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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架空歷史] 水煮清王朝 作者:古龍崗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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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九十一章 枝節


    「大侄子?……你,你是……」於中的話對海六來說實在是太出乎意料,雖然在下意識裡他已經意識到了一些什麼,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說呢?」於中看到了人群裡的莫睛,嚇得連忙把正摳著鼻子眼兒的手指以最快的速度收到了背後,然後,對著海六橫眉道。

    「您,您是我馬叔?……」海六「怯生生」地問道。

    「什麼你馬叔?……老子是你於大爺!」於中怒道。

    「魚大爺?」海六一臉茫然。

    「小子,你知道馬德跟飛揚古是鐵哥們兒,跟薩布素是換貼兄弟,難道不知道老子?」於中喝問道。

    「您……您……」那日松幾個人此時已經走了過來,看到一群大漢把自己圍在中間,海六感到自己像是一隻走到了貓窩裡的小耗子,舌頭直發顫。

    「好了,這幫傢伙在京城鬧事,意圖強搶民女,還是送到順天府去吧。」莫睛看到周圍看熱鬧的人有越聚越多的態勢,心中不喜,出面吩咐道。而她既然已經下了命令,負責動手的那日松等人自是知道該怎麼辦,很快,五個潑皮就被帶走了。

    ……

    「呵呵,這幫小子還真是夠倒霉的,冒充誰不好,居然自己衝到了刀口上,哈哈哈……」玉恆跟著於中一起過來的,不過,他一直跟在後邊。順天府人現在大多都調去為科舉維持外部秩序,他現在身邊只跟了一個順天府的副捕頭,而且還是一個已經年過五十的老油條,所以,等到一切都處理好之後,才冒出頭來。

    「玉大人說笑了。不過,那小子既然自稱是馬德的堂侄,還請順天府懲治完了這幫傢伙之後,將那小子再交給在下問一問話,順便也讓馬德好好認一認,看看這傢伙是不是他的大侄子……玉大人你可千萬要通融啊!」於中對玉恆拱了拱手,笑著說道。

    「唉呀,於大人你這是什麼話?咱們之間還用客氣嗎?……」玉恆佯做不悅道。

    「那就勞煩了。」

    「哈哈,好說,好說……」

    ……

    於中和玉恆在那裡說話,莫睛和羅欣則走向了那對賣唱的祖孫。那個老頭的身子骨倒還不錯,流了那麼多血,居然還是在小女孩兒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老人家你沒什麼事吧?」羅欣看了看這個老頭,關心地問道。同時,她還拿出了一張手絹,交給小女孩幫老頭包住了頭上的傷口。

    「沒事沒事,多謝小姐關心!」老頭佝僂著身子謝道。羅欣和莫睛並沒有刻意裝扮,一眼就能看出是女性,只是,無論是茶館的店小二,還是這對賣唱的祖孫,都是常年在外混生活的,看到她們穿著男裝,很自然的就稱呼她們為「公子」。不過,如今羅欣的人救了老頭和小女孩兒,要是這個時候再稱呼「公子」,未免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所以,老頭這才直接稱呼羅欣為「小姐」。

    「沒事就好,我看你頭上的傷口不小,還是去找個醫館看看吧……」羅欣沒問海六為什麼要找他們麻煩,從剛才所聽到的對話裡,她已經可以斷定,純粹是海六一夥人意圖劫色而已。不過,儘管不關自己的事,她還是又拿出了一錠銀子,遞了過去。

    「不敢,不敢,」看到羅欣又拿出一大錠銀子交給自己,老頭惶恐地連連擺手,說道:「小姐給的賞已經很豐厚了,小老兒不敢再要了……」

    「不敢要?老傢伙,你真的不敢要?」

    就在老頭推拒著羅欣的銀子的時候,一把刀,從後面伸出來,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你幹什麼?」

    羅欣叫了起來,一直跟他在一起的莫睛兩眼睜得大大的,也是死死地盯住了那個背後出刀的傢伙。而這邊的突發事件,也引起了旁邊正在套近乎的於中和玉恆的注意,而看清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玉恆更是大聲叫道:「胡海,你幹什麼?還不把刀放下?」

    「大人!話還沒問清楚,這老頭還不能放!」胡海,也就是玉恆帶在身邊的那個順天府的副捕頭,並沒有聽從玉恆的命令,反而把刀又朝老頭的脖子靠近了一些。小女孩想衝過去把他推開,卻被覺得危險的羅欣連忙攬了過來。

    「問什麼話?胡捕頭,這位老人家怎麼了?」莫睛也跟玉恆在天橋轉了半天,當然知道這個突然發飆的副捕頭叫什麼名字,看到對方連頂頭上司的命令也不聽,立刻問道。

    「嘿嘿,老兄,格格問話呢……是你自己說呢,還是我胡某人說?……」胡海並沒有回答莫睛,反而朝著正被他把刀架在脖子上的老頭冷笑道。

    「這……這位捕頭大人,您讓……小老兒說什麼啊?」賣唱老頭顫聲問道。

    「少跟老子裝蒜。我胡某人十八歲入行,當捕快已經當了三十多年了,如今年紀雖然大了,可是,這眼睛還好使的很呢。老兄,你瞞得了別人可瞞不過我,你這雙手,可不簡單啊……」胡海抖著有些花白的胡茬子,嘿聲說道。

    「手?」隨著胡海的話,所有人又都把目光瞄向了賣唱老頭的那雙佈滿了青筋,黑不溜秋的幾乎只剩下骨架的手。

    「老兄,你這麼大年紀了,挨了打,又使勁兒磕了這麼多頭,又流了不少的血,居然還爬起了地這麼快,這說明你底子厚實,可是,這可就不像是一個簡單的賣唱老頭了;另外,你這雙手,手指粗短,手掌發黑,指甲都沒有長出來,這跟練過鐵沙掌的人可差不多啊……」胡海接著說道。

    「鐵沙掌?」羅欣、莫睛還有於中都是面面相覷,居然碰到了這麼一茬兒?難道碰上了武林中人?

    ……

    站在中間,看著兩邊一排排號房,馬德只覺得夏日的太陽也不是那麼毒了。……他竟有些發冷。

    想著剛剛進入貢院的時候,在大門口看著頭頂上古舊的飛簷頭拱,想像自己將成為那些十年寒窗古讀的學子們的「房師」,他心裡還小小地得意過那麼一會兒,甚至還揣摩了一下這些考生此刻會是什麼心情。是前途未卜的惶恐呢,還是躍過龍門前的激動?

    可是,自打進了由他負責的考監之後,他就感覺到「恐怖」了!

    一排排鳥籠般的號房,兩排間隔不過一米,每間號房三面是密不通氣的牆,南面則完全敞開,號內有一塊可以掀起的木案和一張可坐的木板。他問過考監內的士兵,才知道晚上睡覺的時候,考生可以把兩塊板子拼起來作床鋪。而且,考試的幾天裡,考生的吃、喝、拉、撒、睡全在這監房一樣的號房裡,哪怕就是想放棄不考了,也得呆足了日子才行!

    「這到底是誰想的招啊?這種環境裡面能做出什麼好題?……看來這些考生還真是了不起,以前老子高考的時候只在考場上呆一個半小時就已經煩的不行了,他們居然能撐這麼久……能人啊。」馬德又想到按照規定自己也必須陪著這些考生一連好幾天呆在這陰森森的考監裡,腹中更是鬱氣成結,險些吐了出來。

    「媽的,哪個傢伙,怎麼一上來就排毒?這還讓不讓人活了?」馬德無聲的哀嚎。地方不大,有了什麼味兒都會立刻傳遍全考監。馬德因為比較講衛生而一向頗得羅欣歡心,現在卻落到這種地方……他已經預見到因為身上帶著某些味道而被羅欣踹下床並且再踢出房的情景了。

    ……

    「白晉先生,幸會幸會!」費老頭朝著一個身穿傳教士服飾的老外拱了拱手,笑道。

    「費大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能稱我為神甫!」白晉,又名白進,字明遠,法國傳教士,出生於法國芒市,後加入法國耶穌會。高士奇出使歐羅巴,在法國受到了法王路易十四的熱烈歡迎,之後,白晉便由路易十四選派,出使中國,同時受耶酥會之命,在中國傳教。而在其出發之前,他就被路易十四授予了「國王數學家」稱號,入法國科學院為院士。和他一起從法國到中國的,還有洪若翰、劉應、塔夏爾、李明和張誠等人。一行人自布勒斯特起航,途經暹羅時,塔夏爾被暹羅國王留用。其餘五人於康熙去年抵達浙江寧波,進入北京,白晉與張誠二人因為卓越的語言才能和深厚的科學素養而為康熙所賞識,得以隨侍宮中。

    「哈哈哈,您果然是一位虔誠的信徒,既然您堅持,那好吧……神甫,幸會。」費老頭微微彎了一下腰,又朝白晉伸出了一隻手。

    「上帝賜福於您,尊敬的費迪南大人!」好像很高興費老頭以西方的禮節來迎接自己,白晉在胸口劃了個十字,伸手跟費老頭緊緊的握了一下。

    「您知道嗎?費迪南大人!……如果不是知道您的姓氏是滿族的赫捨裡氏,以您所表現出來的修養,我還會以為您是奧地利皇室斐迪南家族的成員呢!」雙方分賓主坐好,白晉又朝費老頭笑道。(天曉得那個倒霉蛋兒斐迪南大公的祖先這個時候有沒有當上奧地利皇帝,權當就這樣了。)

    「費迪南?斐迪南?……這倒還真巧,就因為出生在迪化市南邊兒,居然還跟奧地利皇室扯上皮了!……」費老頭暗暗得意,只是,想起了某個一戰的導火索之後,他的得意勁兒立刻消失的乾乾淨淨,「呸呸呸,老子怎麼會跟那個倒霉蛋兒有一樣的名字?」按照音譯,斐迪南也能翻譯成費迪南的。於是,費老頭對白晉的「印象」大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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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九十二章 漢奸後代


    「你說你們是……」已經不是在天橋,在羅欣和莫睛喝過茶的那個茶館裡,有關人等都為賣唱祖孫的來頭心驚不已。

    ……

    洪承疇的孫女兒。

    這就是那個小女孩兒的身份。……確實有夠驚人的。

    洪承疇是一個漢奸!而且是一個了不得的大漢奸!吳三桂也比他差一些。

    自從他投降清廷之後,就十分受皇太極和之後的多爾袞的重用。他可以說是對清朝貢獻最大的兩個漢人之一(另一個就是曾國藩),當時南明的三個政權,經洪承疇的手搞垮了兩個!隆武政權,洪承疇招撫實權派鄭芝龍(鄭成功的老子),永歷政權,他招撫孫可望(張獻忠義子),徹底為清軍全面掃平雲貴奠定堅厚基礎,吳三桂不過是接收了他的果實罷了。

    不過,雖然被人稱為「中國歷史上第二大漢奸」(漢奸老大有人說是汪精衛,有人說是毛澤東,這兩人勿庸置疑,可以爭鋒。但如今,卻連魯迅先生也被蓋上了這個帽子,簡直就是……俄滴那個神啊!),洪承疇在明清鼎革之際所起到的巨大作用卻不是輕易就能忽視的,他的活動可以說是影響了大半個中國。他最早提出清軍入關後首要任務就是剿滅農民軍,還針對順治只信喇嘛,不信孔孟,提出過尖銳的意見,為滿漢地主階級的全面合流打下基礎。而且,洪承疇在降清以後,還幫助了不少人逃過清軍的屠刀,只是很多史書上拒絕記載這些事跡而已。洪承疇在清朝的開國功勞可以說除了多爾袞以外,再不做第二人想。

    而且,洪承疇可以說是間接造就了吳三桂。吳三桂平定雲南後問策於老洪,何以能夠永鎮雲南?如明代沐英故事。洪承疇老謀深算的說:汝不可使雲南一日無事矣!於是,吳三桂謹領受教。從此,雲南年年兵事不斷,三藩日日坐大。

    可是,所謂「大功不賞」,洪承疇為清廷辛勞多年,順治原來答應的「不吝封王之賞」卻並沒有兌現。直到順治臨死前才給了他一個三等輕車都尉的爵位,准予世襲四次。輕車都尉是清代賞功爵位倒數第四,連五等爵都沒有進去(公侯伯子男)。而且,洪承疇死後,賜祭一般,奉上諭寫的祭文中還語多譏諷。

    洪承疇是個少有的能臣,其個人才具在明末清初絕對是上等中的上等,可惜,在氣節方面是比較差勁,以致讓人痛罵至今。甚至連清廷也對他詬病不已,康熙命人著《貳臣傳》,老洪被列在了甲等。

    ……

    現在,羅欣等人的面前就出現了這位曾經經略七省軍政、被封為清代唯一的一個太子太師的洪承疇洪大帥的孫女兒。

    至於那個拉二胡的老頭,則是洪家的一個老家人,因為忠心,在洪家敗落之後,依然跟在身近照顧著這個小女孩兒,當然,因為洪承疇是文臣領武事,所以,作為僕人,老頭也是家傳的武藝,練的是鐵沙掌。

    「嘿嘿,那個叫海六的還真他媽的運氣好,居然碰到了咱們這幫貴人。」於中嘿然道。洪承疇早死了,餘威也早就被罵的沒影沒蹤。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現在的情況。海六一幫人確實運氣,賣唱老頭幾十年的功夫,雖然如今年紀大了,可收拾幾個小混混,又豈會成什麼問題?

    「大人弄錯了,其實,小老兒早就不能動武了……」聽了於中的話,賣唱老頭說道。

    「哦?怎麼呢?有功夫為什麼不用?你又沒有作奸犯科,只是自衛難道還不行嗎?」羅欣問道。那可是鐵沙掌呀,雖然不信九陽神功、九陰真經、葵花寶典什麼的,可是,鐵沙掌這種功夫,羅欣覺得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擦到身上估計應當也還是可以去掉幾層皮的。

    「前年也是遇到了一幫無賴,小老兒憑著幾手拳腳跟他們打了一架,沒想到那幫無賴裡也有練家子,小老兒撐不住,就帶了小姐跑。結果,遇到了一位『大俠』,那位『大俠』幫了小老兒一個忙,可是,聽說了小老兒的身份之後,就挑斷了小老兒的手筋。如今,小老兒的手上已經沒勁了,也就拉拉二胡還行,哪裡還能和人動手?」賣唱老頭苦笑道。

    「唉……」

    所有人都歎了一口氣。

    洪承疇「惠及子孫」啊!想想他活著的時候,風光無限,坐擁七省軍政,可他一死,清廷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宣揚他,不僅沒什麼高爵厚祿,反而還得順著人心諷刺。到如今,康熙的《貳臣傳》一出,他更是坐定了「叛徒、漢奸」的名頭,人們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暗裡罵,轉而可以正大光明的罵他了。連帶著他的子孫也受難不已,不僅生活無著,還無緣無故就被挑斷了手筋。

    「算啦,不說這些事了,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羅欣朝小女孩兒問道。

    「洪鳳儀!」小女孩兒平靜的答道,絲毫沒有為眼前眾人目中所包含的某些意思而有所改變。

    「鳳儀?……有鳳來儀!嗯,是個好名字!」自從那日松出面收拾了海六一幫人之後,一直保持沉默的白衣人開口說道。

    「這名字有什麼好的?鳳儀鳳儀,哼,誰叫這小丫頭的名字,豈不都要憑空矮一輩兒。」已經收了刀的胡海不屑地說道。身為漢人,無論是哪一個,都實在是難以對洪承疇的子孫有任何的好感,哪怕胡海如今吃的也是清廷的飯,也依然有這種想法。

    「不敢勞煩諸位大人、格格、公子,小老兒和小姐還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賣唱老頭看出了胡海以及周圍一些人對自己以及洪鳳儀的惡感,站起身來說道。

    「這小姑娘歌唱的不錯,不如以後就跟著我吧,怎麼樣?」莫睛突然說道。

    「謝謝這位格格,洪家人不受人待見,就不給格格添麻煩了。」聽了莫睛的話,老頭還沒有說話,小女孩兒,也就是洪鳳儀突然說道。語氣之平淡,哪裡有半點兒她這個年紀所應該有的稚氣?

    「是……是啊,莫睛,你,你都想好了?」於中結結巴巴地問道。收洪承疇的家人入府,那以後可就不用做人了,他暗暗心道。

    「於哥你反對?那就讓這小姑娘跟著我好了,怎麼樣?」羅欣突然也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於中連連擺手。反對?我哪敢啊?他在心裡叫道。

    「謝謝兩位格格,鳳儀還要給志老養老送終,不能給人家當丫環,兩位格格的好意鳳儀心領了!」洪鳳儀脆聲說道,邊說邊朝羅欣和莫睛鞠了一個躬。

    「我說要你做丫環了麼?我們家可是不用丫環的……小妹妹,你不覺得我們長得有點兒像嗎?……做我妹妹吧!」莫睛微笑著說道。

    「噗!」玉恆一口茶沒含住,當場噴了出來。

    「瘋了,這個娘們兒瘋了……」胡海抖著花白的胡茬子,瞠目結舌。

    「厲害,果然不凡……」白衣人雙唇緊緊抿住,兩眼直放豪光。

    「這日子沒法過了……得回去找費老商量一下……」於中喃喃自語,魂遊天外。

    ……

    *********

    「阿嚏!……不好意思,失禮,失禮……」費老頭輕輕抽了抽鼻子,對白晉抱歉道。

    「呵呵,沒有關係!」白晉微笑道。

    「對了,我們說到哪裡了?」費老頭又問道。

    「奎寧,大人,我們說到了奎寧。」白晉說道。

    「沒錯,是奎寧,那可是治療瘧疾的良藥啊。……」費老頭感歎了了下,又朝白晉問道:「神甫,我知道您在化學與醫藥方面是一位天才,所以,我想請問一下,您認為奎寧這種藥物能不能在中國進行批量生產呢?……讚美上帝,為了那些為疾病所苦的人們……」

    「關於這個問題,實際上我已經在研究了。康熙陛下也很關心這個問題,他還賜予了我和張誠兩人一座實驗室,只是,現在實驗才剛剛開始,所以,還沒有成果出來……」看到費老頭拿出了「主」的名義,白晉正了正身子,緩緩說道。

    「原來如此。……」老子當然知道你們弄了個實驗室,要不然老子哪會知道你們是哪棵蔥?都懂些什麼?費老頭在心中暗道。不過,儘管心中所想很不地道,費老頭的臉上依然是笑咪咪的。

    「唉,康熙陛下給予了我們很大的支持。可是,奎寧的主要成份是由產於南美洲的金雞鈉樹的樹皮和根皮之中提取的,在中國,實在是很難找到這種植物……而想要找到能夠取代金雞鈉的植物,實在是太難了。」白晉又搖了搖頭,歎道。

    「是這樣啊……」費老頭咂了咂嘴,不死心的對白晉說道:「神甫,中國的地理情況是很特殊的,各種氣候幾乎都有;金雞鈉樹雖然生長的南美洲,可是,我想它應當能夠移植到中國……」

    「移植?」白晉眉頭一揚,對費老頭的提議怦然心動。瘧疾是一種流行性疾病,在發現奎寧,也就是金雞鈉霜之前很難治癒。這種情況在中國更是如此,連康熙得了瘧疾都是因為吃了他和張誠獻上的奎寧才得以痊癒。如果能夠在中國批量生產這種藥,得到中國人的歡心,讓他們對西方心生嚮往,那麼,耶酥會給予他的傳教任務豈不是可以大獲成功?

    ……

    「這個恐怕不太好辦……」想了一會兒,白晉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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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delin註:
      前文漢奸, 作者寫汪精衛跟蔣中正. 對於共產黨之如此洗腦, 顛倒黑白, 敝人恥之. 故改之.
      網路小說中常有宣揚共產專制, 貶抑民主之事, 各位略過即可, 切勿受其蠱惑, 自毀民主長城.
      本小說敝人續文至此, 一嘆!
      若有朋友欲續文, 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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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九十三章 抬旗


  
  “唉……”

  上書房內,康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科考開始後,已經是三天過去了,等明天一大早,考試就會結束。

  “皇上,奴才以為此事可以當作沒有發生,權當您不知道這件事就成了……”此時在上書房裏侍候的只有佟國維一個,高士奇和馬齊在監考之後才能來,張廷玉沒當值。

  “當不知道?若是如此簡單就好辦了……”康熙苦笑了一下,將手裏的一份奏章隨手扔到了龍案上。

  “皇上,那就派人賜些土地銀錢,把人送出北京安頓下來?”佟國維又問道。

  “那有什麼用?一個老人,一個孩子,能守得住什麼家業?何況,他們現在正跟費迪南諸人在一起,怎麼送出京城? ”康熙還在搖頭。

  “唉,這莫睛也真是沒事找事兒,洪承疇的孫女兒關她什麼事?難道她就不怕人罵她?”佟國維也是搖頭道。這個時候,兩人所談的事情已經明了了,卻是正在為如何處理洪鳳儀的事情而煩惱。莫睛把洪鳳儀和那個名叫洪志的老頭帶回了自己的住處,別人雖然都沒說什麼,可是,玉恆卻不能不說。本來,如果洪鳳儀和洪志就那麼走了,他也懶得提,反正洪家今不如昔,誰會關心?可是,莫睛把人帶回去了,那麼,身為順天府尹,他就有必要把這件事稟告給康熙了。

  不過,玉恆也不是傻瓜,洪承疇雖然早就嗝屁了,可是,大名依舊灌人耳,擱到哪兒都能引出一攤子事來。所以,他沒有把這件事直接捅出來,而是走的正常渠道,寫了一份奏折交了上來。結果,直到今天,才被送到康熙面前。而為了如何安置洪鳳儀,康熙和佟國維兩人已經商量了好一會兒了。……把人轟走?這說不過去啊。康熙雖然讓人把洪承疇寫入了《貳臣傳》,可是,洪承疇為清廷立下的功勞那都是明擺著的,他再看不上洪承疇,也不能對洪家子孫這樣;不聞不問?這也不行。理由跟前面一樣,開國“大功臣”的子孫,尤其是人家家道敗落還有他皇家的一份原因,所以,再怎麼看不上眼,也不能無視。至於好好照顧,那就更加不行了。皇帝照料奸臣子孫,豈不是鼓勵國人去當叛賊?這傳到哪兒都不會是好話。

  “其實莫睛的處理也算合適。洪承疇雖然貳臣,可是,終究對我大清有著蓋世之功,如今他家中落敗,朕知道了,若是不表示一下,卻也說不過去。莫睛先把人帶回自己那裏,省得那洪家二人流落街頭,也算是先替朕盡了一份心。……就這樣吧,賜些東西給莫睛和羅欣,就讓她們幫著照看一下那孩子吧……”實在是想不到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康熙也只好先把洪鳳儀“寄養”在莫睛那裏。

  “奴才知道了。”佟國維也知道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既不能不管,也不能太管,這中間的度是最難把握的了。康熙的決定確實是目前一個比較好的處理辦法了,既然更好的辦法還沒有想出來,那麼,這個“比較好”的就是“最好”的了。不過,想了想,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於是,接著朝康熙問道:“皇上,要不要告訴一下那莫睛和羅欣,別把這事讓太皇太后知道……”

  “這關朕的皇祖母什麼事?”康熙奇道。

  “皇上,”佟國維苦笑了一下,解釋道:“皇上,這裏面的事情比較複雜,只是,奴才可以肯定的說,如果讓太皇太后知道了這件事情,她老人家肯定會插手的。”

  “不,不會吧?……”佟國給這回也算是玩了一回“語不驚人死不休”,把康熙唬得一愣一愣的。

  “皇上,洪承疇當初可是支持您的父皇,也就是世祖爺的。多爾袞也正是因為洪承疇的勸告和在南方的威懾,才一直忍隱未發,結果到他得病而死,也最終未能篡位。……”佟國維說道。

  “這怎麼可能?若是如此,皇考(指順治,皇帝稱死去的父親為皇考)在對洪承疇的祭文之中,怎麼會多有諷刺之言?那豈不是……”忘恩負義?……最後四個字涉及到人倫孝道,所以康熙沒說出來。

  “皇上,您也知道,先帝在位時,跟太皇太后一直不是很和睦……”佟國維說道。

  “這個朕曉得,唉……”康熙嘆了一口氣。順治為人執拗,孝莊當時也是一直力圖讓自己的家族掌握後宮,由家事而起再到國事,母子兩人之間的矛盾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康熙也難以分清這兩個至親的人到底哪個是對,哪個是錯。說順治錯吧,現在康熙所用的政策跟順治朝所推行的頗有相似之處;說孝莊錯吧,鄭成功率十六萬大軍北伐南京,一路勢如破竹,順治以為漢人大反撲,嚇得差點兒要帶人逃回滿洲,可是,孝莊聽說後卻斥其膽弱無能,直接越過順治與諸大臣商議,派人以緩兵之計拖住了鄭成功的北伐速度,結果,清廷最終派遣大軍在南京附近將鄭成功打得落花流水,殺了鄭成功一半的陸軍,使鄭成功從此沒有了北上的實力,並最終敗走臺灣。(當時鄭成功真的有望恢復半壁江山,可他戰局觀太差,也太驕傲自滿了。)

  “洪承疇力保先帝皇位,一直為太皇太后所看重。其人死後,太皇太后便要先帝多加褒獎,先帝不喜,這才在祭文之中摻進了些許諷刺之言……奴才也是在進宮探望皇上您的生母,也就是奴才的妹妹孝康章皇后,閒談時聊起的。”佟國維說道。

  “原來如此!……你的意思是說,太皇太后如果知道這件事,可能會因為覺得欠了洪承疇的人情,而對洪家人另眼相待,對嗎?”康熙總算是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向佟國維問道。

  “確實如此!”佟國維答道。

  “……”康熙陷入了思考。

  *********

  “海六啊,這兩天在順天府過得好嗎?”於中坐在椅子上,啃著剛剛被井水涼鎮過的西瓜,看著跪在屋外太陽光底下正淌著一頭瀑布汗的海六,漫不經心的問道。

  “於……於大人,您就放過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冒馬大人的名頭出來鬧事了。”海六已經在太陽底下曬了大半個時辰,渾身上下早就被曬得火辣辣的了,喉嚨都快冒煙兒了,身上被順天府差人打過板子的地方更是又痒又痛。看到於中吃起西瓜,他更是覺得嘴裏益發的渴。所以,聽到於中的問話之後,他連忙磕頭說道。只希望能趕緊離開這個地方,不用再受罪了。

  “怎麼?不叫馬叔了?……”於中滿嘴都是鮮紅的西瓜瓤,聽到海六的話之後,咧嘴笑了一下,問道。

  “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雖然海六曾經說過康親王府的外院三總管是他的旗下奴,可是,經過於中對他幾個跟班的問話之後,已經知道,對他這麼個主子,那位三總管壓根就懶得理,只要他不找上門去,那是能避就避。要不然,如果這個三總管出面的話,礙於康親王的面子,於中還真不好收拾這個海六。

  “不敢?有什麼不敢的?……本來以為你小子是瞎說的,不過,我最近去內務府查了,你還真是鈕鈷祿氏,說不定真的跟馬德有那麼一層關係呢……”於中說道。

  “於大人您也這麼想?”海六突然間來的精神,“其實啊,我們祖上就有那麼一位前輩在太祖皇帝的時候失了蹤,所以,我才想馬大人有可能是那位先人的後代,這才認了宗的……”

  “有這種事?嘿嘿,聽你這麼一說,馬德說不定還真就能“認祖歸宗”了呢……不過,你怎麼就能確定馬德是你堂叔,不是你堂侄呢?”於中笑問道。

  “這個,這個……馬大人官居顯位,又是皇上的親信大臣,小的哪敢認他老人家是後輩啊?”海六咧著一張幹巴巴的嘴陪笑道。

  “親信大臣?媽的,這個名頭倒是不賴。”於中暗暗想道。康熙親信他們?別人可能會信,反正他們自己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康熙恐怕只會相信自己。

  “於大人,您老就高抬貴手,放過小的這一遭吧。小的保證,以後再也不敢借馬大人的名頭出來混了……要是反悔,我……我生兒子沒屁眼兒。”看到於中沒有答話,不知道對方想什麼的海六又小心翼翼地討饒道。

  “嘿嘿,這就不必了!你以後也不可能再出來胡混了。”於中不懷好意的對海六笑了笑,說道。

  “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您饒命啊……”還以為於中要怎麼著自己,海六頓時叩起了響頭。

  “你急什麼?又不是什麼壞事。……”於中揮了揮手,佯做不悅道:“你知不知道?自從知道你小子是鈕鈷祿氏的人,偏偏這麼不正幹,你嬸子,噢,就是你馬叔的夫人,多羅郡主羅欣,已經找了內務府,給你抬了旗。”

  “什麼?於大人……不不不,於大爺,您說什麼?我,我抬旗了?”抬旗,清廷為了激勵旗人的積極性所採取的一項措施,例如從漢軍旗抬入滿洲旗,從下五旗抬入上三旗等等。不過,抬旗的要求很高,佟國維祖上本是漢軍旗,後來因為立有極大軍功,才被從原來的漢軍旗抬到了滿洲旗。不過,後來抬旗的規定就不是那麼嚴格了。只要有個夠格有權的人說一聲,基本上就可以了。不過,即便如此,八旗之中能夠被抬旗的依然很少。

  “是啊,你小子運氣‘好’……被抬進了正黃旗!”於中嘿嘿笑道。

  “正……正黃旗?”海六在這一剎時幸福的差點兒暈了過去。鈕鈷祿氏雖然滿洲貴胄,連康熙初年四大輔政大臣裏的遏必隆都是其中的一員。康熙十六年,遏必隆之女還被冊封過皇后,雖然只隔了半年就駕薨了,可是,鈕鈷祿氏也算得上是大清的后族之一了。可是,這麼一個大族,不可能人人都沾到族裏的光的。他海六就是其中的一員,由於家裏沒有什麼人,跟族裏的人走得也不勤快,最終只能淪落到混跡市井。而八旗裏面,正黃、鑲黃和正白三旗是上三旗,是真正的貴族旗。這三旗出身的旗人子弟,男孩兒可以選侍衛和筆貼式,有點兒才能那升官就像飛一樣,就算沒啥能耐,會拍馬打點,那升官的速度也不會太慢;至於女孩兒,則可以選秀,中選的可能性也遠高於下五旗。……而上三旗之一的正黃旗又是皇帝出身的一旗,為八旗之首,更不是其他各旗可以比的。想到自己居然被抬入了正黃旗,海六差點兒就歡喜的咬掉了舌頭。

  “果然還是一個姓出來的,終究還是為自己人考慮啊……”海六一邊興奮,一邊感激著馬德和那位只見過一面的“嬸子”,他突然間覺得,馬德有九成九的可能真的是自己的堂叔。

  “你嬸子是正黃旗的赫舍裏氏,所以為了方便呢,就把你歸到了自己的旗下。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啊,你就是你嬸子的旗下奴了,知道了嗎?”於中又笑嘻嘻的說道。

  “砰!”急轉直下,腦中一炸!海六惶然的看向了於中!……他當然知道於中嘴裏所說的“嬸子”是誰,不過,他關心的不是這個,他想起了某個拿著擀面杖打掉了他一口“秀牙”的家伙,聽說那些人都是多羅郡主羅欣手下,也就是說,是他“嬸子”的手下。

  “完了,原來還是打算接著收拾我……”海六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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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九十四章 拖考


  
  夜!

  大地上被毒日撒播了一天的酷熱已經消得乾乾淨淨,為了第二天承接同樣的熱量做著準備。

  貢院!

  地字第九號考監內。

  馬德此時早已經把官袍給脫了下來,正極其不雅地赤裸著上半身納著涼。

  他已經在這個可惡的,狹小的,酸臭的,蚊蠅橫行的考監裏,心不甘、情不願的呆了足足三天了。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要繼續呆在這裏。因為,他的考監裏仍然有一個考生沒有交卷。

  這恐怕是整個貢院,現在唯一的一個還沒交卷的家伙了。

  就算不能出去,馬德依然能夠十分清楚的知道,其他考監裏的人早在半天,甚至是一天之前就已經把卷子都交上了。就算是沒有答完題的,看看時間差不多,也已經放棄了。可是,他所主管的考監裏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心比金堅的家伙呢?

  “你還真能堅持!”

  馬德看著對面那個小小的考房裏,一個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大漢用女人式的吃飯方法,細細的啃嚼著餑餑,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

  “三道題你小子三天才做了兩道,另一道連破題都還沒開始,如今離最後交卷的時限還剩下不足兩個時辰,你還堅持的哪門子金剛鳥兒?……”

  越想心裏越氣,可是,馬德還是保持了幾絲理智……這時候的考生不容易啊,既然人家在堅持,老子也堅持一下吧……十年只讀了九本書,想出彩太難了,留他一個小小的機會。(清代科考只考四書五經九本書的內容,注解也只用朱熹的)

  ……

  然而,時間又這麼著過去了一個時辰,讓馬德火大的壯漢級考生依然沒有動筆。

  “喂,時辰快到了,還寫不寫了,不寫就交了吧?”

  馬德終於忍不住了,示意監卒上前敲了敲那家伙的桌子。

  “請大人稍等,稍等……學生正在想。”壯漢考生起身,對監卒彎腰拱手求情道。

  “你還有一道題沒動筆呢,只剩下一個時辰了,你還能寫什麼啊?”馬德皺著眉頭,忍著怒氣,質問這個死鑽牛角尖的考生。

  “十年寒窗,盡在此科,權請大人多給一些時間,學生謝過大人……”這名考生雖然壯碩的出了頭,可是,渾身上下實在是找不出半點兒彪悍的氣息,話說得苦巴巴的,讓馬德覺得自己好像是在逼良為娼。

  “得得得,你還是快點兒吧……”

  ……

  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壯漢終於動筆了……可是,這個時候,離交卷的時間只剩下了半個時辰。

  ……

  “梆!”

  梆子一響!

  子時到。

  “時辰已到,各房考生交卷啦……”

  聲音雖然喊的挺響,可是,如今全貢院只剩下了一名考生,這麼響的喊聲實在是有些多餘。

  “交卷啦!”

  馬德穿上官服,走到那壯漢考生的考房間,一本正經地說道。同時,他還朝這考生的桌子上掃視了一下,心中暗暗發爽,“早說放棄了吧,才寫半張紙有個屁用……”

  “大人還請稍等,學生還沒寫完……”

  “你想寫到什麼時候?時辰到了……”陪著馬德呆在考監裏的幾個監卒也是十分不悅,雖說這幾天餉錢加倍,可是,這日子也實在是難過的很,可如今時間已經到了,居然還有人在拖。

  “大人,學生愚魯,僥倖得以入試京闈,望大人莫要催促,以全學生之功……”壯漢考生又說道。

  “我說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兒?既然自知愚魯,難以取得成績,就早早交卷吧,怎麼還拖上癮了?”馬德不悅道。

  “大人,皇榜未發,安知何人高中?何人名落孫山?學生不求有他,只求能全力一試,還望大人成全!……”壯漢考生求道。

  “少羅嗦!何時交卷都是制度,怎麼能因你一人而改?還不快快交卷!”一名監卒喝道,上前就要搶下試卷。

  “諸位大人!”壯漢考生並沒有護著自己的卷子,只是突然跪倒在地,涕淚橫流求情說:“畢生之業,在此一朝,還請諸位大人不要催促,以成鄙人功名。”說完,便深深的叩下了頭去。

  “你……你長這麼大個子,怎麼……你還算不算男人?”馬等又怒又急,同時也對這個壯漢考生多了一些同情。也是,現在參加科考的還真不是容易,既要走遠路到北京來,還要一連呆在考房裏好幾天,確實挺難的。尤其是這個考生一米九多大個兒,如今卻跪倒在他面前,這種“實誠”勁兒還真讓他有些不忍心摧促了。

  “喂,這時間……可不可以拖?”終於,馬德的同情心佔了上風,他向監卒問道。

  “這個……有過先例,可以拖一會兒,可是……”監卒當然知道馬德是什麼身份,這位大人不是禮部官員,也不是正宗的監考官,那是主考官高大人從皇上身邊“請調”過來的,既然人家來打“義工”的都同意加班了,他們也不好說些什麼了。

  “那就好!”馬德點了點頭,朝壯漢考生說道:“寫吧,快點兒……”

  “謝大人!”大喜地叩了一個頭,壯漢考生不緊不慢的站起來,又不緊不慢地回到座位上,不緊不慢的整了整衣服,不緊不慢地地重新寫了起來。──馬德看了差點兒氣得吐血。

  “這是什麼人啊?”他心中大嚎!

  ……

  一更天!

  “地字九號考監還沒有交卷!”副主考馬齊和陳元龍坐在貢院的大堂兩側,對著正中的高士奇稟報導。

  “誰在監考?”雖說是輪換著來的,可高士奇和另兩位副主考都是頭一次主持科舉,興奮之下,又怕出什麼事,所以,基本上都是一連幾天不眠不休,三個人頂著六只熊貓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陣好笑。

  “好像是馬德馬大人……”陳元龍說道。

  “要不要派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兒?這都拖了一個時辰了!……”馬齊說道。

  “……還是等等吧,考監既然未開,就不能擅闖。馬德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拖了這麼長的時間,肯定是有原因的……”高士奇心底也有些發虛。

  ……

  二更天!

  “地字九號還沒交卷,這貢院還要不要封了?”交完卷,考生退出貢院。接著,貢院再次封住,主考官與眾官員一齊閱卷,選出中榜考生。再之後,貢院解封,三名主考官選出優秀者,將考卷一起呈交皇帝,由皇帝欽點出一甲前三名,也就是狀元、榜眼和探花。可是現在,因為馬德拖時間,試卷不能齊集,貢院一直不能封。所以,馬齊和陳元龍都有些急了。

  “派人登高望一望,看看裏面是怎麼回事兒!……記住,不要聲張!”高士奇也忍不住了。

  ……

  三更天!

  “你說那個考生還在做題?”第五撥人馬也回來了,陳元龍和馬齊都為地字九號考監裏的事情感到不可理解。

  “看來,這事得稟報一下皇上了。……派人朝考監裏面傳話,那名考生已經逾時,他的考卷按制不能再收入諸卷之中,讓馬德不必將考卷上的名字封住了,直接挑出來吧……”高士奇嘆道。既然是主考官,就要公正,他可不想因為這麼一件事惹上官司。

  ……

  四更天!

  馬德抱著一疊卷子走進了高士奇三人的視野,他那兩只厚重的黑眼圈中不時閃爍出一抹栗人的寒光,讓本想問話的高馬陳三人一時間都不敢出聲。

  “卷子都在這兒了,那小子的是頭一份,名字沒有封……我能回去了嗎?”馬德問道。那個壯漢考生的行為已經讓他處於即將爆炸的邊緣,不過,臨了,他還是沒有告訴那個小子,他的卷子已經因為逾時而沒有用了。馬德認為,自己那麼做完全是良心好的表現。

  “馬大人,貢院兩個時辰之前就已經封了,你只有等我們閱完捲去後再出去了……”高士奇小心翼翼地說道。

  ……

  “哐啷!”

  馬德一跤跌倒在地上,撞倒了旁邊的一張椅子和椅子上的副主考官馬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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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九十五章 納蘭性德


  
  (大錯誤:上一章‘拖考’裏,科舉結束應當是在黃昏,一更天是從晚上七點開始的)

  *********

  “阿瑪,孩兒想到滿洲歷練一番!”某人的府邸,書房內,一名三十歲左右、做書生打扮模樣的白衣人正朝著坐在書桌後面,一個顯得有些富家翁態勢的五十多歲的老人說道。

  “滿洲?那裏可不是什麼好去的地方……孩子,怎麼阿瑪出城幾天,你就有了這麼個念頭?你雖說比較擅長弓馬騎射,可是,那只是在京城。滿洲可不是你施展的地方啊。”老人對白衣人的請求顯得有些不大情願。

  “阿瑪,滿洲近年來頗多變化,孩兒想去那裏瞧一瞧……”白衣人說道。

  “瞧一瞧?孩子,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其實,你不必因為阿瑪的事情想得太多。人嘛,誰沒有個三衰五旺的?咱們家不可能總是風光無限,你只要能把持好自己,日子過得好好的,阿瑪自然就心安了……”老人說道。

  “而且,你最擅長、最喜歡的還是詩詞歌賦,如果去了滿洲,你的這個愛好可就難以施展了,更不可能像在京城這樣有這麼多的知音啊!……你雖然是我的兒子,可是,皇上對你一向頗為喜愛,不僅沒有因為阿瑪的事情而奪了你一等侍衛的職銜,反而還加授官職,只要你小心做事,日後加官進爵,甚至出將入相也並不是什麼難事。何必非要去滿洲那個地方去受苦?”老人又接著說道。

  “阿瑪,孩兒倒不是想著日後出將入相,只是,孩兒覺得,滿洲是一個可以學東西的地方。所以,孩兒想去那裏,看能不能多學點兒東西。”白衣人恭敬的對老人說道。

  “學東西?……”老人先是一愣,接著,就皺起了眉頭,“你見過費迪南那幾個人了?”

  “阿瑪神算!”白衣人點頭承認道。

  “什麼神算?唉……”老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又站起身來,在書房裏踱起了方步,“若我真是神算,又豈會落到如今的地步?……不過……”說到這裏,老人的神情一揚,“孩子,你的這份眼光倒是讓阿瑪頗為高興。如今,朝廷上有你這份眼光的,在阿瑪看來,恐怕也不過兩三人。嘿嘿,這兩三之人中,張廷玉、高士奇都是漢官出身,我們滿人之中,卻是難以找到一個啊。”

  “阿瑪過獎了!張衡臣少年拜相,高師傅才高八斗,孩兒如何能比得過?”白衣人躬身道。

  “有什麼比不過的?”老人揚眉一笑,“誰不知道我明珠的兒子納蘭性德是滿洲第一才子?哼,佟國維算老幾?孩子,二十年後,他只佩給你提鞋!”

  “阿瑪,孩兒並不想與人爭權奪利……”白衣人,也就是明珠的大兒子,康熙的御前一等帶刀侍衛,即將再次出任上書房大臣的高士奇的學生,那拉氏的納蘭性德,聽完明珠的豪言之後,有些惶恐的說道。

  “孩子,阿瑪知道你沒有那個心,也不打算逼你!”明珠並沒有因為自己兒子的話而感到不悅。這些年來的官場沉浮,他早就看透了,什麼權傾天下都是虛的,還不是全憑皇帝一句話?他只是為納蘭性德的表現感到高興而已。做父親的,誰不想兒子有能力?而且,他也知道,納蘭性德既然身為他明珠的兒子,又是身在官場,就不可能不受到他的影響。

  本來,對這個大兒子淡薄名利,好詩文卻不好為官的性格讓他一直有些不高興。可是如今,他每每想到自己為相二十多年,蠻橫霸道不遜於索額圖多少,一向是少結恩遇,多有仇家,如今人走茶涼,如果有人想對付自己的兒子,自己也只能是有心無力的看著,就感到一陣心悸。所以,現在的他反倒並不想讓自己的幾個兒子太過於出彩。尤其是這個大兒子納蘭性德,身為唯一一個被漢人學者所承認的滿洲才子,身上頗有些光芒,他就更加捨不得讓其出去為官受苦。要不然,憑著他的手段和納蘭性德在康熙面前所受到的恩寵,納蘭性德現在至少也是個有實權的二品大員了。不過,現在,納蘭性德不僅在文才方面,在為官的方面也表現出了高人一籌的眼光,這讓他頓時放心不少。只是,為什麼納蘭性德會突然想去滿洲,他卻有些摸不著頭腦……

  “孩子,你說的不錯,滿洲確實是一個可以學東西的地方,可是,那裏卻不是你現在應該去的地方。”又踱著步子想了一會兒,明珠若有所悟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慢慢說道。

  *********

  “你個小丫頭還真能吃唉,居然一粒都沒有剩下……”

  飯桌上,於中極其沒有風度的伸出了腦袋,朝著洪鳳儀的飯碗裏看了好幾眼,終於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不過,他的行為卻讓飯桌上的另兩位女性大感丟臉,所以,莫睛和羅欣齊聲發出了警告通諜:

  “閉嘴!”

  “閉嘴是沒有用的。如果我是你們,就把這小子扔到牛棚裏關上三天,到時候再給他一碗餿飯,他也一定比小鳳吃得更乾淨。”費老頭用筷子夾著一根肉絲,舉在飯桌上指指點點,讓莫睛二女愈加大皺眉頭。沒辦法,五個人中,三個大男人在飯桌上的德性都不怎麼樣,就連費老頭,也沒有任何的“德高望重”可以拿出來顯擺一下。

  “嘿嘿,費老,難道你以前也在牛棚裏呆過?”於中朝費老頭笑問道。

  “沒有,我以前只是把人往牛棚裏面送而已……”費老頭咧嘴一笑,每天用鹽清潔,依然整齊潔白的牙齒讓其他三個人都是心中一哆嗦。……把人往牛棚裏面送?難道……三個後輩都沒有敢再想下去,因為他們實在是不能把費老頭跟那種專把人往牛棚裏面送的家伙們聯繫起來,那些人可都是……看來以後還是少惹這老頭生氣的好。莫睛、羅欣還有於中,三人的心裏同時都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想法。

  “費伯伯,您說是什麼啊?什麼把人往牛棚裏送?……”洪鳳儀小聲地問道。小女孩兒根本就沒把於中當回事,這裏是誰當家她來了不到一天就已經弄得清清楚楚了。

  “小丫頭不懂就別問。”於中連忙說道。這可是禁忌,萬萬說不得的。萬一說著說著引發了費老頭當年的“澎湃熱血”,後果不用問,受罪的肯定不會是家裏的女性。

  “是啊,依依,這些事那沒什麼好問的,來,吃塊肉!……你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得吃好點兒!”羅欣夾起一塊肉放到了洪鳳儀的飯碗裏,強行扭轉了女孩兒的注意力,當然,這裏面也有洪鳳儀比較聽話,自覺不問的原因。

  把洪鳳儀帶回家裏來做什麼?

  回來之後,莫睛曾經把自己的打算跟費老頭、羅欣以及於中商議過。可是,最終商定的結果,卻是全盤放棄所有的打算。

  本來,在莫睛眼裏,洪鳳儀是奇貨可居。洪承疇雖然為世人所不恥,可是,他對清廷的功勞是明擺在那裏的,清廷虧待了他和他的後代也是明擺著的。而且,康熙雖然把洪承疇寫進了《貳臣傳》,可是,莫睛才不信康熙心裏會沒有一點兒虧心!這種虧心,完全可以由洪鳳儀的出現,使康熙有所表示,而身為救助洪鳳儀的人,莫睛幾人自然也應該沾光不少。而且,這還是莫睛不知道洪承疇跟孝莊也算是故舊之交所作的打算,要是知道孝莊也對洪承疇頗覺虧欠,這裏面的賺頭可就更大了。

  可是,跟同伴們商量過後,莫睛卻不得不將所有的打算埋葬在腹中。不僅沒通過於中和費老頭向康熙提及此事,甚至連進宮見孝莊也沒有旁敲側擊,不為別的,全都只是為了一個“穩”字。

  朝廷裏面會聯想的人海了去了,莫睛能想到的,焉知其他人會想不到?到時候,康熙會怎麼想?如果康熙想到歪處,幾個人好不容易在康熙面前建立的正面形像那可就有崩壞的危險。而且,他們五個人現在要做的事情已經不少了,實在是不宜再弄出其他的事情來。 畢竟,人只有一個腦袋兩隻手,凡事只能一個個地來,事情太多,就有可能應付不過來了。

  所以,最後四人商定:先將洪鳳儀和她的老家人收養在家裏,其它的事情,以後有機會再說。

  可是,雖然做了決定,洪鳳儀的身份卻又讓四人不得不將這個小女孩像家裏的小姐一樣供著,誰叫一伙人想用利用這個小女孩兒來謀取好處來著?總不能讓人家對他們生出惡感吧?

  不過,這麼做卻並沒有讓四人感到不高興。洪鳳儀人雖不大,卻是乖巧、聰明,又懂事,心志也是極為堅定,拋開功利之心,她的遭遇倒是四人又疼又憐。所以,不自覺得,四個人都待這個小女孩兒子很好。於中雖然口頭上說這說那,可是,幾天來跟著莫睛、羅欣二女跑東跑西,為小女孩兒張羅些吃穿用戴,倒也是沒什麼怨言。甚至於,為了不想在口頭上有所損失、掉份兒,於中還給洪鳳儀取了個新的小名“依依”。

  “唉,說起來馬德這回可真是了不得呢。監考完了,如今又留在貢院裏面跟著閱卷,怎麼好事兒都讓這小子遇上了呢?”又聊了一會兒,於中突然笑道。

  “於哥,既然你覺得這是好事,那我們把你送進貢院裏換馬德出來,怎麼樣?”羅欣氣咻咻地說道。於中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純屬故意想惹她不開心。

  “我倒是想來著,這科考的考官可不是容易當的……可惜啊,現在貢院已經封了,連皇帝都進不去,我就更加不成了。硬闖的話,那可是要殺頭的……欣欣啊,你該不會眼看著你睛姐去做寡婦吧?”於中嘿嘿笑道。

  “皮痒了是不是?”對於中的話,莫睛也不發火,只是淡淡地說道。

  “沒沒沒,”於中陪笑道:“我只是真的羡慕馬德那小子,說起來,這考官確實是很風光的一件事。想想那麼人的仕途都在自己手裏捏著,那感覺怎是一個爽字概括得了的。”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觀點可以不同,可是,說話卻要分場合……”羅欣和莫睛並沒有因為於中的話而收霽臉色,費老頭在旁邊看著,知道於中這回又要有的好受了,心中微感好笑,於是便微笑著對洪鳳儀說道:“依依啊,以後你長大了,可不能學你於大哥這麼沒腦子!說錯話可是要付代價的。”

  “嗯!”洪鳳儀微微點了一下頭。

  “小丫頭,於哥是你叫的麼?怎麼著也得叫聲於叔吧?”看到洪鳳儀居然趁著費老頭的話,確認了對自己“於大哥”的稱呼,於中立即不悅道。

  “於叔?……於中,你想跟費老同輩?還是想做我的叔叔?”莫睛笑了,嬌媚的眼神看得於中心裏頓時一涼。

  “這回真說錯話了。”他在心裏暗暗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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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九十六章 轎子風波


  凌晨,四更天,也就是大約還不到三點。
  北京城的各條大街上卻出現了一頂頂的轎子。

  不過,在巡夜的更夫們見到這些轎子之後,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感到詫異,相反,這些既負責報時,也擔任預警任務的更夫們反而紛紛給這些轎子讓開了道路,好像唯恐冒犯了這些轎子一樣。

  這是當然的了。

  因為,這些轎子不是普通的轎子。

  除了少數的幾個四人抬藍呢大轎之外,更多的,是八人抬,而且還各帶一名引轎官、一名扶轎官的綠呢大轎。

  清廷有制,四品及以下官員準乘藍呢轎,三品及以上官員準乘綠呢轎!

  當然,這並不是硬性規定非如此不可。官員如果達到了品級而收入不豐者,是可以量力而行的,不算違制;但若品級達不到卻為了圖好看硬要乘高品級的轎,那就算違制,一旦被人舉報出來,不僅要受處罰,嚴重的,還要被革職、充軍。

  而在這個時候所出現的這些綠呢、藍呢大轎只表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文武百官們要上早朝了。

  事實上,早朝並不是天天都有的。要不然,五更上朝,四更天就得起床,也就是每天凌晨一二點兒就得從床上爬起來,任是誰都受不了。所以,歷代都是將每月逢三、六、九的日子做為早朝的時間。

  而今天就是要康熙要上早朝的日子!

  ……

  戶部侍郎陳錫嘉坐在自己的綠呢大轎裏,睜著還有些惺松的睡眼,身體隨著轎身的晃動一搖一搖地,感覺十分的愜意。

  他正在為自己的同黨,工部侍郎伊桑阿的遭遇而感到幸災樂禍。

  “早就給你說過,別急別急,可你就是不聽。不聽老人言,你就吃虧帶現眼……現在好了吧?現在被人家一記‘拐手’打得昏天黑地,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了……白痴!”

  回想著上一次早朝,伊桑阿被康熙拿著勒輔的案子訓得狗血淋頭,在文武百官面前大丟臉面,羞憤欲死的情景,陳錫嘉就感到一陣好笑。不過,更讓他感到可笑的還不是這一點,在他眼裏,伊桑阿居然不知吸取教訓,反而妄想攻訐報復馬德諸人才是真正好笑帶愚蠢的舉動。

  “唉,這世上的人怎麼都這麼不知道進退呢?……伊桑阿啊伊桑阿,你早晚得死在自己的爛脾氣上,索額圖沒了,佟國維可不會多賣力的護著你啊!”

  陳錫嘉暗暗為伊桑阿的不聽勸阻的舉動感到可惜,現在能和自己保持點兒友好關係的同黨不多了,佟國維雖然好像挺看重他,可是,畢竟在他和伊桑阿投靠過去之前,佟國維就已經有了一大幫手下了,這麼多人都想跟著佟國維這個宰相多得好處,自己勢單力薄的,如果連伊桑阿這個舊日同黨也要因為最近的事情而被削職的話,那自己以後的日子可就更加不好過了。

  “梁─清─標!”陳錫嘉恨恨地吐出了一個人名。求人不如求己。伊桑阿太心急,黑龍江剛剛露出一點兒頭角,他就想蹦過去撈好處。自以為於中一伙都是無根之木,根本就保不住在黑龍江的“地盤”。可是,又有誰能想得到?於中一伙居然抱成一團兒,由馬德出面,透過陳潢等人的事件,連消帶打,把他弄得灰頭土臉,險些翻身呢?……什麼黃河大決口?黃河哪一年不會決口?勒輔那麼能治河,不也是年年都得堵口子去?這種藉口居然也會有人信?……陳錫嘉微微冷笑。伊桑阿身為工部侍郎,其實也算是個油水頗豐的職位,加上這兩年康熙開始建造暢春園,工部每天進出手的帳目都十分的大。可是,誰叫他新近攤上了個叫陳廷敬的工部尚書呢?有這位陳某人看著,他伊桑阿別說本來就能耐有限,就算能力出眾又如何?他能鬥得過陳廷敬那個老狐狸嗎?

  而想到陳廷敬,陳錫嘉又想到了自己現在的頂頭上司,也就是被康熙於年前從老家召回來,並且當上了戶部尚書的梁清標。這個梁清標,是前明祟禎年間的進士,不僅投降了如今的大清,先前還投降過李自成,十分不是個玩意兒的東西。可是,偏偏這位梁某人在康熙朝的兩次大舉動,也就是平定三藩和收復臺灣的過程中都立有大功,結果,就拐裏八彎兒的成了康熙的親信,在朝中底子深厚。所以,說起話來氣粗的很。雖然還不敢跟上書房大臣擺譜,可是,朝中諸人被他放在眼裏的可是少之又少。而十分不幸的一點,就是這位梁尚書並不是一位清廉的主兒,知道自己這一次出任有可能是“生命中最後一抹的輝煌”,所以,手伸得極長……如今,已經快把他這個戶部侍郎擠兌得連在戶部說話的份兒都沒有了。

  “梁清標啊梁清標,既然你不仁,也休怪老子不客氣……哼哼, 本官好不容易弄到了你的爛帳一大堆,到時候,看誰能幫你蓋得掉。”陳錫嘉瞇起了眼。歷來朝堂相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昨天稱兄道弟,今日就擺明車馬幹個你死我活的例子多了。他陳錫嘉想“出位”,就得把坐在頭頂上的那個屁股端掉……可是,這件事他求了佟國維好幾次,到現在卻仍然沒見什麼動靜。想想也是,佟國維如今雖然朝中第一輔臣,可是,比起當初明珠、索額圖的氣勢,差的可不是一點兒半點兒,梁清標在康熙面前說得上話,他就不敢下手。

  “大人,前面有轎子擋住了路……”

  就在陳錫嘉沉下心思考慮該如何把梁清標的那些爛事捅到康熙面前的時候,他的扶轎官掀開轎帘朝他說道。

  “嗯?可能是哪個上朝的官員吧……跟在後面就是了。”陳錫嘉說道。

  “大人,沒法跟……那轎子橫在地上把路擋住了,咱們過不去……”扶轎官說道。

  “嗯?怎麼回事兒?”陳錫嘉一愣的功夫,他所乘坐的綠呢大轎已經停了下來,接著,就聽引轎官一聲“落轎”,轎子就被放到了地上。

  ……

  “大人,那是一頂藍呢轎,不知怎麼搞的,好像是摔壞了……旁邊也沒什麼人,就只剩下一頂轎子了!”奉陳錫嘉的令,扶轎官去看了看擋住了他們道路的轎子,回來奏報導。

  “藍呢轎?摔壞了?”陳錫嘉更迷糊了。官員出門,哪有轎子突然壞了的?轎夫們難道事先沒檢查?不可能啊,要是因為這個把朝廷命官給摔了,那些轎夫還混不混了?

  “大人,”扶轎官突然笑了笑,又說道:“小的看到那轎子一側有個腳印,這轎子估計是被人給踹倒才摔壞的……”

  “踹壞的?”這事可奇了怪了。陳錫嘉下了轎,急走兩步來到那頂轎子旁邊,沒錯,這頂還有點新的藍呢轎的轎身一側確實有一個腳印,號還不小,伸手摸了摸,腳印部分的轎身還有些斷裂,可見這一腳有多狠!

  “這都什麼人啊,這是?”陳錫嘉哭笑不得。踹官員轎子,虧得有人幹得出來這種事情。

  陳錫嘉站在那裏看著轎子,他的引轎官也跟了過來,彎下腰朝那橫倒在地上的轎子裏面看了看,然後,就從轎子裏拿出了一樣東西。

  “大人,這裏有份奏折!”引轎官對陳錫嘉說道。

  “奏折?”陳錫嘉腦子一轉就想通了裏面的緣由。很顯然,這份奏折是這個坐藍呢轎的官員在轎子被踹倒之後,爬出來的刊候掉在轎子裏面的,可能是急著上朝,所以才忘了查看一下。

  不過,陳錫嘉並沒有感到什麼了不起的。藍呢轎的乘坐者大多數是四品及其以下官員,這些人能有什麼大事上奏?朝廷上倒是偶爾有幾個坐藍呢轎的大員,可是,這些人的轎子誰不認識?敢踹這些人轎子的,估計還沒生下來呢。

  漫不經心的翻開這份撿來的奏折,粗粗瀏覽了一遍開頭,陳錫嘉卻是一愣,“奎寧?這是什麼東西?”可是,接著往下看了之後,他卻漸漸地喜上眉頭。

  ***********

  費老頭這是頭一次參加早朝。除了起得太早,感覺有點困之外,更多的是感到新鮮。

  可是,他的這種新鮮感卻在他的轎子被人給踹倒,並且摔了他個七葷八素之後消逝的一乾二淨。

  “到底是哪來的缺德貨?怎麼這麼無聊?居然踹我老人家的轎子!……”摸摸頭上的青色摔痕,費老頭有點兒想咬牙切齒。可是,他還真是想不到會是什麼人這麼無聊、無恥、無……

  ……

  費老頭是跟著轎夫,憑著兩條腿走到午門前的,所以,他一到,立刻就引起了不少已經到達的官員的注意力。……這年頭,再清再清的官員,也不可能不坐轎子啊!

  此時午門前的官員已經是不少,這麼多道目光集中射到自己身上,費老頭再鎮定也禁不住臉上有些火辣辣的感覺。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出面承認是自己踹翻了他的轎子,指不定他就要先掐上去過過癮再說了。

  不過,這種尷尬的場面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張廷玉走上前來,抱拳朝費老頭打了個招呼之後,官員們就自覺的把目光轉移了開去。

  “費大人你怎麼沒坐轎子?”張廷玉把費老頭拉到自己一邊,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開口問道。

  “唉,這話怎麼說呢?”費老頭一陣臉熱,不過,卻不願在張廷玉面前說謊,於是,他實話實說:“本來弄了一頂轎子,可走到半路被人給踹壞了,只好自己走過來了……”

  “……”張廷玉也是一怔。踹轎子?什麼人這麼缺德?

  “您沒有看清是什麼人的轎子?”想了想,張廷玉又朝費老頭道。

  “黑燈瞎火的,只知道是頂綠呢轎,其他的,一概不知……”費老頭苦笑道。

  “綠呢轎?”張廷玉想想也是。恐怕也只有乘綠呢轎的敢踹人。可是,這些人不會做踹人轎子這麼不地道的事情吧?難道是想摔死費老頭?……張廷玉又打量了費老頭兩眼,得出了一個結論:自己肯定打不過面前的這個老頭;所以,意圖靠踹倒轎子來謀害費老頭的可能非常之小。

  張廷玉的目光在午門前轉了一圈,卻正好看到了一個人也正朝他和費老頭所在的地方瞧來,可是,這個人跟他對視了一眼之後,卻又急忙把目光轉到了一邊。

  “嗯?”張廷玉微一沉吟,心頭卻是亮了起來。

  “張大人,剛才那是什麼人?”費老頭在旁邊問道,敢情他也看到了那個有些鬼祟的家伙。

  “那是……工部侍郎伊桑阿,”張廷玉頓了一下,又加上了一句,“他比費大人您就早到一步……”

  *******

  看到費老頭和張廷玉朝著自己不住地瞄來瞄去,伊桑阿直感到一陣心悸。

  好後悔!

  怎麼就那麼忍不住呢?本來他也不認識什麼費迪南的轎子,可是,偏偏他的轎夫認識費老頭臨時雇的轎夫。結果,一聽說擋在自己前面的就是害得他挨了康熙訓斥的馬德一伙人中的一員,他頓時火起,當場就讓轎夫趁著超過的時候踹了過去。

  ……

  可是,踹完之後他就後悔了!

  別的不說,費迪南一伙雖然在朝廷上算不得什麼,可是,在康熙面前,現在絕對比他這個工部侍郎說話管用。雖然這事說不上大,可是,這事要是被捅到康熙面前,他的遭遇可就要雪上加霜了。

  怎麼就那麼沉不住氣呢?看到費老頭再次瞄向自己,伊桑阿又一次向自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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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九十七章 馬老師


  
  再過兩天就是太皇太后孝莊的大壽之期,之後就要回滿洲了。那時候,想再來北京就指不定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了。所以,趁著難得的一個涼快天氣,費老頭、於中、莫睛、羅欣,還有終於走出了貢院那個牢籠的馬德,五個人聚到一起,在“導遊”海六的帶領下,在北京城裏再次閒逛。

  前幾天,宮裏突然來人把洪鳳儀給帶了去,接著,他們就接到消息,洪鳳儀被康親王傑書收養,並且,康熙還親自將其指給了宗室裏的一位貝子,準備等洪鳳儀及笄之後就成親。

  事情的發展實在太快。五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莫睛和羅欣就已經接到了大批的賞賜,有孝莊賜的,也有康熙的賜的,總價值絕對不下於兩三萬兩,甚至於,莫睛和羅欣各自還得到了一個東珠冠。很顯然這就是孝莊和康熙的“表示”了!雖然讓一眾人等有些失望,不過,既然已經不打算利用洪鳳儀的身份了,那麼,這個結果也算得上是小有獲利,至少,沒虧本。

  不過,五人雖然沒什麼,已經被羅欣收歸旗下的海六卻在聽說這件事之後嚇得不輕。被康親王收養,那以後差不多就是一個和碩公主級的,想想他以前居然還想把人搶回去給XX了,每念及此,他都要嚇出一身冷汗。現在,能被羅欣收歸旗下在他眼裏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畢竟,如果他還留在京城做混混的話,等哪一天那位洪小姐想起他來,以康親王府鐵帽子王的威勢,搓圓拉扁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所以,現在伺候五個主子的時候,海六是要多盡心就有多盡心!

  ……

  “唉,現在的煩心事還真是不少,費老,打算好怎麼報復一下那個伊桑阿了嗎?”海六在前面領路,於中五個人則是邊走邊聊。

  “報復?沒辦法啊!……我們又沒有證據,如果強要報復,弄的不好的話,一件小事也會變成大事的!”費老頭搖頭苦笑道。被人踹了自己的轎子,卻只能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這種啞巴虧,自從來到這裏之後,他還是頭一次吃。

  “伊桑阿倒還好說。可陳錫嘉為什麼要搶費老你的生意呢?移植點兒樹木而已,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功,有什麼好搶的?憑白無故得罪人不說,如果那個神甫白晉出頭,告訴康熙是費老你先提出的這個建議,他自己豈不是也要在康熙那裏掛上了號?”羅欣又朝費老頭問道。

  “這個嘛,欣欣你就不懂了。”莫睛笑道:“奎寧,也就是金雞鈉霜,自從治好了康熙的瘧疾之後,在民間就已經有了‘聖藥’的稱謂。……而且,你們知道什麼是瘧疾嗎?”

  “不就是打擺子嗎?”於中說道。

  “沒錯,就是打擺子。”莫睛笑了笑,又說道:“這是一種流行疾病,得的人可是多了去了……你們想想,那麼多很難治好的病,都因為這位陳錫嘉陳大人的一紙奏折得以痊愈,到時候,怎麼會沒有人想到他陳大人的功勞呢?到時候的一紙請功奏折,那恐怕才是陳錫嘉想要的。”

  “說的不錯!”費老頭讚賞的點了點頭,微笑道:“其實不僅於此。既然被稱為‘聖藥’,金雞鈉霜自然是只有皇家才有的藥物,別的人,就是親王貝勒、總督巡撫,尋常也是撈不到一星半點兒這種藥的,其珍貴可想而知。所以,如果金雞鈉樹移植成功,到時候的經濟效益也是很可觀的……哪個家裏有錢的不希望自己家裏常備有一些管用的藥物?而這其中,‘聖藥’自然是首選了。”

  “所以這又成了那個陳錫嘉的一功,對吧?……哼,還真不愧是戶部侍郎,果然有經濟頭腦!……”羅欣撇撇嘴道。

  “可那陳錫嘉就不怕漏餡兒?……康熙總會知道他是偷的費老你的意思的。”於中說道。

  “康熙知道又會怎麼樣?有證據說是他陳某人偷的我的建議嗎?沒有!所以,這功勞就是陳錫嘉的。而有功勞,以康熙的性子,是無論如何都要賞的,所以,陳錫嘉這一寶是穩賺不賠!”費老頭無奈的笑道。

  “得!又是一個啞巴虧!”於中攤了攤手作無奈狀。

  “喂,馬德,你怎麼不說話?”羅欣終於發現了馬德的異狀,忍不住問道。

  “沒話!”馬德回了一句。

  “‘沒話’是什麼話?你怎麼了?”羅欣不悅道。

  “我沒什麼,我只是想我不在的這幾天發生的這些個事情。”馬德說道。

  “那些事有什麼好想的?”於中問道。

  “怎麼沒有好想的?”馬德脖子一梗,掰起手指數了開來:“你們看看,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認識了洪承疇的孫女兒,還差點兒認了妹妹;我平白多了個大侄子,另外帶著找到了一個祖宗;費老被人給踹了,被人搶了功勞還不能報仇……這麼多事情,任是一件都夠我想上它個把時辰的了吧?這還只是跟咱們有關的……還有跟咱們無關的呢!……呶,高士奇、馬齊即將進入上書房;戶部尚書梁清標被陳錫嘉彈劾,冠上了貪墨、枉法、徇私、無行四條大罪,如今正在獄神廟等待三司會審;納蘭性德出任江蘇學政,主持明年的江南會試……這些哪一件不是大事?你們居然認為這沒什麼好想的?拜托,大家如今都是官場中人,拿出點兒官員應有的態度好不好?”

  “切!”四人一齊回了馬德一個鄙視的眼神,轉頭走開。唯有羅欣走了兩步,又回來伸手摸了摸馬德的額頭,然後,警告一番,讓他恢復了原狀。

  其實,幾個人鄙視馬德是有緣由的,因為這家伙所說的這幾件事其實幾個人早就“關心”過了。可是,這些事情不是有了結果,就是暫時與他們無關。所以,馬德的話說了也白說,想了也是白想。

  就像那天早朝上,陳錫嘉大展神威,上本彈劾戶部尚書梁清標貪墨、枉法、徇私數項大罪。同時,還指其犯有“無行”之罪……收某官員之妻為義女,卻又與之勾拱成奸。某日上朝之前,梁清標遍尋朝珠不著,那官員之妻於大堂之上公然敞懷將溫熱的朝珠奉上,梁清標也不迴避,竟坦然受之等等,最後將梁清標彈進了專門羈押犯官的獄神廟。這件事情,跟他們幾個靠內務府撥款吃飯的家伙有什麼關係?戶部尚書還指不定是誰呢!而且,戶部跟他們之間,頂多只是於中要繳些稅款到戶部罷了,就這,還不是戶部主動來收,而是於中派人朝北京送錢的時候順便給他們帶去的。……滿洲的海關是戶部說管就能管的?

  至於納蘭性德出任江蘇學政,就更加跟他們不沾邊兒了。滿人裏面好不容易出了那麼一個才子,而且跟很多文壇高人的關係都很好,康熙巴巴的把他拿到江南人文薈萃之地去顯擺顯擺,讓他主持一下江南會試,當一回那些傲的沒邊的江南學子的老師,這有什麼好擔心的?難道明珠還能再起復嗎?而且,就算起復又如何?康熙會給他像以前一樣的權力嗎?

  所以,馬德這是純屬沒事找事兒,活該被鄙視。

  ……

  鄙視完了馬德,一行人繼續開路,可是,沒走兩步,一位彪功大漢就把他們給攔住了。而沒等海六這個地頭蟲上去問話,那個彪形大漢居然朝著他們納頭就拜,接著,就叫了一聲:

  “老師!”

  ……

  問號滿天飛呀飛!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在了馬德身上。可是,當費老頭他們轉過頭來的時候,卻又被馬德的臉色嚇了一跳,那叫一個精彩!……兩眼之中的恨意,殺意……實在是再明顯也不過了,馬德簡直就像是看到了個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一樣!

  “學生李蟠,給老師請安!”像是沒有看到馬德的臉色,沒等人說話,彪形大漢走前兩步,對著馬德又是一個深躬。

  “……李蟠?他,他就是那個拖考拖了八個小時的李蟠?”這一下,不僅於中,一行人之中,除了當“老師”的馬德,立時都把目光投向了這個“猛將”級的“書生”!這位考生的名字並沒有封住,所以,交卷的時候,馬德就已經知道這家伙的名字了,而等他從貢院裏出來,又豈會不把這件事情和盤脫出?所以,幾個人對“李蟠”這個名字早就已經是如雷灌耳!拖考拖上八個小時,恐怕真的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了。要不是馬德上面有高士奇兜著,他這一拖指不定就把馬德給拖到哪兒去了!

  “調個兒了……肯定是生理與心理的逆向搭配所生成的……”羅欣念在跟馬德的關係,有些不地道的點評了一下這個大漢。

  ……

  “這個,馬德啊,叫人起來啊……別太失禮!”看到李蟠一起彎腰保持著九十度的深揖姿勢,費老頭有些看不過去了,急忙叫了一聲馬德,讓他把人叫起來。

  ……

  “嗯,既然費老都說了,那你就……起,起來吧!”馬德實在是想一個窩心腳踹李蟠個四腳朝天,可是,終究不是狠人,下不了手。所以,幹等了一會兒,也只能按費老頭所說的,把李蟠叫起來。

  “謝過老師!”李蟠倒是沒覺得自己這一揖作得時間長了一點兒,聽到話後,他直起腰,一絲不苟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又接著對馬德正經八百地說道:“能在這裏遇見老師,是學生的榮幸,只是,還不知道老師姓甚名誰,能否請老師賜告!”

  “得!這人有點兒半傻!”於中和莫睛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這個意思。不知道人的姓名就過來搭訕,還問得這麼一本正經,除了公事公辦的時候之外,倒是少見。

  “這位是馬德馬大人……”海六一直沒撈到插嘴的機會,現在聽到李蟠的問話,立即伸出了大拇指說道,要不是羅欣眼睛轉得快,他恐怕接著就要把馬德的老底都給漏了。

  “原來是馬恩師!”李蟠又對著馬德一躬。

  “少來!”馬德轉身讓過這一禮,“你的恩師是三位主考大人,我頂多算是你的‘房師’,卻算不上恩師,你也不必自稱是我的學生……”

  “若無恩師寬容,學生此刻恐怕早就已經卷席歸家,哪裏還敢等在此處?……老師的恩情,學生縱死難忘!”李蟠原樣不動,臉朝大地自顧自地說道。

  “倒是個實誠人……馬德啊,讓人起來吧!”費老頭又說道。

  ……

  “李蟠啊,你也是出來遊玩的?”好不容易制止了李蟠動不動就行禮的作風,一幹人等對這個大個子舉人都有了那麼幾點兒好感……這就讓馬德本來準備好用來打擊李蟠的那些話也不得不收了起來。讓這個一心科舉的大個子知道自己的卷子早就已經沒有用了,“好心人”們還真做不出來這種事,就讓這家伙當自己落榜了吧,至少,比卷子沒用所受的打擊要好受一些。

  “老師,今天是發榜的日子,學生是來這裏看榜的!”聽了馬德的問話,李蟠恭敬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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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九十八章 火大


  
  “今天就發榜了?……倒還挺快的!”馬德咂咂嘴,看著面前這個一定會“落榜”的大個子,心底暗暗嘆了一口氣。

  “我說這貢院街今天怎麼這麼多人呢,原來是要發皇榜了……”海六在旁邊自言自語道。

  “老師,皇榜待會兒才會貼出來……學生跟一位堂弟在那邊酒樓包了一個桌子,請您與諸位賞臉移駕……”李蟠又施禮說道。

  “這個……好吧,前面帶路!”有人在自己面前一口一個“老師”的叫道,而且態度也一直畢恭畢敬,馬德覺得自己在貢院裏的那幾天好像有了點兒回報,臉面上在同伴面前也頗多了一番光彩,自然也就不好拒絕李蟠的好意了。

  ……

  可是,今天貢院街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本就不多的茶樓酒肆早就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來看榜的人,所以,李蟠和他堂弟所包的那個桌子也並不安全,在他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人坐在上面了。

  “大爺,你看……這幫人不講道理,人多欺負人少!”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像是跟班的樣子,在李蟠等人回來之後,跑過來說道。

  “這……老師,請您稍等,待學生把位子要回來!”想不到自己把“恩師”給請回來,包好的桌子卻已經沒有了。再看看四周,早就已經擠滿了人,哪裏還人空餘的位子?對於這種情況,李蟠禁不住有些羞惱。所以,不等馬德等人回答,他就走了過去:

  “在下李蟠,這位子是在下先前已經定下的,如今在下請來的客人,還請幾位仁兄讓一讓……”

  那些佔住了位子的也是幾個考生,相對於李蟠的人高馬大,這些人就顯得單薄太多了。不過,人多壯膽,看到一位彪形大漢走過來朝自己要位子,幾個人倒也不怵。

  “先前定下的?那就是先前的事情嘍!呵,這位兄臺是考武舉的吧?這裏發的是文舉的中榜名單,所以,兄臺你還是去別處吧……”

  “在下也是本科的考生,不是武舉!”李蟠分辨道。

  “哦?閣下也是本科的考生?……”拿折扇的考生佯做一愣,接著,就跟幾個同伴放肆地大笑起來,“哈哈哈,這位老兄倒會開玩笑,你這體格,搬搬石鎖,耍耍棍棒也就罷了,也想跑過來考進士?難道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哈哈哈……”

  “兄臺既也是孔孟門徒,就應舉止有度,怎麼能一開口就侮辱人?”李蟠不悅道。

  “閣下是在怪我們了?……我等是孔孟弟子,閣下卻本應是關雲長的門徒,如今閣下跑到文昌帝君座下搶飯碗,卻反過來怪責我們?這又是什麼道理啊?”另一名考生站起來,說道。

  “唉呀!文兄這話就不對了,你看這位兄臺人高馬大,天庭飽滿,地格方圓,一看就是大‘福’之相。這麼有福的人也願意做孔孟門徒,那是咱們儒家的榮耀啊……你又何必怪他來跟你搶奪這皇榜上的名份呢?難道以文兄你的才學,還考不中麼?哈哈哈……”拿折扇的考生說完便即大笑,譏刺李蟠考不中的意思已經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

  “你們這些人說話怎麼這麼不客氣?難道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羅欣走過來皺眉道,而她一過來,就聞到了陣陣酒氣。

  “喲,居然還有一位龍陽君!……莫不是跟著這位關夫子破門而出的弟子一起來的?哈哈哈……”看到女扮男裝的羅欣,幾名考生又是一陣大笑,形容之間,簡直就是放肆之極。

  “人都說高士奇喜歡罵人,初入上書房時便指桑罵槐,將索額圖、明珠、熊賜履和時任副都御使的余國柱四人當‘狗屎’罵了一個遍,本來我還不信,今日看來,幾位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莫非諸位也以為自己可以像高某人一般平步青雲,入閣為相不成?”馬德冷笑著走了過來。說羅欣是龍陽君,等於是說羅欣跟李蟠有一腿,他要是不發火可不算是個男人了。就算這幾個家伙都已經有些醉了,那也是饒不得的。

  “呵呵,怎麼?幾位不高興麼?那在下可對不住了……只是,今天在下卻實在高興,哈哈哈……”那拿折扇的考生仍然不知收斂,自顧地大笑道。

  “你說什麼……”馬德邁前一步,可是,還沒有動手,他就被於中拉住了:“這裏是貢院街,待會兒就要發榜了,這幾個如果中榜,就是今科進士,你把進士給打了,他們怎麼進宮見駕?見了駕又該怎麼說?……什麼事都等有了結果再說。”

  “……哼!”聽了於中的提醒,馬德只得憤憤地一甩手,和被李蟠和莫睛一起攔住了羅欣朝酒樓外面走去。而看到他們無奈的退下,那幾個考生又是一陣囂張的大笑。

  ……

  “都是學生的錯,還請老師恕罪!”出了酒樓,李蟠又朝馬德躬身說道。

  “不關你的事……”火氣雖大,卻也不至於不分好賴人,李蟠一番好意馬德等人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根本就沒有人怪他。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李蟠死心眼兒,跟一幫醉鬼講道理,也不至於鬧得這麼“丟人”。

  “我們好像都弄錯了,這種事情,好像應該找這裏掌櫃的問問才對……”顧客之間有什麼好爭的?既然李蟠已經把位子定下了,這酒樓就不應該讓人坐上去,所以,莫睛讓李蟠去找酒樓當家的。

  ……

  “這位客官說的是什麼話?座位已經定了出去,您卻不坐,結果讓人給佔了去,這又怪誰?我們這裏生意那麼忙,總不能一直派人給您看著位子吧?您又沒付小店兒替您‘看’位子的錢……”

  幾個人找到了酒樓的掌櫃,卻不想,這個瘦猴一樣的家伙卻是一副狡辯的嘴臉,渾沒把酒樓的信譽當一回事兒。

  “你這是想玩店大欺客是不是?信不信爺我砸了它?”海六剛才沒趁著機會表現一番一直在後悔,現在,看到一個小小的酒樓掌櫃居然也敢這麼囂張,他立即就跳了出來。

  “砸?行啊,砸吧!反正前面往右三十尺就是貢院,往左就是禮部,那裏都有兵丁守著,那些兵大爺天熱的時候都喜歡到小店兒喝點兒涼茶,天冷的時候都喜歡來暖壺小酒兒……這位爺您要是想砸,小的隨時恭候……只是那種有辱斯文的行為,恐怕會有人看不過眼哦!”瘦猴掌櫃笑嘻嘻地說道。

  “你!”海六頓時就被噎住,雖說如今算是有了點兒後臺,可是,跟禮部兵丁幹架,他目前還沒那個膽子。

  ……

  既然吃不住對方,馬德又想待會兒教訓一下那幾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妄醉鬼考生,也不便泄露身份,所以,只好再次退出酒樓。

  “可惡,要是爺在,哪容這些人猖狂?”看到這種情形,那個剛進酒樓就跟著幾個人的小男孩兒突然說道。

  “哦?這麼厲害?那怎麼不見人啊?”海六剛剛覺得丟了自己地頭蟲的面子,所以,對小男孩兒有點兒打擊人的話有些不悅。

  “那是當然了……在徐州,誰不知道我們爺的厲害?”小男孩兒挺著胸膊,牛哄哄地說道。

  “李蟠,聽這孩子的話,難道你的那個堂弟是徐州一霸?”馬德問道。

  “恩師別這麼說!這孩子叫狗兒(不是李衛),是我堂弟的跟班兒,本是個流浪兒……至於我那堂弟,他這個……天生的聰明,為人機靈百變,在家鄉徐州一帶倒是有些名氣!”李蟠答道。

  “哦?那他這回是跟你一起來北京參加科舉的?”

  “這個倒不是,我那堂弟自幼便不喜讀書,好在家財還算厚實,便捐了個監生,去年又捐了個知府,和我一起上京只是順道來京城,看能不能領個實缺……”李蟠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堂哥,又說我什麼壞話呢?”李蟠話音剛落,一個懶洋洋地聲音就從旁邊傳了地來。幾人循著聲音望過去,卻見一個穿著青色綢衫,一臉流氣的家伙正涎著一張臉朝這邊望過來。

  “沒,沒,沒說什麼……”李蟠的臉頓時一紅。背後評論人被當場抓住恐怕沒幾個人會不臉紅,除非臉皮已經比城墻還厚三分。而李蟠很顯然不屬於這一種人。

  “唉,真懷疑咱們是不是一家子,堂哥你怎麼就沒有我半點兒的機敏呢?唉,罷了罷了……你們怎麼都在外面啊?這幾位是……”李蟠的這個堂弟雖然形貌有些讓人不感恭維,為人倒是爽快,上來就問道。

  “哦,這位是馬德馬老師,他是我此科的房師,要不是他老人家,愚兄恐怕根本就沒臉留在這裏了!另外幾位都是馬老師的同僚。”李蟠連忙為馬德等人介紹道。

  “噢!原來是禮部的房師!那可是大學子……在下新任鳳陽知府李鱗,有禮了……”李蟠的這個堂弟洋洋得意的拱了拱手,算是跟馬德等人見了一禮。馬德等人看他托大,知道他認為自己是五品知府,職位高於禮部的六品監考小官,所以才做出了這麼一副樣子,對此,馬德等人都是感到一陣好笑,不過,幾人卻也不為己甚,各自拱手回了一禮。

  “鳳陽知府?李鱗兄既是捐官,怎麼選了這麼一個破地方?我雖在京城,可那鳳陽十年九荒的名頭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李兄難道不曉得那裏的官不好當?”海六突然問道。捐官大多都是捐的肥差,就算差點兒,也都寧可再等幾年等個好缺,也不願去窮鄉僻壤,鳳陽府自從明代起便已是天下聞名的苦地方,而且民風剽悍,十分不好管理,這個李鱗竟然願意去那裏當官,海六有些想不通。

  “誰說我想去那裏來著?失算啊!本以為恩科考試,自會有不少空缺留出來,趁著這個時候來到京城,便可近水樓臺,先撈一個好位子。可誰知道,吏部的那幫家伙,居然給老子弄了這麼一個破地方……唉,這就是命啊!”李鱗嘆道。

  “窮知府未必及得上富知縣,李兄為什麼不求個好的縣,去做個百里候呢?”於中問道。

  “那怎麼行?當初我花了那麼多銀子,捐的就是正五品的知府,若是去做七品縣令,豈不是虧了四等?這品秩猴年馬月才升得上來?而且見個官就得拜見,老子怎麼能受得了?”對於中的提議,李鱗連連搖頭否定道。

  “呵呵,李兄倒是有意思,不過,據我所知,安徽一帶最近去了個厲害人物,你要是想去那裏刮油水,可要小心些哦!”莫睛笑道。

  “咦?你怎麼知道安徽去了個厲害的家伙?沒錯沒錯,就是那個做觀察使的家伙,彈劾了鳳陽知府,害得老子只好去給他堵缺,這事兒我一想起來就氣得慌,對了,你們既然知道那人去了安徽,那你們知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觀察使?好麼,施世綸的動作倒是滿快的,才到了那裏沒多久就已經開始試手了!”費老頭微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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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九十九章 種地瓜


  
  “施世綸?原來這家伙叫施世綸,行,老子算是記住這個名號了!”李鱗喃喃道。

  “怎麼?李兄你想去找施世綸算帳?看在李蟠的面子上,我勸你一句,別做這種傻事,那施世綸的來歷可不簡單,後臺硬著呢!”於中朝李鱗警告道。

  “誰說老子要去找這個施世綸算帳了?老子要去找他喝酒!”李鱗看看幾個人投過來的不解的目光,解釋道:“你們是不知道,那個原先的鳳陽知府太不是個東西,朝廷撥下的救災糧款居然被他貪污了一半還多,這可是救命糧……就是做賊的都有規矩,救命錢不能拿,拿了就要斷子絕孫。這龜孫子居然連老百姓的糊口糧都要拿去賣了,簡直就連人都不佩做,壓根兒就是豬狗不如。那施世綸把他給彈了,才叫一個大快人心,這等好官,當然是要交朋友、喝老酒,哪能當成對頭?”

  “哦?你真是這麼想的?”費老頭笑問道。這個李鱗不像是當官的,反倒是個走江湖的。

  “你這老頭怎麼這麼問?不是這麼想的難道還是那麼想的不成?你去徐州打聽打聽,我李鱗什麼時候欺負過好人?”李鱗對費老頭的懷疑明顯有些不滿。

  “欺負人?呵呵,難道你以為你能欺負得了施世綸不成?”羅欣笑道。

  “怎麼?那施世綸很了不起嗎?有什麼不能欺負的?”李鱗不悅道。

  “施世綸的大哥早死,他是老二,世襲的候爵,簡在帝心的能員;他朋友雖然不多,卻也都算得上是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人物,李鱗小哥,你真的以為他好欺負麼?”費老頭又笑道。

  “後臺硬了不起啊?做官得憑自己的本事,腦袋瓜子不靈光,後臺再硬也撐不起來!”李鱗嘴硬道。

  “呵呵,好,好……”費老頭笑了笑,不再說話。

  ……

  “爺,剛才有人搶咱們位子,還挺囂張呢。大爺過去都沒能要過來,還被損了一頓!那掌櫃的也不是個好東西,收了咱們的定錢居然也不幫著說話,還怪咱們沒佔著座位……”小男孩狗兒趁著幾個大人說話間的閒空插嘴道。

  “什麼?***,走,進去瞧瞧……”

  ……

  進去並沒有多一會兒,李鱗李蟠兄弟倆就和費老頭等人就坐在了他們定好的座位上。

  而之所以能有這種結果,按於中的話,就是李鱗耍了一點兒“小聰明”。李鱗進去之後,先找了店掌櫃,以花錢找人散播謠言為由,威脅說要讓他的酒樓臭名遠揚,並且,實際列舉了一些粥裏有死耗子,菜裏有指甲,院裏挖出過死人之類的謠言範本。本來,聽完這些,店掌櫃還想動粗,可是,李鱗又說自己要朝禮部衙門跑,說他要謀財害命……於是,最終,他不僅要回了定錢,還倒訛了十兩封口費。

  而對付那幾個佔著位子不讓的考生,就更加容易了。派小男孩狗兒出去喊了一句“開榜”,就把全店裏的客人都給引走了。他們自然就輕輕鬆松把位子佔了回來。雖然幾個考生沒看到皇榜轉回來的時候看到沒有了座位也跟他們吵了幾句,可是,終究是幾個文弱書生,又有些喝高了,所以,李鱗招呼了一聲海六和狗兒,每人灌了一瓶白幹,從酒樓後門扔出去了事。當然,馬德也沒忘讓海六在每個人身上多加點兒各色印記,反正這些人已經喝醉了,就當他們是自己撞的好了。

  ……

  “看來你這人也還不壞嘛!腦子也挺好使的,加上鳳陽也是個好地方,你要是願意當個好的父母官,說不定三兩年就能恢復過來……到時候,有了政績,你升官也就容易了。”坐在桌子邊上,羅欣朝李鱗說道。

  “哪有那麼容易?我都問了,鳳陽連著好幾年遭災,年年都有好多人出去逃荒,現在已經是十室九空。我若是去了那裏,能撐著變好點兒就算不錯了,哪敢說什麼恢復?”說起了正事,李鱗那本來稍有些流裏流氣的神態也收斂了一些,嘆氣說道。

  “堂弟你這就有些妄自菲薄了,你的本事比為兄大,腦子也靈光,這個鳳陽知府定然會做得有聲有色……”李蟠說道。

  “不錯,今日相見就是有緣,日後你若有什麼難題的,寫信到滿洲找我們就是了……雖不敢說萬事萬靈,至少,幫忙出點兒主意還是可以的。”馬德開口說道。他對李蟠感覺不錯,再加上知道李蟠不會中榜,心裏難免就替這大個子覺得有些難過,所以,看在李蟠的面子上,有意提點一下這個李鱗。

  “滿洲?你們不是禮部的官員麼?”李鱗問道。

  “是啊,我們本來是禮部的,不過,最近朝廷朝滿洲增派官員,我們這幾個文武不修的家伙沒人願意留,就只好去滿洲看看情況了……”看到海六想趁機擺譜,於中瞪了他一眼,接下了李鱗的話。

  “唉呀,這可就可惜了,關東那種地方,可比鳳陽還難過,幾位兄臺怎麼就不想著到謀個地方官呢?”李鱗問道。

  “滿洲有什麼不好?那裏的官員,比起各地的同級,在品秩上都至少要大上一等。而且物產富饒,奉天都種出大米了,李鱗兄你不會不知道吧?”海六不滿道。想想自己也要跟著去滿洲,而且還是去傳說中的寧古塔,海六實在是不情願聽信那裏是苦寒的不毛之地。

  “知道知道,種大米嘛!有啥了不起的?要是我,就種地瓜!”

  “種地瓜?”

  “是啊!這地瓜可了不得啊!一畝就產好幾千斤,這要是拿到老百姓手裏,得吃多少日子?實在吃不了還能喂豬,而且不只地瓜,地瓜秧也能喂豬,所以啊,‘地瓜全身都是寶,還能天天吃得飽……要種就種地瓜,地瓜好!’”李鱗一本正經地說道。

  “噗!”聽著李鱗像是在念廣告詞,莫睛和羅欣忍不住笑出了聲。

  “有什麼好笑的?地瓜可好吃了,烤著吃又甜又糯,比大米強多了……”狗兒在旁邊為自家主人壯聲勢道。

  “對對對,地瓜好吃,種地瓜好,哈哈哈……”於中等人無不大笑,就算是惹得酒樓內人人側目也顧不得了。種地瓜?在他們面前說這種話題,他們又豈能不笑?

  “恩師!我堂弟說得很好笑嗎?”李蟠突然問道。

  “沒,沒什麼好笑的……哈哈哈,這,這種地瓜確實很有見地……噗,哈哈……”馬德好不容易有些控制住了自己的笑意,卻很快再次崩潰,重新加入到大笑的行列。

  “恩師,學生覺得我堂弟所言不錯。其實,學生自己也曾經研究過,我大清若想保持如今的盛世太平,就應當多多種植玉米、土豆、蕃薯,因為這些糧食不僅畝產極高,超過大米小麥十幾甚至數十倍,而且,對田地土力的要求也是極低。就算是一畝薄田,也能種出數千斤蕃薯,曬成便於保存的地瓜幹也仍有不少,再加些野菜糠食,足可供一家十口全年之糧。這樣,不僅可以增產糧食,也能讓很多原先不適於耕種的土地變成田地,可大大增加我大清的耕地數量……而自從我康熙皇帝平定三藩以來,大清人口漸增……”

  李蟠接著往下訴說著自己研究出來的結論,費老頭、於中、莫睛、馬德、羅欣卻已經不笑了,或者說,他們不敢笑了。場面靜寂下來,一伙人都盯著李蟠不住的看。

  ……

  “這,這些都是你自己得出來的結論?”一直等到李蟠說完,費老頭才抓著這個大個子的肩頭顫聲問道。

  “費大人,這都只是學生的粗淺之論,但……但學生自信這些還是有些道理的。”李蟠頓了一下,小聲說道。

  “李蟠,你認我當老師,我不敢受!你……”馬德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還是那個拖考拖了八個小時,還不知道自己在閱卷之前就已經落榜了的笨蛋嗎?

  “我說李大個子,你就算這回名落孫山,沒考上,我也要荐你為官!”於中拍拍李蟠的肩膀說道。

  “這就不用了!我自己的堂哥,我自己自會為他想辦法,到時候,給他捐個官,比荐個小官強得多了……”李鱗以為於中只是客氣話,並沒有當回事兒,而且,於中在他眼裏就只是一個禮部小官,這種六品小吏,能給李蟠荐個什麼官職?

  “哼,你懂什麼?你堂哥雖然表面木訥,內裏卻有大智慧,你捐的官不適合他……”莫睛橫了李鱗一眼,不客氣地說道。很顯然,李蟠死心眼的性子只適合那種艱苦的理論研究,而不是去做什麼地方官。

  “我捐的官不適合我堂哥,你們就能給他荐個好官了?”李鱗不服氣道。

  “其實幫你堂哥荐個官職並不是最好的法子,最好的法子反倒是把他剛才說的話轉述給某些人聽,到時候,再說上一兩句好話,李蟠恐怕就是想不當官都不行了……”羅欣說道。

  “那又如何?那‘某些人’就能給我堂哥一個好官職了?諸位,你們的好心我們哥倆心領了,不過,這事兒就不用你們操心了,我們自己的事情,還是讓我們自己來辦好了……”李鱗還是不打算麻煩幾個“小官”。

  “李大人!”海六憋在心裏已經好久了,現在看到幾個主子沒有反對的意思,他再也忍不住了,“費老爺子是奉天府尹,三等伯;於大爺是黑龍江海關提督,一等子爵;我主子也是寧古塔都統,吉林參領,一等子爵;他們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員,而且都有封爵在身,可與當朝一品平起平坐,又都是當今天子的近臣,他們給蟠爺荐的官職,怎麼會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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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物華天寶 第一百章 打破規矩之人不可貌相


  
  “開榜嘍!”

  恩科皇榜終於開了。剎時,貢院門外的一塊照壁前便已經擠滿了各色人等,人群不住擁擠,其程度比起最熱鬧的廟會還要擁擠好幾倍。而且,不僅是各地來參加科考的考生,就連門口的小販,街頭賣糖葫蘆的,甚至一些混混,也在使勁朝裏面擠……天曉得他們擠進去有什麼用。不過,相比起那些不相干的人,倒是還有一群服色比較統一的家伙也擠的十分帶勁兒,這就是那些京城裏的富貴之家的僕人們了。按照多年來的風俗,中榜的考生如果還沒有婚配,那麼,跟這些家的小姐們可就有戲了。 不過,儘管十三分的擁擠,照壁前三尺的範圍之內,卻是寬鬆的很,不是這些不想擠過這片小地方,而是因為那三尺之地是禮部兵丁把守的地方,擅自闖過去可是要倒霉的。

  費老頭五人和李蟠兄弟倆倒是沒急著擠上去看榜。倒不是不想看,而是李蟠沒那個自信,既然正主兒都提不起興頭來,其他人也就沒那個必要擠上去了。當然了,大人沒去擠,小孩子的興頭卻沒必要去阻止,狗兒在一聽到“開榜”的叫聲就跑了出去……

  “看看,三年一屆,每一屆不過錄取幾百人,就可以讓全天下為之瘋狂……”指著酒樓外面擁擠的人群,莫睛感嘆道。

  “本就是這樣嘛!……少了才稀罕,稀罕了才會引人注目。得中的舉子又都能得到跟皇帝同飲瓊林宴的殊榮,之後名利滾滾來,這麼好的事情,試想誰不願皇榜高中呀?”於中說道。

  ……

  “我中啦……我中啦,哈哈哈……”

  “我中啦……”

  “嗚,二十年寒窗,盡付東流啊……”

  ……

  皇榜是考生們人生的轉折點。幾個人坐在酒樓裏面,各種喜悅,悲愴的聲音不時透過嘈雜的人群傳到他們的耳朵裏,再看著不時從人群裏鑽出來的那些人的模樣,或喜笑顏開,或顛狂發瘋,或平靜自若……各種形態不一而足,倒也算是經歷了一場場人生悲喜劇。

  ……

  “唉喲我的媽呀,這些人根本就是瘋了,我的腰唉……”

  狗兒爬在地上,手腳並用的從一個人的胯下鑽了出來,捂著後腰跑回了酒樓,邊跑邊叫個不停。

  “怎麼樣?你大爺中了沒有?”看到狗兒回來,李鱗立即伸手抓住他問道,雖說沒擠去看,可是,他還是很關心李蟠的成績的。跟他一樣,李蟠也是伸長了脖子。只有費老頭等人,因為早就知道了答案,都沒有動。

  “唉,爺,大爺叫李蟠,可是,那倆字兒它認識狗兒我,狗兒我卻不認識那倆字啊……”狗兒擠著眼睛說道。

  “小崽子,您跟爺我裝什麼蒜?腚盤子痒痒了是不是?”不輕不重地一拍掌拍在狗兒屁股上,李鱗罵道。儘管知道了費老頭等人的身份,可是,這家伙仍然沒有任何收斂的態勢,相反,他還順杆向上爬,想讓費老頭等人順便給他也謀個好差事呢。

  “嘿嘿,”被拆穿了小把戲,狗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 旋即他的面孔就轉得有些低黯,“大爺沒中,念榜的挨個念了名字,我都聽了,二甲三甲裏面都沒有大爺的名字……”

  “……呵呵,沒,沒事的,反正早在預料之中!”李蟠的面皮顯得有些生硬,不過,看到身邊人投過來的擔心的目光,他反而主動安慰起同伴來。

  “就是,這些進士的文章再好,又有個什麼用?”馬德拍拍李蟠的肩膀,說道:“你那才是真正的治世之學。那考慮的可是百年大計,跟你比,那些進士還差得遠呢,別擔心,到時候為師一定推薦你一個好位子……”

  “沒錯,有能耐就是有能耐,考不中又如何?到時候做出成績來讓這幫人瞧一瞧……”於中也勸道。

  ……

  “聖上欽點一甲金榜到!”

  就在於中一伙人輪番上陣,安慰李蟠這個大個子的時候,一聲大喝讓他們和外面那些擠著看皇榜的人們都靜了下來。

  一甲!

  總共只有三個名額,也就是康熙欽點的今次科考的前三名:狀元、榜眼、探花的名字到了。

  “走走走,看看去!”這一下,連李蟠也顧不得傷心了,一甲前三名的誘惑之大,已經超過了他內心的哀意。

  ……

  “一甲第三名,探花,浙江滋溪,姜宸英…”

  “哄……”歡呼聲,讚嘆聲,羡慕聲,夾雜在嫉妒的眼神之中,立時朝著某個還在沮喪的花白胡子老頭襲了過去。

  “不要亂!”負責宣榜的禮部郎官微笑著壓了壓場,又接著宣讀到:

  “一甲第二名,榜眼,江蘇寶應,王式丹……”

  ……

  “一甲第一名,今科狀元,江蘇徐州,李──蟠!……”

  “哄!”

  本來應該是最大的歡呼聲卻剛剛起了個頭便沒有了後續!因為,李蟠和費老頭等人根本就沒有反應,圍觀的人們也不知道誰是李蟠……朝誰歡呼都不知道。

  “一甲頭名,江蘇徐州李蟠,李蟠可在?”宣榜官又揚聲問道。

  “李蟠在!”

  馬德募地朝天大吼一聲,接著,猛地把李蟠推到了宣榜官面前。

  ……

  “喲,馬大人,您也在!”宣榜官也是考官之一,跟馬德一起在貢院裏呆了不少時間,自然認得這位滿洲新貴。

  “呵呵,在、在,呶,這小子就是李蟠!哈哈……”馬德把李蟠推了過來,得意地大笑。

  “沒錯,就是這位,他出貢院的時候下官見過,這麼壯實的狀元,恐怕是千年頭一遭……”宣榜官笑咪咪地看著李蟠,連連說道。

  “這,這位大人,學,學生真的中了狀元?”李蟠自從聽到自己的名字之後就如在夢中,此刻被馬德狠拍了兩下,有些回過了神來,可是,他仍然難以相信自己居然中了狀元。

  “沒錯,就是你!”宣榜官瞇著眼睛微笑道:“拖考拖了四個時辰,皇上都聽說了!本來皇上還想怪馬大人不講規矩,對你太寬鬆口。高大人就把你的卷子呈了上去,結果,皇上一看,大喜,說你見解獨到,且是‘苦心之士’,可為天下苦讀士子之楷模,當場欽點你為狀元……呵呵,要不是馬大人讓你把卷子做完,你這個狀元可就丟了!所以啊,你可得多謝謝馬大人!……”

  ……

  “這樣也可以?果然是皇帝,九五至尊,一言可變天,一言可換地!”於中在旁邊聽著李蟠這個本應早就被除去參閱資格的家伙居然因為康熙的一句話就來了個超級咸魚大翻身,由鐵定落榜到狀元及第,禁不住喃喃道。

  “本就應該這樣……康熙至少還是識貨的,李蟠這人確實有才,只是反應慢一些罷了。”費老頭在旁邊點了點頭說道。

  “可他這樣不合規矩……知道不?沒規矩不成方圓!”於中道。

  “方圓?呵呵,方原萬多里之內,康熙本身就是規矩,所以,他又可以任意打破規矩,……而他打破規矩的同時,也是在向人們顯示他的規矩,同時也就是保護他自己的規矩……明白了嗎?”費老頭說道。

  “……高深!……等明天我弄明白您老的意思再給您答案!”於中苦笑道。

  “於中,我好你發現你對科舉這東西挺感興趣的,前面還想當考官,現在又這麼在意康熙的意思……到底怎麼回事啊你?”莫睛突然朝於中問道。

  “唉!怎麼說呢?一失足成千古恨吶。要是老子高考考得好,哪會跑去賣西瓜?”於中長嘆道。

  “呵呵,於哥,你高考沒考好,跟‘失足’有什麼關係啊?難道你是因為去做違法的事情才高考沒過的?”羅欣笑問道。

  “這可不關違法的事情。不過,我這一失足可嚴重啦。英語沒學好,導致嚴重跛腳。……唉,這全怪我小時候把‘English’的讀音給念歪了的緣故……”於中佯做鬱悶道。

  “怎麼讀歪了?”莫睛問道。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啊,……想當初,剛上初中,老師教我們學英語,結果,把‘English’讀成‘硬給利息’的同學現在當了銀行行長;讀‘因果聯繫’的考上了哲學系;讀‘硬改歷史’的現在成了領導……我讀‘陰溝裏洗’,結果成了賣菜的!後來衛生大檢查,我賣菜又賣不下去了,只好改賣西瓜……”於中“黯然”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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