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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架空歷史] 水煮清王朝 作者:古龍崗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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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風生水起 第四十一章 “我想當宰相”


  


  北京!


  乾清宮外,高士奇正在等著康熙的召見!


  內侍剛剛進去,他也不著急,偶爾抬頭看看頂上的黃琉璃瓦重檐廡殿頂,或者低頭看看腳下的漢白玉石臺基,再看看殿前寬敞的月臺上,左右立著的銅龜、銅鶴,日晷,竟顯得十分輕鬆。


  那天,莫睛到他家裏來,言語之中,直擊他的心思,接著又提及康熙有事瞞著他們這些大臣,結果,竟趁著他失神的檔兒在言語上佔了他的上風,這讓他大感失了威風。不過,這已經是小事了,以他對康熙的了解,既然康熙沒當眾說起過關於莫睛私招俄夷使者的事情,那麼,就極有可能是有心包庇,或者說,另有處置,但這種處置絕不可能是要殺人或者怎麼的,因為康熙給人論罪,從來都不瞞著那些文武大臣,為的就是給那些大臣一個“公正”的印象,畢竟,當初康熙從鰲拜手裏奪過政權的時候,文武百官早就已經被鰲拜一黨那巧取豪奪,毫不顧忌的殺戮大臣的行為弄得人人自危,康熙這麼做,也只是為了讓那些文武百官能早點兒消除心中的陰霾!而且,莫睛那看起來好像是挺大的一個罪名,事實上不過是在康熙的手掌心裏稍稍蹦達了那麼一下而已,所以,就是康熙要給她論罪,也應當不會致命!不過,這只是高士奇自己的猜測,莫睛終究是一個女人,女人太冒尖的話,誰知道康熙會怎麼想?一個喜歡乾綱獨斷的人,是很難接受別人不按自己的意思辦事的,何況還是一個女人!雖然康熙一向自詡以“仁”治國,不喜歡殺戮大臣,可是,如果他真的要處置莫睛,也絕不會有什麼大的阻力!


  不過,不得不承認,那個莫睛還是有一些小聰明的!


  竟然在他高士奇和幾乎滿朝文武百官之前,就想到了康熙會再次提拔一名官員任宰相的心意,並且還把這名官員限定在了一個極小的範圍之內!


  “或許,這就是旁觀著清吧!”高士奇暗暗在心裏笑道:“文武百官之中,誰不想攀附大樹?可惜,一個個都想著去找當權之人,卻沒想到,皇上絕不會讓大權旁落,平衡,方是皇上的真正心意!……不知道張廷玉有沒有想到這一點?……可惜,就是想到了,恐怕以那個小子的個性,也是不會有所表示的!”


  高士奇正在想著的時候,一個太監從乾清宮大殿裏勿勿走了出來。


  “高相,皇上召您進去!”


  “嗯!”


  晃晃腦袋,高士奇把“張廷玉應該比那個莫睛更聰明一些”這莫名其妙的想法拋了出去,然後,整整官服,昂然踏進了這內廷後三宮之首的乾清宮!


  (內廷後三宮,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交泰殿放著清朝二十五枚寶璽,坤寧宮是皇后居處,後來成為專門供薩滿教祭神的場所!)


  ***************


  高士奇覲見康熙之後第二天,同樣在乾清宮,早朝時分!


  高高地坐在“正大光明”匾下面的寶座上,康熙注視著肅立在下面,一個個顯得人五人六的官員,心中突然有一種想笑的感覺,“待會兒這幫家伙恐怕就要顧不得什麼儀態而爭個你死我活了吧!”他暗暗想道。


  “皇上有旨,有事啟奏,無事退班!”


  看到康熙和文武百官都已經準備好了,大太監李德全按照慣例宣道。


  “啟奏皇上,臣陳廷敬有本!”


  李德全剛剛退下,一名大約五十多歲的官員就出班奏道。


  “是廷敬啊,你有何事?”康熙問道。


  “回皇上,江蘇巡撫于成龍上奏吾皇,懇求皇上削減今年江蘇需要上繳的錢糧……!”


  “不行!”


  沒等陳廷敬說完,康熙便斬釘截鐵的斷然拒絕道!


  “皇上……”陳廷敬急道:“自從于成龍繼任江蘇巡撫以來,皇上要他每年多上繳七百萬石糧食,即便是江南魚米之鄉,此任亦是太重,于成龍見民生艱辛,這才不顧皇命上本啟奏,望皇上念于成龍一片愛民之心,准其所奏!”


  “皇上,陳大人所言甚是,奴才附議!”


  ……索額圖!


  誰也沒有想到索額圖會出來幫著陳廷敬說話,就連剛要再次拒絕陳廷敬所奏的康熙都是微微一怔!


  這事兒……不對勁!


  陳廷敬官居文淵閣大學士,吏部尚書,是在清廷漢官中僅次於熊賜履和高士奇的人物,一向為人清正,跟索額圖還有先前的明珠一直不對付,只是他甚得康熙看重,又是康熙平三藩時的功臣,這才沒讓兩個宰相給聯手壓下去,可是,兩個有矛盾的人如今居然會為了同一件事情表達同一種意見,這在朝廷上雖然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可他們是陳廷敬和索額圖呀!自從兩個人一同出現在朝堂上以來,就從來沒有對過盤,就像康熙要裁撤三藩時,索額圖認為三藩勢大,為免刺激對方,不應撤藩,而陳廷敬則是支持者中的骨幹;平臺灣後,索額圖認為臺灣孤懸海外,不宜防守,理應將島上百姓遷往大陸,然後放棄臺灣島,而陳廷敬則聯合施琅和福建總督姚啟聖等人,堅決表示反對……兩件大事最後都表明了陳廷敬比索額圖更有遠見,再加上陳廷敬從來不買索額圖的帳,於是,索額圖對陳廷敬的事情要麼不插手,要麼就是對著幹,就是從來沒有過今天這種情況。


  ……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個索額圖,肯定是又收了別人的好處!哼!”熟悉索額圖的康熙很快就猜出了這位索相爺這麼做的原由,心中恚怒。


  而索額圖卻沒有想到他的心思已經被康熙看穿了,再說了,他有什麼怕的?他可是在為江蘇的“老百姓”說話呢!雖說這些老百姓個個都是身家百萬兩銀子以上的,可是,這些人每年都要對著于成龍那張冷繃繃的臭臉,然後心不甘情不願的拿出自己的錢來幫那些農家墊付這七百萬石錢糧的缺額,可是很“苦”的!更重要的是,于成龍那個人不僅不領這些“老百姓”的情,還敲詐敲上癮了,整天這事兒那事兒的找他們,一會兒修築河堤啦,一會兒圍湖造田啦……就是不讓人好過!這算什麼?要不是看這個家伙在那些小百姓之中的清名太響,算得上是朝廷的一面旗幟,康熙肯定不會同意撤他的職,可就不是只奏請皇上削減稅賦了,而是直接就把那家伙一擼到底,去他娘的了!……當然了,請他索相爺出馬,自然是付出一定代價的,一百萬兩紋銀,也還算可以!再說了,這筆錢往那麼多富豪身上一攤,每個人也用不著掏多少,而且只掏一次也比每一年都要掏的好!


  “不管你們是什麼理由,朕就是……不準!”康熙沒理索額圖,只是對著陳廷敬說道:“朕知道做事不能涸澤而漁,可是,大事將近,朕需要足夠的糧餉,江蘇是魚米之鄉,不在那兒籌上哪兒?魏東亭每年要為朕籌集一千萬兩銀子,他都沒有說話,于成龍就更加沒有理由!……廷敬啊,你去告訴他,再等一段時間,等朕的事情做完了,朕不僅要免去這七百萬石的皇糧,還要減免江蘇幾年的稅賦,足夠讓江蘇回過


  元氣,絕不會讓他難做的,你讓他放心就是!”


  “這……臣領旨!”看到康熙態度堅決,陳廷敬知道康熙已是打定了主意不會鬆口了,既然如此,就先抓著他說的會減免江蘇幾年稅賦的話吧,這樣也算對得住那裏的百姓了!而索額圖,錢已經收了,事情沒辦成又怎麼樣?那些人敢來找他嗎?


  “還有什麼事嗎?”揮揮手,讓索額圖和陳廷敬站回去,康熙又向百官問道。


  ……


  “既然你們沒事了,那就輪到朕了!”康熙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索額圖,心裏突然閃過了一種報復的快感,“看你小樣的給朕找麻煩,明知道朕要對葛爾丹用兵需要糧餉,居然還敢為了一點兒好處來說項,哼,真是不把國家大事當事兒,好啊,既然你分不清該怎麼做一個合格的奴才,朕就給你提個醒!”


  “上書房大臣供奉軍機,議理政務,為朕不可或缺之左右手,如今,熊賜履告老,上書房四大臣中少了一個,朕決定從百官之中再選一人擔任上書房大臣一職,諸位愛卿看,誰最合適呢?”


  ……


  “哄……”


  短暫的寂靜之後,乾清宮在突然之間就像變成了一個菜市場!


  文武百官幾乎一齊訝然……康熙居然現在就要“選相”!


  熊賜履才剛剛告老兩天啊,人還沒離開京城呢,怎麼就急著選人接替他了呢?


  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確定到底什麼人能當上新的宰相!


  文武百官,都心動了起來!


  沒錯,確實是全都心動了!


  一個小小的張廷玉,六品微末之吏,年不過二十許,就能在一夜之間魚躍龍門,竄升到上書房,位居宰執之位,現在呆在這乾清宮裏的,


  哪一個不是四品以上?憑什麼會比他張廷玉差?


  “我想當宰相!”


  是在這一剎時,幾乎所有官員共同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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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風生水起 第四十二章 舉薦


  


  “咳咳!乾清宮乃皇上問政重地,諸位大人如此喧嘩,成何體統?”


  看到康熙說想選一個新宰相之後,大殿上的場面有些亂,索額圖重重咳了兩聲!於是,很快的,大殿上又靜了下來,不過,雖然表面上安靜了,文武百官的心裏,卻依然在起伏不定!


  ……


  “啟稟皇上,奴才想舉薦一人!”滿意地看著自己造成的安靜局面一眼,索額圖第一個站出來,向康熙奏道。


  “哦?索額圖你這麼快就有人選了?好吧,講,你想舉薦誰?”


  “皇上,奴才想舉薦的是:李光地!”索額圖自信滿滿地答道。


  “李光地?”


  “正是!皇上,李光地忠君愛國,學識淵博不在熊賜履之下,且任直隸總督多年,極有幹才,由他任上書房大臣,絕對是最佳人選!”索額圖道。


  “嗯!這話倒也不錯,無論從資歷,還是學識,能力,李光地確實是上上之選!”康熙也是點頭道。


  “是啊,是啊,李大人確實是最佳人選!…… ”


  “沒錯,李晉卿(李光地字晉卿)任上書房大臣是名至實歸……”


  ……


  看到索額圖舉薦,康熙點頭,一些心熱的官員馬上就冷靜了下來,雖然腦子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可是,他們的嘴巴卻已經在第一時間表示出了他們的意思──李光地,確實,也理應是第一候選人!滿朝文武,確實是沒有人能比李光地更有資格來爭這個相位了!


  也難怪這些人會有這種隨大流的想法!因為李光地確實有服眾的本錢!


  李光地是理學名臣,學識號稱直追“朱子”,雖然這種讚譽有些誇大其辭,可是,卻也表明了他在理學盛行的清朝學術界的地位,雖然沒法跟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這些不肯效忠清廷而真正潛下心來做學問的大宗師相比,可因為他的一品大員身份,卻讓他對那些醉心於科舉的讀書人更有影響力!


  而且李光地也很有才幹,立過很多大功,在官民之間的口碑也是極好!三藩叛亂之時,派人由福建潛回北京,獻平定福建策略;收復臺灣之時,以湖頭李氏全族身家性命舉薦施琅;任直隸巡撫之時,治理子牙河、漳河、永定河,並大範圍糾正了清初數十年的“圈地”弊政,設常平義倉,災年救助百姓……等等!康熙曾多次公開地表彰他的功績!可以說,李光地早就是一名“簡在帝心”的能臣,幾年前就已經是呼聲極高的宰相候選人,要不是突然間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了個高士奇,李光地恐怕早就是宰相了,現在索額圖提起他來,用一個詞來概括,那就是:順天應人!這架勢,要不是現在李光地還在通州的總督衙門,恐怕就可以先行謝過君恩了!


  “皇上,臣反對李光地出任上書房大臣!”


  就在文武百官幾乎都肯定的認為李光地是最為合適的人選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在了朝堂之上!


  “徐乾學?!”眾人無不詫異!這人是明珠一黨的餘孽啊,康熙沒有嚴查他們,讓這家伙和另外幾個人逃過了一劫,不過,他還是被從刑部尚書降為了侍郎,只是暫行尚書事罷了,可現在明珠一黨早就煙消雲散,這個徐乾學竟然敢在沒有任何後盾的情況下反對索額圖,他不想活了?


  “哼,原來是徐大人,只是不知徐大人你憑什麼認為李光地不能當上書房大臣?他不能,難道你能?”看到朝堂上居然有人敢朝自己挑刺兒,而且還是先前明珠一黨的餘孽,索額圖立即大怒,當下便怒喝了過去。


  “索相,卑職並不是認為李光地‘不能’當上書房大臣,而是認為他‘不配’!”


  “哦?李光地他怎麼不配了?難道他貪過污,受過賄?難道他蠹國害民了?……哼,他總比你徐乾學徐大人‘配’得多吧!”索額圖冷笑道。


  “呵呵,索相請放心,卑職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認沒資格跟李晉卿比,可是,這上書房大臣位居宰執,地位尊祟,且長居吾皇身側,需要德能兼備之人方可任此職,李晉卿論學識、論能力自然是不二人選,可是……他‘德行’有虧!”徐乾學亦是冷笑道。


  “你?!……”索額圖募得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徐乾學,差點兒就想動手打人。


  李光地“德行”有虧的事情已經傳了好些年了,從十幾年前的“賣友”案(陳夢雷案),到幾年前的“奪情”案、“外婦之子來歸”案,每件事都是不清不楚,可是,說不清楚就更讓人浮想聯翩了,要知道,這三案代表著“不義”、“不孝”、“不仁”三樣大罪,早就成了李光地身上最大的三根軟肋,如今被徐乾學在朝堂上提出來,如果不能當場就把事情說清楚,那麼,李光地這個上書房大臣是甭想做了!……朝廷畢竟是要臉面的!


  (奪情案:李光地老媽死了,按規矩他應當回家守制三年,可那時他正在爭取進上書房,便匿喪不報,結果被人揭發,為了彌補,他不得不上表請求回家守制,而康熙卻給了他一張聖旨,奪情起用!


  外婦之子來歸案:李光地居喪期間,跟一個青樓女子有了私情,後來這女子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便變賣了家產去他老家認親,可他的族人卻不認,這女子那時已經是身無分文,一家三口像乞丐一樣找到了京城,可李光地仍然不認。)


  索額圖也是一時沒想到有人會提起這個茬兒,因為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講,李光地都是最為合適的宰相人選,而且又是他這個當朝第一權相舉薦的人物,一般來說,都不應該有人反對才是,因為反對的話就要面對他和李光地這個直隸總督的報復,這對在場的這些官員來說是十分可怕的,可是,徐乾學這個本應夾起尾巴做人的明珠餘孽怎麼就有這個膽子了呢?


  不過,索額圖卻沒有時間去想徐乾學這麼做的原因了,在朝堂上,當著皇帝的面用手指著大臣怒聲斥罵,這麼囂張的行為,已經惹火了一個人!


  “索額圖,這裏是乾清宮,不是你家,你囂張什麼?”


  “……”居然有人敢訓自己?這聲音不像是皇上啊!索額圖氣怒之下,立即轉頭看向了那個聲音的來源,可是,看到喝斥他的人之後,他乖了,忍著氣,老老實實的退回了自己的位子!


  “武丹,退下!”


  “是,皇上!”


  慢條斯理的一問一答,表明了誰才是這裏的主人!


  康熙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掠過索額圖,讓後者心中募然冒出了一股寒氣,再也不敢昂著頭,小心翼翼的耷拉了下去,只是偶爾翻翻眼皮偷瞧一下康熙身邊那個穿著黃馬褂,佩著寶刀的高大身影,心頭不住憤恨。


  武丹!本名不知道,只曉得以前叫做“犟驢子”,曾是江洋大盜,康熙擒鰲拜之前,他和穆子煦(另有一個稱呼叫“李煦”)等人受魏東亭之召,拋棄舊日身份,出任大內侍衛,並且在康熙對鰲拜的最後一擊中,奮力死搏,立功不小!後來,康熙成功之後,他和魏東亭、穆子煦還有另外一位狼(目覃)成為了康熙的四大侍衛!……再後來,三藩造反的時候,有一個偽稱是前明“朱三太子”的人,拉起了一個鐘三郎教,想趁亂在北京鬧事兒,還聯絡了皇宮裏的很多前明留下來的太監,結果,發動的時候,這些太監圍攻坤寧宮,皇后赫舍裏不顧即將生產,叫犟驢子帶領侍衛出宮平叛,並且為了激勵他,將他的名字由犟驢子,改為了武丹!而就是那一次,武丹的惡名傳遍了北京城,因為他為了鎮懾住那些叛賊,表演了一場:生吃人心!……


  三藩之亂平定以後,魏東亭這個康熙身邊的第一侍衛出任江、浙、閩、粵四省海關總督,成了清朝最大的一個封疆大吏;狼(目覃)去蒙古喀左帶兵,手握七萬雄兵;穆子煦則任了江蘇布政使和江寧織造,既是肥缺,又負責監督江南文武;唯有他武丹,不願出京,結果,繼魏東亭之後當了大內第一侍衛,不過,雖然名義上只是一個侍衛統領,武丹卻同時擁有轄制九門提督府和步軍統領衙門的大權,還兼管著康熙的親軍善撲營,實實在在是京城武將第一人!而他這個人好戰,好血,好殺,又是一副暴躁脾氣,京城之中,除了康熙,誰也壓不住他,所以,就是索額圖,在對著他的時候,心裏也是經常犯怵。前些日子他剛剛奉康熙的命令去了一趟南京(即江寧),最近才回來,只是,誰也沒想得到他一回來就先拿索額圖這個第一權相顯了顯威風!


  “徐乾學,你既然不同意李光地出任上書房大臣,想必心裏有其他的人選吧,說說看!”索額圖被“鎮壓”了下去,康熙又問起了徐乾學。


  “回皇上,臣想舉薦大學士陳廷敬!”徐乾學答道。


  “嗯,廷敬也是一個合適的人選!”康熙不置可否。


  “皇上,陳大人學識恐有不及!”索額圖退下了,卻並不代表著他這一黨的人也退下了,李光地是索額圖的門生,為了獨掌大權,索額圖可以說是鐵了心地要把李光地給推上宰相的寶座,所以,在他的眼色之下,戶部侍郎陳錫嘉出班反對起徐乾學的提議!


  “哦?廷敬啊,有人說你學問不行啊,你怎麼看?”康熙笑著向陳廷敬問道。


  “回皇上,臣自認學識確實不及李晉卿,也無意上書房大臣之位,還是請皇上另選賢能!”陳廷敬回奏道,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


  “這樣啊……徐愛卿,既然陳廷敬無意此位,你還推薦他嗎?”康熙又問向了徐乾學。


  “皇上,臣只是覺得陳大人最為合適,既然他自己無意,臣也無話可說!”徐乾學說完,也退了下去,他並不是真心地想推薦陳廷敬,怎麼說以前也是敵對方,他只是為了阻撓索額圖而已,自從明珠去後,他和余國柱等另外幾個明珠黨的殘徐分子也想過投靠索額圖,可是,先前積怨太深,索額圖又是一個驕橫的人,竟派人想取代他們,就像那個戶部侍郎陳錫嘉,就是索額圖用以取代戶部尚書余國柱的人選,為了自保,他們明知對手強大,也只好出手反擊,而如今索額圖舉薦門生李光地進上書房,如果讓他成功的話,整個朝廷豈不是真的都成了索老三的?那樣的話,他們再反擊也沒有用,所以,為免日後倒霉,他也只好拼了。


  “唉,李光地不行,陳廷敬不願,眾位愛卿還有人選嗎?”康熙又向下問道,他這一句,明確表明了不同意李光地當宰相的意思,這麼一來,無論是還心存僥倖的索額圖,還是其他人,都明白了過來,只得另動腦筋。


  “皇上,臣舉薦前戶部尚書梁清標!”思考了一下,戶部尚書余國柱出班奏道。


  “臣舉薦太子少傅湯斌!”


  “臣舉薦……”


  “臣……”


  ……


  “臣舉薦江蘇巡撫于成龍!!!”


  最大的候選人被否決了,百官沉思之後,便紛紛舉薦起自認為合適的人來,不過,熱烈的舉薦聲潮在這麼一聲之後都停了,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個出言舉薦于成龍的家伙,結果,把那名官員嚇得立即縮了回去!……叫于成龍來當上書房大臣,那不是等於招來了一個大鬧天宮的孫猴子?這個提議就是皇帝同意了,百官也要堅決表示反對!


  “皇上,臣想舉薦一個人!”


  眾人都閉嘴之後,高士奇出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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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生水起 第四十三章 冷門


  


  高士奇一出馬,所有的官員都看向了他,這位高相爺上一次舉薦了張廷玉這個六品小官,結果,皇上準了;現在,他既然開口了,想必又一次摸到了皇上的脈搏,那麼,能讓這位高相爺看中的,這次會是誰呢?


  “你高士奇已經舉薦了一個張廷玉了,這次又想舉薦一個,難道你想結黨?”出乎眾人的預料,康熙卻是如此回答的高士奇。


  “臣不敢,臣只是……”


  “什麼只是?朕今天許別人舉薦,就是不許你舉薦,今天朝會,你高士奇的嘴巴就給朕消停一下,不許開口!”康熙輕斥道。


  “是,臣遵旨!”高士奇帶著那些品秩比較低的官員的無限希望退了下去。


  “還有沒有人想舉薦?”康熙又朝下問道。


  ……百官這一回選擇了沉默,現在,就是傻子也能想明白了,康熙並不同意他們所說那些人!可是,除了這些人,還有誰能來當這個上書房大臣呢?


  “沒有了嗎?”康熙又問了一聲。


  “皇上,臣……臣還有一個人選!”一個顯得有一些怯生生的聲音回應著康熙,眾人都向這人看了過去,原來是御使白明經。


  “哦?你想舉薦誰?”


  “臣想舉薦……步軍統領佟國維!”


  佟國維?!


  文武百官都不是傻子,一下子都被這白明經給鎮住了!


  佟國維是誰?康熙親生母親、“慈和皇太后”佟佳氏的小弟弟,堂堂正正嫡親的國舅!想那佟佳氏雖是貴妃,可是,順治卻專寵董鄂妃,雖然讓她生下了康熙,後來卻不聞不問,到康熙繼位的第二年,這位剛剛當上太后的女人就抑鬱而死,所以,無論是孝莊,還是康熙,都對佟氏一族很好,而且佟氏一族是最早投入努爾哈赤麾下的部族之一,在清朝多年的征戰之中,立功無數,族裏光是一等公就有好幾個,只是自從四大臣輔政之後,佟氏一族才大不如前,然而,這白明經這一次卻突然在朝堂之上推出了佟家的人來入上書房,想想康熙跟佟家人的關係,任何一個人都要想一想這裏面的文章了!


  “佟國維?”康熙沒有理會百官的詫異,他咂摸了一下嘴唇,又朝白明經問道:“你為什麼舉薦他?”


  “回皇上,”當然是聽您的吩咐了!白明經心中暗道,不過,這種話當然不能胡亂說,所以,他只是小心的奏道:“佟國維大人自掌步軍統領衙門以來,京城治安便井井不條,由此可見其才,且佟大人生性耿直,兼是武將出身,可彌補上書房武風之不足,何況佟大人還是皇親國戚,入上書房之後必會盡心盡力,為皇上鞠躬盡粹,所以,臣才舉薦他入上書房!”


  “嗯,也有道理,佟國維可在朝堂之上?”


  “奴才在!”一名三十多歲,身軀挺的筆直的官員邁步走了出來,向康熙跪道。


  “你可願入值上書房?”


  “為皇上效力,是奴才的本份!”


  “好!這話朕愛聽……只是,你數年來一直在步軍統領衙門,能擔當得起上書房大臣這個擔子嗎?”


  “回皇上,奴才自知才疏學淺,所以多年來一直留心學習,雖不敢認能比得過現任的諸位上書房大臣,卻也敢保證不會誤了國家大事!”佟國維說道。


  “哦?你的口氣很自信啊!……你真的認為自己能當呂蒙?”康熙微笑著問道,滿人大多愛看三國,當然也大多知道士別三日便當刮目相看,並且整死了關公的那位呂子明了!


  “皇上,奴才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當呂子明,不過,奴才敢保證絕不會讓皇上失望!”佟國維朗聲答道。


  “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朕就信了你!……你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一下,明日就到上書房報到吧!”


  “……奴才謝主隆恩!”佟國維大喜叩頭!


  滿朝文武,愣呆呆的看著康熙和佟國維一問一答,然後,佟國維就把相位給拿了過去……


  可是,儘管心中對康熙輕易的把相位送給了一個沒怎麼出過彩,而且也不怎麼服眾的家伙有所不滿,卻沒有人敢說出不同意見!現在誰還看不出來啊?佟國維的後臺就是皇上!所以,所有人只有老老實實地接受佟國維成了宰相的事實!


  “今天就先到這兒,高士奇還有張廷玉今日當值,隨朕去上書房,其他人都退下吧!”新的上書房大臣已經確定,康熙便決定退朝。


  “恭送皇上!”百官高呼口號送康熙離開乾清宮大殿,然後一個個輕手輕腳的退出了大殿,而一出來,他們便有的找上了索額圖,有的擁上了佟國維,只有高士奇和張廷玉二人留在後面,等康熙走後,被李德全領去了上書房!


  “廷玉啊,你對佟國維怎麼看?”一入上書房,康熙便朝張廷玉問道。


  “皇上,臣對佟大人不熟……”張廷玉皺了一下眉,又接著躬身說道:“只是臣嘗聽說,佟大人似乎對索相有些不滿!……而且,在其署理步軍統領衙門的這幾年,也沒聽說出過什麼錯兒!”


  “嗯!”康熙緩緩的點了點頭,這個張廷玉果然猴精猴精的,什麼不熟?一張口就先說出自己選佟國維入值上書房的主要原因,在後面又指出佟國維沒出過什麼錯,暗諭這位新宰相也沒怎麼有過出彩之處,可能不會有太大的才能,想來也是想告訴自己,凡事還是先考慮好再交給佟國維,以免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小小年紀就如此老成,雖然不錯,可惜過於明哲保身了!“年輕的老油條!”康熙暗暗對張廷玉下了這麼一個評價。


  “高士奇!”康熙又看向了另一個。


  “臣在!”高士奇躬身道。


  “今年的糧食再有幾個月就要收上來了,你記著要讓戶部做好準備,爭取早些把這些糧食運往榆林(在陝西)!”


  “臣遵旨!”


  “……唉,‘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等民間俗語倒是說得十分恰當,想我大清幅原遼闊,物產豐饒,可誰又知道我們的糧食總是不夠用呢?平常還好,一遇兵事,總是要左籌右措,……真是苦了百姓啊!”康熙嘆道。


  “皇上能這麼想,實是我大清萬民之福!”高士奇和張廷玉齊道。


  “……你們別拍朕的馬屁了,如果光是想想就能讓朕了子民吃飽穿暖,朕倒是寧願一整天都這麼想!……可惜啊,朕沒那畫餅充飢的本事!”康熙道。


  “皇上,……”高士奇小心的看了一眼康熙,“那費迪南不是在奉天種稻嗎?皇上何不……?”


  “何不什麼?……下令推廣?你想得太容易了!”康熙搖了搖頭,“朕何嘗不想能多一片土地產糧,可是,我大清以武立國,弓馬刀槍的功夫是絕對不能擱下的,所以,太祖皇帝的敕令不能廢除!……何況,那費迪南在奉天種稻子還不知道能不能行,這等沒有結果的事情,朕豈能輕易下決定?”


  “皇上……”張廷玉突然插了進來。


  “廷玉你又有什麼事?”


  “皇上,臣在奉天之時,好像聽到費都統講過一些重塑旗人武風的方法,只是當時臣心思不在那裏,未能注意,皇上何不下旨問一問費都統呢?”


  “有這等事?”康熙看著張廷玉,眼光閃爍!


  “臣只是依稀記得,當時,費都統剛剛提起了一點兒,就因為打聽到了戴梓的下落而急勿勿地出去了,後來,臣也就沒有再多問!……”張廷玉沉穩地說道。


  “戴梓!……朕倒還記得這個人!……”康熙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張廷玉。


  “戴梓?皇上,臣怎麼不知道這個名字?滿朝文武之中,臣不記得有過這個名字啊!”高士奇說道。


  “戴梓在高相為官之前便已經獲罪被流放了,下官也是在奉天見到此人之後,回來查了一下才知曉的!……當年,御使陳宏勛,還有欽天監正南懷仁彈劾他‘私通東洋’,皇上念其有過一些功勞,著刑部從輕發落,將其流放到了奉天!”張廷玉為高士奇解說道:“這位戴梓擅造火器,費都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到處找他的!”


  “難怪薩布素突然間想讓朕準他建個火器營了,原來是找到高手了!……”康熙輕哼了一聲。


  “皇上,您即將西征,多造一些火器也是有好處的啊!”高士奇隨口說道。


  “……朕已經準備了三十門紅衣大炮,而且神機營也有三千火槍手,難道這還不夠?”康熙道。


  “這個……皇上,臣只是說說而已,您知道的,臣並不懂軍事!”高士奇瞄了一下康熙的臉色,立即下坡!


  “……算啦!既然薩布素想建一個火器營,就讓他建!想必他也是想多立一些功勛,真是的,早知道他這麼麻煩,朕就不告訴他會讓他帶領一路大軍協助朕出征了!……高士奇,你擬旨告訴兵部還有工部,讓他們選派能工巧匠,赴奉天交給薩布素!……還有,賜薩布素單眼花翎,再將他的爵位由三等候降為一等伯!另外,再給朕告訴他,朕既然允他建火器營,他就要給朕拿出料兒來,到時候他的火器營要是不能建功,朕讓他好瞧!”


  “是!”高士奇莫名其妙的看著康熙,這即賞又罰的,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嗯,再命那個費迪南在旁協助,還有,罷黜費迪南副都統一職,改任奉天府尹,原奉天府尹玉恆改任順天府尹!……並著戶部派出一些擅於種糧的農官,一並交費迪南,幫他種稻,告訴他,種得好有賞;種不好,有罰!”


  “是!”


  “再有,下旨斥責于成龍,朕當日任他為江蘇巡撫之時便對他說過,讓他每年多交糧食是為了西征之用,而且他當時也答應了,可是,今日他卻又上折子想反悔,哼,如此反覆……給朕問問他,到底拿國家大事當什麼?難道他不知道邊疆不穩會有什麼後果嗎?告訴他,不要為了搏一個‘清官’的名聲,就如此亂來!”


  “……是!”沒想到康熙還要斥責于成龍,高士奇遲疑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過,他心頭卻是一陣暗爽,前些日子郭琇彈劾明珠還有他,這于成龍也插了一腳,而且還是主力之一,只是當時他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不敢有所反擊,今日康熙下旨斥責,雖然不是罷了這個于成龍,他聽著還是比較舒坦!


  看到康熙沒有別的旨意了,高士奇走到一邊供臣子用的桌案旁,鋪好幾張黃綢,然後拿起了筆,也不沉思,隨手就寫了起來!寫完之後,他又給康熙念了念,等康點了頭,便交到龍案上,由康熙拿出“制誥之寶”蓋上大印!


  (清代皇帝的御璽一共有二十五枚:“大清受命之寶”,以章皇序;“大清奉天之寶”,以章奉若;“大清嗣天子之寶”,以章繼繩;“皇帝之寶”一,青玉質,交龍紐,以布詔赦;“皇帝之寶”二,栴檀木質,盤龍紐,以肅法駕;“天子之寶”,以祀百神;“皇帝尊親之寶”,以荐徽號;“皇帝親親之寶”,以展宗盟;“皇帝行寶”,以頒賜赍;“皇帝信寶”,以戎伍;“敬天勤民之寶”,以飭覲吏; “制誥之寶”,以諭臣僚;“敕命之寶”,以鈐誥敕;“垂訓之寶”,以揚國憲;“命德之寶”,及獎忠良;“欽文之璽”,以重文教;“表彰經史之寶”,以崇古訓; “巡狩天下之寶”,以從省方;“討罪安民之寶”,以張征伐;“制馭六師之寶”,以整戎行;“敕正萬邦之寶”,以誥外國; “敕正萬民之寶”,以誥四方;“廣運之寶”,以謹封識。)


  “皇上,臣還有一件事情想稟報!”高士奇見康熙蓋好了御印,又拱手奏道。


  “什麼事?”


  “皇上,多羅郡主莫睛前兩日來找了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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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風生水起 第四十四章 于成龍


  


  “多羅郡主莫睛前兩日來找了微臣……”


  就在高士奇極不講義氣的把莫睛供出來交給康熙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出賣的莫睛正在旁聽著一場文會‧


  因為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到時候,全國各地積攢了幾十年的沒中過進士的舉人加上他們的隨從、書僮之類的人物肯定會大批的趕赴京城,那時候再來的話,肯定就沒有現在這麼容易找地方住,而且,晚來不如早來,雖然不知道什麼人能當上主考官,可是,如果能先跟一些有名望的官員拉上一點兒關係,到時候也未必沒有好處,說不定還能提前“打聽”到考試的內容,所以,一些身家比較豐厚的士子就提前趕到了京城。


  而在封建王朝的科舉考考場上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拜老師、拉同窗。


  門生門生,每一屆的正副主考官,都會成為那些中了進士的士子的“老師”,這些進士也就成了這個主考官,還有副主考官的門生,“門生故吏遍天下”,門生能與故吏相提並論,絕不是無意的。而除了跟主考官之間的關係之外,同一期進士之間,也會拉一拉“同窗”的關係,以備日後相互提攜。


  同樣,在科考之前,士子們也會先拉一下關係,聚一聚。這一來可以相互探探口風,看哪一位有關係可拉;二來,提高各自在這些舉人之間的名聲,如果讓主考官知道了,就更是好事了;三,那就是相互學習,提高一下自己的學問,以期能在考試中有所斬獲了。


  莫睛旁聽的就是這樣的聚會。


  她當然不是有意要來聽的,只是正是吃午飯的時候,她要了一個單間單獨呆在裏面,而這些士子的聚會就在她旁邊的那個單間,這家客棧由於是同時做著客棧和酒樓兩種生意,錢財分成兩邊使,在裝修方面自然差了一點兒,單間只是用木坂隔開的,隔音效果差,莫睛自然而然就成了旁聽者了。


  文會的舉辦人叫什麼萬振,據說跟當代的學術宗師萬斯同有那麼八杆子打不著的一點兒親戚關係,所以,憑這個口號招來了十幾個人,佔了一個最大的單間兒。


  (萬斯同,明末清初大儒,不肯做清廷的官,既不應試科舉,也不應試康熙專為大儒舉行的博學鴻詞科。後來,因為清朝要修明史,萬斯同由於故國情懷,才答應入清廷明史館。但他拒受任何官祿,以布衣之身撰修明史。他注有《明史稿》五百卷。但是,當時的明史館總裁王鴻緒卻命人將他的著作重新抄錄,署上自己的名字,上呈康熙皇帝。一個不學無術的官僚,靠偷書就成了大學問家。還有徐乾學,也號稱學術大師,但他的《讀禮通考》,也是萬斯同捉刀而成的。──王躍文《別拿學問嚇唬人》)


  開始的時候,這些人相互之間聊的無非是一些四書五經的東西,莫睛以自己僅僅學過不到一百字的《論語》的能力,自認絕對無法領略這等聖人之書,所以,也沒怎麼上心,不過,就在她要起身結帳的時候,這些舉人們大概是由於幾杯酒下肚的原因,變得有些狂放起來,居然開始做起了時事評論,於是,她的興趣上來了。


  由頭是那個聲音細細的萬振,被與會的一個舉人用一個對聯憋住之後,有些下不來臺,便大聲說道:“這世道,光做學問是不行的,還要有錢!……你們難道沒聽過那句話嗎?‘要當官,找索三;要講情,找老明’,現如今啊,有錢才是硬的,沒錢的話,除非你的學問比得上高士奇,而且還得跟這位便宜相爺一樣有運道,能讓皇上一眼就看上,那才有點希望。要不然,就只有去喝西北風的份兒!……”


  “萬兄的話過時啦。”那萬振的話剛落下,就立即有人接了上去,“大家又不是不知道那明珠已經下臺了,還什麼‘要講情,找老明’?再說了,這明珠光是會講情嗎?人家那也是明碼標價賣官的,不瞞諸位說,我有個姓趙的同鄉,先是花錢弄了個舉人的身份,後來又花了幾萬兩捐了個同知,可一連好幾年都沒有實缺,於是呢,他又走了那位明珠明相爺的門路,給明府的門官三千,總管一萬二,後來又交給明珠一萬五,終於放了個實缺知府。……其實這事兒,就和做生意差不多,一個願買,一個願賣,一分錢一分貨,只要你出得起價錢,什麼學富五車,全他媽的靠邊兒站,就算中了進士又怎麼樣?一邊等著去吧。……“


  “對對對……就是這個理兒。”這人剛說完,旁邊馬上就又人接了上來,“七品小縣令,金銀不知數;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當官就是做生意,先出本錢,剩下的,那就是無本生意了。誰不想撈一筆啊?……只可惜啊,這本錢也太多了,卻不是人人都出的起哦!”


  “嘿嘿,陳兄這話可就不對了,什麼本錢太多?那得看你抓沒抓得著機會。……你把錢送給門官,總管,最後再到主事人手裏,這中間一層層的盤剝,花的可不只是多一倍的價錢,可如果你抓住了機會,那可就是便宜的狠了!……現任揚州鹽道,堂堂正四品的肥差,比那五品知府怎麼樣?那人以前也只是個候補的同知,可人家趁著索額圖索相爺過壽的時候送了一尊用一千兩黃金打造的佛像上去,就把這職位弄到手了,這不過才一萬多兩銀子,也就跟那明珠府的總管要的差不多,而且,還弄了個萬金難弄的大肥缺,……這,才叫本事!”


  “哼,一群不知道羞恥為何物的蠹蟲,讀的聖賢書都到哪裏去了?來人,把他們抓起來送到順天府,把名字都給本官記下,再送到禮部,注銷他們本科科考的資格!……”


  就在這些士子聊的興起的時候,一聲厲喝狠狠地撞了進去,然後,莫睛就聽到“哐啷”一聲,接著就聽到有人闖進了旁邊兒的單間,然後,就是桌椅摔碰和這些士子的喝罵與呼痛聲。


  “這是什麼人啊?這麼厲害?連別人說話也要管。”莫睛好奇心起,忍不住透過單間兒的門縫朝外瞅,不過,她還沒看清楚是什麼人,就感到一道有如實質的眼神直朝著自己刺了過來,驚駭之下,忍不住連退了好幾步。


  “什麼人在此偷看?何不光明正大的走出來?”仍然是那個聲音,而緊接著,莫睛的單間兒也被人給推開了!……這讓莫睛十分後悔,早知道就把這單間兒的門栓給帶上了。


  門被推開之後,出現在莫睛面前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幹巴老頭兒,這老頭兒身上穿的是一件漿洗的都已經有些發白的粗布長衫,腰里系著一條布帶,腳下也只是一雙布鞋,臉上像是一堆風乾橘子皮,焦黃焦黃的,唯獨一雙小眼睛特別有神,看得莫睛心裏一陣泛虛。


  “你是什麼人?出去!”定了一下神兒,莫睛來了氣勢,一指門外,對著這個老頭喝道。


  “大膽,竟敢對我們大人這麼說話……”聽到莫睛的話,那老頭很顯然有些詫異,一時沒有反應,反倒是跟在他身後進來的一個壯漢對著莫睛大聲呼喝起來,不過,很快就被這個老頭給壓下了。


  “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看著莫睛,老頭問道,他身份極不一般,很多人在他面前連站都站不穩,莫睛竟然還敢喝斥他,這讓他對莫睛微微有了那麼一絲興趣。


  “我叫什麼你管不著,出去!”莫睛沒有回答,只是再次一指門外說道。


  “哼,年輕人,你這樣對我們大人說話,知不知道是以下犯上,罪在不恭?”老頭身後又冒出了一個四十多歲,文士打扮的人,不過,相對於老頭,這個人的穿著是光鮮了一些,當然,在莫睛高品位的眼光下,他的裝束依然是在溫飽線上掙紮。


  “我管你是什麼人?我在這裏吃飯,擅自闖入的是你們,所以,你們、現在、馬上、給我……出去!”這時候旁邊單間的聲音已經沒有了,那些士子們的叫罵聲正從客棧外傳來,看來是真的要送到順天府去了,這給了莫睛一個信息,面前的這個老頭來歷不簡單,所以,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泄露自己的身份,而根據這個老頭先前的話來看,他雖然很不懂得司法程序,卻應當是一個正直的有些過份的人,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所以,只要堅持住自己的立場,就應該不會有事。“待會兒得趕快換一家客棧!”莫睛暗暗定下了主意。


  “好個臭小子,我們於大人面前竟然如此囂張,你……”老頭又揮手制止了身邊壯漢的叫囂,緊盯著莫睛的眼光裏露出了一點兒欣賞,然後,他不緊不慢的對身邊兩人說道:“既然這位小朋友不喜歡別人打擾他吃飯,我們還是離開吧。”說完,轉身走了出去,而他身後的兩個人,那個壯漢狠狠的瞪了一眼莫睛之後,跟著走了出去,那個中年文士則是對著莫睛笑了笑,才離開。


  “山東總督鬧京城,一言勾消士子路;哈哈,好你個于成龍,在你的山東還沒鬧夠麼?居然又跑到京城來折騰,是不是嫌山東的響馬不夠你收拾的,手痒了啊?你這也太不把我們這些京官放在眼裏了吧?……你看看,連人家掌櫃的都嚇的不敢過來了。”


  人走了出去,莫睛剛想關門,就又看到一個穿著綢衫的老頭朝著這邊走了過來,邊走邊大笑不已。


  “哈哈,于成龍再能耐,也及不上你陳廷敬啊,子端兄(陳廷敬字子端,號說岩),那事情如何了?”幹巴老頭竟是山東總督老于成龍,位列一品的封疆大吏,難怪敢在北京城拿人,不過,這個老於頭(莫睛語)問陳廷敬的是什麼事情呢?莫睛本不想聽,可是,看到于成龍身邊的那個壯漢得意洋洋並且挑釁似地看過來一眼,她就不這麼想了,山東總督怎麼著?了不起嗎?門也不關了,這回咱不偷聽,就正大光明的聽,倒要看你能怎麼著!


  “唉,於大人,不行啊,我還沒說完,皇上就說不同意了。其實咱們都知道皇上的意思,你那堂弟雖一片憐民之意,卻不是時候啊!……”陳廷敬所說的于成龍的堂弟便是江蘇巡撫小于成龍,這次這個老于成龍上京面聖,小于成龍就把請求免除每年多出的皇糧的奏折托他堂兄順便帶到京城,而老于成龍也是清廉愛民的官員,自然是義不容辭,並且怕這奏折被壓下來,便請了陳廷敬到早朝的時候當廷上奏,只是仍然沒有成功。不過,當了這麼多年的官,于成龍也知道事情急不得,這道奏章也只是他那堂弟的問路石而已,無非是想探一探康熙的態度,如果康熙的態度不堅定,接下來,上表請求免糧的奏折可就不只是一封了,只是沒想到康熙連話都不讓說完,看來免除這皇糧的機會有些渺茫啊。


  看到于成龍聽到自己的話後心情好像有些低落,知他心思的陳廷敬便安慰他道:“其實於大人你也不用著急,皇上說‘大事將近’,依我看,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情,你只要囑咐你那堂弟堅持一下,到時自會有好處到手……”


  “好處?子端兄,難道我們是那種為了自己升官發財便不顧百姓疾苦的官員嗎?你這話我可不愛聽……”老于成龍不悅道。


  “哈哈,你們這兩個于成龍的脾氣誰不知道?我可沒說這好處是給你們的……”陳廷敬拉著老于成龍走到一個桌子旁邊坐下,拍著桌子笑道:“我可是剛下早朝回家換了衣服就跑過來給你報信兒了,連新任上書房大臣也沒有來得及去奉承兩句,你于成龍是不是該意思意思一下啊?”


  “新任上書房大臣?這麼快?熊東園不是才剛下來嗎?……”陳廷敬的話一下子引起了于成龍的興趣,“這個新任上書房大臣是哪個?難道是李光地?”


  “索老三倒是推薦李光地來著,可惜啊,皇上沒同意!”陳廷敬用手指點了點桌子,“快上酒菜,我可還沒吃飯呢。”


  “好好好,……”看到陳廷敬執意要“宰”自己一頓,于成龍笑了笑,便朝著手下吩咐道:“叫兩碟小菜,一壺老白幹……”


  “就知道跟著你吃不了什麼好的……”聽著于成龍點菜,陳廷敬苦笑,雖然他也算是清官,卻還沒到于成龍這個地步,不過,他跟這老于成龍是老相識,知道對方是不會為他專門兒弄一桌好菜的,所以也沒怎麼在意。


  “新宰相到底是誰啊?李光地如果都不行,論功績,論能力還會有誰合適?姚啟聖?這老家伙不是已經告老了嗎?……”點完菜,于成龍又朝著陳廷敬問道。


  “嘿嘿,這回的上書房大臣比那張廷玉更讓人稀奇,是當今的國舅……佟國維!”


  “佟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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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風生水起 第四十五章 插曲


  


  “嘿嘿,佟半朝?想不到你于成龍遠居山東也知道佟家的這個名聲啊,不過,如果這個佟國維能在上書房多呆上幾年,那他們一家可就真的說不定能撐起個‘半朝’了。”陳廷敬說道。


  “佟國維之父佟圖賴做過兵部尚書,其族中人,佟養正做過征南大將軍,兩個人都是一等公,而且六部之中有一半兒的尚書他們佟家人都做過,這個‘半朝’的名聲倒也不算過份,只是,這都已經是昨日黃花,皇上如今選他佟國維出來,想必是看不慣那索老三了,可那索額圖又豈是好對付的?再說了,這佟國維也沒聽說過有什麼本事,若只是一個繡花枕頭,想再振他們‘佟半朝’的名頭,那就只能是妄想!”于成龍笑道。


  “這話倒是不錯,只可惜了那李晉卿,空有一身才學本領,眼巴巴的望了這麼多年,卻總也進不了上書房。”這時小二已經把酒菜端了上來,陳廷敬端起酒盅喝了一口老白幹,嘆道。


  “哼,為了一個上書房大臣的名頭,那李光地連倫常都可以不顧,這等人,哪有資格入上書房?”于成龍嗤笑道。


  “你可別亂說話,那些事情可還沒有定論呢!”陳廷敬說道:“而且李晉卿年富力強,確實是入上書房的最佳人選,只是他的運道不佳罷了。”


  “運道不佳?嘿嘿,李晉卿年不過四十便已經是直隸總督,位居天下督撫之首,這是運道不佳?他只不過是比不上那高士奇,還有那新進的張廷玉的運道罷了!……哼,這山望著那山高,沒想到‘運中還有運中手’,哈哈哈……”于成龍對李光地看樣子是很有成見,聽到陳廷敬推祟此人,忍不住出言譏諷道。


  “你這于成龍,真是客氣不得,整日裏就是這個看不慣,那個不順眼,難道你非得讓人人都像你那樣才行?……水至清則無魚,若天下人人都是君子,則天下再無君子啊!”陳廷敬有些生氣地說道。


  “若真能如此,那我倒寧願人間無君子!”于成龍悶了一口酒,站起來朝陳廷敬拱手道:“於某還要去問一下三日後何時面聖,子端兄,我先告辭啦。”


  說完,也不等陳廷敬說話,便自顧自帶著手下向外走去,看著陳廷敬直搖頭,良外才醒悟過來似的追上去叫道:“于成龍,你這個老狐狸,把帳先結了再走啊……喂,你怎麼還越叫越走啊?……給我回來!……”


  ……


  “這位公子,我家主人想請您過去一見!……”看著陳廷敬跑步的樣子一顛一顛兒的,活像一只大青娃,莫睛瞧得有趣,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由於怕讓陳廷敬看到而惹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她還是趕緊站起來去關上單間兒的門,不過,卻沒有想到又有人堵在了她的門口,而且還出口相邀。


  “你家主人?”莫睛順著這個人的眼光望去,對面酒樓上,也是一個單間兒,一伙年輕人正在喝酒,其中一個舉起酒杯遙遙向她示了一下意,還咧嘴笑了一下,看來就是面前這家伙嘴裏的主人了,不過,莫睛卻對這種人沒什麼興趣,所以,對面前這人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沒興趣見外人”後就想關上門,可是,這個隨從樣子的家伙竟一腳踏了進來,讓她的意圖落空。


  “這位公子,我家主人為人嚴厲,說出來的話從來不會收回去,您還是不要讓小的為難了吧?”隨從已經沒有了邀請人的態度,語氣很明顯的已經開始進行威脅,而伴著他一米八高,三尺寬的身材,這種威脅顯得很有實質性。


  “你家主人為人嚴厲?”莫睛很想拔出火槍指著這家伙的鼻子看他還會不會這麼說,可是,看到陳廷敬又一步三搖的走了回來,她反倒把這種心思放了回去,一個當朝重臣就在旁邊兒,只要她機靈點兒,難道還會怕有人在這裏意圖不軌不成?哪怕就是那些想造反的,恐怕也沒這個膽兒吧?想到這裏,莫睛倒是很想看一看這個敢強邀她過去見面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聖了,何況,自己如果在這邊跟這個隨從爭執起來,惹起了陳廷敬的注意,也未必是好事。所以,她便對這個隨從說道:“既然如此,你前面帶路吧。”


  “公子真是好人,您請。”這隨從聽到莫睛同意了,立即讓出了一條道,做了個“請”的姿勢。


  ……


  “在下藍敘,看兄臺豐姿不凡,絕不是平凡之人,便忍不住想與兄臺一會,如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啊。”莫睛跟著那個隨從進了對面的單間兒,那舉杯向她致過意的年輕人看到她來了之後,立即就站起身來說道。


  “藍敘?……”莫睛冷笑,一聽就是假名,看來這幫家伙果然是想搗鬼。不過,既然對方已經先說話了,莫睛也不好失禮,當下一抱拳,從嘴裏冷冷的崩出了兩個字:“於青!”


  “原來是於兄!我等真是有幸啊,竟能見到兄臺這等人物,大家說是不是啊?”藍敘又對跟他一桌子的那些年輕人說道。


  “對對對,揆……,噢,藍兄說的不錯,於兄這等人物,定然是世間難得的啊。哈哈哈……”一個拿著折扇的家伙大笑道,那樣子,絕沒有半點兒尊敬的意思,反倒更像是調笑,對此,莫睛反倒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靜靜的坐了下來,微笑著看著這些家伙。


  “快快快,既然請來了客人,就快點兒給人斟酒啊。”另外一個長得有些胖的家伙叫道,說著,就抓起一個酒壺伸到莫睛面前,滿滿的斟了一杯。


  “於兄,初次見面,在下敬你一杯。”胖子斟完酒,旁邊一個微微帶些胡子的家伙就朝莫睛舉起了酒杯,樣子倒是滿莊重的,可是,他閃爍不定的眼神已經給了莫睛足夠的信息。


  “你真是藍敘?”沒管那個小胡子,莫睛端起酒杯,看了那個請他來的年輕人一眼,問道。


  “於兄真會開玩笑,在下當然是藍敘,難道於兄以前還見過另外一個藍敘?”這個年輕人笑道。


  “藍敘倒是沒見過,倒是聽說過另外一個,……納蘭揆敘!是嗎?”揆?揆什麼?揆敘?全北京城恐怕就只有一個揆敘,這就是明珠的二兒子,納蘭揆敘!這一點兒可不光是莫睛知道的十分清楚,全北京都知道!所以,那個拿折扇的家伙一漏嘴,莫睛就想到了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人!現在,她嘲諷的看著面前眾人的臉色由桃紅變成豬肝紅,然後,舉起酒杯,把裏面的酒全都倒在這個自稱為“藍敘”的小子的酒杯裏,這才站起身來,拍拍對方的面皮,說道:“小子,你老子當權的時候也要對我有禮有貌的,現在你老子下臺了,你居然還敢如此不知收斂,在我面前玩心眼兒?……你知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你,你是誰?”藍敘,也就是明珠的二兒子納蘭揆敘和幾個同伴一臉驚恐的看著莫睛掏出的火槍,顫聲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現在,告訴我為你們為什麼一定要請我過來?”撫摸著手裏的火槍,莫睛問道。


  “我,我們……”火器在清朝,尤其是清初雖然不罕見,可是,它的威力仍然被傳得神乎其神,畢竟努爾哈赤就是死在袁祟煥的大炮手上,而那些沒經歷過火器陣仗的人往往更是深信其威力無窮,納蘭揆敘等人就是這種人,所以,看著莫睛手裏的那不住顫動的火槍,他們的心都揪得緊緊的,生怕莫睛一個不小心走了火,連話都說不連貫了。


  原來,因為家庭的關係,納蘭揆敘一向囂張慣了,而且還是花場老手,剛才遠遠的看到莫睛,雖然莫睛也化了一點兒妝,把什麼喉結、膚色之類的破綻都稍稍掩蓋了一下,可他仍然一眼就認出了莫睛的性別,便想在一幹狐朋狗友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眼光有多好,有多妙,就說了出來!可他一說莫睛是女扮男裝,反倒把他的這些狐朋狗友的興趣引出來了,紛紛攛掇著他幹上一票!而納蘭揆敘自己,雖然明珠下臺了,可畢竟從小就仗著父親的權勢胡作非為,前些日子風聲緊,沒敢出來鬧騰,現在風聲過去了,好不容易被放出府,正想好生放縱一番,又受到了狐朋狗友的支持,終於忍不住起了邪心,想想雖然明珠權勢不再,可玩弄幾個民女也算不了什麼,所以,就讓手下過去把莫睛請了過來,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請來的不是柔美人兒,卻是一個姑奶奶!


  “哼,明珠還真是夠‘教子有方’的,我就幫他正正家教好了。……你們,”莫睛拿火槍指了指剛才那胖子用來給她斟酒的酒壺,“把這壺裏的酒都給我喝了!”


  “我……”


  “我什麼我?要不你帶我回去見明珠,不過那樣一來,可就不會這麼便宜你了。……你們到底喝不喝?”莫睛拿火槍敲了敲桌面,笑咪咪地問道,不過,她的這種笑容,卻只能讓納蘭揆敘一伙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我……”


  喝!不喝也得喝!


  這酒本來是納蘭揆敘一伙想用來迷倒莫睛的,卻不想被他們自己全部消受了,這也是沒辦法,誰叫莫睛手裏有火槍呢?他們連動手都不敢,要不然,對著一個女人,他們還不至於如此熊包,連反抗一下都不敢。……


  不過,說這些都晚了,酒一下肚,很快的,這幫家伙就倒了一地。


  莫睛立即就動起手來。


  掏銀子,擼珠寶,扒衣服!……注:給這幫小子留了底褲。


  然後,銀子珠寶自己揣著,衣服全扔到了樓外的大街上。


  做完這些,莫睛拍拍手,把單間的門兒打開了一道縫,擠了出去。而她剛一出來,就看到旁邊幾個守門的大漢,包括請她過來的那個隨從都朝她圍了過來,不過,她並沒有驚慌,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把那個請她過來的隨從招過來,小聲吩咐道:“你們公子在想事情,叫你們在外面守著,沒招呼不許進去。聽到沒有?呶,這是你們公子賞你們吃酒的。”


  就這麼簡單,拋下十兩銀子,莫睛揚長而去,只留下了幾個納蘭揆敘的隨從呆在單間的外面摸著腦袋不明所以。


  “二公子怎麼變小氣了?他什麼時候賞過這麼少的錢吶?……”一個隨從向同伴問道。


  “你不明白了吧?今時不同往日,咱們主子已經不是宰相了,家財也被抄了不少,以後的日子當然得過得緊巴一點兒了!賞賜少了也很正常嘛。”另外一個隨從自以為聰明的說道。


  “管他多還是少,反正有的好處拿就拿,這錢不是給咱們吃酒的嗎?那就叫酒菜唄。”第三個隨從叫道。


  “對對對,叫酒菜,對了,那酒可得要正宗的杏花村。……”


  幾個隨從叫嚷嚷朝著櫃臺走去,完全沒有看到酒樓外面,大街上正有一群乞丐在搶著幾件綢緞衣裳,也沒有看到,白磚為墻的單間裏面,他們的二公子只穿著一個大褲衩子趴在地上,哈喇子流了一地。


  而同樣的,已經走到大街上的莫睛也並不知道,她這一次對納蘭揆敘的小懲大戒造成了怎樣的一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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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風生水起 第四十六章 沒跑兒


  


  納蘭揆敘事件之後三天,莫睛來到了德勝門外的黃寺。


  黃寺又分東黃寺和西黃寺,東黃寺建的早,西黃寺則是當年清世祖順治時所建,是用來作為接待當時的達賴五世喇嘛來京朝覲時的“駐錫”之所,因此西黃寺也被稱作“達賴廟”。


  根據莫睛與高士奇的約定,高士奇會托人知會一聲寶日龍梅,讓寶日龍梅便裝進黃寺上香拜佛,而莫睛到時候就由寶日龍梅帶入皇宮,那時候,憑著寶日龍梅的面子,康熙就算知道了莫睛的到來,想處置她,也應當不會太過分。


  滿人在入關之前多信薩滿教,但是,嗽嘛教後來居上,到後來,幾乎取得了國教的地位,對清朝皇室貴胄的影響力尤其不小,不過,這一教派對中原,尤其是漢人的影響則十分有限,所以,比起北京數量眾多的佛寺,道觀,黃寺幾乎成了喇嘛教在北京唯一的據點,來這裏拜佛上香的人也很少。


  莫睛直到真正進入黃寺之後,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大的錯誤,雖然猜想著蒙古人信的是喇嘛教,可是寶日龍梅身為貴妃,就算是微服出宮,也一定有的是大內高手在暗中保護,本來是想趁著人多的時候混到她身邊,然後一切都由這個乾妹妹出面,可現在這黃寺人都沒有幾個,怎麼混啊?


  “唉,這可怎麼辦?”黃寺內某個偏僻的角落裏,已經換回女裝的莫睛懊惱的蹲在地上,一手撫著頭,暗暗叫苦。“怎麼偏偏就忘了這裏現在還不是旅遊觀光景點呢?寺院和道觀可沒以後那麼好生意,光香火錢都賺的手軟!……唉,這可怎麼辦呀?”


  ……


  莫睛持續地後悔。


  ……


  “不對!……高士奇!?”懊惱良久,莫睛腦中靈光一閃,“蹭”地一下就從地上蹦了起來,“被騙了?!”


  高士奇在北京呆了這麼久,又是機智百出的人物,他怎麼能想不到黃寺來的人少這一點?……“好個高士奇,居然耍我!”


  莫睛怒了!然而,她更加惶恐!被一個宰相級的人物給騙了,而自己身上偏偏有可能還背著一項大罪……這後果會是什麼樣子?


  跑?


  剛一動這個念頭,莫睛就放棄了,高士奇既然能被人冠以“才智”之名,如果真的是有心騙她,那她現在就一定已經沒有可以逃跑的路了。


  等死?


  好像也不行,束手待斃可不是她莫睛的性格。


  那怎麼辦?


  怎麼辦?


  ……還是,還是束手就擒吧!


  聽到從別處傳來的整齊的腳步聲,莫睛只好無奈的接受這個結局。


  整理了一下衣衫,她以最穩重的姿態朝著大殿方向走去。


  ……


  “什麼人?”當先遇到的一隊士兵把她包圍了起來,可是,喝問了一句之後,這些士兵立即轉身就跑,臨走,還不忘多望她幾眼……


  “……?”莫睛怔住!為什麼不抓自己?這些人認錯人了?嫌疑犯好像也應該先抓起來的呀?


  一隊士兵過後,又是一隊,看著這一隊隊的士兵從自己身邊跑過去,莫睛也明白這個黃寺應該差不多被兵包圍了,而且處處是崗哨,以她的“經驗”,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只有一個──皇室有人這裏來了!而且如果不是康熙的話,差不多就應該是宮中的女性了。


  “寶日龍梅!”想到這最大的一個可能性,莫情心頭一喜,忍不住加快了腳步朝大殿而去。


  在路上,莫睛又碰到了很多士兵,同樣,這些人還是沒有一個人出來攔她。……這很明顯的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些人都知道她是誰。


  “可惡,這麼明顯的一個陷阱,我事先居然一點兒也沒有查覺出來。哪怕是提前兩天來這黃寺看一看也好呀。……真是,真是……難道真的‘胸大無腦’?”莫睛實在是找不到說服自己的理由,只好從身材上的優勢去考量。


  就這麼懊惱著,莫睛一路朝大殿走去,暢通無阻!


  莫睛本以為這些士兵會容許自己一個人走到大殿,可是,快到大殿的時候,她還是被攔住了,而此時出現在她面前的,已經不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身穿黃馬褂的大內侍衛!這更加堅定了她的猜想,來的是宮裏的人。


  “貴妃娘娘鸞駕在此,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大殿之前,一名身材高大,滿臉煞氣,同樣身穿黃馬褂的大內侍衛對著莫睛大聲喝問道。這人的裝束與其他的大內侍衛差不多,只是他頭上戴的是插著三眼花翎的紅寶石頂戴,腰上胯著的是三爪金龍紋寶刀,不過,就這兩點,已經是太出眾了。


  清代極重花翎,尤其是清初,勛臣武將之中,非功績卓著根本就不可蒙賜花翎。福建提督施琅收復臺灣,詔封靖海侯,子孫世襲,而施琅卻上疏辭侯,懇請皇上賜花翎,康熙沒敢擅自決定,跟諸大臣商議之後,才特旨賜施琅戴花翎,可見在當時文武臣僚的心目中,賞賜花翎簡直比封侯還要榮耀。而花翎又分為三階,單眼花翎代表的榮耀最低,其後是雙眼花翎,最高才是三眼花翎,而莫睛面前的這個大內侍衛,不僅戴著一品大員才能戴的紅寶石頂戴,帽子後面居然還插著三根孔雀翎……這可比拉一個親王過來有派多了。


  很顯然,這個大內侍衛來歷不凡!


  “不會吧,康熙居然派出了這麼一個牛人!他也真看得起人!”莫睛當然知道這些情況,所以,她看著面前這個家伙,已經感到有些說不出話來了,本來,一品大員在她面前算不得什麼,就是位列超品的一等公見了她這個多羅郡主也要先行見禮,所以,她本來打算用自己這個身份耍一下大牌,最好能把對方的氣焰給壓住,然後呢,儘量引起大殿裏面的人的注意,甚至沖進大殿去見寶日龍梅……可是,三眼花翎榮耀無比,也就是說,只要面前這家伙戴著那三根孔雀的尾巴毛,她就別想端出多羅郡主的派頭!


  “可惡!”無奈之下,莫睛只好先收起先前的想法,面色和藹的向著面前的家伙問道:“裏面的是寶日龍梅貴妃麼?”


  “你就是那個莫睛?”


  “大內侍衛,三眼花翎,……看來,你就是武丹了!”在北京這段日子,莫睛又豈會不知京城第一惡人的名頭和特徵?所以,武丹報出她的名字之後,她很快也指出了對方的身份。


  “哼,高士奇果然沒有說錯,即便你猜到了要被抓,只要我命令士兵不對你動手,你也會自己走到這大殿來。”武丹面無表情,臉上的煞氣凝而不散。


  “……寶日龍梅不在裏面?”莫睛看了看大殿,驚疑不定。


  “沒錯,秀主兒並不知道你已經到了京城,現在正在宮裏逗著十三阿哥玩兒呢。”武丹的臉上帶了一絲得意。


  “呼……”莫睛長出了一口氣,“皇上打算怎麼處置我?”她認栽了,寶日龍梅沒來,她最後的一點兒希望也破滅了,還能怎麼辦?在這些整天在陰謀詭計裏打滾的皇帝大臣面前,自己還真是什麼都算不上啊!


  “你是紅帶子(覺羅氏,皇室宗親,紅帶子;愛新覺羅氏則是黃帶子),皇上本想把你交宗人府審辦,可後來想了想,決定把你交到內務府慎刑司嚴加拷問!”武丹惡聲說道。


  “內務府慎刑司?”莫睛苦著臉點了點頭,看來人家不打算認自己的皇室宗親身份啊!……“那還要不要給我帶上刑具啊?”她又問。


  “不用,你是皇上親封的郡主,自然不同,”武丹朝遠處招了招手,馬上,就有四名軍士抬著一頂大轎跑過來放下,武丹走過去掀開轎帘,又轉頭對莫睛說道:“請吧,睛格格,皇上準你坐轎去。”


  “待遇還真不錯,我是不是要說一聲謝謝?”莫睛又艱難的對著武丹笑了笑,問道。


  “一般要說‘謝主隆恩’,不過皇上也說了,你可以免了這一條。”武丹大度地說道。


  “……連這也想到了?”莫睛慘笑了一下,彎腰走進轎中,武丹放下轎帘,便對四名軍士喝道:“送到內務府慎刑司。”


  “喳!”四名軍士立即便把轎繩搭上了肩。


  “聰明反被聰明誤?唉,我到底哪裏聰明了……”莫睛坐在轎子裏,閉上了眼,心思沉寂了下去,然後,就感到身子一重,轎子顫悠悠的動了起來。


  ……


  “武軍門!”


  剛剛走了沒幾步,莫睛突然從轎子的窗口伸出頭叫住了想要走開的武丹。


  “什麼事?”


  “你是皇上身邊的第一侍衛,抓我只需要一隊小兵就夠了,怎麼反倒是你親自出馬了呢?而且還帶了這麼多兵?”莫睛說這話的時候,雙眼之中已然是神光炯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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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風生水起 第四十七章 審判


  


  抓自己一個小女子,哪裏用得著京城第一武將親自出馬,而且還帶了那麼多的兵馬把整個黃寺給圍了。莫睛的神經還算堅韌,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很快地覺察到了裏面的文章,尤其是武丹還給她準備了一頂大轎……這完全不像是在對待一個罪犯!


  “高士奇說你肯定會這麼問,他猜的還真準!……這次慧妃娘娘出來上香,我是奉命護駕的,可不是專門為了你……抓你,只是順便而已。”武丹說道。


  “慧妃?”康熙的慧妃是明珠的妹子,大阿哥胤褆的生母,自從皇后赫舍裏難產而死,後宮裏除了孝莊,可以說,她的身份是最為貴重的,康熙讓武丹親自前來保護倒也無可厚非,可是,莫睛總覺得這裏面有一點兒不對!……明珠不才剛剛下臺嗎?而且聽說慧妃的年紀比康熙還大,並且早已經不受寵了,康熙會為了她而派出武丹這身邊第一侍衛嗎?而且這時間也湊巧了,偏偏跟她與高士奇所訂的時間一樣……


  她想不通!


  但直覺告訴她,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


  *******


  轎子一直在走,莫睛這才發現坐轎並不是一件舒心的事情!晃晃盪盪的不穩當不說,四面全都堵住了,根本就看不到外面,抬頭就是一張帘子,而且空間狹小……這讓她本就夠嗆的心情變得更糟了,可她卻不能對此做出選擇。


  ……


  又走了一段時間,轎子終於停下了,莫睛不等人掀開轎帘,就自己走了出來。


  對面是一個大堂!


  大堂前的屋檐上是一個匾額。


  莫睛看了一眼這個匾額之後,本來還帶點兒希望的心徹底涼了下來,因為匾額上寫著:“慎刑司”!


  “格格,我們大人正在等著您呢,您請。”一個面白無須的戈什哈走到了莫睛面前,躬身說道。


  莫睛看了他一眼,艱難的邁出了步子,跟著走進了這內務府慎刑司的大堂。


  “本官奉旨問案,無關人等,全部迴避!”


  大堂上只有一個頭戴四品頂戴的年輕官員,看到莫睛進來,示意那個給莫睛帶路的戈什哈替莫睛搬過來一把椅子,然後,就讓那戈什哈就退了下去,那個戈什哈還順帶著把大堂的門都給帶上了,於是,整個大堂裏,只剩下了莫睛和那個年輕的官員,當然,在來到這裏之前,莫睛身上的危險物品就已經被收走了。


  “莫睛,你私通俄夷,本為大罪,當召三司會審,然皇上念你曾為國家立有大功,又是女流,決定格外開恩,只對你進行密審,並對此事不予張揚!你還不謝過聖恩?”等大堂裏只剩下兩個人之後,那年輕的官員便對莫睛說道。


  “謝過聖恩?”莫睛坐在椅子上,艱難地笑了笑,“算了吧,都說我是賣國賊了,我還謝什麼恩?”


  “大膽!”那年輕官員輕斥道,不過,卻沒有再堅持自己的觀點,只是接著問道:“你為何要私自寫信給那費要多羅,並招他來我大清?”


  “我只是想做生意,而且也沒想到費要多羅沒回信,卻親自來了!……”


  “做生意?你是多羅郡主之尊,每年自有俸祿,為什麼要去行商,你難道不知道商人是四民之末?你這麼做,那可是丟了皇家臉面!”


  “四民之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一個長在拜金主義盛行的世界的小女人──我愛錢!我只知道亞平寧半島憑著瀕臨地中海的方便,做生意做的幾乎成了西歐最富裕的國度,惹得西歐數十國無不垂涎三尺!……我只知道荷蘭僅僅憑著臨海的彈丸之地,做海上生意做的一度稱雄西方!……”


  “嗯?……”年輕官員撓了撓頭,疑惑的看了莫睛一眼,“什麼雅……平寧?還河南?西方也有河南?”


  “是亞平寧,荷蘭!”莫睛糾正道,“亞平寧是一個靴子形的半島,西方千年帝國羅馬就是發源來那裏;至於荷蘭,嗯,地皮恐怕還沒有北京大,不過,這個小國卻一度是西歐強國之中的強國,而且它們的殖民地遍布全世界!”


  “……”年輕官員呆看了莫睛一會兒,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又接著問道:“你為何來北京?”


  “怕死唄!我本來以為可以做生意的,後來一想才明白,我寫信給那費要多羅,而且那老家伙偏偏還來了,這肯定會給那些整天除了胡思亂想的家伙想歪了,於是我想來想去,只好先到北京來探探風,看能不能到秀主兒那裏避避難了。……”


  “……滿洲之地苦寒,物產不豐,路途不便,你能做成什麼生意?你又如何能讓人相信你沒有私通俄夷?”


  “這個,怎麼說呢?……”莫睛思考了一下,看著這個年輕官員問道:“你懂不懂做生意?”


  “聖人不言利!本官學的是孔孟之道……”


  “別拐彎抹角的,不懂就明說嘛,還什麼孔孟之道?……既然你不懂,那我就說一些簡單的給你聽。……你知道咱們大清每年從海關能賺多少稅收嗎?”


  “不知道。……不過,應當不少。可這跟你想在滿洲行商有什麼關係?”


  “不少?不錯,而且是相當不少!可你知道嗎,雖然,我們目前是處於貿易順差的地位……”


  “你等等,這個……什麼是貿易順差?”


  “嗯,貿易順差……就是整體上,我們的國家在賺錢!”


  “是這個樣啊,你接著講。”


  “……”不滿的看了那年輕官員一眼,莫睛又接著說道:“雖然我們是處於順差地位,可是,我們出口的,只是茶葉、絲綢、瓷器等少數的幾種奢侈品,而且賺錢的大多是中轉商,茶農、織工以及窯工都沒有賺到多少,而據我觀察,由於我大清是以農為本,重農輕商,所以,這些人賺了錢之後,大多不是去擴大自己的生意,而是回家買地,安心做自己的大地主,大富豪;你知道嗎?這樣一來,時間久了,我們的國家就會處於嚴重的兩極分化,土地兼併會日益嚴重,這種現象會造成什麼後果,你知道嗎?”


  “……”年輕官員沒有回答,他一臉凝重,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才又接著向莫睛問道:“這些都是你想到的?”


  “當然……”就在莫睛要回答是自己想到的時候,她看到了,那年輕官員的眼睛裏突然閃出一種嚴厲的光芒,那是警告,嚴重的警告!只是,這種光芒一閃即逝,讓莫睛差點兒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當然什麼?”看莫睛頓住,年輕官員又追問道。


  “當然……不是我想的,那是費老寫信的時候給我們提到的。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動了賺這些家伙錢的想法。”莫睛做出了一副不好意思兼帶有一些懊惱的表情,好像在怪責這個年輕的官員看穿了自己,沒能讓自己出一點兒風頭。


  “你還沒說你打算怎麼跟俄夷做生意。”


  “其實,我們打算的是通過俄國,招一些歐洲的技術工人,自己造什麼自鳴鐘、玻璃鏡子,而且我們還想造船,歐洲的船運發達,他們的船能穿越大洋,而滿洲就有很多優良的海港……有了性能優越的海船,我們還能進行海運,能用海運從南方運貨到北方,當然,也能從北運到南……”


  “就這些?”


  “就這些了吧……其實這只是初步的打算而已,畢竟我們的生意還沒有開始……”


  “你說的這些聽起來是不錯,可是,這些卻難以證明你沒有私通俄夷。”那年輕的官員又提起了先前的事情。


  “私通私通,真難聽!算了,一切都隨你,反正我是階下囚,你怎麼說就怎麼是吧……”問答了幾句,莫睛不知怎麼搞的就放開了,心情也不像剛進來的那麼緊張。


  “你說本官是誣陷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一上來就已經認定了我的罪,我還能申辨嗎?”


  “誰說認定了你的罪了?”


  “沒有?”


  “本官只是奉旨問案,定案之前,你當然無罪,要不然,你憑什麼能‘坐’在本官對面?”年輕官員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微的笑容。


  “……Yeah!萬歲!”一怔之後,莫睛歡呼雀躍!


  “啪啪!”那年輕官員輕輕拍了拍驚堂木,讓莫睛安靜下來,又接著說道:“雖然還沒有定案,可你仍有嫌疑在身,所以,如不能提供出能證明無罪的證據,本官只好先行將你羈押,等待聖上裁決。”


  “你要我現在就拿出證據?……”莫睛的情緒又一次一落千丈,現在呆在這裏,能拿出什麼證據來?再說了,自己哪有什麼證據能證明自己沒有私通俄國人啊?


  “如果沒有……來人!”年輕官員突然對著門外大喊道。


  “大人有何吩咐?”大堂的門開了,一隊戈什哈闖了進來。


  “將多羅郡主莫睛暫行收押,等候皇上裁決!”年輕官員朝堂下扔出一支令箭,說道。


  “喳!”


  “喂……”莫睛對著那年輕官員叫了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然後,看看身邊這些身強馬壯的家伙,她只好順從的跟著走出了大堂……看這苗頭,好像還沒壞到底,還是先想想辦法,到時候再說吧。


  而看到莫睛被帶出去之後,那年輕官員便整了整官服,走進了後堂,在那裏,正坐著三個人!


  他過來之後,便朝著坐在正中一個身穿藍綢五爪龍袍的人跪了下去,“臣張廷玉奉旨問話已畢,特向聖上繳旨。”


  “起來吧。”康熙微微示意了一下,讓張廷玉起身坐到一邊,又朝著左側一個褐發藍眼,卻身穿三品官服的家伙問道:“南愛卿,你看這個莫睛到底是不是從西方回來的?”


  “聖上,”現任欽天監正,兼有傳教士身份的南懷仁一躬身,操著一口流利的京片子答道:“在東方,能知道亞平寧半島,荷蘭的人並沒有多少,但也不是沒有。聖上開海禁,南方經常與西方人做生意的人中,應該有一些是知道這些的,所以,這並不稀奇!……但是,臣卻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這個莫睛她確實是從西方回來的。”


  “哦,何以為證?”


  “拜金!陛下,拜金主義,這個詞實在是太形象了,”南懷仁鄭重地說道:“這兩個字簡單明了的概括了歐洲這些年的社會特點,除了我們這些為傳播信仰而走遍世界的傳教士,其他幾乎所有的歐洲人,他們是為了金錢才遠赴重洋的,就連西方的皇室,也是如此,拜金,這個詞用得實在是太準確了。不真正領教過歐洲人對金錢的渴望,是絕對無法說出這麼一個詞的。”


  “南大人,光這就夠了?”康熙右側,高士奇朝南懷仁問道。


  “不,不光這一點!高大人,那個莫睛的理念,行商的理念,我也是多年沒有遇到過的。自從我跟隨湯若望神甫來到大清,幾十年來,我沒有發現有任何一個人有過這種想法,很多技術,在大清都被稱為是‘奇技淫巧’,無論是任何人都對此敬而遠之,可是,這個莫睛卻想到了直接從歐洲進口技術和工人,這也絕不是在大清受過教育的人能想的到的,同樣,也絕不是在大清受過教育的人敢做的……而且,她所說的貿易順差,顯然是一種專用名詞,這種詞,東方是不會有的,只能出自西方。……不是東方人不夠聰明,想不出這種詞,而是……東方人不會把心思用在這個方面。”南懷仁說道。


  “廷玉啊,你是主審官,你怎麼看這個莫睛?”頓了一下,康熙又問向了張廷玉。


  “皇上,”張廷玉的屁股只是沾著一點兒椅子沿,此時聽到康熙問話,便微微躬了一下身,拱手答道:“臣以為,比之費迪南,莫睛聰明而外露,性格也較直白,雖膽大卻不夠心細,不如之處多矣。”


  “而且此女性子也較為急躁,沉不住氣。”高士奇又笑著對康熙說道:“現在臣都有一些後悔,後悔急勿勿的就把她來北京的事情告訴皇上,……這顯得臣實在是不夠沉穩啊。”


  “朕聽著你們好像是為這個女人說好話啊。”康熙笑了笑,又道:“罷了,既然朕的兩個上書房大臣都這以說了,朕總不能駁你們的面子,而且也不能讓你高士奇背一個無信的名頭,廷玉啊,待會兒讓人把這個莫睛送到寶日龍梅那裏吧,也免得日後阿秀知道朕難為她的姐妹,給朕臉色看!……”


  “臣遵旨。”張廷玉躬身答道。


  “皇上仁慈!願主保佑您!”南懷仁在胸口畫了個十字,也說道。


  “朕這可不是仁慈,再過些日子那俄羅斯使臣就要來了,可理藩院僅有的三個會俄國文字的通譯,一個告老,一個丁憂,一個辭官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朕總不能找一個傳教士來當翻譯吧?那我大清的臉面何在?”康熙笑著說道,不過,在說這話的同時,他的眼神也在告訴著幾個臣子,他還有話還沒有說出來。


  “皇上,據臣所知,京城好像也沒有會俄語的傳教士。”南懷仁微笑道。


  “好一招釜底抽薪,看來咱們都小瞧了這個小女子!”高士奇說道。


  “我看這些未必是這個莫睛想到的!……”張廷玉沉吟道:“那莫睛不是隨俄國使團到了奉天才來京城的嗎?這裏面,或許是別人的指點也不一定。”


  “是那個費迪南?”康熙問道。


  “皇上,大才不顯不謂之無才,費迪南之名,若無簡親王勒布托蓄意攻訐,皇上豈會在意?而等到皇上注意他時,恐怕滿洲已經到處是水稻了!”張廷玉說道。


  “嗯,有理!……費迪南!……廷玉你認為此人有‘大才’?”康熙問道。


  “臣不知!只是,臣……看不透那人!”張廷玉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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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生水起 第四十八章 高手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莫睛不明白為什麼看到高士奇之後自己的腦袋裏會突然冒出一個王熙鳳的形象,難道高士奇給自己的印像是像王熙鳳一樣外表和善,內在兇狠不成?不過,現在好像沒必要想這個,看著滿面春風地朝自己走過來的這位高相爺,莫睛的心裏已經明白了一點兒什麼,所以,她可以抽空想想被出賣的“仇恨”了。


  ……


  “高相,見到本郡主,你是不是應該先叩個頭見禮啊?”


  “……”


  高士奇暢快的步伐驟然間被一個趔趄中斷,臉上更像是吞了一只蛤蟆,剛剛揚起的笑聲嘎然而止!腦中只是不時閃過一句話:“六月債,報得快!”


  而沒等高士奇有所反應,莫睛又給了他一個笑臉,只是這笑臉裏面沒有多少溫暖,反而夾雜了不少刀槍劍戟。……這個時候,莫睛真的是十分希望目光也能殺人……不能殺人的話,能傷人也行。


  “格格說笑了,”高士奇幹笑了一聲,轉頭看了看莫睛呆的這間廂房,勉強避過了這場尷尬,又拉過跟在他後面的張廷玉,對莫睛介紹道:“格格,這位是張廷玉張大人,新任上書房大臣。”


  “你就是張廷玉?”想不到審問自己的居然是當朝四相之一,莫睛暗道康熙真給自己面子,不過,對這個年紀輕輕就已經位列宰輔之位,而且在“公堂”上還用眼神提醒過自己的人,她還是有些好感的,當下便對著張廷玉福了一福,以示有禮。


  “下官見過睛格格。”張廷玉也是正正經經的朝莫睛行了一禮,說道。


  “兩位大人來這裏,是想告訴我皇上打算怎麼處置我麼?”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莫睛到了慎刑司之後本來心情已經沉入了谷底,可是,張廷玉主審並沒有多麼嚴厲,尤其是還用眼神提醒過她,這讓她又有了希望,而且那些戈什哈也不是把她帶到牢房,而是帶到了這間廂房,這也讓她更加確定了自己沒那麼背運,如今看到高士奇和張廷玉齊來,她的心情已經十分穩定了……處置她難道還用得著兩個宰相出馬不成?所以,基於這種想法,她的膽子又大了起來,問問題也不怕忌諱了。


  “處置?對,是處置!這個……多羅郡主莫睛聽旨!”高士奇突然大聲說道。


  “……聽旨?”可惡,還沒讓你跪,你居然就讓本小姐先跪,好你個高士奇,咱倆算是結上仇了!莫睛心中暗恨,卻不得不跪倒在高士奇面前。……萬惡的封建制度!跪下的時候,莫睛又在心裏加了這麼一句。


  “貴妃土謝圖‧寶日龍梅近日偶感風寒,心情抑鬱,朕甚感擔憂,現特命多羅郡主莫睛進宮隨侍,以開慰其心,欽此!”


  “……”


  “格格,領旨啊!”高士奇叫了莫睛一聲。


  “啊?……噢!莫睛領旨謝恩。”……叩頭,再站起身來,莫睛腦門兒上出了一層細汗,卻是感覺十分清爽,沒事了?!雖然已經想到了,可是真的聽到康熙的這道旨意,她仍然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輕鬆。


  “格格,外面已經準備了轎子,這就送您入宮。”張廷玉拱了拱手,走到門前為莫睛引路。


  “謝謝。”莫睛對張廷玉是真心感謝,然後,也不看高士奇一眼,便向外走去。


  “這裏不是內務府吧?要不然,二位大人應該進不來才對!”走了沒幾步,莫睛又朝張廷玉問道。


  “格格果然聰慧,不過,這裏確實是內務府,下官與高大人因為有皇命在身,才被允許暫用慎刑司大堂!”張廷玉答道。


  “噢!”莫睛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內務府雖然不小,慎刑司也是在內務府的後面,可是,莫睛一行是去的後門,所以,很快就走了出來。


  “格格,宮中自有規矩,進回之後,您可要小心保重。”看到莫睛坐進轎子,還沒有起步,高士奇突然透過轎子的窗口對莫睛說道,同時,莫睛發現,在高士奇靠著窗沿兒的那條袖子裏,掉出來一個紙團兒,掉到了轎子裏。


  然後,起轎,前行。


  ********


  看著莫睛的轎子漸漸行遠,張廷玉也向高士奇拱了拱手,準備離開。這時,高士奇卻拉住了他,說道:“廷玉,陪我去喝一杯如何?”


  “高相玩笑了,你知道我從來都是滴酒不沾。”張廷玉拒絕道。


  “那就喝茶?”


  “高相,”張廷玉對高士奇難得的微笑了一下,“你有事就直說吧,不必如此。”


  “好,廷玉,果然爽快。”高士奇看了看周圍,又低聲對張廷玉問道:“廷玉,為人說情可不是你的性格,尤其莫睛又是一女子,又跟你沒有什麼交情,你為什麼要在皇上面前為她說好話?”


  “高相不也是為她說了好話麼?”張廷玉反問道。


  “廷玉,你才智不輸於我,難道會不知道我為何那麼說?反倒是你,一向是凡事能不插手就不插手,這回,卻幫得這麼明顯,到底是為何?”


  “高相,你會看不出來我這麼做的原因麼?”張廷玉問道。


  “猜到一點,卻不敢說完全,廷玉,難道你還要瞞著我不成?”自從上一次張廷玉為高士奇解說了在上書房的為官之道之後,兩人雖然仍是不相往來,平日裏沒有多說幾句話,可是,相互之間的關係卻緊密了許多,所以高士奇才會對張廷玉這麼說。


  “高相……上書房四大臣,索佟二人是滿人,你我皆是漢人,然而,依你看,皇上更信任誰?”聽到高士奇都這麼說了,張廷玉也不好再遮著掩著,何況對高士奇這種人他也沒必要遮掩,所以,他說得很直接。


  “這……這跟莫睛的這件事沒什麼關係吧?”


  “高相,真的無關嗎?莫睛若無罪,則當事之人都不會把此事泄露出去,至多,此事在滿洲數人之間流傳;而莫睛若有罪,她那四個同伴必然不會善罷幹休,此事到時傳開,索佟二人豈能不眼紅你我所受之聖惠,高相你正是艱難之時,我不過新進後輩,如何能應付得了這兩位皇親國戚?何況,皇上根本無意怪罪那莫睛,我雖是主審,又豈敢有違聖意?”


  “不錯,值此西征在即之時,皇上不希望再與那北方大國起紛爭,否則,國家不知何時才會安寧,軍餉靡費不知將有幾何啊!況且,兩國談判,自然知曉對方底牌越多越好,那莫睛雖是女流,卻是我方唯一知曉俄國事務之人,嘿嘿,她可不像是那種會以德報怨的人!若是定了她的罪,皇上可就別想從她那裏知道什麼了。”


  “其實,下官為那莫睛說話,還有一個原因!”張廷玉又說道。


  “洗耳恭聽!”高士奇知道張廷玉一向惜字如金,此刻既然想多說,想必是很重要的東西,自然是不敢怠慢。


  “莫睛等五人,高相你都見過,可曾有什麼感覺?”張廷玉沒有直接說,反而是問了高士奇一個問題。


  “這……那羅欣有些鋒芒,近幾日又覺得這個莫睛確實有些聰明勁兒,不過,還是那句話,太沉不住氣,且思慮不周!就像這一次,她來京城是對了,可她若是直接去宗人府找人傳話要求進宮,則什麼事都不會有,可她卻偏偏卻找了我……”


  “……不錯,這個莫睛確實不夠沉穩,然而,那個費迪南卻不同。”張廷玉緩緩說道:“我還是那句話,若無蓄意與之為敵的簡親王,等我們注意到他的時候,恐怕就不是現如今的情形了!……滿洲荒蕪之地何其多?就算水稻種不出,還有其他的糧食可種。而滿洲人又少,糧食必有多餘,那時,他只需選一荒年,將大批的糧食在數日之間經渤海運至大沽口,或是山東等地……何人敢有異議?到時,二品之上,皇上唯有以封疆大吏、六部尚書之位或者內務府總管等職許之,才可酬其功啊!”


  “滿洲人少,如何能多種糧?”


  “一個字:‘引’!……憑我的感覺,那費迪南絕不是誇口,他一定能找到足夠的人手。”張廷玉肯定道。


  “……”張廷玉雖然年輕,高士奇卻知道他絕不是那種危言聳聽之人,而且看事看人看物都是準得要命,既然他這麼說,那麼,就不會有多大的差錯。……看來,那個費迪南才是真正的辣害人物,真正的高手啊。


  “廷玉,可還有要說的?”想了一會兒,高士奇又問向張廷玉。


  “高相你忘了?皇上前幾日曾將費迪南降為奉天府尹。”張廷玉說道。


  “……是了,確實如此,副都統雖貴,卻無實權,遠不可與奉天府尹相比,看來皇上雖表面上說不會改動太祖敕令,心中卻仍有意讓那費迪南一展伸手啊。”高士奇恍然。


  “不錯,皇上吃了太多糧餉不夠的虧了!平三藩之時,朝廷與三藩叛軍,都在搶劫百姓,留下的民政至今仍有些還在讓朝廷頭疼;如今平一葛爾丹,也要數年籌措,而葛爾丹的實力卻在這數年內越來越強,使得皇上要調動的兵馬,要籌措的糧餉也越來越多……這就像一個雪球,越滾越大,而吃虧的,還是朝廷,為此勞心勞神,心憂不已的,也還是皇上;天幸這幾年來天災人禍不多,要不然……”張廷玉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我明白了!多謝廷玉你又一次警示啊!”高士奇朝著張廷玉深深鞠了一躬,跟一次張廷玉提醒他“萬言萬當,不如一默”一樣,他這一次仍然是十分真誠的感謝張廷玉……費迪南早就已經狠狠地抓住了康熙心中的痒處,又是滿人身份,日後定然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若是莫睛這一次被定了罪,那麼,他高士奇還和張廷玉二人就等於跟這麼一位人物結下了深仇,而有本事的滿人是很容易當官,並且當大官的,並且,在大清國,滿大臣的實力永遠會比漢官強,到那時,費迪南如果想報仇,他高士奇和張廷玉可就有麻煩了,而身為“出賣”莫睛的人,他高士奇的樂子必定會更大。


  “不敢,家中還有事,高相,暫且告辭。”看到高士奇行大禮,張廷玉也沒什麼表情,只是微一拱手說道。


  “好說,告辭。”


  不再多說,兩人分道揚鑣!


  **********


  “昔日,魏東亭府上有郝老四者,與魏某人之親厚尚甚於武丹,擒鰲拜時亦曾死戰,然擒鰲拜後,聖上不獎,反殺之!概因其暗投鰲拜死黨班布爾善,為魏東亭府中密探得知,報於皇上。此密探者,聖上之所監察魏某人者也!”


  莫睛看著手裏的紙條,暗暗心驚!


  怪不得高士奇會向康熙告密,原來是怕康熙知道他為自己暗傳消息而惹來大禍!


  想想也是,做皇帝的,最恨的就是臣子在自己面前耍聰明,自己想通過高士奇進宮見寶日龍梅來尋求庇護,就算進得了皇宮,也肯定會被康熙知道,而康熙當然也不會相信自己是在黃寺跟寶日龍梅巧遇的,到時候只要一查,就算康熙沒在高士奇府上安插什麼奸細,也能查到是誰替自己傳的信兒,那時候,本就是有罪在身,在朝中沒什麼實力,全靠康熙信任而保住地位的高士奇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既然你有苦衷,我就不怪你告密了,可是,你讓我下跪,這個仇咱們還得記著。”莫睛暗道。


  “什麼人在前面,慧妃娘娘鸞駕在此,立刻閃開!”就在莫睛考慮怎麼才能讓高士奇多給自己叩兩個頭的時候,她乘的轎子卻突然一陣晃盪,緊接著,一聲鞭響過後,就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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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風生水起 第四十九章 大阿哥


  


  胤褆坐在自己的愛馬“青鋒”上,遠遠的看到開路的侍衛揮鞭抽開旁邊巷子裏衝出來的一頂轎子,並沒有怎麼在意,在這只重地位權勢的紫禁城裏,別說抽開,就是把轎子掀翻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只是很少罷了。


  此次他奉康熙聖旨陪著母親慧妃去黃寺上香,心情正好,要不然,那轎子敢衝撞他母親的鸞駕,他是絕不會放過的,至少也要親自過去教訓一下那轎子裏的人,讓這些人知道知道,不要以為明珠下臺了,他們娘兒倆就是可以隨便得罪的。


  “說起來,這一次反倒還要謝謝揆敘那個混蛋。”胤褆低頭暗道。前兩天,明珠的二公子納蘭揆敘等人在酒樓裏“遭劫”,還差點兒被扒了個精光,偏偏又被正在附近的大學士陳廷敬給知道了,結果,立即就有人上書彈劾明珠教子不嚴,有傷風化等等罪名,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把目標暗暗指向了他這個大阿哥,說他是明珠一家的後臺等等。


  這一切,逼得已經下臺的明珠不得不上表請罪。可是,明珠請罪的折子卻被留中不發,反而是他那已經很長時間不見天顏的母親慧妃得到了聖旨,要去黃寺替先孝誠皇后赫舍裏氏祈福,並且還有武丹負責護衛。


  於是,剛剛泛起的風波停止了。


  人們又開始猜測起來,康熙為什麼會派明珠的妹妹替索額圖的侄女兒祈福,還派出了自己的侍衛首領負責護衛,這裏面到底有什麼文章呢?


  沒有人能猜出結果,可是,傳言越來越多,甚至已經有傳言說慧妃就要晉位為皇后了!……誰叫慧妃這次是給先皇后祈福來著,這不就等於讓後來的給先前的敬個茶獻個禮什麼的嗎?


  而如果慧妃做了皇后的話,這皇太子又會怎麼樣呢?他大阿哥胤褆才是慧妃唯一的親生兒子,而且還是皇家唯一一個成年的阿哥啊……


  ……


  想到這裏,胤褆抬起了頭,心情舒暢的向左右看了看……然後,他怔住!


  這是誰?


  這個正輕揉著自己的額頭,一臉悻悻然的女人是誰?


  這個只是穿著一身普通的服飾,既沒有宮飾,也沒有命婦裝束的女人是誰?


  這個……漂亮的女人是誰?


  “胤褆,看什麼呢?”過了那個巷子,溫柔的聲音從胤褆身側傳來,把正在努力回過頭去,想再看一眼那個讓自己感到驚艷的女人的大阿哥給驚醒過來。


  “沒……沒什麼,額娘。”胤褆撒了謊。


  “……”慧妃沒有說什麼,只是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她現在的心情也十分的好,好到已經懶得去跟那些“下人”們計較了。


  *************


  “真是的,今天我怎麼這麼倒霉?連坐個轎子也要被摔……唉喲,疼死我了。”莫睛揉著自己撞的青了一塊的額頭,恨恨的想道,可是,她現在已經徹徹底底的沒有脾氣,只敢眼看著那位慧妃娘娘的鸞駕在面前“呼嘯”而過,卻不敢出一聲。


  ……


  她已經想到了康熙沒有降罪給她,卻沒有讓她離開北京的原因,無非就是為即將到來的俄國使臣當翻譯罷了。所以,她現在只希望呆在寶日龍梅身邊舒舒服服的過上一段時間,等到當完翻譯,然後就趕緊離開……她算是怕了康熙和他的這些臣子了。


  不在一個檔次,完完全全沒有相比性。


  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稍微深入地想一下,就能確定,在這些人面前,她莫睛一點兒份量也沒有。 她有罪還是沒罪,完全就是看這些人的心情,不過還好……最近康熙的心情看來還不錯。


  這種無力的,完全要靠人臉色而活的感覺讓她很難受,可是,她也明白,至少在目前,她是無法改變這種情況的, 所以,只好順著來,聽人家的安排。


  至於以後……還是以後再說吧!


  ***************


  “費老哥,我說,你成天就在這裏搗鼓什麼啊?……這幾天你也不去看看那俄夷使者,那幫老毛子已經在驛館憋的什麼似的了。再這麼下去,我怕他們要對咱們生出怨氣了。”就在莫睛坐著轎子進入紫禁城的時候,遠在奉天的老鄭親王府的小花園內,一名身上只穿著短褂,下邊只穿了一條綢褲的虯髯大漢,正死命的揮動著手裏的蒲扇,圍著一個老頭亂轉。


  “什麼搗鼓?”費迪南一雙“老”眼精光閃閃,悠哉悠哉地躺在樹蔭下的搖椅上,看向薩布素的眼神充滿了戲謔,“我現在是你薩提督的‘囚徒’,不能擅離奉天半步,可那老毛子早就在城裏呆膩了,老想著出去……難道你薩提督敢違旨讓我帶著他們出城?再說了,那些俄國人生氣又怎麼樣?難道堂堂的奉天提督會怕他幾個老毛子?”


  “你……你這老頭,不是胡攪蠻纏麼?皇上不是已經下旨讓你代替玉恆了任奉天府尹了嗎?你哪裏還是什麼囚徒?”薩布素氣道:“誰怕那些老毛子?老子當初打的就是他們!……我可是為你在擔心。”


  “為我擔心?那我可就要多謝提督大人好心了……”費老頭笑嘻嘻的看著薩布素,一臉“誠懇”,就是沒有挪窩的意思。


  “你這老頭……你就不怕這些老毛子上京之後,朝皇上告你一狀,說你故意怠慢他國使節,有蓄意破壞兩國邦交的圖謀?”


  “這麼大的罪名啊……不過,我還真不在乎!”費老頭笑呵呵的答道,端起旁邊小幾上的茶壺抿了一口。


  “你……”看著費老頭的憊懶樣子,薩布素氣得一甩蒲扇,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已經是連續第三天到這老鄭親王府來了,可是,無論他是好說歹說,這費老頭就是油鹽不浸,死也不肯再去給那些老毛子當通譯,這不是讓他這個奉天提督難受麼?……如果這幫老毛子真的因此而生出怨氣,影響到兩國的第二次談判,那倒霉的還不是他這個統管東北軍事的奉天提督?他當然不怕打仗,可他怕沒仗打!


  上一次康熙來奉天的時候就已經給他說過了,等到西征葛爾丹的時候,他薩布素就是將會是隨征的將領之一,將帶領滿洲八旗跟東蒙古諸軍成為大軍的左翼……可萬一到時候跟這些老毛子談判不成,反而因為這費老頭的故意怠慢使得兩國再次交惡,康熙還會放心讓他帶大軍出征麼?那是最壞的情況了,那老毛子肯定不會輕易開打,可是,同樣的,康熙也肯定不會再放心的讓他隨軍出征葛爾丹了,畢竟北方邊境也不穩定。……然後,他就只能看著其他的將領一個個的死命掙著軍功,自己卻眼巴巴地看著不能動手。


  那種情況非得急死他不可。


  “伯父!”


  薩布素正考慮著要不要派些人來給這費老頭用些強勢手段,就聽到遠處傳來了呼喚聲。


  “唉喲,費老哥,有地方躲沒?”會叫費老頭伯父的會是什麼人,薩布素當然知道,所以,一急之下,顧不得跟費老頭扯皮,只是連聲問有沒有可在躲藏的地方。


  “怎麼了?來老虎啦?”費老頭一臉奇怪的看著薩布素,羅欣有這麼可怕麼?連他這種大將也要“聞風而逃”。


  “什麼老虎?你看我這一身……”薩布素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甩了甩兩條裸露出來的粗壯手臂,一臉苦相。


  “噢,明白了,”費老頭微笑起來。薩布素這身衣服可是不夠莊重,要是見別人還好說,怎麼說他也是滿洲的頭號大員,有這個身份;可要是穿著這身見那些皇室宗親,或者像羅欣這樣有郡主封號的人,那情況可就不同了……一封奏折上到康熙那裏,就能讓他挨訓;重一點兒說不定還要弄個處罰。想到這裏,費老頭暗嘆,清代就是這樣,好東西沒學多少,這擺臭架子,整爛規矩倒是一套一套的,而且要求還十分的嚴格,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高人一等似的;可是,表面上的規矩多如牛毛,內涵卻沒有多少……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五個,尤其是莫睛和羅欣,現在可都是主子級的……


  “伯父!”羅欣進來了,身後跟著阿古達木,看著就費老頭一個人在花園裏,表情有些驚訝,“不是說薩布素也在嗎?人呢?”


  “跑了。”費老頭又抿了一口茶,看著面前身穿青底紅花長衫,腰間配著一把連鞘短刀,腳下是長筒馬靴,頭上戴著一頂金絲小皮帽,帽沿露出點點劉海,飄飄然給人一點兒英風颯“熱”感覺的羅欣,眼神變得有些古怪,“我說,欣欣,雖然說現在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可也沒冷到這種地步吧?你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怎麼了?”羅欣坐到費老頭身邊的椅子上。


  “你不熱?”費老頭又問了一句。


  “熱啊……”羅欣不好意思的摘下了頭上的皮帽,“可蒙古人就是這麼穿的,我剛從那兒回來,還沒來得及換裝呢……”


  “噢,對,你去科爾泌了,怎麼樣?……怎麼不回寧古塔去?”


  “我回去了,聽馬德說起睛姐的事兒就馬上趕來了……”羅欣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兩眼盯著費老頭,才又接著說道:“費老,我想去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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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5566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4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風生水起 第五十章 餿主意


  


  “你想去北京?……”聽到羅欣的話,費老頭好像並不怎麼驚訝,示意阿古達木離開之後,便緩緩地問道:“丫頭,你去北京能做什麼?”


  “幫睛姐啊……你們都有官職在身,不能跑,我總不能讓睛姐一個人晾在那兒吧?”羅欣說道。


  “嘿,你幫莫睛?好大的口氣!你能幫她什麼?”


  “我……”羅欣一時說不出話來,她能幫莫睛什麼呢?


  “莫睛這一次是遇到了麻煩,要是還能有別的辦法幫她,我們怎麼會不辦?丫頭,你先好好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有什麼高招,如果沒有的話,就回寧古塔去……”費老頭又喝了一口茶,從搖椅上站起來,作勢就要走開。


  “費老,你給馬德的信我也看了,你的辦法是不錯,可是,睛姐畢竟是有案在身,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見寶日龍梅,而且她在北京又什麼人也不認識,怎麼打探消息?可我就不一樣了,我沒事兒,而且我也是寶兒的二姐,做什麼總比睛姐方便的多……”費老頭剛剛邁動腳步,羅欣就急急地說道。


  “這不夠成為你去北京的理由!”費老頭搖搖頭,向別處走去。


  “為什麼?”羅欣追問道。


  “丫頭,你以為我們沒想到這些嗎?”費老頭嘆了一口氣道,“馬德那小子怎麼會放你出寧古塔?”


  “放我?……費老,怎麼回事兒?”


  “你的脾氣比莫睛還急,我們怎麼能放心讓你去?馬德那小子也真是的……說好了把你留在寧古塔的,他怎麼這麼沒用?”


  “你們算計我?”羅欣跳了起來。


  “別急,”費老頭雙手虛按,示意羅欣稍安勿躁,這才接著說道:“前幾天我故意跟那些老毛子鬧點兒矛盾,就是為了不用被他們纏住,好騰出時間來仔細想一想……其實,你去北京也並不是不可以。”


  “……真的?”剛才不答應,現在又說可以,羅欣看著費老頭,臉上微微有些不滿。


  “不過,你首先得讓我確認你能管得住自己的脾氣……莫睛的性子雖然也有些急,可是,她的自制能力遠遠好過你,至少,她不會在自己難以把握的情況下放縱自己,她知道委屈求全。可你不同,你啊……常常就是想也不想就衝出去。如果去了北京,你想想,是你危險,還是莫睛危險?”費老頭兩眼盯著羅欣,問道。


  “我……我不惹事就是了。”羅欣囁嚅道。


  “不惹事?那可是北京……如果別人來惹你呢?”費老頭又追問道。


  “……”羅欣沉默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能保證自己不會去主動招惹人,可是,別人如果來招惹她的話,那可就不一樣了……


  “你如果去北京,一,人生地不熟,能找得到莫睛的可能肯定到不了一成;二,你是女的,不能亂問事情,這是忌諱;三,你脾氣太急,說白了,就是看不得不平事,也受不得氣,尤其是你要去皇宮見寶日龍梅,那是什麼地方?咱們都不清楚,可是,想一想就能明白個八九不離十,所以,你跟別人起衝突的可能性絕對超過八成。……你說,如果你再出了事,我們怎麼辦?”


  “……”羅欣低著頭,不說一句。


  “回自己院裏好好想想,別太衝動……”費老頭看著羅欣,又溫聲說道:“其實,我這幾天也仔細推敲過莫睛的情況,應當不至於太壞,有生命危險的可能性不大……”


  “可睛姐一個人在北京那種地方……”羅欣還是為莫睛著急。


  “你這丫頭怎麼回事兒?”很顯然,為羅欣的不知進退,費老頭有些生氣了,“你就不能讓我這老頭子省省心嗎?”


  “……”羅欣被費老頭嚇了一跳,自打認識以來,費老頭這還是頭一次發火,看來他心裏也是挺急的,這讓她下意識地想躲開這個長輩,所以,她暫時屈服了: “我回屋去想一想……”


  “是該好好想一想,丫頭,凡事沒個考慮可不行啊!”費老頭揮了揮手,說道。


  “主人!”


  聽了費老頭的話,羅欣轉身向原先自己的院子走去,而沒走兩步,就看到阿古達木朝這邊走了過來,而且,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那日松(青松)?你怎麼來了?”看著阿古達木身後的那個人,羅欣奇道。


  “給老主人請安,給女主人請安!”和阿古達木相比,身材顯得有些瘦小的那日松急走兩步,趨前給費老頭和羅欣叩頭說道。


  “起來起來,你不跟著馬德,跑這兒來幹嗎?”羅欣又追問道。


  “女主人走得太急,主人有話沒來得及說,就讓我給老主人帶了一封信來……”那日松從懷裏拿出了一個信封,雙手舉起呈給了羅欣,這才站起身來。


  “……?”羅欣接過信,並沒有拆開,只是有些詫異地看著費老頭,既然有話沒來得及給自己說,怎麼這信不是給自己的,反而是給費老頭呢?


  “阿古達木,那日松趕了這麼長的路肯定累了,你帶他去休息吧!”費老頭示意兩個手下離開,又重新坐到了自己的搖椅上,然後,就把手伸向了羅欣。


  “哼!……”羅欣冷哼了一聲,想起費老頭剛才說的馬德沒把她留在寧古塔的話,心中疑團立即加巨,當下,毫不客氣地,就把信給拆開,自己看了起來。


  “費老,救苦救難啊,我可就這麼一個老婆……”


  信的開頭讓羅欣臉上頓時一熱,一種羞惱的感覺蒙上了心頭,攥著信紙的手不自覺的捏緊了。


  “怎麼了?”費老頭問道。


  “沒,沒什麼……”羅欣轉過身去,不讓費老頭看到信。


  “以目前的情況來估計,十年內是沒希望勾搭二奶了……所以,費老,你可千萬別讓我的這個希望也滑入無底深淵啊……”


  “混蛋,居然還有這種打算?” 馬德信上的內容轉折太快,羅欣的拳頭開始“喀崩”作響。


  “千萬要把我老婆給勸住,別讓她往火坑裏跳……”


  “火坑?”這是什麼話?羅欣心裏的火氣“蹭蹭”上冒,暗暗決定要去向某些刑吏討教當代正宗的十大酷刑。


  “如果來不及阻止,就讓人追上去,告訴她,看能不能順著寶日龍梅這條線去勾搭一下北京有影響力的女人……比如,孝莊、孔四貞之類──有她們在,就能影響輿論,只要她們能為睛姐說一兩句話,以睛姐的那點兒小過錯,康熙肯定不會降罪的,文武百官也絕對不敢亂放狗屁。另:我問過人了,蘇嘛喇姑是孝莊的陪嫁丫頭,屬於康熙的祖母輩兒,所以,在康熙面前的面子還沒那麼大,就不用去找她了……”


  “……目前就想到這些,費老你再幫忙多想想。還有,於哥前兩天傳來口信,他和郎坦‘比武’(估計只能算得上是打架),受了傷,要回奉天養傷,讓你幫忙在薩布素面前說兩句好話……”


  “就這些了……最後,這封信千萬別讓我老婆看到──我們家……家庭暴力有點兒嚴重。”


  ……


  “信上都說什麼了?”看到羅欣臉上陰睛不定,費老頭在旁問道。


  “……沒什麼,只是說有人皮痒!”羅欣一臉慍色地說道。


  “皮痒?”費老頭笑了笑,看來馬德信上有話犯了羅欣的忌諱了,不過,這信可是給他的,所以,他還是伸出了手,向羅欣說道:“我看看。”


  “不用了……”羅欣把信藏在身後,她覺得馬德的主意不錯,好像沒什麼必要再問費老頭了。


  “不給看就算了,依我看,馬德這小子派人追著你把信送過來,恐怕就是為了讓你看的……”費老頭笑著說道。


  “這信是給我的?他犯賤吶?”羅欣置疑道,給自己看居然還這麼寫,難道馬德這家伙真是皮痒了想挨揍?


  “犯賤?”費老頭一怔,“那小子怎麼了?”


  “沒,沒什麼。”羅欣趕緊退後兩步,讓信和費老頭之間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這才接著說道:“這信上還說於哥受了傷,要回奉天,讓費老你幫忙在薩布素面前說兩句好話,讓他下個調令。……”


  “於中受傷了?還要回奉天?……”費老頭明顯愣了一下之後才反應過來,“這小子還真狠,連苦肉計都用上了,可真夠行的!可他回來又能有什麼用?……真是個混帳,這不是讓人擔心麼?”


  “於哥這麼大人了,應該有分寸的,費老你不必太擔心……”羅欣上前兩步,安慰費老頭道。


  “分寸分寸,我看你們這幫小子丫頭就是沒一個有分寸的,要不然,怎麼會出這種事兒?……”費老頭氣道,突然伸手抓過羅欣手裏的信,緊緊地捏在手裏看了起來。


  “費老……”沒能搶回信紙,羅欣的臉再次熱了起來,可是,費老頭卻沒有理她。


  ……


  “你和馬德結婚了?”看完信,費老頭揚起臉,朝羅欣問道。


  “沒,沒呢……費老你別信那家伙在信上胡說八道。”羅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噢,我明白了,這信啊,就是給你看的……估計馬德這小子是在向你求婚呢!”費老頭說道。


  “什麼?這個混蛋,現在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想這種事……”聽了費老頭的話,羅欣又急又氣又稍有些羞意地說道。


  “唉,求婚也就罷了,估計那小子是不敢在你面前說,才來這種曲線戰略,他也夠精的……不過,他這主意可實在是太餿了!”費老頭搖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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