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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新三國策 作者:晶晶亮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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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天色漸暗,一抹殘陽的餘輝透過蒿草搖弋的空隙,照射到持矛的男子稜角分明的臉上,一把連到鬢角的絡腮虯鬚,根根的張著,似突顯著一股子的剛勇和不羈。

  不遠處的荒草叢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持矛的男子神色一振,大跨步衝了過去,在他身後,原先蒿草豎立的地方頓時被踏出一條狹道。

  「無恥鼠輩,還往哪裡逃?」男子喝聲如雷。

  夏侯雲定定的看著這個有著粗曠北地口音男子的背影,漸漸的,原先那顆慌亂的噗噗亂跳的心靜了下來,一種受到呵護的安全感湧上心頭。

  片刻,男子去而復回,手中除了長矛外,卻又多提了一隻猶在撲撲掙扎的雉雞。

  「還站著幹什麼,快過來幫忙拔毛呀!」男子從腰間取下腰刀,一刀斬落雞頭。

  夏侯雲一愣,好一會才悟得男子是在叫自已,她舉步欲行,卻不料站得久了,雙腳已然麻木,這倏的一動彈,夏侯雲的身體頓時失了平衡,向前撲去。

  男子眼疾手快,迅速扔了刀,一把將夏侯雲扶住,這一扶正攙在夏候雲忽喘起伏的酥胸,若是換作旁的男子,即便再是粗豪也察覺出了不一樣,但眼前的這個男子,卻是神色如常,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這倒把夏侯雲羞了個滿眼通紅。

  「你——!」夏侯雲正感到一股大力從對方的手上傳過來,是如此的溫暖有力。

  「瞧姑娘這般的嬌弱,這飽腹的活計定是不會了。」男子話說得刺耳,雙手一鬆放開夏侯雲,沒有一點點憐香惜玉的意思。夏侯雲不及防備,頓失重心,差點又再跌倒,且被他這麼一說,心中頓升起一股好勇鬥狠的不忿。

  她一把搶過雉雞,聲音裡已帶著哭腔:「你——,不要小看人好不好?」

  說罷,夏侯雲麻利的從身上撕下一塊衣襟,攤開放到地上,然後將垂死掙扎的雉雞持在手中,仔細的料理起來。片刻,夏侯雲已將這雉雞的毛拔得差不多了,這手上翻飛的熟煉功夫直把才纔嘲笑她的男子唬得一愣愣的。

  「姑娘,俺不叫你,俺叫張飛,字冀德,乃幽州涿郡人氏。」男子一邊看著,一邊自顧自的介紹著,言語中的氣勢已弱了好幾分。

  夏侯雲沒有抬頭,只是將沾滿雞毛的手一伸,這張飛一時沒有會過意來,沒有任何的反應。

  夏侯雲不耐的抬起頭,道:「刀——。」

  張飛這才「哦」了一聲,慌忙從手中遞過佩刀,然後卻又木然的站在一旁看著。

  夏侯雲柳眉一豎,道:「還傻站著幹什麼,快去搜搜那些賊子身上有沒有水囊。」

  夏侯雲這句話說得聲音很大,甚至還帶有一點命令的意味,如果不是發生過方纔的一幕,這一聲喝斥倒像是夫妻之間打鬧的俚語。

  張飛倒像是沒聽出夏侯雲話裡的意味,忙不迭的從斃命的賊首身上取下水囊,雙手拙劣的捧著,然後蹲下來,也足足比夏侯雲高出半個頭來。

  「慢一點倒!」夏侯雲喝斥道。

  正這時,忽聽到背後「嗤」的一聲輕笑,夏侯雲回頭看去,卻是方才暈過去的丫環秀兒正從地上醒了過來。

  「你這個死丫頭,還不快過來幫忙!」夏侯雲被秀兒瞧得滿臉的不自然,輕罵道。

  「哎——!」秀兒爽快的應了一聲,麻利的收集起四下的荒草殘枝,堆放到一處較為空曠的實地上。

  火在黑夜中被點燃,伴著燃燒桔草的吱吱聲,雉雞被烤熟時的香味一陣陣飄散開來,勾引著已是腹中空空的三個人。六隻眼睛瞪得滾圓,目標只有一個,便是那只被杈上架子上被拔了毛的野雞。

  「咕嚕嚕——。」張飛猛得嚥了一會口水後,一連竄咕嚕嚕的響聲從他肚子方向傳出,而他一對環眼正死盯著已被烤得沁出油的雉雞,似若不見面前的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女。

  「這個——,給!」夏侯雲伸出纖手朝著雉雞點了一點,隨後撕下雉雞身上最肥厚的一塊遞給了張飛。

  張飛卻是毫不客氣,接到來狠狠的一口啃了下去,頓時碩大的雞腿一下去了大半,只見張飛的腮幫不停的嚼動著,油水從嘴邊溢出來,隨即又被他伸出的長舌捲了回去。

  對於眼前這個吃相粗魯的男子,夏侯雲心中並不感到厭煩,相反倒有著一種真實感,在被自已所謂的親人當作權謀的工具利用和拋棄後,夏侯雲再也不是那個養在深閨人不識的少女了,對於這個世道,對於善與惡、好與壞,夏侯雲已有了自已的理解。

  「呃——,你們也吃!」張飛停下扯著另一瓣雞腿的手,這才發現兩女還沒有動手,遂有些不好意思。

  夏侯雲纖手撕下一片雞肉,送入櫻櫻俏嘴中,細嚼慢咽起來。

  「姑娘貴姓!」到這時,張飛才想起忘了問對方的姓名。

  未等夏侯雲回答,一旁的秀兒已嘟起嘴,搶著道:「我家小姐複姓夏侯,單字一個雲字。」

  張飛聞言,兩道粗眉一動,稍臾若有所思道:「姑娘是陳留夏侯家的人嗎?」

  夏侯雲含首代答,秀兒又道:「我家小姐這一次是要到豫章去呢!」

  夏侯雲瞪了秀兒一眼,對於這樁親事,她心中是極不樂意的,只是囿於壓力才不得已應了,而夏侯衡的脫逃和張飛的出現,使得她原本一顆麻木的心又升起了一點希望。

  此時,夏侯雲見張飛居然粗中有細,全不似完全沒有頭腦的粗漢,遂問道:「張將軍乃是劉豫州的屬僚嗎?」

  張飛一聽,傲然道:「我大哥正是堂堂漢室後裔,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漢景帝閣下玄孫,豫州刺史劉備。」

  三人圍著火堆,一邊烤著篝火,一邊互敘話語,不知什麼時候,秀兒伏在夏侯雲的懷中沉沉睡去,只剩下了張飛與夏侯雲這一男一女還在促膝長談。

  不覺間,東方已露魚肚白,夏侯雲也不知道自已是何時睡著的,只是這睜眼看見一個鐵塔般屹立的男子正護衛在一旁,在遍佈紅霞的朝陽映襯下,他的身影突顯出無比的高大,彷彿一切都無法憾動他一般。

  「這便是我夏侯雲要找的男人!」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夏侯雲俏臉上飛起紅雲一片。

  面前的這個男子,雖然相貌粗豪兇惡,但卻沒有算計人的心思,比起所謂的那些自命風流的玉面公子,要直率可愛的多。夏侯雲悄然起身,來到張飛的面前,沒有更多的話語,張飛坦白的眼神已告訴了她一切。

  夏侯雲將手輕輕的放入他寬大廣闊的身影中,頓時一股獨有的男子氣息襲來,她用力的呼吸著,久久的不願離開。

  張飛收矛凝神,目光如跳動的一團火焰,道:「不要走了,做我張飛的婆娘吧!」

  夏侯雲肩膀一顫,卻沒有退縮,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輕的只有緊抱著她的張飛才能知道。

  *******

  夏侯衡伏在馬上,死命的催動馬兒快跑,賊寇的凶悍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明白一旦被追上,將便是什麼樣的結果。

  這一路逃竄直跑出十幾里之遙,回見著賊兵沒了身影,夏侯衡才狼狽不堪的收馬駐軍,開始收攏潰散的兵士,時近傍晚,百餘步外已看不清人影,等至天明,才有潰卒三三兩兩的從荒草叢中鑽出,至響午,百餘人的送親隊伍只收攏到了六十餘人,其餘的估計是掉了性命。

  「快些去找,你們這些笨蛋!」夏侯衡氣極敗壞。

  死幾十個兵士,對於夏侯衡來說,當不得什麼事,但是,這一次送親的主角,他護送的新娘——自已的堂表妹夏侯雲不知了去向。

  剛才只顧著自已逃命,未顧得夏侯雲的生死,現在危險一撤除,夏侯衡才想起來如果失了夏侯雲的話,這南下送親不是成了一句空話嗎?

  「伯權賢侄,若是到了酉時,再不見夏侯姑娘的蹤跡,我看我們也不用再找了,估計她已遭了賊寇的毒手了!」王誧道。

  「議郎大人說得倒是輕巧,不找到新娘這又送什麼親,出許都時,司空大人囑咐此行干係重大,現在出了漏子,你我可都要擔重責的。」夏侯衡怒沖腦門,說話已失了禮數,失了新娘,莫說是南下,便是回轉許都,這曹純、曹休等人的譏笑他又如何受得了。

  王誧臉色倏變,按年齡來論,夏侯衡不過是子侄輩,竟然現在與自已這樣說話,還不是仗著夏侯氏與曹氏的關係,夏侯衡這話明擺著,失了新娘他夏侯衡至多是遭到一頓喝斥,有了親緣關係的疏通,曹操頂多喝斥風句,也不能怎麼樣,而他王誧就不一樣了,說一定到時成了替罪羊也不一定。

  好一會,王誧平復心情,道:「伯權息怒。這新娘雖是失了,但我們這送親的隊伍卻還應該繼續南行。」

  夏侯衡不解道:「沒了新娘,如何南下?」

  王誧笑道:「試問伯權,在這一路南來的隊伍中,除了你之外,有誰見過夏侯姑娘的真面目?如果沒有其它人,我們何不來一個李代桃僵——?」

  夏侯衡眼前一亮,道:「議郎大人是說找另外的女子來替代夏侯雲?」

  王誧老奸巨滑的笑了笑,道:「這個老夫可沒這麼說!伯權可千萬別誤會了。」

  夏侯衡哈哈一陣大笑,心照不宣道:「議郎大人放心,這事除了老天知道外,就你知我知。來人,與我轉道南行,向廣陵出發。」

  在領略了徐州地界賊寇的厲害外,夏侯衡與王誧不敢再作停留,逕直轉道向廣陵而去,這一路去由於財物、車轎盡失,速度倒是快了許多。

  廣陵城,太守府邸。

  太守陳登正一臉的凝重,上個月自已的堂兄陳瑀在海西一戰中,被孫策屬下大將呂范和徐逸擊敗,大將陳牧陣亡,陳瑀本人則孤身逃回長江北岸。這一敗使得陳氏在江南的利益喪失殆盡,面對孫策咄咄逼人的攻勢,陳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幸好孫策在皖城遭到了高寵的重挫,不然的話,這廣陵也難堅守了。

  自陶謙死後,無論是劉備還是呂布,雖然他們都是名頭響亮的英豪人物,但在陳登的眼中,卻還都算不上什麼,徐州的局勢也從來都在自已的掌握之中。

  昔日陶謙在時,丹楊派和以糜氏兄弟為主的庶族勢力把持權柄,以陳登和趙昱為首的士族勢力被打壓得厲害,趙昱強出頭,結果被陶謙的同鄉兵痞笮融殺死,陳登也只好選擇了隱居避亂。等陶謙一死,陳登慫勇並大力支持劉備繼任徐州牧,同時在暗中挑拔丹揚派與劉備的矛盾,結果便是造成了劉備與曹豹的衝突。

  不巧的是,呂布這只豺狼隨後藉著這個機會入主了徐州,陳登控制徐州的目的並沒有達到,現在他表面上與呂布合作,暗地裡卻與曹操私通,期望借助曹操的勢力來趕跑呂布,這個目標現在來看,一切都進行得極為順利,呂布這個有勇少謀的武夫雖然不信任自已,但最終還是聽從了自已的建議。

  長袖善舞、借刀殺人是陳登的長項,但在孫策的身上,這一切都失去了作用。

  孫策就像是一堵結結實實的牆一般,任陳登使出百般的招數,他只要使出一招便結束了難題,這一招就是——武力平叛。

  謀略畢竟只是手段,最終的結果還是要靠實力來說話的,想到這裡,一向精明的陳登也只得無奈的搖頭。

  「太守大人,朝廷南行送親的隊伍到了!」下人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報道。

  陳登心頭一喜,忙吩咐道:「快與我出門接迎!」

  未等他語音落下,便聽到門外一人大聲笑答道:「元龍,別來無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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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陳登抬眼一看,說話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王誧。

  自上次出使江東相識後,陳登與王誧這已是第二次謀面,算是舊識了,客套了幾句後,陳登將王誧、夏侯衡等人迎進府內。

  「元龍,對於這一次南下送親,依你之見,高寵會有何反應?」待雙方坐定,王誧開門見山道。

  陳登沉吟一會,緩緩答道:「謀之應用,利弊各端,持謀者所圖者,趨利避弊也,今曹司空屢攻宛城不下,為破劉、張聯合,南與高寵相交,當是利大於弊,然世事難料,其結果如何非到最後不得而知。那高寵出身寒門,布衣起事,前雖承劉繇遺命督領郡事,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此番朝廷授刺史之職,正得其心。」

  陳登頓了頓,又道:「高寵此人,看似胸無城俯,無半點心機,但行事卻出人意表,從他代劉繇崛起迄今,只不過短短二年不到的時間,卻能坐領豫章、廬陵、零陵、桂陽四郡,期間討笮融、敗孫賁,取廬陵、伐長沙、襲皖城,無一不是驚人之舉,更可怕的是此人在豫章推行屯田舉措,與司空不謀而合,使得豫章由弱積強,流民紛附之,若假以時日,可為勁敵耳!」

  夏侯衡一皺眉,臉上露出不豫之色,方才王誧一問突兀的很,陳登在之前雖然表露出了與曹操親近的跡象,但像他這種地方勢力多以利益為先,是不可靠的盟友。

  既然不可靠,那麼陳登的意見也就值得商榷了,況且聽陳登話裡的意思,將高寵描述得那般厲害,好像就是當朝的大司空,鎮東將軍曹操也不及一樣。

  「如此則江東局勢又如何?」王誧續問道。

  「江東自孫策渡江後,呈現掃蕩之勢,幾無人能與之爭鋒,直至高寵的出現,方遏制了孫策席捲的勢頭,如今兩虎相爭,郭上郭下難辨矣?」陳登歎了口氣。

  「不瞞元龍,我等這一路上實是坎坷,在徐州地界遇上西涼賊寇襲擊,人雖無恙,但財物已盡數被掠奪,不知在廣陵能否——。」王誧知道夏侯衡面薄,這類求肯的話也只有自已來說了。

  陳登爽快的哈哈一笑,道:「議郎放心,廣陵雖比不得許都,但區區薄禮還是備得出手的。」

  王誧忙笑應道:「如此多謝了!我等後天起程,元龍只需將財物送到驛館便可以了。」

  陳登神色一動,道:「容登冒昧,不知議郎與夏侯公子後日動身取道何方?」

  夏侯衡這時見陳登還算是好說話,這一次見面目的達到,神情也放鬆了下來,道:「我等準備從廣陵南渡長江,隨後分作兩路:議郎王大人往吳郡孫策處授詔,我則轉道往豫章送親。」

  陳登說罷,卻連罷手道:「此萬萬不可。若是夏侯公子在廣陵南渡的話,恐到不了豫章,便身首異處了。」

  「難道說孫策敢謀害朝廷上差!」夏侯衡笑道。

  陳登肅然道:「孫氏父子為人,皆果斷決裂,朝廷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障眼布而已,公子若是到了江東,我料必為賊寇注目耳。」

  夏侯衡神色一緊,不久前遭賊寇洗劫的陰影猶存在心中,上一次靠著運氣逃脫了性命,若是再有一次的話,結局——。

  陳登見夏侯衡面色剎白,清瘦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他道:「夏侯公子勿急,此去豫章從陸路走的話,山高路遠,且盜賊眾多,若是走水路的話,一切就好辦多了,從廣陵逆江而上,只需繞過秣陵,再往上去便是高寵的勢力範圍了,想來以高寵的聰明,不會做出不利於自已的事來。」

  夏侯衡聽罷,臉色方漸漸有了血色,對於陳登的好意,忙不迭的言謝,一旁的王誧看的真切,以他的閱歷當然知道這是陳登使的手腕,但感於夏侯衡之前的要脅,心想讓這小子吃些苦頭也好,也就沒有去出言提醒。

  雙方又寒暄了幾句,王誧與夏侯衡方才告辭離去,這一次他們沒有提及夏侯雲不知去向的消息,這個秘密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到萬不得已,夏、王兩人是決不會吐露半個字的。

  即便這是在廣陵,但萬一消息傳到許都或者豫章,夏侯衡和王誧面臨的,都將是無法交待的局面。

  夏侯衡的座船離開廣陵時,陳登趕來送行,他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車轎好一會,然後朝著夏侯衡笑了笑。

  夏侯衡心裡一陣發慌,方才兵卒抬上船的其實是一座空轎罷了,難道說陳登看出了其中的破綻,這一路到廣陵,夏侯衡的意見是隨便搶了個民女充數再說,偏偏王誧這個老傢伙說一般的庸姿俗粉恐怕過不了關,定要找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來替代,可是這兵慌馬亂的光景,好人家的閨女哪個又會拋頭露面在外面等著被搶。

  哼——,有好看的美女的話,我夏侯衡第一個不放過,哪裡輪得到他高寵。

  夏侯衡恨恨的想道。

  過了羨溪、虎林,再往前便是高寵的地盤了,逆浪而行的船頭被浪頭一次次的撞擊著,行進的速度慢慢吞吞的,夏侯衡有些後悔聽了陳登的建議了,若是走陸路的話,搶個把民女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現在走了水路,四面除了水,還是水,連個女人的影子都見不著,更莫說是未嫁的少女了。

  「靠岸!」夏侯衡大聲道。

  士卒們極不情願的三三兩兩向岸上走去,在經歷過船上的舒適和安逸後,每個人都渴望這樣一直安安穩穩的到達此行的終點——豫章。

  當然,上岸走陸路也並非都是壞事,這些天來夏侯衡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與其窩在同一條船上被當作出氣筒,還不如上岸躲得遠遠的好。

  登岸的地方離番陽不遠,這裡丘陵起伏,正是山地向低畔過渡的地段,而從這向東是渺無人煙的崇山深谷,向西則是已被豫章子民開墾出來的片片耕田,從皖城南渡來的民眾中,有一大部分被安排到了這裡。

  「駐營——。」當第一眼看到女子的背影時,夏侯衡已是迫不及待了,在駐營兩個字的後面,隱藏著的意思便是劫掠民女了。

  如狼似虎的士卒不由分說的佔領了百姓聚居的祠堂,隨後帶上來的是十來個從各家驅趕來的少女,夏侯衡陰冷的眼神掃過,不自覺的停到了站在最後面的兩個少女身上。

  這兩個女子雖然是一身的村姑打扮,但那一種從浸入到骨子裡的獨特氣質卻不是衣服所能掩蓋的,年紀稍長一點的女子穿著淡黃色的碎花粗布衣衫,雖然身材苗條而略現纖弱,但眼瞳楚楚如靈,秀髮如雲,恰似玉女披拂霞霧,又若凌波出塵。

  而年輕較小的少女則穿著漿紫色的上衣,臉上生就了一雙晶瑩剔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瀉出彷彿春天般獨有的溫暖陽光。一時間讓人神為之奪,魄為之攝。

  「好一對天生的尤物!」夏侯衡眼前一亮,兩隻手一時也不知往哪裡放才好。

  「來人,將這些庸姿俗粉趕到那邊去,這兩個女子留下!」夏侯衡癡癡的怔了好半天,方自回神吩咐道。

  「陳留夏侯衡敢問兩位姑娘芳名!」美色當前,夏侯衡也暫時耐下急色性子,擺出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哼,賊子休狂!」淡黃衫的女子俏臉含霜,怒喝道。

  「想不到這荒郊野地竟藏匿了絕色佳人,吾夏侯衡真是不虛此行了!」夏侯衡見眼前美人嗔罵,有一種許都風塵中賣笑的女子所沒有的情致,不覺情亂色迷,對於女子的怒罵竟不以為意。

  「寵帥不要放過你們的!」紫衣女子也是臉無懼色,昂首道。

  「寵帥——,哈哈,不過是佔了區區幾郡不毛之地,竟也敢妄稱帥才!」被美色給搞暈了頭的夏侯衡此時已是口無遮攔。

  「來人,將這兩個小娘子送到我房中,今晚待夏侯爺爺來一個一龍戲雙鳳!」夏侯衡狂笑道。

  「無恥!」在兩個女子鄙夷的目光中,夏侯衡感到了平生從未有過的得意。

  這兩個女子,就像是天賜的禮物一般,此等人間絕色,在送與高寵之前,若不好好的享受一番,他日回到許都與曹泰等人談起,豈不被他們嘲笑?

  今晚,美景良辰豈能空負?

  在跨步入房時,夏侯衡的心裡已樂開了花,左擁右抱的滋味他不是沒享受過,但哪是在許都的勾欄中,自已擁過的那些女人與房中的兩個女子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

  「你別進來,要是再靠近一步,我們就死給你看!」一聲嬌吒的厲喝驚醒了夏侯衡的美夢,房中兩個女子一人持著一塊破損的鋒利陶片,抵在白皙的頸項間。

  「別——,兩位姑娘,千萬別做蠢事啊!」夏侯衡一邊說著,一邊慢慢的靠近。

  「惡賊,我們變成厲鬼也不放過你!」女子一用力,頸間頓時劃出一道血痕,鮮紅欲滴的血珠一顆顆的迸落。

  「好好——,我這就出去!」夏侯衡連聲道。說罷,猶不甘心的瞪了兩個女子一眼,才悻悻然的向門外退去。

  若是迫死了她們,對於夏侯衡來說,是沒有絲毫的好處的,這裡離豫章已不遠了,再往前走便是高寵的腹地,劫掠只會召致不必要的麻煩,況且這樣的絕色是不可能再遇得到了。反正,她們落在自已手中,諒兩個弱女子也逃不到哪裡去。

  豎日清晨,夏侯衡將這個屯荒的村落的所有百姓驅趕到了一處窪地裡,拔出三十個身強力壯的士卒守住高處。然後,命人將兩個女子帶到自已面前。

  夏侯衡的臉上掠過一絲殘酷的笑意,他大聲喝令道:「殺!」

  手持利刃嗜血兵士撲入人群之中,手無寸鐵、不及防備的百姓躲無可躲,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力,僅有的三四個年輕力壯的男子試圖爬過高坡逃生,也被四周守衛的士卒無情的踢落到底下,片刻時分,窪地裡的一百多名百姓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怎麼樣,大喬小喬姑娘可看清楚了嗎?」夏侯衡笑道,昨晚他已從羈押的百姓中知道了這兩個女子的姓名。

  雖然遇到比自已厲害的賊寇時,夏侯衡嚇得面如土色,狼狽而逃,但在弱勢的百姓面前,夏侯衡卻在殘殺中體會到了一種發洩的快意。

  「父親!」小喬失聲驚呼,自殉的陶片猶緊握在手中。

  「放心,你們的父親沒有死,他對於我來說,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用處。只要你們答應了我的條件,他就不會死——。」夏侯衡一揮手,士卒推出了被捆綁著的喬玄。

  「妹妹,我們便是死,也不能被辱了清白。」大喬蒼白的臉上現出堅毅決死的神情。

  「呵——,何必老是死啊死的呢,我這個條件可說是相當的誘人,只要你們中的一個答應了,我便不會殺了你們的父親,不然的話——。」

  「什麼條件?」大喬問道。

  「做一個替補的新娘——夏侯雲!」夏侯衡湊近她的耳邊,低聲道。

  「確認的說,是到豫章去做高寵的新娘,這樣的好差使你不會不同意吧!」夏侯衡的笑聲充滿了惡毒。

  「寵帥已有了妻室,不可能再迎娶其他女人了。」小喬冷笑道,對於眼前這個奸詐色狼的話,她根本就不會去相信。

  「你是說那個蠻族的什麼公主嗎?那不過是玩玩而已,這一次婚姻乃是朝廷下詔御賜的,高寵身為臣子,難道要搞旨不遵嗎,夏侯姑娘你說是不是?」夏侯衡看出了大喬眼中的猶豫。

  大喬怔在那裡,白崖山前那個捨馬救了自已父女三人的年輕將軍,那個自已說過要甘願為奴服侍一輩子的男人,竟然,自已竟然要成為他的妻子。

  「只有這樣,你才有可能救得了你的父親和妹妹?」大喬木然的坐到了紅布遮掩的車轎中,夏侯衡方才說的話仍在耳邊迴盪:人質,夏侯衡將自已的父親和妹妹扣作了人質,要救他們,就必須扮演好自已的角色——做一個從許都南嫁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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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三月裡,枝頭的嫩芽已在悄然綻開,春天就在不知不覺間到來了,而大喬的心卻被徹骨的寒意包圍著,離豫章城越近,她的心就越發的劇烈跳動著。不知道高寵還認不認識自已,識得了又不知肯不肯救自已於苦海,還有父親和妹妹仍在那個該死一萬次的夏侯衡手中,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大喬坐在車轎中,好一陣的胡思亂想,臉上忽爾飄起一朵紅雲,忽爾又皺起秀眉發愁,就在患得患失之中,豫章到了。

  豫章城比起高寵初占時已大了很多,這二年來南遷流民的不斷湧入為這座城市注入了勃勃的生機,而豐收的光景、安寧平靜的秩序也使得百姓有了添置物件的本錢和信心。

  商人對於賺錢的機會比起平常人來說,總有著不一樣的直覺,豫章的富庶吸引了遠在交趾、徐州、許都、鄴城等地的商賈,他們帶來了嶺南的玳瑁、珍珠、龜甲、海鹽,還有中原的鐵具、書籍和陶器,所有這些在豫章的集市上都可以見到。

  通過歲末的這一場鏊戰,許多人都看到了高寵不窮兵黷武、不騷擾百姓的誠意,他「以民為天」的思想不僅吸引來了杜襲、繁欽等諸多中原名士的歸附,而且也使豫章在不知不覺間已成為了除荊州外,江北士族躲避戰亂的第二個選擇。

  這些南渡的名士一般都是舉家、舉族遷移,他們在帶來聲望的同時,也使得高寵極力興辦的學府日漸興旺,不僅是官學報名的人多,像管寧等人早些創辦的私學也已頗具規模。

  在皖城戰事結束之後,高寵一面組織官吏規劃屯田方案,安置隨軍南遷的民眾,使得他們能盡快在豫章安下家來;另一方面加緊肅清劉勳軍的殘寇,並籌建一支新的軍隊。

  與孫策、劉勳的連續激戰,雖然取得了防禦戰的勝利,但是損失同樣很大,除了甘寧的水師大捷取勝傷亡不大外,防守上繚的朱桓、顧雍軍、鎮守彭澤的徐盛部都損失了大批優秀的將士,當然,最慘重的還是高寵的親衛部隊,三百精銳經過白崖山惡戰後,僅剩下了不到五十人,如果得不到兵員的有效補充,這幾支軍隊的戰鬥力就會大打折扣。

  好在隨著高寵的軍事冒險一次次的成功,給了豫章百姓以無比的信心,守土護家的口號被各縣的官吏傳達了下去,勇躍參加軍隊的男子絡繹不絕。

  到了二月底,高寵麾下重又聚集起了一支無堅不摧的軍隊。

  建安三年二月十日,駐守石印山的太史慈部乘著孫策軍暫時後撤的時機,向盤踞在丹楊郡涇縣陰陵的宗帥祖郎部發動了進攻,十三日,祖郎率所部一千人歸降,至此,鎮守東線的高寵軍人數增至三千眾,這支丹楊軍主要由生活在涇縣一帶的宗民組成,戰鬥力相當的強悍。

  同時,有感於石印山要隘對於豫章的重要性,參與上繚守城的數十輛霹靂戰車被高寵調往了太史慈處,石印山要隘正成為高寵軍東部戰線的一道無法越過的屏障。

  早在二月初,在劉曄和雷緒的召攏下,潰散為賊的廬江劉勳殘部大多歸降,高寵以這些人和倖存的親衛為主要力量,重新組建了精銳的親兵部隊——宿衛,共計一千五百人。他們的統領便是死守白崖山的廬江人雷緒,性情剛勇堅悍的他用武力牢牢的震懾住了那些橫行無忌的賊寇,使得他們一個個乖乖的聽從他的號令。

  此外,彭澤也因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高寵更加看重,守在這裡的徐盛部擴充到了二千人,其中水軍五百人,戰船三十餘艘。除了甘寧的三千人的錦帆船隊外,彭澤水軍的力量是最強的,同時,他們也是優先補充精壯兵士的部隊,這一次大戰使得高寵明白了一個道理,在河流縱橫的水鄉澤國作戰,水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健。

  在守衛上繚時定下赫赫戰功的朱桓部已成為了高寵軍的另一支勁旅,所部增加到了二千人,對著劉勳窮追猛打的他現在正沿江佈防,配合著甘寧水軍對虎林一帶的發動攻勢。

  而擅長刺探敵方情報的梅乾在傷好之後,繼續被高寵委以重任,斥侯隊的編制也增加到了五百人的規模。

  同時,鎮守在豫章、上繚、海昏、番陽等地的守城部隊總數加起來有約二千餘人,加上從荊南調防來的黃忠部一千人,剔除在廬陵平叛的四千餘越族士兵和遠在零陵、桂陽的李通所部。高寵軍的常備軍人數已達到了一萬五千餘人,從總的人數上看,雖然有時軍屯兵的規模比這要多得多,但從戰鬥力上講,兩者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便是佔據荊州富庶郡縣的劉表,轄下的總兵力也不過七萬餘人,而孫策麾下綜合吳郡、會稽、曲阿、秣陵諸地駐防的兵力,估計在四、五萬人左右。

  與之相比,雖然高寵的實力有了長足的增長,但囿於豫章、廬陵的實際情況,這一點兵力已是現在能夠給養的極限了。

  除了軍隊的擴充外,高寵一直沒有精力顧及的新式武器的研製也被重視起來,這主要得益於霹靂戰車在上繚攻防戰中的威力,大家都是親眼目睹,所以,在任用考工部的主管時,顧雍、許邵等人都異口同聲的求任。

  最終,劉曄還是得到了大多數官員的認可,畢竟霹靂戰車是他首先發明的,對於如何繼續改進戰車在長距離的野戰中的弱點,劉曄比顧雍他們更有發言權。

  當然,劉曄的精力是不可能全放在考工部上的,作為參軍,軍隊的整訓、軍紀的執行這一切都有賴於他付出更大的努力。

  所以,在建安元月至三月初的這二個月裡,高寵東奔四走,從北面的松茲,到東邊的石印山,再到南面的廬陵,都留下了高寵匆匆的腳印。

  雖然辛苦,但高寵卻並不感到後悔,因為他知道,付出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豫章更好的明天。

  建安三年三月初三這一天,豫章太守府的議事大廳難得的熱鬧。

  劉曄、徐庶、顧雍等重要謀臣被高寵召了來。

  「三月一日,黃祖的四千士卒正沿江向柴桑殺來!」高寵坐在正中,面無表情的讀著梅乾剛送來的情報。

  在經歷過大風大浪之後,高寵早已不是黃口小兒,現在的他已能處變不驚,從容面對一切的挑戰了。

  「黃祖這老匹夫,要死也不用這麼急吧!」甘寧剛從虎林前線回來,臉上風塵未洗。

  未等甘寧話落,早有二將搶出,大聲道:「寵帥,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這一次迎擊江夏軍,就交給我們好了,不用勞動興霸將軍了!」

  高寵覓聲看去,卻是徐盛、黃忠兩將,他們正相互用眼神會意一笑,看來是在到豫章之前早有了商量。

  「漢升、文響,你們兩個竟然聯合起來欺我!」甘寧哈哈大笑。

  難得有敵來犯,眾將還能夠表現的如此從容,高寵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微笑,這主要還是實力擺在那裡,黃祖的區區四千人馬對於屢經惡戰的高寵軍卒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

  「依汝等之見,黃祖此番興兵來犯的目的是什麼?」高寵道。

  顧雍沉吟了片刻,答道:「若是黃祖在二個月前來攻,那是想要趁火打劫;現在我軍已休整完畢,他再興兵來犯,意圖實是不明。」

  徐庶笑道:「元歎多慮了。江夏守軍有萬餘眾,黃祖卻只派出了四千人來犯,可見其無決戰之意,以庶之見:黃祖此番定是受了劉勳的慫勇,出兵也不過是想一探我軍之虛實耳!」

  甘寧怒道:「黃祖匹夫,屢犯我境,莫如這一回乘機取了江夏,也好除了豫章的心腹之患!」

  「此時取江夏,時機還不成熟!」劉曄道。

  「江夏軍不過萬人,守將黃祖又無能昏庸,吾軍兵強士銳,正可大用,何不能戰?」甘寧不服,急駁道。

  「興霸勿急。子揚之言也自有其道理,以我軍的實力,佔領江夏雖不是什麼難事,但難就難在既要打得黃祖吃痛,又不至於讓劉表腦羞成怒,與我們翻臉硬拚,所以這一戰分寸的把握極是重要!」高寵見甘寧紅著臉衝著劉曄而去,忙擺手令其回座,順便替著劉曄解答了其話中的意思。

  徐庶也諫道:「兩線作戰乃是兵家之大忌,時下孫策雖退兵回了江東,但其必不甘心失敗,我軍若與劉表翻臉交惡,豈不正中了孫策的下懷!」

  高寵站起身,點頭道:「江夏呃荊楚之咽喉,被黃祖橫在哪裡,終是不快,若不是背後有孫策虎視眈眈著,乘勢拿下它也不失為一招好棋。只是這飯還是要一口口吃的,黃祖嘛,就先便宜他一回。」

  正這時,門外一兵卒急步而入,稟道:「寵帥,許都送親的使者到了,現在府門外等著,那使者說要你親自出去迎娶!」

  方纔還從容鎮定的高寵臉上一紅,對於這一門平空生出來的親事,事先他雖已從華歆那裡聽到了一些風聲,但這種完完全全的政治婚姻實在不是高寵所希冀的。

  更何況,自已與慕沙兩情相悅,正是新婚燕爾之時,現在憑空橫插進來一個御定的新娘,還不知道慕沙會有何想法?年輕的他對於戰場上的變化早已習慣,而面對以女人作為籌碼的政治交易,高寵卻顯露出了他的青澀,畢竟他才是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年輕人。

  「怎麼辦?」高寵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眾人。

  「寵帥,如何拖延不見的話,會給人以輕謾天子的不好印象。」許靖提醒道。

  顧雍也道:「寵帥,這一次朝中來使是夏侯衡,他是騎都尉夏侯淵的長子,此次不僅僅是為了送親而來,恐怕還有新的任命詔書要下達,實在耽誤不得。」

  高寵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道:「好罷——,且讓我去會會這個夏侯衡再說。」話音間,他的神情已是恢復如常。

  「詔曰:高寵自領豫章太守以來,開疆闢土,肅滅賊寇,使得百姓安居樂業,民相稱頌,為彰其功績,故授其為揚州刺史,奮威將軍之職!」夏侯衡搖頭晃腦的說著,這傳達詔書的差使本來應由王誧的副使來宣讀,但夏侯衡卻一把攬了過來,對於他來說是宣詔是第一次,過上一把癮總是好的。

  待高寵起身接到詔書,夏侯衡斜眼瞧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高寵,只見此人中等身材,年不過二十,面色白皙,頜下無須,除了一對眼睛顯得清亮一些外,與平常人也並無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刺史大人,這個新人還在門口候著,是不是先讓進內室再說!」夏侯衡道。他是怕高寵現在就揭簾見人,萬一大喬心慌露出了一點破綻,這替補的新娘不就露餡了,至於到了夜裡上了床,以大喬的美色,夏侯衡確信高寵便是知道了真相,也會樂得不聲張的。

  「也好!」高寵心喜道,由著夏侯衡這般一說,正好順著桿可躲過尷尬。

  「刺史大人,臨行之前,司空曹大人著我將這一封信交與你,請過目!」夏侯衡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道。

  高寵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的內容除了開頭的幾句客套話外,主題便是曹操表達了要與自已達成對抗劉表的同盟,三月份,曹操準備再一次進攻宛城的張繡,他希望高寵能在南面出兵牽制劉表的力量。

  「司空大人可還有話要說?」高寵看罷書信,不動聲色的輕輕的放在案几上。

  夏侯衡見高寵在接受了這般天大的禮物後,竟未表露出絲毫的喜悅,正有些個不快,聽高寵發問,遂接道:「若大人不嫌棄的話,我意在豫章多住些日子,這江南的景色想來是不錯的,哪一天要是大人發兵出征的話,記得通知一聲,到時也好讓我領略一下貴軍的聲勢!」

  夏侯衡此話一出,一旁的甘寧、徐盛等人已是怒容滿面,夏侯衡口口聲聲說要看看景色,其真實意圖不過是要監視高寵,並迫使其發兵攻打劉表,這如何讓人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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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裡瞬時靜得可怕,彷彿一根針落下都能聽到聲響似的,就在這突然的沉寂之中,爆發轉瞬即發,夏侯衡挑釁的話語已然激起了豫章眾將的火氣。

  黃忠略有些花白的鬍鬚顫動著,圓睜的雙目更是冒出火來,甘寧和徐盛的手已按到了腰間的利刃上,只要高寵一聲令下,夏侯衡那顆狂妄的腦袋就要搬家了。

  突然間的冷清讓夏侯衡感到了有些不自在,兩側刀鞘間閃現的寒光不時刺入眼際,讓他感到了芒刺在背的不舒服。

  夏侯衡乾笑了兩聲,道:「不知——妹夫以為如何?」

  方纔還一口一個刺史大人的夏侯衡的語氣不自覺的弱了下來,若按著「夏侯雲」的關係,夏侯衡這一聲妹夫」喊得雖有些個不倫不類,但倒也讓旁人挑不出半點的刺來。

  從接到書信那一刻起,高寵一手拿著揚州刺史的印授,一手緊按在案几上,始終未發一言,他只是冷冷的盯著在自已面前拙劣表演的夏侯衡。

  這時聽到夏侯衡服軟,方不冷不熱的回道:「夏侯公子既有此雅興,接下來就由許掾吏領著四處轉轉吧!」說罷,緩緩的將右手從案幾上拿開,然後慢慢的張開,手中擒著的,卻是生生被他蓄力卸下來的一角案幾。

  夏侯衡本還想再說幾句漂亮的話,待看到高寵面沉似水的表情和掉落到地上的那塊硬木,只得悻悻然隨著許靖退出了大廳。

  等許靖、夏侯衡走遠了,高寵道:「在場諸君,方才夏侯衡的話可都聽清楚了!」

  黃忠大聲道:「寵帥,忠年雖五旬,卻還耳聰目明,若不是顧忌著違了軍紀,我早就揮拳將這個狗屁夏侯揍成兩豬頭了!」

  黃忠此話一出,眾將頓時發出哄堂大笑,高寵臉上也露出一絲微笑,他道:「老將軍與眾位將軍適才能隱忍不發,非是怕了夏侯衡這廝,實是為大局著想,寵自理會的。」

  「不過,這一次出征,我們定要讓鼠輩瞧瞧豫章子弟的能耐!」高寵奮然起身大喝道,聲音激昴有力,透著無比的自信。

  「寵帥,我們何時出發!」甘寧一聽馬上有大仗可打,大喜道。

  「明日午時後——。這一次殲滅來犯之敵,我們定要將黃祖完殲於柴桑,決不能讓一個漏網逃回去。」高寵大聲道。

  徐庶點頭道:「春汛時節,河流漲水,正是出兵的好時機,那黃祖屢犯我境,的確要給點顏色看看才行,這一次正好給休整後的各軍練練手!」

  「梅乾將軍,東面戰線有什麼異動嗎?」劉曄轉首問道。涉及到戰術層面,身為軍師和參軍的徐庶和劉曄考慮的無疑比高寵來得更加的實際。

  梅緒出列,稟道:「孫策在退兵之後,駐防丹揚的陳武軍也往後撤了一些,現在陰陵的宗帥祖郎歸附了我軍,東部戰場倒也平靜!」

  劉曄憂道:「這好像不太符合孫策的個性!暗流之下,恐有異象。」

  黃忠笑道:「參軍大人多慮了吧,依忠之見,孫策是被我們打怕了,做縮頭烏龜去了!」一句話說得廳上眾將哈哈大笑。

  身為一軍統帥,對於老對手孫策的能力,高寵自然不會懷疑,也不會幼稚到以為孫策真是龜縮不出了,不過,眼下東面戰線有太史慈和祖郎兩支部隊,石印山要隘又有霹靂戰車增援守衛,暫時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一付肅然神情的顧雍出列道:「府庫中存糧已然不多,如果寵帥一定要戰的話,需速戰速決方好,否則的話——。」

  顧雍現在掌管著豫章的內政,對於府庫中還存有多少的糧食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的了,去歲積攢下的十餘萬斛糧草在經歷過冬季大戰的消耗後,已去了近一半,加上大量流民的湧入,又消耗去了剩下的一多半,初春三月正是青苗待熟時節,百姓家中估計也沒有什麼剩餘的了,一旦發生饑荒府庫又調均不出的話,豫章的賊患恐又要復起了。

  「元歎說的是,所以這一次,我們不僅要全殲來敵,還要速戰速決,讓黃祖從此絕了侵我豫章的念頭!」高寵朝著顧雍點了點頭,嘉許道。

  「不知道江夏軍的統兵大將是誰?難不是黃祖親自來吧!」甘寧一直在東面的虎林作戰,對於西線的敵情尚有些不明。

  梅乾回道:「是大將陳就!」

  甘寧一聽,冷哼了一聲,笑道:「狗屁大將,就那個靠著拍馬屁往上爬的傢伙,老子一拳就能打他十丈遠!」甘寧一句話說得大家轟堂大笑,就在談笑之間眾將把黃祖的四千人馬視如無物。

  高寵也笑了,道:「既如此,諸位將軍即回各部準備一下,明日我們祭師出征!」

  待商議完畢,高寵換了一身平常穿著的衣衫,向著後院走去,方才命人將朝廷送來的新嫁娘讓過了內府,這一路上鑼鼓喧天的,在後院的慕沙一定會聽到,雖然不是說怕了慕沙,但愛烏及烏,這萬一要是起了誤會就不好辦了。

  「少衝,新娘子已安頓到了前院左側的內室!」高寵抬頭一看,卻是已擔負起太守府中雜務管事的高岱。

  「哦!多謝岱叔了!」慕沙住在最後面的院子裡,這新人安置到前院左邊的廂房,正好可以離慕沙遠一些。

  高寵徑直的穿過前院的迴廊,看也不看張滿著大紅燈籠的新房,急匆匆的向後院趕去,他卻不知道,在新房裡面,有一個美麗的女子正焦急萬分的等著他的到來。

  門虛掩著,高寵一揭門簾,卻見慕沙側身斜躺在床上,一語不發。

  「外頭春光明媚的,怎不出去走走!」慕沙的身體雖在一天天的康復,但總體來說,久虧之後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休養方行。

  「我去外面做什麼,難不成那震天的鑼鼓還不夠響嗎?」慕沙一擰腰,甩開高寵的手,恨恨然道。

  「嗯,這屋子裡怎麼醋味濃濃的,敢情是侍女打翻了盛放的罐子?」高寵似笑非笑道。

  「你狗鼻子呀!」慕沙破泣為笑,嬌嗔道。

  大病初癒後的慕沙多了一分依賴,少了一分颯爽,要是以往,慕沙斷然不會作出如此妞妮的舉動來,慕沙的變化高寵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所以今天,他無論如何也要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嚮慕沙說個明白。

  「如果我不答應,那就不僅僅是回絕了一門親事,更要被視為公然與大漢朝廷對抗,到時的後果是可想而知的。不過,我雖然不能公開的反對,但我卻可以讓自已的心不去背叛!」高寵扶起慕沙的身軀,言詞切切道。

  「可是,你這樣做,對於另一個女人,是不公平的。」慕沙嘴裡這麼說著,臉上的神情卻透著幸福與快樂。

  高寵將慕沙緊緊的貼在胸口,道:「我只知道,身為七尺男兒,這一生一世不能讓愛我的女人受半點的委屈!」

  紅燭撲撲,映襯著窗外半掛著的明月,在皎潔的月光下,兩個身影慢慢的融到了一處,而在另一個房子裡,大紅的燈籠、喜慶的綢緞、還有紅色的錦被,這一切都不能掩飾住孤影獨座的愁悵。

  「我知道他是個重情義的男人,他不會來的。」大喬喃喃的說著,話這麼說著,她的眼睛卻向著門口不住的張望。

  「要是今晚見不到高寵,父親和妹子可就——。」大喬焦急的來回踱著步。

  建安三年三月五日,高寵親率大軍八千餘人,從水陸兩路迎擊入侵到柴桑的江夏軍,其麾下大將甘寧、徐盛、黃忠、朱桓這一次悉數出征,朱桓和黃忠從陸路沿江逆上,防止江夏敵軍棄舟登岸潰逃,徐盛率彭澤守軍在柴桑一帶正面迎擊,而高寵與甘寧率水軍精銳四千餘人快速通過蘄春、黃州,切斷敵軍回撤江夏的後路。

  「夏侯公子,這逆水行舟的滋味可好?」雷緒瞥了一眼正吐得一塌糊塗的夏侯衡,取笑道。

  「呃——,雷將軍,能不能讓船開慢一些!」夏侯衡臉色慘白得嚇人,早沒了初上船時趾高氣揚的勁頭。

  「哦,這個恐怕不太好辦,公子難道沒聽說過兵貴神速的道理,若是因為公子一人而耽誤了殲敵的行動,寵帥那裡可不好交待!」粗豪的雷緒作出一付同情的樣子,重重的拍了拍夏侯衡的肩頭,道。

  夏侯衡被他這般一拍,原本極力嚥下的一口惡水再也遏制不住,「哇」的一聲撲到船舷之上,又一次痛苦的吐了起來。

  「傳寵帥的將令,宿衛隊全速前進,跟上錦帆軍!」雷緒看也不看夏侯衡,大聲的喝令道。

  柴桑口。

  東臨潘陽湖,南依廬江,北靠長江,乃是孤懸於江中的一塊險地。此地易攻難守,從江夏順流而下的黃祖軍劫掠豫章,十次中倒是有八、九次是從這裡登岸的。

  這一次,統領四千江夏軍的陳就也不例外。

  但是,他在這裡卻是遇到了守軍的迎頭痛擊,早就嚴陣以待的朱桓、黃忠兩部三千餘人紮下營壘,未等到江夏軍全部登岸,便發動了蓄謀以久的反擊。陳就的先頭部隊剛一下船,即被強弓硬弩射死射傷好百餘人,陳就一連沖了三次,也不過是多增加了些死亡的人數而已。

  「**,豫章的蠻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陳就看著抬上船的一個個傷兵,臉色愈發的難看。

  「將軍,敵人的戰船衝過來了!」一名游弋巡邏的斥侯兵急沖沖的喊道。

  陳就覓聲看去,卻見下遊方向,數十餘艨艟戰船正快速的靠近,那旌旗上「徐」字的旗幟越來越大。

  琅琊徐盛——,陳就倒吸了一口涼氣,建安二年八月間,陳就隨同黃射掠彭澤,當時徐盛手下不過五百人,卻殺退了已方數千水軍,那一戰的慘烈,陳就現在仍是記憶猶新。

  「快撤!」陳就大喝道。

  這一次,若不是那個該死的劉勳慫恿,這等倒楣的差事也論不過自已,現在,上岸被擋住,水路又有敵軍攔路,再不退就要被全殲了。

  夏侯衡迎面躺倒在船艙裡,不住的大口喘著粗氣,這上下顛頗的苦差事快要了他的命,瞧著一旁高寵兵卒神情自若的表情,夏侯衡真不知道同樣是人,為什麼發生在自已身上的痛苦其它人得不上。

  「雷緒將軍,寵帥命你率所部從左路迫過去,衝散敵軍的陣型!」

  「好——,等了這老半天,敵人終於出現了,兄弟們,隨我衝過去!」隱約間,夏侯衡聽到船頭有人在說話。

  在蘄春以北的江面上的激戰比起不久前的小孤山一戰來,規模和持繼時間都要小了許多,陳就的江夏水軍潰退到這裡,被早就等候在此的高寵軍攔住,雙方一接觸,軍無鬥志的江夏軍便四散潰散,陳就見勢不妙,棄了座船,企圖乘小船繞開主戰場逃跑,正被在錦帆戰船上監視的甘寧看到。

  甘寧手起一箭,銳利的箭矢劃過戰陣,將一腳已跨上小船的陳就牢牢的釘在船板上,江夏軍卒見主將陣亡,更是無心再戰,紛紛棄了兵器投降。

  這一仗從開始到結束,僅僅用了二個時辰,四千江夏水軍死傷一千八百人,餘者全都作了俘虜,隨後,甘寧率部溯江而上,進逼江夏城下。

  本想偷一把米的黃祖見甘寧到來,嚇得一面派使者向高寵求和,一面急向襄陽的劉表請求援兵,但此時,劉表正與曹操在宛城相鬥得緊,正指望著能從南部戰場調兵增援,聽黃祖這一稟報,只得令守衛江陵的蔡瑁拔一支軍增援江夏。

  在這一仗中,高寵軍這邊唯一感到不爽的人只有夏侯衡了,適才在戰鬥中,他奈不住好奇,出了船艙想看了究竟,卻不想腳步虛浮,一個站立不穩,倒栽蔥一般的掉落到了江中。

  生於北地的他哪裡會水,撲騰了幾下,又一連吞了好幾口的江水,肚子喝了個滾圓,身體更像便被灌了重物一般,往江底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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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當雷緒象拎死狗一般從江中撈出夏侯衡時,這個傢伙被凍得牙齒不住的上下打架,身體更是抖得篩糠一般,在回師的路上,夏侯衡將能夠收集到的所有東西都裹到了身上,就是一個沿街討要的乞丐都沒他這麼狼狽。

  建安三年的三月,在長江邊的柴桑口,高寵軍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將入侵的江夏軍圍殲,是役用時僅二個時辰,在此仗後,江夏之敵再不復出。

  灰頭土臉的夏侯衡在回到豫章的第二天,便匆匆向高寵提出要馬上返回許都,對於他來說,監督高寵出兵牽制劉表的任務已經達到,再呆下去,只會更惹別人取笑,返回許都卻可邀功請賞。

  更何況,夜長夢多,雖然這假新娘一時尚未露餡,但保不證那天就會被發現,這是非之地還是早走為好。對於高寵來說,夏侯衡的離去並不是什麼壞事,少了這個時時監視著的討厭者,高寵大可按著自已的意願行事決策,而不再需要遮遮掩掩。

  「夏侯公子,豫章還有許多個地方值得一去,這樣走了,你不感到可惜嗎?」即便是一向自持身份的許靖,這時也禁不住嘲諷起不住打著哈欠的夏侯衡來。

  「哈——欠,許先生,不勞遠送,就到這兒吧!」夏侯衡說道。

  如果讓許靖一路送出豫章的話,藏匿在虎林山村裡的小喬就會被發現,那樣的話,暴露的不單單是屠殺百姓的劣跡,連帶著還有假冒新娘的事實。

  從新嫁娘入了府門,已經整整快半個月時間了,在這段時間裡,除去出征柴桑的十天時間,高寵都在忙著處理戰後的各項事務,每天早出晚出的,一直還沒有步入新娘的門一次,如果他進得一次,那麼就會發現此「新娘」非彼新娘了。

  但是,如果高寵那樣做的話,他就不是高寵了。

  就在這陰差陽錯之間,夏侯衡的詭計幾乎得逞了。

  在夏侯衡離開豫章後的第三天,在一個桃花開遍的早晨,心急如焚的大喬終於見到了念著千遍萬遍的那個人——高寵。

  對於白崖山的那一場生死攸關的惡戰,沒有其它人比高寵更加的記憶猶新了,對於肯求自已讓馬的那一個清秀絕倫的少女,高寵當然沒有忘記。

  這一天陽光明媚,院內桃花綻開,伴著陣陣的香氣,急步入院內的高寵猛然間瞥見新房的窗戶被一雙纖手輕輕的推開,探出來的是一張帶著憂愁與焦慮的俏臉。

  「是你!」幾乎是在同時,大喬和高寵同時的驚叫起來,一個是喜極而泣的歡欣,一個是不相信的懷疑。

  慌言與真相在這一刻間被坦白於天下,聽罷大喬的哭訴,高寵怒不可遏,夏侯衡在自已眼皮子底下玩得這一手其實並不高明,如果自已能夠不那麼衝動的對待這一切,事情早就水落石出了,那時夏侯衡想跑也跑不掉。

  「梅乾,你速帶著斥侯隊追趕,一定要將喬老和小喬姑娘救出虎口。」亡羊補牢,高寵只能希望為時未晚。夏侯衡是在三天前離開的,按腳程計算的話,已快要到番陽一帶了,梅乾即便馬上去追,恐怕也無法趕上了。

  「如果——,如果夏侯衡出了郡境的話,該怎麼做你應該明白!」高寵臉色很是難看,第一次他下了非要殺死一個人的決心。

  梅乾躬身道:「寵帥放心,夏侯衡他跑不了的。」說罷,梅乾急匆匆的準備去了。

  建安三年的四五月間,江南一年中最長的一場雨汛到來了。

  梅雨整整落了有一個半月左右的時間,範圍覆蓋了長江以南的大部分地區,豫章和廬陵郡內幾乎所有的河流都在暴漲,如果這種狀況在持繼十多天時間,冬小麥這一熟的收成就會打上很大的一個折扣。

  這是高寵極不情願看到的。

  也是豫章百姓所不希望等到的。

  在兩次戰事消耗掉府庫中存糧的所有後,高寵唯一可指望的,就是熬過這將熟未熟的個把來月,等候麥子收割入庫後再一次的充廩。

  現在,這連續的雨水卻可能無情的毀掉一切的希望。

  從番陽到上繚、海昏一帶的干渠已是被水侵泡的千創百孔,如果不加以修補的話,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潰堤的危險,在各級官史的動員下,豫章投入了幾乎所有的勞力,疏通塘堰、整修水道、築壩堵漏、搶收入庫,這一切都在緊張有序的進行中。

  如果說,與孫策、劉表等強大勢力的戰鬥是與人斗的話,那麼,這一場抗澇保收的戰鬥則是與老天在鬥。

  人定勝天。

  到了建安三年的五月下旬,梅雨帶開始向江北一帶移動,豫章軍民付出的怒力終於沒有白費,雖然由於日頭照射不足,今年的收成比不上去歲,但與鄰近的吳郡、會稽、丹揚諸郡相比,豫章百姓足可以笑開懷了。

  這一場波及到整個江南的梅雨同樣也影響到了孫策治下的三個郡,會稽、吳郡一帶的情況稍好,而丹楊郡受到的損失最大,年初開挖的浦田塘禁不住多日的雨水侵襲,發生了潰堤,數百畝即將收割的麥子被河水無情的吞沒,幾乎是顆粒無收。

  建安三年六月十日,丁酉,赤烏。

  豫章,議事大廳。

  高寵臉上的疲乏還沒有完全的消退,他的眼睛裡隱隱的還有幾條血絲,此刻,他正盯著手裡拿著的一封文書。

  在左右兩側,徐庶和劉曄分站在一旁。

  「元直、子揚,以你兩人之見,這李術請降是真是假?」高寵把目光投向兩人。

  劉曄道:「寵帥,據梅乾將軍探得的情報,囿於軍糧不足,孫策已一個多月未向皖城供應糧草了,李術現在恐怕是存糧告盡了!」

  徐庶也接道:「李術這一次求降,如子揚兄之言,是因為軍糧無繼,迫不得已的舉措。我軍正可趁著這個良機,一舉拿下皖城,進而更可舉兵北上,攻佔兩淮間的膏腴之地。」

  「可是,孫策無糧,我軍也是新糧初收,應付郡下數十萬民眾的活口尚是困難,何有餘糧以充軍資?」高寵憂道。

  徐庶沉吟了片刻,道:「寵帥,可忘了節氣的差異,豫章之糧雖是不足,但零陵、桂陽、嶺南一帶雖是地貧人稀,穀物產量不多,但這三地穀物早收,若能調出一部分來均作軍資,豈不正可解決這一難題!」

  「寵帥新授揚州刺史之職,出兵九江郡名正言順,眼下梅雨北移兩淮,巢湖水暴漲,正適合我水軍縱橫北上,且那袁術在去歲遭了重創後,在壽春廣募兵士,圖謀再復,若是等其恢復了元氣,再行征討就不易了。」劉曄的分析條條在理。

  高寵大喜道:「元直、子揚所言甚是!」

  見徐庶與劉曄二人都贊同出兵北伐的計劃,使得原本還在躊躇之中的高寵下定了決心。

  出兵北伐的好處有一點徐庶與劉曄都沒有說到,那便是如果不出兵佔領兩淮,以現在豫章、廬陵、乃至零陵、桂陽這四個郡,是無法取得與孫策正面對抗的力量的,要想不被動挨打,高寵要做的,首先是要擴充自已的地盤。

  而環顧四周,向南高寵的發展已到了極限,再南邊的交趾即便是佔了,一時對戰局也沒有什麼幫助,向西劉表的勢力扼守在江夏和江陵,那裡重兵佈防,不是高寵所能啃得動的,而東面則是宿敵孫策虎視著,雙方對峙在丹揚的涇縣一線,誰也不會輕易的後退一步,相對來說好啃的地方也就剩下了江北的廬江、九江兩郡了。

  出兵北上唯一可慮的是,萬一主力被拖在兩淮戰場上,豫章內部空虛,孫策若是乘虛而入的話,高寵軍將面臨被截為兩段、各個擊破的險境。

  正是由於這一點,使得高寵遲遲下不了決定。

  現在,李術的歸降已為北上掃清了道路,若高寵再遲疑不定,只會誤了取勝的戰機。

  「甘寧現在在什麼地方?」高寵凝視著案几上的標繪兩淮地圖,問道。

  「興霸將軍已佔領了羨溪和居巢!」徐庶道。

  「羨溪、居巢——,元直,傳我將令,讓他盡快佔領江北重鎮歷陽,巢湖之西,地勢複雜,大軍不易通行,前番孫策攻皖城,也是逶延了多日方到,以至於給了我軍後撤的機會,現在我軍若揮師北上,除了可籍巢湖漲水從水路走外,從歷陽的陸路切不可放棄!」回到具體的戰術層面上,高寵身上特有的敏銳又一次的顯現了出來。

  這是經過數次血與火的拚殺後獲得的一種直覺。

  徐庶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將寵帥的口令告知甘寧將軍!」

  徐庶的目光中帶著敬服與信任,站在自已面前的這個人,或許還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但在他的身上,卻有著一種旁人沒有的無比堅定的決心和勇氣,一旦他決定了一件事,那就一定能夠實現它。

  建安三年六月十五日,在經過短暫的整訓之後,高寵率領一萬餘精銳之師渡過長江,向著壽春進發。

  這一路北伐,高寵共兵分兩路,巢湖之東是主力,主要由甘寧、朱桓和雷緒軍組成,其中甘寧的三千水軍作為先頭部隊,已於十三日搶佔了孫策軍棄防的歷陽,而主力部隊則從歷陽和巢湖北上,向袁術所佔據的壽春挺進。與此同時,在李術投降後,已佔據皖城的黃忠則從那裡沿皖水向上游開進,配合主力作戰。

  根據梅乾探得的消息,壽春的袁術現在擁有兵力三萬餘人,麾下紀靈、張勳等上將猶在,單從兵力來講,高寵還有所不及,對於這一點,高寵倒不是十分的擔心,袁術這些年窮極驕奢,弄得兩淮百姓民不聊生,其士卒雖多,但將士異心,戰鬥力並不很強,只要能夠把握住殲敵的時機,破袁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開闊的巢湖水面一望無際,滾滾的大浪一個接一個的拍打著船頭,若不是接眼所見,誰又能想到去歲尚是乾涸了大半湖面的巢湖在一年之後,又會是波濤洶湧的一番壯觀景象。

  高寵屹立在船頭,這是他第二次踏上江北的土地,浩浩煙雲、萬里無涯,冰冷的雨點打在臉上,在隱隱的痛楚中,卻有一絲快意在高寵的心頭蕩漾。

  「陽土,廣陵太守有書信回復嗎?」高寵道。

  在高寵身後的一個中年文士整了整被雨淋濕了的外麾,道:「稟寵帥,還沒有消息!不過依我看來,陳登與我軍有同盟約定,他不會不理的。」

  高寵笑了笑,道:「以陳元龍的稟性,不理會是不可能,但他卻會用各種的理由來塘塞的。」對於陳登的為人,高寵比起新到豫章的和洽自然瞭解得多。

  在和洽從荊州投奔豫章後,高寵惜其才能和名聲,讓他做了身邊的隨軍參謀,幫助劉曄一道處理軍中事務,這一次北征,和洽得知是討伐逆天篡位的袁術,便隨著劉曄一道來了。

  二日前,高寵慮大軍北上後,豫章後方空虛,遂擬了一封文書著人送與廣陵太守陳登,讓他在已軍北上期間,出兵牽制孫策一下,對於這封信的作用,高寵沒有抱太大的期望,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亂世之中,陳登與自已的聯合不過是自保的一種手段,誰要當了真豁出自已的底牌,誰就第一個被滅亡。

  對於這一點,高寵明白,陳登自然也清楚。

  「寵帥,朱桓將軍的前鋒已達到臨淮了!」梅乾一身泥水從斥候船上跳過來。

  「有沒有遇到袁術軍的抵抗?」徐庶問道。

  「稟軍師,目前還沒有。」梅乾乾脆的答道。前些日,高寵著他率人截殺夏侯衡,適好遇上連日的大雨,待其趕到虎林時,夏侯衡已出了豫章郡,到了孫策管轄的丹揚郡,梅乾遂易裝潛入,一直跟蹤到秣陵時,卻聽到了夏侯衡斃命的消息。至於到底是如何死的,孫策一方說是遇上了賊寇的劫掠,夏侯衡不屈力戰而死。

  這個解釋實在有些牽強,雖然具體的情況不清楚,但高寵知道,夏侯衡那種人是絕對不可能做出力戰不屈的事來的。

  而隨後夏侯衡的死,喬玄和小喬的生死就斷了音訊,連一點查找的頭緒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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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蕭瑟的北風掠過巢湖波頃的水面,捲起一層又一層的浪花,拍打在堅硬如鐵的船板上,發出「碰—碰—」的聲響,這聲音如同擂著的戰鼓,隨著船行速度的加快,鼓聲也一陣急似一陣,彷彿是在催促著士卒們快快出征。

  甘寧的錦帆戰船上,高寵推開關著的窗戶,雙眉聚結,銳利的目光凝視在蒼茫霧色中的湖面,久久不語,而徐庶則端坐在案幾一側,瞧著案上的一張淮南地圖,沉思苦想。

  依著高寵預先的方略,先遣朱桓和劉曄偏師襲占臨淮,目的除了要奪取這個淮南的糧倉外,還有就是迫使袁術分兵去爭奪臨淮,如果袁術分兵,則朱桓軍可籍著夏汛淮河各支流水位暴漲之機,乘舟楫甩開袁術軍的糾纏,從背後給予正面迎戰的敵軍於致命一擊。

  現在,袁術竟然一反常理的不救臨淮,對於高寵來說,如果不能清楚的判斷出袁術的目的,那麼下一步的行動也將無從談起。

  「元直,袁術軍沒有兵力調動的跡象,看來我們原先的打算要行不通了!」高寵緩緩的回轉身,許久方道。

  徐庶臉色凝重,道:「寵帥,臨淮很有可能是一個誘餌?」

  高寵聞言,臉色一變道:「元直是說,袁術根本就沒有要守衛臨淮的意思。」

  徐庶道:「不錯。臨淮雖為淮南之糧倉要地,但地處淮河下游的洪澤湖畔,離壽春尚有百里之遙,我軍即便佔了臨淮,短促間對壽春的直接威脅也有限。在壽春南的成德淝水一帶,有春秋時楚國令尹公叔敖修建的灌堤——芍陂,袁術只要能保住這一地的收成,勉力可維持三萬兵卒的供給,因此,臨淮的得失對於袁術來說,也許真的不如我們原先設想的那般重要!」

  「僅憑著芍陂的收成供三萬兵卒是可以,但壽春的數萬百姓又以何為食?」高寵問道。

  徐庶勉強擠出一點點笑意,道:「在袁術的心中,我想百姓的生死根本就不重要。」

  正說話時,艙門「吱呀——」一聲的開了,身披戰甲威風凜凜的甘寧大步踏了進來,在他身後,是一臉虯鬚的雷緒和頭束峨冠的和洽。

  這三個人加上徐庶,是這次北遣主力的重要將領和謀士,其餘兩路,則分別由朱桓、劉曄和黃忠、陳蘭統領。

  「寵帥,船隻已進入施水,再往前便是逍遙津了,我們應該怎麼辦?」甘寧一躬身,道。

  「斥候有什麼最新的消息嗎?」高寵問道。

  甘寧沉聲道:「寵帥,方才梅緒差人送來緊急軍情,袁術已遣大將紀靈遣精兵二萬沿淝水南來,現在前鋒已到了成德。以寧之見,袁術是要趁著我軍兵力分散之時,期望畢其功於一役,將我軍擊潰。」

  高寵讚許的點了點頭,甘寧的見解切中要害,與方才徐庶的分析甚相吻合。

  「以軍師之見,當如何迎敵?」甘寧見徐庶也在,遂問道。

  徐庶沉思片刻,上前一步,手指著地圖,大聲道:「目前我軍兵力分散,北進主力充總數不過六千餘人,要想一戰致勝,幾不可能,取勝之道唯在堅守兩字。你們看——,這淝水出九江郡成德縣廣陽西,往西北入芍陂,自芍陂而上,在逍遙津與施水相合,我軍若要揮師北上,必走施水、淝水,而袁術軍逆流而上,也是同理,只要我們能夠在逍遙津堅守住十日,黃忠和朱桓就可從東西兩路沿淮水攻佔芍陂和西曲陽,進而威脅壽春,那時敵軍糧草不繼,必然軍無鬥志,我軍則可戰而勝之。」

  甘寧道:「軍師之言雖有道理。然彼軍有二萬眾,我軍總數不過六千餘人,這淮南一帶千里平原又無險可守,十日之期恐有變數,莫如傳令朱桓、劉曄引軍回撤,再令黃忠趕來會合,如此則可一戰退敵。」

  徐庶反駁道:「此萬萬不可。若讓黃忠、朱桓趕來,則我軍失了取勝的先機,即便一戰能破袁軍,強攻之下損失必巨,若我軍能夠堅守十日以上,則黃忠部在西,可取舒城、陽泉,朱桓部在東,可沿淮河而上取西曲陽,如此兩路進迫壽春,袁術軍進退無路,必潰矣。」

  高寵一擊掌,道:「軍師所言善,兵行險著,非如此不能破強敵也。袁術大軍這一番來,必想著一戰擊破我軍,我軍若想堅守,需擇一要地據守方可。」

  「什麼地方?」雷緒搶問道。

  「逍遙津!」高寵狠狠的一拳砸下,巨大的力道竟將繪著地圖的羊皮砸出了一個洞來。

  以徐庶這些日對高寵的瞭解,當然知曉身體裡流趟著血勇之氣的高寵此時正戰意昂然,莫說袁術軍有二萬人,便是再多高寵也是無懼。

  徐庶點頭道:「逍遙津,為施水與淝水交會口,這裡北通淮南,南瀕長江,乃是咽喉重地,就我軍來說,若是能在此處擊破袁術軍,則可揮師逕取淮河,進而威脅九江郡腹地,對於袁術軍來說,保住這裡,就是護住了壽春的屏障。」

  「興霸,你速帶著水軍佔據有利地勢,並搶佔逍遙津渡口,雷緒,你領著宿衛隨後跟進!」高寵將目光從地圖上移開,望向遠方,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堅定,透著無比的自信。

  壽春,揚州九江郡治所。

  這裡屬九江郡,北臨淮水,西靠淝水,南臨長江,位於由淮入江的水路要道,具有極高的戰略價值。袁術之所以在南陽失利後東來九江,就是打算依托此地北奪徐州,南控江東。

  壽春原本是戰國四君子中楚春申君黃歇的食邑。後楚郢都被秦軍攻破,楚於考烈王二十二年徒都至此,壽春從此成為了江淮的大都會。自考烈王遷都以來,經歷這麼多年風雨滄桑,壽春依舊是兩淮的文化中心,其繁華可想而知。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自從建安二年十月曹操攻破壽春城後,昔日的繁華已隨著頻發的戰事而消失殆盡,集市隨著戰亂而蕭條,百姓多離散他鄉,壽春幾乎像是一個毫無生機的病人,只等著最後嚥氣的那一刻。

  街道上,除了沿街行乞的叫花子外,難得有行人經過,人們個個面有菜色,目光呆滯,偶爾的轉動也是出於對食物的本能需求,在飢餓這道沉重的鎖鏈面前,人性中善的一面在生存的壓迫下正逐漸的消失。

  街市間,易子相食的悲劇不時的發生著。

  說者與聽者都麻木了,這樣的事情保不證明天就落到自已的頭上。不過,所有這些,對於生活在奢華帝宮裡的袁術來說,都是算不了什麼。

  建安三年正月初,迫於朝廷再次征討的軍事壓力,袁術重新承認漢王室的地位,篡位的圖謀僅短短的持繼了半年的時間,便宣告了失敗,但這一切都沒能動搖袁術想當一次皇帝的決心,玉璽仍然在他的手裡,在壽春這一塊地方,一切的官階制度禮儀都沒有一絲的改變。

  壽春城中,袁術原先興建的房屋樓宇早被曹軍一把火焚燒了個七七八八,現在袁術居住的是在舊址上重新建造起來的新房,它們有百餘間的連綿雕樑畫棟的房舍瓊樓構成,四周由黃色的宮牆圍著,從遠處眺望看去,像極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帝宮。

  為了這一座新宮的修建,袁術從年初開始便徵調了兩淮一帶的數萬百姓,工程一直到三月初才算是正式完工。

  就在高寵軍進抵施水,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候,窩居在壽春的宮城中的右將軍袁術,卻在為選妃的事情而興致勃勃。在袁術居住的寵大宮殿中,眷養著的妃嬪已有上百個之多,即便是當朝的天子也沒他這麼的荒淫奢華。

  袁術盤腿坐在一張鋪就著錦鍛絲綢的床榻之上,十餘個侍婢端著盛滿蜜水的罐子分立在兩廂,在袁術的左右是兩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妃子伺侯著,女子的姣小玲瓏映襯著袁術大腹便便的肥碩軀體,這一幕與那個以細腰為美的楚懷王也不相上下。

  「猗兒,前些日交辦的選妃之事如何了?」雖然不過四十上下,但養尊處優的奢侈生活早已磨滅了袁術僅有的一點鬥志,現在的他滿身的橫肉,即便是再寬大的袍袖也無法遮掩他身上鬆鬆垮垮的肌肉。

  原先那個洛陽城中人人稱頌、急公好義的「賽孟嘗」在現在的袁術身上,已尋覓不到蹤跡了。

  「稟父王,壽春城中百姓一聽到您選妃的消息,都爭相排著隊送子女來供挑選,兒臣按照父王的意思,從中擇貌美秀麗者十人,現已送入後宮。」答話的是袁術的女婿黃猗。

  袁術哈哈大笑,渾濁的眼中露出得意的淫光,道:「看來淮南的百姓都是擁護我當這個皇帝的,不然的話,民眾又怎麼主動的遣女入宮。」

  黃猗臉色一黯,點頭道:「父王明鑒!」

  對於袁術的倒行逆施,黃猗無力改變,只得默默承受,其實,荒侈極欲的袁術哪裡會想到,壽春的百姓之所以爭相把女兒送到宮來,並不是羨慕要當袁術的什麼嬪妃,而是圖的能有一口養活全家的糧食。

  只有與掌握生殺大權的袁術攀上親戚,這樣才能使全家有一口飯吃。

  「一人苦,使全家活。」這是流傳在壽春街頭巷尾的一句民謠,在生與死的前提下,一個女子是沒有選擇的餘地的。

  「稟皇上,大將軍張勳、紀靈求見!」一個侍從神色驚慌的急匆匆跑進來道。

  袁術接到一罐蜜水,飲了一口,慍色道:「什麼事情?」

  侍從見袁術臉色不善,結結巴巴回道:「大將軍說,有緊急軍情稟服,小的多問了一句,聽說是有個叫高寵的領兵殺過來了。」

  「啪——。」袁術一把將蜜罐摔在地上,大怒道:「高寵——,乳臭小兒,竟也敢到淮上來撒野!」

  蜜水從摔破的罐子裡流出,浸入青石塊鋪就的地上,腐化荒淫的生活早已將袁術的身體弄得虛弱不堪,為了增強自已的御女力,袁術聽了方士的建議,每天喝蜜水以增補,據說只要能堅持七七四十九天,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功效。

  「更衣!」很久以來,袁術都沒有像今天這般的盛怒了。

  去歲曹操舉兵征討壽春,袁術不敵避居淮南,那一次曹操聯合了孫策、呂布、劉備、高寵等豪強,袁術雖然大敗,但畢竟實力相差甚大,吃了敗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這一次,偏居豫章的高寵居然單獨的興兵來犯,袁術如果不怒。

  前殿。

  「那小賊領了多少兵馬來?」端坐在龍榻之上的袁術已經整衣束髮完畢,他一邊聽著張勳和紀靈的稟報,一邊瞇起被肥肉堆砌成一條縫的眼睛,從那一道縫隙中,不時顯現出懾人的寒光。

  「稟主公,據前方探報,高寵此次分二路進迫壽春,東路為其主力,出巢湖,沿施水進犯,約八千餘人;西路出皖城,向舒城、陽泉一帶推進,有近二千人。」年近五旬的張勳是袁術老臣,鬚髮已花白了,他躬身道。

  袁術聽罷,禁不住大笑道:「我道小賊有多少實力,原不足一萬人馬,就憑這點兵卒,也想到淮南來混,真是不知好歹!」

  「那高寵小賊一路打著揚州刺史的旗號,昨日已遣偏師襲佔了臨淮,臨淮乃是淮上的糧倉,不容有失,主公請讓我率一支軍迎擊之。」身高體壯的紀靈環眼暴突,大聲道。

  袁術挪動了一下肥胖的身軀,拍了拍龍榻的扶手,道:「小賊居然不自量力分兵進犯,如此一來,他的主力就只剩下了不到六千人了,紀靈將軍,我命你速領二萬人馬出成德而上,務必擊破小賊的主力,生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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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草宿披宵露,松餐立晚風;

  亂離嗟我在,艱苦有誰同。

  白首起大事,中道奮螳臂;

  拔劍關河志,立馬北地鞭。

  籍著連日狂瀉而下的雨水,施水和淝水由不起眼的小河一下子暴漲了六七倍,奔騰洶湧的河水肆意的撞擊著兩岸的河堤,大有一種勇往無前的雄渾氣概。

  高寵凝視著平坦無涯的原野,感受到的是身臨中原的豪勇與興奮,這江北的土地雖少了幾分婉約纖細,卻多了幾分豪放與張揚,這才是血性男兒渴望馳騁的舞台。

  在兩河交叉的廣闊的原野上,火光點點,漫無邊際,那是袁術的二萬大軍紮下的連綿營寨。

  高寵與徐庶登上施水畔的一道山丘,從頂端居高臨下極目向淝水方向瞧去,把敵方軍營中的形勢一覽無遺。

  徐庶邊看邊道:「止則為營,行則為陣。梅乾你看——,敵軍的營寨扎於丘坡的高處,同時又緊臨著淝水,既有水源,又有險可守,達到扼敵和自固的目的。可見敵軍的統帥紀靈並非是徒有虛名之輩,絕對不可小覷。」

  站在後面負責護衛的梅乾緊走了幾步,肅然道:「軍師說得是,那紀靈的軍隊在黃昏時份抵達,全軍共二萬餘人,其中步兵一萬九千人,水軍一千人,戰船十餘艘。」

  一直緊盯著敵營觀察的高寵聽到梅乾的話,略為沉吟了一下,說道:「紀靈此寨據山之險,臨水之壑,外開壕塹,內設壁壘,只要再加些陷阱尖竹蒺藜之類的防禦措施,壘土立柵,護以強弩。再在四周安排警戒,廣佈暗哨,要攻取實是不易,明日陣前,定會是一番艱苦的惡戰。」

  遠處敵營的火把如同一條條舞動的長龍,在漆黑的夜裡顯得格外的醒目,徐庶看著看著,忽然眉頭一展,喜不自禁道:「寵帥,庶有一計可懾強敵!」

  高寵問道:「不知元直有何破敵良計?」

  徐庶點指敵陣,道:「寵帥你看——,敵軍營寨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此為新卒過多之徵兆,故此庶認定敵軍雖眾,戰力卻是不強,我軍若能因勢利導,擊其羸弱,以弱勝強也未嘗沒有可能。明日一戰,我軍需當擇精銳之士邀擊,以折敵之盛勢,以安士卒之心。」

  高寵聽得點頭讚許,自徐庶出任軍師以來,雖然也有過在長沙城中那般計窮圖盡的窘迫,但多數時候,徐庶憑著敏銳的才智和洞察力能一眼看破敵手的弱處,這是高寵最為佩服的地方,在面臨重大抉擇的時候,往往與徐庶的一席話,就能解開自已心中困惑多時的疑團。

  次日清晨,逍遙津,兩軍對圓。

  戰場就在施水、淝水間的這一大段開闊的平原上。

  袁術軍的大旗佔據了這片平原的近一半的地方,為了贏得勝利,紀靈出動了一萬五千人的兵力,只留了五千兵卒守衛營寨,與之相比,對面的高寵軍就相形見絀了,大概是兵力不夠的緣故,出戰的兵卒也就只二三千人,僅能佔得這戰場的一隅之地。

  隨同高寵出戰的,是二千錦帆軍將士,習慣了水上作戰的他們倏然間換到了陸地上,一時間還有些不適應,站列的陣形也是稀稀拉拉,不成樣子,對面的袁術軍兵卒見此,發出一陣陣瞧不起的譏笑。

  甘寧氣得臉色剎白,一向不肯居於人後的他如何受得了這般的嘲弄。

  鼓遍,袁術軍門旗開處,當先撞出一隊軍馬,這一支軍與旁邊的不同,軍容嚴整,氣勢如虎,一桿大旗在風中烈烈作響,旌麾所指,進退有序。

  高寵擰神看去,那大旗上寫的乃是一個「紀」字,旗下一員大將身軀魁梧,騎上一匹高頭大馬之上,穿戴著锃亮的連環鎧甲,頭戴鐵兜鍪,手擒三尖刀,瞧那份量足有五十斤開外,高寵知道此人便是袁術軍中有數的上將紀靈。

  建安二年夏,紀靈統領大軍攻伐劉備,與劉備大將關羽戰三十合而不敗,兩軍戰於小沛,劉備軍大敗,後來呂布轅門射戟調停,紀靈才不得已退兵。

  「高寵小兒,還不速速出來授死!」那邊紀靈勒馬持刀,大喝道。在他身後,數萬袁軍兵卒更是齊聲鼓燥,聲勢倒也驚人。

  高寵冷笑著看著陣前的紀靈,回顧左右道:「紀靈匹夫叫陣,諸將可聽清楚了!」

  遂後轉向徐庶,問道:「軍師之意如何?」

  徐庶瞄了一眼身旁一臉怒色的甘寧,悠悠然道:「吾居穎上時,聞紀靈乃萬人敵,非上將不能敵也,昔子義、漢升不在此處,此一戰事關我軍榮辱,還是寵帥親自出戰為好!」

  「軍師,是視我甘興霸若無物嗎?」徐庶話音未落,甘寧一夾馬腹,催馬而上,他的持戟的右手因為用力而有些微微顫抖。

  甘寧一馬衝出,大喝道:「紀靈休走,待我來擒汝!」

  「汝是何人?」紀靈見敵陣中一將殺來,遂喝問道。

  「巴郡甘寧來取你的狗頭。」甘寧說罷,一戟徑刺紀靈的頸項。

  紀靈虛晃一刀,架開甘寧的月牙戟,喝道:「我道是誰,原是無恥江賊,紀某瞧不上你,快回去讓高寵出戰!」

  甘寧被徐庶一激,本就已是怒氣沖沖,現在聽紀靈如此一說,更是怒極。

  「待我取了你的首級,再帶你去見我家寵帥罷!」甘寧怒罵道。

  正叫罵間,紀靈身後的袁術陣中又有一將催馬殺出,截住甘寧撕殺起來。甘寧見此人生得尖嘴狹面,身材矮小精幹,再持上一桿長槍,穿上甲衣活像極了一隻蹦跳著的猴子。

  「賊寇休狂,且看看我雷薄槍的厲害!」

  甘寧見紀靈拔馬回了本陣,替他與已對敵的換成了一個人不像人猴不像猴的東西,這架式分明是瞧他甘寧不起。

  戰無三合,甘寧抖擻精神,迎月牙戟挑開雷薄的槍,順勢便是一戟刺向雷薄的咽喉。

  「猴頭,去死吧!」甘寧凝視著戟尖滴落的血珠,狠狠的咬牙吐出這幾個字,那雷薄還未等察覺出痛楚來,便已被甘寧挑在戟上,直摔落到十幾丈外,這一摔足有百斤的重量,便是一頭牛也是經受不起,那雷薄像一攤爛泥一般躺在地上,眼看這已不活了。

  甘寧本是巴郡豪族,先前淪落江賊,乃是迫不得已,故此他最恨別人稱已為賊,雷薄不知死活的衝將過來,實是自尋死路。

  袁術軍卒一個個張著嘴木愣愣的看著這一幕,戰場之上一時鴉雀無聲。

  紀靈在陣前瞧得清楚,見雷薄不出三合便喪了性命,軍中士氣低落,不由得勃然大怒,持刀拍馬而出。

  「甘寧,可有膽氣與我紀靈一戰!」紀靈怒喝道。

  甘寧擒戟遙指,大笑道:「紀靈,方才怯戰後退的是你,可不是本將軍!」

  甘寧的話如同一把巨錐直刺入紀靈的胸中,在兩軍萬餘兵卒的注視下,紀靈的一對環眼已被怒氣染得血紅,他雙手擒三尖刀,催馬便向甘寧殺了過來。兩人各舉刀戟,戰到一處,雙方都使出渾身的招數,紀靈力大刀沉,甘寧戟法精熟,這一通撕殺直從午時酣戰到申時,兩人大戰三十餘合,未分勝負。

  後面觀戰的高寵見天色已晚,陣上的甘寧、紀靈皆已是汗透甲衣,再戰下去恐會兩敗俱傷,連忙讓兵卒鳴鑼收兵。甘寧正撕殺得緊,忽聽得高寵軍後陣鑼聲急促,遂虛晃一戟跳出戰圈,悻悻然回歸本陣。

  「有膽氣的話,明日再戰!」甘寧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回頭大聲喝道。

  說罷,甘寧拔馬回轉本陣,屹立在本陣迎接他的,是錦帆軍將士如雷般的歡呼聲。

  「哼——!」紀靈冷哼了一聲,臉色顯得異常的難看,甘寧的驍勇實是出乎意料,這一輪苦戰下來臂膀一陣酸痛,方才差一點握不住手中的三尖刀,像這般的死拼實在是得不償失的很,明日復戰且看老子踏平你的營寨。

  昏黃的天色讓這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終止了下來,對於高寵來說,首次交鋒的結果是滿意的,除了斬殺了敵方一員大將外,甘寧在與紀靈的交戰中也沒吃到什麼虧,這讓將士們看到了取勝的希望和信心。

  高寵主帳中,犒勞的宴席早已擺上案頭,酣戰之後的甘寧袒著衣襟,端坐在上首,他的臉上戰鬥的潮紅色還沒有完全的退去。

  「這一回,紀靈再不敢狂妄了吧!」高寵舉樽一飲而盡,在看到甘寧替自已出了一口惡氣,高寵的心情自是無比的舒暢。

  甘寧亦是大笑道:「今日若不是寵帥鳴鑼,我定已斬了紀靈的狗頭了,明日再戰的話,紀靈定會是個縮頭烏龜,不敢出陣了!」

  雷緒、梅乾、和洽等將聽甘寧說得豪勇,也是紛紛附合著,坐中只有徐庶神情凝重,似是若有所思。

  「軍師,有何憂慮且說出來?」高寵看了看徐庶的臉色,笑問道。

  「寵帥,庶觀今日之戰——,紀靈既已然明白單挑無果,明日我等需防紀靈舉兵襲營才是!」徐庶遲疑了一會,諫道。

  「軍師是說,紀靈明日會依仗軍隊人數上的優勢,襲取我軍營寨。」高寵見徐庶說得慎重,遂欠了欠身,追問道。

  「不錯。紀靈久經戰陣,自然知道揚已之長、克敵之短的道理,先前他之所以與興霸單挑,乃是要一顯身手,現在他已知道了興霸的厲害,豈有可能再食苦果,以庶之見明日才是袁術軍顯露實力的真正時候。」徐庶一字一句道。

  高寵聽罷長身而起,大笑道:「敵眾何懼,明日再戰,吾與諸將軍共禦之!」

  彷彿是要印證徐庶的話似的,當晨曦的曙光照耀在施水上的時候,袁術軍已排好陣勢,由一萬精銳組成寵大兵陣,順著淝水向高寵軍層層推進,初起的朝陽映得兵器爍爍生輝,更添幾分殺伐的氣氛。

  號角聲中,志在必得的袁術軍發動一波接一波的攻擊,喊殺震天。

  「殺——!」面對如波濤般湧來的敵軍,高寵只覺得熱血沸騰,他不顧徐庶、和洽等人的勸阻,與雷緒一起守衛在第一道防線上,擔負正面防守重任的是一千五百名宿衛。

  從六月二十日起,袁術軍依仗著兵力上的優勢,輪番衝擊高寵的營寨,設置在寨外的鹿角柵欄在一天內被袁術軍毀壞得差不多了,每有險厄,高寵的烈焰總會出現,他的長矟過處,是敵人的陣陣慘呼。

  攻防戰持繼進行到第五天,袁術軍突破了高寵營寨的前兩道溝壑,並建起兩座數十丈高的箭樓,試圖居高臨下壓制困守在內營的高寵軍。

  「霹靂車瞄準箭樓,射——。」雷緒大喝道。雖處困境,但將士們的鬥志卻依舊昂然,可惜這一次攜帶的霹靂車只有五具,要不然紀靈肯定討不了好。

  日出並著日落,在不知疲倦的攻防中,撕殺的雙方兵卒都已變得麻木不堪了,戰至六月二十九日,袁術軍發動了無數次的攻勢,卻始終未能拿下高寵軍內營的最後一道防線,守衛營寨的一千五百名高寵軍宿衛能戰鬥的只剩下了不到七百人,而對敵的袁術軍也是傷亡慘重,擔負主攻的紀靈部曲已悉數戰死在溝壑邊,剩下的大多是初上戰陣的新卒。

  「梅乾,黃忠、朱桓有消息嗎?」高寵大步踏入主帳,抬起滿是血污的袖口,擦了一把嘴邊的血水,道。

  梅乾道:「今日晨時,黃忠將軍率部進抵陽泉,朱桓將軍也於昨日攻佔了西曲陽,現在,兩路軍已對壽春形成了合圍之勢。」梅乾剛剛打探情報回來,一臉的疲憊,但他的臉上卻充盈著喜色。

  在旁的徐庶、和洽皆大喜,圍住高寵,道:「寵帥,反攻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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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諸位將軍,破敵就在今日!」雖然破損的甲衣上沾滿了血跡,但高寵卻是信心十足的振臂大呼,在他疲憊的臉上更渙發出異常的神采,在經歷了艱苦卓絕的十天防禦戰後,迎接高寵軍將士們的將是一場決定性的大戰。

  承受著麾下將領們投來的信任目光,高寵的心中更是熱血澎湃,激動不已。

  「甘寧將軍,現命你部在今夜亥時之前襲占袁術軍的水寨,能否做到?」高寵的語氣從容不迫,在經歷過殘酷的戰陣後,高寵身上的統帥氣質正與日俱增。

  「寧定不負寵帥之令!」甘寧大聲回道,跨步而出接令而去。

  這十多天來,高寵一直將甘寧的三千精銳水軍作為後備隊留著,甘寧在經歷過首日一戰的風光後,只能眼睜睜的瞧著友軍在敵人的進攻下苦苦支撐,憋足了一股勁的他正戰意昴然,聽到高寵終於要自已出戰了,甘寧粗豪的臉上更是神采奕奕。

  「梅乾、雷緒,汝二人速速挑選六百名勇銳敢死之士,椎牛犒饗,隨時聽我號令。」高寵又將目光投向梅雷兩人。

  「遵令。」梅乾、雷緒亦齊聲領令而去。

  大帳中,一下子空蕩了許多,大帳外,士卒的叫喊聲此起彼伏,高寵定了定神,將身軀轉向一旁的徐庶、和洽。

  「軍師,這留守營寨的任務就交給你與和洽了!」高寵神情鄭重的說道。

  和洽聽出了高寵的語中流露出的要親自領兵出征的意思,力諫道:「「寵帥身為一軍之靈魂,切不可以身冒險!」

  「寵帥——,袁術軍雖然士氣低落,但絕非不堪一擊之輩,此番出征需多加小心才是!」徐庶知曉高寵的脾氣,對於高寵已經決定了的事情,阻攔也是無用。

  建安三年六月三十日,申酉,夜子時。

  黑色的幕布將逍遙津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一支六百人的軍隊藉著夜幕的掩護,沿著淝水東岸往袁術軍的營寨疾進。

  行進在這一隊敢死之士最前頭的,是身著戎裝,手提利矟的高寵,在他的身後,雷緒如一座鐵塔一般,緊緊的護衛在一旁。

  「敵人的斥候都解決了嗎?」高寵銳利的目光緊盯著不遠處的袁軍營寨,壓低聲音向到前面刺探情況的梅乾問道。

  梅乾一邊敏捷的閃躲著敵營火把的照射,一邊道:「十三個,一個不剩。」

  「好——,一發現敵水寨火起,我們就突進去!」高寵道。

  淝水高丘,逍遙津河岸,袁術軍統帥——紀靈軍帳。

  傾倒的酒樽中正不斷有烈酒流出,酒氣瀰漫在帳中,香氣四散,紀靈脫了鎧甲,胸襟敞著,正仰面朝天的躺倒在床上,在他的身旁,躺倒著七八個空空的酒罐。

  「拿酒來——!」紀靈醉意朦朧,大聲呼喝道。

  「怎麼沒酒了,你們這幫雜種都不想活了嗎?」紀靈跌跌撞撞的起身,一腳把一個空酒罐踢出帳外。

  這些天來,紀靈的心頭實在窩火的不行,明明佔盡了優勢,卻始終拿不下對手,二萬人馬猛攻了十天,連自已的部曲都折在陣上了,敵人卻像是一塊煮不爛的老牛皮一般,依舊頑強的據守在營寨內。

  敵手之頑強實在出乎紀靈的意料。

  即便是去歲在小沛與劉備的大戰,也沒有現在這般的困難,劉備的強悍,只是因為手下的關羽、張飛幾員大將厲害,而眼前的這個高寵卻是兵強將勇,戰鬥力異常的驚人。

  昨日,壽春的特使已到了軍中,主公袁術對於遲遲不能消滅高寵相當的不滿意,在使者帶來的御信中,袁術已下了最後的命令,如果自已在二天之內還拿不下高寵的話,這個一軍統帥的位置就要讓人了。

  更糟的是特使還帶來了緊急的軍情,高寵麾下的二路偏師分別從東西兩面對壽春形成了夾擊之勢,東面已佔據了位於淮水下游的西曲陽,西邊佔領了陽泉,如果敵人再突破芍陂一帶的防線,不僅壽春危急,而且自已的二萬大軍也將陷入敵人的重圍之中。

  現在,到底是繼續攻擊,還是撤兵回援,紀靈一時定奪不下。

  繼續進攻的結果有兩個,一是擊破當前的高寵主力,只要敗了這一路敵人,其餘兩路就會不戰自退,但是按當前的戰況,破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二是已軍久戰無果被拖在逍遙津一帶,後路就極有可能被高寵軍切斷,到時糧草無繼,結果便是全軍的潰敗。

  既然再戰無果,撤兵回援守衛成德、壽春無疑是最佳的選擇,但那樣做只能證明自已的無能,回到壽春等待自已的,決不會是撤職那麼簡單。

  酒,真是一個好東西,喝醉了就可以什麼都不想,什麼煩心的事都不會有了。

  軍帳外面,夾雜在呼呼的風聲中,隱隱有陣陣的喊殺之聲。

  「什麼聲音!」紀靈被從帳簾縫隙中吹入冷風驚醒。他用手使勁按了下痛裂的頭。

  「報大將軍,敵人——敵人夜襲水寨了!」未等他再問,稟報的兵卒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紀靈慌忙披衣出帳,卻見營中已是亂作一團,在靠近淝水的水寨方向,漫天的火光已直衝雲霄,撕殺聲叫喊聲不絕於耳。

  「驚慌什麼,區區幾條戰船又能頂什麼用!」身為一軍的統帥,紀靈是知道高寵麾下的水軍的厲害的,所以已方的那一千水軍平時只是作為運送糧草、輜重的預備隊。

  「可是大將軍,各營現在人心慌惶,都在傳言高寵軍襲了成德,切了我們的後路了!」一名親衛哆哆嗦嗦的答道。

  「來人,與我整軍備馬!」紀靈大聲的喝令著。

  夜風拂面,讓紀靈一下子從酒醉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恢復了常態,憑著多年積累的豐富經驗,他察覺到了可能的危險。

  看到漫天火光的,不僅僅只有紀靈,苦苦等候在袁術軍營寨外圍的高寵也看到了。當甘寧點起的火光照耀半邊的天空時,高寵知道最佳的出擊時機到了。

  「殺進去!」高寵手中的長矟閃動著奪人的寒光,他雙腿一夾馬腹,跨下的烈焰頓時騰空而起,跳過前面袁術軍設下的鹿角、柵欄。

  在他身後,梅乾、雷緒各領著三百敢死之士相從。

  「高寵在此,擋路者死!」一馬當先突入敵營的高寵厲聲大喝著,矟尖過處連殺數十名袁軍士卒。這些天來,袁術軍士卒的士氣日漸低落,早無了初戰時的那一股銳氣,水寨的火光使得軍中人心慌慌,隨後被高寵這一彪生力軍殺入,頓時亂作一團。

  「快擋住,別讓敵人靠近主帳!」兩名袁軍裨將從一左一右向高寵夾擊過來。

  「殺——。」已殺紅了眼的高寵催馬迎矟怒刺,在烈焰迅急的速度面前,袁軍裨將根本就攔擋不住。

  就在兩人一愣神的片刻,隨後殺到的雷緒、梅乾一人一個將敵將打落馬下,袁軍兵卒見高寵一軍驍勇悍戰,心中早已大怖,哪裡還敢再上前去送死。

  「不好了——,高寵殺過來了!」

  紀靈匆忙中穿好盔甲,剛接過親兵遞上來的三尖刀,便聽得四下裡喊殺聲陣陣,忙登高丘觀望,卻見在袁軍前寨處有一彪軍正敞開攔截的袁軍,直向自已的主帳殺了過來。

  紀靈回顧左右,大驚失色,原是身旁親兵不足百人,敵人的攻擊轉瞬就會到眼前,僅憑著這百餘人如何能抵擋得住。

  「大將軍,前面快擋不住了,我們逃吧!」一名親兵抖抖嗦嗦的道。

  「懦夫該死!」紀靈回身一刀斬落親兵的首級,隨後飛起一腳將帶血的頭顱踢出去老遠,那百餘名親兵見同伴橫遭身死,個個面如死灰,再不敢說半個逃字。

  紀靈飛身上馬,高聲斷喝道:「走高丘,擊鼓!」

  面對著突如其然的窘迫,紀靈在經過短暫的慌亂後,終於恢復了鎮定,一百多名親兵用長戟護衛在高丘周圍,組成一道堅固的屏障,敵人要衝過來也是沒那麼容易。

  鼓聲陣陣,在夜裡傳出去老遠,混亂中的袁術軍士卒聽到鼓聲後,紛紛向紀靈所處的高丘聚集,高寵這一奇兵雖然來回衝殺,所向披靡,但袁術軍畢竟人數眾多,要想擊殺紀靈已是不能。

  「你們——,從高處衝過去,從中間截斷敵人!」紀靈看得真切,高寵的兵力並不多,這讓他有了反擊的勇氣。

  「向右衝!」高寵一矟刺落一名敵卒,奮力一甩,將慘叫著的敵卒拋出去老遠。

  現在袁術軍已有了準備,奇襲的效果已不明顯了,當務之急是盡快向甘寧軍靠攏,只有聚攏起來才有力量徹底粉碎袁術軍的垂死反撲。

  「寵帥,雷緒陷在陣中了!」梅乾奮力殺散身後的追兵,急道。

  「紀靈,可敢與高寵一戰!」高寵此時已是血染征袍,斃命於矟下的袁術軍兵卒更是已不知其數。聽到雷緒被困的消息,高寵復又殺回,振臂大呼,早已膽寒的袁術軍士卒見高寵這個瘟神又去而復回,紛紛閃避讓道。

  紀靈酒醉初醒,如今正是乏力之時,遠遠的瞧見丘下高寵勇不可擋,趟入已軍陣中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心中已有了些許怯意。

  「吾聞高寵在神亭嶺時,曾獨身死鬥孫策數十員將,勇無懼色,今一見方知傳言無虛也!」紀靈喟然長歎道。

  就在紀靈感歎氣短之時,高寵已然殺入雷緒被困處,將其救出,隨後呼喝著揮軍會合甘寧而去。

  逍遙津畔,雙方的激戰才剛剛開始。

  「生死在此一役!」甘寧在解決了袁術軍水師後,率已部三千精銳正在乘勝追擊。

  高寵、甘寧如同交叉的兩股洪流奔瀉在袁術軍的營寨中,刀與槍的角擊聲、弓弩發射的響聲以及戰馬的嘶鳴聲,迴盪在空寂寥落在黑夜中,高寵軍不斷的迂迴穿插著,彷彿一把鋒利無比的鐮刀一樣,在袁術軍的營中拉開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在戰鬥中失去頭顱的袁軍士卒垂死的屍體橫躺在傾倒的旗旛上,受傷的戰馬掙扎著發出粗重的呼吸聲,空氣中瀰漫著兵卒生牛皮甲的氣味,在經過一夜的激戰後,雙方的較量終於接近了尾聲。

  臨近天明,一直試圖勉力支撐的紀靈見大勢已去,率殘部僅一千人向著成德敗退,他的二萬大軍中,戰死者五千餘人,另有一萬三千名袁軍士卒作了高寵軍的俘虜。

  高寵此役以六千兵力擊破袁術軍二萬強敵,在以少勝多的輝煌背後,付出的代價是三千精銳將士血灑沙場,其中隨同高寵衝殺的六百死士生還者,不足三十人。

  高寵全身浴血,人與馬皆是一片鮮紅,也分不清是自已的血還是別人的血了,雷緒與梅乾也好不到哪裡去,雷緒身上受刀傷十餘處,梅乾在激戰中一條左臂被敵人斬落,獨臂的他猶自死戰不退,其麾下三百將士到最後剩下者只十人。

  「大將軍,翻過這道坡便是成德了!」

  倉惶逃跑中的紀靈大口的喘著粗氣,他摘下頭盔,臉上尤自驚魂未定,胯下的戰馬也如水洗一般,不停的哈著白氣,從脫離戰場迄今,高寵的追兵就緊追不捨,現在好不容易快到成德了,只要進了城,高寵就奈何不了自已了。

  「進了城就到家了!」紀靈鼓舞著已站不起身的兵卒,只停留了這一小會,後面急仲的馬蹄聲又起。

  「大將軍,等等我們!」紀靈已無暇理會身後兵卒的哀嚎,成德城灰暗色的城牆在視線中越來越近,他奮力拍打著幾近脫水的戰馬,只要再接近一些,就可以讓城中守軍出現阻擋追兵了。

  成德的城門緊閉著,高高吊起的踏橋讓紀靈不得已勒住了馬韁。

  「快開門——,我是紀靈!」紀靈抬起頭,朝著城上大喝道。

  「紀靈匹夫,你可還認得這面旌旗嗎?」城上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隨後是一頓密集的箭雨射下。

  紀靈揮動三尖刀遮擋開幾支射來的箭翎,仔細朝城上看去,卻見在城頭上高高瓢揚的旌旗上,一個斗大的「高」字正迎著朝陽獵獵而舞,在城樓上更有一員貫甲大將威風凜凜的站著。

  「朱桓在此,成德已為我軍之囊中物了!」城上之將哈哈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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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仰望城垣,紀靈的臉上佈滿了絕望,在自已的身後,兵卒幾已損失殆盡,現在前有堅城擋路,後有追兵緊逼,紀靈面前已無生路可尋。

  「紀靈匹夫還不授首!」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猛然間響起。

  紀靈拔馬回身,卻見一個高寵軍的年輕小將正跨馬舉刀殺將過來,鋒利的刀口閃著奪人的光芒,在刀尖之上一縷血紅刺入紀靈的眼簾。

  那是一把飲血的利刃。

  紀靈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什麼叫做恐懼。

  就在紀靈回身的光景,他的背面赤裸裸的暴露在城上兵卒的面前,站在城頭的朱桓看得真切,他手一揮一聲令下,密集的箭雨再一次席捲向匹馬單刀的紀靈。

  紀靈強打起精神,舉三尖刀大喝道:「紀某在此,有膽氣的便來拿去!」

  那小將臉上顯出冷冷的笑意,手中大刀帶著一道美妙至極的弧線捲向紀靈的頸項,紀靈見對手如此的輕謾自已,怒喝一聲,使足了全身的力氣迎刀架了過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際,一支利箭夾雜著呼呼的風聲,從城頭射落,倏得鑽入紀靈毫無遮擋的背上,紀靈吃痛,悶哼了一聲,手中刀不由自主的緩了一緩。

  「記住了,我叫丁奉!」這是紀靈最後聽到的一句話。志在必得的丁奉沒有浪費這個好機會,在刀口切入頸骨的咯嚓聲響起後,紀靈披髮的首級沖天而起,失了頭顱的頸腔間噴出一股濃濃的鮮血。

  就是這稍縱即逝的一援,要了紀靈的命。

  半空中紀靈一張臉因為失血而慘白,他怒目圓睜,忽然間一張嘴咬住丁奉的刀背,丁奉使勁甩了幾下,也沒能甩掉,隨後乾脆用手抓住紀靈的頭髮,使勁一扯,方自讓紀靈鬆了口。而此時紀靈無頭的軀體依舊保持著直立的姿式,隨著戰馬的顛頗而上下起伏,直到衝出去十餘丈遠方自頹然倒地。

  丁奉用刀尖挑起紀靈的頭顱,朝著城上揮了揮,在城樓上,朱桓手持弓箭,正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城下的戰況。

  方纔射出那致命一箭的,正是朱桓。

  原來朱桓一軍在進駐西曲陽後,正遇上連日雨水,使得洛澗河水暴漲的機會,朱桓遂揮軍乘舟而上,迅速向成德一帶進攻,成德的袁術軍只顧著注意淝水方向的動靜,對東面的洛澗一帶毫無防範,遂被朱桓搶殺奪了城池。

  逍遙津一戰,由於朱桓軍的突然出現,使得袁術的二萬大軍失去了唯一的後方支撐點,在孤立無援的處境下,主將紀靈陣亡,袁術軍中投降的達到了一萬四千餘人。

  經此一戰,袁術主力喪盡,要想堅守壽春已無希望,在長史楊弘等人的諫議下,袁術一面差使者往鄴城求見異母弟袁紹,懇請收留;另一方面收拾金銀珠寶,準備移駕渡過淮水,向北岸的下蔡一帶轉進。

  建安三年七月二日,袁術裹脅壽春民眾萬人北渡淮水,留守在壽春的是其麾下大將張勳,還有不足五千的新募兵卒。

  與袁術的淒淒慘慘相比,得勝之後高寵可謂意氣風發,不僅順利取得了淮南的大片沃土,而且還得到了一萬名精壯降卒,這些歸順的降卒只要稍加整訓,便可以補充在惡戰中損失掉的兵員。

  建安三年七月三日,成德城,高寵軍三路人馬齊聚,出發時的一萬精兵現在兵力總數已增長到三萬眾,除了高寵外,朱桓和黃忠的隊伍都擴編了接近一倍。

  成德,議事廳。

  「興霸,斬殺紀靈的那員小將可是出自你的軍中?」高寵看著案幾上呈放的紀靈首級,道。

  甘寧上前道:「正是我軍中伍長丁奉是也。」

  「一伍長竟能斬殺了敵上將紀靈,興霸軍中真是藏龍臥虎,英雄輩出呀!」高寵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梅乾、雷緒,感歎道。

  「和洽,給丁奉記下頭功,升軍侯!」高寵大聲道。丁奉的事跡激起了高寵對往昔的回憶,當初的自已和丁奉一樣,是劉繇軍中的一個伍長,所憑籍的也只是一腔的熱血和勇氣。

  「甘寧、朱桓、黃忠,統領所部擊破強敵,皆立下功績,特加俸二百石。雷緒、梅乾不畏艱難,作戰英勇,加俸一百石。和洽整頓軍務克盡職守,加俸五十石。」高寵掃視四下,一口氣將話說完,這一次對作戰有功將士的封賞是為了進一步激發戰鬥力,保證攻取壽春這最後一戰的順利。

  隨後,高寵跨步走到徐庶跟前,躬身道:「元直,這一仗若無你的調度,則不知如何勝矣,寵在此施禮了!」

  徐庶忙還禮道:「寵帥使不得!」

  高寵道:「元直勿辭了,寵知道汝之志向非為功名利祿,乃為一展生平之抱負耳,寵得元直為軍師,自當一拜,今渡江北伐後,我軍離穎上已不遠矣,不知元直家中更有何人,我即刻差人前往接濟。」

  「家中只有老母尚在,庶遠走在外,已數年不見,正掛念不已。」徐庶眼眶微紅,低聲道。徐庶至孝,聽高寵問及家人,藏匿在心底深處的思母情結被觸動,不覺黯然垂淚。

  高寵勸慰道:「元直放心,寵即差人往穎上一趟,將汝之母親接來,讓其瞻養天年。」

  徐庶感激道:「寵帥如此待我,庶肝腦塗地也不能報此大恩!」

  「諸位將軍,從今往後,凡我軍陣亡之將士,家中老弱幼小無人供養者,由所屬郡、縣從府庫中拔出憮恤金供養,此為律令,若有違反者,定嚴懲不貸。」高寵轉過身,對著眾將大聲道。

  建安三年七月五日,高寵率甘寧、黃忠、朱桓等將領,起大軍三萬餘人,向袁術的老巢壽春開進。

  壽春,地處淮水南岸,南引汝、穎兩水,東連三吳富庶地區,北為中原腹地,西接陳、許,外有江湖為阻,內有淮、淝水利,扼南北往來之要衝。在壽春之南有芍陂,土地肥沃,可灌溉良田萬頃,足以為戰守之資。

  與逍遙津那場大戰形成對比的是,壽春的袁術軍現在士氣低落,他們幾乎是沒有怎麼抵抗,就棄守了高聳堅固的城垣了,守將張勳在被高寵還沒有進城之前就慌忙北竄。

  壽春城作箕形,周圍約十多里,外郭則有二十餘里,在主城的四周還建有四個附城,以作屏護,建安二年十月曹操為了攻下壽春,率上將數十員,近十萬大軍,親冒矢石,連斬數員偏將,方始破城而入,由此可見壽春城垣之堅固。

  然而,事隔不到一年,當高寵率軍來到壽春城下時,這裡只空餘下塊塊青石供人紀念,整個壽春城已是一座沒有防禦的城池了。

  高寵軍進城時,見到的景像是一片的破敗與狼籍。

  曾經是春秋五霸之一強楚都城的壽春,早已不復當年的模樣,那些曾位於中央內城的宮殿、台榭、倉廩,府庫、祖廟、祀社、神稷,官員的邸第、驛館,以及分佈在外城的民居、墟市、旅館、店舖,一切的一切都伴著連年的戰火而深埋在廢墟之中了。

  對於壽春這座城市來說,曾經的繁華與榮耀已成了過去。

  壽春,議事廳。

  高寵正再一次招集眾將,商討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丁奉換了一身新的鎧甲,得意洋洋的站在眾將的最後,這是他第一次被允許參加討論軍隊作戰方略的會議中,年輕的臉上充滿了驕傲的神色。

  「寵帥,袁術那老小子跑得不快,我們只要揮師北追,就一定能擒殺袁術殘部!」黃忠摟了一把鬍鬚,沉聲道。

  黃忠部已搶佔了淮水上的渡口,只等著高寵一聲令下,便舉兵北上,在黃忠看來,自已這一邊雖然也取得了一些戰果,但與甘寧、朱桓相比,總覺得要差了一些。

  「若能追上袁術的話,便可以奪到玉璽了!」和洽諫道。

  「軍師以為如何?」高寵見眾將齊聲請戰,遂將目光投向徐庶。

  徐庶思慮了一下,諫言道:「諸位將軍說和是,我軍之勝全有賴廣大將士的浴血奮戰,現在袁術已是眾叛親離,草木皆兵,我們只要再加把力,整個淮上就都是我們的了。」

  「我看末必!」徐庶話音未落,只見多日未見的劉曄陪同著一個二十七八左右的男子大步跨入廳堂。

  而說出這句話的,正是這個貌不驚人的年輕文士。

  「子揚回來了!」高寵大喜道。

  自朱桓與劉曄領兵佔領臨淮後,劉曄便在留了一封書信後不知去向,只是在其信中說了要去尋訪一位能夠扶佐高寵的智謀之士,莫非說劉曄信中所說的智囊便是眼前的此人。

  「稟寵帥,曄給你推薦一人,姓魯,名肅,字子敬,臨淮東川人也,此人胸懷韜略,腹隱機謀,乃當世之俊傑,宜當大用。」劉曄手指向身旁之人,諫道。

  「先生既有才略,何以年介而立,乃是布衣之身?」高寵譏諷道。

  要是換了往常,以高寵對待賢士的態度,是斷然不會如此嘲諷的,但適才魯肅一進來就駁了徐庶的話頭,此刻又是縛手而立,擺出一副自負的神情,正處在大戰告捷喜悅中的高寵心態已有了偏差。

  魯肅聞言大笑道:「昔馬援對光武云: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在肅眼中,天下群雄無一可佐之明主,故不投矣!」

  高寵見魯肅出言雖傲,但卻言簡意賅,條理清晰,遂異道:「先生適才所駁之言寵有不明之處,可否一一詳解?」

  魯肅大笑道:「這有何難!將軍置軍淮南,師勞遠襲,此為兵家之大忌。今若再揮師北上追擊袁術,則全軍遠離豫章已有千里之遙,將軍難道不懼豫章生變嗎?倘若豫章萬一有失,將軍南北難以兼顧,軍隊糧草無繼,軍心不穩,桂陽、零陵、廬陵三郡遠懸嶺南,又鞭長難及,如此則離大潰不遠矣。」

  魯肅的話著實石破天驚,在此之前還沒有人如此對高寵嚴厲警示過,即便是徐庶、劉曄曾出言提醒過,也在高寵增強了石印山的防衛後沒有再提,現在,魯肅的話卻如同一桶冷水直灌入高寵發熱的頭腦中。

  的確如魯肅所說,孫策自皖城一敗後,久久沒有動靜,雖然有廣陵的陳登和賊寇作亂牽制著,但基於高寵對孫策的瞭解,這樣的平靜是絕對不應該的。

  「寵帥,子敬之言甚是,以孫策的見識和能力,是絕對不可能讓我們坐擁兩淮的,那樣的話,只要假以時日,我軍實力必然會超過他,這是孫策絕不希望看到的。」劉曄也諫道。

  「哼,難道說就憑著你幾句花言巧語,我們就不打壽春了嗎,以我看——,這姓魯的說不定是袁術的說客!」急於立功的黃忠按耐不住,大聲道。

  丁奉見眾人爭執得激烈,也說道:「袁術狼狽逃竄,我等只要追過淮水,他就跑不了了,到時我丁奉第一個取了玉璽獻於寵帥。」

  魯肅不動聲色的掃視了眾人一眼,將目光轉向高寵,道:「既然將軍不聽勸告,那肅就告退了,相信以將軍的胸襟和能力,當會明白孰對孰錯!」

  高寵心中本為魯肅的話所打動,此刻見魯肅要走,忙向劉曄使了個眼色,劉曄會意,一把拉住欲跨步上門的魯肅。

  「子敬勿怒。我家寵帥不是這個意思。」劉曄安慰道。

  是夜,高寵支退左右,遣宿衛到劉曄處傳話,片刻之後,劉曄被陪同著魯肅一起來到高寵的住處。

  「以先生之見,我軍當如何為之?」高寵深施一禮,沉聲道。

  魯肅沉聲道:「不知在將軍心中,是國土重要,還是玉璽重要?」

  高寵道:「自然是國土來得重要,那玉璽雖是皇家權力的象徵,但亦不過是一物耳,有了玉璽,也並不等於就是皇帝了,眼前的袁術就是最好的證明。」

  魯肅道:「好——。將軍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方今漢室傾危,四方紛擾,諸雄並起,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天下士子紛相與投,其勢已極中原,此不可圖也。為將軍計,惟有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畔,今將軍內患未定,卻出兵遠征淮上,此兵家之大忌也。以肅之見,莫如留一軍於淮南,扼守膏腴之地,將軍之主力則盡快回師豫章,固守住各處關隘,如此則孫策無所圖也。」

  高寵點頭憂道:「先生之言固然有理,只是破敵在即,若是退兵南返,恐軍中將士不忿?」

  「行大事者,應當機立斷,切不可猶豫不決,我話已至此,望將軍明鑒!。」魯肅說罷,轉身欲離去。

  「先生且慢。寵前番多有怠慢之處,還望先生不棄。明日清早,我即令甘寧、朱桓兩軍從水路南返,主力也自後跟進,淮南這裡,暫留黃忠一部以攻代守,能守住壽春最好,若不能守則退回逍遙津一帶整軍。」在進退的抉擇面前,高寵終於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魯肅停下腳步,大喜道:「將軍果然如子揚兄所言,親賢禮士,善納良言,肅自當相佐左右,效綿薄之力。」

  次日清晨,高寵軍主力離開成德,沿淝水舊路往逍遙津撤退,未等達了當日與紀靈交戰之地方,卻見前方一員將領帶著十餘個殘兵向這邊而來。

  等到近前,上面負責巡哨的梅乾早看得清楚,這人正是據守在皖城的陳蘭。

  「寵帥,李術叛了孫策,皖城失守!」陳蘭帶來的消息如同一聲晴天的霹靂,不料想魯肅的話竟然不幸而言中,皖城的丟失對於高寵來說,不僅僅是失掉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地盤,更重要的是切斷了高寵軍退往豫章的道路。

  「皖城是怎麼丟的。」高寵面沉如水。

  陳蘭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道:「黃忠率軍走後,我奉命與李術鎮守皖城,那皖城之兵多為李術部曲,城中百姓自南渡後更是無多,李術暗底下與孫策相通,在二日前,李術舉兵佔了府衙,我軍兵少不敵,才不得已突圍出來,趕過來向寵帥求救!」

  「你***幹什麼吃的,守個皖城都守不住!」粗豪的雷緒氣極敗壞,再顧不得往日與陳蘭的交情,一把將陳蘭推倒在地。

  「雷緒,你冷靜一點。陳蘭拚死殺出重圍,向我們報告這個消息,已是不易,梅乾,快帶著陳蘭下去休息。」徐庶勸解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皖城兵變恐怕只是一個開始,更大的不利消息還在後頭!」一直冷眼旁觀著的魯肅開口道。

  「先生是說——。」高寵話到了嘴邊,又生生的嚥了回去,此時此際,他實在不希望心中的猜想變成事實。

  魯肅神情嚴肅,道:「李術此人兩面三刀慣了,如果沒有更大的誘惑,他是決不會反叛的,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豫章真的有變了!如果寵帥不信的話,可速遣斥候前往打探消息。」

  高寵的臉色剎白,他知道魯肅的話有道理,但他又不敢去設想豫章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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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1 | 顯示全部樓層
 天空中,原本一路是晴空萬里,忽然一下子不知從什麼時候飄來一朵烏雲,遮住了陽光,隨即又飄起了淋瀝的陣雨,密密麻麻的,打在臉上涼涼的,有一點點痛。

  豫章真的生變了嗎?高寵默默的注視著宿衛高摯的帥旗,那獵獵起舞的旗幟上映出了一張赤誠剛毅的臉龐。是子義。

  正想著,那吹動旌旗的風卻陡然增大,就聽到「咯嚓」一聲,帥旗前的中軍旗旛應聲而倒!

  甘寧變色道:「寵帥,這風來得如此怪異,乃是不吉之兆!」

  「寵帥,讓我去一趟吧!」獨臂的梅乾左手的袖管空空的,他用唯一的右手行了個軍禮,擔負斥候偵察重任的他已看出了高寵心頭的顧慮。

  高寵默然,點頭道:「一有消息,立即回報!」

  石印山,即便只是在初夏的六月,日頭就已經開始灼熱起來,烘烤著山上的每一寸土地,太史慈的心情亦如這天氣一樣,煩燥不已。

  太史慈走出帳門,登上隘口的高坡,負手仰望蒼穹,遠處忽隱忽現的山峰映入眼簾,這聳立雲端孤傲不馴的峰柱在眼裡是如此的熟悉,它究竟是什麼呢,太史慈低下頭,看到自已長長的影子倒映在地上,是一個人的影子。

  那是他,那峰柱像極了高寵的樣子。

  「寵帥,少衝,你還好嗎?」太史慈的心彷彿已飛到了千里之外的北地,在那裡,生死兄弟在一起並肩作戰。

  身後傳來輕碎的腳步聲,太史慈知道那是副將祖郎過來了。

  「「太史將軍,佔據在涇縣的陳武軍回撤了!」祖郎的聲音不輕不重,聽在耳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嗯!」太史慈輕輕點了下頭,表示自已已然聽到。

  祖郎的眼神不住的打量著太史慈,諫道:「陳武走後,涇縣空虛,莫如我們發兵取了涇縣,這樣的話,我軍迴旋的餘地就大了!」

  對於面前的這個人,祖郎心中充滿了敬畏,想當日太史慈領兵攻陰陵,自已在屯堡周圍布下層層埋伏,結果都被太史慈輕而易舉的破了,至今他還覺得身旁的一名親兵手持樓棼,站在屯堡之上,結果太史慈在屯下引弓射之,箭矢貫手著棼。

  祖郎平生還沒有見過這般勇力之人,即便是如今稱霸江東的孫策,昔日在自已手下也落得個孤身而逃的結局。

  但遇上太史慈時,祖郎知道自已除了投降,已經沒有選擇!

  太史慈沒有答話,他只是輕撫了一下腰間的弓囊,此時他的手有些在微微的顫抖。

  祖郎的眸子裡露出一絲欣喜,隨即又轉瞬不見,太史慈任何細微的舉動都沒有逃脫過他的眼睛。

  「將軍,下命令吧,這一仗也讓我們這些憋久了弟兄們露一回臉!」祖郎慫恿道。

  太史慈的臉抽搐了一下,祖郎的話觸動了他心底最敏感的那一根弦。

  少衝,兄弟,許久沒有這麼叫你了,你現在還好嗎?

  北地的戰火灼傷了你的衣襟嗎?

  不,不會的。

  袁術那樣的貨色還不配給你做對手。

  我知道,你的真正的對手是——小霸王孫策。

  不然的話,你是不會讓我在石印山苦苦守衛二年,整整是七百三十一天。

  我知道,你是要我幫你盯住孫策的一舉一動,你是要我幫你看好豫章的東大門。

  這一切,我都知道。

  可是,兄弟,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英雄最寂寞的是什麼。

  英雄最寂寞的是沒有征戰的沙場,沒有施展才能抱負的地方,我太史慈遇到你,本以為從此就有了縱橫一方的天地,但是,這西征荊南,沒有我,這北伐袁術,又沒有我。

  「子義,守住石印山就是一大功勞!」這是你臨行前囑咐我的一句話。

  我沒有忘。

  石印山,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沁著我太史慈的汗水,曾經我從心底裡愛過這片青蔥的關隘,但現在,我卻厭倦了。

  兄弟,在神亭嶺上與我並肩而戰的好兄弟,難道說在你的心裡,我太史慈已經老朽無用了嗎?

  不,我才四十出頭,正是當打之年。

  沒有理由的。

  石印山,呵!如果沒有了這個要隘,也許我就能擺脫束縛,就能與你一起奮戰,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了。

  那樣的生活才是我太史慈嚮往的。

  「你的消息可靠嗎?」太史慈低下頭,來回的踱了幾步,隨著緊盯住祖郎問道。

  在太史慈嚴厲的眼神下,祖郎竭力掩飾住心底的慌亂,道:「千真萬確。這是我派到陳武軍中的斥候帶回的最新消息,不會錯的。」

  太史慈收起緊盯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那好吧!你速速到各營去傳我命令,全軍集合!」

  「遵令!」祖郎大聲應道,隨著轉身離去,就在離開的這一刻,他的眼神裡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

  在高寵揮軍北上不久,二十具霹靂戰車從豫章運到了石印山,這是高寵為防備東線守衛薄弱而預設的措施,連同霹靂車一同到達的,還有陸遜派過來增援東線的三百人的守衛部隊,率領這支隊伍的是從天威軍校畢業的兩個年輕的屯長——黃越和黃楚。

  黃越和黃楚是海昏大豪黃家的雙胞兄弟,他們與陸遜同一期進入了天威軍校,並且參加過顧雍守衛豫章的戰事,也曾在陸遜麾下遠征到過零陵,與陸遜相比,黃越和黃楚知道沒有陸遜的運氣和能力,有的只是勤勉和努力。

  「大哥,在這鬼地方呆著真沒勁!」黃楚一邊整肅著行裝,一邊氣鼓鼓的道。

  對於沒能像同期的其它人一樣被派往遠征袁術的軍中,黃楚有著一肚子的委屈,論及戰場上拚殺的勇氣和能力,黃楚自問並不輸與同齡的任何人,但是,誰問自已的運氣就那麼的差呢,當初被破例提拔為屯長時,滿心以為從此有了用功之地,誰料想最後卻是被放到了石印山這個毫無生趣的地方。

  「別亂說話,這一回太史將軍緊急召集我們,說不定有什麼大事呢!」相比於黃楚的年輕浮燥,年長二歲的黃越要顯得成熟穩重的多。

  立於石印山點軍場上的太史慈眼神中渙發出異樣的神采,一身戎裝的他掃視著場中的三千健兒,心中一陣激動,這一次的出征,意義非同一般。

  「太史將軍,各營將士都已準備完畢。」祖郎在場下躬身道。

  「好——,敵酋在前,汝等可願隨我出征!」太史慈聲音雖是不大,但卻透出無比的自信,當太史慈的目光掃過時,黃楚只感到那眼神中似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燒。

  「原來將軍也和我們一樣!」黃楚心中一陣激動。

  「我等願誓死追隨太史將軍!」場下三千將士的呼聲響徹雲霄。

  太史慈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三千將士是自已一手建立起來的隊伍,對於他們的戰鬥力太史慈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祖郎,你率本部一千人馬守衛關隘,其餘的人隨我出征!」太史慈大聲道。

  「將軍,請充許那們一共出征!」黃楚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一個大跨步衝到隊伍的最前頭。

  太史慈低頭看著這個年輕的屯長,在黃楚臉上流露出的堅毅是如此的熟悉,自高寵走後,這樣的神情自已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見到了。

  「你叫什麼名字,擔任何職?」太史慈微笑道。

  「黃楚,霹靂營屯長。」黃楚傲然而答。

  太史慈注視著黃楚那熱切的眼神,緩緩說道:「你原是陸伯言的部下嗎?」

  「是!」黃楚大聲道。

  太史慈點了點頭,道:「好,你回去安頓好隊伍後,來我軍中報到!」

  「遵令!」黃楚用盡全身的力氣回答道。

  建安三年六月二十九日,就在高寵與紀靈在逍遙津展開殊死搏殺的時候,遠在長江南岸的石印山,一場決定三千將士命運的決策也被作出了。

  二千名精銳甲士在太史慈的率領下,離開了他們熟悉的守衛了多日的要隘,向著陌生未知的地方行進,等待他們的將是生與死的嚴峻考驗。

  太史慈勒住戰馬,回首再看了一眼幕色中的重重關隘,這是一座堅固無比的雄關,在自已的精心佈防下,即便孫策派再多的士卒來,也攻不破它的。

  「走!」太史慈回過身,大喝道。

  這一刻,他的眼神祇凝視向前方,卻不曾注意到在關隘的一角,一隻白鴿正拍動著翅膀,飛向遠處的天空。

  陰陵。

  孫策的心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緊張過,他來回的踱著步,不時的叫進守衛的親卒詢問消息,而在他的一旁,周瑜著一身白衣,飄然欲飛,清早梳的頭髮到現在依舊是一絲不亂。

  「公謹,你說祖郎會不會——。」孫策停下腳步,將焦慮的眼神投向周瑜。

  「伯符兄行軍打仗向來是有勇有謀,今日為何如此沉不住氣,定是擔心過度了吧,沒事的,祖郎他除了與我們聯合,不會有其它的路可走!」周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著冷靜。

  自皖城退兵後,不甘失敗的孫策與周瑜就一直在尋找著突破高寵軍防線的缺口,但是,由於石印山要隘的存在,使得孫策空有大軍卻只能徒然興歎。

  如果不能迅速的突破石印山要隘,高寵就會有足夠的時間調防部隊,組成一支強悍的力量來迎擊敵人。

  與高寵軍硬碰硬的撕殺,那將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戰鬥,那不是孫策所期望的。

  所以,破敵的唯一希望就在能否順利奪取石印山上。

  既然強攻無果,那麼只能智取。

  但是,守衛石印山的高寵軍大將是驍勇善戰的太史慈,對於神亭嶺上的那一戰,孫策腦海中忘不了的是兩個人,一個是高寵,另一個便是太史慈。

  勸降?若是旁人,或許還有一點可能,但太史慈卻絕無可能。

  以太史慈的脾性和忠義,他是絕不會背叛捨命救了自已的高寵的,就因為有了神亭嶺上的那一段傳奇,在太史慈和高寵之間就有了一種永遠也割不斷的聯繫。

  既然勸降不成,那麼只能從太史慈身邊的人著手了,就在孫策和周瑜為了尋覓人選而苦苦思索時,祖郎出現了。

  對於這個險些要了自已性命的山越宗帥,孫策倒並沒有多大的惡感,祖郎能夠在陰陵一帶盤據這麼長的時間,倒也並非是個一無是處的傢伙。

  在建安三年的四月間,祖郎遭太史慈攻擊不敵,後歸順了高寵,這時高寵如果重用於他,祖郎是絕不會起異心的,但是,高寵在五月間的一項屯田舉措卻改變了這一切,隨著豫章吸引流民的日漸增多,原先依靠墾荒來安置的政策已無法再實施下去了,因為可開墾的荒地在不斷的減少,而與此同時,豫章各地象祖郎一般的宗族首領卻依舊佔有著大量的肥沃土地,他們手頭有地,卻無人手耕種,大量的良田由此只好拋荒。

  在倉慈、杜襲、繁欽等一大批南渡士族名士的諫議下,一場清點土地的運動隨即展開,它的實施觸動到了祖郎的利益。本以為歸降後能夠得到更大好處的祖郎當然不甘心失去原有的土地和財富,於是他選擇了背叛。

  「祖郎有把柄在我們手裡拈著呢,他跑不了!這就是證據。」周瑜自信的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道。

  孫策笑了笑,輕咳一聲道:「論起這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本事,公謹實是強過我甚多!」

  周瑜聽到孫策讚歎,笑道:「這些都不過是彫蟲小計耳,伯符能夠不避親疏,任用賢才、引各方名士相投,這一份氣魄和魅力又豈是瑜所能比的。」

  孫策大笑道:「公謹過謙了,你我情同兄弟,客套恭唯的話就不說了!」

  正說笑時,一隻鴿子撲楞楞的拍著翅膀飛落到周瑜身前的窗稜上,在它的右腳上綁著一個竹筒做的小環。

  周瑜眼睛一亮,道:「祖郎來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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