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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新三國策 作者:晶晶亮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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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建安二年七月七日,蒯越率主力四萬餘人沿湘水而上,進抵長沙城外,順著山勢紮下三座營寨,北城外的右冀由先鋒韓浩把守,湘水之畔的左冀歸大將向朗守衛,蒯越本人領文武諸將坐鎮中軍大帳,左右策應。

  湘江,浮水而上的戰船將曾經寬闊的江面遮蔽得嚴嚴實實,城外,敵營結成連綿數里、森然有序的圍城大陣,令人望之凜然。

  七月九日,蒯越軍開始攻城,一小隊騎兵正在軍陣前面奔馳,掀起滾滾煙塵,隆隆的馬蹄聲中間雜著刀劍的鏗鏘,在騎兵後面是大批身著鎧甲的步兵,沉重劃一的腳步和著同樣節拍的鎧甲嘩嘩震動聲,如遠山漸進的悶雷,勢如破竹地在一望無垠的原野上滾動。

  除了這些,再沒有其它的雜音,林立的長槍寒光湧動,齊刷刷的長刀中,間或閃現著一兩個殘缺的崩口。

  透過稍微露出的縫隙,可以看到在一隊隊整齊森嚴的士兵中間,是用江陵以西人跡少至的森林圓木造成的一艘艘龐大的船裝運來雲梯、撞木、戰車,還有一種特別的用四輪推動的攻城戰車。

  朔風野大,乾坤肅殺。

  敵軍首度攻城,即氣勢滂勃,左右是韓浩向朗各五千人組成的側冀,正中是蒯越親率的足有二萬餘人的攻城主力,加上各種攻城車輛輔佐,看來蒯越是傾全力出擊了,其目的不外是想一鼓作氣攻破長沙。

  我知道如果擋不住敵人第一波猛攻的話,長沙就真的守不住了。

  「敵軍離城一千步!」

  「還剩五百步!」

  「只有三百步了!」號令官急促的聲音和來回奔走的腳步聲在我耳邊迴盪。

  面對大敵,我努力鎮定自已的心緒,假作悠然之狀站在城樓上,後面獵獵飄揚的是書寫著「高」字的帥旗。這樣,每一個士兵抬頭都能看見我,知道我正和他們在一起戰鬥。

  我拔出一支箭,習慣性地舔舔箭鏃,將箭搭上了弓弦,大聲喝道:「弓箭手準備迎戰!」五百名埋伏在城垛後的弓手支臂擘張應聲微微上揚,殺機漸漸凝重……。

  「急速射!」我一聲令下,手中箭弦一鬆,箭似流星一般,向城外飛去,在它後面,自上而下箭雨在衝鋒的蒯越軍隊型中炸開,中箭的士兵和戰馬被無情地捲入滾滾向前的洪流中。

  城上箭若飛蝗,不斷有敵兵倒下,但他們仍舊不顧慘重的傷亡拚命衝鋒,在撕殺叫喊的人群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衝在最前面,手中長刀揮舞,正在指揮著軍士向城邊接近。

  「魏延!」我暗叫了一聲。

  陰魂不散的傢伙。

  我擰神咬牙,伸手抄過長槍,這一仗注定又將是一場惡戰。

  「敵軍過護城河了!」

  「快,滾木準備!」城頭指揮的將領的喊聲沙啞。

  話音未落,就聽得「咚——!」的連聲巨響,大如磨盤的石塊從天而降,將堅實的城牆砸出一個個大坑,那些直接掉落到城上的巨石威力更是驚人,夾雜著強力衝力的石塊如炮彈一般,頓時將聚在城頭守禦的士兵砸倒一大片。

  「拋石機!」我勃然變色。

  對於本已有些殘破的長沙城垣來說,拋石車的破壞力是驚怖的。

  「快,豎起竹立牌遮擋矢石!」城上指揮的將校見敵拋石機造成巨大傷亡,連聲督促道。

  竹立牌雖然不能完全遮擋住拋石的攻擊,但竹片柔軟的彈性正可減去石塊的衝力,即便落到城頭,也不會造成大的傷害,最重要的是竹立牌製作取材簡易,被砸壞的話再做比較容易。

  乘著我軍短隙混亂,敵軍先鋒已渡過護城河,進抵長沙城下,長長的雲梯開始豎起,激戰在即——。

  「快用抵篙推開雲梯!」

  「向城下俯射!」

  「雷石,下!」

  喊聲此起彼伏,響徹長沙北城。依托有利的地形,將士們前赴後繼,奮起抵擋著敵人的一次次攻擊,但人數和武器裝備上的劣勢有時是不可改變的,隨著戰事的深入,缺口被一次次的撕開,又一次次的被堵上,終於決戰的時刻到了——。

  一小隊敵步兵乘著城頭雷石用盡之際,吶喊著順雲梯登上城頭,為首一敵將,驍勇異常,手中刀上下翻飛,令人靠近不得,我凝神看去原是魏延。

  守軍在帶隊將官的指揮下,正竭盡全力的反撲,企圖填合這個缺口,魏延一聲呼喝,手裡的大刀將那名我軍將校的長槍砍斷,鋒利的刀刃在對方臉上到胸部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旁邊一名年輕的新卒似乎被嚇呆了,拿著刀發愣,被魏延返身一刀砍掉了腦袋,無頭的屍體還呆站在那裡,頸項裡噴出沖天的鮮血——。

  在魏延短促而兇猛有力的突擊下,守軍開始潰退,我見形勢危急,缺口下面敵軍又在瘋狂的往上湧,便再顧不及其它,奮然拔出背後的短戟,大聲斷喝道:「兒郎們,殺敵復仇的時候到了!」

  說罷,我擰身飛躍下城樓,直撲向缺口。

  魏延的凶悍不是一般人能抵擋的,當日薺州口一戰血流成河,我不僅失去了五百忠誠善戰的親卒,更折了大將周魴,使我遭受如此重大挫折的不是別人,就是眼前的這個人——魏延。

  「嚓啦——!」戟尖劃過盾牌,火花迸濺!

  連挑了數名擋路的小卒後,我終於與魏延對了面,魏延的臉上被利箭犁出一道可怕的血槽,顯得極是猙獰。

  他低哼了一聲,眼睛裡露出一絲興奮的光芒,道:「高寵?」

  我點了一下頭,傲然用戟尖挑起一串敵卒屍體,以示回答,這一刻手中的兵刃才是最好的交流工具,你手中的刀槍劍戟即是你的化身。

  魏延後退了一步,後背靠上城垣,以消彌一下心中氣血翻湧的不適,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握緊刀兩眼死死的盯著我。

  「高寵,為何每次都是你——!」魏延的聲音低沉而急促。

  我冷眼打量著四周圍攏過來的敵卒,縛戟笑道:「姓魏的,我也正有此一問,只不過今時不是昨日,有種的話,就別拿士兵的性命墊背,你我且單挑一回!」

  「我大軍壓境,長沙城破只在須臾,汝一味持勇,有何值得炫耀之處,我魏文長是何許人也,豈能為你這低劣的激將法所惑!」魏延的話語中透著十足的自信,說罷便一使眼色,即有十幾名敵卒慢慢向我靠攏過來。

  我輕蔑的牽動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故伎重施!魏延又是想依仗著人數上的優勢來消耗我的體力,這一次我決不會讓他得逞的。

  迅速擒起短戟,我深吸一口氣,輕舒猿臂,戟身如離弦之箭直取靠在城牆上的魏延,尖細的戟尖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與我的身影一起破空而至。

  「當心!將軍!」站在魏延身邊一名殺得滿身是血的敵卒大叫著,閃身擋在魏延身前。

  「噗——!」戟尖毫不費力的穿透敵卒身上的鱗甲,貫穿胸膛而出,方才企圖圍攻我的敵卒未料到我會先發制人,忙挺兵刃猛撲過來。

  這一幫士兵能如此不顧生死維護於他,魏延統兵確是極有才幹,如果再這樣糾纏下去,城下敵兵會乘機蜂擁而上,到時一切都晚了!

  只可惜我身旁沒有一支像以前周魴率領的親衛那樣的勁旅,要不然這群敵卒我可交與親衛,自已可逕取魏延。

  不及細想,戰場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迎戟殺戳,一名躲在盾牌後面的敵兵被我拍到天靈蓋後齊嶄嶄地飛了出去,未等他倒下,我一個轉身又將他右邊同伴的左肩連同盾牌一起挑了起來,剩下的敵兵齊聲嚎叫著掄刀猛砍,現在我戟未拔出,正是進攻的大好時機!

  戟勢如電,由刺桃再次變為橫掃,掛著勁風如火石般劃過圍攏過來的敵兵的腰部,鮮血從他們裂開的戰甲中噴濺而出,四個敵兵在我貫勁全力的一掃下,腰脊折斷,哀嚎著倒在地上,包圍圈破碎了!

  兩軍交戰迄今,雙方都已筋疲力盡,除了我與魏延在這一處纏鬥外,徐庶也領著將士在另一側與韓浩、向朗的側冀激戰。

  正在此時,在城外指揮的蒯越見有竹立牌遮擋,用拋石機扔石塊殺傷我軍作用不大,便改變策略,令操作手將巨石直接砸向城牆,在巨石強大的衝力下,本已鬆動的城垣被砸出一處處塌陷的缺口,大批的敵兵見破城在即,便順著缺口蜂擁而來。

  如果沒有援軍的話,破城將不可避免。

  我朝著城樓上護旗的將官打了一個手勢,按照事先約定好的,待護旗官揮動旗號後,一支二百人的精兵將會前來增援,這是我事先設伏好的預備增援的隊伍,本來想等到敵兵開始潰退時追擊用的,現在軍情緊迫,守城要緊我只能動用這最後的機動兵力了。

  護旗官按我的意思,在城樓高處連揮旗語,率領這支精兵的是老將黃忠,他會很快前來增援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過去,城頭的戰鬥仍在繼續,不時有敵兵慘叫著掉落下去,但即便是以三換一的傷亡,也是我所耗不起的。

  戰局愈發不利,黃忠卻還不見蹤影,相反倒是城中太守府那邊有陣陣喊殺聲傳來——。

  難不是城中生變,我越戰越急,魏延晃動身影,在我面前不停的遊走著,一旦被我逼入死地被祭出金蟬脫殼之計,指揮身旁士兵上前充當炮灰,我被魏延拖在這裡一時也無計可施。

  「弟兄們,城破焉有家在,快登城殺敵去!」正在焦急時,忽聽一個年輕而有力的聲音在大喊著。

  千餘穿著雜色衣服的兵士沿著梯級登上城頭,迅速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兵器與敵兵撕殺起來,是趙累領著千餘長沙兵來增援了,奪取長沙城後,安置張懌軍的二萬降卒成了大問題,一旦處置不當,極有可能激起兵變,在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我採納徐庶分化治之的建議,一面遣回軍中老弱疲卒,一面挑選部分精壯男子充作運糧修城的後備隊,轄歸桓階指揮,趙累的這一支兵正是後者中的一部分。

  依靠城頭垛口堅實的防護,加之迅猛的突擊,先前爭先恐後爬上缺口的敵兵一個又一個栽下城去。

  「啊——!」一個敵兵被趙累一箭射穿大腿,疼得慘叫著扔掉兵器翻下城頭,「嘿!又一個——!」正準備再放箭的趙累興奮的叫喊著,卻全然沒有注意到背後有一名敵兵正悄然靠近。

  「小心!」我大喝一聲,以戟當箭,似流星一般直射過去。

  在我全力一擲下,戟勢驚人,那名偷襲的敵兵被戟尖穿透後背,順著慣性筆直的向前走了五六步,這才轟然撲到在地。

  包圍我的那十餘名敵兵見我如此神勇,臉色變得慘白,儘管我失去的利器,但在我的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他們是連連後退,已然完全喪失了作戰的勇氣。

  趙累這一股生力軍的加入,大大緩解了我軍守城兵力的不足,同時也極大的振奮了軍心,將士們受此鼓舞,紛紛奮不顧身向登城之敵撲去,戰場上的形勢一下子被逆轉過來了。

  「鐺啷啷——!」一陣急促的鳴金鑼聲響徹蒼穹,眼見著再攻無果,蒯越終於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撤!」魏延不甘心的低哼了一聲,然後飛身躍下城頭,向城外遁去。

  攻城的敵兵見擔當突擊主力的魏延部已撤退,便紛紛跳下城頭,向城外潰敗,趙累引兵要追趕,我怕蒯越設有伏兵,便攔住趙累,道:「趙將軍,你不是在城西督糧嗎,怎得到了北城?」

  趙累喘了口氣,道:「寵帥,城中兵士嘩變,黃老將軍正引兵平叛呢,是他讓我速來這裡增援的。」

  「什麼,你說城中有嘩變,到底什麼回事?」我問道。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趙累答道。

  我掛念城中事變,急交待了趙累幾句後,便與徐庶引一支兵向喊殺聲激烈的地方殺去。行至半道,前面一斥候飛奔過來,我攔住細問,始知城中一部分忠於張懌的長沙降卒乘我軍忙於抵敵之機,衝進太守府脅持桓階反叛,並假令放出被我囚禁的張懌,現在黃忠正領兵與叛軍在西城激戰。

  我神情沉重,這真是禍不單行,幸爾我伏下了黃忠這支精兵,也萬幸張懌與蒯越沒有聯起手來,要不然腹背受敵的滋味可不好受。

  「自我軍入長沙以來,安民養息,重賢納才,收士子之心,民眾已漸俯,此番張懌餘黨作亂,追隨者皆其死黨耳,正可乘機除之,且桓太守在長沙素有德望,叛兵雖脅持但不敢加害,如此謀叛顯其意志不堅,我們只須擒下帶頭之人,叛亂即定!」徐庶諫道。

  徐庶的分析在理,好像是在印證他的話似的,西城的喊殺聲已漸漸平息下來。

  不消時,黃忠引兵來到,獻上張懌首級,其死黨三十人盡伏誅,不明真相追隨的士兵在桓階的說服下,也放下了武器,黃忠雖然沒有明說戰況,但我從撕殺後傾到的屋椽和地上的血跡也猜想得到戰況的激烈。

  「忠未能依令率兵增援,請寵帥責罰!」黃忠見我,不待我相問,便跪倒說道。

  我忙上前扶起黃忠,安慰道:「漢升言重了,為將者重在當機立斷,見機行事,城中事變若不加以平定,待賊勢蔓延開來,則城不保也,此亦為急所,況將軍已令趙累將軍率兵增援北城了,此戰勝利究大功者,乃將軍耳!」

  待清點損失,守北城的二千兵士傷亡近三分之一,其中在混亂中受傷陣亡的人倒不太多,主要是在開始交戰前有二百餘人直接被敵拋石機砸傷,失去戰鬥力,才使得本就緊張的兵力更趨不足,給了敵軍以可乘之機。

  不過,蒯越軍雖有拋石車助陣,但強行攻城的損失也不會小,僅從城下遺留的敵兵屍體計算,也在二千左右,加上受傷的士兵,總數應在五千上下。

  雖然如此,蒯越軍有補給和人數上的優勢,長久對峙下去,對我軍來說不是好消息,我現在唯一指望的,就是慕沙和甘寧能迅速平復廬陵叛亂,打通荊南與豫章的道路,然後回師增援長沙。

  晨之夭夭,集眾智以安天下;暮之熙熙,收民心以固城邦。

  城中張懌一眾黨徒雖平,但太守桓階被亂黨所持,不知受了些許驚嚇,還是感到有負我之重托,便推說身體不適,留在自已府中將養,避我不見,我知如果得不到以桓階為首的荊南士人支持,長沙堅守如有萬難,豎日,我安頓好城防諸事後,決定專程登門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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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桓階府邸不大,三層院落,從天井向上看去,是四方形的一片天空,湛監如洗如畫。桓府書僮嗵嗵的進房去稟報了,不一會兒就聽到腳步聲響,正是桓階整理好衣衫,出來相迎。

  「伯緒兄,身體可好些了嗎?」我問道。

  桓階欠了欠身,道:「階多病之軀讓寵帥費心了,經昨夜將養後,精神已好多了!」

  我上前扶起桓階,聽見其臉上雖仍有憔悴之色,但氣色不錯,道:「今寵有一事相商,望得伯緒之力相助?」

  桓階問道:「寵帥有事請盡明言!」

  我道:「寵本欲想煩勞伯緒,然如今劉表大軍攻城日急,兼城中叛亂初平,時下能安城中士子百姓之心者,唯伯緒耳,故特來相請!」

  桓階愧然道:「多謝寵帥知遇之恩,只是軍無令不行,無法不從,士無賞不勇,無罰不嚴,階督治屬下無方,致釀變亂險陷城於沒路,今就算寵帥不怪,眾將士又會如何待之,階乃待罪之身,安敢再妄居太守之位,還望寵帥知階之難處,能另擇賢士相佐!」

  桓階言語切切,我聽得出他這番話確實出自肺腑,說實話初聞張懌餘黨作亂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桓階會不會是叛亂的策劃人,畢竟他是張羨的老臣,投降於我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待查清真相,我心中實是慚愧,古人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用桓階,卻輕信傳言,腹中氣量實是太小。

  不過,我的這些想法只能存於心中,不能說與桓階聽得,我正色大聲道:「昨日張懌餘黨作亂,伯緒身為太守未盡職責當按律懲罰,此我心知,然荊南相比中原,乃蠻荒之地,如伯緒這般賢達之士,能有幾多,今敵勢猖猖,蒯越多謀,我軍若不能合全城之力,傾力一心,安能擊退敵兵,伯緒不助於我,莫非是想陷全城百姓於刀兵之中嗎?」

  桓階聽我此言,身體一凜,臉色也肅然起來,沉吟了一陣,道:「已身是小,保城為大,寵帥深明大義,句句在理,階心服矣!」

  我大喜道:「若得伯緒及吾城子民相助,長沙無憂矣!」

  為應付蒯越的長期圍城,在桓階的建議下,我將全城人民分為三隊,一是壯男部隊,一旦戰事緊急可直接列陣參加戰鬥;二是壯女,組織起來發給武器,隨時待命;三是老弱年幼,負責後勤補給。

  從七月九日至七月十三日,蒯越軍的攻城一直沒有停歇,只不過規模沒有第一次那樣大,

  可能是吸取了第一次強攻傷亡慘重的教訓,蒯越採取幾支部隊輪番攻戰的策略,意圖憑借兵力上的優勢,用疲勞戰術拖垮我軍的鬥志。

  這幾日蒯越連續出動拋石車重點對北城城垣轟擊,多處城牆在巨石的撞擊下,出現了鬆動倒塌的跡象,幸虧桓階、趙累組織百姓眾志成誠及時搶修才無大礙,所以我現在倒不憂心蒯越軍會一下子攻進城來,我最為擔心的是拋石車的巨大威脅。

  「大家有何良策?」在漫天飛舞的碎石籠罩下,我有些一籌莫展,拋石車發射時的強大威力著實驚人,竹立牌只能遮擋不能破敵,一味這樣被動挨打不是辦法,不得已我只好召來眾將集商破敵之計。

  我朝眾人臉上探詢過去,只見皆面面相靚,想是無有計策,待掃到徐庶臉上,見他一反常態,神情忽喜忽憂,似若有所思,我忙問道:「軍師,有何破敵良策,且說來聽聽?」

  徐庶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想了一會,道:「拋石車威力雖大,但行動不便,其所中目標唯在城垣等固定物耳,我軍若死守城池,則正中蒯越心意,今若要破敵,當主動出城約戰,爭取尋覓戰機以破敵陣!」

  華歆聽言道:「軍師之言雖不差,然敵強我弱,我軍依仗城池方能堅持迄今,若出城約戰,實不異於羊入虎口?」

  黃忠、桓階諸將皆點頭贊同華歆之言,徐庶笑道:「劉表北有張濟擾境,東有袁術、孫策宿敵虎視,其境不穩,故荊南戰事宜速勝不宜久,今蒯越不顧欄外之虎狼持強而來,其兵雖多但必驕,前遭我軍夜襲擾營,今又攻城失利,其氣雖盛但必惰,若久持下去,必軍心不穩,故急欲與我決戰,我軍可誘而利之!」

  我道:「如之奈何?」

  徐庶道:「寵帥可聞淮陰候韓信背水結陣之事?」

  我不知徐庶的話是什麼意思,只好順著答道:「此世人皆知耳?」

  徐庶道:「我軍可效韓信之計,背城為陣,可破敵兵!」

  黃忠、桓階眾人聽言皆笑,原以為徐庶有什麼良策,不想是這麼個主意,我駁道:「昔日韓信料敵無謀而用此計,今蒯越足智多謀,計不可行!」

  徐庶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明日接戰我軍可先不迎敵,待日暮兵疲,再遣一良將出奇兵以擊之,若蒯越有兵增援,則依計退往城邊,待敵近前城上之士箭矢齊發,城下之軍返身拚死一戰,計當可行,且北城之外多連綿緩坡,此對敵兵行動無礙,但對敵拋石車而言,上坡下坡卻極是不易,若敵不支潰敗則拋石車必棄於後,我可乘機毀之!」

  聽徐庶這麼一說,我大喜道:「不知何人可當此重任?」

  「忠願接此令!」我語音未落,黃忠已大聲道。

  我與徐庶相視一笑,前日惡戰黃忠叛兵被滯於城中,正暗自不爽,此時聽有殺敵良機,早就不耐,其實在我與徐庶心中,黃忠也是唯一人選,就是他不請令,我也準備點將了。

  我道:「漢升臨難不顧,身先士卒,披堅執銳,真有萬夫不擋之勇!只是漢升出戰,需謹記虛虛實實,進退之理,敵若有援兵可棄旌旗軍器於地,敵若爭取,則可乘敵混亂掩殺之,若敵整軍緊追至城下,汝等死戰之。」

  「軍師放心,黃忠定不辱使命!」黃忠大聲答道。

  待黃忠走後,徐庶道:「趙累將軍,你速回本部挑選弓箭手二千人,備好充足的箭枝,待明日上城迎戰!」為彌補守城兵力的不足,我採納桓階的建議,在降卒中挑選精壯之士補充到軍隊中,為避免新兵加入造成混亂,這一部分人現劃歸趙累指揮。

  烈日驕陽似火,將長沙附近烤成一片焦土,七月十四日,蒯越遣先鋒韓浩引一萬兵攻城,像例行公事一樣,照例又是弓箭和拋石車表演的舞台,延至日暮,韓浩欲收兵回營,我在城頭看得真切,舉起號旗揮動,一時間鼓聲大作,蹩足了勁的黃忠開啟城門引軍便殺將了出去。

  韓浩這些日連番討敵,手下兵士早已疲憊不堪,前見城中守軍只守不出,定以為是劫戰,未曾想城中會忽然殺出一彪軍來,頓時亂作一團紛紛向後退去,韓浩情急連斬數人,亦不能止住潰敗之勢。

  「黃老將軍勢如破竹,敵軍真是不堪一擊啊!」桓階感歎道。

  我不放心黃忠,此時與眾將站在城頭,居高臨下看見黃忠一馬當先如虎趟羊群一般,一下子將敵陣沖了個七零八落。

  「早知道眼前的敵人是嫩豆腐,我就請令出戰了!」趙累緊張的看著城外的戰局,喃喃道。

  「勝負還早著吶!」徐庶道。

  果如徐庶所說,撕殺正緊間斜刺裡又衝出一枝軍來,我細看旗號,是個「魏」字,這是蒯越派魏延來增援韓浩的援軍,敗退的韓浩軍卒見援軍到來,感時士氣大漲,紛紛返身欲戰。

  黃忠依計假作不支,令兵士斜倒旌旗,棄翻軍器向城中撤退,蒯越軍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哪裡敢放手,那韓浩為戴罪立功,更是緊催兵搶在頭裡猛追。

  韓軍士卒見黃忠棄軍器旌旗於地,爭功心切,紛紛奪而取之,韓浩拔劍連斬了幾個,總算整肅了一下軍紀,好在黃忠逃得不快,不一會兒便被韓浩趕上,追了個首尾相接。

  「快開城門!」

  「再不開門就沒命了!」

  先逃至城下的軍卒看著緊閉的城門絕望的叫喊著,城上靜悄悄的,除了獵獵作響的旌旗,再沒有其它的響聲,隊伍中已有年輕的士兵開始低低的哭泣。

  「哭什麼,丈夫百戰成英雄,軍中有貪生怕死者,立斬!」

  黃忠坦胸露背,一道道傷疤醒目異常,他手舉大刀大喝道:「既無退路,我等何不返身死戰!」

  黃忠的聲音蒼涼而悲愴,士卒們見黃忠面對強敵毫無懼色,鬥志漸燃,紛紛也學著黃忠的樣子脫去上身衣衫,赤膊手持利器虎視追殺過來的敵兵。

  「咚咚咚——!」腳步聲越來越近,距離在一點點的縮短,幾乎可以看見對方的眉毛和聽見沉重的喘息聲。

  「殺——!」喊殺聲中,兵器與兵器,人與人相接,碰撞出陣陣火花,撕殺到白刃戰時,能帶來人勝利的,只剩下了將士們的勇氣和信心,我默計著時間,傾聽著城外垂死士卒的呼喊,極力克制住想下城撕殺的衝動。

  僅這半個時辰的殺戳,黃忠的一千人馬損失近半,韓浩也好不到哪裡去,二千人在黃忠的拚死血戰下喪生,敵軍的銳氣差不多消磨殆盡了,我努力保持著平靜,朝著趙累點了一下頭。

  「擂鼓!」

  在如雷的鼓聲中二千張弓弩同時舉起,仰視蒼穹。

  「嗖——!」一支箭掠過長空,準確的射中韓浩的大旗,將旗桿折成兩斷,緊追著是密集的箭雨,無遮無攔的傾盤而下。

  黃忠已退守到了狹窄的城下,魏延韓浩要想進攻,只能通過正面下手,沉浸在追殺的勝利喜悅中的敵卒正排著密集的隊形想一個衝鋒結束戰鬥,卻不想這一波箭雨從天而降,一下被打蒙了頭,位於前陣的韓浩軍本就是驚弓之鳥,此時中箭受傷者哀號一片,再顧不上對付黃忠便欲後退。

  「韓浩小兒休走!」黃忠見時機成熟,一聲大喝,挺刀縱馬,率先引三百騎踏營直取韓浩。

  這一彪軍正是先前隨黃忠劫營的精騎,人數雖不多,但多驍勇善戰,韓浩抬頭見是黃忠殺來,心中大懼,忙舉刀來迎,雙臂又綿軟無力,等兩馬交錯,戰在一處不三合,即被黃忠一刀砍中肩膀,翻身掉落馬背,周圍士卒急忙救起,向後退去。

  魏延在後軍督戰,未等明白什麼回事,前面敗兵便如山傾倒般的湧了過來,其間自相踐踏,死傷不計其數,魏延喝止不住只得棄營而走,蒯越軍大敗。

  追出一段後,黃忠兵少怕蒯越再有伏兵,便引軍回返,見沿途到處是來不及運走的拋石車,依計一一點火焚燬。

  火光在燃燒的松油上跳動著,一閃一閃的,我使勁揉了一下通紅的眼睛,伸了伸僵直的手臂,然後披上衣衫,準備到城頭去巡察一下,雖然破除了拋石車的威脅,但嚴峻的形勢並沒有根本的好轉。

  七月二十五日,斥候帶來了更壞的消息,蒯越又徵調了二萬大軍前來增援,城外敵軍總數達到了六萬餘人。

  而堅守長沙的兵士,即便加上臨時湊齊的壯男,也不到一萬人,況且其中真正有戰鬥力的,除去傷亡的只剩下了不到二千人。

  拋石車被毀後蒯越信心大挫,氣急敗壞之下,先鋒韓浩因戰事失利差一點被砍了頭,幸眾將求情方保一命,魏延怕受連累,急獻一計,征工匠製作了一種前面安有巨木尖鐵的攻城車,那攻城車極重極尖,撞上什麼馬上隨聲摧垮。

  幸好有城中工匠獻計——以巨幔以柔克剛迎敵,等敵兵攻城車出動時,讓守城士卒將大布縫製的巨幔搭吊兩端,隨攻城車方向而轉移,大幔懸空,攻城車以硬碰柔,撞物之前力量已經被消解一空,城門終保無恙。

  此法不行,蒯越兵又把松薪麻骨綁在長竿上,浸滿油燒著,想燒掉大幔同時焚著城門,我軍又作利刃縛在長竿上,砍斷對方的長竿。

  一計不成,蒯越又生一計,一面命士卒在城外築土山日夜攻城不息,另一面拔精兵在城周圍挖掘地道二十一條,分為四路,中間施以樑柱,再以猛火燃燒,地道內樑柱崩塌,好多段城牆也隨之塌毀,敵兵乘機猛攻塌毀處,外城多處幾經易手,形勢危殆。

  為解困境,我廣徵良策,集眾人之智先在城牆塌陷處豎立木柵欄,後面施以尖槊弓弩,使敵兵不能攻入,同時讓軍民沿城牆四周挖掘塹壕,又在地道內儲備了大量的柴草。

  七月二十三日,掘道入城的三百名決死敵卒被守衛的軍民發現,我派人往地道口填塞柴草,放入火把之後,以氣排往地道內鼓氣,洞中蒯越兵頓時燒焦成為爛骨。

  蒯越見北城屢攻不下,又將主攻目標轉向東城,七月三十日,向朗軍借助夏汛江水暴漲,城門落差縮小的良機,出動大小戰船百餘艘,封鎖了湘江水面,並組織戰船連續對東城猛攻,敵軍一度突破了東門前二處閘門,在殺到第三道水閘時,被伏於藏兵洞中的守城水軍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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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長沙的天陰冷而潮濕,並伴著不間斷的豪雨,這雨勢從七月底一直持繼到八月初,還看不出有半點停歇的跡象,在天地無比強大的力量面前,相互對峙的兩軍士卒所能做的,便只是尋找遮避風雨的帳蓬、屋簷,生一把火將濕淋淋的身子烤一烤乾。

  我坐在漆黑的屋裡,聽著屋外淋漓的雨點敲打著窗稜,滴嗒——滴嗒,忽然一道閃電如豎直垂下的白煉掠過屋頂,耀眼奪目,我的眼前猛得一亮,然後是「轟隆隆——」的響徹天地的劈雷聲。

  閃電過處照見桌上翻捲的書簡,那是三日前李通急送來的軍報,八月四日,零陵太守劉度在劉表使者王粲的遊說下,舉兵自立,同時,為策應劉度,蒯越著向朗引一支水軍藉湘水逆流而上,在湘潭一帶登岸,猛攻我水路運糧之樞紐——衡陽,李通兵少,遭向朗、劉度兩路夾擊,只能堅守孤城,戰事極是吃緊。

  行軍於江南,舟楫的重要性可比北地之馬隊,自長沙戰事以來,大批的輜重從衡陽順湘水運到長沙,衡陽漸漸取代攸縣,成為我軍運送輜重的水路要道,若是失守則我軍之後勤補給不濟,必陷於彈盡糧絕之困境。

  論起權謀,我與蒯越相比,差的不止是一個檔次,我本以為憑持著一腔熱血,一股銳勇,一份豪氣就能指點江山,卻不知人心多變,今朝友,明朝敵,對面稱兄道弟,背後捅刀子的事古卻有之。

  開戰之初徐庶曾向我諫議遣一得力之將駐守零陵,我卻以為零陵深處我腹地,孤軍叛變事不可為而棄之,現在零陵的背叛使我腹背受敵,狼狽不堪,便是徐庶這等智者也無計可出。

  「寵帥剛剛歇下,將軍有事明天再稟——!」親兵在門外,壓低聲音,用小心冀冀的語氣說著話。

  我費力的抬起頭,問道:「門外何事?」

  「典軍校尉趙累將軍有事求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朗朗響起。

  「是趙累將軍,快請進來?」趙累穩重謙讓,做事周詳細緻,軍中傷員救治、糧食配給、治安巡察等諸般事務幸有他與桓階奔走,否則的話我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寵帥,累有負重托,請降罪!」連日操勞使得趙累眼窩深陷,鬍子蓬亂,看上去完全不像二十來歲的人,倒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一樣。

  我一陣心緊,道:「將軍何出此言?」

  趙累道:「至今日,軍中存糧本可再支七日,方才黃老將軍來取,我再三肯請,老將軍卻疑我私藏糧食,引兵劫了糧倉,餘糧皆為縱兵所掠,身為典軍校尉累有失職之責,故請降罪!」

  趙累的話語中明顯帶著怨氣,我一聽糧倉被掠,不由大怒,這餘下的糧食是全軍救命之糧,黃忠怎可漠視軍紀縱兵劫奪。

  「走!」我冷哼了一聲,披衣出門。

  黃忠部就駐防在北城最突出的一段,那裡也是最先會遭到敵軍進攻的地方,作為全軍之精銳,黃忠所部責無旁貸的擔起了重任,自圍城以來,黃忠部戰死者過半數,傷者七八,皆為全軍之最。

  我氣沖沖的與趙累摸黑行至城根,只要再彎過一條街,便可到達黃忠駐地,正行走間,忽見前面有軍士巡察,更有軍隊調動的跑步聲傳來,現在夜近深更,調動軍隊幹什麼,難道是敵軍乘夜攻城了,如果攻城為什麼城頭無一點動靜?

  我正疑惑時,忽聽到一人喊道:「快一點吃,別忘了出發時間!」

  「是,將軍放心!」有軍士一邊往嘴裡塞了吃食,一邊應和著。

  「親兵,把好路口,莫讓人給發現了!」那人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我這下聽出了問話的人正是黃忠的聲音,頓時氣往腦門上衝,劫掠偷吃軍糧已是大罪,黃忠卻還不知悔改,竟著軍士站崗防備別人發現,狂妄如斯實是可惡,即便他平日立下諸多戰功,也不該如此明目張膽的違犯軍紀,若不嚴加責罰,如何服眾?

  這只怪我平日裡太順著他了,黃忠這是持寵生驕,以為在我軍中老子是天下第一,沒人敢動他半根毫毛,這還了得。

  想到這裡,我再按耐不住,猛得一個箭步從黑影中衝出,大聲道:「黃忠站住,大丈夫行得正,坐的端,光明磊落,躲躲閃閃幹什麼,難不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被人看見?」

  黃忠見我大驚:「我——!」

  我環視一下四周眾人,厲聲道:「軍中存糧由典軍將領統一調配,豈能隨意亂動,汝等違反軍紀,縱屬下劫掠,今又乘夜偷食,罪實不可恕,我必按軍律嚴罰之。」

  「請問黃將軍,劫掠軍糧當何罪?」

  黃忠赤胸坦膊,高束頭髻,支吾道:「當斬——之罪!」

  我聽黃忠回的如此坦白,怒喝道:「既明知,何又故犯?」

  「寵帥慢來,且聽我一言。」

  我循聲看去,卻是徐庶,挾長劍正從黃忠帳中走出,可能是飲了酒腳步有些個踉蹌,不用說定是在黃忠處飽餐了一頓,我冷冷的道:「元直有何話說,若是為黃忠求情的話,還是請自重吧。」

  徐庶近前,臉色潮紅,朝我深施一禮,大聲道:「我非為黃忠求情,乃是率眾人向寵帥辭行耳,今夜踏中,我將與黃老將軍率死士往敵營,我等此去以身赴死,只求取蒯越之首級,以報寵帥知遇之恩,此為幸也!」

  這是徐庶第一次喊我寵帥,在這之前,他一直喚我「少衝」,他這麼一說就像是要與我決別一般,夜襲敵營,這不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嗎?

  我大驚失色,顧不得再斥責黃忠的劫糧之罪,連忙一手抓住徐庶的衣袖,一手挽住黃忠的腰帶,道:「汝二人為我之左膀右臂,此去敵營凶多吉少,要是有個閃失,長沙何人可守?」

  徐庶長歎道:「今糧已盡,若不如此一博,只能坐以待斃!」

  「戰國時齊國壯士田橫亡,賓客三百皆自刎而死,士為知已者死,豪傑英雄敬慕之,今我等去,若成則功勳標炳,若敗則成仁取義,無所懼也。」黃忠大聲道。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昔燕太子丹送荊軻刺秦之時當如是,今有寵帥夜送我等,心足矣!」徐庶慨然道。

  燕趙多悲歌之士,吳楚有輕狂任俠,我掃視四下,見黃忠屬下將士個個皆赤裸上身,手持短刀,臉上神情義無返顧,心中一陣激動,豪氣頓生,誰說江東無血性之男兒,哪個又言南人貪生怕死,能捨生取義者,非在其身軀之魁梧,而在其心胸氣度之廣闊。

  「好男兒——,只是眾兄弟既捨死劫營,何不邀我同去,難道是看不起我嗎?」我雖因機緣湊巧成了一軍之帥,但年輕的我與他們一樣,渴望著戰場上的勝利,嚮往殺敵立功的機會,此時此刻,我再無抑制不住心中激動,舉步登台大聲道。

  「寵帥乃全軍之統帥,肩負重責,不可輕易涉險!」徐庶諫道。

  我大笑,決然道:「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寵出身於布衣,知不能給將士以富貴榮華,故自舉事以來,每遇險阻,必親率士卒與敵戰,未曾殆也,今城之將陷,那就讓我與大家生死與共吧!」

  「生死共,悲歡同,若凱旋,再飲醇酒賀之!」黃忠擲碗於地,大聲道。

  「親兵,快將烈焰牽過來,趙將軍,城中事務暫交與汝與桓太守了,若此戰不利,汝率軍民往攸縣、桂陽撤退!」

  說罷,我一把接過親兵手中的馬韁,一抖韁繩飛身上馬,此時黑夜漆漆,寥無星晨,除了城上偶爾閃動的火把外,再無其它的亮光,黃忠與我走在頭裡,徐庶押後,襲營的隊伍迅速向城門口遁去。

  我看著整齊劃一行進的將士,心中在默默的禱告幸運之神的眷顧。

  「寵帥可在!」正這時,忽見得後面城中遠遠的燈火閃動,有一人邊走邊高喊。

  後陣的徐庶應道:「正在此處。」

  燈火漸近,我停下身,轉頭看去,見是桓階跑得氣喘噓噓,桓階一見到我,大聲道:「寵帥,我們有救了,李通將軍先差斥候來報,八月十日,甘寧將軍、陸遜將軍和慕沙公主率軍回師荊南,大破衡陽之敵,斬首千餘,敵酋向朗、劉度分別向安縣、零陵潰散,援軍預計可在二日後抵達長沙城外。」

  「伯緒,你說什麼?」

  我有些不相信自已的耳朵,這一個月來我已習慣了一個又一個的噩耗,像這樣的好消息是從天下掉下來的一樣,怎會恰好能砸到我的頭上,桓階是在寬慰我,還是我在做夢?我愣在哪裡,一時回不過神來。

  桓階一臉的興奮,大聲叫道:「寵帥,這是真的,援兵到了!」

  援兵來了,援兵終於來了,在苦守長沙近二個月後,我終於等到了甘寧、慕沙平定廬陵、回師荊南的好消息,就在我幾乎絕望要放棄的時候。

  ……

  不止是我,黃忠、徐庶和趙累,所有的士兵都為這消息所鼓舞,沉浸在喜悅之中,即使是在未來的兩天時間裡,他們不得不餓肚子也無所謂,是啊,是付出艱苦努力獲得的勝利相比,肚子又算得了什麼呢。

  沉默了許久的將士們爆發出陣陣的歡呼聲,叫喊著,擁抱著,並發洩著,他們飛奔著衝進面前的房舍,把好消息傳遍城中的每一個角落,是啊,這樣的喜悅應該讓大家都來分享,這二個月來絕望一直伴隨著我們,現在我們終於可以擺脫它了。

  「你方才說,陸遜也來了?」待回神來了,我細想桓階的話,才忽然發現自已漏問了一個重要的情況。

  桓階笑道:「是啊,那書簡上就是這麼寫的,我看是文達親自寫的筆跡,不會有錯的,至於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甚清楚,只能待兩天後再問了。」

  自甘寧、慕沙走後,我只在七月中聽到甘寧軍受阻於廬陵的消息,往後由於長沙與後方的聯繫時斷時續,加之戰事吃緊,一直未有消息傳來,甘寧、慕沙此次能與陸遜一起來援,說明費棧的叛亂已經平定了。

  費棧叛亂隔絕了長沙與豫章的聯繫,回想起來,我率軍離開豫章的時候,陸遜還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還在新開辦的天威學府裡學習呢,怎會突然引兵趕來救援,豫章定有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費棧的叛兵究竟是如何平定的,太史慈、顧雍、華歆等人現在怎樣了,豫章的百姓現在生活的安不安定等等,這一大堆的疑問我只能等陸遜來了一一解答。

  八月十一日,蒯越在得知圍困衡陽的劉度、向朗敗訊後,知事已至此,不可再戰,為免遭更大的潰敗,蒯越起各路兵回鎮孱陵—漢壽—巴邱一線,並令魏延在後掩護全軍撤退。

  八月十二日,甘寧、慕沙率援兵一萬進抵長沙,至此,長沙之戰以蒯越近十萬南征大軍再度無功而返結束,不過對於這場曠日持久的戰事而言,對陣的雙方卻都是失敗者,長沙這座南疆名城因為連綿戰事而再度荒廢,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元氣,而荊州牧劉表在付出近二萬人死傷的慘重代價後,收穫的卻是一顆無法下嚥的苦澀果實。

  這一天,碧空如洗,萬里無雲,難得的好天氣,是近半個月來不曾有過的,我領眾將等在南門,不多久見前面塵土飛揚,黃忠遠遠的一見到甘寧,忙衝了過去,急跳下馬背,撲過去猛擂了一通老拳。

  「興霸,可想死老哥了!」

  甘寧大笑:「漢升背城破敵,威風八面,寧千里之外即有耳聞啊!」

  「昔蒯越已退,若是再戰,我與興霸各統一軍,定能殺敵一個聞風喪膽、血流成河!」黃忠豪氣沖天。

  甘寧、黃忠先前同在帳下聽令時,互不服氣,這次分開了二個來月,彼此間竟親熱的很,好像多日不見的老朋友一樣,看得我與徐庶直搖頭不解。

  眾人說說笑笑,將甘寧、慕沙接進城裡,我一路之上四下張望,見慕沙一直跟在隊伍的後面,一本正經的目視前方,便也放慢了腳步,慕沙這一次一身白衣,勝雪奪目,如嬌艷的海棠透著沁人的芳香,我靠過去,深吸了一口氣。

  「做什麼?」慕沙嗔怪了一聲。

  「聞一聞味道解解饞!」我道。

  慕沙笑道:「你是不是餓了二天肚子餓暈了,我又不是什麼可口的飯菜?」

  「說錯了,我不是只餓了二天,從你走的那天算起,我可是整整餓了一個多月了!」我一本正經道,分離了這些日子,又初嘗新婚的禁果,哪能不想,不愛,不羨。

  慕沙白了我一眼,臉上一紅,聽出了我的話外之音,轉開話題道:「我聽文達說長沙守得艱苦,可是遇上什麼勁敵了?」

  我歎了口氣:「別提了,差一點就見不到你了!詳情晚上我一一細說給你聽,對了,伯言不是和你們一起來的嗎,怎沒見著他?」

  慕沙道:「小遜往零陵追劉度去了,過兩天就會過來的。」

  我急道:「伯言年輕,劉度狡詐,你怎讓他一人追趕,萬一……。」

  慕沙笑道:「放心,小遜少年英雄,連費棧的三萬叛軍都被他幾下子給收拾了,更別說劉度這條小蟲了?」

  建安二年八月十四日,陸遜率精兵二千破零陵城,擒下叛將劉度,並降其眾,至此荊南一帶戰事始歇,我聞之大喜,即拜陸遜為奮威都尉,授裨將軍職,統領部曲一千,時陸遜年方十七。

  從陸遜那裡,我終於得到了豫章的消息,華歆怕我擔憂,還著陸遜帶了一封信來具陳詳情。

  自我領兵走後,在華歆、顧雍、倉慈等人的輔佐下,屯田養民之策在全郡得到進一步的推廣,靠近湖區的鄱陽、海昏、上繚一帶更是成為了魚米之倉,百姓安居樂業,境內賊患漸息,引得江淮之士競攜家南渡相投。

  但是,豫章的富庶能給百姓帶來安寧,但也引來了群狼的窺伺,江東孫策因境內山越宗賊作亂,急舉兵征討,尚抽不出空來對付豫章,加之我以太史慈、朱桓重兵鎮守著石印山要塞,所以尚能唯持一個不戰不和的狀態,其間孫賁弟孫輔欲舉兵為兄復仇,皆為丹楊太守吳景所阻。

  而處於北線的彭澤就沒這麼幸運了,甘寧主力調走後,彭澤水軍由新來投奔的琅琊人徐盛統領,徐碾兵少,所部僅五百人,舟船十餘艘,江夏黃祖、皖城劉勳欺盛兵少,屢派兵士搶劫襲擾,屠戳百姓,故沿江一帶民多南遷,三月春,黃祖子射,率數千人順江而下攻彭澤。盛當時手下吏士不滿二百人,與黃射相拒擊,傷其吏士千餘人,已乃開門出戰,大破之,祖、勳始大驚,絕跡不復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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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對於廬陵舊城部的叛亂,從慕沙的口中,我終於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建安二年六月末,蒯越遣使往舊城,授重金,許太守印,費棧心動,又見廬陵主力盡往荊南,便假言廬陵部並其土,說高昌、石陽、南野、東昌、新興八部,起兵三萬圍廬陵,時城中僅老弱千人,又事先突然,城遂破廬陵王及族中婦孺皆被持。

  時郡丞鄭渾領令屯田於城北,聞費棧亂起急差人分報長沙、豫章,並領屯田客數百人,積穀屯糧於土城,費棧兵到渾引四鄉之民遁城死守,費棧往攻數次皆不得克,遂差吉陽、興平兩部據守廬陵以西要道,防我軍自荊南來援,自引大軍北上往豫章去。

  華歆聞報,與顧雍、倉慈、劉基眾人商議後,即召附近軍屯兵以為城援,再使人往石印山太史慈處馳救,七月初,費棧以舊城部為主力,合余六部之力,舉二萬兵攻豫章,時我軍大將皆在外,城中除一干文弱外,無有大將,賊勢洶甚急之,劉基諸人諫華歆棄城另走,華歆不納,賊攻城急華歆冒矢石,親上城樓督戰,士見之皆以死效命,城遂保。

  費棧見城已有備,遂遣各部分兵縱掠四野,所獲甚眾,費棧仗勢取大部,諸部皆以為忿,顧雍乘機遣送天威學府中的諸越族部落子弟回去,俱言實情,終說服南野、高昌、石陽等五部引兵回,山越之眾瓦解,費棧力孤之,時又有朱桓引兵晝夜從石印山回,與城中守軍合之,一戰潰敵,費棧見豫章不可下遂敗走廬陵。

  陸遜引二千兵追之,時費棧雖敗但勢猶存,又有吉陽、興平兩部相助,眾仍不下有萬,遜兵少遂結鄭渾及各部之力,以為耳目,棧駐即擾,棧攻即遁,棧疲即破,如此往復,棧勢漸敗,時甘寧、慕沙被扼於廬西,遜親提精銳輕師往吉陽,與寧合攻之,俘其宗帥,吉陽、興平大懼降。

  棧支黨多而往兵少,遜益施牙幢,分佈鼓角,夜潛山谷間,鼓噪而前,應時破散,終斬費棧首及眾千人,俘敵萬餘,廬陵始平。

  八月十五,今年的中秋,月亮格外的圓,我興之所至,邀了一干眾將同游橘子洲頭,算是為方趕到長沙的陸遜接風,雖然時節不對,看不到滿山的紅葉,盡染層林,但極目遠眺,江水滾滾而下,萬里波傾,我亦能感受到擊楫中流,揮拆方猷的激動。

  雲乍起,遠山遮盡,故宮離黍;

  連營畫角,夢繞神州路,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

  提劍斬樓蘭,復我漢河山。

  奈耿星河,疏星淡月,斷雲微度。

  一曲歌罷,心中頓時舒坦無比,這半年來戰事控惚,每憚心竭慮為勝計,哪得半點空隙時,至今日方能再憧憬一回夢中漢武盛世驅狼吞虎破匈奴的榮耀。

  「提劍斬樓蘭,復我漢河山,姐夫有這般壯志雄心,弟當隨左右作馬前之卒!」陸遜笑道。

  這一次出兵廬陵、荊南,陸遜與慕沙一見如故,兩人都是爽快的個性,乾脆便認了姐弟,這一來我也就順裡成章的當上了陸遜的姐夫。

  大半年不見,陸遜已長成了大人了,再不是我印象中那個瘦弱無助的少年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風姿倜儻、面容俊俏的白面書生,看陸遜這一副羽扇冠巾的斯文模樣,我還真想像不出他指揮作戰時又是什麼樣子。

  與陸遜同來的還有二千名軍卒,這些人大多是陸遜臨時從豫章的軍屯兵中選拔招募來的,其中還有三百名天威學府的學生,經過這連番的戰爭洗禮,他們已成為了這支軍隊的骨幹,如果不是白天親眼見到陸遜軍整肅嚴謹的軍容,還有看到劉度被押在囚車裡的情形,我怎會也不會相信就憑這二千人就能擊破費棧與劉度這樣的狡詐之徒。

  「伯言英雄少年,指揮三軍若定,此乃大將之材,若為馬前卒,豈不是屈才了!」徐庶在旁聽著,亦笑道。

  我道:「今荊南戰事雖歇,然蒯越大軍駐於孱陵、漢壽,指日可下長沙,依弟之見當如何?」

  陸遜道:「至於荊南之計,弟以為表擁荊襄富庶之土,手下甲銳數萬,長與之戰非為上策,今蒯越舉兵十萬,攻戰月餘尚敗,表必責之,戰既不克,和者即眾,唯今之計若能作些許讓步,荊南可罷兵矣!」

  黃忠聽聞,大聲道:「蒯越新敗,士氣正衰,我可乘機破之,如何言罷兵之事?」

  陸遜道:「方今英雄棋持,豺狼規望,克敵寧亂,非眾不濟,而山寇舊惡,依阻深地,夫腹心未平,難以圖遠,可大部伍,取其精銳。且豫章深臨壑地,孫策、袁術、劉表皆虎視之,若不互以為用,彼軍一旦攻之,我又陷腹背受敵之窘境,故思長久計,當以和為上。」

  陸遜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見解,我愈奇之,在擊破蒯越圍困的消息刺激下,能見好就收,不貪全攻方為智者,不過,陸遜俱言與劉表和談的必要,山越之患只為其原因之一。

  我沉吟片刻,道:「弟之言正合我意,去歲十月,鎮東將軍曹操迎天子於洛陽,遷都許昌並挾天子以令諸侯,豈能容袁術謀逆帝位,故術覆亡不遠矣,江淮南接我郡,若落孫策、曹操諸強敵手,則豫章危矣,故我之急,非在荊州之劉表,而在江淮。」

  就我現在佔據的地方而言,無論是豫章還是荊南,對於意在逐鹿中原的曹操、袁紹諸雄來說,由誰佔領著並不重要,對於想投奔明主建功立業的賢士來說,豫章也不是一個吸引人目光的地方,因此,儘管我開辦了學館,提出唯才是舉的口號,廣納賢才於佐世,但囿於我的官職、號召力不夠,前來應募的人中有真才實學者寥寥。

  屯田肅賊、興修水利這些都是內政治理的一個方面,目的在於提供一個安定的地方,可以讓飽經戰亂之苦的百姓安居樂業,攜家來投,並為了這個理想而為我效命,但這些對有志於附明主以濟世的賢才來說,豫章、荊南實在太偏離政治中心的爭鬥了,沒有可參考的價值。

  建安元年十月秋,曹操破楊奉、韓暹於高陵,迎鑾駕移於許都,自此奉漢家名號令天下,威震四方,遂蓋造宮室殿宇,立宗廟社稷,省台司院修城郭府庫,並自領鎮東將軍,封董承等十三人為列候,荀或為侍中尚書令,荀攸為軍師,郭嘉為司馬祭酒,餘者眾人皆各封官,趨官相投者眾。

  袁紹在奪了韓腹的冀州後,與公孫瓚在磐河、界橋幾番大戰,漸奪其地,帳下謀士中田豐、沮授、逢紀、許攸等皆一時之俊秀,鞠義、顏良、審配等有斬將搴旗之能,坐擁北方之冀、幽、並諸州,帶甲數十萬,勢極河北。

  再往後者,如徐州之呂布、劉備,荊襄之劉表,江東之孫策,或淮南之袁術,與我相比,所佔之地、兵將錢糧充盈也只在其上不在下,換作是我的話,要投也先往這些人處去。

  要想引起朝廷、有識之士大夫的重視,一味在長江以南發展是不行的,荊襄八郡有劉表這位漢室宗親鎮守著,表為八俊之首,清流賦詩深得民望,經過長沙這一次較量後,我知道荊襄不是我的突破口,若不乘著這回小勝的機會和解,再強行與之戰難免會背上漢賊的罵名。而江東的孫策帳下周瑜、張紹、韓當、黃蓋、朱治皆猛將良臣,在掃蕩嚴白虎、王朗勢力後,揚州之地除豫章外,皆為其所有,勢力漸固。

  觀今之時勢,對我而言,在穩定了豫章的後方後,伺機向北擴張勢力當為必然之舉,淮南兵多糧廣,若奪一地據之即可補豫章之缺,或為北進中原之前哨,袁術雖擁甲兵二十餘萬,但倒行逆施,殘暴無仁,違天象擅稱帝位,忠漢之士必唾之,其外強中乾不足為慮。

  如何在袁術的這塊大蛋糕上切下屬於我的一部分是下一步要考慮的首要問題,與這一點相比,蕩平山寇雖然迫切,但重要性倒在其次。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我仰望蒼穹,看日月之輪迴,感草木之枯榮,一時心潮起伏,百念交集,在亂世的征途上,我奮力的前行著,永不放棄心中不滅的理想——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人斷腸。」一聲憂鬱低沉的長歎打斷了我的暇想,我皺了一下眉,雖然我也很喜歡曹操這首去歲年底在征討宛城張繡時作的《蒿里行》,但在此時此刻我美好的心情卻都被這詩中描繪的慘景給破壞了。

  歎息的這人是一個年輕的書生,他就站在桓階的下首,看衣著打扮像是書佐的身份,我沉著臉,慢慢的走到他近前,盯著他一字一句的問道:「汝為何人,又因何而歎?」

  那書生在我的逼視下眼神有些慌亂,不過很快鎮定了下來,道:「吾乃桓太守府書佐何宗,適才所歎非為其它,乃為荊南之百姓而噓噓歎息,自黃巾離亂以來,欲逞野心者以弔民伐罪為號舉兵,因戰而死者萬千計,流離失散者更眾,如此互戳相殘,甚不可歎之至。《詩經》有云:宜民宜人,受祿於天。故為主者,得民則治,失之則亂,若不受利,而令盡用立效,亦為難也。」

  何宗這番話感悟的是百姓因戰亂而困苦,自建安元年秋至二年夏,荊南三郡戰火連綿,長沙更因劉表兩番攻城而百姓遷家避亂,蒿草長於荒野,何宗是長沙郡人,是看到了戰爭帶來的種種慘狀後才如此說的,其觀點卻不免迂腐,這些話要是在一年前說與我聽,我會生出一點同情心來,而現在的我心志逾堅。

  紛飛的戰火已然證明,漢室傾落天下諸侯爭霸這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能以犧牲小部分的利益來換取更大的勝利,來讓更多的人享受和平安寧,是值得的。

  但是,我的這番心思又有幾人能夠知道,青青子矜,悠悠我心,若為君故,沉吟至今,行大事者安可瞻前顧後,猶豫不斷。

  「今日就游到此時,諸位將軍請回吧!」我淡淡的說道,聲音中聽不出是喜是悲,何宗的神情有些悻悻,張口欲言卻被一旁的桓階阻住了。

  「適才在城門口遇上子揚,他身旁還帶了兩個人,其中一人容貌瘦弱,身材短小,我識得是山陽高平人王粲,我聞劉表待此人如上賓,便疑之,待問往何處去,子揚答往城中酒樓暢飲去!」桓階道。

  前些日,我遣劉曄往襄陽再說和談之事,三日前他回來時稟劉表無和之意,今為何又與王粲同行,我心裡也有些疑惑,加之被何宗這麼一鬧,遊興闌珊,待回到長沙府邸,差人叫來劉曄,問道:「適才聽伯緒說子揚與王仲宣在城中同行,可有此事?」

  劉曄笑道:「伯緒真是口快,那王粲原是劉表遣來的使者,三日前與我一道到的長沙,現安置於驛館之中,這三天來他們直叫嚷著要求接見,都被我擋了回去!」

  「子揚,劉表遣來和談的使者還有何人?」對於劉曄瞞著我阻攔使者的做法我倒並不生氣,甚至心裡還很贊同,如果劉表使者一來我就見的話,那使者就會存下我們有求於他的感覺,在提出和談條件時必會趾高氣揚,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式,那樣的話只能使和談陷入到僵局之中,我寄望於和談取得成功,以便能擺脫劉表的糾纏回兵豫章,但和談還需講究個策略方行,劉曄對這些細節性的東西把握得十分準,這一點上就是徐庶也不如他。

  劉曄稟道:「汝南陳仲麟為正使、高平王仲宣為副使。」

  「原來還有陳翔,這二人皆當世之名士,劉表可真是看得起我呀!」我笑道。

  劉表派與其知交好友江夏八俊之一的陳翔和名士王粲來為說客,其一是向我顯示和談的誠意,其二是以這二人的名望來顯示一下他才是受到荊州清流士大夫擁護的正統,而我只不過是一時之草莽罷了。

  還有另一層陳翔、王粲與蔡瑁過從甚密,蔡瑁與蒯氏兄弟同為劉表親信,同朝為官相互猜忌是免不了的,這些年蒯氏兄弟仗著劉表的信任,強取豪奪荊襄富庶之地大多為其兼併,蔡瑁心有不甘也無可奈何,直到前年自已妹妹嫁予劉表繼了後室,才漸漸有了說得上話的機會,蒯越這次吃了敗仗,在劉表面前也就失了底氣,蔡瑁主和的主張終於得到了劉表的首肯。

  與劉表的和談一直進行的很是艱難,雙方幾次都差點談僵了,蔡瑁雖然傾向於和談解決荊南問題,但他的心思主要在於從中他能得到多少好處,陳翔、王粲開始時竟提出要我軍無條件撤回豫章,就好像這一場戰爭他們才是勝利者一樣。

  好在劉曄是此中老手,他不慌不忙一點一滴的消磨著對手的鬥志,在談判桌前進退有度,分寸掌握的適到好處,並一步步把對手拖得筋疲力盡。

  八月底,和談終於取得了突破性進展,我軍與劉表就荊南局勢達成如下一致意見:

  一是雙方各自收兵罷戰,從現駐防區域後退五十里,保持一種互不接觸的狀態,也就是說我軍將從長沙撤出,退守到攸縣、衡陽一線,而蒯越軍則退守到公安、江陵一帶,而中間的以長沙城為中心的這一片地方則為中立區;

  二是荊南三郡區劃隸屬不變,仍歸荊州所轄,桂陽、零陵兩郡太守人選由我軍選出,但要報劉表方面認可後方能上任,至於長沙太守之位,為保公正性,由雙方共同推舉一名厚民望、識書禮的中立人士擔任;

  三是長沙、桂陽、零陵三郡每年徵收的賦稅由雙方各派一名官員監督收取,按三七制分配,劉表得三,我軍得其七。

  另外,由桂陽、零陵、長沙往襄陽的商路必須無條件向有蔡家令牌的客商開通,沿路各城不得設關卡收取賦稅,最後輔加的這一條沒有寫進和談書,這是蔡瑁私下裡堅持要的回扣,劉表並不知道。

  雖然條件比較苟刻,但我還是接受了,畢竟能在實際得到荊南一大半的情況下與劉表和解還是可以承受的結果,長沙被捨棄了,但也沒被劉表所佔領,況且歷經戰亂後的長沙城早已不復當年模樣,由於死人過多,走在街上不時有屍臭在陰暗處傳來,可怕的瘟疫隨時都有可能席捲這座城市。

  離開的時候,我有些個不捨,畢竟城頭的一磚一木曾伴著我們風雨同舟,在城下的掩坑裡有我們朝夕相處過的死去的同伴,黃忠、徐庶他們的心境也與我一樣。

  「走吧!」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叫人看不真切的撲朔迷離的光芒,在心裡我吶喊道:劉表你聽著,今朝我向你低頭,為的是終有一天,我會超過你,即便你擁有漢室宗親的高貴身份,而我只不過是一介布衣,即便前面有無數的艱難險阻,我也會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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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建安二年八月末,蒯越因戰事不力被調回襄陽,蔡瑁繼任江陵太守,劉表也終於同意了陳翔、王粲與我簽署的和議,數萬南征大軍開始從潺陵、漢壽、巴邱一帶撤回江陵,同時,按照商定的罷兵條件,我軍也必須要在十日內從長沙撤到衡陽、攸縣。

  最後撤離長沙的時間定在八月三十日的午時。

  長沙南門外。

  我引馬駐足,回眸身後的城池,歎了一口氣,黃忠、甘寧、劉曄諸將和軍師徐庶已於三日前率主力往衡陽去了,現在隨我撤退的除了最後的一批千餘兵士外,還有慕沙、陸遜和桓階等人。

  由於未經戰事,通往南方的大道上轍出的車印還很新,壓得荒草四伏,其間偶有一兩隻野狗出沒草中,一倏而過,我知道他們是在尋找著新埋的屍體充作食物。

  若到了惡戰的北城,野狗會比這更多,赤日炎炎,暴曬在千里焦土上,湘江水因為連續的乾旱流量大減,長沙四周的護城河中河水僅剩下了一條細細的涓流,露出原先沉埋於河底的纍纍白骨,成群的禿騖棲繞在原先蒯越軍埋屍的坑口,等待著飢餓的野狗刨開地表那些薄薄的松土。

  在挨過戰火連綿的七月後,長沙的百姓迎來的卻遠不是好光景。

  自古天災總是與人禍聯繫在一起,在長時間的乾旱肆虐下,本應引水灌溉的良田因人手短缺而使得處於抽穗期的稻穀大面積的減產,一些原本盛產糧食的田地幾顆粒絕收,從各地上稟的情況看,今年荊南三郡這一季欠收已成定局。

  相比少經戰亂尚算安定的桂陽、零陵,長沙的百姓在這一場人與天的搏鬥中卻再也撐不下去了,先前豫章援軍接濟來的一點糧食在飢餓的人群面前很快就被分食乾淨,而若再從豫章徵調的話,且不說長途轉運時間不及,就言費棧叛亂後豫章郡南之地屯田皆毀,又廬陵各部雖平但局勢未定,糧食也不是想到就能來的。

  飢餓,還是飢餓,迫使人們背井離鄉,逃往能有一口飯吃的地方,而那些失去跋涉能力的人或者去和野狗爭搶一塊腐骨,或是眼睜睜的等著待斃判決的日子。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缺水少糧加之暑熱的天氣,最可怕的瘟疫就在這時流行起來,從八月初開始,城中已陸續開始有牲畜倒下,開始時我還以為是炎熱中暑的原因,待到後來一些體弱的老人、孩子也開始發病,隨後在短短的幾天內死去,我才疑心是有了疫情。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這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了我的計劃,長沙是我歷經鏖戰守下來的,放棄不是我最好的選擇,但現在卻成了我唯一的選擇。

  人心慌惶,面對強敵尚從容自若的我,在肆虐的瘟疫面前,已無法保持鎮靜。

  「將軍若真有體恤民情之心,望謀戰之前能多為民慮,如此則民之幸也!」城門口,對我說話的是一個清瘦的老者,目光炯炯。

  他不是旁人,他就是我與劉表共薦的長沙新任太守——張機。

  在荊南一帶,張機的名聲是如此的響亮,他這些年來一直在荊南一帶行醫,百姓都稱他為「醫聖」,有這樣一位德高望重又兼通醫理的賢者出任長沙太守,對於長沙百姓來說,是一個極好的消息,而對於爭取和談的劉表和我來說,張機乃一隱士,不屬於我們中的哪一方,正是太守最適合的人選。

  與張機一起送行的還有何宗等一干官員,他們多數是桓階府上的幕僚,面對病魔的侵襲,這些人沒有退避,勇敢的選擇了堅守。

  聽到張機有些責備的勸諫,我沒有動怒,我只感到了萬分的羞愧,引發這場瘟疫的原因,除了天災外,更大的責任在於我與劉表的連番交戰,致田地荒蕪,百姓流離,而現在我卻像一個膽小的將軍一樣,擅自把守衛陣地重任交與手下的士兵,自已逃跑了。

  在最近的這兩天,長沙城就像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瘟疫開始露出它猙獰的面目,被發現感染上疫症的人在急劇增多,據估計尚留城中的人中百分之三十被感染上了,而在此兩天內死亡的人數已達到百人。

  若不是見到長沙疫情泛起,百姓多患病而亡,以張機的性情,是絕對不會答應出任太守的。

  其實,我和劉表都明白,就眼下長沙瘟疫橫行的情況,能夠保全和拯救長沙的,除了張機之外,沒有別人,況且在這個時候,劉表一方是沒有哪個人會主動的站出來要求到長沙去的,除非他想找死。

  真正的延請張機並不難,也不需要跑到巴邱去,聞知長沙有疫情後,張機即攜家來到了長沙,我與徐庶知曉後誠心登門造訪,這回出乎我的意料,不需費盡口舌,張機爽快的應允了,不過太守印授張機只同意暫領一下,代長沙疫情穩定後,便即俸還。

  我神情凝重,正色道:「先生若有差遣,儘管吩咐,寵定盡力為之!」

  不言張機是我的救命恩人,單就張機不俗於世的為人,我也是極敬重的,此次答應出任太守也多半是為了鑽研病症的方便。

  「先生……。」陸遜站在張機的一旁,拉著手有些依依不捨。陸遜這些日與張機處得投機,對於醫學的博大精深,年輕的陸遜有著強烈的興趣。

  車行轆轆,荒草淒淒,辭別張機後,隊伍向衡陽行進,路上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桓階本有意留在長沙,但由於其名望日隆,遭到劉表方的堅決反對,不得已作罷。

  關山度月飛,歲月如刀,塵事紛紛擾擾,說實話,我沒有驕人的天姿、沒有出眾的心智,也沒有漢室宗宗的背景,當初只是憑著一股血性闖出了殺出了一條生存的道路。

  可現在,我擁有了長江之南的大片疆土,治下依附之百姓眾逾十幾萬,在我手下,更有太史慈、甘寧、徐庶、劉曄等一般賢能之士,若我還像以前一般不計後果,僅憑勇力行事的話,像這次長沙攻戰般的好運是不可能每回都有的,而薺州口一戰的慘敗說不定又會重演。

  而要成為一個好的領袖決不是容易的事,不計民生一味征戳會弄得民不聊生、百姓俱反,而退忍避讓過度又被讓人覺得你孺弱無能,不是成大事的明主。

  漫江連碧透,青山伴雁行。我們一行到達衡陽的時候已是傍晚,夕陽映照下,遠處衡山點點,籠罩在一片雲靄之中,間或有一行大雁從山間掠過,在道路兩旁是新遷來的百姓用石塊砌建了一間間的茅舍,長長的芊青覆蓋著屋頂,卻還能嗅到一種青草的氣息,房子雖然簡陋,但卻處處透著勃勃的生機。

  早在長沙與蒯越對峙時,我聽從徐庶、桓階眾人的建議,已逐步開始將我軍在荊南的中心向這裡轉移,並令李通鎮軍於此,畢竟長沙離劉表太近,一旦有戰事很容易遭到攻擊。而把長沙郡作為雙方的緩衝區,對我對劉表都是不錯的選擇,可以多派斥候偵察劉表軍情況,防止蒯越軍有可能的突然襲擊,因為我知道建立在血腥之上的脆弱和平是不可依靠的。

  從長沙一路行來,約有五百餘里,人與馬皆已是疲憊不堪,此處有人家,又見離城不遠,我便令軍士停下歇息一會,待整肅行裝後再行進城,盛夏之季,加之少見的乾旱缺雨,湘江之中淺處水方沒膝,更有一群孩童紮著沖天小辮,光著屁股戲於水中,剎是可愛。

  連日的操勞和奔波之後,慕沙終於病倒了,這一路上,她一直是躺在車上,由裨女服侍著,這時聽說衡陽到了,車簾輕啟,裨女扶著慕沙也下得車來,歇歇腳喘口氣,我見慕沙腳步虛浮,面容憔悴,不由心頭一緊,我知道慕沙的病一半是由於疲勞奔波累的,一半卻是為親人俱亡而悲傷。

  長沙那晚,本是久別相逢,互訴相思衷腸的時候,慕沙臉有戚容,向我訴說了她父親的死訊,還有族中親人慘遭屠戳的悲苦,整個廬陵王族在這一場叛亂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說著說著慕沙已是淚流滿面,她抬起滿是淚水的臉,強笑著說這是她將我帶到廬陵的代價,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數,你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注定又會失去原先已擁有的東西。

  對於輪迴報應之類的無稽之談我雖然不信,但也沒有更好的理由來說服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好言安慰,盡心的照顧。

  我輕聲問道:「坐車也累了,我們到前處江邊歇歇吧!」

  慕沙點了一下臻首,閉著雙眼,倚靠著我的肩膀,沒有說話。

  病中的慕沙更添幾分嬌弱,幾分依賴,幾多柔情,我本以為象慕沙這般爽直堅強的女子是不會有小兒女嬌嗔可愛的一面的,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慕沙對於其它人,或許會永遠一付果斷決然的女中豪傑形象,但在我面前,她卻還有著為人妻子的羞澀。

  正纏倦著,一陣喧鬧聲無端打亂了我們的心緒,我不耐的聞聲瞧去,原是幾個手下的軍士與方纔那群嘻戲的孩童不知為何起了爭執。

  這時,一馬伕打扮的士卒奔回岸上提刀欲出,粗著喉嚨嚷道:「你們這群沒人管教的野孩子,再亂撒尿小心老子就一刀削了你的小……!」抬眼見我和慕沙等女眷在不遠處,馬伕紅著臉把下面的粗話又生生的嚥了回去。

  眾童聞言大俱,皆四散,只一五六歲小童站立一旁不動,我與慕沙見那孩童如此情狀,猜是馬伕適才粗魯的舉動嚇怕了小孩,慕沙走過去,俯身扶住小童想去安慰他。

  那小童卻是一把掙脫開慕沙,迎上前去,大聲道:「我大漢自高祖皇帝以來,素以禮儀治國平天下,不曾有稍許懈怠,汝不過一馬伕,竟安敢如此輕狂,今汝狂言不打緊,豈不知會辱沒了你家將軍的威名?」

  那馬伕本是氣憤這群孩童在上游撒尿方便污濁水源,想著只是要嚇嚇他們,不曾想這小童竟然凜然不懼,且聽這小童口氣極老,不知是哪位官家公子,這樣一想心裡火氣便涼了一截,既然得罪不起馬伕只得嘟嚷了幾句,收起利器悻悻而回。

  我驚於這小童如此年幼,竟然會懂得以上壓下之理,面對強勢還能有膽有識,不覺心奇,慕沙更是心喜,摟住小童問道:「你是何人家的子弟,可說與姐姐聽聽?」

  小童挺了挺胸膛,傲然道:「吾乃零陵神童周不疑是也。」

  桓階與陸遜這時也走了過來,聽小童自詡神童,桓階笑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小童不假思索,脫口接道:「如此則先生小時必然是聰慧過人。」

  桓階不料會受五歲小童一諷,臉上頓時脹的通紅,卻又不好意思發作,我與慕沙、陸遜見狀大笑,正說話時,徐庶、黃忠及一眾衡陽士子已得著消息出城相迎,我看著也歇息得差不多了,便與陸遜、桓階整頓好軍馬,隨著徐庶、黃忠向衡陽城行去。

  新建的衡陽城座落在巍峨秀麗的衡山南麓,、湘江之濱。當秋寒來臨,雁群從北方飛往南方越冬,便在衡陽這裡歇翅停回,久而久之下「雁城」衡陽便得名於此。

  躲避戰亂而早遷過來的百姓在這裡建起了新家,炊煙裊裊,生命在一個地方被毀滅,又在另一個地方茁壯成長,如同一座城市、一種文明因戰火、疾病不得不被拋棄,它的子民便跋山涉水在另一處建起一座新的城市、新的文明。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衡陽的景致就如同這一幅幅寫意的山水畫,淡雅而不濃重,相宜得適到好處,邊走邊欣賞著這生機盎然的自然畫卷,我的心境也開朗了許多,心中的那個結也漸漸解開了。

  在大變亂面前,人命無常,誰都不可能掌握自已的一切,我能做的,我要去努力的,是如何讓混亂無序的亂世盡快平復,讓四海安寧的漢室江山重新建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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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建安二年八月末,我在衡陽短短的休整了五天,便領著徐庶、劉曄、甘寧、陸遜和慕沙並西進主力一萬人回師豫章,為鞏固荊南三郡,我留下趙累守桂陽,李通守零陵,黃忠鎮衡陽,並以桓階為功曹,總領三郡事務,鞏志為勸學從事,主要負責舉賢任能,選拔人才為我所用。

  劉表還是基本上同意了陳翔、王粲與我談妥的和議條件,派到桂陽、零陵的官員分別是從事祭酒韓嵩和別駕劉先,那劉先乃是零陵人,他的外甥即是我那日見到的在戲水的周不疑。

  桓階見我如此信任於他,甚是感動,昔日在張羨手下時,雖然也得到了重用,但畢竟只是作為出謀劃策的謀士。李通聽說我讓他留守零陵,老大的不願意,迫得我最後沒辦法,只好向他透露出有意期望取道靈渠南下交趾的想法,讓他在零陵勤練兵馬,並多派斥候打探交趾動靜,為進軍南海、蒼梧、合浦、九真諸郡作準備,李通這才大喜而去。

  雖然華歆在信中措辭委婉,但字裡行間分別流露出豫章現在面臨的重重壓力,時不予我,進軍荊南雖然開拓了我軍縱深和迴旋的空間,但由此也耽誤了鞏固豫章、拓展東境、北上淮南的寶貴時間。

  在這段時間內,曹操不僅挾天子以令諸侯,取得了政治上的優勢,在經濟上用任峻等人的建議,也開始興屯田之舉,廣聚錢糧,在軍事上破張邈、敗呂布,討張繡,不權鞏固了豫、兗州的地盤,擴張的勢頭也是迅猛無比。

  而孫策在逐步平定了境內的賊寇作亂後,在江東三郡的根基已逐漸穩固了下來,下一步必將鋒芒西指,其意圖很明顯一是渡江北上取袁術淮南膏地,二是循去歲孫賁、周瑜舊路西攻豫章,從而打通征討荊州的道路。

  隊伍一路東行,將士們西征已有大半年了,早已是個個歸心似箭,快到達廬陵城外時,慕沙與隨我出征的廬陵將士已然控制不住,淚濕衣襟,將士百戰回,親人已不在,這是何等的悲哀和傷痛,祭祀過死去的亡靈後,我本想多陪著慕沙幾日,並詳細的聽取一下鄭渾對移民開墾屯田的設想,但豫章斥候送來的軍奏卻讓我不能平靜下來。

  「廣陵太守陳登來訪!」這份軍奏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吸引我的是上面的這一行字。廣陵陳登,我自佔豫章以來,除了袁術遣使來要糧之外,與江北的諸路豪強並無聯繫,只不知這一次陳登前來有何要事?

  我心裡不由得有些忐忑,慕沙瞧我神情不太自然,打起精神問道:「夫君有事?」

  我支吾道:「噢,沒——。」

  喜怒不形於色,我還是年輕達不到那樣的境界,慕沙一眼就看穿了我心中藏著事。

  慕沙神情憂鬱,說道:「商時紂王有雄才大略,卻因寵妲已不理國事,致小人得道,終致國滅,將軍切不可因兒女私情而誤軍中大事,如此則慕沙萬死也不能抵其罪矣!」

  當初迎娶慕沙,半是喜歡她爽直的個性,半是為時勢所迫,其中有些政治婚姻的意味,至於感情雖不至於沒有,但也是很淡的,直到這次她隨我出生入死、千萬里征程,我們的心才漸漸靠在了一起,在攸縣的那晚,我們彼此把第一次交給了對方,綿綿相思、萬里水長相互的感情也與日俱深。

  聽了慕沙的這番話,我有一種想緊緊摟住她的衝動,我道:「廬陵初定,諸叛部恐又反覆,你又病體虛弱,切不可過度操勞,統兵平亂之事我留伯言在廬陵,由他掌管即可,內政諸事也可交與鄭渾處置。」

  慕沙靠過來,輕撫著我的胸口,道:「我知道在夫君心裡,我也許永遠都比不過她,但是——,我要讓夫君知道娶我不是個錯誤。」

  我的心在發悸,不由自主的將慕沙緊貼在胸膛上,陸緹的事慕沙必是從陸遜那裡知道了些,她是個絕頂聰慧的女子,我的這一點心思她又怎會瞧不出來。

  陸緹與慕沙,誰是我的最愛,我不知道,面對慕沙無悔的付出,我不能不為之感動,陸緹——,唉,也許只不過是我的單相思,在陸緹的心裡,應該是濟世救人的職責更加重要些吧,現在,眼前的這個人才是我要珍惜和愛護的。

  在廬陵歇了一宿,我依依辭別慕沙,與劉曄、甘寧、徐庶並一干將領率四千軍南下豫章,剩下的廬陵部的軍卒交由陸遜代為統領,繼續掃蕩在臨川、建安、延平一帶負於頑抗的費棧叛軍余部,伺機開拓疆土,力爭比孫策先一步搶佔山越所居之地。

  物華天寶,人文會萃,豫章雖然不是我的故土,但我卻把它當作了第二故鄉,這裡是我立命舉事的地方,這裡有我朝夕相伴、患難與共的朋友,太史慈聞知我回來,飛馬從石印山前線趕了一宿,搶在我進城之前迎上了我。

  「少衝,你可想死我了!」太史慈紅著眼睛,狠狠的錘了一下我的胸口。

  我也有些感動,道:「子義兄,你辛苦了!」

  我這話倒不是客套,正因為有太史慈鎮守在石印山一線,孫策才沒有冒然興兵來犯,若是換作旁人,恐怕單是一個孫輔就抵擋不了,所以,我雖然不曾與太史慈結拜,但這一聲卻也叫得出自肺腑。

  這時,華歆與顧雍、劉基、倉慈等一眾留守豫章的官員也出來迎接,在他們身後是一大群聽著消息早盼著親人回來的豫章百姓,親人相見自是一番難以抑制的激動,尋著親人的眼裡流著喜悅的淚水,沒有找著的則在一旁黯然神傷,獨自涕泣。

  華歆比以前消瘦了不少,額角上也顯出了幾道皺紋來,顧雍倒還是好樣子,一付沉著若定的樣子。

  正待迎前敘別故情,在華歆身後忽閃出一人道:「早聞將軍仁心敬士,愛民如子,今一見果然不虛,元龍佩服之至!」

  我仔細觀瞧,見說話之人看上去年紀在三十上下,體形甚是欣長,只是面容消瘦,想是風塵僕僕遠道南來所致,掛在臉上的除了疲乏外,還有一絲自信的笑容。

  我向華歆投去探詢的目光,華歆會意朝我肯定的點了一下頭,悄聲道:「陳太守帶來了北方的重要消息!」

  這時城門口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叫喊聲、歡呼聲響成一片,我無暇享受慶祝的喜悅,陳登究竟帶來了什麼消息呢,我一時猜測不出。

  在華歆肅、顧雍諸人的促擁下,我急匆匆的趕向議事府邸。

  待各自坐定,我沉聲道:「我與太守素昧平生,不知此來是為何事?」

  陳登道:「將軍可聽聞袁術在淮南稱帝之事?」

  我大聲道:「此等逆漢篡位的不道之舉,天下早已昭昭,寵又豈會不知。」

  陳登聽我如此一說,詭然一笑,道:「將軍可知,鎮東將軍費亭侯曹公聯合江東孫策、徐州呂布、吳郡陳瑀,共同討伐淮南之事?八月中,鎮東將軍費亭侯曹操遣議郎王誧以詔書拜孫策為騎都尉,襲爵烏程侯,領會稽太守,使與呂布及吳郡太守陳瑀共討袁術。」

  說到此處,陳登的眼神從我臉上似不經意的掠過,曹操孫策聯合討伐袁術,這並不出我意外,我也知道陳登還沒有說到關健之處,便淡淡道:「袁術無道,逆天行事,所圖不軌,又暴行殄物,致民不聊生,眾諸侯伐之乃應天之舉,理所當然。」

  陳登忽近前一步,大聲道:「將軍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孫策嫌會稽太守職位太低,以張紘為使持方物,求請為吳侯,加揚州牧,領江東六郡事。」

  我臉色一變,這半年多來,我一直留滯在荊南,對於中原的消息可以說是知之甚少,若是真如陳登所說,孫策領了揚州牧,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進攻廬江、九江、豫章這三郡了,對於我來說,這絕不是個好消息。

  在陳登面前,我努力壓抑住心中的震動,我微微一笑,不動聲色道:「此事機密,陳太守如何得知此事?」

  陳登見我不為所動,臉上神情略有些失望,答道:「張紘為廣陵人,與吾舊時同師,取道北上往許都時,曾留廣陵一晚,吾留之,紘夜飲酒醉,吐言故得之。」

  聽陳登這麼一說,我知道他說的應是不假,在我忙著拓展地盤的同時,孫策也沒有閒著,在取得朝廷認可這件事上,他比我先走了一步,江東人才濟濟,不乏有見識的謀士,從這一點上不是偏遠的豫章可以比的。

  我長身而起,大笑道:「揚州牧?即便孫策屬意又如何,大漢天下十三州,諸雄並起勢強者亦不過擁一二,以曹公之督智,我想是不會輕易將一州之地拱手送於素有野心的人的。」

  陳登亦自站起,睥笑道:「我聞將軍起於布衣,本以為乃一豪傑之士,今見之,方知不過是一匹夫耳,如此可知傳言之謬!」

  陳登此話極是無禮,自從我被天子授了破賊校尉後,還沒有人敢與我這般說話,我嗔目而視,拔出佩劍一怒斫下,頓時將案幾一角削落地上,華歆、顧雍此時也皆臉色懼變,而甘寧、黃忠更是忿然拔出佩劍,只待我一聲令下,便要擒了陳登。

  陳登卻是毫無懼色,笑道:「將軍方纔之言差矣,今將軍與孫策分佔江東,已勢成水火,前尚能苟安者,不過因外有袁術、劉表要脅,內有山越作亂耳,袁術踞江淮米糧之地,不圖自強,卻思篡位自立,雖擁甲十萬,已盡失人心,故天下欲樹漢室威望者,莫不並力伐之,今曹公合呂布、孫策、陳瑀征江淮,以軍力論當無不勝,唯有礙者是歲大荒糧草不足,恐無法久持……。」

  說到激昴處,陳登聲音開始高吭起來,大聲道:「故吾為將軍計,將軍當遣使許都,與曹公約攻伐計,然後北渡江,並與聯軍由南北夾攻術,如此則江淮可下,將軍既能博取擁護漢室之佳譽,又可取淮南之地拓根基,何樂而不為?」

  參加曹操聯合出兵討伐袁術的行動,確實是個好主意。

  單就我現在面臨的形勢,如果不參加聯軍渡江北上,等到聯軍打敗了袁術,吞併其勢力,並瓜分江淮沃土,到那時我再要想與「楊州牧」孫策相抗,取勝幾無勝機,況且,對於兩淮我也並不是沒有想法,如果能奪取豫章對岸的廬江郡的話,進軍中原就有了一塊跳板。

  不過陳登遠道南來,不會是只為了我這種陌不相識的勢力傳遞信息,一定是有所圖謀,只是陳登的目的是什麼,我一時尚猜不透。

  我淡然一笑,回坐問道:「太守此番恩義,寵先謝過了!」

  陳登聽我此言,肅然道:「將軍既有心言謝,登確有一事望能得將軍之助。」

  看陳登神情凝重,我問道:「太守有事請講!」

  陳登道:「吳郡為孫策所佔,然吳郡太守實是陳瑀,乃登之從兄也,今瑀等欲待孫策率軍北上之時陰襲其後,現已潛結涇縣大帥祖郎、吳郡大帥嚴白虎等,以為內應,將軍若能為外援,兩相夾擊,則事必成矣!」

  孫策進攻吳郡時,吳郡太守是許貢,而不是陳瑀,陳瑀的這個太守估計是新近從許都取得的,我知道陳登陳瑀雖是徐州豪族,但在吳郡一帶多置田畝資產,如今孫策佔了吳郡一帶,必是觸動到了他們的利益。

  見我沉吟不語,陳登又道:「古人曰:敵之敵,乃友也。今將軍若能允之,許都曹公處登可代為傳言,必教孫策小兒不遂。」

  九月初,豫章的天氣透著夏末的微涼,更有了點點秋的意境,豫章的街市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只不過多了幾分喧鬧和繁華,南遷避亂的流民、匆忙趕路的商賈、出征回來的勇士,構成一幅幅水乳交融的水墨山水畫,人處其中,如在畫卷。

  要精心呵護這所有的一切,我必須審慎的籌劃每一步,不能出現任何的疏漏。

  我在床上轉輾反測,幾乎一夜沒睡,思考著昨日與諸將的一番商議,後來索性下床撩開帳門,門前的松火還在「噼啪」的作響,一旁守衛值夜的兩名親兵見我出來,悄悄的遞上御寒的外衣,我投過去一絲讚許的目光,忠於崗位、兢兢業業正是作為一名親兵的操守,儘管周魴去了,但這支精銳之師的精神並沒有被摧垮,可惜的是,要再想找周魴那般忠勇職守的護衛統領實在不易。

  對於陳登的遊說我沒有當即表態,只是說過兩天後給予答覆,聽到我的回答陳登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的表情。

  陳登離去後,我召集徐庶、劉曄、顧雍、華歆、太史慈、甘寧諸將商議陳登提出的討伐袁術、並與陳瑀暗中結盟對抗孫策的兩項提議,對於與陳瑀陳登結盟,眾人倒沒有多大的分歧,這一件事對於豫章來說,多一個盟友總是好事。

  對於出兵北伐,大家卻有著不同的意思,從武將的言語中,我看到太史慈、甘寧諸武將臉上流露出北伐袁術,建功立業的渴望。

  「術欺漢室,忠義之士皆啖之,若北伐淮上,吾輩當為先鋒!」太史慈言話擲地有聲。

  「今袁術為御強敵,盡起江淮之兵於壽春、歷陽,廬江郡兵力空虛,我軍正可乘而奪取,子義兄若揮師渡江,寧願撐舟楫乘之!」儘管遠道征程的疲憊還掛上臉上,甘寧卻信心十足。難得這一次太史慈、甘寧同仇敵愾,不讓我再次為難誰來當先鋒的問題。

  顧雍還是一臉肅然,不苟言笑,他緩緩說道:「去歲年中豫章收谷五十萬斛,十二月將軍西征荊南,耗去約二十萬斛,今歲遭費棧亂起廬陵,豫章半壁良田被毀,補種晚矣,有上萬百姓流離失所,需庫倉賑濟以度日,忖度救援谷糧不下十萬斛,加之江淮災荒,攜家南渡之民亦有數萬眾,用糧只怕不少於十萬斛,如此府庫之餘糧剩者僅十萬斛,兵出無糧自慌,望將軍慎之!」

  許靖、倉慈、劉基等留守諸史也出言附合顧雍之見,從生計、民力、人心各方面闡明自已的立場,諸將眾口不一,聽著截然相反的爭執,我也有些舉棋不定,向大家看去,唯見徐庶與劉曄二人自始至終不發一言,聽任著眾人的爭論。

  我將目光投向劉曄、徐庶,兩人卻似有了默契一般,一個正襟端坐如枯木老僧,一個似笑非笑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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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雖然天還未見大亮,清早的道上已有了趕市的路人,我順著人流漫無目的的前行,一旁更有擺著涼伴粉的小攤,賣粉的攤子邊都放著蒸籠,裡面蒸著一個個小小瓦罐,罐中是香噴噴的肉餅湯,裡面再加上小墨魚仔,枸杞,湯濃濃的,肉味十足,和著噴上麻油的涼拌粉吃,一嘴是油的出來。

  攤主隨意的在路邊放上幾張自製的粗桌椅,那裡已經坐了不少肚子「咕咕」作響的人,美食在前,我也有些心動,便就近走到一處小攤前,欲開口叫上一碗。

  「舒坦之極,這涼粉能與穎上茭面不相上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尋聲瞧過去,只見左側桌前有兩個背著我悶頭大吃之人,從背影端祥極像是徐庶與劉曄,而且除了徐元直,在豫章這樣的南方又有哪個會說出穎上茭面來。

  好個徐庶、劉曄,身為軍師和參軍,不思良策對敵,卻在此處得意逍遙,我心頭不禁有些恨恨,更為我昨夜的苦想無眠而哀歎。

  我放輕腳步,悄然靠近兩人,正要發話,劉曄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悠然說道:「寵帥來了,一起坐下來碗涼伴粉!」

  我狠狠的盯了劉曄一眼,瞧著桌子上熱騰騰的肉餅湯和涼絲絲的伴粉,終於抵擋不住陣陣誘惑,一屁股在徐庶對面坐了下來,與二人一起大快朵頡起來。

  「三位客官,請問哪一位……?」等到肚子撐的圓圓滿滿的時候,攤主滿臉堆笑,不失時機的躬身報上收取的數目。

  徐庶挑起腿,似不輕意般撩起腰間的劍鞘,眼睛拐了個彎瞟向我,劉曄則是充耳不聞,繼續悶頭大吃,攤主把滿是油水的臀部移向徐庶,然後笑容燦爛無比的看著我,面對這樣的「熱情」,我只得從懷裡不甘心的掏出錢袋,作了一次冤大頭。

  有此般悻悻之經歷,我心中更是惱火,匆忙吃了幾口,遂同了徐、劉二人一起返回軍營我之住處。

  方進帳內,徐庶便搶在頭裡,道:「昨日陳登所提之事,庶苦思一夜,終慮得一策應對,今早未及果腹就趕來與寵帥計,不期在攤前遇上子揚……」

  劉曄臉一紅,期艾道:「吾與元直兄同!」

  聞徐、劉二人良策對敵,我心頭已是大喜,臉上卻假作動怒,沉聲道:「元直、子揚何不早說?」

  隱隱中有怪罪二人害我一夜無眠的意思。

  徐庶道:「古之聖人云:計謀之用,公不如私,私不如結,結而無隙也,正不如奇,奇流而不止者也。昨日寵帥召眾人議,故為集思廣益謀良策計,然計謀若為敵所知,則所謀之事必敗,庶無疑眾人之忠,然安知百官之身後有無不信之人。」

  徐庶的話是說計謀之所以運用巧妙,關健在於機密,像出兵討伐這等軍機大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劉曄接道:「孫子曰: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知已而不知彼,勝負各半,觀我所據之地,佔地雖有千里,然南北狹長懸於一線,敵若橫中截擊,我軍有陷南北不能兼顧之危,前有費棧亂起廬陵,安不知更有後人窺伺其間?」

  我道:「子揚、元直是憂江左之孫策乎?」

  徐庶道:「寵帥明智,吾慮孫策北上伐術之目的,其一為取淮上富庶之地,收其民眾掠其資財以張其勢,然後以東、北夾擊之強勢壓迫,伺機與我決戰,如此雖不能速勝也是無敗之局。其二為吸引我之注意,引我軍起兵北伐,如此則豫章必然空虛,孫策可隱兵於境,一鼓作氣腰擊之,到時我軍首尾不能顧,必潰不成軍,孫軍可速勝。」

  劉曄也道:「聽聞孫策與程普遣主力二萬渡江擊術,看似傾力,實則有所保留,孫策繼其父之勇猶過之,兼統江左三郡,手下韓當、董襲等皆驍勇之輩,區區陳瑀、嚴白虎、祖郎之輩又豈是孫策之對手?」

  我深吸了一口涼氣,孫策遣張紘持方物北上,求請楊州牧,以取得政治上的優勢;再以強兵攻取江淮之地,從而形成東、北兩面夾擊豫章之態勢,看似在不輕意間,孫策已為下一步與我開戰作好了準備,我若無計應對,等待的結局就將和現在的袁術一樣。

  先時隱隱中我也有所察覺孫策不會捨我不顧,容我在豫章大施拳腳,並阻礙其西攻劉表之江夏,現在聽得徐庶、劉曄這一番分析,我的心頭更是感到了壓力重重,諸侯爭霸,你死我活,看來要在這亂世生存下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見我臉上神色忽喜忽憂,陰睛不定,徐庶道:「唯今之計,對外當效遠交近攻之計,北結曹操、出兵北伐為上,對內當以移民拓荒、廣積糧草、施布恩澤、堅定民心為主,如此而行可為萬全之策。」

  劉曄道:「元直所言極是。今曹操挾天子於許都,奉詔諭征討袁術,呂布、孫策皆隨之,此為強勢,不可直面爭鋒耳,我等若要有所而為,當效仿孫策,遣一善言得當之人,北往許都謀結盟事。曹操據兗、豫、青諸州,宛城張繡為其大患,曹操謀略久矣,卻連為張繡、劉表結盟挫敗,我若能許以南擊劉表,牽制荊州之軍北援,操必應之,更何況,這江東之地若是皆歸了孫策,曹操也不會樂意的。」

  我大喜道:「何人可為此任?」

  劉曄道:「以履歷、聲望論當由子魚北往為佳。」

  徐庶又道:「亂世求存之法則,一味征戳,固不可取,然仁慈過甚,亦無以自保。孫策既求請揚州牧,必配合曹操興兵北攻江淮,奪袁術淮南之地以擴聲勢,術雖帶甲數十萬,然北遭曹操、呂布疾攻,南又有孫策掠地,兼其平素荒淫無道,民多怨言,眾叛親離之下,敗亡之日不遠矣。我等若伐,當是時也,惜我軍疲戰方回,士方歸家又驅上陣,恐無戰心,且府倉之內軍糧不濟,番陽之東孫策又陳兵虎視,倉促之間遣全師渡江攻皖城已不可矣。」

  話到此處,徐庶之意我已瞭然大半,我笑道:「今子揚、元直縱論時勢,比之堂上,擒將戶內,拔城於榮俎之間,毀沖於坐席之上,昔蘇秦、張儀亦不過如此。那袁術既敗,餘眾無投他處,必西奔廬江,我可遣一得力之將,率一支精銳之師,行舟楫於長江巢湖之上,伺機襲術眾,如此可盡破之!」

  話甫出口,我腦海中倏的有一威猛熟悉的身影閃過,若是此人為將,當無虞也。

  徐庶擺手笑道:「寵帥且休言,我等三人各自寫於手內,看同也不同。」

  劉曄在一旁忙叫過親衛,教取了筆硯來,先暗自寫了,然後交與徐庶,待徐庶寫完,最後轉到我手中,我以袖遮掩一筆揮就,三人移近各出掌中之字,互相觀看,皆大笑伏地。原來徐庶掌中是一個「甘」字,劉曄手心是「興霸」二個字,而我的掌心又是一個「錦」字。

  雖然字有不同,但意思卻明白無誤,能擔此重任者,非甘寧莫屬。

  我道:「既我等三人所見相同,更無疑矣,幸勿漏洩。」

  徐庶會意一笑,道:「此乃存亡之大事,我等心知,豈有漏洩之理,只是寵帥這一個錦字,莫不是想讓甘寧重樹」錦帆「之名?」

  徐庶心思縝密,我的心思瞞不過他,我笑道:「元直之智世無及也,當真是一點即透,瞞你不能。鷙鳥將擊,卑飛斂翼,猛獸將博,彌耳俯伏,聖有將動,必有愚色。豫章多孫策、劉勳之坐探,興霸若誓師北伐,則劉勳孫策必先知有備,如此則於戰不利也,有道是兵不厭詐,若錦帆重現江上,憑舟楫之利縱橫江淮水域,敵見信於甘寧復叛不疑也。」

  徐庶道:「十月歲熟,豫章之南雖遭戰亂,致田地絕收,不過番陽、上繚、海昏年景漸好,且屯田措施得力,以三地之豐谷,支撐一軍當無問題,到時我們出兵北伐,與甘寧相合,必操勝券。」

  的確如徐庶判斷,現在我軍雖存糧不足,無力北征,但只要能在十月間順利收上糧谷,扣除正常開支部分,保守估計也有二十萬斛左右,維持一支精銳之師當無問題,唯一可慮的只是江淮戰亂,南遷的流民太多的話,不可避免會消耗掉寶貴的糧食,而甩手不管讓這些人餓死街頭,又會失了人心。

  劉曄道:「計既定此,那陳登還在驛館等著消息,寵帥切不可怠慢。」

  九月中旬,陳登是帶著一種心滿意足的快意心情離開的豫章,隨他北行的,還有出使許都的華歆和一批進貢的嶺南器物。華歆這一次去主要是設法阻止朝廷授予孫策揚州牧的稱號,針對孫策包圍豫章的策略,華歆的目的就是到天子處去闡述豫章這一年來的情況,並向鎮東將軍曹操稟陳厲害關係,提出我軍參與討伐袁術行動的意圖。

  九月末,白露時節,玄鳥歸,水始涸。鄱陽湖畔,已然是遍地金黃,稻香陣陣,為了盡可能保證大事不外洩,我連劉曄和徐庶都沒有召喚,青衫獨行,手提裝著烈酒的囊袋,前往湖邊送行甘寧。

  湖岸灘頭,沒有其他的人,就我與甘寧席地而坐,對酒相酬。

  長空萬里無雲,更有蘆葦笙笙,不遠處湖面上錦帆招展,迎風獵獵,數百健兒赤膊坦胸,橫刀立於船頭,端是威風八面,而能如此厚待健兒,令他們捨生僕死的,唯甘寧也。

  自荊南回來後,甘寧和太史慈的關係又恢復了以前的老樣子,相互不服氣,並爭功邀寵,好像回師那天親熱關懷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起由是甘寧對我給予的封賞不滿意,認為我偏袒了太史慈,在多次怒言直諫無效後,甘寧糾合他的老部下,重新做起了他江上營生的盜賊本行,錦帆的盜船又在江上飄浮。

  不過,這一切都是假象,是我和甘寧事先計劃好的,也是給那些刺探情報的人看的。其實從我心底裡,真的把眼前這個提起酒囊猛灌入喉的人當作了朋友、兄弟,和信賴的夥伴。

  從辰時到酉時,興之所致,酒興濃處,甘寧已是狂放不苟,雖然前日我已將意圖完全說與甘寧聽了,但實際行動起來,讓甘寧就這樣離開,實在是令人感傷,自初遇甘寧後,火攻鼓澤口、百騎破孫賁、千里救廬陵,這些個光輝事跡如歷歷在目。

  「寵帥,待我舞劍以助酒興!」甘寧拔劍出鞘,大聲道。

  甘寧腳步雖有些踉蹌,但醉態下身手依然敏捷異常,舞劍如風,過處化作一團寒氣,比之專門劍舞的歌姬更有一種陽剛之美,我想那鴻門宴前項莊樊噲對劍也不過如此。

  合著劍勢的節拍,我大聲道:「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漢兵奮迅如霹靂,虜騎崩騰畏蒺藜……」

  甘寧大笑道:「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說得好!」

  ……

  建安二年十月,曹操合呂布、劉備兩軍,督夏侯惇、於禁為前鋒,與袁術軍戰於壽春界口,夏侯惇輕馬疾出三合斬了術大將橋蕤,袁術軍大敗,術聽長史楊弘諫議,分兵留李豐、梁綱、樂就率軍十萬堅守壽春,自引軍並庫藏珍奇玩物,退守淮南。

  彼時曹操大軍數十萬,日費糧食浩大,諸郡又荒旱,接濟不及。操催軍速戰,李豐等閉門不出。操軍相拒月餘,糧食將盡,乃致書於孫策,借得糧米十萬斛。同時,孫策、程普所領的北伐軍自渡江以來,幾勢如破竹,半月間連下歷陽、居巢、塗唐數十城,所到之處,袁術任命的官員紛紛歸降,孫策幾乎不費力氣,便拓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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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相對於長江之北的連綿戰火,位於江南的豫章是在平靜中迎來了秋天,但在這緩和的表象下,激流的湧動卻從未停息過。

  遍地金黃,圍繞著上繚、海昏這些豐谷的地方,沉甸甸的稻穀收割馬上要開始了,今年我們不用再像去歲那樣要擔心人手不夠了,南渡逃避戰亂的流民越來越多,他們提供了豐富的幾乎不計報酬的勞動力。

  在這些個南遷的流民中,不乏有知名之士,其中最令我高興的是有一人的到來,他就是管寧。

  管寧字幼安,乃是北海朱虛人,與華歆一樣,是大學者陳仲弓的弟子,管寧之所以會到豫章來,是受了華歆的邀請。

  不過在華歆和管寧之間,卻還有著一段「割席斷交」佳話,這個故事我是聽華歆在一次暢談時講過。

  說的是他與管寧一起求學的時候,常常要知行合一,即一邊就讀一邊耕作,有一天,兩人在園中鋤菜,說來也巧,菜地裡頭竟有一塊前人埋藏的黃金,鋤著鋤著,黃金就被管寧的鋤頭翻騰出來了。

  金子誰不喜歡呀!但華歆管寧他們平時讀書養性,就是要摒出人性中的貪念,見了意外的財物不能動心,平時也以此相標榜。所以這時管寧見了黃金,就把它當做了磚石土塊對待,用鋤頭一撥就扔到一邊。

  華歆在後邊鋤,過了一刻也見了,明知道這東西不該拿,但心裡頭不忍,還是拿起來看了看才扔掉。過了幾天,兩人正在屋裡讀書,外頭的街上有達官貴人經過,乘著華麗的車馬,敲鑼打鼓的,很熱鬧。管寧還是和沒聽見一樣,繼續認真讀他的書。華歆卻坐不住了,跑到門口觀看,對這達官的威儀艷羨不已。車馬過去之後,華歆回到屋裡,管寧卻拿了一把刀子,將兩人同坐的蓆子從中間割開,說:「你呀,不配再做我的朋友啦!」

  這些事對於華歆來說,是不太光彩的事,但華歆竟一字不瞞的告訴了我,其節操就已令我佩服不已了。而從管寧與華歆之間發生的這件事上,管寧的氣節情操比之華歆又高出不少。

  當然所謂的割袍斷義,毋寧說是絕交,不如說是勸誡,管寧是希望華歆不要改了初衷,兩人的交情卻還是真實的,要不然管寧也不會不遠千里南來豫章,而在那些志向高雅的士子看來,管寧的人格魅力是不容忽視的。

  但令我沮喪的是,管寧並沒有答應我留在天威學府授課的請求,而是率著一幫相隨於他的鄉人向廬陵遷移去了,並在西城不遠處的一處山谷隱居了下來,開荒屯田,教化子民。

  不過有了管寧這個榜樣,中原的許多流民都感於管寧的賢名,渡江來到豫章投靠他。

  滄海桑田,時間真的可以改變許多東西,在倉慈的主持下,從海昏到鄱陽,一條縱橫數百里的引水灌溉大渠被建成了,其目的除了分流贛江之水洩洪外,更能在枯水季節引水灌溉沿堤千畝良田,使得稻穀的種植面積從原有的海昏沿湖一帶,拓展到百里之外,在消彌了水患後,鄱陽湖畔終成魚米之鄉。

  當然,除了這一條主幹渠外,上繚、彭澤等地的吏民也廣屯田,興治陂堰、塘岸,以溉稻田,使官民有畜,統計各地典農官上報的數字,整個豫章郡內開鑿堤渠足有百條,灌田千餘畝,民賴其利,受益良多。

  經過近一年的經營發展,豫章境內終於初顯了繁榮之態,我的心裡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我知道農,乃立世之本也,只有興修水利,屯田拓荒,才能以之養民。在經歷了亂世的光榮與失敗、征戳與血腥後,我知道安寧與飽腹對百姓的可貴,用種植之稻穀養吾之子民,以吾之才智來護佑蒼生百姓,我的所作所為都在為這樣一個目的而努力。

  窗外桂花沁香撲面,鴻雁來賓,菊有黃華,十月就在匆匆忙忙中來了,又快要過去了。金黃籠上了田野,收割的季節終於到了,由於擔心雨季的突然來臨和敵兵的縱掠,顧雍、倉慈等主抓典農的官員早已分派到了各縣去監管,連分駐在軍屯的兵士都參與到了搶收的行列。

  只要能順利收齊這一熟的稻穀,豫章百姓的溫飽就不是問題了,而且據倉慈測算下來,應該會有不少於五十萬斛的節餘,除去流民南渡就食的消耗,數目也是相當可觀的,比起去歲三四十萬斛的總量,高出已總有十萬斛的數目,況且,這還是在豫南戰亂無收的情況下的結果。

  在這一月裡,甘寧率部沿皖水、巢湖一帶活動,大肆劫掠了這一帶的富戶,「錦帆盜」之聲名復起。

  與此同時,江淮戰事頻頻,討袁聯軍在壽春與術軍惡戰,曹操親冒矢石,督促各軍搬土運石,登城死戰,激戰中夏侯惇額角被巨石擊中,血流不止,惇扯袍扎之,返身復戰,時有裨將畏避敗退,操掣百辟刀親斬於城下,由此軍威大振,戰至黃昏守軍不敵,曹軍爭先上城,斬關落鎖,擁入城內,李豐、陳紀等四將皆被生擒,操即令斬於市。

  曹操本欲渡淮擊術,耐江淮荒旱,軍糧無繼,不得已罷兵回師許都,術始逃過一劫,然淮北之地多歸曹操,江北各縣降孫策者從,其舊部雷薄、陳蘭、劉勳等又漸生離心,伺機據地吞併擴張自已的勢力,術由此大敗不復起。

  在緊張繁忙之中,我也在為二件事而煩心,一是慕沙的病情總不見好,自回到廬陵後,更有數日高燒不退,幾水米不進,身體虛弱得不成樣子,我看了心就直疼,陸遜照著張機留下的方子診斷說是積勞成疾,需用心調養方能見好;二是駐守彭澤的徐盛部抓到了往北岸傳送情報的奸細,這個人不是別人,卻是劉曄府中的賓客,名字叫劉福。

  若不是劉福,換作旁人,這也算不上什麼煩心的事,但這劉福卻是從楊州一直追隨著劉曄,那次我在上繚初遇劉曄,劉福也在其中,在劉福身上,徐盛搜到了一封寫給皖城劉勳的信件,信上詳盡的描述了我諸路軍馬在長江南岸的佈防以及屯田分佈的情況,如果這封信到了劉勳手裡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一旦劉勳傾力來攻,我軍多分散在各處,聚集不易,幾乎是防不可防。

  自與劉曄相識,我以子揚兄稱,劉曄回我以少衝,兩人每談及心跡,總是相見恨晚,暢談甚歡,待到二攻笮融、彭澤火計、番陽破敵、西進荊南,這其中每一步都浸透著我與劉曄的心血,我以為這一生我與劉曄都會這麼相伴度過了。

  這一次劉福之事,在我的心裡,我明白這決不會是劉曄指使的,但在眾人看來,劉福是劉曄府上的家人,不管從哪個方面講,劉曄都脫不了嫌疑。

  這些天,劉曄一直躲在府中,閉門謝客,便是一直交好的徐庶去見,也吃了閉門羹。

  左思右想,我最後還是決定登門去見劉曄一次,不管怎樣,我總要把事情弄清楚才行,況且,大敵當前,我也缺不了劉曄在一旁輔佐。

  劉曄的府邸就在城的東頭,從我住的軍營過去,約摸二條街的距離。

  「子揚兄在不在?」我敲了幾下門,大聲問道。

  有家人聞聲出來,見是我一愕,大概也知道了劉福被抓的消息,隨而答道:「主人正在府裡,寵帥稍等,我這就去通報!」

  不多時,那家人從裡面急匆匆的跑回來,氣喘噓噓道:「主人在後面廂房等,寵帥請!」

  劉曄聽見我來,接也不來接我一下,他不在廳堂等我,偏偏是在後面廂房,看來還在生我的氣,而且氣還很大,不過,今天我是放下架子來聽劉曄訴說的,他有氣要出隨他好了。

  我一邊就這樣想著,一邊隨家丁向後院走去。

  劉曄府上的後院臨著城根,院與房間都相當的大,我進得院內,只見地上散落著些新刮下來的木屑,待到廂房門口,家丁便轉身回去了,劉曄卻並未曾在那裡相迎,我略一遲疑,舉步入內,卻不由大吃了一驚。

  空氣中瀰漫著木刨花的塵沫和氣味,我仔細打量著這間碩大的缺少了屋頂的房子,這裡不像是官員的府邸,而更像是一處工匠幹活的作棚,實際上這就是一間作棚,因為我還看到好幾個工匠打扮的人在房中忙碌。

  劉曄以一種奇怪的姿式倚靠在一台巨大的木結構戰車上,見我進來他瞟了我一眼,又繼續專注在這台戰車上,他的眼神中充滿著迷離,那是一種只有在母親看待自已孩子時才有的情感流露。

  那戰車上的彈射桿斜斜的指向天際,給人以一種刺破蒼穹的不羈,在房子的中央,呈現在我面前的,的的確確是一台威力巨大的拋石器,從構造上講,這實際上是一種依靠木板彎曲時產生的張力來拋射石塊的大型投射器。簡單的說,這是一種靠扭力發射的拋石機,它由三部分構成,即堅固沉重的長方形框架和四個支撐物體重量的車輪,一根直立的彈射桿和頂上裝有橫樑的兩根結實的柱子。

  在木製彈射桿的下端插在一根扭絞得很緊的水平繩索裡,繩索綁在長方形框架的兩端,正好位於支撐架下面的位置,平時繩索使彈射桿緊緊頂牢支撐架上的橫樑。彈射桿的頂部通常做成勺子的形狀,有時在彈射桿的頂端裝一堅韌牛皮製成的彈袋。

  彈射時,先用絞盤將彈射桿拉至接近水平的位置,再在「勺子」或彈袋裡放進石塊。當用扳機裝置鬆開絞盤繩索時,彈射桿便以很大的力量恢復到垂直位置,並與橫樑撞擊,用慣性將彈體以弧形軌道彈向目標。

  無可否認,展現在我面前的,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武器,用它可拋擲大塊石頭,砸壞敵方城牆和兵器;更可以拋擲出越過城牆進入城內的石彈,用來可殺傷守城的敵兵,同時,它還可以拋擲圓木等其它重物,或用繩、棉線等蘸上油料裹在石頭上,點燃後發向敵營,燒殺敵人。

  與長沙城下我最初見到的蒯越軍中的拋石車不同,那種樣式的拋石車必須在敵人陣地前埋設,由於射程不遠,攻城時兵卒在敵軍的弓箭射程內發射,容易導致傷亡,而劉曄的這一台更精巧細緻、彈射桿拉緊時的張力更大,這表明這台車除了射程更遠外,發射的速度也更快,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一台拋石車是可以移動的,比之長沙城下的那些笨重移動不便的拋石車更能適應戰場形勢的瞬息萬變。

  與我驚愕的神情相比,劉曄臉上卻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憂來。劉曄道:「寵帥,此車比長沙蒯越軍中的拋石車如何?」

  我懾服道:「無論是發射速度,還是射程都強過甚多,更重要的是解決了移動不便的難道,當真是一件攻城的利器。」

  劉曄愛惜的撫著車架,道:「我將這車命名為霹靂車,寵帥以為如何?」

  我大聲讚許道:「攻似雷霆霹靂,守若固如金湯,端是好名字!」原來劉曄這些天窩在家中是在研究霹靂車的事,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了。

  劉曄道:「前番在長沙時,見敵軍留下的拋石車殘骸,曄不覺心喜,這些天潛心研究,幸終有所獲!」

  見過劉曄後,我心頭一直忐忑不安的一塊大石終於算是放下了,接下來的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籌劃北伐袁術的大事,這一仗對於我軍來說,乃是第一次與北方的強豪接觸,到底情況會怎樣,我也無法料定。

  但無論結果如何,這北伐之舉是必然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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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建安二年十月二十日,出使許都的華歆也差人送來了好消息,有了陳登的舉薦和周旋,天子隆重的接見了華歆,並宣詔拜華歆為議郎,參司空軍事,聲望日隆的華歆在許都得到的待遇和規格比張紘要強過甚多。

  曹操聽到我的提議一口便應允了,豫章與中原遠隔千山萬里,我又沒有威脅中原的實力,曹操自是求之不得,最終在曹操的授意下,我被天子授詔拜為新任的豫章太守。

  華歆留在了許都,沒有回來,從他寫來的信中,他說是天子十分器重他,要引以為重用。我的心情雖然有些失落卻又有些欣喜。

  對於華歆來說,在許都天子腳下的話,他會更有前途一些。豫章可以供他施展拳腳的地方實在有限,而且,華歆若還留在豫章的話,他才是真正的豫章太守,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早晚有一天,他與我的矛盾會尖銳起來,與其以後彼此不睦,現在好聚好散也好。

  況且,以後華歆若被朝廷重用,我在許都也就有了一層關係,這多多少少會有用處的。我想華歆大概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決定留在許都的吧。

  建安二年十月秋,我繼鎮東將軍曹操、左將軍呂布、明漢將軍孫策、豫州刺史劉備之後,積極響應朝廷討伐袁術的御詔,在廬山腳下祭祀大漢先烈,誓師北伐。

  就豫章現在的狀況,出兵北伐非上上之策,真要出兵起碼要等到稻穀盡收府庫軍隊集結整訓後再可,但要贏得朝廷的信任和曹操的支持的話,討伐篡立皇位的袁術又勢在必行。

  兩難之下,我也只能是虛張聲勢,一面令甘寧襲擾廬江、巢湖一帶,吸引劉勳的注意,並及時打探江淮戰況,一面令倉慈加緊督促各地收糧,集結軍隊整軍備戰,令徐盛在彭澤操練水軍,督造戰船,佯作渡江以惑劉勳。

  而正在我要舉兵北伐之時,慕沙的病情卻滯住了我的腳步,陸遜不久前從廬陵捎來的急信,說慕沙的病情反覆,已好幾日水米不進,要我無論如何去廬陵一趟。

  在陸遜來信前,我真沒想到慕沙的病會這麼的重,前些日慕沙差不多過三四天就會有一封信來,信中除了鼓勵我奮發矢志、建功立業外,還說張機的藥已送到了,自已的病情已大有好轉,我以為張仲景乃一代名醫,醫治疾症來自是拿手,便信了。

  待我趕到廬陵見到慕沙後,才知道她病情的沉重,慕沙原來豐盈有彈性的俏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充滿了病容的瘦削的讓人心疼的臉,原先的水靈靈的會說話的大眼睛不見了,現在映入我眼中的是疲憊無神又佈滿血絲的眼睛,更令人痛心的是,當我輕輕扶起慕沙虛弱的病體時,竟然感覺不到一點的份量。

  「張神醫的藥熬給公主喝了沒有?」我對服待的奴婢咆哮著。

  「咳——,咳,不要怪她們,是我這身子不爭氣!」慕沙無力的睜開眼,用盡力氣說道。她的聲音輕得像虛無飄渺的雲朵,讓人心痛不已。

  「怎麼會這樣?」我避開慕沙,向陸遜問道。

  陸遜年輕的臉上滿是憔悴,慕沙病重後這廬陵郡的擔子都壓到他一個人的肩上了,雖然移民屯田諸事有鄭渾等人的相佐,但山越諸部之間矛盾重重,宗帥欺陸遜年輕,平而復叛者屢討不盡,這些都需要強有力的軍事手段去解決。

  「先生說公主的病拖延得時日長了,起先的醫師用藥又有誤,加之公主身體虛弱,致病情加重,依現在的情形只能是精心調理,如能準時按開的藥服用的話,或可延過這個冬天,只要能安然支撐過冬,也許能找到醫治的辦法。」陸遜道。

  如果張機都沒有辦法,那還能有什麼希望,我絕望了,一連十天,我斥退奴婢,親自陪護在慕沙的床前,我看著她吃藥、安睡、起來,有精神的時候我陪她說話,我希望能把所有的欠她的感情都補上,十天裡我每天都祈禱上蒼,我這一生不再屠望什麼,唯希望慕沙能好好的活下去。

  在這個世界上,慕沙是與我同榻而眠、肌膚相親的妻子,多少日子來,她陪著我風雨萬里,相濡與沫,不曾叫過苦與累,為了我她的部族廬陵一部更是傾了全力,以至於全族被戳,僅逃出其弟一人。

  如果,如果有一天,慕沙不在了,我會怎麼辦?我不知道,此時此刻,什麼王權霸業,什麼男兒功業,什麼北伐大計,我都不願再去想它。

  「快回去吧,我不礙事的。」慕沙見我守在床前,終日不理諸事,每次清醒過來都連聲催促我回去,見我尤不肯離開,慕沙索性閉上眼睛不再看我。

  ……

  第十一天,我將熬製好的藥用碗盛了,端到床前,準備給慕沙服下,她卻一把將藥碗打翻在地,怒對我道:「將軍終日待寢床前,慕沙心知足矣,然大丈夫志在千里,建功於朝堂,如此纏綿於兒女情長,如何能成就大事!」

  說罷,慕沙側身朝向裡床,任我如何勸解也不理我,我沒有辦法,只得向陸遜再三叮囑好好照看慕沙,一有變化立即通知我後,急急的趕回豫章。

  然而,在這短短的十多天裡,卻是風雲突變,建安二年十月末,袁術在曹操征討壽春敗走淮南後,盡失民心,幸有大將紀靈、張勳和長史楊弘率部眾追隨,又竭力將孫策程普兩軍擋於居巢、陽羨一線,後曹操糧盡退兵,袁術復占壽春,方保有淮上的一小塊立足之地,然經此戰後,江淮百姓流離逃難,士卒散走,術由此勢敗不復起,憂懣不知所為。

  袁術失勢後,術之部下諸將強悍如劉勳、雷薄、陳蘭之流暗生離心,紛圖自立,其中尤以廬江劉勳為甚。廬江郡西靠江夏、南接長江,在袁術與曹操、孫策激戰時,未經戰事百姓殘兵多往依之,劉勳乘機吞併了諸路小股勢力,帶甲有上萬眾。

  觀江淮之勢在曹操退兵後,我軍北伐的時機已然喪失,我面對直接威脅是實力已大為膨脹的劉勳。

  劉勳在得知我誓師伐術後,又有孫策使人攜珠寶、葛越賂勳,並與其言:豫章郡富庶殷實,高寵驕橫數欺貴郡,策欲擊之耐路不便,願君伐之,請出兵以為外援,劉勳見孫策這等人物都屈從於自已,喜不自禁,遂堅南下之志。

  建安二年十一月冬,劉勳親率大軍二萬眾、戰船百餘艘從皖城出發,沿江向彭澤而來。當甘寧火急送來這個消息的時候,劉勳大軍已在路上。

  而悲痛於慕沙病情的我卻疏忽了劉勳的這一舉動,此時防守豫章的守軍除了石印山太史慈、朱桓部有三千軍、彭澤口徐盛水軍八百人外,其餘都還分散在上繚、海昏、柴桑等地協助屯田軍民收糧去了,要在短時期內聚集起來困難重重。

  十一月三日,駐守廬江的劉勳乘著江水枯竭利於橫渡之機,率三萬大軍沿虎林、石城一線推進,並在湖口登岸,然後悄然繞過彭澤,揮師逕取上繚,企圖一鼓作氣拿下此城,切斷豫章南北之聯繫。

  面對突如其來的敵人,豫章的百姓比我想像的要堅強的多,這二年多的時間,我在豫章推行的屯田安民措施終於在這個緊要關頭顯出了成效,在保衛家園的號召下,他們一面在當地官員的組織,迅速將已收割的稻穀轉移至城中,其餘來不及運走的,則由農戶分散藏匿;另一面青壯的軍屯兵放下鐮刀,重新持起武器,他們在依托城垣固守的同時,還伺機以小股兵襲擾劉勳後方。

  十一月四日,徐盛引戰船十餘艘突襲湖口,射殺劉勳後軍千餘人,七日,劉勳軍圍海昏,海昏令舒仲應聚千餘軍民堅守城中,劉勳軍猛攻三日不克。面對已清堅壁野的豫章軍民,劉勳沿途劫掠卻一無所得,惱羞成怒之下,更不顧皖城後方可能被襲的危險,深入豫章腹地向上繚攻來。

  十一月十日,天赤水,暮壓城,劉勳解海昏圍,令從弟劉偕率五千步卒突近上繚城。

  這十天的時間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緊急徵兵的命令隨著飛奔的戰馬傳到各處,豫章、番陽、柴桑等地援軍紛紛向上繚聚集,待劉偕前鋒到來時我軍在上繚城已有三千正規軍將士嚴陣以待了,人數雖不是很多,但這些人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從荊南歸來的老兵,有較強的戰鬥力,除此之外,我還從上繚的屯田百姓中挑選出了五千青壯男子用來協助守衛城牆。

  豎日,我乘著劉偕立足未穩、劉勳大軍未達之機,決定親率將士出城邀戰,隨著三聲鼓響,在豫章太守虎威將軍「高」的大旗下,我身著白袍銀鎧,手持長矟,跨馬列陣,在我的右首是劉曄,左首是徐庶。再看城上城下旗旛招展,士卒奮激,踴躍百倍。

  「高寵在此,何人敢出陣一戰!」我奮起大喝,跨下戰馬烈焰也像是應合我一般,長嘶不已。

  對面劉偕軍見守軍隊列齊整,刀槍並舉,寒光閃閃,士氣就已落了三分,稍停,才見從敵後陣中衝出一將,拍馬過來,舉刀喝道:「高寵小兒休要張狂,待劉偕來擒汝。」

  劉偕這一路來未逢戰陣,正心驕氣傲,見我挑戰便縱馬來迎,交錯只一合,我用長矟盪開敵刃,翻手一矟刺劉偕於馬下,那邊士卒見主將陣亡,頓時大亂,徐庶、劉曄在後陣看得清楚,早揮動旗幟下追殺令,這一通追擊出數里方歇,搶奪衣甲武器無數。

  這一場勝利來得實在容易,我又在眾人睹目之下一合擊斬敵將,極大的鼓舞了大家的鬥志,初戰大捷,將士們個個興高采烈,圍著冓火,相互比劃著誰俘獲的戰利品多,我和劉曄、徐庶卻沒有這等雅興,劉偕只不過是先頭部隊,聽聞劉偕敗亡劉勳定來復仇,三萬敵軍轉眼即到城下,更激烈的戰鬥還在後面。

  徐庶點看地圖,捋鬚道:「寵帥勿憂,上繚雖小,城堅池深,攻難守易,不可旬日而舉也,敵攻日久,野無所得,又糧路斷絕,如此則兵眾離心,將帥懈倦,待那時敵我之勢易也。」

  我緊鎖雙眉道:「元直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劉勳之流在吾眼中不過跳梁之輩,破之須臾耳,吾之所慮者,乃孫策、周瑜也,今劉勳傾兵取豫章,皖城空虛無守,若孫策陰援待擊,皖城必為孫策所有,孫伯符本就帶甲江東五郡,若再並勳眾,則勢大不可擋也。」

  「既然皖城空虛,我軍可發兵先取之。」顧雍沉吟道。

  我苦笑道:「吾正有此意。耐豫章兵少力弱,單破劉勳已是不易,更何甚分兵襲取皖城?」

  顧雍面色嚴峻,對我拱手道:「觀江東之勢,皖城若歸孫策,我等將若籠中之鳥無為矣,雍不才,願領一支軍堅守上繚,寵帥可率精銳輕襲皖城,如此則一可斷劉勳之後路,使其進屈於敵,退無所歸;二可搶佔廬江一帶,擴張我軍在江北的勢力。」

  我道:「顧公所言在理,只是敵勢洶洶而我軍兵力單薄,萬一……」

  顧雍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道:「前時費棧賊來,豫章城中僅五百軍卒,吾猶守若磐石,今上繚復如此矣。」

  見顧雍有如此自信,我心中大定,道:「吾與元直、子揚北上之後,不知何時能回,想那劉勳非費棧之流寇可比,上繚又乃豫章咽喉,非智勇雙全之將不能擔此重任,顧公獨自守城勢單力薄,吾再著子義遣休穆來援,如此則後顧無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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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建安二年十一月十二日,我留顧雍、朱桓領一千兵卒鎮守上繚,自已則與徐庶、劉曄率三千精兵取道番陽,向皖城急進。

  「寵帥,甘寧將軍差人送來急信,孫策、周瑜揚言西擊黃祖,起大軍二萬人從陽羨出發,溯江而上,現在正朝皖城方向開進!」正急行軍時,徐庶領著一身著粗布打著赤腳的少年趕來。

  「狡猾的毒蛇終於出洞了!」我曬笑道,孫策的調虎離山、攻城陰援之計安排得真是天衣無縫,只可惜的是卻偏偏碰上了我。

  「甘將軍現在何處?」我問道。

  那少年抬起頭,稚氣未脫的臉上猶掛著汗珠,只見他一抹汗水,利索的答道:「大哥現在巢湖一帶休整!」

  「太好了,你快趕回去,令甘將軍率部向長江一帶運動,要盡一切可能拖住孫策。」我吩咐道。

  那少年一躬身,道:「謹遵寵帥將令,我錦帆軍定不負所托。」說罷便欲轉身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我突然發現他的右臂正殷著鮮紅的血跡,凝結在青布的衣袖上,呈現出紫漿紅色的一大塊。

  「你受傷了!」我道。

  少年回身朝我一笑,不以為然道:「方纔過江時碰到了一隊巡岸的敵兵,殺了五個,不小心被一傢伙掛著了一下,不妨事。」從一隊敵兵手裡順利跑出來,身手定是不弱,待我要細問其姓名,少年已轉身消失於行進的隊伍中。

  「真是少年英雄,甘興霸名下無虛也!」徐庶好持劍遊俠江湖,聽少年輕描淡寫一說也自驚賅。

  「元直、子揚,孫策、周瑜既舉兵蓄意取皖城,甘寧兵少拖延不久,我等若要先取當以何計?」我慮道。

  劉曄略微沉吟一會,然後手指著隨風飄動的旌旗,道:「我軍兵少,此番又有孫策尾隨於後,實不宜強攻,曄以為當以智取為好,以我對劉勳的瞭解,勳為人貪財喜功,此番必是傾巢出動,留守皖城之兵以老弱居多,我等可虛打劉勳旗號,假作彼運糧之兵,詐開城門,如此皖城之敵必不疑也。」

  我大喜道:「子揚之計甚好,傳我將令,全軍加快速度,天亮之前務必到達皖城!」

  皖城位於長江北岸,距我現在的位置還有百餘里之遙,我軍要搶在孫策、周瑜之前攻取防務空虛的皖城,必須以急行軍的速度渡江北上,如果能乘著夜色到達城下,守軍打著火把隱約只能看到旗號,看不清是何人,詐城成功的把握會更大一些。

  上繚城頭,殘陽如血。

  劉勳在得知劉偕潰敗後,不聽屬下勸誡,親率二萬大軍往上繚攻來。

  「殺!」隨著一聲大吼,朱桓一掄手中刀,犀利的鋒刃斜斜地切入登上城頭的那個敵將的身體!顧不上揩抹噴濺在臉上的鮮血,他仗刀於胸前防備著,一邊抓緊片刻的空隙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敵人實在太多了,從早上到中午朱桓幾乎沒有休息過,一批下去又一批上來,簡直是殺不勝殺!「將軍,看——」身旁的士兵驚怖的叫道。

  朱桓順著士兵指著的方向看去,又有一隊敵兵從靠上城牆的雲梯翻上城垣,而防守那一段的士兵卻已死傷過半,再難有餘力將敵人反擊下去了。

  「上——!」朱桓從牙縫裡狠狠的嘣出這一個字,然後揮刀迎了過去。

  ……

  一架架攻城雲梯被搭在城牆上,被許諾入城後自主劫掠的士兵頓時如潮水般從四面湧來,眼睛裡閃著貪淫慾念的士兵冒著矢石攀上城牆,但還沒到城頭就被守城的將士殲滅,那長梯也隨之轟然倒下,接著,又一隊士兵爬上另一架長梯上,乘著防守的疏漏登上城牆,在肉搏與廝殺之後,很快又被剁下城去。

  「晚上多點火把,防備敵人偷襲!」當夜幕再次降臨到這座城池時,顧雍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城外,戰後的濃煙慢慢在空氣中瀰漫,壓抑的人透不過氣來,無主的戰馬俯著身子,像是在尋找主人的屍首,可哪裡又能尋得到?

  屍首蓋滿了草丘,各種模樣的人,各種模樣的表情,各種模樣的姿勢,枯黃的草根被染得血跡斑斑。連清掃戰場的人都沒有派,看來劉勳的損失不會小,經過這頭一天的惡戰,顧雍儘管佔了守城的地利,卻也付出了傷亡五百人的代價,如此才使上繚城暫時得以保全。

  聞知劉偕被殺的消息,劉勳大悲,不聽屬下勸誡,親率大軍猛攻上繚城,這第一日的惡戰整整持繼了一個白天,上繚城下屍體堆積如山,填滿了護城河。

  「許多軍屯兵第一次上戰場,根本沒有經驗,在城垛上剛一露頭就……」朱桓滿身是血,額頭更是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皮肉翻捲,顯得異常的猙獰凶悍。

  敵人的進攻如此瘋狂,完全是不惜性命,照今天這樣與敵耗下去,就算用三條命換一條命,作為兵力少的守方也是不合算的,劉勳或許已看到了這一點。

  「明天——,如果戰況不利的話,只能用它來試試了。」顧雍的眼睛轉向了城樓邊一字排開朝向敵陣的拋石車上——霹靂車。

  由於時間倉促,自劉曄造出首輛霹靂車以後,我令工匠連日連夜趕做也不過造制了六輛,現在我把它們全部留給了顧雍。

  從上繚到皖城,我與劉勳就像兩個比拚角力的鬥士,攻與守的角色轉換在不同的地點上演著,只是由於參與人員能力差異,結局也就有了天壤之別。

  就在顧雍、朱桓惡戰上繚時,我正率軍北渡長江,向廬江郡劉勳的老巢皖城疾進,十一月皖城的氣候已經是深秋時節了,北方刺骨的寒風只會刮得越來越猛烈,還穿著夏時發的單薄衣衫的守城兵士倚著槍桿將身子盡可能的躲進城垛後面。

  「啊——真***困死了!」一個守城的小兵嘴裡嘟囔了一句,縮了縮脖子,眼睛瞇起一條縫向城下掃了一眼。

  「咦,快看那是什麼?」小兵叫了起來。

  一旁被吵醒了美夢的士兵紛紛伸出頭,只見遠處黑夜裡有一條火龍在慢慢移動,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沉重而整齊的行軍腳步聲。

  「大驚小怪什麼,沒看到打著的旗號嗎,快去打開城門,說不定主公從豫章凱旋回來了呢?」說這話時那隊長一臉的懊惱。

  「聽說豫章那邊富得流油啊,主公這次一定是滿載而歸吧!」小兵不情願的站直了身向城門跑去,眼睛裡掠過貪焚的慾念,卻渾然不知危險的降臨。

  巨大的用鐵皮包制的城門「吱呀呀——」的開了,我壓低聲音喊了一聲「沖」,早已按耐不住的士兵們就像潮水一般湧向城門,等到守城軍士發覺上當時,一切都晚了。

  奪城的這一戰完全可以用兵不血刃來形容,睡夢中的守軍沒有組織起像樣的抵抗就放棄了,包括劉勳妻子和部曲共萬餘眾全部被我軍俘獲。

  這一天是建安二年十一月十七日,我以三千兵奔襲千里,攻佔劉勳的老巢皖城,取得了戰略上的主動,三萬劉勳軍就此陷入了進無可進,退無處退的困境之中。

  勝利對於我來說,似乎已是伸手可得了,然而,一切真的會隨我所願嗎?

  

  後記:

  新三國策的第一卷豫章行至此已算是結束了,按照我原先設想的情節,主人公亂世立足的這一部分算是基本上寫完了,下一步面臨的將是與孫策的強強對話,其間將是權謀、戰事、乃至外交、經濟整個領域的大比拚,不能單純靠一兩場戰鬥來結束它。

  具體到第二部分的寫法,我擬採用傳統的第三人稱寫法,基本上不脫離高寵這一條主線,適當的參加一部分對手孫策、周瑜,一部分屬將太史慈、陸遜等人的刻劃,希望這樣能從側面豐富一下我在人物描畫上的單薄。

  另:偶牙不好,蛀的,幾天沒睡好,再這樣準備拔了,真覺得世上最痛苦之事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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