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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新三國策 作者:晶晶亮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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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2 | 顯示全部樓層
  豪傑坐擁美人,英雄醉臥沙場。

  女人,尤其是美貌的女人,之所以被冠以「紅顏禍水」的惡名,不是因為她們美艷的外表,而是因為這些女人還不夠聰明。

  聰明的女人知道,身邊的男人若是一味沉迷於自已的美色之中,是一種危險的訊號。

  妲已一笑傾城,二笑傾國,可令紂王迷戀其中經年不早朝,然而結果卻是武王伐紂,國滅身亡;漢宮飛燕合德,姐妹無雙,窮一時之權勢,然一朝失策,則體無完膚,縱是如何的美貌,也化為了黃土一堆。

  大喬不僅美貌,更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適當的讓步是必須的,也知道高寵現在最應該去的地方是哪裡?

  秣陵刺史府,議事廳。

  面對高寵難得的遲到,劉曄、魯肅、甘寧一般有家室的皆是心照不宣,只有丁奉和梅乾、雷緒等幾個年輕的愣頭青嘴裡嘟嘟囔囔的,搓著手來回不耐的來回踱步。

  「寵帥,這是吳郡太守許貢的回信,請過目!」高寵剛跨進廳堂,參軍劉曄即出列呈上一封絹書。與許貢的聯繫屬於高寵軍的高度機密,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不過,在列的這幾個人都是隨高寵從血裡火裡殺出來的,自然不需隱瞞。

  高寵眼神掃過眾人,臉一紅問道:「許貢怎麼說?」

  劉曄沉聲道:「許貢只在信中說,待寵帥率軍到吳郡城下時,他會盡起家客為內應!」

  劉曄話未說完,雷緒已是忿忿然一拍案幾,大聲道:「這個老狐狸,若是我軍兵到吳郡,哪還用得著他來獻媚討好!」

  「乾脆殺將過去,莫要理他這種小人!」被雷緒話語一激,丁奉等幾個立即出聲附合,一時喝罵許貢之聲不絕。

  高寵見議事的進程偏了方向,遂朝著雷緒瞪了一眼,喝斥道:「許貢兩面三刀,我豈會不知,但許貢眼下還有利用的價值,有些事除了他之外,我們都辦不到。」

  見高寵動怒,雷緒、丁奉只得退下默不作聲,這時徐庶點了一下頭,說道:「寵帥說得不錯。據斥候探得的消息,孫策軍經過休整補充,實力又有恢復,要想擊破它並不簡單。這個許貢——,或許能起到祖郎的作用。」

  徐庶此言一出,不止雷緒、丁奉兩人,所有的人皆默然不語,祖郎這個叛徒對於高寵軍的影響實在太大,至今太史慈還躺在病榻上動彈不得,而隨他出戰的二千忠勇兵士則永遠的埋骨在涇水畔。

  高寵盯著絹書瞧了片刻,抬首說道:「梅乾,等一會我親筆修書一封,你派人與我潛入吳郡,轉交給許貢,不得有誤!」

  「是!」梅乾抱右拳出列道,在他的左側袖管空空蕩蕩,那是逍遙津一場惡戰留下的紀念。

  「另外,神亭嶺方向有何異動?」高寵又問道。

  參軍劉曄道:「昨晚,陸遜送來緊急軍奏:言孫策遣都尉賀齊兵出錢唐,入建安,有進襲我軍側後的企圖。」

  「以肅之見,孫策此舉不過是誘我分兵之計,可令李通率廬陵守軍在林歷山一帶扼守,阻擋賀齊的西犯。」魯肅諫道。

  高寵略一沉吟,說道:「以孫策以往的脾性,斷不會只派出賀齊來襲擾我軍的,再過一個月左右,便是江東的稻穀將熟而未熟之際,我想到時候孫策軍定會傾巢出動,劫掠我軍屬地上的稻穀,所以,傳令陸遜:嚴加防範,不得有絲毫的懈怠。」

  眾人聞言,皆點頭稱是。

  領兵打仗,糧草是關健,若是缺糧,便是再精銳的軍隊也挨不過三頓餓肚子,要想在對峙的僵局中取得主動權,在保存自已的同時,劫掠敵方的糧草是當然之舉。

  亂世爭雄,一時的失敗並不代表什麼,重要的是贏得最後的勝利。

  對於這一點,高寵與孫策都心知肚明。

  在度過了暫時喘息的一個多月時間後,為了贏得下一場決逐,試圖乘勝追擊的高寵和希望扭轉不利局面的孫策都開始了頻繁的軍事行動,而穿插在軍事動作之間的,是拉攏、離間、煽動、謠言等一系列的破壞手段。

  對於高寵來說,許貢是下在孫策腹地的一枚重要的棋子。同時,為穩固九江、丹楊兩郡的基礎,高寵又任命顧雍為長史,處理官吏的任命、屯田措施的推行、治安整訓等事務,一大批有實幹經驗的官吏先後被從豫章抽調過來,在有序的選拔考察之後,分派到各郡縣擔任令、長。

  其中,尤以劉馥為最。

  馥字元穎,沛國相人,為大賢者管寧所力薦,在考察選派之際,旁人都爭著留在富庶的秣陵、曲阿一帶,唯有劉馥語中驚人,說道:「富國強兵的要領,在於每一月每一天,溪水從高崇的深壑墜落,經數年可以滴穿堅石,同樣,要讓民眾歸心,就要時時的讓農器齊備,沒有缺少的時候,蠶麥預備充足,沒有雨水淋濕的苦惱——。」

  在向高寵諫議了這段話後,劉馥更是主動要求往施水與淝水間的逍遙津一帶督造新城,經一月半余,城初成,取名為合肥。

  在高寵積極備戰的同時,孫策也沒有閒著,除了加緊時間整訓新卒外,孫策納長史張昭「遠交近攻」的意見,於建安三年七月下旬,遣正議校尉張紘往許都遊說曹操,秦松、嚴畯往彭城、下蔡遊說呂布、袁術。

  面對淮南這一塊肥肉,看破了孫策心思的曹操只是遣了孔融南行了一回,目的是試探高寵的實力與野心,而素存併吞徐揚之心的呂布和試圖光復壽春的袁術顯然沒有曹操那般的見識。

  淮南,轉眼之間,烽煙又起。

  這一次等待著高寵的勁敵,不是日暮西山的袁術,而是縱橫中原的獨狼——呂布。

  而促成高呂相爭的,是不甘失敗、圖謀東山再起的孫策,北有呂布、南有孫策,剛剛獲得喘息之機的高寵要想打破被夾攻的被動局面,實是艱難。

  建安三年八月十日,盛夏。

  吳郡,穹窿山,點將台。

  三千孫策軍精甲手持刀槍,分成左右兩隊,整齊的站在烈日炎炎的空曠演軍場上,從上午操練開始,這一批新近招募的兵士已整整訓練了二個時辰。

  帶領這二支軍隊的一個是身材高大,滿面焦黃,一個是身材短小,精悍異常,此兩人正是孫策軍中有數的大將陳武和凌操。

  觀陣台上,討逆將軍吳侯孫策在長史張昭、主薄張允、太守許貢等人的陪同下,正興致勃勃的觀看這兩支軍隊的對戰,經過一個來月的調養,孫策的氣色已是大好,在兩道斜插入鬢劍眉之下,一雙如老鷹般銳利的眼睛炯炯有神。

  許貢顫動著頜下幾根屈指可數的鬍鬚,滿面媚笑道:「吳侯,有此等雄兵助陣,那高寵安是敵手?」

  孫策一皺眉,對於許貢這等見風使舵的小人孫策著實是厭惡之至,若不是見著許貢在剿滅嚴白虎餘黨時出了大力,這個吳郡太守之位豈會給許貢這等貨色。

  許貢見拍馬屁的話換來孫策的白眼,頓時面紅耳赤有些下不了台,正這時,陳武凌操全身甲衣,手持令旗,精神抖擻的跨步上台稟道:「主公,三千繞前精甲已訓練完畢!」

  孫策神色稍霽,環顧全場軍卒,大聲道:「七百年前,此處為先祖孫武潛廬著書之所,今吾為破高寵,練兵於此,求祖先神靈顯聖,賜我強兵,佑我子弟!」

  「賜我強兵,佑我子弟!」隨著孫策的話音,陳武、凌操帶頭振臂高呼,三千吳中健兒吶喊聲迴盪在穹窿山間,久久不絕。

  孫策決定在穹窿誓師,是採納了同鄉孫河的建議,在孫河看來,孫策據吳郡、會稽,高寵占丹楊、豫章、廬江、九江、廬陵諸郡,正好又是東西對峙的局面,這與七百年前吳楚爭霸的情況極為相似,當年孫武、伍子胥以三千精甲大敗強楚,今日身為孫武的後人,孫策亦當如是。

  要想重新振作低落的士氣,非如此不可。

  這不止是孫河的意見,更是孫策屬下眾多將士的一致呼聲。

  在陣陣呼喊聲中,一騎飛奔而來,馬上一名斥候未等座騎停穩,即雙腳一蹬,飛身而下,隨後急速的向觀陣台跑來。

  「主公,神亭嶺急報!」斥候氣喘吁吁的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大聲道。

  守衛台下的兵士不敢怠慢,接過書信交與孫策,孫策展開一看,臉上神色大變。

  待看罷,孫策一把將書信擲於地上,回首對許貢喝道:「許貢,汝竟敢私通高寵?」

  許貢被孫策這當頭一喝,早嚇得七魂去了六魄,身體瑟瑟發抖,兩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吳侯,我沒有——,我與那高寵早有積怨,怎麼可能去與他私通?」許貢辯解道。

  孫策手指書信,厲聲道:「許貢,你自已拾起來看看,這是寫給誰的信?」

  許貢面無血色,彎腰顫抖著伸出瘦削的手,展開地上的書信,卻見開頭幾個大字:吳郡太守許貢親啟,再看最後的落款,乃是揚州刺史高寵的印授。

  「你還有何話說?」孫策忿然道。

  「吳侯——,這,這定是高寵設下的圈套,吳侯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許貢不住的辯解,試圖作垂死的掙扎。

  孫策冷笑一聲,道:「如果你是被冤枉的話,那請問貴府上蓄養那麼多的奴客作什麼?」

  「不是——,事情不是這樣的。」許貢將求援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張允。

  張允將白髮蒼蒼的頭轉向另外一側,作為昔日吳中四大姓中唯一留守在吳郡的他,比之四年前已蒼老了很多,家族中的諸多事務現在都由長子張溫掌管著,年邁老弱的張允現在只企求著平平安安過完剩下的幾年,對於許貢這一趟渾水張允躲尤不及。

  「來人,將許貢拖下去,砍了首級以壯聲勢!」孫策拔出腰間古綻刀,大喝一聲道。

  旁邊陳武、凌操早就等的不耐,聽到孫策的吩咐,一擁而上將許貢按翻在地,然後像拖一條死狗一樣給擼下台去。

  台上台下一時鴉雀無聲,稍臾,只聽得許貢一聲慘叫,轉息便沒有聲音,隨後陳武、凌操一人提著刀,一人拎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疾步蹬台。

  「主公,許貢人頭在此!」陳武躬身大聲道。

  孫策凝視了那一顆人頭,大聲道:「繫在旌旗之上,祭師出征!」

  「是!」凌操一把搶過首級,三下二下便將許貢的人頭高高掛起。

  「出發!」隨著孫策的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三千精卒在陳武、凌操兩人的帶領下,奔赴神亭嶺前線,在那裡他們將與駐守的周瑜、程普、呂范諸部會合,共同對抗高寵軍。

  八月十日夜,吳郡許貢府邸,燈火通明。

  得到孫策的命令,朱治已率大隊的兵卒將許府圍得水洩不通,在府內,聞知許貢被殺消息的許家上下個個手持利器,堵上府門,攀上院牆,試圖作拚死抗爭。

  「找幾個嗓門大的,與我向府內喊話,叫裡面的人快些投降!」朱治的臉色鐵青,雖然是在深夜,但在吳郡城中撕殺還是會掠擾百姓,這不是朱治希望看到的。

  「裡面的人聽著,許貢謀逆已伏誅,要想活命的話,快快放下武器,自動開門投降!」十餘個兵卒扯著脖子朝著許府院內大聲喊道。

  「放你**屁!」未等話音落下,院內一聲呼喝,從院內的陰暗之處射來一簇箭矢,頓時將伸長了脖頸的喊話兵卒放翻了五六個。

  朱治見府中之人猶自冥頑不化,不由的勃然大怒,他擰槍一指,大喝道:「撞門,架梯,殺進府內,一個不留!」

  聽到朱治的命令,早就渴望進府屠戳的兵卒奮起一聲呼喝,紛紛持兵刃向牆頭搶去。

  這一輪進攻的結果是早已注定了的,待至天色微明之時,許貢府內蓄養的七十一名奴客全部授首,除了許貢的小兒子和其餘二名奴客正好外出躲過一劫外,包括許貢的妻妾、兒女、兄弟數十人盡被斬殺,其中更有二個不滿週歲的嬰兒。

  素來以長袖善舞、屹立不倒名盛於吳郡的許貢就這樣完結了自已,始於陰謀,終於陰謀,或許對於許貢來說,這樣的死法有些過於殘酷,但在亂世之中,個人的沉浮根本不是誰能夠掌握得了的,許貢是這樣,孫策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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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2 | 顯示全部樓層
建安三年九月一日,秋,彭城。

  酉時,議事廳。

  平東將軍呂布端坐在錦案之上,手中把玩著一個喝空了的酒樽,醉眼朦朧的俾倪著兩廂陪坐的眾將,在這些人中間,除了高順、張遼、侯成、魏續等一干跟隨呂布轉戰的武將外,還有陳宮、許汜、王楷等謀士也在列。

  「溫侯,淮南空虛,續願為先鋒,率軍乘虛長驅直入拿下壽春!」大廳內魏續擼了一把鬚髮的鬍子,站起身軀,拉長了一張驢臉說道。

  呂布聽罷,微微睜開腥松的雙目,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說道:「小續子,憑你那二下子,什麼時候打贏了陷陣營再說吧!」

  魏續頓時滿面通紅,呂布話中的譏諷每個人都聽得出來,高順的陷陣營雖然只有七百餘兵,但戰鬥力卻是呂布諸軍中最強的,魏續部曲雖然有二千餘人,但真要打起來,根本就不是高順的對手。

  當年,郝萌逆反,附合的叛軍總有五千眾,但在高順的七百陷陣營面前,只不過一個晚上就被剿滅,郝萌也落了個戰敗而亡的下場。

  魏續低下頭,愧然支吾道:「壽春的高寵軍才不到二千人馬,只要能順利到達淮水,破城又不是什麼難事?」

  「哼!」呂布伸了個懶腰,閉上眼睛,再不去理會魏續的牢騷,其實,這也就是魏續,若是換作了旁人,連這一聲嘀咕都是不敢發的。魏續是呂布原配嚴氏的表親,憑著這一層關係,魏續的地位比侯成、宋憲要穩固得多。

  呂布在戰場上雖然驍勇異常,但卻有些過於的兒女情長,郝萌反時呂布為了妻女,差一點被郝萌堵在府中,這嚴氏雖然沒有貂蟬那般的美貌,但卻性妒狹隘,撒起潑來連呂布都不得不讓著幾分。

  「高順、張遼!」呂布豁然離座起身,修長雄壯的身軀一下子將廳內的燈火遮擋了大半,龐大的黑影如山一般壓在眾人的心頭,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呂布世無具匹的霸氣。

  「在!」高順、張遼急步上前,應道。

  呂布雙目張揚,大聲道:「汝二人即刻率所部三千精兵出彭城,南下淮水,與袁術軍會合後進攻壽春,一旦順利拿下城池,袁術的那些烏合之眾就順便收拾了,省得礙眼!」

  「是!」高順與張遼齊聲答道。

  作為跟隨呂布最久的兩員戰將,高順的陷陣營和張遼的雁北騎一直是呂布最為倚重的主力,而魏續、侯成等人的部曲充其量只能作為二線部隊使用,要想一擊制敵,當然要使出最厲害的武器,這一點經歷過無數惡戰的呂布自然明白。

  「溫侯,劉備屯兵於小沛,與許昌曹操暗有私通,若要稱霸徐泗,必先討伐劉備,以宮之見,可讓高順、張遼出兵先拿下小沛,隨後令臧霸結連泰山寇孫觀、吳敦、尹禮、昌稀,東取山東兗州諸郡,如此之後再舉兵南下不遲。」謀士陳宮出列,大聲勸阻道。

  陳宮,字公台,兗州東郡人氏,素有機謀,初與曹操同起義兵,甚得信任,委以太守之職,後隨張邈起兵反曹,失敗後與從事中郎許汜、王楷共投呂布。

  呂布臉色一變,厲聲怒叱道:「我與玄德同邊地人也。昔日關東諸侯舉兵征討董卓,我不甘助紂為虐,遂與司徒王允共謀誅殺董卓,待我殺卓東出之時,關東諸侯竟沒有肯一個接納於我,他們一個個都想殺了我揚名於世,只有劉玄德借小沛於我,此大恩也,我豈能相忘,今日公台以無端之語誣陷玄德,乃是要陷我於不義呼!」

  陳宮見呂布聲色俱厲,嚇得大驚失色,再不敢多加言語,而四周圍座諸將知道呂布的剛烈的性格,一個個自保猶自不及,哪敢再直言進諫。

  廳內一時鴉雀無聲,良久,中郎將高順遲疑了一下,說道:「溫侯,方才公台說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小沛離彭城不過百餘里,若那劉備真有異心,則彭城有危矣!」

  高順是追隨呂布最久,其麾下八百陷陣營將士屢屢為呂布擔擋攻城撥寨的先鋒,且不說平定郝萌一事,單就當年大破黑山群賊一戰,高順陷陣營就死傷六百餘人,僅剩下一百不到的將士,從所立下的功勳論,高順是呂布屬下最可倚重的一員大將。

  只不過高順為人剛直無忌,不懂得逢迎,為了戰事還屢屢直言進諫,惹得呂布不痛快,要不然,他帶的兵也不會只有陷陣營這一支。

  呂布不耐道:「玄德素來仁義,昔日我轅門射戟救了他,將來他豈會負我,高順,汝還不快去整訓兵卒出征,要是誤了戰機,我唯你是問!」

  高順張口欲再言語,身旁的張遼早瞧見呂布臉上的慍色,忙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可再行進諫。

  高順無奈的與陳宮對望了一眼,只得黯然退出,其餘諸將見呂布剛腹自用,心中也各自忐忑,唯有魏續來回晃動著一張驢臉,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

  「你們——,都與我下去吧!」呂布擺了擺手,朝著眾人說道。

  張遼正要跟著出去,忽聽得呂布又說了一句:「文遠,你且留下!」

  「是!」張遼躬身應道。

  等眾人散去,呂布踱步走出廳門,如水的月光頓時撒在他雄壯的身軀上,宛如天神。

  呂布忽然轉身,認真的看著張遼說道:「文遠,你知道我為什麼單獨要你留下嗎?」

  張遼定了定神,道:「溫侯一定是有重要的話要與我說。」 跟隨呂布這麼久了,張遼知道呂布孤傲的脾氣,有些事該你知道的他自然會告訴你的,不需要多問什麼。

  呂布輕輕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的落寞,道:「文遠,你跟著我有多久時間了?」

  張遼一怔,道:「自隨溫侯退出關東以來,已歷六年了!」

  呂布凝視著架在兵器架上的畫戟,長歎一聲道:「轉眼六年了,自從虎牢關前與孫文台一戰後,這天下諸雄能擋住這一枝畫戟的,就再沒有人了!」

  張遼知道呂布口中說的孫文台就是孫策的父親孫堅,當年關東諸侯聯軍征討董卓,在虎牢關前呂布一桿畫戟殺得諸侯個個膽寒,唯被勇烈如虎的孫堅給敗了一陣,呂布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說罷這一句,呂布的神情無比的落寞,張遼知道這些年來在呂布的心中,早已沒有了對手。

  「聽說孫堅的長子孫策頗有乃父之風?」張遼說道。

  呂布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略帶不屑的說道:「孫策被人謄為小霸王,號稱是項羽在世,卻被高寵這個小卒殺得縮回到了吳郡、會稽,前些日又派了使者來遊說我夾攻高寵,這豈是武者之所為,真正的武者,當催馬縱橫,揮師所向,挑敵首於戟上。」

  聽到呂布這一句話,張遼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熱流,他道:「溫侯,此番南征有何吩咐?」

  呂布輕輕的歎了一聲,道:「以婢奴之身,卻能稱霸一方的諸侯中,除了高寵與我外,恐怕找不出第三個人了吧,聽說那高寵曾經在神亭嶺獨鬥過孫策,又能從容逃脫,就憑著他這一份膽識,我倒真想見識一下那高寵是何等樣的人物?」

  頓了一下,呂布又道:「文遠,你們攻下壽春之後,不必駐留,可直接揮師南下歷陽,做出要渡江佯攻秣陵的姿態,從而誘使高寵北上,到時候我自然會引大軍來增援你的。」

  張遼大驚,忙道:「溫侯,此萬萬不可,徐州乃我軍好不容易建下的基業,若單單為了高寵而傾師南下,到時候萬一徐州有個閃失,則我等又將流離無所矣。」

  呂布道:「文遠,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們叫我主公,而叫我溫侯嗎?」

  見張遼沒有回答,呂布又認真的說道:「我呂布平生所願,是希望能用這一桿畫戟會盡天下英雄,至於稱王稱霸則不是我想要的,只有溫侯這兩個字才最合我的心意。今天,能擋下我呂布一戟的人已經不多了,我不想呆在徐州空等下去,那樣的話只會令我毅志消磨,只能令我整日與酒為伍了,那樣的我,文遠也不想看到吧!」

  說罷,呂布一腳踢翻院內的一壇烈酒,撕殺封口拋給張遼,然後自已又抓過一壇取在手中,傲然笑道:「天下,能擋住我呂布的人,從來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天下,能擋住陷陣營和雁北騎的,也不會有,來——,幹了這罈酒,算是我為你壯行!」

  張遼眼眶一紅,炯炯的眼中露出崇敬的光芒,大聲道:「溫侯放心。不拿下壽春,我張遼割首來見你!」說罷,舉起酒罈對著喉嚨猛灌了下去。

  呂布哈哈大笑,道:「割首——,若是掉了腦袋,文遠又如何能來見我!」

  張遼被呂布一語呃住,連嗆了好幾口酒,臉上直憋得通紅,好不容易緩過勁頭,說道:「溫侯,我走之後,你一切要多加提防,特別是許昌的曹操,我總覺得他絕不會坐等著看我們壯大的!」

  呂布拍了拍張遼的肩膀,笑道:「放心。曹操正為征討宛城張繡不利而犯愁,尚顧不得徐州這邊,況且有侯成、魏續、宋憲這些老兄弟在,又有玄德在小沛鎮守著,不會有什麼事的。」說罷,呂布將一飲而盡的酒罈摔到地上,踏著月色離去。

  張遼瞧著呂布漸行漸遠的偉岸的身影,心頭卻閃過一絲的憂慮。

  豎日清晨,彭城城門口。

  高順與張遼全身戰甲,精神抖擻的統領著三千精銳出城,這三千兵卒中,除了高順的七百陷陣營和張遼的一千五百名部曲外,其餘的八百名士卒是郝萌的舊部,本來劃歸到了魏續的麾下,這一次出征呂布又將他們臨時交與了高順統領。

  對此,魏續還到嚴氏那裡告了張遼一狀,他還不知道這是呂布為了引高寵北上而增加的兵力,用三千縱橫中原的無敵之師,對付壽春的守軍絕對是綽綽有餘了。

  「公台,這是要去哪裡?」張遼眼尖,透過林立的隊伍瞧見城門口有幾騎正在等著出城,而其中一人年約四旬,面容剛毅,葛袍冠巾,文士打扮,正是陳宮。

  陳宮聽到有人叫喚,回首見是高順、張遼,遂策馬上前,道:「今早就要出征嗎?」

  高順點了點頭,鐵青著臉說道:「公台,我與文遠走後,徐州之事還請公台多多費心,那劉備若是有什麼異常舉動,請速速報與溫侯知道!」

  陳宮長歎一聲,決然道:「溫侯要是能聽我的就好了,就怕到時說了也是不聽,不過,有一點我可向二位保證,除非我陳宮死了,否則的話,有我一口氣在,就絕不讓曹操、劉備染指徐州。」

  陳宮這一句說得慷慨悲壯,就像是臨死時的遺言一般,張遼聽在耳中,只感到一種不詳的預感。

  陳宮見高順、張遼二人一時無語,心下亦是黯然,自從發生了郝萌謀反之事後,呂布對自已已不甚信任,以往在議事之時,陳宮、高順、張遼三人多意見一致,共諫之下呂布或能採納,這一回高順、張遼二人遠征在外,陳宮的話只怕呂布聽不進去。

  想到這裡,陳宮心頭一陣煩燥,道:「不瞞二位,我這一次出城是往小沛刺探劉備的動向,要是能發現劉備暗通曹操的證據,溫侯就不會不信我的話了。」

  張遼道:「公台此去,多加小心!」

  陳宮催了一下跨下坐騎,說道:「二位將軍,此一別後,不知何日能再相見,公台就此作別了!」說罷,一夾馬腹,朝著城外而去。

  高順、張遼一抱拳,大聲道:「公台,請多加保重!」

  在二人注視的目光中,陳宮幾騎轉眼就消失在視線中,高順歎息一聲,道:「我們走後,只怕公台獨木難支,魏續之流又會用妄言迷惑溫侯了!」

  張遼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種自信,說道:「所以,我們要迅速趕往淮水,拿下壽春,然後南下逼迫高寵北上,只有這樣才能讓溫侯擺脫頹唐,重新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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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古開天地,血為淮瀆。

  從桐柏山間潺潺流出的淮水到達壽春一帶時,已彙集成一條滔滔的大河,雖然比不上長江黃河那般的雄闊,但也足以稱得上一方天塹了。

  淮水北岸,下蔡渡口。

  呂袁聯軍一萬餘人沿江駐紮,飄揚的旌旗便插在渡口一帶,只等著主帥一聲令下,即萬箭齊發,衝過河去。擔任這一支聯軍主帥的是張勳,自紀靈陣亡之後,他是袁術麾下僅剩下的能帶兵的將領了。

  但張勳雖為主帥,決定如何進攻的人卻不是他,而是遠道而來的高順、張遼。

  因為在一萬餘兵卒中,真正有戰鬥力的是高順、張遼的三千精兵,而袁術軍總數雖然有七千餘眾,但在屢敗之後拼湊起來的這些殘兵且不去說戰鬥經驗如何,單是求勝的信心就明顯不足,他們參加軍隊的目的充其量只不過想要獲取一頓飽飯而已。

  望著亂糟糟的袁術軍營,高順的眉頭開始皺起,他喃喃自語道:「兵不在多而在精,袁公路這些年真是被酒色給廢了,怎麼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

  剛剛步出營帳的張遼瞧見高順鐵青色的臉龐,寬慰道:「其實,袁術不是不明白,而是他知道了也沒什麼辦法,你看他手底下,還有幾個拿得出手的將領,這一次來的張勳徒有虛名,已經老了不中用了。」

  高順點了點頭,剛毅的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的微,道:「現在突破對岸黃忠守軍才是當務之急,明天一早,我率陷陣營前去衝陣,文遠你率主力從上游迂迴,去抄襲黃忠的後路!」

  張遼凝神看了一眼對岸森森的敵營,道:「觀敵營嚴守有度、號令統一,看得出那黃忠不是等閒之輩,明天一戰我等切不可輕視,只陷陣營七百兵卒太少了,你將郝萌留下的八百兵士也帶去。」

  高順淡淡一笑,道:「自從隨著溫侯征戰以來,陷陣營哪一次不是面對著數倍於已的敵軍,哪一次又輸過了,文遠,那八百兵士還是你帶了去,留給我只能是拖累。」

  張遼目光閃動,與高順並肩作戰這麼多年,從高順昂揚的戰意中他明白高順的心意,他輕輕的拍了一下高順的肩膀,轉身走進了營帳。

  這天下能擋得住陷陣營的不多了,黃忠再勇,也不可能比曹操的虎豹騎強!

  九月十日,淮水上。

  黃忠穿著嶄新的戰甲,腰間一把金背雕弓,斜插著數枝箭矢,在青筋突露的一雙大手中,是一把寒光閃閃的大刀,在黃忠的身後,是陣容整齊的二千步卒,這些將士多是追隨黃忠從荊南一路北上的親隨。

  此時此際,他們的目光注視著前方領軍的黃忠,流露出無限的信任。

  對岸,沖天的號角嗚嗚的響起,黃忠臉色一變,關東一帶的諸侯部曲一般用戰鼓和銅鑼來表示進退,而這種牛角軍號卻是剽悍的西涼軍中才有的。

  黃忠瞇起眼睛,久久的凝視著北岸移動的黑點,二日前斥侯來報:呂布的三千精銳在高順、張遼的統領下,已經和淮北一帶苟延的袁術殘部會合,共同出兵南下征伐淮南的意圖相當的明顯,身為高寵軍中唯一獨守在江北的大將,黃忠既感到肩上的重壓,又感到了一絲的興奮。

  在派遣快馬疾往秣陵傳送消息的同時,黃忠將麾下將士分成了兩部,一部三百餘人守壽春,另一部約二千步卒隨同自已駐守下蔡渡的對岸,黃忠棄守城垣的目的是壽春城垣已殘破不堪堅守,而淮水卻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只有守住渡口才能遏止敵人的進攻。

  「將軍,敵人過河了!」身後的親隨驚叫道。

  黃忠花白的須然微微顫動,對岸的敵人在利用收攏的船隻搭造浮橋,然後從浮橋上渡水進攻,這一種戰法是北方軍隊慣用的,但在江東一帶卻是行不通的,因為南方的河流大多水流湍急,浮橋還沒有搭起來就有可能被衝垮。

  可惜,淮水的汛期已經結束,進入九月之後,上游的水量減少了大半,淮水的河道比七、八月份要小了很多,另外,水勢也不再奔騰洶湧。高順、張遼早在六天前就進抵了下蔡,直到今天才發動進攻,目的就是在等最合適渡水的時機。

  與以前的每一次交戰一樣,高順第一個登上浮橋,目光中透著無情與冷峻,今日一戰能否順利渡過淮水是關健,只要有一兵一卒登上南岸,他自信敵人在陷陣營面前將狼狽逃竄。

  在緊張的對峙中,高順已到達了淮水的中央。

  水流在高順腳底下趟過——。

  「登岸後,各隊組成錐形戰陣,突破敵人的防線!」高順邊走邊朝後大聲疾呼。

  幾乎是與此同時,對岸的黃忠紫膛色的臉上,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

  「弓箭手,準備!」黃忠抬起手,從腰間取出一枝箭矢,搭上弓弦,瞄準了浮橋的方向。

  聽到黃忠的號令,從隊列中齊刷刷的站出五百名訓練有素的弓箭手,他們一個個彎弓搭箭,箭枝上更是塗滿了易燃的松油。

  對於高順、張遼的企圖,黃忠早有防備,只待浮橋架至過半,黃忠就一聲令下,五百兵士的火箭將如漫天的火舌一般,直竄向浮橋的每一個角落。秋高氣爽,正是火勢熊熊的季節,到時候浮橋經不住火燒,必然崩塌,而橋上的人也將落水溺亡。

  「你們看——!」一名搭建浮橋的袁術軍士卒發現了南岸的動向,驚叫道。

  高順悶哼一聲,拔出腰刀斬落,那名袁術軍兵卒的頭顱頓時像一個葫蘆一般滾落到水中,只濺起幾朵不大的浪花。

  高順看也不看倒上浮橋上的無頭屍體,繼續快跑著向前奔去,在他身後的陷陣營士卒一腳將死屍蹬落到橋下,緊跟著高順前進。

  「放!」黃忠的手一放,蓄勢而發的箭矢飛射而出。

  這一箭黃忠逕取高順。

  方纔那一幕黃忠看在眼裡,以高順剛才的應變能力絕對是第一流戰將的表現,若要阻擋住敵人的進攻,就必須先幹掉這個人。

  聽到黃忠的命令,五百弓箭手將點燃的火箭沖天射落,「彭!轟!——」弓鳴聲響,箭如疾雨般遮天蔽日……,挾帶著漫天的火苗。

  尖銳的箭矢破空聲近在只尺,高順舉刀尋聲架迎,但只得「錚!」的一聲響,高順握刀的虎口竟隱隱的生痛,腳下也踉蹌了好幾步,而那支利箭被這一擋偏離了目標,折射著往高順的側後方射去。

  一名陷陣營兵士不及防備,被箭矢深深的扎進腹部,頓時血流如注。

  向來臨敵從容不適的高順見此,亦是臉色一變,對岸的敵陣中竟有人有如此強悍霸道的箭法,這一支箭已被自已一刀擋下了大半的勁力,卻竟然仍有餘力將一名全身甲胃的士卒射死。

  然而,高順此時已來不及細想這些,因為漫天的火箭已懸在頭上。

  「覆水——!」高順大喝道。

  聽得高順一聲喊,兩側搭建浮橋的袁術軍士卒從身下取出兩個皮囊,一個皮囊將滿滿的河水倒在浮橋的木板之上,另一個皮囊則遞給衝鋒的陷陣營士卒,那些接過皮囊的士卒立即解開繫著的袋口,將全身淋得濕透。

  浮橋的兩側不斷有中箭的士卒跌落,傷者的聲聲慘叫,再夾雜著「卟咚,卟咚——」的死屍被推落浮橋的響聲,讓這一座浮橋瞬時成了奪命的修羅道場。

  「繼續衝!」高順抹了一把滿臉的水珠,沉聲道。

  用覆水來燒熄射落的火箭只能見成效一時,而不能長久,若是等敵人射下又一波的箭雨,那些毫無兵器格擋的袁術軍士卒就會驚惶失措,他們躲得開第一次,卻不可能躲開第二次、第三次,缺少了這些輔兵的支援,陷陣營的勇士們將陷入前無進路的困境。

  現在,距離南岸已不到二十丈了,要想登岸就必須冒著隨時死亡的危險。

  黃忠臉上的肌肉微微的發顫,面色亦有些動容,他沒有料到敵人會如此的頑強,他手再抬起,第二波箭矢再次飛滿天空,如蝗蟲蔽日……。

  高順身邊的弟兄紛紛倒下,只聽得一聲大叫,副將韓憲大腿中箭倒於橋上,即刻被無所遮蔽瞬息被射得千瘡百孔,命歸黃泉。

  韓憲是跟著高順從并州一起投軍的老兄弟,多少次火裡水裡都並肩過來了,當年在黑山惡戰黃巾賊時,韓憲是陷陣營中唯一還活下來的隊率,不想今日竟命喪在淮水之上。

  高順的眼前抹過一陣血紅,他挺刀疾跑了幾步,隨後一躍而下,跳入齊腰深的河水前行,看到主將不顧生死,衝在前面,陷陣營的士卒也是個個爭先,緊緊的跟隨在高順的身後。

  他們這一跳使得打擊面倏然分散,原本只需瞄準浮橋就可以命中目標的黃忠部弓箭手只得分個尋找目標,逐個直射,這樣一來,效果卻是差了很多,不消片刻,高順已帶著四百餘陷陣營死士登上河灘。

  黃忠見遠程攻擊失效,忙喝令道:「弓箭手退下,刀盾手隨我上!」

  在弓箭手身後,是黃忠從荊南精心挑選出來的剽悍勇士,他們一個個赤裸著胳膊,一手擒著鋒利的大刀,一手持著籐條製成的軟盾。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縶鳴鼓。天時墜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黃忠一馬當先,舞刀高呼,蒼老雄渾的聲音響徹戰場。

  兩軍混戰。

  黃忠指揮著麾下的二千將士將高順的四百士卒圍在河岸邊,局部兵力上有明顯的優勢,麾下將士又個個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勇士,黃忠對於取勝有著十足的自信。

  他拍馬上前,大喝道:「呂布何在?」

  高順在陷阱營陣中聽得真切,大笑道:「對付汝等老弱之輩,何用得著溫侯親自出馬!」

  黃忠大怒,一舉長刀便率軍殺入敵陣,而高順則並不與黃忠正面單挑,他只是沉著的指揮著士卒來回奔走,依靠著整體的力量不斷的突破、分割;再突破、再分割,一次次將本來是優勢下的敵人逐漸的消滅。

  在激戰中,單個的力量是如此的脆弱無助,那些悍不畏死的勇士剛剛衝入陣中,馬上就被三、四個敵卒圍住,而外面的人想要去救援,卻無論如何也突不破敵方布下的陣形。

  黃忠策馬衝殺,試圖尋找到剛才出聲的敵將單挑,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敵將的所在,眼看著麾下將士傷亡甚巨,黃忠更是焦燥不安,心急如火。

  看著進退有度的敵方陣形,黃忠忽然閃過一念,道:「方纔統兵的敵將可是高順?」

  高順聽黃忠大喝,笑道:「正是某家!」

  「早聞陷陣營每所攻擊無不破者,今一見果然不虛!」黃忠目中露出一絲敬意,大聲說道。

  高順面容一動,說道:「能與我陷陣營斗上這麼久的,長沙黃漢升也算是難得的人物。不過,壽春現在已在我軍手中了,這一仗你敗了!」

  黃忠聽罷,大笑道:「汝等還未完全搶佔渡口,如何能取下壽春?」

  高順面容一肅,道:「看在你也算是一員虎將的份上,也讓你敗得明白。早在三個時辰前,張遼的雁北騎已從淮水上游登上南岸,將軍傾主力於此,那麼以壽春一座空城恐怕擋不住我雁北的鐵騎吧!」

  黃忠大驚,怪不得激戰這麼久了,也不見對岸有增援部隊過來,原來張遼早就從上游繞了過來,壽春只留下了三百餘人,這一點兵力莫說是張遼來攻,就是袁術的那些雜兵都擋不住。

  「快撤退!」黃忠拔轉馬頭,急急的喝令道。

  「黃忠,你看那個方向——,以為你還走得了嗎?」高順大笑道。

  高順手指的地方正是壽春城所在,在那個方向有一道煙塵高高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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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2 | 顯示全部樓層
 揚起的煙塵越來越近,隱隱中還有戰馬嘶鳴的聲音傳來,是張遼的雁北騎。

  黃忠抹了一把臉頰上的冷汗,緊緊的握了一下拳頭,回首大喝道:「弓箭手射住陣腳,與刀盾手相互掩護朝洛澗方向後撤!」

  騎兵在平原作戰的王者,它不僅行動速度快,而且有讓步卒感到恐懼的強大威力,一旦被它們纏上,黃忠的這些兵卒將很難安全的撤退,要想盡可能的減少損失,只有依靠河流來阻擋騎兵的追趕。

  洛澗是淝水以東的一條注入淮水的支流,它的水量雖然沒有淝水來得大,但也不是淺到戰馬就能趟過去的地步,而河水對於黃忠麾下的這些荊南兵卒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即便是穿著甲冑,拿著武器,他們也能輕輕鬆鬆的泅渡過河。

  揚已之長,克敵之短,唯如此才能保全這一支軍隊。

  黃忠雖以勇聞名,但也不是沒有心智的莽夫。

  高順凝神仔細的打量著黃忠軍後撤的陣形,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方纔那渡河一戰中密集的箭雨,剽悍的赤膊勇士,以及虎紋頭盔下黃忠那一縷花白的頭髮都給高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黃忠如果不講策略的單向南撤的話,張遼的騎兵可以從四面八方包抄撤退中的兵卒,現在黃忠沿洛澗撤退,可以避免已軍處於四面受敵的不利處境,有河流作為依托一方面可以阻擋騎兵的快速推進,讓信心受挫的將士重新振作,另一方面也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弓箭手的遠程威力。

  評判將領能力的標準有二條,一是攻城拔寨的能力;二是不利情況下全軍撤退的能力;能夠同時達到這兩條的就可以算作是大將了。

  浮橋上,袁術軍的大部隊正在緩緩渡河,身為聯軍統帥的張勳此時也在其中,比之半年前,張勳除了更顯蒼老了些外,身上橫生的贅肉則更多,使得整個人看上去像一頭待宰的肥豬,在這一點上張勳與他的主子袁術倒是一個德性。

  「高順將軍,敵人全都敗退了,我們何不乘勝追擊?」張勳見高順沒有去追趕黃忠的敗兵,有些驚異的問道。

  高順銳如鷹隼的目光掃過張勳,冷冷的說道:「陷陣營傷亡甚大,已無再戰之力!」

  張勳瞄了一眼高順身旁受傷的士卒,眼中掠過一抹得色,道:「既如此我等也絕不能讓黃忠溜了,將士們,隨我追!」

  說罷,張勳挪了挪顯得臃腫不堪的身軀,費力的擒起橫在馬鞍上的大刀,催馬朝著黃忠退去的方向而去,在他身後,看到有利可圖的袁術軍兵卒一哄而上,全無陣形的爭先恐後跟著張勳跑了下去。

  「將軍,張勳這小子真***不是東西,我們辛苦打下來的,他倒來搶功勞!」曹性痛得咧了一下嘴,道。

  高順冷冷一笑,道:「哼,張勳這是去自找霉頭,不用一會兒,他就會狼狽不堪的回來的。」

  「不錯。黃忠沒有直接向南潰退,而是轉向東南方的洛澗,這說明他沒有驚惶失措,如果傾力追趕,極有可能會召致傷亡。」馬蹄聲嘶鳴,濃眉長鬚的張遼老遠就勒住馬韁,跳下馬大聲說道。

  高順瞧著一身沉重鐵鎧護身的張遼,露出一絲輕笑,點頭道:「高寵麾下的確有幾員能征善戰的大將,不然的話也不可能屢將孫策擊敗,僅瞧眼前這黃忠的能力就清楚了。」

  張遼卸下頭盔,露出一張紅潤的四方面孔,一對眼睛雖然不大,但卻透著精幹與悍勇,他笑道:「張勳這一追倒是省去了許多的麻煩,等會兒我們安心接收那些殘兵就可以了!」

  與張遼的意氣風發不同,高順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方才掛在嘴角的笑意已是他表露心跡的最坦白的方式了,現在的他神色平靜,只淡淡的問道:「袁術那裡還留有多少兵馬?」

  「不超過一千兵卒,方才拿下壽春後,我已令八百步卒急速趕回江亭,這一次袁術縱有九條命,也活不成了!」張遼語氣中透著一股恨意,對於荒淫無度的袁術他向來沒有好感。

  高順點了點頭,去對付袁術的那些嬪妃宮娥他沒有興趣,陷陣營勇士手中的刀也不是用來屠戳沒有反抗能力的女人的。

  洛澗,這是百姓對這條由南向北注入淮水的河流的叫法,在官方的記載中,洛澗的另一個名字是「清洛澗」,黃忠率部渡洛澗後轉向東南,往西曲陽行進,回望身後,除了張勳的部隊猶在不依不僥的窮追外,高順、張遼軍則並沒有跟進。

  「放慢腳步,等一下後面的那些傢伙!」黃忠持刀斷後,沉聲喝令道。

  「將軍,這是為何,敵兵就在身後,若慢了——!」傳令的小卒忍不住問道。

  黃忠一直緊崩著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慢點好!快了後面的這頭肥羊就吃不到了?」

  那小卒本是伶俐之人,聽得這麼一說,頓時明白黃忠有回戈一擊的意思,遂喜滋滋的跑著去傳令去了。

  這一追一趕從午後一直跑到傍晚,張勳早已累得兩股酸痛,連戰馬也騎不得了,好幾次待要決定回兵之際,那黃忠的敗兵卻從施施然出現在面前,更可氣的是還把旗旛、甲冑、軍器一應俱物棄了一地,這般的結果就成了黃忠兵卒一路棄,越跑越輕鬆;張勳兵卒一路撿,越追越吃力。

  「前面是什麼地方?」 張勳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了一張竹榻,命四個兵卒輪流抬著,曉是如此,張勳依舊是累得吭哧吭哧。、

  「回將軍,是西曲陽!」抬頭竹榻的小卒滿頭是汗,苦著一張臉道。

  待到西曲陽時,袁術的那些好不容易拼湊的兵卒趕到這裡,已是氣喘噓噓,人困馬乏。

  西曲陽,舊為曲陽侯國封地,隨著戰亂的波及,曲陽與其它諸多侯國的命運相仿,也不可避免的被稱霸一時的大諸侯所吞併,就在袁術進攻陳王寵之前,曲陽侯國亦為袁術以清剿賊寇為名伺機併吞。

  現在,除了殘存著的些許瓦片也能依稀留有當年侯國興盛的回憶外,曲陽城已成了一座破敗不堪的廢墟。

  「**——。再這樣跑下去非累死不可,來人與我傳令回師!」張勳吃力的挪動了一下身子,肥胖的身軀將並不牢固的竹榻壓得吱吱作響。

  就在張勳話音方落之際,卻聽得前頭的兵士吵吵嚷嚷,亂得不可開交,張勳以為又是兵卒為爭奪敵人棄下的物品而翻身,遂也不以為意。

  可誰知混亂越演越烈,不僅是最前頭的兵卒就是張勳的中軍也開始喧鬧起來,其中還夾雜著陣陣驚呼:「不好了,敵人殺過來了!」

  「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張勳猶自不信,黃忠被高順殺得棄甲逃竄,如何還能有再戰之力,對於陷陣營的能力,張勳是心知肚明的。

  「大將軍,敵人過來了,我們快跑吧!」一名軍侯穿戴的下級將領飛快的跑過張勳的跟前,未等說完,已是撒開兩腿朝著後面逃去。

  未等張勳有所反應,湧來的人流將他的竹榻一下子衝倒在地,只顧著逃命的兵卒這時哪裡管得了什麼將軍不將軍,任張勳身旁的親隨如何的喝斥,也擋不住抱著鼠竄的潰兵。

  黃忠的反擊來得適是時候,從荊南隨黃忠遠道北上的二千勁卒可以說多是百里挑一的勇士,論及跋山涉水的能力,對山與水司空見慣了的這些兵士自然毫無懼色,與張勳的那些初上戰陣的新卒相比強的不止一倍。

  若不是被張勳的無能,當可以早些察覺到黃忠誘敵深入、疲敵殲之的圖謀,現在一切都已注定不可改變了。就像一場比拚耐力的賽跑一樣,只有事先儲備了足夠的能量,才能成為堅持到最後的勝利者,張勳不自量力的輕率之舉不僅喪送了袁術僅有的一點力量,而且也要了自已的性命。

  在亂軍之中,倒在地上的張勳被無數只腳狠狠的踏過肥胖的身軀,原本就虛弱不堪的他哪裡經受得住,待到被衝散的隨從再一次找到他時,張勳已是兩眼翻白,一命嗚呼了。

  袁術麾下最後一員大將殞命西曲陽,巧合的是當初率軍攻滅曲陽城、屠戳城中百姓的也是這個張勳,這一切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江亭,只是臨近渠水的一個小埠,以前這裡最大的官是亭長,現在則成為曾經赫赫威名的右將軍袁術暫時棲身的地方。

  年還不過五旬的袁術滿臉的憔悴,全身浮腫,就像一根垂垂將死的朽木,隨便來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一個面露菜色的饑瘦侍婢端上一壇清水,袁術強睜開浮腫的眼睛,只看了看便揮手將罈子打翻在地,厲聲道:「為何不取蜜水來?」

  那侍婢本就身子單薄,哪裡經得住袁術這重重一推,頓時跌倒在地,她抽泣著拾起壇片,鋒利的缺口將一雙纖手劃出道道血痕,聽得袁術的話,這婢女心中久壓的忿恨之情再也抑制不住,抬首奮然道:「哪有蜜水,只有血水?」

  袁術盛怒,他料不到一個低賤的侍婢竟也敢頂撞自已,正欲下令將侍婢推出去斬首,這時女婿黃猗忽然從外面跑進來道:「父皇,張大將軍方才差人來報,聯軍已順利突破淮水渡口,現他正率軍追擊敗卒中!」

  雖然袁術早歸還了帝號,但私底下黃猗等幾個親眷仍然是以皇帝相稱,袁術對此也是欣然默應,而這一次他遣張勳與高順、張遼一道進軍壽春,目的就是想重新奪回淮南,恢復以往的地盤和聲勢。

  天下,又不只是姓劉的一家的。

  只要這一次能奪回淮南,東山再起未嘗不可能。

  想到此處,袁術哈哈大笑,忽然又心念一動,問道:「呂布軍有沒有一同追擊?」

  黃猗乃是一介文士,只懂得筆墨詩賦,身無縛雞之力,聽得袁術問話,戰戰兢兢道:「大將軍軍奏上沒有具體說明,我想應該一同追趕了吧!」

  袁術臉色微變,慍道:「此等要事,怎可糊塗,還不快差人去察明實情——,不這一回你親自去一趟,等見了張勳若是呂布軍也在,不必多言,若是只有我軍追擊的話,讓張勳速速回師,切不可貪戰!」

  袁術雖然已被酒色淘空了身子,但這麼多年諸侯之間的你爭我奪經驗告訴他,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在利益面前,一切的誓言都是不可靠的,呂布這一次痛快的答應出兵淮上,目的也絕不止驅逐高寵那樣簡單。

  黃猗低著頭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轉身準備車馬欲渡淮南下,而袁術說完這幾句話,已是臉如金紙,蠟黃一片,一口濃啖梗在咽喉間差一點回不過氣來。

  正這時,袁胤神色驚慌的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邊跑邊喊道:「大哥,大事不好,江亭被呂布的兵卒包圍了!」

  「你說什麼?」袁術臉色異常,只覺一股悶氣鬱結於胸。

  袁胤面如土色,道:「外面,突然間來了大批打著張遼雁北騎旗號的兵卒,他們不由分說,正逐家逐戶的搜查呢?」

  「他們想幹什麼?」袁術心中咯噔一下,跌坐到床簀上,隱隱的他猜到了幾分張遼遣兵來的目的。

  「大哥,怎麼辦?「袁胤逞嘴皮子工夫還有幾分能耐,至於對付刀兵則全無主意,一時只急得團團轉。

  袁術定了定神,一把扯下腰間的一塊玉訣,交與袁胤吩咐道:「你想辦法避開外面的士卒,潛出江亭去找張勳,讓他迅速帶兵回來,就說這是我的命令,他若不信你把這一塊玉訣交給他。」

  袁胤抖抖嗦嗦的接到玉訣,眼神中流露出絕望之色,問道:「大哥,萬一我要是出不去怎麼辦?」

  袁術見袁胤猶自婆婆媽媽,氣得拍床長歎道:「事起緊急,你還不快走,晚了你我就要命喪於此地了!」待說罷,一口鮮血已從嘴角沁出,侍婢忙遞過白絹擦試,素白的絹綢頓時染作血紅一塊。

  正此際,卻聽得門外一陣人聲鼎沸,一隊兵卒擁著五花大綁的一人進得房內,袁術定睛一看,被促擁著的那人正是適才出去的黃猗。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為首的那員呂布軍軍侯瞥了一眼肥頭豬耳的袁術,鄙夷的大聲道。

  隨著他這一聲喊,房內房外頓時吶喊聲一片,袁術一聽心知事已無法挽回,頓足捶胸,仰天悲歎一聲道:「袁公路乃至是乎!」

  袁術這一聲連呼了好幾聲方罷,剛剛抑制住了的鮮血又從他嘴中噴湧而出,這一次那一塊素絹再也遮攔不住,血跡只片刻間便將他的胸襟盡數染紅。

  忽然間,袁術雙目瞪圓,手腳一陣亂顫,口中雖然仍在嚅動,卻已發不出聲來,在抽搐了幾下後,出身四世三公顯赫家族,卻試圖篡位自立為皇的竊國大盜袁術氣絕而亡。

  一代梟雄終命殞江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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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2 | 顯示全部樓層
  江東的戰局隨著孫策最後的孤注一擲而撲朔迷離起來,兩軍在神亭嶺一帶相互對峙,互有勝負,為抵擋住陸遜統領的近三萬高寵軍精銳,孫策可以說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力量,周瑜、程普、呂范、黃蓋、孫權等重要將領全都聚集在神亭嶺前線。

  與此同時,在南部戰場上,八月間,董襲、賀齊率一支偏師猛攻林歷山,將李通所部團團圍住,李通則依據林歷山的懸崖削壁,扼守山道與敵相抗,使得孫策軍在山下徘徊月餘,始終取之不下。

  這樣曠日持久的僵持下去,是孫策和高寵兩人都不希望的,但身在局中,他們如今都已是騎虎難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尋找一切的機會來打破目前的平衡,使得勝利的天平傾向自已這一方。

  在這場發力的角逐中,誰的頭腦更冷靜,誰就有可能贏得勝利。

  秣陵的秋天在九月間到來,江風吹來,有一點微涼。

  這樣的天氣,是出遊的好時節。

  攝山,座落在秣陵東北二十里的地方,山有三峰,主峰鳳翔峰卓立天外,與江流相映;東北一山,形若臥龍,名為龍山;西北一山,狀如伏虎,名稱虎山。同時,要攝山的西側更有成片的楓樹,每到秋時,滿山紅遍,景色十分迷人。

  在鳳翔峰的西南麓,是千佛巖所在,昔日笮融、薛禮據秣陵時,崇信佛教,興民力嵌刻佛像、洞窖,在這個戰亂的年月,人的命運往往無法把握,任你今朝是大戶豪族,等到了明日也無法預計是否仍能風光。

  在這個莫測變化的時局下,佛教的因緣前世說法寄托了人們對未來的種種不安與幻想,它的興盛勢所必然。

  香煙繚繞,信男善女或步行、或乘車,循著山道來回。

  清晨,霧氣剛散,在爬山的石階上,正有三人正拾階而上,邊談笑著邊往楓嶺深處行去。

  左首一人,年約三十上下,身軀高大威猛,一張略顯消瘦的臉上,略透著些疲憊之態,似是剛剛大病初癒;右首一人,卻是一個年紀在二十左右的英俊少年,在束起的頭巾之下是一張白皙無塵的臉龐,就這一份清秀,已是足夠吸引住無數上香女子的目光。

  而在這二人中間,則是一個黑黑黝黝相貌平常的年輕人,與身旁與眾不同的二人相比,絲毫看不出有什麼出類拔萃的地方,卻不知為何,那兩人卻要把最尊貴的中央位置讓與他。

  插肩而過的女子一個個露出忿忿不平的神情,這些豪族千金平日裡難得有機會出門,上香是一個很好的借口,除了祈求家人平安外,能否尋著好夫君也是一個目的,所以,在她們眼中,那個年輕的俊朗公子才是上上之選,至於其它人就不得不靠邊站了。

  「陸公子,看來你很得人緣呀!」當中的黑黝青年眼睛一轉,說笑道。

  那英俊的少年打量了一下四周,臉一紅,大聲回道:「那些個以貌取人的庸俗女子,我是一百個瞧之不起。」他這一聲不要緊,頓讓本對他指指劃劃的眾女子一個個面紅耳赤,羞不能言。

  說罷,他忽然朝著中間的黑黝青年一擠眼睛,目光朝著階旁的一個擺放著野果的小攤掃去,只見那擺攤的是一對年輕的夫婦,女的低著頭,頭巾包住了大半張臉,看不真切實際的年齡,懷中還抱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嬰兒,男的則正忙碌著將個大的野果擺弄到上頭以吸引客人。

  黑黝青年臉色一變,一把拉著兩人鑽進道旁灌木叢中,三轉兩下之後,方自避開了進香的人流,來到一處稍顯僻靜的所在。

  「寵帥什麼時候也變得油嘴滑舌起來?」粗豪的漢子拍了拍身上沾著的叢屑,笑說道。

  面色稍黑的青年長吁了一口氣,沉聲道:「子義,方才階上那一對擺攤的夫婦男的一雙手骨節突出,皮膚白嫩,這絕不是一雙慣做農事的手;女的懷中抱著孩子一任哭鬧,卻不去解襟餵奶,這也不是一個母親會做的事!」

  這時那俊朗公子一把扯下頭巾,頓讓滿頭的青絲如瀑般飄落,再瞧他的樣子,分明是一個美貌無雙的女子,哪裡還有半點男子的模樣。

  她回眸仔細瞧了瞧身後,淺笑盈盈道:「那般三流的暗探,孫策竟也派出來丟人獻眼!」

  「幸爾陸姑娘眼尖,要不然暗探跟著豈不掃了遊興!」粗豪漢子聞言哈哈一笑,臉上凝結的憂色也緩和了許多。

  這三人不是旁人,正是高寵、太史慈、陸緹三人。太史慈的傷勢經過華佗的妙手醫治,終於能下得床來走動了,雖然離全愈還需將養好幾個月,但現在的結果已令高寵倍感欣慰了。

  為了得到這個結果,華佗可以說使盡了一切手段,就在短短的一個月內,華佗就由一名最底級的孝廉直接晉陞為功曹議郎、兼軍醫總管的位置,當然,以華佗的人品,高寵是不會讓這個「功曹議郎」有實際權力的,畢竟華佗的長處在於醫術,而非做官。

  這一次出遊是陸緹的提議,主要是為了給太史慈散散心,這些日子來,儘管太史慈沒有坦露,高寵也知道看著甘寧、徐盛等同僚一個個立下戰功,而自已卻兵敗受辱,太史慈心中始終鬱鬱。

  「寵帥,神亭嶺戰事膠著,急需戰將,慈今已傷好請求一戰!」太史慈言詞切切。

  高寵眺望著滿山的紅葉,一雙眼睛炯炯,道:「子義勿急,你且安心將傷完全養好,孫策如今已是強弩之末,神亭嶺那邊有子敬、伯言、興霸照應著,雖暫無戰果,但支撐下去應不礙事。」

  太史慈見高寵仍不答應自已出兵,長歎道:「這些天來,我每日夜裡,皆能夢見戰死涇縣的二千軍卒在對我說:何日替他們報仇雪恨。石印山之仇不報,慈這心病如何能好?」

  高寵聽太史慈說得沉痛,心中也不禁噓噓,遂安慰道:「寵今日與子義同游,正為此事,為擊破孫策,寵已布下計謀,相信不用多久,定能給子義一個交待!」

  「此話當真?」太史慈猶自不信。

  高寵笑答道:「兩軍對戰,謀為首、勇為次,這一次與孫策較量,我不用千軍萬馬,只用二、三人足矣!」

  太史慈臉上神情還是將信將疑,高寵此時也不分辯,只是舉步向前往楓林的深處行去。漫山楓葉紅似火,攝山臨江的這一段山坡,通紅一片,與奔流不止的江水相映,有一種令人陶醉的韻味。

  「美景絕色,宛如雲霞棲息在山嶺之間一般。」陸緹輕歎道。

  高寵看著陸緹婀娜的身影,微微一笑點頭道:「這山名為攝山,實是不能言盡山之美,莫如改名為棲霞山,兩位以為可好?」

  太史慈撫掌大呼:「紅葉如霞,棲息於山上,這名字比原先的強過百倍!」

  陸緹隨於吉遊歷四方,比這攝山更為高大、俊秀的名山大川也見得多了,但唯有這一次出遊,給她一份異樣的不同感覺。

  這山其實並沒有什麼的不同,不同的是隨游的人不一樣。

  而不一樣的人遊山,感覺中腳下的山也必然不同。

  陸緹見自已不過隨口一句,便如心靈感應一般,高寵就說出了自已的心思,當下心中亦自暗喜,嘴上猶不由衷的說道:「一語而更名,似有不妥吧!」

  眺望紅霞漫山,高寵豪氣頓生,笑道:「這山的名字也是有人起後才傳於世的,前人起的,後人也可改的,若干年之後,若再有人以為棲霞這名不好,再改過就是了。」

  三人一邊說笑著,一邊往楓林的深處行去,但見行不多遠,前面有一座尋常的再尋常不過的木屋,遠遠的看去,就是一處山裡人家居住的地方,但近了看去,卻能分明感覺到它的與眾不同。

  它建立一處突兀的陡巖上,從山腰處要想接近這所房子,只有門前的那一條險道,而雖然山坡上長滿了楓樹,但距離房子近處十餘丈遠卻是一片空曠,那裡的樹木早被人齊根的砍去,只留下一個個禿禿的圓頂,這樣一來任何人想要靠近這裡,不被發現是絕不可能的。

  「約好的地方應該就是這裡了吧!」高寵停下了腳步,輕輕的說道。

  陸緹這時已束好了青絲,恢復了書生的打扮,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點了點頭,道:「不錯。」

  正這時,只聽得遠遠的一聲斷喝:「是揚州刺史高大人嗎?」

  高寵尋聲看去,那聲音正是從木屋方向傳來,陸緹與高寵對視了一眼,大聲回道:「正是我家大人,敢問許家少主何在?」

  這時,從木屋內跨步走出一名黑衣大漢,哈哈一笑道:「我家少主已候多時了,大人快請!」

  說罷,此人快步迎上前來,攤開一雙雄壯有力的臂膀,將高寵一行攔個正著:「我家少主說了,此事機密,請大人單獨往屋內一敘!」

  高寵面色一慍,道:「我這兩位兄弟不是外人,即便是軍機大事我也從不瞞著他們,去稟告你家少主,要是想報父仇的話,就不能婆婆媽媽、瞻前顧後的。」

  這黑衣大漢臉色一陣潮紅,只低著頭回道:「請大人稍候片刻,我馬上去告知少主一聲。」說罷,又急急的返身往木屋而去。

  太史慈望著這個黑衣人的背影,一臉的困惑,問道:「是何人擺這麼大的架子?」

  高寵淡淡一笑,道:「子義,這些天你在養傷,可曾聽說上個月孫策在穹窿山誓師,將吳郡太守許貢給斬了祭旗之事。」

  太史慈點點頭:「聽陸姑娘說許貢府上百餘口上至妻兒、下至奴僕皆被孫策的都尉朱治率兵屠殺,許家已被滅門。」

  「這個消息不太確切。許家雖然被朱治抄了,但許家還是有人逃脫了那一場殺戳,這個人就在你我的眼前。」高寵望著木屋的方向,沉聲道。

  「是誰?」太史慈問道。

  高寵沒有立即回答,他看到了方纔的黑衣人又從屋內走出,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他腰懸長劍,只是定定的站在門口,眼神中透著一絲的絕望與決然。

  「是他,許貢最小的兒子。」高寵道。

  「請刺史大人看準了小人的步子!」黑衣人的言語雖然謙卑,但臉上神情卻有譏諷和自豪的得色,那箇中的意思就是沒有他的指引,高寵一行是到不了陡巖上木屋的,即便到了,想下來也還得他引路才行。

  高寵笑了笑,抬步與陸緹、太史慈二人隨著黑衣人上得陡巖。

  待到門前,那年輕人拱了拱手,道:「許無名見過刺史大人。」

  高寵朝著屋內看去,見房內還有二名頭戴斗笠的黑衣大漢,那笠沿往下拉著,將一張臉遮得嚴實,看不真切,在他們的腰間,各插著一把無鞘的長劍。

  「汝見我所謂何事?」高寵一邊打量,一邊問道。

  許無名錚的一聲拔出劍,用雙指彈了一下,道:「大人是聰明絕頂之人,緣何明知故問,若非為報父仇,你我還有什麼其它好說的嗎?」

  「要殺孫策可不是容易的。」太史慈道。

  許無名一俾眼,看也不看太史慈,大聲道:「石印山一敗後,看來太史慈已不復當年之勇銳了,孫策領兵作戰雖勇,但在我們這些人的眼中,也並不是什麼殺不了的人物!」

  高寵微微一笑,道:「早些聽聞許貢府上豢養數名死士,其中能人異士甚多,更有傳言能稍臾間殺人於千里之外,不知可有此事?」

  「當然!」許無名挺起胸膛,自豪的回道。

  高寵瞟了一眼房中兩人,譏諷道:「既有如此能耐,少主還找我作甚,直接去殺了孫策不就完了。」

  那兩個帶劍漢子一聽,頓時倏的站起,一雙手各按在劍上,許無名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的怒意,但很快就平復了神情,他朝著兩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坐下。

  隨後,許無名大聲道:「孫策麾下繞帳親卒守衛甚嚴,沒有確切的情報,恐很難一擊制敵,故無名要報父仇,非得大人相助不可。」

  高寵道:「你是要我軍暗探配合你的行動!」

  許無名搖了搖頭,道:「我只要他們提供孫策每日的動向就可以了,其餘的事我們自會去辦!」

  「我記得——,當初你的父親帶著人抄沒了我叔父全家,不想時過境遷,這樣的事落到了許家人的頭上,你說我答應你怎樣,不答應你又怎樣?」高寵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忽然間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好感,也許是相同的境地使然,也許是他身上的那一份決然的氣勢。

  「若父仇得報,無名將無憾矣,倘留得一條性命,願以身為大人效命!」許無名坦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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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2 | 顯示全部樓層
  晚霞日落,點點的磷光將江水映得眩目神移,與許無名的這一次秘談對於高寵來說,雖然有見不得人的陰謀,但帶來的好處卻是顯而易見的。

  面對孫策與呂布兩面夾擊的局面,高寵首當其衝的選擇是集中優勢兵力,先打垮一個,呂布的目的是要佔據兩淮,稱霸徐泗,孫策的意圖則是東山再起,一舉將高寵趕回到群山閉塞的豫章,有可能的話,讓高寵如袁術般覆亡自是更好。

  兩相權衡,孰輕孰重,高寵自然拈量得出。

  淮南方面,黃忠在撤退中將袁術最後的一點家底殺得人仰馬翻之後,退到逍遙津一線固守,這裡既有劉馥督造的合肥城可倚靠堅守,又離巢湖很近,水師可以從長江直接駛入施水增援,高順、張遼若想攻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況且,在揮師佔領了空虛的壽春、成德後,呂布軍倏然間吃下這麼大一塊地盤,只憑三千兵力守住幾座大城已是不易,更莫說舉兵南侵了。

  江東方面,孫策、周瑜、程普一方面以主力牽制住陸遜大軍,另一方面遣出黃蓋、呂范、凌操等作戰經驗豐富的將領,從多路襲擾陸遜大軍的側冀,時值九月中旬,離十月初稻穀收穫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候其將熟未熟之際,割而收之,這是最狠毒也最有效的一招,一旦軍糧供應不濟,軍隊的士氣就會低落,失敗也就不可挽回了。

  面對孫策的挑釁,高寵自然不甘被動防禦,甘寧的錦帆軍已從長江開進太湖,深入到吳興、烏程、湖熟一帶,一直以來被冠以魚米之鄉的江南重又陷入到了吳楚爭霸的紛亂之中。

  最堅利的拳頭從來只有一個,無論哪一方被擊中,都再沒有翻盤的機會,所以,一絲一毫的失誤都會導致整個戰局的變動。

  楓橋,與太湖通壤的這個埠頭現在已成為了連接孫策軍前後方的中轉站,吳郡、會稽一帶徵集到的輜重經由這裡輾轉到神亭嶺前線,那裡駐守著孫策的精銳——二萬三千餘的江東勇士。

  鑒於甘寧錦帆船隊不斷的深入腹地襲擾和楓橋的重要性,孫策將中軍設在楓橋,作為拱衛。

  點點的漁火映著皎潔的月色,將河流縱橫的平原劃分為一小塊一小塊的窪地,孫策卸下沉重的戰甲,換上平素穿戴紅色錦袍,帶著輕鬆的笑容舉步出帳。

  方纔,派往秣陵的暗探帶回了好消息,高寵在兩軍對戰的緊要關頭居然有閒情逸致到攝山遊玩,從敵方軍隊調動的跡象看,甘寧軍近日減少了對沿湖一帶的襲擾,似乎有回兵秣陵的意圖,估計是要增援淮南,這樣的話——,神亭嶺戰場的壓力將大大減輕。

  「來人,與我備馬!」孫策抬頭看了看夜色,興致正濃。

  朦朧中,一人踏月色赤足而來,手中倒提著一個半空的酒罐,邊走邊歌曰:「聞延陵之理樂兮,睹吾之治《易》;觀雕摩之益光兮,乃知東南之美!」

  孫策定神看去,原是功曹虞翻,翻字仲翔,屬會稽郡餘姚人氏。前會稽太守王朗命其為功曹,待孫策征伐會稽時,虞翻正好父親亡故,守孝在家,聽說孫策舉兵來伐後,虞翻立即脫下孝服去見王朗,並勸說其南避孫策,王朗不納結果在查瀆被孫策擊破,敗亡海上,後王朗歸降,孫策聞虞翻之名,復任用為功曹。

  不過虞翻生性狂直,放浪形骸,最見不得無義背信之小人,歸孫策後僅與張昭、張紘寥寥幾人相合,並著有《易注》一書,其才識為北海孔融所稱道。

  「明府欲往何處?」遠遠的瞧見孫策身影,虞翻白眼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酒罐,問道。

  孫策一展劍眉,持馬韁大笑道:「秋遊狩獵,正是時也,仲翔可有意同往?」

  虞翻聽罷,忽收斂嘻笑放浪之態,正容諫道:「明府自渡江以來,任用剛剛集攏的賢才,驅使四散歸附的勇士,都能夠得到他們的死力相助,就是高祖皇帝也不能夠相比,明府喜好微服出遊,身邊的官員如果不加以勸諫,繞帳親隨就會受苦。古人有云:為君主者不注意自已的言行舉止則無法樹立威望,這就是龍魚善泳,卻受困於窪丘,白蛇善匿,卻被斬於當道,希望明府多加留意。」

  孫策聽罷,俯身笑道:「仲翔言之有理,但時有所思,行有所得,與一個人獨坐悒悒無歡相比,我更喜歡在馳騁的風中感受一切,唯有如此,頭腦才會加倍的清醒,這就是我出行的原因所在,今夜月色誘人,正是絕佳的遊獵時節,仲翔何不同往!」

  見打消不了孫策的決心,虞翻長歎一聲,道:「翻酒飲久矣,且不善騎射,還請明府見諒!」

  孫策大笑著催動戰馬,如風一般從虞翻身邊馳過,只留下一句:「仲翔且等著,回營時我遣親隨送一、二隻野味於汝!」

  虞翻只呆呆的屹立在營門口,轉瞬間孫策一行已消失在夜幕中,虞翻恨恨然將酒罐一擲於地,歎息道:「明府既知不可,何故又執意而為?」

  被皎潔月色照映的太湖岸邊,叢叢蘆葦將道路遮掩得密密實實,僅剩下一線被趟倒的小路,「嗖——」的一聲,被馬蹄聲驚擾的野鴨拍打著翅膀飛起,上下翻滾了幾下後,又倏的落到遠一些的地方。

  孫策一邊緊催戰馬,一邊張弓搭箭,瞄準兩邊驚起的鷺鳥,就在不知不覺間已和身後的親隨拉開了距離。

  蘆葦叢中,有「悉悉唆唆」的響聲傳來,這是有人在靠近,孫策卻還沉浸在狩獵的喜悅中,以為是親隨相跟來了,渾然沒有察覺危險正在慢慢的臨近。

  夜風舞弄葦頭,帶來的是越來越濃重的寒意,再過些日子,就應該是冬季了,孫策心頭莫名的湧起幾分感歎。

  「是誰?」忽然間,孫策感到了一股突然而至,濃烈有如實質的淒厲殺氣。

  三個黑影隱隱綽綽出現,從身形上看去是一高兩矮,三人皆是腰懸刺劍,手持彎弓,其中一人手中箭矢已搭上弓弦。

  「我等是孫權部卒,在此只為狩射!」中間一人見孫策單騎獨行,昂然傲立面對,不禁也是一愣。

  孫策聽罷,持弓大聲道:「仲謀之兵,我怎會不識,汝等妄言豈能瞞我?」

  「我等原為韓當舊部,韓當敗亡後方歸附了——!」左首一個矮個漢子操著吳地口音,陰陰冷笑道。

  見孫策已起了疑心,三個黑影遂呈半扇形左右分開,從左中右三個方位將孫策包圍了起來,手中的彎弓也已放在最適合出手的位置,看得出配合相當的純熟。

  也只有慣行暗刺的殺手才會有如此的默契,在不斷的刺殺實踐中,他們已習慣了尋找最佳的時機、同時出手一舉克敵的過程。

  現在,他們每個人的頭上都冒著騰騰水汽,目光中滿是緊張和熱切的期盼,能夠刺殺名滿天下的孫策,對於一個殺手來說,是絕不可錯過的,更何況還有恩主許貢的家仇。

  未等這漢子話說完,孫策雙手貫力,緊崩著的弓弦一鬆,一支利箭疾急飛出,直取向敵方咽喉,就這三人寥寥二三句,孫策已察覺出了危險。

  孫策這一箭射得全無徵兆,在箭矢射出的同時,孫策的肩頭幾乎不見任何的動作,那矮個漢子顯然未料到孫策會如此的敏銳,手中彎弓欲架卻全無使力之處,只得一邊忙不迭的棄弓取劍,一邊俯身閃躲。

  只是這匆忙之中哪裡躲得過去!

  「卟——!」那矮個漢子一聲慘呼,仰面倒地,箭矢貫入額頭,強勁的力道將堅硬的頭骨射穿,矢尖從後腦處突出,沾滿了粘稠血紅的腦漿。

  「孫郎的弓箭可不是只用來射鹿的!」一箭射出,孫策奮起大呼。

  餘下二人見孫策發力,知身份已經完全敗露,又見其只一回便射殺同伴,心中更是大恐,畢竟孫策小霸王的威名赫赫,若不施以暗算突襲,要想擊殺實是難上加難。

  情急之下,二人忙舉弓亂射,也是事起湊巧,孫策在得意之下防備稍懈,被高個漢子一箭射中面頰,鮮血頓時迸流,本應是鹹鹹的血中,這時卻有了另一股奇怪的味道。

  「鼠輩,竟然用毒!」孫策用手抹了抹嘴角,神色淒厲恐怖,俊朗的臉上因為忿怒而青筋突露。

  那高個漢子見孫策飲血,狂喜道:「不錯,我這箭矢上已淬了無藥可救的劇毒,這毒是我家少主採集了數十種毒物配製的,任是大羅神仙也解不了,孫策——,我們要用你的命來嘗還許家百餘口冤死的亡靈!」

  「死又何足懼!孫某刀下正欠亡魂,汝二人就補了缺吧!」還未等他得意完畢,那廂孫策已是縱身下馬,持古綻刀直撲而來,他的眼神充血通紅,他的聲音嘶啞而有力。

  兩名刺客見孫策知已中毒,居然毫無懼色,不禁臉色大變,古來豪勇之士不乏於世,但如孫策這般知死而不懼的,畢竟是少之又少。

  轉瞬間,孫策身形如同飛鷹展翅,幾個箭步已近得跟前,古綻刀更是沒有絲毫的停滯,力劈而下,高個刺客大驚,拔劍架迎,但以劍之輕靈如何能擋得住孫策蓄勁全力施為的一擊,「鏘!」一聲響後,劍已斷為兩截,而古綻刀卻依舊氣勢不減。

  眼看著同伴立馬就會斃命刀下,剩下的另一名刺客知若遲疑,二人都將性命不保,遂趕緊持劍疾刺孫策的背後,這一招正是攻敵之必救,孫策若是不顧身後之敵,誠然可以將高個刺客劈成兩瓣,但自已也將躲不過背後的襲擊。

  「來得好!」孫策大喝一聲,刀勢倏然劃過一個圓孤,從脅下鑽出,正好將來劍擋格住,隨即孫策借了這一格的勁道,古綻刀一推,平平的削向矮個刺客握劍的手,這一刀雖然看似簡單,其中火候卻是絲毫都差錯不得。

  以一敵二,身中毒創,孫策明白自已除了搏命外,已沒有退路。

  只有在毒發之前擊垮對手,才能贏得時間。

  不出意外的話,親隨會很快的搜索到這裡,只要支撐到那個時候,一切就將終結。

  「快棄劍!」高個刺客疾聲高呼,同時雙手貫力,斷劍碎成數片,飛擲向孫策。

  面對孫策削來的刀鋒,矮個刺客稍一猶豫,一條右臂已齊根被砍落,滴著血斜斜的飛了出去,矮個刺客一聲慘呼,身軀一陣抽搐,強烈的炫暈已使他完全喪失了戰鬥的慾望。

  「去死吧!」 方纔已錯失了一次機會,現在孫策決意先解決其中一個,他雙手一絞,古綻刀迅捷的迴旋突進。

  那矮個刺客悶哼一聲,長刀已從他的右肋深深扎入,再從他的後背穿出。

  在鮮血飛濺中,孫策迅捷收刀,和將將欲倒的屍體擦身而過。

  就在這當口,身後的碎劍已襲到,孫策奮力一扭身軀,好不容易將襲向背部和頸項的碎片躲了開去,但他已無法避開最後的那一塊。

  忽然間,右脅處一陣冰涼,隨即是一陣灼熱的疼痛,孫策知道這一處的傷勢牽動了被壓制的毒創,必須乘著最後的一點餘力將敵人擊斃,否則——。

  可是,他的雙手已使不上一點的勁道,他的雙眼已強睜不開。

  高個刺客獰笑著在一步步的靠近。

  小霸王毒發已不足慮。

  刀落,孫策仰頭,在這生死一瞬的緊要關頭,高天之上竟然橫空掠過一枚璨若琉璃的飛逝流星。

  流星如淚,晶瑩而無暇,散發著靚麗的光華,在如夢的星空中劃過長長的一條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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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2 | 顯示全部樓層
  流星飛墜,剎那芳華。

  有生以來,孫策第一次感到自已離死亡是如此的近,在接近暈炫的瞬間,胸中更像有一團炙火在灼燒,這是不甘崩熄的火焰。

  「我絕不能這樣去死!」孫策厲聲大呼,奮力將舌尖咬破,強烈的痛楚再一次把孫策從渾沌中拉了回來。

  高個刺客面帶冷笑看著搖搖欲墜中的孫策,從地上撿起古綻刀,吹了一口道:「這真是一把上古的好刀呀,鋒利直可吹毛斷髮,可惜呀,可惜了!」

  「可惜什麼?」孫策死死的盯住對手,猶如一頭明知將死卻猶要掙扎的猛虎。

  「可惜呀這樣的一件利器早應該與太阿、莫邪齊名——!」作為一名刺客和殺手,對於利刃名器總有著不一樣偏好,顯然這個高個漢子也不例外,在得意之下,他卻忘了殺手最重要的一條原則:只要對手還沒有躺下,就絕不可掉意輕心。

  孫策手中已無刀,但他還有一對利拳。

  趁著對手這片刻的鬆懈,孫策已經衝上前,一拳猛劈向敵人的頂門,這刺客一怔,匆忙間舉刀一撩,「咯嚓」一聲,古綻刀從孫策的肩頭掠過,被牢牢地釘在了堅硬的鎖骨上,驚慌中,高個刺客想要拔出刀,但是刃口已深嵌入孫策的骨頭之中,無法拔出。

  就在這時,孫策的利拳已經到了眼前,只聽「撲哧」一聲,高個刺客的腹部被這重重的一擊打得深陷進去,隨後餘勢未衰,又將其龐大的身軀打飛出去數丈之遠。

  「姓孫的個個是勇兒郎,只有站直了死,沒有趴下等死的主!」孫策目盡睚裂,大吼著拔出插在肩頭的刀,隨後揉身撲上,將高個刺客死死的抱住,並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緊緊的勒住刺客的脖頸。

  這刺客平常都是殺人的份,看多了屈膝求僥、苟且偷生的主,不想今日遇上孫策,居然在中劇毒、受重創的情況下,猶然不屈不僥,不禁殺了自已的二個同伴,現在居然還能反擊,心中早已是大怖。

  「你放手!」高個刺客連忙用力掙扎,他不停的將頭朝著孫策鮮血長遠的肩頭撞去,希望孫策能夠負痛而放鬆胳膊。

  但是,無論他怎樣的努力,孫策的那一隻手卻死死的扣住了他的咽喉,什麼都不管。不知過了多久,孫策只感到自己的十八根肋骨好像都已經被打斷了,劇痛幾乎讓他昏厥過去,此時此際心頭那一股不甘的火焰支撐了他。

  在徹底喪失神志的那一刻,孫策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拚命地咬牙挺住扣緊五指,朦朧中映入眼簾的是刺客那一對爆突的死魚眼睛。

  「伯符大哥,你終於醒了!」一聲嬌呼透著驚喜無限。

  孫策費力的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張海棠帶雨的俏臉,還有尚香妹妹掛在彎彎嘴角的可人笑容。

  「主公——萬幸無恙,否則子烈萬死不能抵其罪!」陳武黃焦焦的臉上,猶帶著一絲的疲憊,在他的身旁,程普、張昭等一干文武皆在。

  「子烈、德謀、子布,你們怎麼都在,前方的戰事怎麼樣了?」孫策強支起身,嘗試著要下床,守在跟前的孫尚香忙一把摁住了他。

  「大哥,你這一次能夠逢凶化吉,已是天大的幸事,方才醫師說了,箭頭有藥,毒已入骨,須靜養百日,方可無虞。若怒氣沖激,其瘡難治。」孫尚香道。

  程普接道:「尚香小姐說得沒錯。刺客所用之毒相當的厲害,若不是主公身體一貫強健,加上有神醫華佗的弟子吳普救治,總算保住了性命,否則的話,便是神醫華佗親自來,也不能治癒。」

  「對了,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最後我只記得死死的扣住了那殺手的喉嚨?」孫策霍然想起前事,更憶起拚死相爭的一點一滴,臉上亦自動容。

  陳武面帶敬服,喜笑顏開道:「主公真是神勇無敵,昨晚繞帳親隨找到遇襲地點時,主公全身浴血,右臉頰上箭傷醒目恐布,背上中的碎劍已切入肌肉中,肩頭更是露出森森白骨,就是這樣,主公還是沒有死,相信就是閻王老子,也怕了主公這副模樣。還有知道最後那個刺客是什麼下場嗎?他居然被主公給生生的扼死了,方纔我問過繞帳,他們說早已將三個傢伙砍為一灘肉泥了,這就是敢來行刺我家主公的下場。」

  陳武這一句話說得大家哈哈大笑,孫尚香一臉驕傲,道:「伯符哥哥是霸王轉世,那些想用卑劣手段來害他的人,一個個都會不得好死!」

  孫策一撫用紗布緊纏住的面頰,道:「妹妹所言甚是。雖然這些刺客都已伏誅,但他們背後的真兇——也就是許貢的兒子仍在逍遙法外,子布,你等會兒去傳我命令,將仲謀從前方召回來,讓他去專門處置此事。」

  張昭點頭應了一聲:「是!」

  「另外,雖然這一次只是許貢的餘黨行刺的我,但我相信沒有其它勢力的幫助,單憑許家逃出去的二、三人都不可能有這樣的能量的,我們必須查出這個提供情報的背後黑手,如果我料得不差的話,這個勢力就是我們的老對手了。」說到這裡,孫策的目光漸漸凌厲起來。

  張昭一驚:「是高寵?」

  孫策的眼中露出一絲讚許:「除了他——,沒有人能將我的行蹤瞭解的如此清楚。也只有他,才有實力布下這麼多的眼線去探察我的一舉一動。」

  「這個卑賤的雜種,當初他在神亭嶺施計暗算時,我就瞧出他不是一個好種,只可惜數度征剿都功虧於簣,現在反倒讓他做大了!」陳武恨恨的說道。

  孫策長吁了一口氣,似將鬱結的悶氣一吐而出,說道:「子烈,這些年了,你怎麼還改不了輕敵的毛病,那高寵白手起家能創下今日的局面,就證明他絕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以前我們就是吃了輕視他的虧,以後我們絕不能再犯同樣的毛病!」

  頓了一會,孫策又道:「以我的判斷,在得知我遇襲之後,高寵一定會趁我軍群龍無首之際,在神亭嶺方向加強攻勢,德謀、子烈你們趕緊返回前線,去協助公謹、子衡穩定戰線。」

  「是!」程普、陳武齊聲應了一聲,然後撩甲衣而出。

  「吾兒沒事吧,可急殺我了!」正說間,吳太夫人聽到孫策受襲醒來的消息,忙急匆匆的趕來探望,方才眾人怕老人家一時著急受不了,沒有敢告知於她,現在孫策暫時脫離了危險,才差侍婢趕去傳報。

  附:三國演義關於孫策遇刺情節:

  貢家屬皆逃散。有家客三人,欲為許貢報仇,恨無其便。一日,孫策引軍會獵於丹徒之西山,趕起一大鹿,策縱馬上山逐之。正趕之間,只見樹林之內有三個人持槍帶弓面立。策勒馬問曰:「汝等何人?」答曰:「乃韓當軍士也。在此射鹿。」策方舉轡欲行,一人拈槍望策左腿便刺。策大驚,急取佩劍從馬上砍去,劍刃忽墜,止存劍靶在手。一人早拈弓搭箭射來,正中孫策面頰。策就拔面上箭,取弓回射放箭之人,應弦面倒。

  那二人舉槍向孫策亂搠,大叫曰:「我等是許貢家客,特來為主人報仇!」策別無器械,只以弓拒之,且拒且走。二人死戰不退。策身被數槍,馬亦帶傷。正危急之時,程普引數人至。孫策大叫:「殺賊!「程普引眾齊上,將許貢家客砍為肉泥。看孫策時,血流滿面,被傷至重,乃以刀割抱,裹其傷處,救回吳會養病。

  這一段描述中,孫策身被數槍,且拒且走,幾無還手之力,筆者以為與孫策前番在渡江作戰時挾死一人,嚇死一將的事跡比,著實遜色很多,故另構情節,以示其勇。同時,刺客所用兵器在演義中為槍,筆者以為不妥,參照戰國秦漢刺客資料,殺手多用迅急輕靈的短劍,故改之。

  建安三年九月二十七日,秋日的天氣反覆不定,忽睛忽陰,就如同眼下的戰局一般,郭勝郭敗都看不清、道不明。

  經過這幾日的休養和調理,在吳普的救治下,孫策的傷勢稍好,已經能從床上起來行走幾步了,不過,他的面色卻蒼白中透著一絲青色,毒素看來已在向孫策的內腑轉移。

  「報吳侯,前往許都的使者回來了!」正議校尉張紘帶著一名使者推門而進。

  孫策聞言精神一振,道:「噢,子綱快說說朝廷對於江東戰局抱的是什麼態度?」

  張紘面有難色的頓了頓,沉吟道:「這一次到許都去,朝中的那些受了好處的官員自然要為主公說話,皇帝的態度也開始轉向了我們這邊,但不料將作大匠孔融在去了趟秣陵後,居然態度鮮明的站到了高寵那一方。主公知道孔融是曹操也奈何不得的人物,由此看來,朝廷那一塊暫時是指望不上了。」

  「其他人都不重要,關健是司空曹操是什麼態度?」孫策不以為意道,呂布和袁術出兵淮南只能是牽制高寵的注意力,要想徹底翻盤,孫策必須在朝廷上有所行動,最好的結果就是皇帝能下詔書罷免高寵這個刺史。

  「主公,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司空曹操雖然沒有明講,但態度是很明確的,如果我軍與高寵一直這樣打下去,最高興的應該就是曹操了。」張紘搶答道。

  這時,那進門後一直低著頭的使者聽孫策問話,忽然緊走幾步,上前稟道:「司空大人的態度小人在許都倒也探得一二:聽說曹操帳下謀士郭嘉曾有言,說吳侯你——輕而無備,性急少謀,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於小人之手,故並不足懼。」

  這使者只顧得嘴快邀功,渾然不察孫策的神情已有了變化,那邊張紘正要出言打斷,卻被孫策以凌厲的眼神喝止住,待使者話一說完,孫策不禁勃然大怒。

  「郭嘉酸儒,竟敢欺吾!」孫策一抖手,將案几上的筆墨盡數掃落。

  張紘急勸道:「主公息怒!」

  「那許都還有什麼傳言,盡說無妨,恕你無罪?」孫策稍稍平復了心情,又問道。

  這一次使者嚇得再不敢妄加言語,許久方支吾道:「許都街巷都在說——,說主公根本就不是高寵的對手,還說江東龍虎相爭,結果老天早已注定了。」

  「又是這些無稽之談,主公勿放在心上!」張紘道。

  「這——這真是氣殺我也!」此時,孫策已是神情激奮,哇得一口污血噴湧而出,隨即將素白的胸襟染得鮮艷無比。

  吳郡,討逆將軍,吳侯孫策府邸後院。

  寬敞而錯落有致的院落內,沒有尋常江南人家花花草草的擺設,取而代之的是石板鋪就的整潔場地,在靠著一排的院牆的地方,還擺放著鋒利得閃著寒光的兵器。

  僅瞧著這些擺設,任誰也不能猜出這裡便是孫家二小姐孫尚香的閨院,此時,這個本應是琴聲鶯語的院落內,卻是劍氣森森,奪人心魄。

  「獨戰東南地,人稱小霸王。運籌如虎踞,決策似鷹揚——。」一個纖瘦盈盈的少女衣衫飄飄,手拈劍訣,口中抑揚頓挫,正劍舞四方。

  這時院門外急匆匆的跑進來一名年紀在二十上下的侍女,邊跑邊大聲道:「二小姐——,太夫人有請!」一邊說著,一邊抬頭卻見滿眼的森森寒氣,嚇得她瞪圓了一對眼睛,不敢再靠近院內半步。

  那少女聞聲收劍,婷婷玉立,只見她氣不長喘,面不更色,一張俏臉上顯露出剛毅之色。

  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孫尚香,是孫策母親吳太夫人妹妹家生的,自小聰慧可愛,雖不是吳太夫人親生,但一年中多半日子倒住在侯府上。

  細算起來,孫策母親吳太夫人膝下雖有四子一女,但丈夫早逝,大女兒又早早的嫁了人,孫策、孫權、孫翊、孫匡四個兒子現在又都征殺在外,心中不覺寂寞,眼見得妹妹家的這個伶俐可人的丫頭,疼都來不及,哪裡還會喝斥。有時見孫尚香瘋得厲害了,也就是說上一兩句勸勸,聽在旁人耳中,不像訓斥,倒更像是嬌寵。

  「女孩子也該有女孩子樣子,別整天瘋瘋顛顛的!再這般下去,也不知道哪個男子會來娶你。」吳太夫人每次見著尚香,總會笑著問上這麼一句。

  話聽得多了,孫尚香也不以為意,偶爾的回上一句:「哼!我可是非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不嫁!」

  「什麼人才算是大英雄呢?」吳太夫人對孫尚香的嬌嗔也不以為意,笑著追問。

  「嗯——,起碼要象伯符大哥一樣!」對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孫尚香紅著臉道。

  身為吳侯孫策的表妹,眼光自然與眾不同,打小和四個哥哥一塊混著,孫尚香身上少了一份柔弱,多了一分颯爽。

  打小,在她的心中,孫策豪邁俊朗的形象早已植入心房,勇敢豪爽,俊朗英武的男子是每一個少女的偶像,更何況自已從小就相識的哥哥。

  「要嫁就嫁孫家郎!」吳郡的百姓中,有著這樣的傳言,聽著這話孫尚香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欣喜的是伯符哥哥有那麼多人喜歡,失落的是伯符哥哥再不是自已一個人的哥哥。

  十三歲的年紀原是小女兒朦朧愛慕的年齡,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般都會驕傲的鼓起了剛剛發肓的胸膛,示威似的向旁人炫耀著,若有年輕俊秀的男子在側,臉上更會嬌羞俏紅一片,悄悄的閃躲到一旁偷眼觀瞧。

  但是,孫尚香卻與眾不同。

  描紅刺繡這些個女孩子家家當學的,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相反的,對於舞槍弄棒、跨馬征殺她倒有十二分的精神,在她身旁的這幾個侍婢也都是臂膀結實、虎虎有力,尋常的男子一個二個還不是她們的對手。

  聽得吳太夫人差人傳話,孫尚香揮劍入鞘,收拾停當,然後換上一身紅色的女妝,舉步出門,邊走邊問道:「太夫人找我什麼事?」

  「二小姐,夫人這些天整日裡茶飯不思的,只在二小姐在旁時,才能吃下幾口去,剛才夫人憂結將軍的傷情,又不肯吃飯了!」這侍女原是陪侍在孫策母親身邊的丫頭,雖然同為侍女,但身份比其它下人卻要高了許多。

  可不知怎得,待到了孫尚香這裡,也一點凶悍的勁頭都使不上來,語氣也變得溫軟了許多。

  正說話間,一大片烏雲遮住了日頭,未等孫尚香行得幾步,這秋雨說來就來了,頓時窗稜上面急雨如注,將一株繁盛的芭蕉打得枝葉盡落。

  「伯符大哥的傷不知道怎麼樣了,真想過去看看?」侍女在一旁手忙腳亂的打起傘來,孫尚香卻自定定的瞧著這雨幕,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

  這雨一下,連向來颯爽無苟的孫尚香突然間也有了一絲憂色,她輕輕的探出一隻纖手於廊內,任雨點如瀑般拍打著手背,一下又一下的疼痛襲上心頭。

  「老天保佑,保佑伯符大哥的傷早點好!」孫尚香秀眉緊鎖,閉著雙眸,口中不住的念叨著。牽掛著孫策的傷勢的孫尚香這時已恢復了女兒情態,無憂無慮的笑容在她的臉上已然不見,留下的是與十三歲年齡不相稱的一份成熟。

  正胡思亂想之時,有一個僕人神色驚惶的跑了進來,大聲道:「二小姐,不好了,吳侯箭傷復發暈過去了,現在——!」

  孫尚香大驚,忙問道:「怎麼回事?」

  年輕的家僕急喘了口氣,驚惶道:「前面的人傳言吳侯是聽了出使許都的使者稟報後動的怒,聽說那司空曹操不僅沒有答應共討高寵,還出言譏喻說:吳侯輕而無備,性急少謀,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於小人之手。侯爺因此大怒,然後牽動舊瘡以致復發,現在朱治、張昭、張紘等一干文武都聚在前廳呢?」

  孫尚香心頭一重,孫策的脾性她是知道的,曹操的這幾句話看似輕飄飄的,但卻正擊中孫策的要害和痛處。

  「你現在是要向太夫人稟報嗎?」孫尚香問道。

  「回二小姐,正是!」

  孫尚香略一沉吟,對那家僕道:「這件事你先退下,我自會去稟明太夫人!」

  「是!」那家僕應了一聲後退下。

  前院,孫策寢室。

  已滿滿蹬蹬的躋了一屋子人,待孫尚香扶著吳太夫人進來時,張昭、張紘、朱治等一干留守吳郡的官員已悉數聞訊傳到。

  孫策躺在床上,面如金紙,雙目無神,見母親進來,遂強睜開雙眼,叮囑道:「兒天年已盡,恨不能奉養慈母。今將印綬付於二弟仲謀,望母親朝夕訓誡,那些跟隨父親和我一起征殺的舊人,要告訴二弟不能輕怠。如今天下方亂,以吳越之眾,加之有子布、子綱、公謹諸將輔佐,或大可有為。仲謀年幼,決機於兩陣之間,與天下爭衡,雖然不如我;但舉賢任能,使各盡力以保吳越,我亦不如他。倘內事不決,可問張昭;外事不決,可問周瑜。今只恨二弟與周瑜不在此,不得當面叮囑,請母親代為轉告。」

  孫策一口氣說罷,緊閉雙目,稍臾長歎一聲道:「策顧平生,若能驅高寵復江東地,則無憾矣!」

  言畢,合目而逝,時年二十四歲。

  諸人聞之,皆暗垂淚不已。

  黃昏,傍沱大雨中,在吳郡城門外的驛道上,一匹戰馬已跑得口吐白沫,大汗淋漓,馬上一人全身濕透,身軀已是疲憊不堪,挺立不住,卻手中的皮鞭卻猶在不停的揮動,催促著馬兒快行。

  「快開城門!」這人抬頭,抹了一把雨水大喝道。

  城頭守衛的兵士有眼尖的,叫道:「是二公子回來了,快開門!」

  城門吱呀呀的打開,孫權不待完全開啟,一摧坐騎從夾縫中直鑽過去,自聽到兄長病危的消息後,孫權已換過了二匹戰馬,現在跨下的這一匹已是第三匹了。

  吳侯府,門前掛著白幡,被風吹得輕輕搖動,這每一動都讓孫權心頭一緊。

  「不會的,大哥絕不會死的。」孫權心裡不住的吶喊著。

  然而,府內的景象卻讓他徹底的絕望了,原本議事的正廳已被改作了靈堂,同樣的白幡掛著,刺目的白色讓人炫暈,桌上的燭焰靜止不動著,孫權的心中有一陣刺骨錐心的疼痛襲來,這一瞬間,他只感覺自己的靈魂已離開了軀體。

  眼前是雪一般的帳幔,沒有一絲一毫的皺折,孫權目光乾澀地掃向兩廂,張昭、張紘、朱治、呂范、虞翻、程秉、孫河、孫靜……,一個個都不說話,都靜立著不動。

  孫權雙膝跪倒:「大哥——!」

  這一聲呼出,孫權的嗓子已然沙啞,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背後有兩隻手捉住了孫權的雙臂,將他輕輕扶了起來。孫權抬眼,卻見是同樣淚流滿面的孫匡。

  「二哥!」孫匡哽咽無語。

  「蕩寇中郎將程普來吊!」空茫的聲音像是在天外響起,接著是「撲通」一聲。靈堂內死寂的氛圍頓時被打破,孫權轉頭看去,就見又一個全身素白的人跪在靈前。

  「普初為郡吏,從文台公征伐,討黃巾於宛、鄧,破董卓於陽人,攻城野戰,身被創夷,不想世事難料,文台公遭劉表暗算不幸而薨,少將軍盛年,雄姿英發,猛銳冠世,普遂追隨少將軍起兵於歷陽,不想歲月如梭,已然鬢髮未斑,可是,今普雖老邁卻尚在,奈何不見少將軍乎?」程普雙目通紅,一邊大叫著,一邊用兩隻鐵拳砸向石板地,只擂得整個地上都「咚咚」作響。

  「天道何在哇!」程普抑天大呼。

  「德謀節哀!」頹然的張昭長長歎了一口氣,提高了聲音,「請老將軍……節哀順變。」

  程普恍若不聞,只顧著猛擂著地面,直到兩隻拳頭都青腫了,才慢慢停下來,然後深深地叩下頭去。

  程普之後,黃蓋,呂范,宋謙等一干重要的武將都一一趕來祭拜,而在他們中間,唯獨沒有周瑜。

  「公謹為什麼還不來?」吳老夫人在孫尚香的攜扶下,強忍著悲痛道。

  程普起身泣道:「前線高寵軍攻得緊,公謹身為主帥,離開不得,普臨行前,公謹曾叮囑:一切事情以主公的意思為準!」

  吳老夫人點了點頭,雖然不太出門,但前方的戰事她也略知一二,現在孫策剛亡故,前方的將領大多趕回來了,若是周瑜再不堅守在前線,恐怕整個軍隊的士氣和戰鬥力都會受到嚴重影響。

  只有穩住神亭嶺一線,才能保住吳郡、會稽,雖然是婦道人家,這一點吳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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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2 | 顯示全部樓層
  下喪的日期定在三天後,長長的送行隊伍將通向靈巖山的道路擠得滿滿的,孫權一身白衣,呆呆的看著身旁的棺木,眼中已然無淚。

  程普、黃蓋、呂范等一干將領本欲留在吳郡送喪,都被孫權以戰事緊急而勸了回去,神亭嶺一線現在僅有周瑜在苦撐著,若是高寵看破虛實,全力猛攻的話,士氣低落的孫軍是阻擋不住的。

  只不過程普等人回營後是否就能遏制高寵的咄咄攻勢,孫權同樣沒有把握。

  「大哥,你就這麼仍下我不管了麼?」還未成年的孫匡淚流滿面,仆倒在棺木之上。

  「伯符,大哥,黃泉道上你一路走好!」年輕無須的孫翊眼中佈滿血絲,嘴唇上也起了多個水泡。

  孫權閉上乾澀的雙眼,一雙顫抖的手猛然拔劍,大呼道:「都不許哭,孫家兒郎,只有戰死的,沒有哭死的!」

  說罷,孫權繞過白幡,走到即將下葬的棺木前,用力推動棺蓋,那檀木的棺蓋輕輕晃動了一下,露出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棺內是一張毫無血色的、慘白的面孔,不言不動,無悲無喜,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義薄雲天的孫策已然不見了,這一張臉曾經笑得像春天般繁花錦簇,燦爛迷人;也曾經如嚴冬中橫掃一切的可怕寒風,直瞪得人膝蓋發軟——,現在,威震江東六郡的孫郎已走完了他的短促一生,霸王雖勇,然無壽矣!

  「叔弼、季佐,你們兩個瞪大眼睛看著大哥,這——這是最後的一面了,身為孫家的子孫,我們三個絕不能丟父親和大哥的臉,知道嗎?」孫權一把拉過孫翊和孫匡,碧眼圓睜,他的聲音是如此的堅定和平靜,一如以前孫策講話時的語氣。

  「孫家兒郎沒有一個是孬種,大哥不在了,我們還有二哥,江東的基業絕不會這樣完了的。」孫翊傲然應道。

  這一時,他的眼神中已不再傍徨。

  孫權再一次仰頭看了看天,心中只閃過一念:老天無眼。沉默片刻,他才緩緩的拉過棺蓋,小心冀冀的合上。當棺木被泥土封上的時候,孫權看到西方的天際間,有一片雲霞火紅奪目,就像孫策曾經擁有過的生命一樣。

  神亭嶺,陸遜主帳,燈火通明,戒備森嚴。

  帳下高寵軍諸將分立兩廂,神色肅然,而此刻端坐在主帥位置上的並不是陸遜,而是揚州刺史——高寵。

  自知曉許無名遣刺客行刺孫策得手後,高寵一面下令黃忠、劉馥在合肥一帶堅守城池,另一方面率剛剛在丹揚郡徵募的增援部隊趕赴神亭嶺。

  丹揚兵驍勇善戰世人皆知,但在太史慈精銳喪盡後,高寵麾下已許久沒有了這一支勁旅的影子,現在隨著太史慈的痊癒,重建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敵營動向如何?」高寵聲音淡淡,平靜無波。

  孫策一世英雄,結局卻是命喪刺客之手,高寵感慨之餘,心中也不免生出幾分惋惜,以孫策的脾性,戰死沙場應該是最好的歸宿,但成大事者當不苟小節,兩軍交戰,刺殺固然不齒,但若可以盡快結束江東幾年來的戰事,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高寵心中雖然有芥蒂,卻不得不做。

  聽高寵問話,陸遜出列一揖道:「稟寵帥,敵營自昨日起緊閉寨門,任我軍如何挑釁也不出戰。」

  高寵緩緩的站起身,問道:「敵營懸掛的旗旛有無異常?」

  陸遜道:「周瑜中軍的旌旗依舊高掛,這幾日並沒有什麼不一樣,我也曾命朱桓將軍試探得進攻了幾回,但敵營守禦頗有法度,我慮強攻損失過大,遂作罷。」

  聽到此處,站在高寵身旁的徐庶微微一笑,道:「伯言還是中了周瑜的計了,如果庶沒有料錯的話,周瑜的營中除了他自已外,這幾日有數的大將都不在了!」

  高寵猛然回身,朝著陸遜點了點頭,眼中精光暴長,沉聲道:「適才在趕來的路上,潛入吳地的暗探剛剛獲悉敵軍大將程普、黃蓋諸人前兩日確實趕回過吳郡祭拜孫策,不過時間只在二日前,那一日敵營中除了周瑜外,別無良將。」

  陸遜聞聽,與甘寧、朱桓兩人面面相覷,懊悔不已。

  陸遜苦笑道:「江東周郎果然厲害,我數度遣斥侯打探,也未能探悉敵營虛實。」

  甘寧咬牙道:「周瑜奸詐,前些日我遣一股水軍出毗陵,試圖襲擾孫軍後方,被周瑜打了個伏擊,損失慘重,不想今番又被他捉弄了遍!」

  高寵濃眉一展,向甘寧微微一笑,道:「興霸,可有信心與我再次馬踏敵營!」

  甘寧臉上狂喜,高寵說的這一句話頓令他憶起當年在番陽百騎踏破孫賁大營的場景,此時此際,在眾將注目環視之下,怎不令甘寧激動。

  「只需寵帥吩咐,甘寧即點兵出戰!」甘寧大笑道。

  「好——,興霸如此,諸將可願與吾同往!」高寵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清晰無比的傳入帳中每一個人的耳中。

  「願往!」眾將爭先搶答道。

  「親兵,去牽了烈焰過來,諸位將軍,與我一同點兵出戰。」高寵大喝道。

  孫策新喪,敵軍士氣必然會遭受到打擊,這個時候發起全面進攻,雖然沒有程普、黃蓋、呂范等將領不在時容易,但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了,再拖延時日,等孫權順利交接之後,再想攻就不易了。

  高寵堅信,即便是周瑜再有勇謀,也無法瞬間挽狂瀾於既倒。況且這一次,自已還帶來了從丹揚新募的精銳勇士。

  幾聲淒厲的鴉鳴緩緩的剪開昏暗色的天空,陣雨後的神亭嶺,有幾縷涼風吹過山腰,將一叢樹梢吹得左右搖擺,更驚得停棲在枝頭的烏鴉鳴叫著掠起。

  周瑜定定的站在中軍帳前,神情一動,喃喃的說了一聲:「該來的,終於來了!」

  「公謹,你發現了什麼?」面有戚容的呂范輕捋了一把須然,沉重的問道。

  「子衡,你看那個方向——。」周瑜手指向鴉叫的地方。

  呂范臉色一變,失聲道:「是敵軍!」

  周瑜沉重的點了下頭,轉身步入主帳,吩咐道:「子衡,你去通知各營,迅速集合本部人馬向吳郡撤退,不得稍有遲疑。」

  呂范頓了頓,遲疑著說道:「公謹,未戰先退,這樣做恐留人於柄?」

  周瑜苦笑道:「與其全軍覆亡,莫如保存實力,以待機會,方才斥侯送來消息,高寵已到了陸遜營中,這一戰高寵必會傾全力而來,現在營中將士個個士氣低落,人心惶惶,戰之必敗無疑,身為主帥,不能只為一已之私而喪全師。」

  呂范無語,神情中掠過敬慕之色,跺了跺腳撩甲衣轉身離去。

  周瑜瞧著呂范的背影,狠狠的咬住了下唇,右手下意識的摸向腰間的佩劍,劍鞘起處,鋒利的劍身已割傷了他的手指,鮮血一滴又一滴的落下,將腳邊的浮塵凝結成一點又一點。

  周瑜垂下頭,看了看地上的血點,隨即又昂然抬起,他的眼中已有了決然之意:「伯符,這一戰後你我就會相聚了!」

  孫郎周郎原本就是不能分開的。

  公謹,還記得少年時一起讀書的日子嗎?還記得你我橫掃江東的風光嗎?周瑜耳畔,又彷彿響起孫策那豪邁爽朗的笑聲。

  營寨中,漸漸噪動的人喊馬嘶聲傳來,周瑜知道這是得到命令的兵士在準備撤退,再等一會兒,這整座大營都會變得空空蕩蕩。

  倏然間,耳邊一聲大喝:「公謹,為何下令撤退!」

  周瑜緩緩回身,卻見程普正一臉怒容的大踏步走來,他的手中猶持著一柄明晃晃的長劍,儘管兩鬢已染霜,程普的一舉一動卻還是那樣的幹練和簡潔,那锃亮的鎖甲、寬闊堅實的背膀,還有一雙穩如磐石的腿,這一切,都在無時無刻的顯示程普是一個標準的軍人。

  程普的聲音中透著無比的悲奮,渴望一戰為孫策雪恥的他不能理解周瑜的命令。

  「德謀,高寵已帶著援兵來了,如今敵軍總數二倍於我,且士氣正旺,我軍將士個個士氣低落,無有戰意,若戰則難有勝機。現在敵軍前鋒估計已躍過神亭嶺的北麓,你帶著部曲快從南側撤出去,晚了就要陷入重圍了!」周瑜語氣平靜,彷彿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程普聞言,冷峻的面色顯得更加鐵青,原本想痛斥周瑜的他也沒想到軍情會如此嚴重,久經戰陣的他當然明白,硬拚的結果是怎樣?

  程普一言不發的翻身躍上紅鬃戰馬,提矛催馬離去,待行出十餘步後,忽拔轉馬頭又緩緩的踱了回來。

  「公謹,你怎還不走?」程普道。

  周瑜無聲的一笑,咬破的唇角沁出一朵血花,道:「我留在這裡,去會會一個久違的老朋友?」

  程普猛然勒住戰馬,大聲說道:「公謹,休要瞞我,程普是個粗人,做事只管直來直去,公謹留在空營中,定是為了吸引敵人掩護全軍安然撤退,如此的話,請讓我來擋住高寵!」

  周瑜臉上露出一絲欣慰,道:「有德謀知我,瑜即便是死,也是無憾了!」

  「不行。公謹你絕不能死,主公臨終時有遺言,要你和子布共輔仲謀,今日你若是戰死了,主公知曉後,必責怪我等沒有盡力,所以,留在這裡的應該是我才是!」程普大聲的叫嚷道。

  正說話間,一個渾身裹血的斥侯從轅門外直衝進來,坐下戰馬吐著殷紅的血沫,鼻孔大張著熱氣如霧。

  待到周瑜程普跟前,馬兒已再也承受不住,前腿一軟,直直的栽倒下去,脆弱的頸項撞擊地面,喀嚓一聲折斷,馬上斥侯奮力躍起,身軀直飛出幾丈遠。

  「將軍——,有敵人!」話剛說完,斥侯口中已是鮮血狂噴。

  「小子們,隨我衝上去!」程普再不遲疑,舉矛大喝,盔沿處一縷白髮迎風而舞。

  說罷,程普揮動鐵矛,矛尖處頓時閃爍起淡青色的光芒,好像一道劃破長空的閃電,紅鬃戰馬如箭一般射出營寨轅門,隨後,數百名親信部曲在程普之後,撲向了高寵軍揚起煙塵的地方。

  吳郡,侯府一片忙碌。

  前線潰敗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後方,還沒有來得及坐穩位置的孫權要面對的,是分崩離析的倉皇場面,眾文武之中,有一部分人已經在準備退路了,投奔的對象有許都司空曹操、鄴城大將軍袁紹、徐州牧呂布,甚至還有秣陵的高寵。

  府門外戰馬嘶鳴,黃蓋跌跌撞撞的奔了進來,看見孫權後,再遏不住難過,泣道:「主公,德謀戰死了!」

  望著黃蓋那一張滿是血污疲憊不堪的臉,孫權心頭掠過一股悲涼,程普是父親孫堅屬下最得力的大將,曾立下過戰功無數,不想今日終喪於高寵之手,其實自呂蒙亡後,孫權心頭總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這幾年來,周泰、韓當等大將先後戰死,這一回輪到程普,又不知下一次會是誰?

  也許,掙扎是徒勞的,江東的局面真的無可挽回了。

  可是,不管怎樣,不管這一付擔子有多重,我孫權決不會退縮,因為,在大哥墓瑩前,我已立下重誓。

  「撤退下來的兵卒還有多少?」孫權的聲音裡透著一絲無奈。

  黃蓋看著孫權那一對漠然冷酷的眼神,心中不禁一涼,孫權與孫堅、孫策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對屬下生命的漠視,又或許程普原是追隨孫堅的老臣,並非孫權的親信。

  「幸而撤退的快,除程普一軍外,主力未有損失!」黃蓋道。

  孫權心中稍定,只要周瑜手裡還有萬餘兵馬,一切還有翻本的機會:「部隊現在駐軍何處?」

  「公謹現駐兵烏程!」

  烏程,那是位於吳郡最南面、並靠近會稽的一個地方,周瑜率軍退守到哪裡,莫非是要徹底的放棄吳郡。

  「那吳郡怎麼辦?」孫權急怒道。若保有吳郡,以吳越兩地之富庶,當可與高寵一較短長,若失去吳郡,僅靠會稽一郡來支撐,將只會是覆沒的結局。

  黃蓋見孫權動怒,諫道:「主公,眼下高寵兵鋒甚銳,吳郡又無險可守,只有退守到會稽一帶,我軍才能獲得喘息的機會,公謹的決定沒有錯。」

  「只是這樣一來,江東——,江東終不保矣!」孫權長歎一聲,周瑜的決定沒有錯,若換了自已,也一定會這麼做。

  「主公,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在,就有翻本的機會,他高寵不是神,他也會失敗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隱忍負重,靜候機會。」黃蓋道。

  「公覆,傳我命令,全軍撤出吳郡,走的時候一把火把城池燒了!」說這話時,孫權眼中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

  我孫權得不到的,你高寵也休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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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32 | 顯示全部樓層
  吳郡,自春秋吳國建都於此後,大的兵災只經歷過一次,那一回被吳國打敗的越王勾踐一邊用美女西施去迷惑夫差;一邊臥薪嘗膽積蓄力量,終於乘夫差遠征中原之時,從後方偷襲攻破城池,將繁華熱鬧的吳都洗劫一空,由此結束了吳越春秋那一段波瀾壯闊的歷史。

  在這以後的數百年間,吳郡偏安江南一隅,沉湮於風塵之中,再無聲息,直到建安元年的那個夏天,孫策引著他的兒郎們昂首入城,當時的他也如高寵一樣,屹立城樓,憧憬無限。

  可是風雲變幻,時事難料。

  三年之後,孫郎已逝,徒余空悲。英雄梟雄,顯貴也好,沒落也好,在時間的長河中,每個人都不過是須彌山間的一料浮塵。

  高寵站在吳郡城樓上,看著被沖天大火灼燒得變形的殘垣,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故鄉的氣息,雖然空氣中飄來陣陣的焦味,但卻絲毫都不能減少高寵的感受。戰爭帶來的破壞作用是如此的巨大,可以讓富庶的城鎮轉眼間化為一片焦土,可以讓無數安逸的家庭妻離子散。不過,高寵相信,只要能盡快的平息戰亂,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只可惜了吳郡這樣一座好好的城池,被孫權那小子一把火給燒了!」 年輕的驍騎都尉丁奉跟在高寵的身後,一臉的惋惜,昨日攻破吳郡時,他第一個爬上了高高的城樓,看到的卻是一幅荒涼殘敗的場景。

  高寵眼神清澈,如丁奉一般的迷茫以前他也有過,那是在皖城兵敗的當口,但在經歷了痛徹入骨的失敗後,高寵更加明白有些事是人所改變不了的,有些遺憾必須自已看開了才可以。

  這一刻。

  高寵目光中透著徹悟,他眺望著城外的焦土,大聲說道:「承淵,你看那城外那一塊即將收割的稻田,雖然被火燒得一片焦黑,但用不著多久,又會有茁壯的嫩苗從地下長出來,戰火雖然無情,但只要我們認真去重建,就一定能還百姓一個安定詳和的生活。」

  「寵帥——!」丁奉略卷的鬍鬚還帶著絨毛,在戰場上凜然無懼的他聲音裡充滿了敬意。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城樓上,悠揚的笛聲響起,這是徐庶在擊節而歌。

  在徐庶蒼勁的歌聲中,高寵屹立的身影如山一般堅定,丁奉心頭一陣激動,脫口而出說道:「寵帥,你知道我們這些小卒一直在想什麼嗎?」

  高寵轉頭,輕拍了一下丁奉的肩膀,問道:「承淵,你是我軍中最出色的後起之秀,你告訴我,士兵們心裡最渴望的是什麼?」

  丁奉驕傲的大聲道:「奉出身庶民,寵帥亦曾為伍卒,自然知道我們小卒的心思,如果要說有什麼能夠讓我們用命來換取的話,除了尊嚴和榮耀外,沒有其它,以前寵帥做得到的,我相信以後所有的將士也一定能做到。」

  高寵看著丁奉那一張充滿朝氣的臉龐,恍然中那個意氣風發、捨生決死的自已似乎又回來了,又鮮活的站在面前,很久了,揚州刺史的身份、數萬兵卒的統帥,已逐漸讓高寵遮起了偽裝,生疏了原來的率性。

  聽著丁奉的話,高寵輕撫了一下光滑的城垛口,若有所思道:「承淵,在你的心中,寵帥還一如以前嗎?」

  丁奉不假思索的大聲道:「寵帥,在丁奉的心中,你永遠是最值得尊敬的人,沒有你,我丁奉還不過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小卒,也許現在都已經喪命沙場了!」

  高寵微微一笑,目光誠摯道:「承淵,你現在取得的一切都是用自已的努力換來的,我只不過是需要有人肯定你的成績,而適時出現的那個人罷了!」

  正說話間,城階上一名兵卒快步蹬上城頭,朝著高寵報道:「寵帥,城下有一個叫張溫的人說要見你。」

  高寵心念一動,張溫這個名字好生的熟悉,只是到了嘴邊又記不起是何許人也了。

  「這幾日有好些個曾被孫策任用的人趕著來投奔,這個叫張溫的沒準也是一般。」丁奉嘟囔道。

  「原來是他!」被丁奉話語一引,高寵忽然間憶起張溫就是吳中四姓中曾與陸、顧、朱三家齊名的張姓子弟,他的父親張允在吳中一帶也算得上是甚有名望的人物。

  當初張允父子沒有與陸遜、顧雍、朱桓一道西行投奔高寵,是出於不願放棄既得利益的考慮,今日張溫來求見,恐怕也是出於同一目的。

  一抹諷色從高寵臉上稍縱即逝,高寵頓了頓,吩咐道:「你去傳話,讓他等一下,不——,我這就下城去迎接他!」

  原本有意向張溫顯示一下威儀的高寵轉念一想,吳郡初定,有一大批有才能的孫策舊屬需要安撫,一個張溫算不得什麼,但一百個「張溫」卻是治理江東的支柱,如果對張溫禮遇的話,不僅可以迅速安定吳郡的局面,更可以起到良好的示範作用,讓那些動搖不定的人投靠到自已這一邊來。

  從城上居高臨下望下去,張溫的身影顯得單薄而渺小,秋意漸涼,張溫身上的衣衫卻還是夏天的單衫,一陣寒風從城門洞吹過,讓他情不自禁的縮緊了脖子。

  「是惠恕嗎?」高寵快步下階,邊走邊喊道。

  「大人還記得?」聽高寵突然間叫出自已的表字,張溫有點受寵若驚。

  高寵歎道:「怎不記得?一晃我們分開已有三年餘了,令尊大人可好!」

  張溫看著高寵全不帶絲毫生分的舉動,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下,聽得高寵問起其父,黯然道:「不瞞大人,家父已在一年前過世了!」

  張允死了,從張溫的口中得到這個消息,高寵心中生起的不是悲慼,而是暢快,有道是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高寵雖然出身寒門,幼遭變亂,但也知道大丈夫當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張允雖然名冠吳中,但品行卻是首鼠兩端,且不去論早年勾結許貢迫害高岱之事,單就委身屈膝於孫策的行徑就已令高寵深感不齒。

  不過,其人已死,他所做的事也就隨著棺木的入土而湮沒,張允的所作所為不能算到張溫的頭上,對於這一點,高寵看得很清楚,而且,他也不是一個那麼沒有肚量的人。

  「惠恕,顧公馬上要到吳郡來,你先回家等上幾日,到時我差人來叫你一敘!」高寵一邊說著,一邊叫過親隨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親隨就捧著好幾件嶄新的冬衣過來。

  「惠恕,這幾件冬衣就先收下!」高寵道。

  張溫眼中含淚,哽咽道:「不滿大人,要不是實在過不下去,我——我實在是無臉見你呢?」

  高寵道:「我知道。其實我一見到你的樣子,就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怎麼樣,放心,現在的吳郡不是以前的吳郡了,不管是你,還是其它的人,都會有好日子過的。」

  聽高寵一說,張溫臉上淚水一下子滑落下來,道:「寵帥,我可以和他們一起叫你寵帥嗎?」

  高寵微微一笑,朗聲道:「你不是已經叫了嗎,惠恕!若是見到了那些還留在吳郡的舊僚,你就告訴他們,我高寵不咎既往,唯才是舉,只要是對治理江東有用的人才,我都會重用於他。」

  張溫連連點頭,應道:「寵帥的話我一定會記得。」

  等張溫告退離去,高寵目送張溫遠去的身影,卻陷入了長久的沉思之中。

  「寵帥三言兩語就為孫策舊僚樹立了一個投誠的榜樣,這可是大喜之事!」徐庶一曲作罷,從城樓上施施然的下來,正好聽到高寵與張溫的對答。

  高寵一驚,回頭見是徐庶,遂道:「不知軍師有沒有想過,張溫的歸降雖然能夠影響一些人,但對於那些矢志為孫家效命的豪傑來說,不僅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而且還會更加堅定他們的決心。」

  徐庶神色一重,稍頓了片刻,道:「寵帥是說孫軍中還有能人異士?」

  高寵輕歎一聲,道:「軍師,這一次神亭嶺激戰我軍之所以在大好形勢下沒能全殲孫軍主力,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孫軍中還有周瑜這等人物坐鎮。」

  徐庶贊同的點了點頭,說道:「周瑜確實是難得的將才,若不是有他在,孫權連會稽這一塊立足之地都不可能有,我軍中若得此人相佐,假以時日,踏足中原也未可嘗。」

  高寵苦笑道:「軍師說笑了,周瑜授孫策遺命扶佐孫權,又怎會歸降於我?」

  徐庶搖了搖頭,說道:「寵帥所說雖然不假,但還有一件事寵帥未必知道。兩人雖同為孫策的左膀右臂,但關係卻並不相洽,昔日孫策揮師西指之際,周瑜虛為參軍,實為督將,孫權則留守涇縣,引為後援,兩人為此還明爭暗鬥過一番,如今孫策有遺命在先: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這對於急於證明自已能力,鞏固地位的孫權來說,是不能忍受的。我們正可以利用這一矛盾,製造機會增加孫權對周瑜的猜疑,一旦周瑜被解除了兵權,會稽就是我軍的囊中之物了。」

  高寵大喜:「軍師之言甚是!不過這事還要從長聚議,眼下孫軍上下矢志同心,孫權左右張昭、呂范、朱治等人皆一時之俊秀,要施離間也不是容易的事,倘若被察覺出破綻來,反而不好。」

  徐庶道:「寵帥放心,我即刻吩咐下去,沒有相當的把握,絕不要輕舉妄動!」

  就在徐庶與高寵邊走邊談之際,從城門外飛奔而來一輛馬車,車後揚起一縷塵煙,看著來勢甚急,瞧那車簾蓋得嚴嚴實實的,從外面看瞧不清楚裡面有沒有人,守城的兵卒大驚疑是不速之客,正要持兵刃上前阻攔,那駕馬的車伕卻不慌不忙的緊勒一下韁繩,引得兩匹御馬長嘶一聲,豎起前蹄掙扎了幾下,終於不甘的平伏下來。

  「姐夫,是我!」車簾撩起,從馬車內探出一個妙齡少女的臻首,瞧見高寵後,嬌喘急呼出聲。

  高寵定睛一看,卻是小喬。

  「你不在秣陵陪著你姐姐,怎麼趕到這裡來了,莫非大喬出了什麼事?」高寵驚異的問道。

  小喬向左右看了一眼,俏臉一紅,支吾道:「姐姐沒事,這一次是我要來的。」

  「哦!」瞧著小喬為難的神態,高寵明白小喬必是有話不方便當眾說,遂應道:「那這樣,你先進城到府邸歇息一下,稍等一會我來見你。」

  小喬低低的應了一聲,然後又縮回到馬車之中,那車伕原是高寵府中的宿衛,朝著高寵行了一個軍禮,然後一揚鞭子,又重新上路。

  是夜,吳郡,孫策舊邸。

  小喬獨坐窗前,眉宇間隱著淡淡的憂愁,一對嬌柔的雙肩微微顫動,在他的身前,高寵有些不知所措的來回踱著步,方才一回府邸,小喬就向高寵提出要到會稽去,這讓高寵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面對小喬這樣一個美麗可人的女子,任何男子,特別是年輕的男子,都不能板起臉斬釘截鐵的說一句:不行。但若是同意了小喬的請求,這兵荒馬亂的光景,萬一要是出了事,在大喬面前高寵也不好交待。

  「那你告訴我,你去會稽做什麼?」高寵道。

  小喬抬起一對淚眼,道:「姐夫,我說了你是不是就讓我去。」

  高寵一皺眉,道:「你先把原因說出來,我再看看可不可以?」面對哭得帶雨海棠般的小喬,高寵心中縱有千般的計謀,這一時也是使不上來。

  「好——,我說:我要到會稽去見周瑜!」小喬的聲音堅定而有力,臉上神情更是透著一種決然。

  「你和周瑜認識?」小喬的話讓高寵著實一驚。

  關關之睢,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曾幾何時,情這一個字在高寵心裡淡了、遠了,聽著小喬一點一滴的娓娓道出她與周瑜間的每一件事,有共患難的相守,有卿卿我我的甜蜜,高寵凝望小喬忽憂忽喜的神情,沉溺在心底的那一份衝動忽然泛起。

  太湖畔的槳聲嘩嘩、廬陵道上的明眸顧盼、長沙城中的離別驚心,這些曾經久遠的回憶襲上高寵的心頭,每一個人愛的對象不同,感受也是自有一番別樣的滋味。

  「你一定要去找他嗎?」高寵的語氣回緩了下來,小喬的神態是如此的堅定,已深陷情網之中的她心中已是義無反顧。

  小喬有些驚喜的點了點頭,喃道:「即便有千難萬險,我也一定要把我的心意告訴他。」

  「我若為男,定尋佳人!但願那周瑜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值得你為他這樣做。」高寵為小喬的這一份執著所動。

  聽到高寵有應允之意,小喬一下子跳了起來,嬌俏的臉上泛著動人的光彩,連聲說道:「周郎和姐夫一樣,都是世上罕有的好男兒,小喬相信自已的眼光,嗯,要是有一天姐夫和周郎暢談一回就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了。」

  「好了,你一路趕來也累了先休息吧,周瑜現在駐軍烏程,要去見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好好酬量方可,明日我會給你一個確定的答覆的!」高寵一邊說著,一邊向門外走去。

  周瑜是孫策的死黨,往昔孫策尚在,高寵沒有說動周瑜歸降的機會,但現在孫策已死,周瑜位重權傾,與剛剛即位的孫權之間又有隔閡,正是彼此最缺乏信任的時候,若是小喬能從中起到勸說周瑜的作用,對於高寵來說,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而周瑜若降,孫權再無所依,擊破會稽指日可待,周瑜風流倜儻,也許美人計這一招正可擊中要害。

  可是,讓嬌弱的小喬來執行勸降的計劃,風險又實在太大,孫權既然對周瑜不信任,那麼必然會派出親信潛藏在周瑜身邊,這個時候小喬若露出半點勸降的意思,被發現的可能性極大。

  「寵帥,魯相方才遣人來報已到了城中。」守在門外的雷緒身軀站的筆直,見高寵出來稟道。

  「噢——,是子敬到了,什麼時候?」高寵一喜。

  雷緒點頭道:「回寵帥,魯相已於一個時辰前隨後軍到了,現正在軍帳中歇息!」

  從七月間佔領秣陵到現在,也不過是三個月不到的時間,雖然從豫章抽調了大批的官員過來,但高寵麾下還是捉襟見肘,有魯肅這樣的大才,高寵自然不會讓他閒著不用。

  「好——,我正有事找他!」高寵略一沉吟道。魯肅與周瑜曾有過一面之識,這個計策能否成功,聽聽他的意見自有好處。

  吳郡外城,高寵軍軍帳。

  「寵帥,深夜到訪,定有大事!」聽得身邊的兵士稟報,魯肅急忙披衣起床。

  高寵也不客氣,當下一五一十將自已的想法和盤托出,然後問道:「子敬,以為可行否?」

  魯肅聽罷,搖頭反問道:「寵帥以為孫權會中計嗎?」

  高寵慮道:「寵也有所慮,故請子敬明言!」

  魯肅正色道:「寵帥,美人計雖然有用,但孫權與周瑜縱然不睦,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孫權顧及自身安危,即便有所猜疑,也不太可能做出自損良將的舉動,所以,肅以為寵帥只需將小喬姑娘安然送到周瑜處就可,至於其它,則什麼都不要做最好!」

  「什麼都不要做?」高寵自語道。

  魯肅道:「只有不做,才能保證小喬姑娘的安全,也只有不做,才能讓周瑜心存感激,才能讓孫權因為猜疑而寢食難安。」

  高寵恍然道:「子敬的意思寵明白了!」魯肅說的對,與其急功近利露出馬腳,還不如送周瑜一個人情,況且有時候什麼都不做的效果比做更好。周瑜只要留下小喬,孫權必定會猜疑,這對於高寵來說,就是播下了離間的一粒種子。

  第二日,吳郡城門外,三十里鋪。馬車緩緩前行,高寵騎著烈焰,親自相送小喬。

  「姐夫,你回去吧!這一次見到周郎,我一定勸他歸順姐夫,不要再幫著孫家了。」經過一夜的休息,又有了再次與周瑜相見的可能,小喬的臉色已比昨日好了很多,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這一份天姿絕色讓高寵身邊的宿衛直直的看呆了眼。

  高寵微微一笑,對著小喬搖了搖頭,正容道:「自番陽初識以來,我與周瑜互為對手,對於美周郎的才能,我雖很是傾慕,但兩軍征戰本是男人之間的事情,你此次為情而去,若是滲雜進了其它的東西,豈不是有負了這一段純潔的感情。」

  稍頓了一下,高寵又道:「以周瑜的脾性,絕不是單單用情就能說動的,你如果能見到周瑜,則切不可有隻字半句言及勸降之事,以免招致禍害!」

  小喬聽罷,感激的點了點頭,頷首道:「姐夫的話我記下了!」

  「好了,徐琨將軍,小喬姑娘我就交給你了,請一定安然送到周瑜那裡!」高寵一揚鞭,對著守在馬車旁的一個壯年男子說道。

  徐琨的母親是孫堅的親妹妹,與孫權論起來還是姑表親,當日在石印山孤軍無援被迫降了高寵,但卻始終不肯為高寵所用,徐琨與祖郎不同,若殺之則有損高寵的名聲,若留之則還得處處提防著他。

  現在小喬要南下,讓徐琨相送一可以保證安全的到了孫權的屬地,二也可以遂了徐琨的心意,留人不如留心,與其強留著無用,還不如送一個順水人情。

  徐琨感激的點點頭,說道:「大人放心,琨一定不負所托!」

  小喬回身移步上車,忽然間抿了抿俏唇,又回身走近高寵身旁,低低的說道:「姐夫,有一件事情我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告訴你——,就是我姐姐,她可能有了!」

  高寵一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稍臾方回身拉住小喬急問道:「有了,是真的嗎?」

  小喬略帶羞澀的說道:「嗯,姐姐已讓華先生把過脈了,不會錯的!」

  高寵大喜,情不自禁的握住小喬的手道:「這天大的好消息,我離開秣陵的時候大喬怎沒提及過?」

  小喬臉一紅,掙脫開高寵的大手,道:「其實姐姐十來天前就有嘔吐的症狀了,本想早些告訴你,但就怕不是空歡喜一場,所以一直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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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傍晚,夕陽柔和的光輝給蕭瑟秋色渡上溫暖的淡金。在秣陵的揚州刺史府邸後園,一臉嬌羞的大喬慢慢的挺起身,雙手輕撫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中透著母愛的點點光輝。

  「稟夫人,老爺來了!」一名侍女匆匆走進院內,在她身後是柱著枴杖的喬玄。

  在兵荒馬亂之中,喬玄識機得早,在高寵攻破吳郡的當口,先行出城躲過了風頭,待後來聽說大喬成了高寵的內室後,才敢進城認了這門親事。

  「阿妤,華先生不是關照過你要好生靜養嗎,怎麼又起來亂走?」對於大喬腹中的這個小生命,喬玄比自已的女兒看得更重。

  「不礙事的,爹!」大喬見父親喝責,嘴裡一邊應著,心頭卻是一陣甜蜜。

  喬玄用枴杖觸了觸地,歎息一聲道:「阿妤,你不要瞞我,我這些天也看出來了,姑爺對你雖然寵愛有加,但男人的心思恐怕憐惜的成份還是多一些,一旦若是時間長了,這一份憐憫淡了的話,難免會失寵的,這個孩子現在有正是時候。」

  阿妤是大喬的乳名,原先在皖城時,大家看到喬家的這兩朵姐妹花,便大喬小喬的叫慣了,這一來本名倒是生份了。

  喬妤臉一紅,拂袖道:「爹爹說得哪裡話來?」

  喬玄輕咳了兩聲,嘟囔道:「你們這兩個丫頭,一個比一個讓**心,現在你好不容易攀了門好親,那阿嬙又不知發的哪門子瘋,非要尋死覓活的去找什麼周瑜。」

  在侍女的攜扶下,喬妤有些不情願的回到房內,剛才喬玄的一句話雖然直白,卻正說中她的心事,這個腹中的胎兒對於她來說,確實是一個意外之喜。

  「如果能給高寵生下個男孩,自已憑著母親的身份,就可以把高寵的注意力從慕沙身邊拉過來一點。」喬妤雖然並不善妒,但身為一個女人,自然是希望夫君能多多憐惜自已一點。

  從小喬的口中得到大喬身懷六甲的消息,讓高寵回吳郡的一路都笑意昂然,一直以來緊蹦著的心緒也開朗了起來。

  「寵帥,不知道這一次夫人懷的是龍還是鳳?」雷緒咧著一張大臉,不住的用手摸著粗糙的鬍鬚,憨憨的大笑。

  高寵策馬揚鞭,笑道:「是龍是鳳有什麼打緊,重要的是我高寵有後了!」

  雷緒哈哈一笑道:「寵帥,等回到秣陵後我讓自已家那婆娘也抓把勁,打仗咱不落後,這生孩子的事也絕不能拉下。」

  高寵聽雷緒這一句說得直白可愛,不禁莞爾,想了想道:「等一會兒,你去傳我命令,把興霸、休穆、伯言、子敬、元直、子揚等一干眾將都召了來,我們一起痛痛快快的暢飲一番,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雷緒興奮的大叫起來。

  建安三年十月初,高寵在風捲殘雲的進行了大掃蕩追擊之後,將孫權的勢力徹底的壓縮到會稽一郡,陸遜、甘寧、朱桓、李通諸軍由北至南形成一道包圍的鎖鏈,將剩下的一萬多孫軍堵死在錢唐、烏程、會稽這三個地方。

  若沒有意外發生,等待孫權的最後結果只能是覆亡,這是每一個稍有點頭腦的人都會猜到的結局。

  此後,高寵在烏程、錢唐一線採取了適當後撤,避免激烈接觸的舉措,而在西線的林歷山一線則增兵猛攻,李通在得到了迂迴到此的朱桓軍的增援後,對賀齊和董襲展開了正面的迎擊,十月十日,李通、朱桓破賀齊於建安、漢興,殲敵一千餘眾,原先歸附孫策的越族三部復納入廬陵郡治下。

  會稽,街市上的熱鬧繁華掩不住人們內心的恐慌,不少大戶豪族人家的大門都緊閉著,見不到往日車來車往的忙碌景象。

  孫權臨時住所設在會稽太守府,因為來得匆忙,府內的一切陳設比不得吳郡時那般考究,窗梭上貼著的絹綢也已經泛了白色。

  書房內,孫權穿著一色的紫綢袍子,一雙碧眼定定的看著案几上的古綻刀,神情落寞,在他身後,是比他更加年輕的孫翊和孫匡。

  「父兄基業,父兄基業到了我的手裡,卻連這會稽最後的一地也不知能否保住!」孫權渭然長歎,曾經風光無二的臉上滾落兩顆熱淚。

  「二哥,只要我等兄弟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高寵那小子得逞!」孫翊聲若洪鐘,年輕的身體裡充斥著不羈的活力。

  「就是二哥,三哥的話沒錯,雖然大哥不在了,還有我們兩個呢!」孫匡挺了挺胸膛,學著孫翊的樣子大聲表白道。

  孫權鬱結的眉頭沒有因為孫翊和孫匡的一句豪言而展開,這幾年來,身邊的將士戰死的戰死,投降的投降,讓孫權感受的最多的是命運無情的捉弄。

  一臉灰敗的長史張昭急匆匆的推開書房的門,神情郁激道:「仲謀,賀公苗降敵了!」張昭文采風流,舊與琅琊趙昱、東海王朗俱名,歸附孫策之後,更是出力甚多,乃是江東文官之首,孫權少時曾拜張昭為師,故張昭直呼孫權之字。

  「仲父,你說什麼?」孫翊一把跳起來,抓住張昭微微發抖的手問道。

  賀齊字公苗,會稽山陰人氏。年少時曾為郡吏,守剡長。建安元年,孫策臨郡,察齊孝廉。齊鎮永寧時,有商升、張雅、詹強諸賊作亂,齊受命進討一戰大破之,使得周圍諸寇震懼。特別是最近半年來,隨著呂蒙、周泰、程普等大將的先後陣亡,一向自詡良將眾多的孫權也在用人上也感到了有些捉襟見肘。

  「不可能,公苗不可能棄我!」孫權面上青筋突露,碧眼中露出絕望之色。

  張昭長歎道:「起初我也不信,但這裡有董元代的親筆書信在,不由得我們不信。」張昭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個皂囊遞與孫權。

  「建安、漢興諸路現俱落入敵手,南路唯有東陽尚在,否則的話——!」張昭黯然神傷道。

  「北線戰局如何?」孫權問道。

  張昭一頓,說道:「與高寵軍在西南面的猛烈進攻相比,北線戰局則一反常態的平緩,自九月下旬以來未有發生大的戰鬥,據派出去的斥候探來的情報,高寵軍出人意料的棄守了已經佔領的吳興、嘉興兩地,已基本上脫離了與我軍的正面接觸。」

  「高寵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孫翊不解的問道。

  「仲父,以你之見,高寵會平安讓我們渡過這個冬天嗎?」孫權的聲音低沉,透著一股壓抑沉悶的苦楚。

  張昭道:「高寵,惡狼也,一旦肉在嘴中,怎會收口,不過他現在的舉動也著實讓人猜不透。」

  孫匡忽道:「二哥,我可聽說高寵前些天送了一個美貌女子與周瑜,莫非——?」

  孫權碧眼中精光一閃,怒喝道:「四弟,休得胡言,那女子原不過是公謹寵幸的一個侍妾,我相信公謹還不至於為了一個女人而背叛大哥。」

  「可是,大哥已不在了,周瑜是什麼心思我們誰也料不準?」孫翊道。

  聽到此處,一直沉默不語的張昭忽然間直了直身子,神情激憤的對著孫翊、孫匡駁道:「汝兩個黃口小兒,休在這裡搬弄是非,公謹雖然風流無羈,但為人卻是坦坦蕩蕩,怎又可能做出不忠不義之事!」

  張昭與周瑜兩人平素見面,總是相看兩厭,今日張昭卻是一反常態的為周瑜辯解,讓孫權也有些納悶起來。

  孫權安慰道:「仲父年事已高,不如暫先回去,孰是孰非我自有分寸!」

  等張昭告辭出去,孫權面色一沉,對著孫翊、孫匡二人喝斥道:「昔日秦趙長平之戰,趙王遷偏信奸相讒言,棄用善守的老將廉頗,而啟用年輕的趙括為統帥,結果被名將白起殺得一敗塗地,四十萬精銳盡被坑殺,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大哥死後,公謹代為統帥,守禦烏程勞苦功高,若不是他,你我兄弟連會稽這一塊安身之所都不復有,汝二人切不可枉加猜疑,擾亂軍心,否則的話,休怪我不饒!」

  孫翊、孫匡從未見孫權發過如此大的脾氣,一時俱啞然無語,面面相覷。

  「你們兩個都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可見外人吐露半句,知道嗎!」孫權紫須微張,不自禁間透露出一種無法遏止的威儀。

  孫翊低頭應了一聲,拉著猶有些不知所措的孫匡退出門去。

  「三哥,二哥往常不是對那周瑜挺看不順眼的,今日為何——!」孫匡一邊出門,一邊問道。

  孫翊畢竟比孫匡要年長了幾歲,見識也廣,聽孫匡此話,若有所悟的說道:「四弟,你有沒有覺得二哥最近變了,在二哥身上我忽然間看到了以前大哥的影子!」

  孫翊的聲音很大,正好讓房內的孫權聽得真切,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頹然坐倒喃喃道:「大哥,時至今日,我才知道以前你所做的一切,只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但是要真真正正的相信一個人,是這般的不容易,大哥,我努力想做到,可是我又做不到。」

  其實,從徐琨的口中,孫權早已瞭解到了小喬與周瑜的關係,這些天在周瑜的左近,孫權也暗中派出了心腹刺探,卻沒有打探到周瑜有一絲一毫的異動。

  「莫非高寵真的就只是出於同情心,那他又為何要在大好的形勢下退兵呢?」孫權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晨,在經過一夜的苦思之後,孫權將親自書寫的一道命令交給張昭,這道命令上明明白白的寫著這一行字:加封周瑜為建威中郎將,授秩二千石,增部曲一千人。不過,在這道加獎命令的最後,孫權卻另外加了一句話:時局危殆,全軍應緊守營寨,不得妄動。

  建安三年十月十三日,夜,烏程,周瑜營帳。

  一身銀白色戎裝的周瑜雙手支在攤著地圖的案几上,身軀幾乎將松油燈遮住了大半的光亮,在他的對面,呂范和凌操分立在兩廂,正神情緊張的瞧著周瑜的一舉一動。

  「子衡你看,高寵把軍隊回撤的目的是什麼?」周瑜頭也不抬,沉聲問道。

  呂范略一沉吟,說道:「以范之見,從軍事上設想,高寵這個時候選擇後撤是絕無道理的,如果沒有其它的可能性,我想高寵正在犯一個錯誤,我們正可以利用這個錯誤,擺脫被動的局面。」

  「高寵素來詭計多端,這一次難道不又是他設的陷阱!」凌操甕聲道。

  周瑜身軀微微一動,道:「子衡,潛入吳郡的暗探有什麼最新的消息?」

  呂范道:「聽說這些天高寵在府中大擺宴席,與屬下的文武連日暢飲,不知是為何事?」

  周瑜眼睛一亮,喃語道:「原來如此。」

  說罷,一展身軀,抬起一對俊朗奪目、顧盼自如的鳳目,指著地圖大聲道:「子衡、凌將軍,你們來看,高寵在江東一帶雖然聚結了不下二萬的兵力,但真正的精銳只有甘寧與陸遜兩部,現在甘寧的錦帆水軍在太湖以西的吳興以北遊動,陸遜的主力則駐防在由拳、吳郡,而高寵的主要糧草補給盡在松江,這個時候我們可以兵出錢唐,一舉攻佔松江,給高寵一個措手不及。」

  凌操聞言大喜,連聲擊掌道:「操不才願當此重任!」

  呂范則穩住的點了點頭,道:「以范以為我軍攻襲松江之後,高寵必會遣陸遜全力回奪,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出主力猛攻吳郡,一舉奪回故地,不過,若是甘寧從水路回援,則我軍有陷腹背受敵的危險。」

  「不錯。所以在我軍出兵之前,凌操將軍你領著所部兵馬從吳興一帶向北進襲,要不息一切代價將甘寧拖住!」周瑜神采奕奕,胸有成竹。

  「可是,主公剛有命令,讓我們慎守烏程,不得妄動!」呂范忽然想到孫權剛剛下達的命令,心頭一憂,不由得勸諫道。

  「戰機稍縱即逝,有道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周瑜大聲道。

  呂范、凌操兩人應聲出帳,周瑜望著兩人的背影,凜然自語道:「這一仗,我要為死去的伯符而戰,就是違上一百次命令,也是值得!」

  PS:至此第二卷結束,我留了個疑問在結尾,究竟周瑜的謀劃能不能成功,高寵會不會成功的離間孫權與周瑜,還是留到第三卷吧,在下一卷裡,我會把更多的篇幅放到中原諸豪身上,還希望大家繼續支持!呵,看不太懂對話的也沒關係,可以再過些日子來看,隨著閱歷的增長大家會開始喜歡新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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