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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架空歷史] 水煮清王朝 作者:古龍崗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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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八十一章 後宮


  


  “給老祖宗請安!”


  跟在已經被正式冊封為敦敏皇貴妃的寶日龍梅身後,莫睛和羅欣穿著厚重的郡主服飾,朝面前那個面貌慈祥的老太太深深福了下去。


  “免禮,免禮,呵呵……”雖然已經八十高齡,太皇太后孝莊的身體依然健壯,軀幹也挺的筆直,也不知道是不是身為蒙古人的原因,才讓她保持了如此健康的身體。


  “謝老祖宗!” 跟著寶日龍梅謝過孝莊,莫睛和羅欣又跟著走到一旁的繡墩上坐了下去,接著看德妃烏雅氏、宜妃烏雅氏、容妃馬佳氏等康熙的妃嬪和幾個王爺的福晉挨個兒向孝莊行禮請安。


  此時還不是孝莊大壽之時。按照康熙的安排,大壽之日,孝莊可是要去紫禁城第一大殿太和殿去接受文武百官朝賀的,所以,現在的問安,只是例行公事,除了來的人比平常多了一點兒之外 ,倒也沒什麼出奇之處。


  “好好好,都坐吧,今天我這裏倒是難得熱鬧,好像能來的都來了啊……呵呵,怎麼都這麼齊心啊?”孝莊用眼睛瞄了一下下面坐著的女人們,微笑著問道。


  “老祖宗,您這是說什麼呀?難道奴婢姐妹們結伙來看您,您還不高興嗎?”宜妃郭絡羅氏故意嗔道。


  “好啊,你個小丫頭,說話還是這麼沖……就不怕我告訴玄燁,讓他罰你?”孝莊並沒有因為宜妃的話而不高興,相反,她笑了起來,好像對宜妃很寵溺似的。


  “老祖宗您要讓皇上罰奴婢?那感情好,為了您的大壽啊,奴婢都好些日子沒見到皇上了呢。”宜妃故作怨言道。


  “呵呵,小丫頭,你見不到玄燁,可不能把責什推到我這個老太婆的身上,你們夫妻的事情,我可管不著……”孝莊笑道。


  “得得得,奴婢就知道,當著這麼多姐妹的面兒,老祖宗您才不會向著奴婢呢。”宜妃道。


  “呵呵呵,你這個小丫頭,小嘴還那麼厲害……也不知道玄燁受不受得了你噢,可別是你自己把玄燁給嚇跑了……”孝莊取笑道。


  “老祖宗您取笑奴婢……”宜妃不依道。


  “呵呵,好了,宜妃,別老是纏著太皇太后……”坐在孝莊一側的和碩公主孔四貞對宜妃微笑著說道,結果,宜妃立即收斂起來,一副受了氣的小媳婦樣兒,又惹得孝莊和眾妃嬪一陣笑。


  莫睛和羅欣看著這個場景,神色不變。


  宜妃郭絡羅氏,出身滿洲鑲黃旗,為佐領三官之女,家中為滿洲勛貴。由於十一二歲就入了宮,她今年才不過二十來歲,比莫睛還要小兩歲,可是,儘管如此,她卻已經為康熙誕下了三個兒子,分別是皇五子胤祺、皇九子胤禟、皇十一子胤。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十分得寵,又因為性格豪爽,在後宮之中大大咧咧,反倒是很有人緣兒。連帶著孝莊也十分寵她。


  至於此時在慈寧宮裏的其他人,除了孝莊身邊的孔四貞、跟寶日龍梅平坐在孝莊近前的慧妃那拉氏之外,還就是生了皇四子胤禛的德妃烏雅氏,她因為性格恬靜,不好與人相爭而很得康熙的好感。其實,烏雅氏還生了皇六子胤祚,不過在康熙二十四年的時候,這位皇六子就夭折了。接著就是皇三子胤祉之母,容妃馬佳氏,這位容妃十分愛好漢學,又彈的一手好琴,在後宮的妃嬪之中十分難得,所以,也很得康熙寵愛,皇三子胤祉愛好文事,極有可能是因為她的影響,雖然在胤祉滿周歲的時候,母子二人按清宮的規矩就不得不分離。而剩下的妃嬪之中,最惹莫睛和羅欣注目的,恐怕就是皇八子胤禩之母良貴人衛氏了。


  衛氏十分漂亮,漂亮到莫睛和羅欣都有些嫉妒的境界。難怪後宮裏有人說她“美艷冠一宮”,這個宮,可是指的整個皇宮。可是,雖然生了八阿哥,衛氏卻只能是個貴人,就連兒子生下來也被慧妃給抱養去了。這些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她的出身不行。


  辛者庫!


  意思是“管領下食口糧人”,也就是內務府管轄下的奴僕。清朝八旗官員獲罪後,本人以及家屬被編入辛者庫,成為戴罪奴僕,以示懲戒。衛氏本人的祖先有類似經歷,才成為辛者庫罪籍。她可以說是整個清朝,至今為止妃嬪中母家地位最卑下的一個。以此條件,她本來只能充當宮女,從事一些粗活、重活,與康熙接觸的機會也大大少於其他宮女。可是,她漂亮,漂亮到讓康熙也不得不心動,所以,她最終能受到康熙的寵幸並且有機會誕下皇子。可是,因為出身的原因,她卻只能是個貴人,就這,都還是康熙在封賞其他妃嬪的時候,順帶著封給她的。


  “康熙很無情!”莫睛和羅欣曾經這麼想過。或許,這就是後來那位八王爺拼了命都想奪取皇位的原因,雖然養大他的是慧妃,可是,他的生母畢竟是個罪籍出身的宮女,雖然得到了承認,可是,卻一直受到歧視,連帶著他自己也是如此。他那麼堅決,乃至於最後跟雍正不死不休,可能是想證明自己的血統同樣是那麼“高貴”的吧……


  (康熙第二次立太子,百官大多選了老八胤禩,康熙大怒,說胤禩“系辛者庫賤婦所生”,據說還當著眾臣的面毆打過他,父子關係由此變惡,胤禩甚至憤恨到在康熙大壽之日送上一只死鷹,竊以為,這種局面的出現,康熙的責任也不小。)


  衛氏正低頭順眉的坐在遠處,在這慈寧宮裏,她是最沒有地位,最沒有說話資格的人,之所以能到這邊來請安,不過是因為她為康熙生了個兒子的原因。所以,她一向很低調,都儘量不惹人注意。可是,突然間,她卻感到有人在注視著自己,順著直覺看去,只看到坐在最上首的敦敏皇貴妃身後兩個身穿郡主服飾的女人正轉過臉去。


  “她們看我做什麼?”衛氏惴惴不安地想道。皇宮裏其實是沒有祕密的,雖然出身低,可是,正因為如此,她得到的小道消息也多。那兩個郡主,一個是參予了國政也沒有受到皇上處罰,反而受獎的厲害人物;另一個,據說是跟蒙古諸王的關係很好,還是蒙古溫都爾汗的幹親;再加上兩人與敦敏皇貴妃土謝圖氏的關係,其地位絕不是一個她一個小小的貴人能比的。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跟這兩個女人說過話,見面也不超過兩次,她們為什麼會注意她呢?


  “老祖宗,您可看到今天這裏有兩位生面孔?”慧妃見宜妃不說話,場面一時有些冷,便主動調節起了氣氛。


  “呵呵,慧妃你說的是秀兒身後那兩位吧?”孝莊笑呵呵的看著莫睛和羅欣沒有說話,由孔四貞替她說道。


  “沒錯,就是秀妹妹的兩位幹姐姐……”慧妃笑道。


  “奴婢莫睛(羅欣)見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吉祥。”見慧妃已經點明了自己,莫睛和羅欣趕緊在寶日龍梅的示意下,再次走到孝莊面前,再次行禮道福。


  “呵呵,好,好……快起來,”孝莊看著莫睛和羅欣,臉上的笑容效發燦爛,“嗯,真是好孩子……聽說你們都和秀兒一起去過大漠?這可是真的了不起呢,不愧是咱滿洲女兒家,就是不一樣。”


  “太皇太后誇獎!”莫睛和羅欣乖乖地站在孝莊面前,謙虛道。


  “來來,過來讓我好好瞧瞧……”孝莊伸手把莫睛和羅欣招到面前,瞇著眼睛好一陣端詳,然後,連連點頭,“好,好,這模樣兒可真俊俏,不知道哪家兒郎這麼有福氣,能娶到你們兩個漂亮的妮子。”


  “嘻嘻,老祖宗,睛格格和欣格格的郡馬可都不是簡單人物呢,一位是富察氏的於中於大人,另一個,就是鈕鈷祿氏的馬德馬大人,兩位郡馬大人現在可都是一等子爵,並且,還都是二品大員呢。”慧妃笑道。


  “嗯,這兩個人我知道,玄燁說過,是立過大功的……好,這才配得起咱們的兩個郡主,要不然,豈不是委屈了這兩個妮子?”孝莊說道。


  “老祖宗,我們哪有那麼好啊?其實,我伯父還常說我是個‘皮丫頭’呢。”羅欣“羞”道。


  “皮丫頭?怎麼皮啊?哪有這麼說自己侄女兒的?你伯父在哪兒,我叫玄燁收拾他。”孝莊故作生氣道。


  “太皇太后,您別聽這丫頭胡說,她伯父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呢,哪有閒空管她?倒是她呀,整天欺負她的相公……”莫睛在旁揭起了羅欣的短兒。


  “哦?真的?秀兒啊,你大姐說是真的嗎?”孝莊朝寶日龍梅問道。因為同是蒙古族出身,再加上憐惜寶日龍梅的遭遇,孝莊對寶日龍梅的很好,再加上寶日龍梅通武事,照莫睛和羅欣支的招,常去找帶領過大軍的孔四貞聊天,跟孔四貞也很談得來。再加上葛爾丹滅後,跟溫都爾汗和好如初,又有兩個滿洲重臣的幹姐夫常派人送東西入宮,所以,寶日龍梅內外皆有所恃,在皇宮裏的地位十分穩固。


  “嘻嘻,老祖宗,大姐她是賊喊捉賊呢,我聽二姐說過,大姐夫為了能娶到她,可是倒插門兒呢!”寶日龍梅本來在旁邊聽著,見孝莊問起,便笑呵呵地說道。


  “呵呵,有這種事情?有意思……不過,娶了一個郡主,睛兒你又這麼漂亮,你那個郡馬也應該知足了,倒不倒插門兒的,我看倒也沒什麼,至少啊,以後家裏的後院肯定安穩。”孔四貞笑道。


  “莫睛妹妹可是真了不起。我倒是聽說那於中於大人殺伐決斷,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當初為了運軍糧,連眼都不眨就把川陝總督給殺了,莫睛妹妹居然能降得住這麼一個遮攔人物,真不愧是愛新覺羅家的後裔呢。”宜妃笑著插嘴道。


  “宜妃娘娘過獎了,說起厲害啊,奴婢可不敢跟我這二妹相比。當初這丫頭第一次去科爾沁,就在那裏把卓索圖親王的客人,一個葛爾丹的猛將給打了,那可是名動東蒙古呢,現在啊,在東蒙古,誰知不知道有一位欣格格是招惹不得的人物?”莫睛笑著又把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羅欣身上。


  “唉呀,這可不好。科爾沁可是跟咱們大清最親的,又是皇室的親家,欣格格你怎麼能在那裏打人呢?”慧妃說道。


  “我也不想啊,可那人惹我。而且,那人還是葛爾丹的把兄弟,叫多爾濟,後來就是他帶兵襲擾奉天,我還後悔當初打得他輕了呢!”羅欣稍稍表現出了一點兒受委屈的樣子,說道。


  “是這樣啊,那欣欣你就打對了!”孝莊又說道:“卓索圖這個小子是怎麼回事兒?有人在自己的地盤兒上鬧事,最後居然還是讓一個小丫頭出面幫忙,真是丟人。我得讓人好好去訓他一頓。”


  “老祖宗,那葛爾丹已經被皇上消滅了,多爾濟也被您孫子恭親王永寧在奉天狠狠收拾了一頓,也被打死了。您的孫子幫您的侄子報了仇,您呀,根本就用不著生氣。”孔四貞輕拍著孝莊的背,柔聲說道。


  “是啊,老祖宗,您的大壽快到了,咱們不談那什麼打打殺殺的了,說些高興的事兒吧……”容妃馬佳氏說道。


  “對啊,老祖宗聖誕將至,普天同慶,是應該說些高興的事兒……”德妃烏雅氏也說道。


  “這兩個女人倒是大體,可是,她們已經沒有了自己。”莫睛看了德妃和容妃一眼,暗暗想道。


  “皇上駕到!……”


  正當這群女人接受了容妃和德妃的建議,要改變話題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大太監李德全的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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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八十二章 大事件


  關於“老佛爺”的錯誤,上一章已經修改,至於“孝莊”的稱呼,是作者與讀者的說法,在文中人物的對話中,並沒有引用這一稱呼……


  ****************


  “大象走路不小心踩到了螞蟻窩,於是乎,螞蟻紛紛湧出,爬到了大象身上。大象抖抖身體,螞蟻紛紛落地,只剩下一只螞蟻還留在大象的脖子上,地下的螞蟻們看到之後,紛紛大喊:‘掐死它’!……這笑話還真是有意思。於中,還有你馬德,你們的兩個夫人倒是蠻會講笑話的嘛。”


  康熙在上書房召見了費老頭、於中,還有馬德,只是,三個人沒料到康熙見到他們的頭一句話,居然是這個。所以,於中和馬德相互看了看之後,都沒敢答話。


  “太皇太后很喜歡你們的兩個夫人,把她們留在了宮裏,所以呢,只有等過些日子,老佛爺同意放人之後,你們才能再見面了……”康熙接著說道。


  “啊?……皇上,這不太好吧?”於中急道。皇宮可是龍潭虎穴,自己老婆呆在裏面,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危險。馬德雖然沒有說話,卻也是同樣的心思,同樣的表情。


  “怎麼不太好?她們很得老佛爺的歡心,為了聊的高興,老佛爺可是連朕都給轟出了慈寧宮呢,難道這還不好?難不成,等她們攛掇的老佛爺把朕轟出紫禁城,那樣才好?”康熙說道。


  “確實,那樣就好了。”於中和馬德在心裏忙不迭的點頭,可是,這話是打死也不能說的。


  “於中,你近兩年在黑龍江做的不錯。”稍稍提了一下宮裏的事情,盡到意思,康熙又開始問起了正事,反正於中和馬德又不能進宮去把他們的老婆拉回來。事實上,現在就是康熙自己,也沒有能力從孝莊手中拉走莫睛和羅欣。說到逗老人高興,他和眾妃子的本事加起來,也比不上莫睛和羅欣的半張嘴。


  “謝皇上誇獎。”於中答道。


  “嗯,朕想知道一下,那俄羅斯人有沒有在通商的時候有什麼不軌的舉動。朕記得以前那些俄國人就是假借什麼探險的名義,深入我大清地界,勘測地形,畫出地圖,然後,趁朝廷沒有注意的時候,搶佔我大清的土地的……”康熙又說道。


  “回皇上,據奴才所知,俄國人最近並沒有什麼過份的舉動。而且,自黑龍江海關開通之後,朋春將軍一直盡心竭力,以防再有過往之事發生。只是,好像記得朋春將軍曾說過,由於黑龍江疆域擴大,他手上的兵馬似嫌單薄。”於中回奏道。


  “嗯,朋春上奏章說過這件事情。朕已經下旨從狼(目覃)處撥出一萬兵馬交由朋春統帶,應當可以緩解黑龍江的兵力短缺。”康熙點了點頭,又朝於中問道:“黑龍江的海關收入確實讓人出乎意料,才一年就有如此收入,確實難得。於中,明年你預計可以收入多少?剛開始就有如此成績,明年應當會大有增長吧?”


  “皇上,據奴才估計,明年黑龍江海關的收入不會有太大的增長。”於中答道。


  “哦?為什麼?”康熙詫道。


  “皇上,在海關開通之前,俄國人以及荷蘭的一些商人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是早就卯著勁兒跟咱們大清交易。而且,由於黑龍江地處極北,路途不便,這些來與我大清交易的兩國商人,並不是來自民間,大多是由俄國沙皇皇室以及荷蘭政府所派遣,也就是說,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兩國首腦的私商。其購買量是很難再有所增加,所以,未來一年內,黑龍江海關的收入,應當不會增加太多。”於中答道。其實,他的說辭全是跟莫睛以及費老頭等人商量好的,畢竟,來到北京,康熙怎麼著都會問一下黑龍江海關的事情的。而他之所以這麼說,原因就是“定低謀高”。把目標放的低一點,到時候沒有好成績,不會有人來找麻煩,先前都說好了嘛;而如果有了好成績,那就肯定是他努力的結果。到時康熙肯定得獎賞他才行。


  至於所謂明年海關收入的預測,更是他們一伙瞎弄出來糊弄康熙的。歐洲商人有多貪婪?馬克思說過:“資本家害怕沒有利潤或利潤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樣。一旦有適應當的利潤,資本就大膽起來。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潤,他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百分之三百就足以讓歐洲的商人不顧一切,中國的上等乃至最高等的奢侈品,在歐洲出現的幾率幾乎為零,賣過去之後,豈只是百分之一千的利潤?以沙皇皇室的幾乎傳承在血脈中的貪婪,他們明年不發了瘋似的買賣這些東西才怪。那時候,黑龍江海關的收入絕對不止兩百萬兩。


  跟康熙定個低點兒的目標,其實就是為了……貪污。做假帳,莫睛絕對能瞞得過這個時期的任何一個查帳高手。


  “嗯,原來是這樣。不過這樣也好,交易不增加,來往的人不多,黑龍江出事的幾率也會小很多。”康熙沒有想到於中的打算,對他的說法表示了贊同。


  “皇上體諒奴才,奴才甚感聖恩。”於中佯做感動道。


  “呵呵,什麼聖恩不聖恩的?其實,朝廷本沒有對黑龍江海關寄於厚望,答應開通貿易,不過是一個安撫俄國人的法子而已,為的是北方邊境的安定,能有如今的成績,已經是讓朕和朝廷大感意外了。”康熙笑道。黑龍江海關的稅收入國庫,賣貨的收入則大多入了內務府,也就是他康熙的內庫,那可是大頭兒。手裏的錢多了,花起來自然也就暢快,他當然就對於中很恩寵有加了,何況於中還相當於救過他的命呢。


  “馬德啊,聽說你在寧古塔也弄的不錯?”談完黑龍江的事情,康熙又朝馬德問道。


  “奴才不敢受皇上誇獎,跟於大人比,奴才的那點兒成績,根本就是微不足道。”馬德躬身答道。


  “那可不見得。”康熙微微搖了一下頭,笑著說道:“朕聽說寧古塔都快成了關外的小江南了,是不是啊?”


  “皇上謬贊了,差的遠,都還差的遠……”


  “呵呵,你不必緊張。”康熙看馬德頭上冒出了汗,微微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寧古塔雖是流放之地,卻並不一定要又苦又寒,你在那裏所做的事情,讓朕很是欣慰。我大清在滿洲的官員,若都像你這麼有心,朕還有何憂?”


  “奴才不敢。皇上,其實,奴才在寧古塔也是多虧了眾人的幫忙,才能做的好一點兒,要不然,寧古塔恐怕只會越變越糟呢。”


  “哈哈,你不必如此謙虛。自己的功勞就是自己的功勞,不用讓出去。”康熙大笑道。


  他當初接到奏折說馬德在寧古塔又是開荒,又是開什麼藥園之類的消息,也不知道馬德想幹什麼。後來讓人暗暗查詢,才知道寧古塔已經完全變了樣兒,不僅糧食已經可以自給,去年還賣了不少蔬菜去蒙古,獲利不少。現在,加上馬德已經是吉林參領,統管吉林旗務,寧古塔周圍聚居的旗人也在漸漸增多,並且大多放棄了採藥,打獵的生活,轉而從事農耕。而這些卻並不是他最關注的,馬德最讓他滿意的一點,反倒是將這些旗人混旗居住,又分旗組編,平時務農,閒時訓練,到時又按八旗分成幾支隊伍進行演習比武。這樣一來,混旗居住使得八旗旗民之間有了鄰里之誼,分旗比武又讓這些人暗裏較勁,既讓旗人自力更生,又使他們保持勇武之風。也因此,馬德在他眼裏成了滿洲不可多得的人才,雖然他沒表示什麼,可是,在他心裏,馬德比於中更加值得重視,因為,在他心裏,旗人才是大清的根本,馬德的這些措施,正是在為大清的基礎穩固而努力。而更加讓他感到高興的是,訓練旗人的時候,馬德並不是自己出面,而是請了新任吉林將軍派人,這說明馬德此人懂得韜晦之道,不是那種圖謀權柄的人。


  “這才是我大清需要的人才。”康熙在心裏想道。


  “皇上,奴才受人之托,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看到康熙對自己印象不錯,馬德想了想,抬頭說道。


  “噢?那你認為當講不當講呢?如果你認為當講,那就講好了,朕不是那種聽不進話的人。”康熙和顏說道。


  “既然皇上您這麼說了,奴才也就當仁不讓了。”馬德說完,抬頭緊緊盯著康熙,一字一句地說道:“皇上,據奴才轄下的一名罪奴所言……黃河今明兩年之內,有可能會大範圍的決口。”


  “胡說八道!”康熙猛得站起身來,怒聲喝道。


  “皇上息怒!”見康熙一下子就變了臉色,馬德,還有沒問到話的費老頭以及於中,都趕緊跪下說道。


  “馬德,你是個人才,朕很看好你,可是,朕想知道,是誰告訴你黃河會決口的?你怎麼會蠢到在朕面前這麼胡說八道,啊?”康熙大聲怒問道。


  “皇上……”馬德起了一頭的冷汗。


  “說!是誰告訴你黃河會決口的?”康熙又沉聲問道。雖然沒有再大發雷霆,可是,這反而給了人以更重的壓力。


  “馬德你快說啊,怎麼了你?”於中在旁急急地小聲說道,馬德來之前並沒有跟他和費老頭商量過關於這“黃河決口”的事情,這時拋出來,可是嚇了他一大跳。不過,相比於他的焦急,費老頭眉頭雖然皺得很厲害,卻並沒有同樣出聲催促。


  “皇上,奴……奴才是臨來之時,聽轄下的罪奴──陳潢陳天一所言。”馬德流著汗,小聲說道。


  “陳潢陳天一?……朕記得他好像是勒輔治河時的幕僚。”康熙說道。


  “皇上記得不錯,陳潢正是勒輔任河務總督之時的幕僚。”馬德說道。


  “那他膽子可真是不小,被發配到寧古塔為奴,居然還敢對河務指手劃腳……馬德,你身為朝廷在滿洲的重臣,怎麼居然會被一個罪奴指派,到朕面前亂說話?”康熙又沉聲問道。


  “請皇上恕罪。可是,皇上,請容奴才把話說完……”


  “講!”


  “皇上,不知道您可知道陳潢有個外號?”


  “外號?”


  “是啊,皇上,在黃河兩岸,百姓皆稱陳潢為──‘河伯’!”


  “‘河伯’?”康熙心中一動,突然對外大聲叫道:“來人,馬上宣張廷玉、佟國維覲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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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八十三章 麻煩


  


  “皇上,奴才並不知道這個陳潢的事情……”被從值房裏召到上書房,佟國維聽到康熙的問話之後,只能是表示了自己的無知。勒輔治罪的時候他正在當他的步軍統領,哪裏能管得著這些?


  “皇上,據微臣所知,陳潢確實有‘河伯’之號,不過,由於他只是一個幕僚,微臣對他的情況也是不甚了了……”張廷玉也表示了自己的不知情。


  “‘河伯’!這陳潢當初以幕僚之身被治罪,就是因為他是勒輔的得力助手……”康熙本想怪罪一下兩個宰相,可想了一下就放棄了。勒輔是跟明珠一起下去的,而這兩個新宰相卻是之後才被提拔上來的,不知道具體情況也算情有可緣。


  “皇上,高士奇高大人博聞廣記,您何不召他來問一下?”張廷玉突然說道。


  “嗯,高士奇?……好吧,就召高士奇!”


  ……


  再一次邁進上書房,高士奇覺得恍如隔世。


  他前年去了俄國,又順道在歐羅巴轉了一圈,從海上到了廣州,今年年初才回到北京。由於此時清朝在歐洲人眼裏依然是一個強大的帝國,而且,有著超長歷史傳承的文明古國。所以,他在歐洲所受到的接待完全是國王一級。而且,由於事先向莫睛一伙問了足足幾百條注意事項,還帶了幾個傳教士,再加上他的靈活機變,博聞廣識,不拘泥,可以說,他成功的使清朝在歐洲各國眼中的形像山高大神祕了幾分。也正是因為他的出使,為清朝帶回了歐洲以及中亞還有很多其他地區的使節,讓康熙和清廷大大過足了“萬國來朝”的癮……當然,在出使的同時,他自己也是獲利頗豐,光是各國皇室和貴族贈送給他的禮物,就足以讓他成為暴發戶。而根據莫睛和費老頭等人的主意,他,以及康熙回贈各國王室以及使節的禮物,就有點兒那麼不地道了。除了“高貴”的象徵意義,其他方面,也就很普通了。


  由於出使各國有功,他在回來之後不久,就被康熙封為禮部尚書。雖然不再入上書房,可這是六部之一,可見康熙對他還是有些重視的。尤其是最近又讓他主持恩科,更讓他感到如沐春風,小日子過得爽巴巴的。


  現在,剛剛還在跟手下商量科考事宜的他又接到聖旨,命他來上書房見駕,在疑惑的同時,也讓他的心思有了一絲萌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陳潢?”


  “不錯,就是這個陳潢。士奇啊,勒輔上任後沒多久你也進了上書房,對他身邊的事情,應該知道詳細一些,這個陳潢號稱‘河伯’,治河的本領如何?” 高士奇來了之後,康熙就直接問道。對老臣子,他沒興趣拐彎抹腳,何況事關黃河有可能在太皇太后大壽之年決口,如此大事,他更不願也不敢耽誤時間。


  “皇上,陳潢陳天一是微臣的舊交!”高士奇的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陳潢他是高大人你的舊交?”馬德忍不住出聲問道。勒輔出事,陳潢被發配寧古塔,高士奇當時身為上書房大臣,看到舊交蒙難,竟就這麼眼看著不發一言,這可有點兒說不過去。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是宰相,也就沒有那麼多常理了。


  “啟稟皇上,陳天一是微臣的總角之交,少時之友。因其八字五行缺水,所以,相士言其一生離不開河。加上其人不愛八股,其兄陳守中也莫可奈何,只得隨他去。不過,陳潢有經世致用之志,雖不能參加科舉,立德立功都不成,便決定立言。少年之時,離家出走。前往考察全國各地河流,曾考察過南北運河,並黃河水文,其間耗時十餘年。著有《河防述要》一本,自稱‘水耗子’!”


  “水耗子?呵呵,這人倒是挺有意思……”佟國維笑道。康熙還沒有跟他和張廷玉說起陳潢預言黃河決口的事情,他還不知道事關重大,見到事不關己,心情也放鬆的很。


  “按你的說法,這陳潢在治河上應該是很有一套嘍?”康熙又向高士奇問道。


  “臣不通水利,不知陳潢手段如何。不過,臣可以向陛下舉個例子,陛下可能由此聖裁。”高士奇答道。


  “那就說說看。”


  “臣入京之前,曾在河南開封附近遇到過陳潢,當時正值五月,黃河菜花汛之時。臣與陳潢相遇於黃河邊兒上的鐵牛鎮。在一飯館吃酒。正交談間,卻聽到外面水聲隆隆,竟菜花汛來襲。臣當時驚惶失措,因為當時剛剛平定三藩沒多久,黃河大堤尚未修整,三月桃花汛之時便已經全都被沖垮了。臣當場就要跑。可是,陳潢卻拉住了微臣,對臣說不用擔心,並為臣算了一下,其中夾雜有水流、河水含沙之量、河道寬闊程度,以及鐵牛鎮與河岸距離等等,算定那菜花汛根本沖不到鐵牛鎮,反而會湧起一道沙堤,為朝廷節省一筆治河銀子。……臣乃自私自利之人,不敢冒險,強拉著他就跑。可是,等菜花汛的汛頭過去之後,臣再回那鐵牛鎮看時,才知道,河水真的沒有淹到那裏,而且,河岸邊上也確實湧出了一道丈餘高的沙堤!……”


  “真有此事?”康熙動容了。他只知道陳潢是勒輔治河的得力助手,可是,卻沒有想到,陳潢竟有此本領。如此人才,卻因為株連,被發配到寧古塔,一時之間,他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皇上。”高士奇又躬身說道:“陳潢曾對臣說過,‘生當河伯,死為水神,此生無憾’。臣讀過他的《河防述要》,真真是濟民治國的要言。治水上臣雖一竅不通,但他的書中言人所未言,發人所未見,精闢之處,便是臣這個外行,也是嘆為觀止啊!”


  “皇上,不知您為何突然提起這個陳潢?”佟國維見高士奇說完,開口問道。


  “馬德,你來說吧。”康熙坐在龍椅上思考著,讓馬德對佟國維解說。


  “佟相,陳潢預言,黃河今明兩年之內,會有一次大範圍的決口,極有可能會是整個黃河下游。”


  “什麼?……他,他怎麼能這麼說?這……”佟國維也被嚇了一跳,黃河大範圍決口是什麼概念?那標幟著最起碼有上百萬災民會出現在大清國的地面兒上。那得是多大的麻煩?


  “馬,馬大人,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張廷玉饒是沉靜非常,也被馬德的這句話給震的不輕。他想的比佟國維要深,自然也更加明白黃河大


  決口意味著什麼。不僅僅是難民的問題,黃泛區,積水區,是無法種糧的;再加上房屋毀壞,物品損失,大批人口死亡和極有可能的瘟疫流行……如果這一切真的發生,那跟天塌都差不多了。


  “張相,您看我是在開玩笑嗎?這個玩笑我可沒膽子開,陳潢恐怕也沒那個膽子……”馬德苦笑道。


  “馬德,那陳潢有沒有說過最有可能決口的地方是哪裏?”康熙朝馬德問道。


  “回皇上,陳潢說是河南最危險。”


  “河南?……于成龍的地方。”康熙皺了皺眉,說道:“勒輔之後,黃河河務暫由各省分管,于成龍是個盡心之人,他必會牢牢加固黃河大堤,河南怎麼會成為決口最危險的地方?”


  “皇上,陳潢說,那于成龍與他治河的方法不一樣,很危險……具體的,奴才就不清楚了。”


  “皇上,”張廷玉出面說道:“據臣所知,于成龍到任伊始,便扒開了勒輔先前所築的黃河大堤。”


  “什麼?為什麼?”康熙驚道。


  “皇上,于成龍認為治河當效法大禹故事,拓寬河道,減緩水流,這才能永除水患,所以,他把勒輔在任時修築的河堤、減水壩大多都拆了……”張廷玉緩緩地說道。


  “……”康熙默然。當初西征回來,聽說勒輔死了,他雖然傷心,卻沒有在意其他的事情,看于成龍清廉任事,又有治水的經驗,便調任其為河南總督,並管理河南的黃河河務。可是,他卻忘了,為治河,于成龍跟勒輔打了好幾年的口水仗,勒輔要“束堤沖沙”,于成龍要“拓堤緩流”,也正是因為如此,于成龍才由當初的清河觀察使被調到江蘇的。而更加讓他想不到的是,于成龍竟如此“果決”,一到任,就把勒輔耗費了十多年的心血差不多全都毀了。想到這裏,他只能黯然坐倒在龍椅上,無話可說。


  “無視前人的成績,重覆建設,這得多花多少錢?”於中小聲嘀咕道。


  “重覆建設?無視前人?”康熙心中一痛。他信任于成龍,可是,這一回,于成龍真的是讓他很失望。勒輔治河已經取得了效果,于成龍不會不知道,自己可是大大宣傳了“海晏河清”的消息啊。可是,于成龍為什麼還要這麼做?難道為了證明他的治河方法是正確的,就一定要毀掉勒輔的成果嗎?


  “孔子誅少正卯!”辨論不過,就從肉體上將對手消滅。于成龍這麼做,不管他是怎麼想的,也是等於抹殺了勒輔的功績啊。康熙靠倒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皇上,若陳潢的預計不錯的話,眼下最為緊急的,是趕緊派人通知于成龍,要嚴防大堤。”張廷玉好像沒有看到康熙已經閉上了眼睛,大聲說道。


  “張大人所言不錯,皇上。黃河年初有凌汛,三月有桃花汛,五月有菜花汛,可這些都比不上夏汛兇猛,如今正值盛夏,水情一日三變,萬萬不可遲緩啊。”高士奇說道。


  “為一罪囚之言,朝中大臣便驚慌失措,這成何體統?”佟國維看了看場上,出言說道。


  “……”沒有人理佟國維。於中等人身份不夠,再氣,也不能說出來。張廷玉和高士奇則是修養足,懶得生氣。再說了,黃河之事比任何事都緊急,他們都在等著看康熙如何處理。


  “你們說,當派何人去警告于成龍?”康熙開口了。


  “皇上,既然馬德大人說的這個消息,就由他任欽差吧?”佟國維說道。


  “皇上,老奴聽聞于成龍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兒,性格剛強,加上跟陳潢等人又有意氣之爭,若是聽說馬德是聽了陳潢的話去找的他,恐怕會起到反作用。”費老頭見佟國維想把馬德發到河南出差,連忙奏道。


  “不錯,這個欽差必須能讓于成龍信得過,還得鎮得住他才行。”高士奇也說道。于成龍是個臭球,固執己見,一點兒也不好弄,這個送消息的人不好選。


  “嗯!……六百里加急派往南京,讓魏東亭走一遭河南吧。”康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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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八十四章 買賣


  
  魏東亭!

  康熙第一心腹,四省海關總督。

  眾人都鬆口一口氣。魏東亭出馬,所代表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就算于成龍再硬牌,也應該知道其中的份量。看來,康熙也是真的著急了,黃河大決口的壓力不小。

  “這個陳潢是個人才,馬德啊,大壽之後,你回到寧古塔就把人給朕送到京裏來。高士奇,你既然讀過陳潢的《河防述要》,還記得多少內容就給朕寫出多少來,朕要看一看……”

  “臣遵旨。”高士奇答道。

  “皇上,寧古塔不只有一個陳潢,還有勒輔的其他兩個助手。”馬德並沒有回應康熙的話,反而又提起了另外的事情。

  “還有?都是誰?”

  “彭學仁,封志仁。”

  “呵呵,兩個‘仁’人……”康熙沒有說什麼,只是把目光又轉向了高士奇。

  “皇上,封志仁也是勒輔的幕僚,在安徽任巡撫時便跟著他的;另一個彭學仁,您忘了?他是鄭州河道道臺,那一次黃河花園口決堤……”高士奇看著康熙,沒有把話說完。

  “是他?唉呀……”康熙一拍額頭,竟是滿臉懊悔。

  “高大人,這個彭學仁是怎麼回事兒?”佟國維看著高士奇君前奏對,事事明了,心裏十分不是滋味兒,忍不住問道。

  “康熙二十一年,黃河鄭州段花園口決堤,鄭州知府黃進才、同知馬鑫、還有這位河道道臺彭學仁,三人帶領百姓圍堵,因為沙袋不足,六處決口只堵上了五處。三人見事不能成,大堤全線潰決即至,到時黃河岸邊數十萬百姓難逃汪洋,自認死罪難逃。於是,三人商量,由彭學仁進京稟報一切,面聖領死。之後,知府黃進才和同知馬鑫二人投河自盡。……後來,大堤全線崩陷,彭學仁也被大水沖走,只因識得水性,被衝出六十餘裏之後,才重新爬上岸來。然後,慨然進京面聖,甘願赴死。……皇上憐其忠義,命其在勒輔麾下效力。”

  “……”

  高士奇講得很平緩,可是,上書房裏的諸人無不暗暗為彭學仁三人心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無論是投河自盡的知府、同知,還是進京領死的彭學仁,其所作所為都讓諸人感嘆不已。

  “怪不得……”馬德出了一點兒聲。

  “什麼?”聽到馬德的聲音,康熙問道。

  “奴才說,怪不得案卷上彭學仁才四十來歲,卻已經長得像六十歲的花甲老頭,那是因為他感念聖恩,這才拼命治河啊。”馬德對著康熙,躬下身子答道。

  “竟有此事?”康熙心中又是一驚。

  “是啊,皇上。不僅彭學仁,封志仁四十來歲,陳潢才三十多歲,可兩人也是差不多,都像五六十歲的小老頭了,……”馬德答道。

  “唉……”不用再說什麼了,康熙唯有長嘆,“明珠誤我,明珠誤我啊……”

  “皇上不必如此內疚,陳潢三人治河,本就是出於本心,未老先衰,不關皇上您的事啊。”佟國維在旁勸解道。

  “這是什麼話?……陳潢三人為治河盡心竭力,卻因為朕的疏忽而落得如此下場,朕豈能不內疚?”康熙不悅道。佟國維的話也讓在場的其他人覺得刺耳十分。人家為國為民出了那麼大的力,都未老先衰了,你倒好,跑到這裏來說風涼話,什麼東西?

  “當時是何人主審勒輔的案子?這些事情怎麼不早報給朕?”康熙又朝高士奇問道。

  “皇上,勒輔當時被歸於明珠一黨,而主審案子的,則是……”高士奇欲言又止。

  “是誰?”

  “……回皇上,”高士奇一咬牙,說道:“勒輔一案主審官索額圖的門下,前任刑部侍郎,今工部侍郎伊桑阿。”

  “伊桑阿?”佟國維差點兒咬掉了自己的舌頭。雖然伊桑阿以前是索額圖的死黨,可是,近來已經跟戶部侍郎陳錫嘉歸入了他的門下,還成了他的親信。如今,他正想辦法讓伊桑阿取代於中的黑龍江海關提督,可現在,康熙和高士奇一唱一和的居然把伊桑阿給繞到這個舊案裏來了,看來,伊桑阿近幾年來是別想調職了,說不定,還要被捋下去。不過,既然是親信,怎麼著也要護持一下,所以,佟國維聽到高士奇的話後,馬上站出來說道:“皇上,奴才以為……”

  可是,還沒有說出什麼來,他就不得不再次頓住。才思不敏就是這個毛病,該說話的時候,不知道該說什麼。

  “以為什麼?”

  “這個,奴,奴才以為,當時明珠倒臺,索額圖一黨獨大,挾勢報復,伊桑阿不能稟公辦案,未能把陳潢等人的情況奏明聖上,也是情有可原……”佟國維勉強說道。

  “混帳!這是什麼話?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事君惟忠’?伊桑阿是朕的臣子,不是索額圖的臣子!他看什麼索額圖的臉色?情有可原?朕說這是胡說八道。怪不得勒輔早早就病逝了,他累、他委屈啊……”康熙大聲怒道。好不容易發現了個能治理一下黃河這千年水患源頭的臣子,卻早早地就沒有了。康熙當然不舒服,可是,身為皇帝,是不能有錯的,就算勒輔是在進京面聖之後,由他親自下旨革的職,可是,他不能有錯。所以,他把責任推給了索額圖,以及伊桑阿。畢竟,這裏面也有兩人的責任。

  “皇上恕罪!”看到康熙又發火了,佟國維帶頭,所有人不得不再次跪了下去。

  “……高士奇,擬旨。”

  “啊……臣遵旨。”跪在地上的高士奇被康熙的命令弄得一愣,擬旨?那應該由上書房大臣來啊。佟國維文才不行,還有張廷玉可以主筆啊?不過,既然康熙已經下了命令,他也只有遵旨照行。

  “赦陳潢、彭學仁、封志仁三人無罪,授陳潢僉事道銜,參贊河務;彭學仁官復原職,仍為鄭州河道道臺;封志仁,為清河觀察使……著三人三月內進京見駕。”康熙並不是衝動的人,只是,前有勒輔的功績為證,後有高士奇、馬德的佐證與明保暗保,容不得他不信陳潢三人的治河能力和忠心於事的責任感,所以,他才下了這道旨意。至於伊桑阿,他暫時不打算提及。

  “皇上,您請看……”高士奇很快就把旨意擬好,交給了康熙。

  “嗯,就照這個派人去寧古塔傳旨吧……”康熙看了看,高士奇的手筆依然極佳,字裏行間的不僅意思明顯,行文也很流暢華美,讓他十分滿意。

  ……

  “好小子,咱們回去再算帳。”康熙的聖旨派人去傳了。難得這麼多人聚到一起,康熙又當著兩個宰相和高士奇的面,向費老頭問起了奉天近年來的事情。趁著這個閒空,於中湊到馬齊耳邊惡狠狠地威脅道。這一次馬德自作主張,不僅把他嚇得夠嗆,還相當於拐著彎兒的得罪了佟國維,不好好收拾一下,是絕不可能的。

  “皇上,老奴此次帶來的壽禮只有一袋米,一袋面,一袋大豆,一袋穀子,一袋高粱,一袋玉米,一袋花生,一罐糖,一瓶酒還有三罐油!”不知道於中正對馬德進行私下裏的威脅,費老頭朝康熙報上了自己帶來的壽禮。

  “哦?怎麼其他的都是一個數,這油卻是三罐兒呢?”康熙聽到費老頭報出來的這些東西之後,問道。

  “皇上,三罐油:一罐是豆油,一罐是菜籽油,一罐是花生油……本來老奴正在試制一種新式的調和油,卻沒有成功,所以,就沒有帶來。”費老頭說道。

  “費大人,朝廷不準奉天米入京,你還搞這些東西做什麼?”佟國維自覺這回成了康熙的出氣筒,心情不爽的很。

  “佟相,朝廷只是不準奉天大米入京,為了不出現‘糧賤傷農’的情況,可能還會帶著小麥、穀子、玉米這些糧食不准入京。可是,卑職這回帶來的,只是一小袋,為的是給太皇太后看一看奉天沃土晨出產的糧食,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嘗嘗鮮兒,難道這也不可以嗎?”費老頭笑著問道。

  “哈哈,費愛卿所言不錯。你這壽禮不僅獨特,也必然會大得太皇太后的歡心。其實,寶貝珠玉有什麼用?太皇太后又不缺這個,能看到後人活的好,吃的好,她老人家就已經很高興了。”康熙在旁說道,算是肯定了費老頭的做法。

  “是啊,費大人的禮物確實很獨特。只是,費大人,你怎麼弄了一罐糖出來啊?上了年紀的人,吃糖可不太好……”高士奇精通醫道,在旁提醒了一下費老頭。

  “呵呵,高大人不必擔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如果想吃糖有什麼難的?又豈會饞卑職的這罐糖?其實,卑職帶這罐糖來,只是為了報喜而已。”費老頭又對高士奇說道。

  “報喜?”康熙不明白,開口問道。

  “是啊,皇上。其實,這些糖,是奴才派人到南方找人,又幾經研究,才用一種甜菜製成的白沙糖。皇上,據奴才所知,除了一些私家作坊之外,目前我大清境內,唯有臺灣府的嘉義和廣東的蕙州、潮州在成批地用甘蔗制糖,只是產量不大,每年不過才三四百萬斤,而且質量也不是很好,目前還無法與奉天的白沙糖相比。”

  “堂堂的奉天府尹,三品大員,居然去弄什麼沙糖?費大人,你把朝廷的臉面放到哪裏去了?”佟國維斥道。

  “呵呵,佟相,您別急嘛,聽卑職慢慢說一說,如何?”費老頭也不生氣,只是微笑道。

  “好啊,朕也想聽一聽,費愛卿你丟下身架去弄這白沙糖有何理由。”康熙也是微笑道。

  “回皇上,其實,奴才這糖是打算用來賣的……”

  “賣?……哼!你膽子不小啊,費大人!難道你不知道,依我八旗祖制,旗人是禁止行商的!你這麼做,難道就不怕皇上降罪嗎?”佟國維朝費老頭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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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八十五章 試探


  
  “佟相,您過慮了。卑職這只是‘打算’賣,還沒有賣呢。這次進京,卑職就是想向皇上請道旨意……”費老頭說道。

  “向朕請旨?費愛卿,難道你以為朕會準你違背祖宗之制麼?”康熙並沒有像佟國維一樣,臉上沒有什麼生氣的樣子,也沒有任何好說話的表現。

  “皇上,奴才最近讀了一本書,其它的內容沒記住多少,卻記住了一句話…………”清朝的頑固與保守幾乎超過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如果想改變這種情況,最佳的時機當然是在其建國之初。不過,清朝建國初期,無時無刻不是處於戰爭之中,滿漢不和所造成的結果,就是讓當時的清廷統治者們更加頑固,更加保守,並不住打壓漢族,想要改變,其艱難程度可以說是難以想像。而在此之後,想要改變清朝的政策,就要數康熙朝最為合適了。康熙的功績使他在整個清朝都擁有著絕對的權威,其本人也是學貫中西。最重要的是,康熙朝是清朝的各項政策基本確定的時期,如果能夠在這個時候說動康熙,那麼,對於中國以後的發展會有著很大的促進作用。而這裏面更加重要的就是……現在是孝莊的大壽之期,康熙就算是聽了費老頭的建議之後不高興,也絕不會重處,頂多,就是罷了費老頭的官而已。

  “什麼話?”

  “‘世易時移,變法宜矣’……”

  “《呂氏春秋‧察今》?……”康熙稍稍詫異了一下,接著又微微嘆道:“真是想不到啊,如今讀書能讀到這本書的,可是少了……費迪南,看來你還是挺喜歡讀書的嘛。不錯,我滿洲中人,難得有你這樣的……”

  “皇上,”佟國維不知道什麼《呂氏春秋》,只是覺得看費老頭越來越不順眼,所以,他口氣強硬道:“皇上,費迪南欲圖行商,是擺明了對祖宗之法心懷不滿,您應治其‘大不敬’之罪!”

  “呵呵……”康熙突然想笑。他突然間想起了一個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雖然身為滿人,可是,費老頭還有他的同伴,卻總是跟上書房裏的滿大臣不對付,從一開始的明珠,接到就是索額圖,再到如今的佟國維,屢屢如此,而與之相反的,他們跟漢大臣們關係反倒一直不錯,不僅張廷玉對他們有好感,就連高士奇也是如此……

  “皇上,凡事必有因由。……費大人不是莽撞之人,這麼說必定也是有理由的。而且,他也不是先斬後奏,而是進京請旨,可見他對皇上以及八旗祖制也是放在心裏。所以,臣以為,皇上您應該問問他的理由……”看到康熙朝自己看過來,高士奇一時會錯了意,不得已,只得插進嘴來,以漢臣的身份,一起聊一下關於八旗的事務。

  “是啊,高士奇說得不錯。朕並不是專擅之人,費愛卿,你如果有理由,就給朕好好說一說,說得好,朕可以恕你的‘不敬’之罪;不過,若是說不好,那朕可就顧不得你以往的功勞了……”康熙說道。

  “遵旨。”費老頭躬身行了一禮,接著說道:“皇上,在訴說理由之前,能不能先讓奴才為您好生分析計算一下?”

  “分析計算?好啊,都隨你……”康熙大度道。

  “皇上,在講之前,奴才想請問一下,我大清八旗旗眾,如今已經多少人口?”費老頭先問道。

  “呵呵,這個你應該問佟國維,他現在掌管內務府,這事他最清楚……”康熙說道。

  “這個,”這你可算問著了,佟國維雖然對費老頭心懷不滿,卻也暗暗得意,因為他對這個還真就清楚:“費大人……八旗旗眾,在京畿之地,共有六十九萬六千六百八十一人,加上各地駐防八旗旗眾,已經不下百萬之眾,而且……”

  “而且這還不算那些未能進入軍旅之中的閒散旗人,是嗎?佟相?”費老頭問道。

  “不是。京畿八旗旗眾,包括禁旅八旗的軍士以及閒散旗人,共六十九萬六千六百八十一人……”佟國維糾正道。

  “那還有各地的閒散旗人呢?”

  “各地的閒散旗人?費大人,這你可就問錯了。”佟國維笑道:“康熙二十三年,為免我八旗旗眾勇武之風受各地百姓影響而有所衰退,皇上就已經下過聖旨,凡各地駐防八旗將士,旦有身死者,其家中所屬,無論何人,皆需回京,不得駐留各地。所以,京畿八旗旗眾的人數,尤勝滿洲。”(滿清入關時十萬,到康熙三十多年,不過才入關四五十年,經歷了兩代多人,總人口實際才五十多萬)

  “是這樣啊,那是費某疏忽了,”費迪南小吃一驚,沒想到康熙居然會這麼做。怪不得八旗後來腐敗都腐敗到一窩兒去了。竟連個出色的人物都找不出來,敢情連出京的都沒有,大多沒有受過外面的影響,在京城這個繁華熱鬧的大染缸,豈不是比外地更加危險?……康熙這一招可是真的為他的後代子孫開了一條“好”路。不過這樣也好,也為日後的八旗子弟打好的關係,在京城認識的人多,以後當了官後臺就硬,然後,腐敗的也就越厲害……

  儘管心裏這麼想,不過,費迪南這回不是來找康熙的敗筆的,所以,他接著朝佟國維問道:“那不知這些旗眾每年的餉銀是多少?”

  “嗯?……禁旅八旗,馬兵每月餉銀四兩,年餉米46斛(23石);步兵每月餉銀三兩,年餉米22斛(11石),出兵時另有行糧。”

  “禁旅八旗共有多少人?”費老頭又問道。

  “皇上!”聽到費老頭的問話,張廷玉突然出聲說道。

  “什麼?”康熙問道。

  “皇上,臣與高大人還有些事情要談,暫請告退。”張廷玉說道。

  “有事?呵呵,朕知道你是什麼意思,禁旅八旗的人數是機密,你不想聽。不過,你與士奇都是朕的親信重臣,以前不讓你們知道是因為制度,朕難道還會故意瞞著你們不成?費愛卿想說什麼,朕也已經有一些明白了。這正好是朕一直在想的問題,你二人雖非旗人,卻也是朕的親信重臣,而且見識不凡,正好在這裏為朕參謀一下……還是一起聽聽吧。”康熙說道。

  “既如此,臣等遵旨。”張廷玉和高士奇兩人,一個揚了揚眉,一個抽了抽耳根,站定不動了。

  “佟國維,給費愛卿說一說,禁旅八旗有多少人。”康熙見張廷玉和高士奇站定,又對佟國維吩咐道。

  “奴才遵旨。……費大人,禁旅八旗兵丁共有九萬……”

  “……九萬!”對康熙的態度,費老頭跟於中、馬德對視了一眼,都稍稍有些詫異。雖然說這話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康熙的重視,可是,卻沒有想到康熙會反應如此平淡。在他們的預計之中,康熙會發火,會怪責他們,甚至會降點兒罪的。而他們之所以說出這些話,不過是因為大壽期間康熙不會對他們玩重刑罷了。不過,現在的情況既然要比預計的好,那就更加沒有理由不多說點兒東西了。說不定真能為以後鋪條更加好走的路呢。

  “九萬禁旅!就算每個旗兵每月三兩餉銀,那一個月就是二十七萬兩,一年就是三百多萬兩銀子,這還不算用來買餉米的錢。也就是說,光京畿一地,八旗旗眾的一年的餉錢合計就要四百多萬兩。”這個時候的閒散旗人只是由清廷分了田地,卻沒有銀子拿,所以,費老頭沒有把他們要耗費的錢也算上。

  “四百萬兩,加上各地旗眾,差不多要五六百萬兩。而康熙三十三年,朝廷總共收入為四千一百萬兩。佟相,不知道您認為照這樣發展下去,等我八旗旗眾達到兩百萬,三百萬,乃至千萬之數之後,需要多少銀子?”費老頭不動生色的提及了一下人口問題。

  “費迪南,你不要危言聳聽!”佟國維說道,此時的他,在一瞬間冒出了一頭的冷汗。

  “危言聳聽?佟相,這如果就算危言聳聽的話,那另一筆帳豈不是更加可怕?”於中插嘴道。按照計劃,本來這些話都由費老頭一個人講,這樣,就算有罪,也只會怪他一個。也正好讓費老頭清閒一下,安心給於馬二人當參謀。可是,如今馬德弄出了陳潢一伙,於中也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哦?還有帳?於中啊,給朕講講。”康熙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地說道。

  “皇上,據奴才所知,京畿直隸一帶,方原兩百九十三里之內,共有朝廷撥給八旗閒散旗人的土地,合計十八萬頃,也就是一千八百萬畝。如果按照費老大人先前所說,日後咱們大清的旗人達到千萬之數,那時,又該撥出多少田地給他們呢?據奴才所知,旗田可是不用繳稅的。”

  於中說道。

  “呵呵,這筆帳果然更加可怕。……廷玉啊,咱們大清全國如今共有多少田地?”康熙朝張廷玉問道。他知道問佟國維不會有結果,所以,直接到正主兒。

  “回皇上,據康熙二十四年的統計,我大清共有各等田地六萬萬餘畝,如今又過了十年,加上朝廷在各地鼓勵墾荒,全國田地應當約在六萬萬五千萬畝左右。”張廷玉答道。

  “多了五千萬畝……”康熙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皇上,大清的國土不是無限大,總有開墾完的時候。可是,人,卻要一輩輩的傳下去……”費老頭又說了一句。

  “呵呵,朕知道你的意思了……”康熙微笑了一下,又對費老頭三人說道:“今日見駕,你們讓朕很滿意,都先回去吧。……朕改日再召見你們。”

  “啊?噢……奴才告退!”怎麼話說到一半兒就不往下說了?讓人憋著多難受?費老頭三人又被康熙這一招弄得心中惴惴,不知道結果,心裏它沒底兒啊。不過,康熙是皇帝,他們也沒有辦法,只好聽命退出了上書房,再退出皇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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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八十六章 康熙的意思


  “皇上,費迪南三人恃寵生驕,危言聳聽,請皇上治其罪責。”
  上書房裏在費老頭三人退出去之後,靜了一會兒才由佟國維出口打破了局面。

  “皇上,臣以為費大人所言雖然有些誇大的成份,卻是出於一片為國之心……”高士奇不知怎麼搞的,總是自覺不自覺的站在費老頭一伙那邊。

  “好了,都不要說了,朕還有話要說……”康熙擺了擺手,阻止了佟國維想再繼續發話的企圖。

  “臣等恭聆聖訓!”

  “佟國維,朕知道你對費迪南三人不滿,事實上,給你說句實話,朕也對他們不滿……你不要說話,聽朕把話說完。”康熙對佟國維擺了擺手,又看著三個臣子說道:“可是,雖然朕對他們不滿,可朕卻想重用他們。不為別的,因為他們想打破規矩。”

  “想必你們也都知道,大清初入關時,不過十萬人馬。那時候,所有的旗人都是士兵,而且,為了讓將士們不為關內的浮華迷花了眼,在滿是漢人的世界中保持驍勇之風,以便能坐穩江山,世祖皇帝(順治)曾下過旨意,凡我八旗子弟,不得務農,不得經商,不得與漢人雜居……可是,如今呢,滿漢雜居早就自動廢除,朕也已經開始調撥土地給閒散旗人們耕種了……朕這也算是違反了世祖爺定下的規矩。”

  “皇上您是為了旗人們日後的生活著想,自然不必……”佟國維見康熙嘆氣,想寬慰幾句,卻又被康熙止住了。

  “破了規矩就是破了規矩,朕沒打算找什麼話來遮掩。你們都是朕親近的臣子,雖然廷玉和士奇都是漢人,可是,朕也不打算藏著掖著,說實話吧,八旗,如今已經成了我大清的一個大包袱!而且,如果再這麼下去,這個包袱只會更大,更難處理。”

  “皇上……”清朝統治,向來是“首祟滿洲”。在清朝,旗人高普通民眾一等,是滿清統治的基礎。所以,誰也沒料到康熙居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惶恐之下,佟國維和兩個漢臣都跪倒在地,不知所措。

  “其實朕也早就料到了,日後,八旗子弟別說種地,經商的也肯定會有。可是,卻沒有想到會來的這麼快……這個費迪南,居然會弄糖來賣,實在是讓人想不到。”沒有理會三個跪下的臣子,康熙仍然在自顧自的說道。

  “皇上您的意思是……支持費迪南行商?”高士奇小聲的問了一句。

  “支持?不,朕沒有過這個打算。”康熙搖了搖頭,“朕讓旗人務農,是因為現在用不了那麼多的士兵。而且,大多數的旗人如今已經不可再用,因為他們上不得沙場。可是,這些人中卻有人把朕撥給他們的土地轉租給他人耕種,自己每年只靠那些租子過活。……這說明什麼?說明朕的這個法子並沒有多少效果!不僅沒能讓這些人自力更生,相反,卻養出了一批不事生產,只知吃喝玩樂的‘廢物’。”

  康熙說到這裏,語氣裏已經帶了一些激憤,讓佟國維三人不敢再輕易答話。

  “可是,這些人不爭氣,朕卻不能光眼看著。要不然,不僅對不起先輩,也對不起後輩,同樣,也會給朝廷添上一個巨大的負擔。而且,如若這樣下去,誰知道以後天下人會怎麼看朕?所以,朕必須想辦法改變現在的情況。”

  “所以,皇上您才對費迪南所做的事情不置可否,是嗎?”佟國維問道。

  “沒錯。不置可否!”康熙點頭道:“費迪南三人是人才……他們在滿洲苦寒之地能做出這麼多的成績,並讓滿洲留守的旗人受益,尤其是那個馬德,還注意保持旗人的武風,這讓朕頗覺難得。所以,朕才決定給他們個機會。”

  “可皇上您說不支持……”高士奇說道。

  “不支持!並不代表著反對。”康熙答道:“朕想看看這費迪南三人到底能做出些什麼來。如果做的好,為我八旗,為朝廷、為朕提供一條解決八旗旗眾這個包袱的方法,朕自然會獎勵他們。如果不行,滿洲處關外之地,對中原的影響極小,朕也不必為他們的事太過煩心。何況 ,朕不出面,到時要是有人跟他們做對,朕在旁也好說話,也可以護持他們一下。……”

  “皇上一片苦心,奴才替八旗旗眾謝過聖恩。”聽完康熙的話,佟國維算是明白過來了。康熙怕八旗旗眾越來越多,跟朝政形成太大的衝突,到時候越來越難以處理,所以,想看一下費迪南三人能做出什麼來,畢竟三人在滿洲已經針對這個問題有意無意地做出了一些成績。這回,是想看能不能從他們的行事中找出法門徹底或者緩解旗務的問題。所以,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對費迪南還沒有來得及明說的賣糖以及日後行商的問題。

  “朕之所以留下你們三個,其實也是為了讓你們多加留意。一,幫朕多考慮一下如何解決這擾人的旗務;二,必要時,只要費迪南他們不太過份,可以暗地裏幫幫忙……你們既有滿臣,也有漢臣,又都是上書房大臣,能出面的機會比朕多。”康熙又說道。

  “皇上,臣不是上書房大臣啊……”高士奇苦笑著提醒了一聲康熙。

  “誰說的?此次恩科之後,朕許你回上書房當差。……對了,你回去以後,通知一下馬齊,讓他一起來。”

  “皇,皇……臣謝主隆恩!”

  “嗯。佟國維!”接受了高士奇的跪謝,康熙又叫了一聲佟國維。

  “奴才在。”

  “給費迪南一個內務府主事的銜職,讓他以內務府的名義在奉天做事……”

  “奴才遵旨!”

  “今天的事情誰都不準說出去,若是外面有傳言,朕唯爾等是問。……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

  “恭喜高相啊!”從上書房裏出來,佟國維隨意給高士奇道了一聲賀就離開了,然後,張廷玉就走了過來。

  “廷玉,你別取笑我了。唉,這上書房可不好呆啊。熊賜履、明珠、索額圖三人,走的走,罷的罷,圈的圈;就剩我一個漏網之魚,如今,又遊回來了……”高士奇苦笑道。

  “此時已非彼時。高相,現在的上書房不似以前啊。佟國維雖有勢力,卻遠不及昔日的明珠、索額圖二人。何況馬齊為人剛強,不會賣他的面子,再有高相你這老人和皇上的有意無意地壓制,如今上書房四大臣已經沒有人能在朝廷上坐大。所以,只要不太笨,出事的機會應當不會太大。何況,以高相您的腦子,應該不會落到那一步吧?”張廷玉臉上難得帶上了笑容。

  “唉,我當然知道。只是,這一次,還沒正式回到上書房,就已經得罪了佟國維啊。你沒看他剛才走得那麼快?肯定是找人去商量如何應付我和馬齊去了。”高士奇說道。

  “依我看未必,”踱著方步,跟高士奇慢慢地走在無人的宮街上,張廷玉呼出了一口氣,說道:“佟國維此去,恐怕不只是想著如何應付高相你和馬齊,應當還會想辦法應對皇上此次的人事變更。”

  “你說的是陳潢幾人?”

  “沒錯。高相您也應該看出來了,皇上有意讓陳潢三人繼勒輔之後再治黃河,至於陳潢能不能當上河務總督,就全看他預計的那場大洪水會不會來了。……河務總督主管數省黃河河務,其間所牽連的人與物,繁複無比。佟國維若不早做準備,說不定到時就無法從中分上一杯羹了。”張廷玉語氣平靜的說道,不過,高士奇依然從他的語氣得察覺到了一絲嘲諷。

  “呵呵,這世上豈能世世如意?他佟國維以為勒輔主管河務之時油水頗豐麼?他難道不知道,連明珠都只能從勒輔手裏勒索到區區兩萬兩銀子,他又能做什麼?陳潢此次輪迴一遭,皇上又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哪能讓他再輕易插手河務?……唉,陳潢一生治水,臨了卻要靠洪水才能復出,實是諷刺啊。”

  “呵呵,難得見高相口出惡言呢!……不知您如何看待皇上對費迪南三人的態度?”張廷玉突然改變話題問道。

  “這個嘛……難說啊。皇上似乎對他們很放縱,可是,聖意終究難測。不過,若是他們真的做出成績的話,日後應當是富貴逼人……”高士奇想了想,說道。

  “高相,你又欺我!”張廷玉不滿道。他雖然信奉少說話,多辦事的原則,可是,在高士奇面前,他卻沒有太多的顧慮。高士奇知道他,他也知道高士奇,相互之間可以說說話,卻絕沒有交集。也就是說,他們兩人,是一種口頭上的友好聯合,卻不會把這種“友好”帶入任何事件裏面去。而他們這麼做,卻只是因為一點……既然進了上書房,就不想真正的沉默。滿人掌權,漢人自然也要影響。

  “我就知道你能看出來……唉,皇上終究是皇上,咱們做臣子的,只要盡到本份就可以了。”

  “是啊,八旗之中,守舊勢力極強。費迪南等人若是打破規矩,必會遭人攻訐。皇上雖可護他們一下,若這些人態度堅決,恐怕到時候皇上反而會……”──落進下石啊!最後幾個字張廷玉沒有說出來,可是,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廷玉你只看到了一面!”高士奇又說道:“旗人越來越不成器,皇上預料到日後艱難,自然心急。如今費迪南三人出現,又頗有才能,皇上是拿他們做試金石,成功,他們會被磨光;不成功,他們就會被磨斷啊。”

  “成功……會被磨光?”

  “是啊。八旗為我大清基礎,自然要牢牢抓在皇上手中才行。費迪南等人若是成功了,豈不是在旗人心中超過了皇上?……皇上在,還能壓住他們,可是,若是日後……”高士奇的聲音微可不聞,到最後已經是沉默。

  ……

  “……高相,你見過費迪南幾面?”被高士奇的話弄的沉默了好一會兒,張廷玉突然又問道。

  “兩面。一次是奉天,他們歸國的那一次,再就是這一回了。上一次隨皇上去奉天,雖去他府上請教過莫睛郡主出使事宜,卻沒有見過面。”高士奇答道。

  “高相,費迪南此人不簡單。自從上次我奉旨去奉天問話,就一直留意此人,……這是個走一步看十步的人,皇上如果想循著法度對付他,恐怕沒那麼容易。……”張廷玉說道。

  “那就走著瞧吧,騎驢看唱本兒嘛,那費迪南年紀比我還大,我想,我們應該能看到結果。……倒是廷玉你,聽說最近安徽有事,你們都把事情處理好了吧?”說得差不多了,不想再在這件事上糾纏,高士奇微笑著轉移了話題。

  “上一次是從南京。所以,這次佟國維派人去浙江調糧……”

  “嗯。浙江豐饒有糧,又毗鄰安徽……不過,那些蟲子可是厲害著呢,你們沒派人去看著?”

  “本來怕驚動地方,沒打算派。後來皇上又改了主意,要我選個觀察使過去,人選還沒定好,進宮的時候正好遇到費迪南他們,就聽他們的主意,找了一個新手。”

  “新手?這倒是,在官場上沒有瓜葛。呵呵,選好人了嗎?”

  “費迪南他們推薦了一個,我還沒見過,所以,還沒定下來。”

  “哦,是哪一個?”

  “前年的一個二甲進士,一直沒有出缺,好像叫什麼施世綸。”張廷玉隨意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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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八十七章 烏龍


  
  “馬德,你小子到底搞什麼鬼?也不給我們商量了下就亂彈琴,出了事怎麼辦?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小命有多懸?要是陳潢預言的那個什麼洪水沒有來,到時候你怎麼辦?”出了皇宮,於中就立即劈頭蓋臉的對著馬德一陣數落。馬德的話雖然取得了一點兒成果,讓陳潢等人得以逃脫流配之災,可是,卻也把自己陷了進去。尤其是由於馬德的話還外帶著把佟國維的人給捎了進來,讓他們三個人又一次跟上書房裏的權貴較上了勁兒,這對他們實在是不利的很。

  “我……”馬德並不在乎於中的態度。這家伙向來都是面惡之輩,嘴上發狠,卻很少會拿到實面兒上來。

  “好了,於中。” 費老頭叫住了想繼續發飈的於中,淡淡地說道:“馬德不是小孩子了,他既然那麼做,必定有他的理由,我們也不要太苛求了。還是好好想一想康熙到底是什麼意思吧……我總覺得心裏有些不踏實。”

  “哼!費老替你小子說話,這次就先饒了你,不過,如果下一次你再擅作主張,我非得讓你小子好看。”看到三人的主腦發話,於中也覺得有些道理,便停止了對馬德的斥責,不過,他還是撂下了幾句狠話。

  “明白!不會有下一次了。”順著於中的話,馬德懨懨的答道。

  “怎麼了?成老蔫兒了?剛才只憑三言兩語就救出一個未來的河務總督的威風呢?”看到馬德好像突然沒了精神,於中又問道。

  “行了,於哥,你別問了,沒事。”馬德擺了擺手,說道。

  “馬德,有心事?”費老頭也停止了思考,轉過頭來問道。

  “沒事,我都說了……”看到費老頭和馬德一臉追根究底的樣子,馬德鬱悶地搔了搔頭皮,苦笑道:“我只是覺得有一些納悶兒罷了……”

  “納悶兒?你納什麼悶兒?你小子本來挺老實的一個小子,我還納悶兒今天你怎麼突然發飈了呢。……把話說明白……”看著馬德,於中不客氣地說道。

  “唉……”見於中問出來,馬德苦嘆一聲,只得說道:“我今天其實本來不打算提陳潢的事的,只是打算把陳潢讓我轉交的奏折交給康熙就算了的……”

  “陳潢有奏折?他一個犯官……那你為什麼不把奏折呈上去?”費老頭奇道。

  “所以我才納悶兒!……”馬德的表情更加顯得苦悶不已,“先前一個川陝總督不好好走路,非得朝我的劍上撞,害得現在人人都說我不問青紅皂白就殺了朝廷的封疆大吏;現在好了,連個奏折也會不明不白的掉了,我能不納悶兒嗎?……我到底招誰惹誰了,這種事烏龍事怎麼都被我遇上了。”

  “奏折丟了?”

  “是啊。今天臨進宮的時候我還想著來……結果沒找到。要不然,我哪會冒那個險?黃河大決口啊,我可沒陳潢那份膽氣本領,敢拿這個出來講……現在我跟他們三個人差不多都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了,陳潢的預測如果不準,我可怎麼辦?估計一個‘連座’是跑不了了。”馬德鬱悶道。

  “你……你笨哪?沒奏折你就不能不說嗎?”於中氣道。

  “你當我沒想過這些?可誰叫我可憐陳潢那幫家伙來著。陳潢不僅寫了這道奏折,早一個月他還寫信給了于成龍。要不是于成龍脾氣太臭,不信他的預測,他能沒事找事,非要把這事告訴康熙嗎?”馬德越說越難受。

  “馬德你是怕日後于成龍把這事說給別人,康熙知道了,問陳潢,陳潢再把你牽扯出來,是嗎?”費老頭很快就弄明白了這裏面的道道,向馬德問道。

  “當然了。你們不知道當時陳潢三個家伙的樣子……那叫一個決絕。我本不想替他們上奏折,可他們跪在地上不起來,我能有什麼法子?咱別的都能受,就是受不了這個啊……”馬德一副受不了的樣子,說道:“而且,如果以後真的黃河大決口,康熙問于成龍,以于成龍那脾氣,雖然臭,可肯定會把陳潢的預測給說出來,然後,康熙問陳潢,陳潢再說他早就讓我稟報朝廷了,然後,康熙再問我為什麼不早說?……你們說,那時候,我會是一個什麼罪責?……你們今天也聽到康熙的話了吧?人家要的是‘事君惟忠’!哪怕是殺頭的危險放在前頭,你也得把‘忠’放在頭一號……到時候我如果說是因為覺得陳潢在開玩笑,所以才沒告訴他這個預測,你們說,咱們這位康熙爺會怎麼處治我?”

  “嗯,如果真的是黃河大決口,到時候你肯定沒跑兒,這替罪羊是有八成的‘希望’當定了。比現在絕對難受十倍,說不定連小命也保不住。不過,你沒了奏折,就算想說,也得給我們商量一下啊。”於中在旁說道。

  “商量什麼?聖旨召喚,你敢讓皇帝等?咱們從住處到上書房,可一直都是有太監侍衛跟著的,我跟你們商量什麼?”馬德沒好氣地回答道。

  “罷了,這件事現在已經告一段落……看康熙已經重新封了陳潢三個人官職,這裏面出事的可能性應當不太大,倒是康熙對我的那些話的反應,有些奇怪……”

  “唉,這有什麼?費老你多慮了,我覺得咱們頂多有三個結果,而且,都不會很糟。一,最壞的結果,撤職查辦;二,不好不壞的結果,啥事沒有,康熙當咱們的話是放屁,味道過去什麼也沒留下;三,最好的結果,康熙覺得咱們是大才,為國為民的棟樑,要重用咱們……”於中摳摳耳朵,對費老頭的擔心絲毫都沒放在心上。

  “話是這麼說啊……”費老頭晃晃腦袋,長舒了一口氣,又說道:“不說這些了,管他到底是什麼情況,既然已經說了,就不要後悔。大不了到時候找個地方種紅薯去……走,回去!”

  *********

  自從費老頭一行見過康熙之後,又有半個月過去了,北京城裏益發熱鬧起來。

  繼八旗官員之後,各地的漢族官員或者官員的特使們也已經帶著各色壽禮到了。孝莊的大壽之期臨近,北京城裏的喜慶氣氛也越來越濃厚。……這也難怪,有個當皇帝的孝順孫兒,又是在大張旗鼓的宣傳辦壽,北京城想不喜慶熱鬧都不成。

  而在這一天,最熱鬧最惹人注目的事情,莫過於恩科開考了。

  千餘舉人圍聚在貢院門口,在監臨、巡查等外帘官員嚴密的警戒與號令下,排成幾隊,一個個老老實實順著程序進入貢院。

  而在這些考生的外面,是一層又一層看熱鬧的老百姓。

  “這有什麼好看的?”馬德拉著羅欣的手,在身邊幾個手下的護持下,在人群裏倒是不覺得怎麼擠。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這些老百姓對“高考”的入場儀式這麼有興趣……不就是人嗎?

  “是啊,確實沒什麼好看的……”羅欣此時仍是女扮男裝。孝莊雖然挺喜歡她和莫睛,可是,還是給了她們兩個人一點兒自由的時間,在宮裏呆了七八天之後,就放她們出來了,當然,她們仍然要常常進宮才行。不過,現在看著貢院門口那一隊隊舉人,幹巴巴的列著隊等著入場,她跟馬德一樣覺得十分乏味,不想再看下去了。

  “走吧!”見羅欣和自己一樣對這些東東不感興趣,馬德就拉著她想退出人群,這個時候,圍觀的人群裏突然傳出一陣哄笑聲。

  “又出來一個……哈哈哈……”

  “怎麼了?……哇……怎麼這樣啊?”聽到哄笑聲,馬德和羅欣循聲望去,卻看到一個只穿著大褲衩子的家伙從貢院裏被人用鞭子抽打著跑了出來,手裏還抱著一大堆東西,那模樣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老兄,這是怎麼回事?”拉住身邊一個正笑的開心不已的看熱鬧者,馬德指著那個半裸的家伙問道。

  “還能是怎麼回事兒?夾帶私藏唄。……這幫家伙也不想想,做弊哪有那麼容易?進了貢院就得扒光了全身的衣服搜查,他藏什麼東西能藏得住?我敢說這小子是頭一次參加科考,不知道行情,活該被人給抽出來,哈哈……”這個看熱鬧的很顯然不是頭一次看到這種事情了,難得有機會對人顯擺,看馬德和羅欣都看向自己,禁不住又得意的說道:“前年科考的時候,有個考生把東西包在蠟丸裏,藏到屁眼裏都給搜了出來,今天想做弊的,除非把東西都吞到肚子裏面去,否則啊,那是什麼都別想嘍……”

  “好噁心,馬德,我們走吧……”聽著面前這個人一點兒也不講“衛生”話,羅欣頓時一陣反胃,拉著馬德就擠出了人群。不過,馬德卻是沒有她的顧忌,聽完那個看熱鬧的家伙說完之後,他就一直在笑,“原來如此。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什麼女扮男裝,得中狀元的,全是吹出來的。扒光了搜查?哈哈哈……哪個女的敢來參加科舉?恐怕還沒中狀元就得先進宮了吧?哈哈哈……”

  “好了,有什麼好笑的?走啦,好煩人……這些看熱鬧的,真缺德!”圍在周圍,居然只是為了看舉人裸奔,羅欣對這些看熱鬧的人大為反感,拉著馬德就走,一副怕自己老公被人給帶壞的樣子。

  “是是是,夫人,走慢點兒,別那麼急嘛!”

  ……

  “馬大人!”

  羅欣和馬德帶著幾個手下剛剛從貢院附近轉了個彎兒,就被人給攔住了。本來馬德還很不高興有人打擾了自己跟羅欣的甜密逛街行,可是,看清了被自己的手下擋在外面的那個人的相貌之後,他卻不得不客氣萬分起來。

  “原來是素軍門,您怎麼也在這兒?難道您也有閒空來這貢院看熱鬧?”馬德朝面前的人拱了拱手,又朝四面看了看說道。武丹在康熙西征之後就被派去廣東做了廣州將軍,現在,康熙的御前侍衛頭頭,就是面前的這個素倫和另一個蒙古人德楞泰,現在,素倫出現在這裏並且找上了他,那麼,附近有些什麼人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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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八十八章 統籌法


  “呵呵,馬大人說笑了。”素倫對著馬德笑了笑,又向羅欣請了一個安,接著說道:“主子跟大爺、六爺在那邊的德慶樓,看到大人和欣格格在這裏逛街,便讓在下召大人和格格過去一敘。兩位……請吧!”
  “大爺?六爺?”馬德稍一思索就明白了這兩個人是誰,能讓素倫稱為大爺和六爺的,自然是康熙的大哥裕親王福全和六弟恭親王常寧了。

  “主子怎麼會在這裏?”既然是康熙叫人,那是不得不去的。所以,馬德只好和羅欣以及一幹手下跟在素倫身後朝德慶樓進發。

  “大爺和六爺去向太皇太后請安,見到主子,聊著聊著就把主子的興致給撩了起來,所以,就一起出來透透氣兒……剛才高爺入闈之前,也跟主子聊了一會兒呢。”素倫雖然已經是大內第一侍衛,可是,他是沒法跟武丹比的。武丹的地位足以跟上書房大臣平起平座,也可以不賣任何人的面子,可他卻不行,對馬德這樣的頗受康熙看重的臣子,他是不能無禮的,何況馬德身邊是太皇太后面前十分得寵的羅欣,他就更加不敢失禮了。

  “高大人剛才也在?”看來今天康熙是臨時興起視察來了,難道這家伙真想玩什麼“微服私訪記”,馬德在暗地裏撇了撇嘴。

  “高爺是主考官,要入闈監考,剛才路過,主子跟他聊了一會兒……”素倫解說道。

  “噢!”馬德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

  德慶樓是北京城裏的一家名店,離貢院並不太遠,走了沒多遠就到了。

  素倫帶著馬德和羅欣直上三樓,那裏,康熙和他的兩個兄弟已經包下了整層樓。不過,雖然說是透透氣兒,三個人身邊的大內侍衛仍然是明裏暗裏跟來了一大群,二樓實際上也差不多都被包下了。整個德慶樓,除了一樓還有幾個客人之外,其他的不是大內侍衛就是王府侍衛,當真是“蝦米成群”(清代,侍衛又別稱為“蝦”),所以,馬德和羅欣的手下也只能跟這些侍衛在一起,能上三樓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馬德啊,費愛卿他們呢?朕記得你們總是一起的,今天怎麼沒在一塊兒?”見了面,行了禮,康熙就讓馬德和羅欣坐在了自己的對面,兩邊分別是福全和常寧。不過,這等殊遇,卻讓馬德在暗地裏敬謝不敏。一個皇帝和二個親王呆在對面盯著,任誰也不會感到舒服好受。

  “回皇上,於哥被順天府尹玉恆請去了,說是要整頓一下天橋那邊兒,想問一下他的意見,睛姐就跟著一起過去了;至於費老,他老人家正在住處想辦法提高奉天的生產效率!”

  “生產效率?馬德,那是什麼意思?”恭親王常寧跟馬德等人也算是熟人,所以說話並不客氣,一上來就直呼名姓。

  “這個,怎麼說呢……”一時嘴快,搬出了一個“生詞”,倒是讓馬德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做出解釋。

  “生產效率,說得直接一點兒呢,就是讓一個人在一定時間內,能夠幹更多的活……”羅欣見馬德被憋住,便在旁邊做了一個比較通俗的解釋。這又不是在談什麼國事,她插插嘴並不妨事。

  “呵呵,這話可有意思了,費迪南竟有此等能耐?這每個人吃多少幹飯都是有數的,能幹多少活也是有數的,幹更多的活?難道他費迪南居然能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家伙變成大力士不成?”常寧笑道。而在他的身邊,康熙和福全也都微笑著,臉上都是極為明顯的不相信。

  “恭王爺,這您可就弄錯了。幹更多的活不一定非要有更大的力氣,這裏面的學問可大了去了……”馬德見常寧不相信,立即辯白道。

  “哦?這幹活居然還幹出學問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大了去了?馬德啊,你說說看,本王倒想好好聽一聽這裏面到底有什麼學問……”福全看了一眼康熙,在旁發話道。

  “裕親王,您知道什麼叫‘統籌數學’嗎?”羅欣突然說道。

  “什麼什麼?統……統什麼?”福全一怔,愣是沒能把“統籌數學”四個字湊全。

  “王爺,羅欣她說的是‘統籌數學’!”馬德微笑著說道,看向羅欣的眼神裏滿是佩服。不愧是自己老婆啊,這腦子就是好使,統籌數學可不就是一種安排幹活的學問麼?

  “數學是什麼意思朕明白,可是,何謂‘統籌數學’?”康熙問道。雖然跟著西方傳教士學過很多西學裏面的東西,譬如平面幾何學、天文、曆法什麼的,也知道數學跟算學有著本質的不同,可是,康熙還真不曉得統籌數學是什麼意思。

  “回皇上,統籌數學,其實也就是統籌方法,是一種安排工作進程的數學方法。”馬德對中學時學過的課文記得倒是還蠻清楚,所以,回答的很順溜。

  “安排進程?”

  “不錯。皇上,統籌法實際上就是對工序的安排。舉個例子吧,比如:想泡壺茶喝。情況是:開水沒有;水壺要洗,茶壺茶杯要洗;火生了,茶葉也有了。那該怎辦呢?這就有甲乙丙三種方法。辦法甲:洗好水壺,灌上涼水,放在火上;在等待水開的時間裏,洗茶壺,洗茶杯,拿茶葉;等水開了,泡茶喝。辦法乙:先做好一些準備工作,洗水壺,洗茶壺茶杯,拿茶葉;一切就緒,灌水燒水;坐待水開了泡茶喝。辦法丙:洗淨水壺,灌上涼水,放在火上,坐待水開;水開了之後,急急忙忙找茶葉,洗茶壺茶杯,泡茶喝。……請問皇上,您看這三種方法哪一種最省時間呢?”能背書就是好啊,馬德樂悠悠地問道。

  “呵呵,當然是第一種方法省時從容了。”康熙微笑道。

  “皇上慧眼,這其實際就是統籌法的妙用了。”馬德說道。

  “我還當什麼了不起的,這有什麼?難道這也能算得上是大學問?馬德啊,你該不是隨便拿話來蒙皇上和本王的吧?”恭親王常寧不滿道。他實在是沒有從這裏面發現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

  “王爺,這話怎麼能亂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怎麼又把話扯到欺君上去了?”羅欣對常寧說道。

  “得得得,本王得罪不起你欣格格,成了吧,我不說了。”在奉天的時候常寧就領教過羅欣的辣椒脾氣,更加聽說過她當著數千精銳騎兵的面,將其主將年羹堯給教訓的連個屁也不敢放的強硬。如今,羅欣後面又有太皇太后孝莊撐腰,他也只有在嘴上服軟了。

  “朕記得史書記載,北宋年間,奉華殿失火,宮殿被燒毀大半。當時的工部侍郎畢士遲,奉命維修。他並沒有等待各種材料齊集再動手,反而是直接挖開御街,以泥土燒磚,用這燒好的磚去修建奉華殿。爾後,將挖開的御街連上宮中的河流,引船而入,將木材及各種材料運至工地

  ,等到奉華殿修完了,他又開了一條引水渠,將御街中的水引空,將後運來的磚泥與各種修殿之後所剩下的雜物一齊埋入地中,爾後填平御街。這樣,不足一月,所有的工作便已經做完,速度遠遠快於人們的想像。當時諸人皆稱畢士遲為能吏……如今想來,這畢士遲的做法倒也頗合這統籌法之意。”康熙說道。(記得宋代有這麼一件事情,可惜記不清了,所以,宮殿名,人物名都是假的,大家莫當真。)

  “聽皇上你這麼一說,倒也挺像這麼個理兒的。看來倒是值得好生想一想……”聽了康熙的話,福全也若有所悟。

  “馬德啊,朕隨湯若望、南懷仁學過西學,怎麼沒聽說過西學之中有統籌法一說?”康熙又朝馬德問道。

  “皇上,統籌法是一種實用的學問。不過,在西學之中,卻不過是剛剛有了個苗頭,知道的人並不多。奴才等人也不過偶爾學過一點兒,遠遠談不上造詣。”華羅庚老爺子,不是咱不想提你的名字,關鍵是現在沒法提,雖說哥們兒這統籌法是跟您學的,可是……唉,實在是對不住啦。馬德暗暗心道。

  “奉天那一匝匝的事情,可不像燒水泡茶或者修復宮殿這麼好辦,看來,費迪南這回有的忙了。我說馬德,你們既然是一伙兒的,怎麼也不幫著看看?”常寧又問道。

  “王爺!各人有各事。奴才雖然跟費老,還有於哥他們都是親如一家,凡事也常常商量著來。可是,費老才是奉天府尹,奉天的事情,還是他老人家最清楚,我們了不了解情況,在旁邊亂出主意,恐怕反而會越弄越亂,讓費老煩心呢。”馬德答道。

  “嗯!”常寧和康熙、福全對視了一眼,對馬德的回答都是十分滿意。康熙更是在心中暗暗點頭:“這個馬德倒是實話實說,一點兒也不避諱結黨的嫌疑啊……看來是個心思坦盪之人。”

  “皇上,奴才有一句話想問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馬德忽然又朝康熙問道。

  “什麼話?”既然已經初步認定馬德心思坦盪,康熙的面色更加和顏悅色起來。

  “皇上,就是前些天,費老說的那些事情……”福全和常寧雖然貴為親王,也都統領過大軍,卻沒有議政的權力,所以,馬德並沒有明說那天的事情,反正康熙都懂。

  “原來是那件事。”康熙微微笑了一下,又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啊,祖宗的法度是不能擅自更改的。費愛卿雖然用心良苦,可是這其中的麻煩甚大,便是朕,也不能隨便拍板。”

  “是這樣啊……既然如此,奴才等也無話可說。不過,請皇上念在費老一片苦心,多多恕罪……”馬德站起身來,朝著康熙跪倒叩頭。羅欣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這是趁著康熙心情不錯,在為費老頭上保險求情,爭取最好的結果呢,所以,她也朝康熙跪了下去。不過,看到他們跪倒在地,福全和永寧在旁邊一副不明所以的面容,康熙卻並沒有表示什麼,只是自顧自地說道:“祖宗不許旗人經商,可是,內務府卻沒有太多的限制。如今,朕已經正式任費迪南為內務府奉天主事,日後但有事情,想必他也應當知道怎麼辦……”

  “內務府主事?……奴才替費老謝過皇上隆恩。”馬德和羅欣很快就明白了康熙話裏的意思,立時大喜,當然,大喜的時候也要磕頭。

  “哈哈,都起來吧!朕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真正為我大清考慮的人,朕豈會降罪?你們這是多慮了。”康熙微笑著擺出了一副聖明的樣子,命人把馬德兩人攙了起來。

  “皇上,到底是什麼事啊?什麼降罪不降罪的?”被康熙和馬德之間的話弄得雲山霧罩,常寧忍不住又問道。

  “呵呵,王爺,是這樣的……”聽到常寧發問,又看了看康熙沒有反對的意思,馬德便把當日的情形朝他講了一遍,當然,一邊講他還一邊不動生色的在中間夾雜了幾句對康熙的歌功頌德。

  “我還當是什麼事兒呢?皇上當初連郭琇那個犟種都赦了無罪,費迪南難道還能跟那個郭二杆子比不成?你們啊,瞎擔心、瞎擔心……”聽完馬德的講述,常寧連連說道。

  “呵呵,王爺說的是,說的是……”馬德連連陪笑,心裏卻突然大感膩歪。

  幾個人又接著往下聊,康熙不發話,馬德也不好告退離開,只能和羅欣呆在那裏陪著。可是,才聊了沒多一會兒,不遠處卻傳來了一陣哄鬧聲。

  “素倫,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兒。”聽到這回的哄鬧聲特別的大,而且方向有些不太對,康熙便素倫下令道。

  素倫領命而去,很快,他就回來了,不過,臉色不是很好。

  “皇上,好像是貢院那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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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八十九章 監考官:馬德


  
  “貢院?怎麼回事兒?”康熙大驚而起。恩科考試,防範嚴密無比,內有禮部所屬各級監查,外有步軍統領衙門以及九門提督府派出的護衛,最外層是順天府的人,這等護衛之下,怎麼還會出事?

  “素倫,到底怎麼了?”福全也站起來喝問道。而緊跟著,永寧和馬德夫婦倆兒也不得不站起來應個景兒。當然,馬德和羅欣是看熱鬧的成份居多……他們才懶得管什麼科舉呢。

  “皇上,二位王爺,人太擠,奴才也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兒。怕爺心急,所以奴才就急急趕回來了。”素倫說道。

  “馬上再去看,弄明白再回來稟報。”康熙也顧不得怪素倫,科舉是天下人都關注的大事,在這個時候偏偏貢院出了問題,那肯定會是天下震驚的大事,如果不能好生處理,誰知道到最後會是什麼情況。

  “喳,奴才這就去!”素倫應了一聲,轉身就向樓下跑去。

  可是,剛跑到樓道口,馬德等人就看到他停了下來,並且,站在樓道口不動了。然後,就聽他說了一聲:

  “高大人?”

  接著,高士奇的頭就從樓梯口冒了出來。

  “高士奇,貢院是怎麼回事兒?”康熙也看到了高士奇,高士奇身為此屆恩科的主考官,知道的自然比素倫多,所以,他立即就喊了起來。

  “皇上……”高士奇並沒有穿官服,而是穿著一身便服,樣子也很不合體,也不知道是臨時從哪裏搗鼓來的。而聽到康熙發問,他趕緊兩步並做一步,急步走到康熙所在的桌前,叩頭說道:“皇上,貢院並沒有出什麼事,只是……”

  “只是什麼?”

  “皇上,有一房的監考突然發病暈倒,所以,微臣只好先派人把他送出去急診……千百年來,這恐怕是頭一次臨入闈的時候有監考官被人從貢院裏給抬出來,所以,才會引發哄鬧之事……臣無能,請皇上恕罪。”高士奇說道。

  “胡鬧!既然沒什麼大事,你這個主考官又跑出來幹什麼?”康熙又朝高士奇喝問道。

  “皇上。臣知道聖駕在此,所以才著急過來向皇上您借人來了呀!……只因怕被人看到泄露聖駕行蹤,臣才借了這麼一身行頭偷偷溜過來的。”高士奇苦笑道。

  “借人?借什麼人?高士奇,你手下的監考官發病被抬走,跑到皇上這兒借的哪門子人啊?”永寧問道。

  “恭王爺,科考即將開始,這就要封院了,貢院裏面如今可沒有一個多餘的人啊。可如今偏偏就缺了一房監考,這天地玄黃各號考生都是單獨跟監考一起封在各個考監裏面的,少了一房監考,那一房豈不就沒有監督了?臣不跑出來借人,那一房的考生做出的考卷又有誰敢取中?”高士奇解釋道。

  “麻煩,真麻煩!……”對科考考試時的規矩,康熙比永寧知道的多。封院的時辰是不能耽誤的,那可是特選的吉時,主考官若是誤了封院的時辰就是有罪。難怪高士奇這麼火急火燎的上來找他,總不能讓正副主考下去當監考吧?這科考一開始就是連著好幾天,一正兩副三個主考官要輪換著主持大局的。

  “罷了,馬德,你去當一回監考吧!”時辰快到了,康熙也找不出什麼人來,所以,把手指向了正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兒的馬德。

  “讓我去?……”不會吧?我成“高考”監考了?馬德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腦當場當機。

  ……

  “死吃糠,爛喝稀……”不敢明著罵康熙,羅欣拿著自己隨身的馬鞭,不停著抽打著地面。……馬德被高士奇拉去當監考了,羅欣可是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老公被套上一個六品小官的官服頂戴(那個突然發病的監考的衣服,馬德本來穿的是便服),然後,就被高士奇從側門拉進了貢院。接著,貢院所有的門都被封了。現在,就是皇帝下旨,也別想把馬德從裏面撈出來了。……天地君親師,貢院如今是孔二爺的地盤兒,皇帝再大,也得乖乖地站一邊兒去。可是,強行打入兩人世界本就已經是極不道德的行為了,現在又硬打硬地分開小兩口兒,如今,在羅欣的心裏,康熙的所作所為實在是“不道德”到了極點……相信,馬德也不敢跟她擁有不一樣的想法。

  “那日松!”

  心情不高興了,不是忍著,就是發泄,羅欣很顯然是比較中意後者。所以,她叫過了身邊的隨從。

  “主子,您有事?”那日松,就是那個在莫睛寫信召來了費要多羅的時候,曾經為馬德送信到奉天,叫費老頭勸阻羅欣入京的蒙古人,如今,跟在馬德和羅欣身邊久了,也按照滿人的習俗,將馬德和羅欣稱呼為“主子”。

  “回去牽馬,我要出城……”羅欣說道。

  “出城?”那日松苦笑了一下,勸道:“主子,您明早還得進宮見太皇太后呢,今天要是騎馬出去,回來晚了休息不好,難道您要頂著黑眼圈去那個慈……慈寧宮?”

  欣格格愛騎馬,愛玩槍,愛打人。羅欣的這三個“愛好”在寧古塔乃至整個東蒙古都是出了名的。愛騎馬是因為這位欣格格喜歡那種奔馳的感覺;愛玩槍是因為欣格格手裏有一把可以連發好幾顆子彈的極品火槍,光放著容易生銹;愛打人,那實在是因為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同時,也是不長眼的家伙太多的緣故。

  而對於那日松等人來說,這位女主子最喜歡的,還是騎馬,而且一騎就是大半天。所以,聽到羅欣要騎馬出城,他才會有此一說。

  “可惡,氣死我了……算了,去天橋,找睛姐去!……”

  見孝莊是不能馬虎的,羅欣可不想到時候跟孝莊說是因為她孫子氣得自己出城騎馬發泄才沒睡好,以致於弄了兩個黑眼圈來見她老人家。那不是擺明了對康熙不滿,說自己不識大體?

  ……

  羅欣帶著手下朝天橋走去,那裏,於中和莫睛正跟著玉恆一起,為天橋日後的整頓進行著“先期考察”。

  不過,當羅欣到來之後,莫睛就空了下來,反正於中也是“市場”出身,雖然經商的階層低點兒,也差不多能應付得了了,所以,她就陪著羅欣到天橋的一座茶館喝茶去了。

  ……

  “不會吧?馬德居然成了科舉的監考?……厲害,厲害,他怎麼沒成主考官啊?哈哈,太有意思了!就他還監考……不過,這也不錯,對付做弊,他的辦法一定不會少,哈哈……”

  一邊喝著茶,莫睛一邊聽著羅欣訴說著當時的那況,聽到馬德幾天之內都得被鎖在一個考監裏當監考,她倒是沒有羅欣的鬱悶,反倒覺得有意思之極……科舉的監考?不知道那些考生知道他的監考是一個連《三字經》也只能背頭兩句的家伙之後,會是什麼表情。

  “睛姐,你還笑?有什麼好笑的?……我這幾天可沒事兒了,反正你就陪著我好了,哼,就讓於哥自己呆著吧……”看到莫睛笑,羅欣作色道。

  “好啊,這有什麼?反正我不像某人,連‘男人’也離不開。”莫睛故意說道。

  “啊……”羅欣躍起,伸手就朝莫睛開撓,接著,兩人又是一陣笑鬧。

  ……

  “二位公子,聽個小曲兒吧……”鬧了一陣兒,羅欣和莫睛都感到了陣燥熱,就讓小二去附近的大店弄了些冰鎮綠豆湯過來,正一邊喝一邊說笑著,就聽到了一個怯生生的童音。

  “好啊,你都會什麼曲子?”看到問話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身後還跟著一個佝僂著身子,拿著把二胡的老頭,莫睛和羅欣就知道遇到了傳說中的賣唱祖孫了,見兩人穿著都十分破舊,當下,羅欣便溫聲問道。

  “回公子,我會《鳳陽行》、《思鄉曲》,還會幾首小調兒……”

  “《鳳陽行》我聽過,《思鄉曲》估計也是悲的,還是來首歡快點兒的小調兒吧……”莫睛說道。

  “是,公子您稍等……”見莫睛點了曲子,小女孩兒便退到了一邊站定,她身後的老頭也開始調試手裏的二胡,一切都準備好之後,便開唱了。

  莫睛和羅欣並不曉得小女孩兒唱的是什麼曲子,不過,女孩兒仍然帶些稚嫩的聲音雖然無法跟她們以往聽到的那些曲子相比,卻相對地多出了一份清澈,讓兩人都感到很是受用,所以,唱完之後,羅欣便賞了小女孩兒一錠銀子。

  “謝謝二位公子,公子爺好人有好報……”那一錠銀子足有五兩,羅欣和莫睛的大方博得了小女孩兒的千恩萬謝,在退出店門的時候,她仍然跟那個老頭在朝兩人鞠躬行禮,好一會兒才退出去。

  “唉,什麼時候都有苦人啊,小小年紀就要出來過活,真是不容易。”見到小女孩兒退出茶館之後,羅欣嘆道。

  “你可憐那對祖孫?那為什麼不把他們留下?你又不是養不起他們。”莫睛問道。

  “睛姐,這種直擊人的本性的問題就不要問我了吧?”羅欣難堪的笑了一下。

  “呵呵,就知道你光是嘴上說說,算啦,不為難你了……”莫睛笑了笑,沒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

  “二位公子,添點兒茶吧!”店小二走了過來。

  “不用了,我們光喝點兒綠豆湯就行了!”莫睛說道。

  “嘿嘿,就知道二位公子爺是貴人,這大夏天能喝上冰鎮綠豆湯的有幾個?嘖嘖,要不小的給二位公子爺再去弄點兒冰鎮的玫瑰露?……”聽了莫睛的話,店小二並沒有離開,仍然笑嘻嘻地站在一邊問道。

  “不用了。”羅欣又說道。

  “那小的再去為二位公子買個西瓜?放在涼水裏一浸,吃起來那叫一個清爽……”店小二繼續腆著臉問道。

  “行了行了,不用那麼麻煩了,你去吧……”莫睛伸手扔出一小塊碎銀,終於讓店小二點頭帶哈腰的退下去了。

  ……

  “天哪?怎麼會有這種人?要小費居然都這麼……”羅欣這才明白那個店小二為什麼那麼殷勤,敢情是想要賞錢……

  “這有什麼?這個小二還算比較容易滿足的呢。要是放在五星級大酒店,錢少了人家還不要呢。……而且,這還不是你弄出來的?”見羅欣不恥店小二的行為,莫睛斜了一眼她,笑道。

  “這又關我什麼事?”羅欣不滿道。

  “這還用問?你一下子就扔出去一錠銀子,這店小二能不眼紅?那恐怕是他一年都掙不到的‘巨款’呢。”莫睛接著笑道。

  “我……”羅欣明白了,卻是無話可說,只能趴在桌子上繼續喝她的綠豆湯。這個時候,剛剛收了她們賞錢的那個店小二急呼呼地又跑了過來。

  “這臭小子該不是又想來要賞錢的吧?”羅欣暗暗生氣,決定如果這個店小二真的不知道滿足的話,她就要給這小子讓一堂人生哲理課。

  “二位公子,那賣唱的祖孫倆,被一幫潑皮給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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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九十章 大侄子


  
  “被人圍上了?”

  店小二的口信一到,羅欣立即就聯想到那對祖孫極有可能是因為自己打賞的那錠銀子惹來的禍端,所以,馬上就沖了出去。

  不過,當她和莫睛走出茶館的時候,卻沒有看到店小二口中的潑皮,當然,如果圍著那對賣唱祖孫的那幾個衣著光鮮,手拿折扇,很有一些附庸風雅的意思的家伙真的是潑皮的話,店小二也應當是沒有說錯。

  “這位大爺,姑娘還小,您就放過她吧……”

  負責拉二胡的那個佝僂老頭已經被打倒在地上,嘴角還流著血。不過,儘管如此,這個老頭還是奮力爬起來,跪在地上,抱著其中一個人的腿,苦苦地哀求。而那個小女孩兒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半蹲在地上攙扶著老頭,兩只眼睛盯著那個被老頭抱住腿的家伙,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喲呵!你個老悖貨……六爺看上你孫女兒那是你們家的福氣,以後跟著咱們六爺,那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你這個老家伙居然還不識抬舉,信不信爺我送你一程,省得你在人間受苦?”

  圍著這對賣唱祖孫的是一共有五個人,正被老頭抱著腿的那個好像是帶頭的,長得本來還算周正,就是眼睛小了點兒,使得他像極了一只胖頭老鼠。現在,這個家伙正搖著折扇,兩眼望天,好像眼前的事情根本就與他無關一樣。而說話的那個,則是他身邊一個身穿綠色綢褂的家伙,很顯然屬天幫兇或者跟班一級的,儘管打扮的人五人六的,可是看上去卻是要多別扭就有多別扭。

  “大爺,您大人有大量,小老兒給您老叩頭了,求求您了,求您放過姑娘吧,只要您放過姑娘,小老兒給您做牛做馬……”佝僂老頭死抱著那人的大腿,腦袋朝著地上就不住磕頭,那小女孩兒則在旁邊死死的拉著他,不讓他的頭撞到地上。不過,女孩兒終究人小力薄,佝僂老頭的額頭很快就蘸滿了血。

  “……別介啊!老人家,您看這是怎麼說的?……”看著老頭不住朝自己叩著響頭,頭上都叩出了血,那個被老頭抱著腿的家伙彎下腰攔住了他,說道:“老人家,看來你是很疼你這個孫女兒的吧?”

  “大爺,小老兒跟姑娘相依為命,分不開啊……求您放過她吧!小老兒謝您大恩大德……”

  “唉呀,老人家,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看,你這孫女兒長得多清秀,這整個兒一小佳人嘛!她應該給大戶人家當少奶奶,穿金帶銀,吃好的,喝好的,怎麼能跟著你浪盪街頭,走街串巷的賣唱呢?你說是不是?那可是糟踐人呀。……當然,六爺我也知道你們出身不好,不認識什麼高門大戶,不過,沒關係,今天六爺我大發善心,就給你們這麼一個機會,讓這小姑娘跟我走,六爺我保證,日後你的這個孫女兒肯定會大富大貴,說不定還能進宮撈個貴人當當呢。真的要是有那個時候,老人家你可就是國丈了……你看這怎麼樣?就讓這小姑娘跟我走吧?”那個“六爺”慢吞吞的說道,一副為老頭和小女孩考慮的模樣,如果光看他的表情,那簡直就是一個大善人。

  “什麼?……不能啊,大爺,這可不能啊,姑娘不能跟您走啊……”本來,聽到那“六爺”一開頭比較客氣的話,老頭還以為有轉機,可是,聽完之後,他頓時大急,只能再次朝這家伙猛叩頭,小女孩兒怎麼拉也拉不住,急得眼淚直掉。可是,即便如此,那小女孩兒卻仍然什麼話也沒說。

  “娘的,不識抬舉的老東西。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咱們六爺看上的人,看上的東西,什麼拿不到手的?……滾開!”老頭的求情並沒有能打動面前的幾個人,一群潑皮抬腳踢開老頭,伸手就把小女孩兒給抓了起來,拖著就要走。可是,雖然被踢開,老頭此時卻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居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再次抱住了那個“六爺”的腿,苦苦的求道:“不能啊,大爺,求求您了……放了姑娘吧!……”

  “媽的,不知死活的老東西,真是天生的賤命……給我滾!”大概是看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不耐煩跟老頭在這裏磨菇,那“六爺”從老頭的懷裏使勁扯出腿來,抬起腳就作勢要踢。

  “把人放了!”

  ……

  羅欣走的快,可有人比她還快。

  一襲白布長衫閃過,輕輕鬆松的就把老頭從那個“六爺”的腳下拉了起來。

  “媽的,哪來的兔兒爺,跑來管我海六爺的閒事,不想活了是不是?”見到有人橫插一杠子,不僅從自己手下把人救走,還叫自己“放人”,那個“六爺”大怒,立時沉聲喝問道。

  “海六?沒聽說過……你這麼當街強搶民女,難道就不怕王法嗎?”救人的是一個大約三十歲左右讀書人,不過,雖然打扮是這樣,看他剛才的動作,卻又不像只是一個文人那麼簡單。

  “王法?呵呵,小子,你他媽是哪個坑裏冒出來的?你知不知道咱們六爺是什麼人?還王法?……告兒你,王法那東西認識咱們六爺,咱們六爺可不認識它……”海六的身邊的一個跟班囂張道。

  “不認王法?哼,好大的口氣!……那在下倒想請教一下,這位海六爺到底是什麼人呢?”

  “呵呵,小子,你想聽啊?那也行。可是,六爺我的名號太大,怕你嚇著,所以啊,你可得站直了,可別一聽到就給嚇趴下了啊!……”海六陰笑道。

  “在下洗耳恭聽!”咪著眼睛,白衣人眼睛裏閃過了一絲不屑。

  “小子,聽說過‘康’-‘親’-‘王’嗎?”看到白衣人不在乎的神色,海六惡狠狠地說道。

  康親王!

  所有人,不僅白衣人,還有已經趕過來的羅欣、莫睛,甚至周圍正靜靜的看熱鬧的那些人,都被這三個字給震了一下。

  康親王傑書!努爾哈赤的大兒子,大貝勒代善之子,當今康熙皇帝的親叔叔。在皇室宗親之中,自從半年前掌宗人府印的安親王岳樂因病故去之後,就屬這位康親王最有威望了。

  ……

  “你是康親王府的人?”

  白衣人顯得十分詫異,語氣裏好似有了一絲驚慌。

  “六爺我不是康親王府的……”海六抹出了一臉得色,話音一轉,又說道:“可是,康親王府的外院三總管是六爺我的旗下奴,知道了嗎?”

  “你是旗人?”

  “沒錯!你小子的腦袋轉得很快呀!……海六爺我就是旗人。……滿洲正紅旗,鈕鈷祿氏!”海六大拇指一揚,說道。

  “鈕鈷祿氏?哼,也真虧得正紅旗出了你這麼一個貨色……”白衣人冷哼道。

  “小子,不服氣怎麼著?海六爺我後面可不只一個康親王府的三總管,知道寧古塔都統,我們鈕鈷祿氏的馬德馬大人嗎?”海六越說,腦袋昂的越高。

  “馬德?聽說過,可惜沒見過……”白衣人說道。

  “馬大人現任吉林參領,掌滿洲三分之一的旗務,西征的時候立過大功。他老人家,那跟撫遠大將軍飛揚古飛軍門都是鐵哥們兒;跟奉天提督薩布素也是換貼兒的兄弟;跟當今康熙皇上的親兄弟,也就是恭親王,一起上過沙場殺過敵……哼哼,他老人家的脾氣可不太好,川陝總督葛禮夠霸道了吧?他老人家連聖旨都不請一道,當場就給宰了。……”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海六愈加顯的得意,“你們知道他老人家是我什麼人嗎?”

  “他是你什麼人?”海六的話實在是惹人注目,在白衣人問話之前,人群裏就傳出來了這麼一句。

  “告訴你們,他老人家是我海六正景兒的同宗堂叔……唉喲……”

  人生得意須盡“歡”,可惜,此時海六卻只能“歡”叫!

  一根大號的擀面杖正中他的嘴巴。

  誰叫他的嘴臭來著!

  一擊之下,兩顆門牙,一顆犬牙,還有五顆後槽牙一起被吐了出來,這還不算被他和著血吞下去的那些無名之牙!

  “肥(誰)……?”一根擀面杖還打不暈海六,只是,一下子缺了那麼多牙,說話難免有點兒漏風。

  沒有人回答,事實上,拿著那根大擀面杖的人正站在海六的面前。

  “犁(你)他娃(媽)的是肥(誰)?給娃(我)打!”看到有人打了自己居然還這麼囂張的站在自己面前,海六愈加怒不可遏,手一揮,四個手下就朝著那個人擁了上去。可是,他的這四人勇敢的手下還沒有衝出兩步,就被旁邊突然竄出來的幾個大漢抓起來狠狠地貫到了地上。如果海六是一個好學的旗人的話,他一定會很清楚,這幾個人用的是摔跤術,也就是滿人俗稱的“布庫”。

  “你,你們想幹什麼?”一下子,五個人就只剩下自己還站著,而且還帶著滿嘴的傷,海六頓時沒了主張,眼睛裏滿是驚慌。

  “你說我們想幹什麼?……當然是看你不順眼,要揍你唄!”那日松渾然不顧附近一個掛面攤兒的老板正不住瞄著他手裏的擀面杖,只是朝著海六陰聲笑道。

  “你,你們別亂來,我……”看著幾個大漢朝自己逼過來,海六邊說邊退,接著轉身就跑。這個時候,因為那日松的那一擀面杖,圍觀的人以為要有大架,已經散開了,倒是給了海六不小的逃跑空間。

  可是,很明顯的,今天不是海六的幸運日。才剛轉過身,他就看到幾個跟剛剛放倒他的手下的那幾個大漢一樣裝束的大漢並排擋在了他的面前,而且,在這幾個大漢前面,還有一個衣著華貴的短須大漢,正極其不雅地用手指摳著鼻眼兒!不過,這還不算什麼,最讓海六受不了的是,這個短須大漢在摳著鼻屎的同時所說的那句話:

  “什麼時候我居然多了一個大侄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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