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端
掃碼瀏覽

[歷史軍事] [歷史軍事] 泰坦穹蒼下 作者:新月 (已完成)

[複製鏈接]
1917 |314
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6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七章

意利亞羅曼,街頭巷尾有的是舒適的咖啡館,在聖詹妖士大道的盡頭就有這樣一家。泰坦親王與意利亞公主一同出遊,他們的目的地本是大道上的布拉克私立美術館,可時間已是中午,窗外還下著大雨,從早上出門時就沒停過。

奧斯卡與卡羅阿西亞面對面坐著,咖啡館裏再沒有客人,只有幾個必恭必敬的侍者和誠惶誠恐的老闆。也許泰坦親王對意利亞公主說到什麼,卡羅阿西亞突然笑了,整個空間立刻為之傾倒,包括守在四周的宮廷騎士。

“你知道嗎?騎士這個活計一點都不好幹!”奧斯卡一邊品嘗香濃的奶璐咖啡一邊指了指正在窗下淋雨的護衛。

“我記得我的父親曾經告訴我,在很久以前,一名騎士要穿上十幾公斤重的鎧甲、配上二十公斤的刺槍出門作戰,他們在上馬的時候要借助隨從的扶持和一種特殊的起吊裝置。”

羅亞還在笑,就像她聽到了一件連光明神都會開懷的事。

“然後……然後……”奧斯卡忍俊不禁地吸著鼻子。

“然後他們就被吊在那個裝置的掛鈎上,隨從就把他們吊到半空,再趕來戰馬,最後再把他們往馬背上一放!呵呵……騎士就可以出門作戰了!”

“那麼重的裝備披在身上不礙事嗎?”意利亞公主忽閃著天鵝湖般的藍眼睛,她把頭髮染成黑色,就像烏鴉的翅膀一樣光亮,髮鬢線剪成銳角掠在一幅石榴石額綴的兩側。

奧斯卡收回欣賞美人地視線。他攤開手又聳了聳肩。

“不礙事!一點都不礙事!對大部分的騎士來說,生死只在一瞬間。號角吹響。他們大叫,安魯哈啦”然後放落面甲。可得記住,先歡呼,然後才能放下面甲,要是在鐵皮罐裏大喊大叫,那聲音可以把自己震昏!別不相信!連我都見過好幾次這樣的事。”

意利亞公主和泰坦親王一塊兒笑了起來。但奧斯卡地笑容很快就僵在臉上,他想到自己經歷過的生生死死。

“最後……你知道,就剩下衝鋒了!看著馬頭在眼前躍動、看著景物和塵土向後飛掠、看著敵人地面孔越來越清晰……注意!這個時候騎兵指令長會迎著陽光舉起兵刃,劍光連閃就是信號!你就抬起刺槍……像這樣……”泰坦親王邊說邊在座椅上拉開架式,他攥著配劍的手柄、劍鞘前指、整個大臂和劍柄平行。

“看清楚!看清楚你要殺死的那名敵人!把眼睛瞪大!別去管騷擾你的戰友、別去管身體的顫動、更別去管漫天飛舞地箭矢。視線向前、儘量向前,讓刺槍尖端的閃光對準敵人的心臟!看清楚……”

奧斯卡的面孔突然扭曲,他大叫一聲,手肘猛地往前一探,劍鞘閃電一般刺出!

卡羅阿西亞不被目露凶光的男人和突然刺過發際的劍柄嚇得猛的一縮,她單手捧著胸口。另一手扶穩面前的小桌。

“抱歉……”奧斯卡在沉默半晌之後才搞清現實狀況,看來他有些太投入了。

“這些天……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趣兒?”泰坦親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難堪地望著意利亞公主。今天可不是他和意利亞公主第一次相攜出遊。在沒有薩沙伊夫人的公眾場合,兩個人多少都有點形影不離的架勢。

卡羅阿西亞沖奧斯卡搖了搖頭,她扶住男人握劍地手。

“信仰隨著實踐一同產生。依靠信仰生活,就會令它變得堅如磐石、不可動搖。這樣,你才能獲得精神的真正自由!”

奧斯卡望著附在自己手掌中的盈白手指,他想用心體會其中地溫熱,可他似乎突然想到什麼,馬上就要交握的手掌立刻抽離了。

現在,房屋漸漸變成小鎮外疏疏落落的村舍,大街也漸漸冷落,變成一條鄉村小路……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就在道邊整理餵養牲口地首蓉葉子,他們把首蓉紮成捆,然後每人背上幾捆,艱難地走向雨漣裏的村舍。

走出村莊,再沒多遠就能看到城堡的尖頂,相信那裏就是意利亞公主一直都在尋找的大屋。卡羅阿西亞並不經常光顧這座王室城堡,以往,她的目的地是山裏那所修道院,可是今天,她要讓神明失望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雷束爾正值壯年,它精神抖擻的走在雨裏,清冷的雨露趕走了身體中積聚的燥熱。但它的主人……說真的!奧斯卡已經後悔了,他不該撇下自己的騎士,更不該任由羅亞將他帶出城。

意利亞公主的臉落著水珠,紅暈、羞澀、堅決、意猶未盡,泰坦親王知道這種面相到底意味什麼。懊喪、內疚、深悔來此一行……奧斯卡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不適合卡羅阿西亞,儘管意利亞王室的國王和王子都曾有意無意地向他暗示。奧斯卡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裏,一路上的顛簸讓公主有些憔悴,她的裙擺被雨水打濕、鵝毛披風濺著泥巴。卡羅阿西亞急匆匆地換裝,泰坦親王的挽留也奈何不了他。奧斯卡覺得自己很奇怪,他能讓一位公主穿著一身濕衣服陪坐在客廳裏嗎?真是的!他只是不想在這兒發生什麼。

“羅亞……羅亞……”奧斯卡終於有些不耐煩,他等了超過二十分鐘。

輕輕推開客廳內裏的房門。泰坦親王知道這是不對地,沒准他會見到一位衣衫不整的公主,可這間換衣廳裏空無一人。望著連通換衣間的房門。奧斯卡又開始沮喪,那是連通臥室地門。只要走進去……相信沒有哪個正常的男人會用一顆平常心去面對世上最高貴地意利亞美人。

“羅亞……你在裏面嗎?”泰坦親王輕輕敲門,等了半晌,看來他是不會得到回答。

“羅亞……我該告辭了!時間已經很晚……”

臥室的大門突然敞開一條縫……

“真他媽的……”奧斯卡在心裏詛咒著,這若是一次平常的豔遇,或是時候可以吻吻手說告別的一夜情也就罷了。但泰坦親王卻知道事情絕對不會那樣。意利亞王國急盼這位公主與安魯家長地結合,只要卡羅阿西亞成為安魯家長的第三位夫人,來自教廷的脅迫就不算一回事了。

“要娶她嗎?”奧斯卡只與一位降落人間的天使隔著一扇門,走進去,他可以折斷天使的翅膀,讓她哭、讓她笑、讓她疼、讓她迷失在最墮落最潮濕的情欲快感之中。若是就此轉身……安魯不必為意利亞王室負擔什麼,再者說,按照泰坦親王事前的構想,在結束斯洛文裏亞的戰事之後,下一個就該是意裏亞了!

從戰略格局上出發。徹底控制亞得里亞海的唯一途徑就是出兵進佔意裏亞,將斯洛文裏亞和這個虔誠的宗教國度連成一片,向南進出地心海、向北直達帝國南部、向西威懾法蘭。到時候……我地天!奧斯卡捧住額頭,自己這是怎麼了?他都在想什麼?

可……難道不對嗎?與意利亞的當權者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是最正常不過地,一旦做了曼駕埃爾王室的女婿,再讓他上哪去找出兵的藉口?

就在奧斯卡打算推開門向公主殿下道別的時候。臥室地門自動敞開了。穿著一件嶄新宮廷禮服的卡羅阿西亞曼駕埃爾施施然地倚在門邊,樣子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抱歉……”奧斯卡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他知道羅亞一定失望極了。對一位虔誠的信徒來說,意利亞公主在臥室留到門縫的舉動足夠令她下地獄,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呀?泰坦親王不是不清楚,而是他無法面對這種恩賜,他配不上羅亞,他是個殺人犯、、劊子手、戰爭狂徒!

“你信仰什麼?”為了打破令人難堪的無言,卡羅阿西亞突然這樣問。

奧斯卡放下咖啡,這是今天的第三杯了,他在面對意利亞澄澈透明的目光時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想想年輕時的過往,想想之前與這位少女纏綿徘惻的交集,他明顯的感到自己已經有心無力,感到那種本應樸素至極的情愫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之前的種種都是一場大夢,他在現實裏從來就不曾擁有過。

“信仰?”奧斯卡咀嚼著這個辭彙。

“我是一名聖徒,你說我該信仰什麼?”

卡羅阿西亞笑了笑,她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戴在頸上的項鏈,這已經是她在思念某人時的習慣動作。初戀會有多麼刻骨銘心?當一位陌生的男子為了你的項鏈差點喪命的時候你會不會感動?情感的確是樸素的,愛戀的確是令人驚奇嘆服的。你可以用一秒鐘去動心,可以用一句簡單至極地話語去概括,可當你知道自己要用一生去思念、要用一生去等待,你會不會動搖?你會不會感到受挫?


意利亞公主長大了!簡單寂寞的修女生活令她讀懂了很多東西,冷眼旁觀和置身世外的視角也冷卻了她在心底的堅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泰坦親王敞開房門,這是對情感的妥協,也是對王國的付出。

難道真的會像哥哥說的那樣嗎?卡羅阿西亞在心中反復琢磨,與安魯的結合是百利而無一弊的事,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個她在愛著並且始終愛著的男人竟然心平氣和地婉拒了!那麼就是說……安魯不希望與意利亞王室產生交集、不希望為一個註定要被征服的王朝付出更多!

教廷每年都在調整捐稅、每天都在算計曼駕埃爾王室的錢袋,儘管大陸上所有地君主都有義務分擔聖城的開銷,可意利亞卻不同。為教廷徵收十一稅是所有神教國家共同的政策。但這個稅額要被各國君主克扣多少呢?這些國家每年地供奉加在一塊兒也沒有意利亞付出得多!

意利亞啊意利亞!卡羅阿西亞呻吟著,英格人、西葡斯人、法蘭人瓜分了原本屬於你的海上貿易,曾經聲名顯赫地意利亞商人已經屈居末流;國庫枯竭、通貨膨脹、土地高度集中、買官賣爵造就了政府的腐敗墮落、繁重的宗教捐稅和特權等級的橫徵暴斂已經快要壓斷你的脊樑骨!意利亞啊意利亞!告訴我!我該為你做什麼?我該為你怎麼做?

“我想……”

“別走!”羅亞猛地扯住就要起身地奧斯卡。男人被拉得一個踉蹌,奧斯卡趕緊扶住座椅。結果他還是壓住意利亞公主的起伏。

“哦啦……”奧斯卡近乎細不可聞地喘息了一聲,他穿著一件單薄的棉制襯衫,外套脫在客廳外面了。

女人的身體曲線玲瓏有致,男人居高臨下可以盡情地流覽對方高聳的胸脯。縮在胸口的兩團雪白乳肉像阿卑西斯山中的孤峰一般聳立在雲團中間,滾燙的面頰微微泛紅。襯著輕微顫抖的睫毛和短促有力的呼吸聲。

透過細密地蕾絲花邊,丁香的誘人香氛令泰坦親王大力地甩頭,他想把刻印於心的倩影完全拋在腦後,可身體四肢和所有地感官都在告誡他,這個被他挨著碰著的少女是真實的!她像天師一樣純潔,她像女神一樣高貴;她的呼吸吐露地芬芳就哀求,她的雙手輕微悸動的頻率叫情火。

“你確定嗎?你不讓我走?”

“我確定!”

“你確定嗎?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我確定!”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可不是裝模做樣的時候!你他媽還在等什麼?這與你愛不愛她有關係嗎?你得承認你對她動心過!這與你的宏韜偉略有關係嗎?你得承認你的大手已經開始不安份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你還在等什麼?去吻她啊!可是拜託,別吻額頭,她不需要這個。她需要你用胸膛壓住她的乳房,她需要你的手掌探入她的裙子。她不是蕩婦,所以你的擁吻會讓她頭暈目旋,她不是故女。所以她並不知道你的腦袋鑽進裙底是要幹什麼!

看到她的隱私了嗎?她為你準備好了嗎?去品嘗她,品嘗她的熱情、品嘗她的欲望,品嘗她為你緊守的貞潔,品嘗連她自己都不會輕易碰觸的甘甜。然後呼吸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你想在那甘美的嗅覺中徹底迷醉嗎?也許你現在真的不太清醒。可別忘了這還不是倒頭就睡的時候。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臥室裏那張寬大的床鋪你還滿意嗎?拜託你放落帷幔,你身下的女子是虔誠的神教信徒,你正在褻瀆她的靈魂,你正在她的體內狂野的進出。你做到了!你讓她哭、讓她痛叫、讓她迷失在激情的漩渦和令她絕望、令她瘋狂的快感當中。所以不要猶豫、不要顧及,仔細地認真地佔有她,你和她都需要這個。

那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她的乳房是你喜愛的形狀嗎?去掌握住那兩團渾圓柔軟的山峰,山峰像是水做的,當你碰觸它們的時候,它們會變幻形狀,會隨著你的意願緩緩流動。注意不要弄疼她,她已經皺緊眉頭、牙齒打顫,她的呻吟變作嬌喘、變作哀求、變作呐喊。不得不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你竟然不管不顧,一次甚至無法令你滿足!就好像你在神誕節收到的不只是一份禮物。

去拆禮物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你該知道自己得到了什麼。

“是信似……是信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女人耳邊小聲嘀咕。意利亞公主闔著眼睛,在激情過後盡情舒展著的四肢被男人小心固定住。

“信仰隨著實踐一同產生,這可是你說的!”奧斯卡擁著動人的胴體,不過女人已經累得意識全無。

“既然信仰隨著實踐一同產生。那麼信奉神明,就要多做善事、造福民眾。信奉強權,就要不擇手段、毀滅敵人;信奉愛……光明神讚美愛情。愛能創造奇跡,而羅亞。你就是我地奇跡,我以為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天空在初生的火熱嬌陽面前變作一片金黃,各種禽鳥終於等到雨雲散盡,一大早,它們就在古堡的窗櫺和陽臺上不停地聒噪。令人心煩意亂。推開窗,極目遠眺,丘陵間地白堊坑散落著牲畜,那些棕色的、看不清面目地小東西是那樣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一隻畫眉在黑莓叢中鳴囀,那裏的枝葉間尚還滴淌晨露。輕如蟬翼的新月依然隱浮在西方天邊,東方的日出越來越壯美,新月便浮現隱約的亮白色,不一會兒就在彩霞和綠油油地草木上方消失不見了。

就在這扇視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戰爭與和平的區別認識得比往常更加透徹。在他的生活中。一切幾乎沒有發生多大改變——他沒有太多的嗜好和朋友,能夠讓他領略風情的女人始終是那麼幾個。戰爭的外衣和裝備籠罩著他,劍、匕首、飛刀、元帥服。每一樣都是必須的行頭。

太奇怪了!如此安寧的世界怎麼會有戰爭?從眼前的一片祥和收回視線,看看在梳粧檯前打著哈欠的公主。奧斯卡就想,他會向她求婚。

這似乎不關戰爭地事,可這是真的嗎?與意利亞公主的結合代表安魯必須改變對意策略。奧斯卡在想到這裏地時候不禁了然,這個世界為什麼不該有戰爭?戰爭雖然不能解決一切問題,可作為最終極的談話方式,戰爭貫穿整個人類歷史。戰爭代表征服、代表霸權、代表流血、甚至在某些時候代表溝通。

城堡不遠處的山岡上突然出現一隊騎士,驟然轟響的馬蹄聲打破了寧靜地清晨。奧斯卡有些沮喪,難得的清醒受到侵犯、短暫的平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門口,卡羅阿西亞像所有的妻子一樣,在衣架上取下男人的外套和披風。她的眉宇在訴說柔情,她的手指親昵又調皮地刮蹭著男人的皮膚。禁不住挑逗的男人只得在披上外套之後回轉身,他輕輕地吻了吻令他輕易改變主意的女人。

望向城堡的門廳,跟隨泰坦親王訪問意裏亞的全部軍事將領都來了。他們身披戎裝,手按劍柄。

奧斯卡就問。

“戰爭?”

繆拉將軍就點了點頭。

“是的殿下,戰爭!”

奧斯卡點頭,該來的總會來。最後他結結巴巴生硬地和意利亞公主道別。他從城堡前的小徑出來,騎馬沿著大路朝村莊行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個老人了。他的心,過去望著燦爛的風景時是何等的勇敢和自信。可是現在,即使在一個愛戀他的女子面前,他也只是計較著得失和不可意料的利益歸屬。

現在,當他看到這塊陌生的、近在咫尺、從未見過、從不知悉的土地,他的心因審時度勢和反復的推敲而衰竭了。他知道一切有關迷途獲得光明的神話都只是神話而已,閃光的路面和清晨的陽光、希望的美好和一方承載愛戀的小天地,都已一去不復泛,永不再來。

那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到底信奉什麼?當他是魔鬼的時候,他就是魔鬼。當他是男人的時候,他就是男人;當他的良心稍稍現出一隅,他就是聖人。對卡羅阿西亞曼驁埃爾突然爆發的情感,相信就是他的良知征服了心中的魔鬼。並不是只有戰爭和征服才能解決問題,既然卡羅阿西亞嚮往和平、用全部身心愛著她的國家、愛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那麼奧斯卡何必再做一些殺風景的事情呢?與曼駕埃爾王室聯姻、保證意利亞的穩定繁榮,這對安魯來說並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奧斯卡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能接受。

回到臨時下榻的行宮,泰坦親王碰到隨著敬獻給教廷的黃金一同抵達羅曼的軍統調查局長,阿歐卡亞難得地主動擁抱了她的主人,並向主人興致勃勃地說起一件事。

“阿爾莫多瓦哥斯拉倒台了!打算指證他那些罪過的人能從都林一直排到安魯哈啦!”女伯爵興奮莫名,看來她還沒有忘記海怪對她的侵犯。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無所謂地點了點頭。這個結局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沒有什麼好討論地。

“不過有件事得跟您說明一下!”軍統調查局長的眉宇突然冷落下來。

“代號為275400的特派員向首都地區軍統負責人表示……她想退出,她懷孕了!”

“哦啦……這倒新鮮!海怪知道嗎?”奧斯卡下意識地瞪大眼睛。

“不!您沒明白我地意思。”阿卡連連搖頭。

“我是說她想退出,她不打算指控阿爾莫多瓦哥斯拉!”

“這像什麼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面孔迅速佈滿陰霾。

“她是污點證人!你要我相信她是真地愛上那頭肥豬了嗎?”

阿卡聳了聳肩。

“不好說,我不是當事人。”

泰坦親王低啐一口,光明神讚美愛情,他又開始討厭這個說法。

“阿歐卡亞!無論如何。哥斯拉都得死。絞刑、斷頭臺、終身監禁,隨便我們的女皇陛下怎麼處置——他必須得死!除了他,還有那些株連在內的人,就像軍部作戰部那幾個收了海怪好處的傢伙……”

“他們已經被隔離審查了!”阿歐卡亞打斷主人,她有些猶豫,但她還是得搞清楚。

“除掉財政大臣是不是表面的事?您是想借機剷除作戰部地那幾位辦事大臣,削弱阿蘭元帥的……”

“你該知道怎麼做!”奧斯卡突然擺了擺手,有些事根本不用挑明。

“軍情局方面已經得到知會了,他們會鼓動特勤處的同僚把株連範圍進一步地擴大,海怪倒臺。阿萊尼斯身邊的貪官污吏至少能去了一多半!尤其是近衛軍內部與財政大臣打過交道或是有過勾結的大官僚,他們的好日子到頭了,即使阿蘭也保不住!再說即使是銀狐也會被他的手下人做過的那些骯髒交易給氣瘋!”

“果然是這樣……”阿歐卡亞邊想邊點頭。她早就覺得扳倒財政大臣的時機有些微妙,原來她的主人只是打掉一條蟲,目地是挖出整個蛀洞。

“殿下!都林城已經亂成一團,高級官員人人自危。特勤處派遣專案組進駐軍部也搞得那裏人心慌慌,接下來的衛國戰爭……不打也會輸!”

奧斯卡有些不解地瞪著女伯爵,都林城的混亂是必然地,魯賓元帥和阿蘭元帥都在各自的防線上主持公務,難得他們無法干涉這場蓄謀以久的清洗行動。尤其是阿蘭,他在軍部經營了這麼多年,經他提攜的軍官掌握著最重要地控軍部門,如果不在戰前下手,將這些不用在一線戰場上拼命的軍隊高層人物留到戰後……帝國親王會在那時相當被動。

所以……誣告也好、構陷也罷,基於此案的株連範圍必須擴大,受罪的人越多越有意思!就像阿歐卡亞的敏銳認知,財政大臣的倒臺只是場面上的事,往深延展,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意在挖出軍隊蛀蟲。一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戰爭肅清龐大的腐敗的近衛軍官僚系統,這雖然是好聽的說法,可第二點,執掌局部各個系統的高級軍人有多少是銀狐阿蘭的心腹?

“不提這個了!”奧斯卡突然擺了擺手。

“那個……代號什麼?”

“275400!”阿卡提醒小主人。

“就是她,她是怎麼想的?到了現在這一步又是何苦來由?不是她害了自己的丈夫嗎?她怎麼不為海怪殉情呢?”

阿歐卡亞輕輕點頭。

“事情要是沒有轉機……她會為海怪殉情的。”

奧斯卡想了想,然後便沒再說什麼。

女伯爵似乎要告辭了,一直默不做聲的帝國親王卻又攔住她。奧斯卡讓軍統調查局長通知外面的軍政官員,叮囑他們收拾乾淨,再換上禮服。

“這是幹嘛?”阿卡有些好笑。

小親王聳了聳肩。

“一會兒我們要去愷撒皇宮,有人會代我向意利亞王室提出聯姻的請求。”

這次輪到女伯爵沒有言語,她只是微微笑了笑就走開了。

換好軍禮服的將帥們英姿勃發,他們坐在親王殿下最喜歡的涼亭裏高談闊論。開口不離刀劍、閉口不離戰爭。對親王殿下再婚這件事……說真地,那位意利亞公主挺討人喜歡,軍人們就沒有為這件事嚼舌頭。他們的話題囊括了帝國的三大戰區。對財政部貪污案引發地大地震也只是略有涉及。

相比於心胸開朗的眾位將領,似乎只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個人在犯迷糊。千呼萬喚!第二次泰坦衛國戰爭終於在今天淩晨爆發了。

時間是教曆801年7月13日四點一刻。沒有想像中地三面猛攻,沒有預算裏的重點突破,奧斯卡相信即便是阿蘭和魯賓也會搞錯!德意斯人始終賴在邊境按兵不動;荷茵蘭國王在失去妻子之後一直叫囂復仇、復仇!

可直到現在,泰坦帝國西部邊境上還沒有反坦聯盟軍的影子。

“為什麼是南線?為什麼是法蘭人?”奧斯卡怎麼也搞不懂。他以正式訪問最高教廷的名義將紅虎方面軍佈置在意利亞,目的就是威懾法蘭。讓好鬥地高盧人不敢輕舉妄動,再說投入斯洛文裏亞方面的南方集團軍區已經開始抽調大部分的精銳作戰部隊回歸原屬五省軍區的防線。

那這樣一來……法蘭人最先在南線發動進攻是要幹什麼?他們的攝政王得了失心瘋?

“絕對不會!”奧斯卡自然不會相信法蘭人會發瘋。在南線發動進攻可以有兩種理由,一是趁南方集團軍群沒有全數進入防線的時候,以優勢兵力一舉突破,打開深入泰坦的有利戰略格局,二是……奧斯卡又開始疑惑,法蘭人要讓自己提前參戰?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作為幕僚,老邁的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和年輕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自然有必要為他們的主人答疑解惑,可他們對法蘭人突如其來地攻勢竟然持有兩種完全不同的看法。

盧卡斯對奧斯卡說。

“法蘭人明明知道短時間根本內奈何不了以維耶羅那為中心的勃特恩省防禦體系,所以說……他們地進攻只是大戰的前奏。是為了混淆我們的視聽,迷惑西部戰線和北部戰線。當我們的眼球都被吸引到南方地時候,真正的、能夠決定戰爭走向的大規模攻勢就會來自西北兩線了。”

阿爾普勒搖頭。搖完頭就對親王殿下說。

“法蘭人不會那麼天真,如果最先進攻南方是障眼法,那麼這個手段也太低級了!阿蘭元帥和魯賓元帥根本不會多看一眼,他們有自己的事情。不會被法蘭人的行動所左右。”

“還是你高明!”奧斯卡在比對兩種說法之後就指了指上了年紀的大詩人。

“可你知道為什麼是格萊恩比較高明嗎?”親王殿下在說完話後便轉向迪亞巴克爾子爵。

年輕人翻了個白眼。

“的確是侯爵閣下高明,因為他說了也等於什麼都沒說。”

老阿爾普勒笑呵呵地擺手。

“年輕人,並不是這樣!我的發言還是有傾向的,你們應該聽得出來。”

奧斯卡點了點頭。

“按照軍情局的秘密調查人員由反坦聯盟最高司令部發回的報告來看……法蘭人、荷茵蘭人、利比裏斯人、威典人、德意斯人,他們欠缺的是有效的調度和協作。他們的作戰意圖要求三方防線上的進攻力量步調一致,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法蘭等不及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由南線進攻的敵人具有較高的戰術靈活性,不像德意斯和其他幾國那樣呆板。”

“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盧卡斯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戰略目標和戰術還不完全是一回事。

奧斯卡吩咐聚在涼亭裏的軍官讓開剛剛架好的戰術地圖。

“從地圖上我們可以看到,法蘭人投入南線的進攻力量並不是全部,也就是說,他們在邊境那邊還藏著一部分!”

軍人們議論紛紛,這表明法蘭人根本沒打算打一場大決戰,或者說,他們並不打算進一步深入泰坦領土。

奧斯卡的手指落往多瑙河上游地區一處標記為灰色的廣大地域。

“佐蘭加沙濕地!這個遍佈沼澤的蠻荒之地能讓大家想到什麼?”

盧卡斯突然雙目一亮,他最先舉手。

“親王殿下您在皇家軍事學院進修時的畢業論文!穿越佐蘭加沙濕地,迂回到即定戰場背後……很大膽的戰略假想。”

奧斯卡笑了笑。他好像有些自得。

“沒錯!那地確是個大膽的戰略假想,可現在看來,法蘭人似乎正是在防備我會來上這麼一手。所以他們先于南線發動進攻,徹底打亂了我的戰略部署。而那部分沒有投入進攻地部隊……估計他們就藏在濕地週邊地區。監視著沼澤裏的每一隻蚊子。“軍官們笑了起來,只有泰坦親王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

“早知今日,當初我就不把畢業論文公開發表了!那個時候年輕氣盛,自以為紙上談兵就真地天下無敵了!可實際上……那個假想倒真幫了大忙!法蘭人若是全數投入進攻部隊,估計他們在一個星期之內就能穿越勃特恩省的邊境防區。再下個禮拜天就能看到多瑙河。”

“也就是說……我們最起碼還有半個月的時間?”繆啦將軍發出一陣沉吟,他的紅虎在半個月內可以走出意利亞,拼命趕到戰區也得是月底的事。

奧斯卡點了點頭。

“是地,半個月!只會少不會多。”

“那我們還在等什麼?”桑迪楠第一個從呆站著的軍官們中間跳了出來。

“我的殿下!戰爭爆發了!您得下命令!”

奧斯卡沒有回答,倒是心思沉穩老奸巨滑的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劇烈地咳嗽一陣。

“年輕人!什麼時候下命令、下什麼命令!這是只有親王殿下才能決定的事!”

惡魔桑迪已經明白這個冒充神棍的小老頭兒意有所指,他立刻訕訕地閉緊嘴巴。

“沒關係……”奧斯卡好心地為桑迪解圍。然後便與出言提點的阿爾普勒對視一眼,在交換過的眼光中,老人是在勸誘帝國親王不要過早捲入戰爭,而帝國親王則在嚴厲地警告對方不要做些殺風景的事。

“我命令!”奧斯卡正了正神色。但手上卻已撕開將帥服的領口。

“即刻起——帝國南方五省聯合政府進入戰爭狀態;封閉國道交通、封閉所有派駐近衛軍地市鎮。各地方司法部門進一步加強治安管理、並以戰時條例為法理,抓捕境內一切可疑份子。”

“近衛軍……”親王話音剛落,在場的軍人紛紛挺起胸膛。

“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抓緊時間進行最後的戰鬥部署。保證各個防區之間地後勤互補、交通以及通訊聯絡;在我國境內出現敵戰區後,應加大組織地方貴族武裝展開遊擊戰的深度、廣度和力度。在主要防禦鋒線上,勒令軍法處必須嚴肅軍紀,有功嘉獎、有過懲處;在敵人的主攻方向。第五軍區和由東南方進行策應的第八軍區務必收攏防線,突出戰役重點和戰略重心,寧可一時丟失國土,也不能在沒有把握地情況下迎擊優勢敵人。”

軍情機要秘書莫爾特辛格在奮筆疾書一陣過後猛地立正敬禮,然後他便把第二次衛國戰爭的第一號戰場命令遞給統帥。

奧斯卡仔細復查了一遍,在幾個關鍵字句下畫了鉤,然後他才鄭重簽下自己的姓名,並由一直為其保管私人印信的勤務官蓋上元帥印。

繆拉等到一切忙完之後才湊近他的大家長,紅虎方面軍司令像個小姑娘一樣羞澀地抿著嘴唇。

“殿下,那我呢?紅虎呢?騎士團呢?難道您讓我們看熱鬧?”

奧斯卡把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騎兵指揮官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做過伴郎嗎?”

繆拉瞪大眼睛。

“就這事兒?”

奧斯卡微笑著點頭。

月色漸明、濃夜漸深,站在高高的城堡尖塔上,望往左邊可以看到一座輝煌壯麗的都市在夜色中閃爍動人的星星光火;望往右邊,緊挨著城堡的地頭有一塊怕人的、黑顆默的窪地,窪地很大,卡羅阿西亞在小時候只去過一次,然後她就開始做噩夢。

臨近窪地的山坡上長滿灌木、黃藻、千金榆的幼株、野櫻桃樹和隨便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林間荒草蔓生,附近的農戶都懶得用它們作羊飼料。

卡羅阿西亞在有過小時侯那次驚嚇之後就把窪地稱為“地獄”她相信裏面住著惡魔。等長大了,這種想法依然沒變,反而更加深刻。

左邊的城市若是文明的象徵,右邊的窪地就是凶蠻的原始。這像極了一個人的命運。

在選擇和取捨之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選了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他知道卡羅阿西亞的珍貴,也瞭解這位公主的品德。愷撒皇宮裏的人都信誓旦旦地對他說。

“羅亞會是好妻子的!”

出了宮門,又見到阿歐卡亞,奧斯卡以為又是一些秘密事務,不由分說便把女伯爵拉上馬車。

“剛剛……我陪一位婦產科醫師看望了主母大人……”

“你等等!”奧斯卡瞪大眼睛,他雖然高興,可臉上並沒帶著欣喜若狂的神色。

“為什麼?我是說每次!為什麼每次遇到這種事情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阿卡望著小主人,奧斯卡到底還是沒忍住,他那板著的面孔頃刻之間就笑開了。女伯爵輕輕擁住男人,像好朋友一樣拍著他的脊背。

“恭喜了!薩沙懷孕了……”

似乎……阿卡並不打算告訴喜翻心的男人,一個小生命,也在她的腹中慢慢成長著。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6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六章

今年,意利亞的夏天熱得離譜,來自泰坦的親王殿下怕熱不怕冷,他就躲在羅曼近郊的一處夏宮裏足不出戶。在歷史上,沒有確立封建君主制度的意利亞曾是一個城邦聯合體,羅曼地處半島中心,是最大的城邦國,歷代君主留下了數之不盡的偉大建築和輝煌的藝術財富。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第一次光臨大衛波倫宮就愛上了這座小巧別致的羅曼古典式宮殿,他喜歡在盛開茶花的宮殿回廊裏看書、在寬敞明亮的起居室裏辦公。奇怪的是,這座十分生活化的夏宮竟然沒有書房,泰坦親王只能把會議室選在花園中心的涼亭。為什麼這樣說?看看軍報,駐守豪森克省的斯坦貝維爾家族早在今年四月份就向帝國軍部提交了一份戰事備忘錄,備忘錄裏按照排序的形式列出了798年至801年1月間、所有與斯坦貝維爾邊防軍進行過戰鬥的德意斯部隊番號,乍一看……好嘛!德意斯人先後調派了醜個師製造了大大小小60多起邊境事端。

大部分分析家和軍事家都該看得出,這是德意斯人在鍛煉分步分批地鍛煉部隊。所有的邊境摩擦都可以理解為小規模地軍事刺探。到了801年7月,該國已將102個師投入緊臨斯坦貝維爾的東南邊疆,也就是說。德意斯王國已將半數軍事力量放置在出擊鋒線上。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些迷惑,斯坦貝維爾人依靠黑森林要塞和經營數百年的縱深防線不止一次遏制了德意斯人地瘋狂進攻。若是奧帕瑞拉羅雷斯堡女王陛下熟悉歷史、又或德意斯最高統帥部的將軍們吸取了教訓,他們就不該選擇這處易守難攻地防線。包括阿蘭元帥都認為帝國的北方軍區才是德意斯的主攻方向,可德國人卻說。

“我們偏不……”

這還真是沒有道理可講。

緊接著,德意斯人會將進攻時間放在八九月份倒是可以理解。目前正是西大陸南部地區雨量最充沛的時節,北方的雨季要比南方整整晚上一個月。黑森林要塞有炮臺護守。火炮地威力會在雨季大打折扣,若是趕上風暴天,能不能使用火藥武器還說不定。儘管惡劣的天氣會給攻守雙方都帶來一些麻煩,但比起沒有先進火器的德意斯人,斯坦貝維爾一方要吃虧得多。

如果這還不是奧斯涅親王最擔心的事情,那麼一系列恐怖暗殺行動的副作用就值得仔細玩味了。

法蘭那位聲名鵲起的年輕戰略家被炸成一攤血泥,這令反坦聯盟的軍事統帥部門最終決定提前發動進攻,雖然進攻時間還未擬定,但勃特恩省的邊境地區已經出現小股部隊的武力磕碰。

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在一場自殺性恐怖襲擊中失去了妻子兒子,這場突來的慘劇差點令神經質地國王徹底失去理智。在悲慟欲絕險些咬舌自盡的當口。荷茵蘭軍人的聯名上書制止了國王地愚蠢行徑。經過一番商議,西大陸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集團軍群中便出現了一支全部列裝火器的現代化軍隊。荷茵蘭國王把這支番號為“海軍陸戰隊第九軍”的王牌勁旅擺在出擊最前沿,直面泰坦多瑙卡丹平原。

這樣一來。反坦聯盟終於實現三面包圍泰坦地有利戰略格局,儘管戰爭還未爆發,但有識之士都已看到,巨人一般的泰坦帝國在三方防線上都存在難以彌補的錯漏和隱患。

首先。在西北邊疆抵禦德意斯人的斯坦貝維爾家族並不是神選的戰士,他們沒有安魯那般強盛的兵勢。在面對德意斯王國軍十余萬人大舉進攻的時候,斯坦貝維爾能夠投入鋒線的總兵力只在六萬到七萬之間。

戰爭雖然不是簡單的算術,但敵我之間北線戰力的差距若是目前這個樣子,那麼斯坦貝維爾多少都有些凶多吉少的感覺。

除此之外,更棘手的問題是緊靠西北防區的北方集團軍區!這處防線有阿蘭元帥親自坐陣,但若德意斯人擊潰斯坦貝維爾、進而突破妻女山……阿蘭不但幫不上忙,反而像個只會嘩眾取寵的小丑,可阿蘭要是由北方集團軍中分兵支援斯坦貝維爾,難保狡猾的德意斯人不會掉過頭來一口吃掉勢力微弱的北方軍。

其次,帝國西線!我的光明神!提起西線戰區就令包括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等一干將領頭疼欲裂。泰坦帝國西部邊疆穿越四個省份,綿延三百多公里,近衛軍不可能將西方集團軍群像播種一樣撒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

按照傳統的重點防禦戰略,西方集團軍群會分作兩部分,一部分會兵防線南部的瓦倫要塞,另一部分取道肖伯河進抵傑布靈要塞。於是……西部戰區就面臨與北方防線完全一致的問題。兩座要塞之間是大片的防禦真空,反坦聯盟若是集中全部兵力攻擊任何一座要塞,分作半數的西方集團軍群絕對無法抵擋這種攻勢,要麼顧此失彼、要麼放棄傳統防禦線,集結全部兵力與人數上占優的反坦聯盟打一場沒有一點把握的大決戰。

最後,該輪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頭疼了!佔領一個國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南方集團軍群有三分之一的精銳作戰力量陷在斯洛文裏亞動彈不得,其餘地三分之二散開在南方五省的各處戰略要地。儘管法蘭人已將主攻方向定在勃特恩省至維耶羅那一線,但若說白了,南方那麼大。其他地方不能不守吧?所以,泰坦近衛軍只是看似強大。若把他們全部放到戰區裏面,誰勝誰負還真的說不準。

一眨眼,泰坦親王已經在意利亞滯留半月有餘,允諾給最高教廷地黃金在七月中旬就已運抵米雷港。在向教宗陛下呈上那些貴重金屬的時候,艾拉穆斯一世難得地笑顏逐開。看待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地嘴臉也變得和藹可親,就像泰坦親王真的變作聖人。

黃金令教廷徹底閉上嘴巴,主教團成員一致更改口徑,他們發動各地的教會勸說幾位君主保持克制、保持冷靜。這種做法看似無助,但西方王國聯盟若是不顧教廷的意見悍然發動反坦戰爭,泰坦就有理由請示教宗陛下對這場沒有依據和理性的戰爭進行最高裁決,到時候……相信被西方聯盟駁得失了尊嚴和威信地艾拉穆斯一世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

話說回來,不去理會教廷對戰爭的意見,也不去探討教民和面子上的事情。就西大陸目前的政治格局來分析,引發戰爭或者說是要求以戰爭來解決的國家矛盾始終無法避免。

究其根源。還是應歸結為各個主要君主國為謀求生存發展急待確立大陸霸權!有了霸權就有資源、有了資源就有領土和財富,有了領土和財富就可以在即得利益階層進行再分配,有了新一輪分配和彼此承認的勢力範圍。戰爭必然可以終結。而現在……瑞爾王國的淪陷已經造成侵略者的無比饑渴,泰坦出兵斯洛文裏亞又造成侵略者的嫉恨和恐慌,那麼總地說來,即便教廷主張淡化時局。戰爭還是不可避免。


“說了這麼多廢話,我們到底該怎麼幹?”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聽眾們的耐心都是有限的。當親王殿下開始咆哮地時候,混亂的涼亭終於安靜下來,軍情分析官和輔佐安魯家長的幕僚都冷靜地閉上嘴巴,看來他們都不想在這種時候惹麻煩。

格萊恩,阿爾普勒老侯爵眨了眨眼。

“其實……大家的意見很清楚,您……最好在意利亞度過秋天。這裏風景優美、氣候宜人,等戰爭爆發或是進行到某個階段地時候您在回歸泰坦也為時不晚。”

“留在意利亞?”奧斯卡無法理解。

“為什麼要留在意利亞?戰事一旦爆發,帝國就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我……”

“請您注意!”阿爾普勒侯爵打斷了興沖沖的小奧斯卡。

“帝國是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帝國,泰坦是莫瑞塞特王朝的泰坦……”

奧斯卡恍然大悟,可在下一刻他又皺緊眉頭。

“英雄不是那麼好當的!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您不明白!”格萊恩的面孔糾在一起,他的皺紋像包裹睾丸的那層肉皮一樣噁心。

“帝國是勝是敗於您沒有太大的干係,要關心這件事的人只有女皇陛下,就像普通人在做禮拜的時候會祈禱早日發財,而阿萊尼斯一世要說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奧斯卡又想了想,他知道老侯爵意有所指,可還是無從把握。

“幹嘛不把話挑明?”

阿爾普勒下意識地望瞭望四周,善解人意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上校立刻站起身,他朝室內的軍人們攤開手。

“會議結束了,大家不想去嘗嘗意利亞海鮮料理嗎?我請客!”

與會人員識趣地退出涼亭,只有保爾和黑魔立在親王身邊。殺手之王的耳朵聳動了一陣,他在確認五十米內沒有類人生物之後才示意奧斯卡可以繼續了。

泰坦親王親自為老侯爵換過茶盞,並為對方的飲料加了些鮮奶。

“好了,現在您可以告訴我了吧?”

阿爾普勒點了點頭。

“您猜對了一部分!我希望您在戰事進行到關鍵階段的時候回歸泰坦,就是為了讓您力挽狂瀾!這樣一來……”

“我就是救國英雄,人們會像崇敬光明神一樣愛戴我!”奧斯卡接過老侯爵的話,但他似乎並沒有對話裏的概念多麼著迷。

“我覺得……總有人會問。當國家陷入危難地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幹什麼?然後就有人說,他在意利亞吃海鮮、曬太陽。”

“而且……”泰坦親王呻吟起來。

“大戰將至,若是戰事一直拖延下去。泰坦戰士和泰坦人民會做出多麼大的犧牲?我們在計算時間的時候也要把犧牲也算進去,晚一天回去,就代表士兵和大眾要多承受一天苦難。”

“切……”曾經那位憂國憂民地大詩人竟然發出一聲嗤之以鼻地輕笑。

“那個聖人的頭銜是不是讓您有點糊塗了?”

“別這麼對我說話!”奧斯卡冷冷地回敬對方一句。

老人連忙展開笑臉,他承認自己有點心急,這件事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見到成效地。

“殿下!咱們直說了吧!當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近衛軍和莫瑞塞特王朝的帝國陷入困境的時候。您認為泰坦能指望誰呢?”

奧斯卡沒有言語,但他心中已有答案。

“安魯!”阿爾普勒侯爵低喝一聲。

“您得搞清楚!南方貴族集體為什麼義無反顧地支持您?您若是要錢他們就給錢,您若是要軍隊他們就能發動南方集團軍群,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南方人會比女皇陛下或是薩沙伊夫人更愛您嗎?”

奧斯卡依然沒有說話,但對這個問題他也是瞭若指掌。南方貴族為什麼會支持他?還不是因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個名字象徵四十萬水仙騎士和帝國的一方霸主、皇室重臣!這個名字下地權勢和意志可以為南方人謀求利益、可以令南方得到彌足珍貴的發展機遇。說白了,南方人只是利用這個名字向上攀爬、向一個新的領域進軍。

阿爾普勒侯爵用擺手引起年輕人的注視。

“若是再說得透徹一點,您還是不能完全理解安魯到底代表什麼,您也不會看到安魯的未來會向何處發展。因為您從來沒有動過那個心思,所以您也無法體會遲一些回歸帝國會有怎樣的現實意義。“

“真的嗎?”奧斯卡終於開口了,他緊盯著老人的眼睛。目光多少都有些不屑。

“一旦戰事陷入困境或是某方防線出現險情,無論是魯賓元帥還是銀狐阿蘭,他們都沒有辦法徹底擊敗敵人,軍人和泰坦人民會被失敗情緒所籠罩、阿萊尼斯會對帝國現狀一籌莫展。都林積弊已久的腐敗墮落會讓莫瑞塞特皇室的統治難以為繼,結果就像四百年前一樣!大泰坦尼亞地末代皇帝被哄下臺,由實力強橫、能夠擊敗侵略者的新皇所取代。”

老人呵呵笑了起來。

“既然您都明白,那您還在猶豫什麼?王者的遊戲已經進行到這個份兒上了?您還在顧及夫妻……”

“不!不!”奧斯卡連連擺手。

“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你有點一相情願!”

阿爾普勒侯爵點頭表示理解,他朝已經洞察一切地親王殿下攤開手。

“那您說應該怎麼辦?”

奧斯卡別開頭,他的視線落在一片生機盎然的花叢裏。

“在沒有得到阿蘭敗北的消息之前,我們不能有任何不正當地行動。也就是說,女皇或者軍部若是囑我從速回國,我就必須儘快趕回戰鬥崗位。”

“這是為什麼?”

奧斯卡翻了翻眼睛。

“我已經說過了,只要都林還有阿蘭,你的小聰明就只是一相情願!咱們的近衛軍統帥只要稍稍動動腦子就能猜到帝國的親王殿下為什麼會滯留意利亞遲遲不歸,你就做夢去吧!即便阿萊尼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也不會輪到我主持大局。”

“阿蘭的存在的確是個問題……”阿爾普勒為難地沉吟起來,不管安魯會有什麼作為,只要近衛軍由銀狐說了算,帝國就算敗也不會敗到無可救藥的地步,除非……

“別動那個心思!”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瞪住老人那雙正在閃爍光芒的大眼睛。

“我們可以不聞不問、可以坐壁上觀,但我不會出賣泰坦、出賣泰坦軍人!阿蘭若是有能力挽救戰局,我會為他鼓掌;他若是敗了,也會敗得像個英雄,我不會為了一己私利拖他的後腿。再說……他若是真的敗了,我和南方軍的狀況也不會好到哪去,所以……現在還不是討論那件事的時候,泰坦只能勝!不能敗!”

“您想到哪去了!”老人突然擺了擺手。

“我怎麼會為了讓阿蘭敗亡而去出賣國家?”

奧斯卡仔細審視著老人的面目,他在觀望半晌之後才緩緩別開頭。

“不管你怎麼想,最好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泰坦親王話音清澈明亮,口氣卻能把人冰封。

格萊恩阿爾普勒微微笑了笑,他自然不會傻到招惹說一不二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可世界上的事,總會有人去做的,即使這件事會令祖國受到莫大的傷害。

同樣是盛夏,都林城的熱就顯得乾燥難耐,季風還沒有光臨深居大陸中心的泰坦帝國首都,炙烈的豔陽就把石板路變成滾燙的烤爐。

時間已經是午後,巢穴裏的街市竟然空蕩蕩的,只有野狗和逃出家門的土雞在路邊亂竄。距離巢穴歌劇院不遠的地方有一家販賣水果和冷飲的小商鋪,老闆很會鑽營,據說身後還有黑惡勢力背景,街上的流浪漢和做著無本生意的亡命徒一點都敢招惹這個成天攥著水果刀的南方老頭兒。

老闆其實並不老,只是臉上的皺紋比同齡人要深厚,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倚在門邊,向過往的行人和孩子炫耀自己削水果皮的高超技藝,不過今天有點奇怪,老闆沒拿刀,似乎也懶得應付手腳不太乾淨的孩子們,他只是站在門口,不斷向歌劇院那邊張望,好像在等人。

下午兩點多,太陽最毒辣的時候,離水果店兩米開外的對街突然闖出一個慌不擇路的冒失鬼,這個神色悽惶的傢伙在日頭底下裹著一件寬大的連頭斗篷瘋狂奔行,對身後傳來的叫駡聲不管不顧。

水果店老闆突然抬起手,他的手指似乎做出了幾個細微的動作。通常情況下,沒人會在乎一個賣水果的老頭怎樣玩手指,但在都林,尤其是特勤處,只要遍佈各行各業的密探看到類似的手勢,那麼這一定意味著有人馬上就要遭殃了。

到了歌劇院門前,行色匆匆的神秘人停了下來,他昂著頭瞅了幾眼被流氓地痞們的惡趣味裝點得不成樣子地大歌劇院。在留意到四周的妓女朝自己圍過來的時候他便大力拍了拍畫滿塗鴉和各種猥褻說話地劇院大門。開門的是巢穴地黑暗世界中鼎鼎大名的斧子殺人狂小戈多”卜戈多狗熊一般的健壯軀體完全遮擋了門縫和陽光。劇院裏面黑洞洞的,極為符合這座罪惡之城給人的印象。神秘到訪者探頭在小戈多地下巴底下低聲念叨些了什麼。高壯的斧子殺人狂連連點頭,接著便把客人讓進門。

歌劇院大門關閉了。一群狀似無所事事的閑漢立刻聚了過來,他們坐在臺階上,用身體擋住門口,儘管這些高談闊論的地痞流氓沒有任何異樣的神色,但懷裏隱隱露出的刀具手柄已經在警告過往的人們——別在這個時候招惹劇場裏的多明戈大哥。

多明戈在出獄之後便接管了巢穴的控制權。他的前任給後來人打下了一個好基礎,多明戈地工作極為順利,其實這還無關他的能力是否能夠擔當罪惡之都的仲裁人,因為大家都知道多明戈背後還坐著一位大得不能再大地大人物。說起這位大人物,人人都對他萬分敬仰。就拿黑暗世界來說,人們還從來都沒聽說過某位出身多摩爾加監獄的超級囚犯會被當世的教宗陛下冊封聖徒,所以說……尊重這位大人物就是尊重多明戈,尊重多明戈就意味著對自己的生命負責。

對眼前這個傢伙,多明戈打從心裏感到厭煩,他不喜歡對方那種頤指氣使地官腔。也不喜歡對方用“什麼鬼東西”來評論他的下午茶。

不過多明戈自然知道沒必要跟對方多做計較,因為再過不久就會有人把這個貪得無厭的小職員從世界上抹除。

財政部鑄幣局的拉爾頓男爵並善於和流氓頭子打交道,在他眼裏。

巢穴是世間一切罪惡的象徵,有身份的有名望的紳士一輩子都不應該踏足此地,可放眼整個泰坦,能為他和他的主人解決這件麻煩事的只有巢穴裏的黑世大佬和那位躲在意利亞逍遙快活的大人物。

既然自己的下午茶一點都不討人喜歡。多明戈就立即把談話引入正題,他張口便問。

“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拉爾頓男爵脫下斗篷,戴上老花鏡,他在斗篷的邊緣摸索一陣,好半天才從一個不知所謂的地方翻出一個小木匣。木匣只有三指寬,八九釐米長,面對傳說中的黑市魁首,來自帝國財政部的辦事大臣顫顫巍巍地把木匣遞了上來。多明戈等得有些不耐煩,他一把搶過木匣、挑開封口上的火漆。在打開木匣之後,兩抹銀燦燦的金屬光暈晃過巢穴大佬的面孔,多明戈就滿意地點了點頭。

木匣攤開在桌面上,裏面躺著一正一反兩枚樣式古怪的鑄幣,若是財迷心竅的人見了,一定會發現這兩枚鑄幣是帝國通用金泰的樣式,說它古怪只是因為鑄幣上的頭像和銘文都是反轉的,也就是說……

“這就是模具?”

“是的沒錯!”來自財政部鑄幣局的大人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可以請專家……”

“你開什麼玩笑?”這次輪到拉爾頓男爵不耐煩了。

“我一輩子都跟這東西打交道,我說它是真的它就一定是真的,你還能找到比我更在行的專家嗎?”

“那倒也是……”多明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像學齡前兒童一樣把玩著那兩枚足以令整個世界失去秩序的貴重金屬。想一想就覺得可怕,這東西若是落在泰坦的敵人手裏……不管怎麼說,財政部裏的貪官污吏這一次是讓人大開眼界了!

“好啦!東西你已經拿到了!親王殿下允諾的……”

“等等!”多明戈猛然叫停,他用盡極恐嚇的眼神大瞪著口不擇言的財政部官員。

“先生!就像您在交易中不會提及阿爾莫多瓦哥斯拉侯爵大人,在我這方面……整件事也與奧斯涅親王殿下沒有任何關係!”

“可我們的交易必須由親王殿下進行擔保,他必須……”

“不!不!”多明戈連連搖頭。

“您一定是會錯意了!親王殿下從有到尾都不知道這件事,他怎麼會為一件完全不明就裏的事情進行擔保呢?”

“你?你……”拉爾頓男爵難以置信地大張著嘴。他的結巴忠實地表達了他地無助,這與事前議定的交易條件完全不同,按照阿爾莫多瓦哥斯拉侯爵大人的說法。他地任務只是把模具送過來,然後再指導親王殿下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建立地下鑄造坊……


破門聲和皮靴踏動樓板地聲音驚醒了呆若木雞的拉爾頓男爵。這位貴族紳士僵硬地靠在椅子上,若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撇開與這件事的關係已經令他感到難以接受,那麼突然闖進門的特勤密探無疑就是異端口中的天外來客!

面對突然加諸在身地刀劍,巢穴大佬笑呵呵地高舉起手。

“拜託先生們……這是私人地方。千萬不要打壞東西了……”

東方的瓷盤、波西斯的水晶器皿、遠從非羅大陸進口的精美陶器,所有這些價值連城的高檔飾品全都被摔在地上化為一攤細碎的粉末兒。

女人的哭聲像夜梟的低喘一樣沙啞,中間還攙雜一兩回聲嘶力竭的咆哮。

在將起居室破壞殆盡之後,泰坦帝國財政大臣阿爾莫多瓦哥斯拉侯爵終於打算靜下來喘口氣了,剛剛那番摔摔打打的劇烈運動累得他像寵牽了十頭母豬地種畜。

“想一想!再想一想!”精明非常的海怪大人不斷告誡自己,事情發展到今天這步田地總會有原因的!儘管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若是敢打自己地主意,那麼這個小傢伙一定是在半年前就開始策劃這場陰謀。

半年前,也許更早了!帝國南方工商業的日益繁榮令泰坦貴族為之側目,主管帝國財政事務的阿爾莫多瓦哥斯拉侯爵大人自然對這種狀況瞭若指掌。陽,年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暴亂幾乎將海怪在南方地利益代理人連根拔起(大部分是海怪自己清理的)而在帝國皇夫徹底平定叛亂之後,工商業的發展雖然舉步維艱,可這對帝國的財政大臣恢復自己在某些領域的獨特地位卻沒有多少影響。

在與未婚妻的本家、南方著名的商界元老海文赫家族進行溝通的前前後後。阿爾莫多瓦哥斯拉切實體會到自己以往那些投機取巧走私販黑的手段在真正的商家看來是多麼的愚蠢。隨著雙方交往日深,帝國財政大臣越來越感到自己白活了這麼大歲數、也白官了這麼多年國庫。

海文赫算是收下一個財大氣粗權柄極重的小學生,這個商業世家的所作所為令海怪發現大把大把地賺取金幣並不需要冒著掉膘的危險從事那些非法生意。只要讓大筆資金在金融市場和物物市場不斷滾動,金幣居然能夠反復生產金幣!若是沒有親眼見到。估計海怪是不會相信的!

有一天,海怪突然發現自己睡在一座金山上!那一天是酬年第一季度的國庫結算日,南方五省聯合政府上繳帝國中央的稅收和一干雜項捐稅經由帝國稅務部、審計署、財政部結算委員會,最終彙聚到阿爾莫多瓦哥斯拉的案頭!看著一袋一袋的足值金幣,海怪即使不用動腦也能估算到南方五省政府收益的百分之一會有多少。

不知大家是否記得?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為了謀得財政獨立核算的有利地位,以海文赫為首的商業巨鱷默許帝國財政大臣可以由政府收益中抽取百分之一的利潤。為了安全起鑒,這筆絕對見不得光的黑錢以海文赫家族名下的一間貿易商行的名義投放到維耶羅那交易廳,由於缺乏監管(很大程度是交易廳理事會睜隻眼閉之眼)這筆來歷不明的巨額資金在維耶羅那金融市場上的流動並不起眼,而且提取也非常方面方便,但令海怪始料不及的是,海文赫家族名下的這間貿易商行在打理這筆資金的時候竟然掙了大錢!海怪得到的已經不是政府收益的百分之一,而是本金的三倍還多一些!

記得當時阿爾莫多瓦哥斯拉就對妻子說。

“我的光明神!龐大的金融資本再加上我的行政干預……咱們會在不久的未來富可敵國!”

曾經一度,海怪在南方金融市場無往不利!忘乎所以的財政大臣在維耶羅那交易廳投入地本金甚至令商業寡頭海文赫都感到乍舌!不過好景不常,或者是哪里是了紕漏。為海怪打理資金的貿易商行竟然下錯注,由於斯洛文裏亞王國的黃金產業受到戰爭地巨大衝擊,大陸上的所有貴金屬在一夜之間漲跳舊個百分點。這種時候自然是炒買炒賣黃金地絕好機會。但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漲幅在抵達24個百分點時突然停滯不前,接下來就是南方商界中的有識之士對黃金投機份子打響了阻擊戰!

戰況空前!不亞於南方報紙著力渲染的波季米西諾會戰!海文赫家族引領帝國財政大臣的龐大資金左沖右突,最後竟然落得一個慘敗收場的結果!沒人知道其中地暗箱操作和最後的利益歸屬,只有海怪自己知道他在這場商戰過程中不但賠光了本錢,還把一千二百萬金泰的財政部儲備金陷在金融市場裏動彈不得。

若是在平常!海怪總能找到補救措施。即使用財政部的名義下到南方去明搶也未為不可,但一切都來不及了!帝國財政大臣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泰坦南方不但在進行一場商戰,整個大陸都將投入一場真正的武力戰爭。帝國近衛軍的調動部署需要大筆金泰、特勤處和軍情局在各地的頻繁活動需要各國外幣的支援,海怪突然發現,他若是不能在短期之內籌集到這筆虧空的鉅款,財政大臣就要被憤怒地女皇陛下送上斷頭臺。

別看阿萊尼斯在某些方面幾近癡兒,但若說到謹慎持家卻是一把好手。泰坦國庫並不充裕,女皇陛下的奢侈生活一直都保有一個限度,這一點阿萊尼斯心裏有數。就算稅務部門的長官是一屆昏臣。可帝國審計部門地主持人卻以精明強悍著稱於世。

阿爾莫多瓦哥斯拉急得火燒眉毛,所有人都在向他伸手要錢,而每筆錢都無法搪塞!向南方五省政府求援。得到的答復是這一季度的政府收益已經提前被喜好戰爭的親王殿下全數抽走;向未婚妻地本家尋求幫助,海文赫的答復是財源枯竭、那場黃金大戰已令家族變賣祖產,再也無法顧及其他……不過!阿爾莫多瓦還是從海文赫人那裏挖到一個主意,關鍵是看財政大臣的膽子有沒有他的體型那麼肥大。

利用財政部鑄造司擁有現成的模具。只要讓帝國軍部控制錢物的實權部門寬限幾天,南方政府旗下的秘密工坊就可以趕制大量偽幣!再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掌握著的黑暗力量負責銷路,以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補足財政部虧空!

事關重大!阿爾莫多瓦哥斯拉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反反復複思考了……一分鐘!其實當下的險情根本不允許他多做計較,能夠補足虧空保住身家性命是一切的出發點,有了這個出發點,鑄造偽幣這個罪名根本不算什麼!再說他與小朋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直保持不錯的關係,估計奧斯卡不會拒絕這個小發一筆橫財的機會……可是!雖然奧斯涅親王在事發時已經身在意利亞,與海怪探討合作事宜的只是那位曾經打幾次交道的喬爾喬委羅內斯少爺!那麼誰能保證奧斯涅親王真的知曉,這件事,或者說……誰能保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是和南方人一道佈置了這個殺人不見血的陷阱呢?

想到這裏,海怪不禁悚然驚醒!一個年輕美貌的小姐愛上了他……

他的未婚妻出身商業巨頭海文赫……南方人利用政府收益作為誘餌達成目的……這筆收益被投放金融市場謀取暴利……阿爾莫多瓦彌足深陷無法自拔……投機失敗虧空慘重……戰爭到來國家負擔加劇……虧空無法填補只得另辟歧途……特勤處突然控制交易現場人贓並獲……

“我的天……我的天……”財政大臣無意識地呻吟著,他縱橫帝國政商兩界半個世紀,從來都是他搞得別人家破人亡!從來都沒有人敢於算計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海巨獸!

海怪突然興起一陣一死了之的念頭,南方人必是在與他進行接觸之前就打定了過河拆橋的主意,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海怪這才想起那把曾經抵在自己喉嚨上的匕首!侵犯過安魯的人絕對不會逍遙自在的活著,既然德意斯的那場陰謀沒有幹掉小親王,那麼自己早就應該專心致志地防範他,而不是傻呼呼地相信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如果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在由德意斯回歸之後便已打定主意要剷除自己?海怪心驚肉跳地想著……這個小傢伙才是真正的怪物!他之前的妥協和擺出的各種姿態只不過是唱作俱加的演出!所有的殺招都被留在最後!

可若是這樣說的話……那時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還沒有控制南方?海怪突然恍然大悟,南方貴族和商人階級如何會甘心付出一部分政府利潤?自己之前在南方的所作所為有目共睹!於是……奧斯涅親王與南方人一拍即和,然後……

阿爾莫多瓦哥斯拉突然自嘲地笑了起來,想這些還有什麼用?距離事發已經五個小時,特勤處會得不到想要的口供嗎?

“以達……以達……”有些失魂落魄的財政大臣呼喚著妻子的名字,空蕩蕩的起居室內只有回聲在響應他。

“以達摩爾!你這個下賤的小婊子……你在哪?以達摩爾!”海怪像瘋狗一樣在巨大的官邸中狂奔狂呼。他涕水橫流面目猙獰,既然已經通曉整件事中隱藏的玄機,那麼他反倒不是很在乎,他只想知道被自己捧在手心、護在掌中的女子到底愛不愛他。

海怪在奔行中丟掉了鞋子,他知道以達走了,就像來時一般莫名其妙!曾經的財政大臣深自懊悔,他不是早就知道女人是種什麼動物嗎?

他不是從軍情局開列的那紙黑名單上嗅到危險了嗎?

大海格力斯死於最前、卡契夫一家從帝國的通緝名單上消失、曾經的南方領袖波索特舉家被屠戮、羅琳凱特皇后遠在威典被謀殺、帝國長公主在一場莫名其妙的自殺性炸彈襲擊中化作肉糜!阿爾莫多瓦哥斯拉憑什麼認為早已長成為怪物的奧斯涅親王會讓自己獨存於世?就憑以達摩爾海文赫侯爵小姐的溫柔?就憑未婚妻的喜怒?就憑愛人的家法?就憑一個女子的愛慕?

“你這是去哪啊?”哥斯拉在官邸大門口擋住未婚妻的馬車,他想阻止那些一看就是特勤密探的傢伙搬運以達的行李,可這些見慣風向的勢力小人竟然粗魯地推開他。

“以達……你去哪啊?別走……”

以達摩爾,海文赫侯爵小姐……哦不!這一代的海文赫家族確實有個女兒,但卻不是以達的樣子。沒人知道這位小姐的真實姓名,也沒人知道她是在哪里學到了那些間諜伎倆和逢迎男人、揣摩男人、控制男人的好身手。

以達沒說話,她只是靜默。

“跟我回家!”海怪不耐煩了,他沖到女人面前使勁兒拉住妻子的手。

一根警棍敲在帝國財政大臣的手肘關節上,海怪痛叫著鬆開手,他剛想歇斯底里發脾氣就被對方的面孔嚇到了。

“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特勤處長?”

年紀輕輕的特勤處長向驚慌失措的帝國財政大臣展開了一份女皇陛下親自簽發的逮捕令。

“阿爾莫多瓦哥斯拉侯爵,你想對我們的污點證人做什麼?”

海怪看了看自己的逮捕令,又看了看已經變為污點證人的妻子,他總算明白了,情啊愛啊……全他媽是假的!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6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五章

教曆801年7月5日,這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第一次光臨意利亞、第一光臨羅曼聖城。對於這個古老的國度和這座信守神明的大都市,安魯的大家長是存在于傳說中的人物。早在泰坦親王出行之前,熱情的商人就在意利亞的城市和鄉村兜售印有奧斯卡過往事蹟的小冊子。“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萬歲……”他值得神明的子民的為他歡呼。

在奧斯卡眼中,意利亞無疑是富庶的、清閒的,散佈庭院和葡萄架的田園在日光下顯現出多姿多彩的顏色,紅磚房和體現意利亞民族傳統,風情的半木制小屋在城鎮和鄉村之間搭配得錯落有致。這裏是意利亞,田園之國除了一望無際的原野,自然少不了風格各異、歷史悠久的教堂。

無論是在田間地頭還是在恢弘壯麗的都市,放眼四方,總會有一座高大的尖頂進入你的視線,古典主義教堂、新教堂、傳統羅曼樣式教堂,仿佛意利亞人將全部的建築智慧都用來奉承光明神。

沒錯!就是奉承!奧斯卡認為這是意利亞人對神明地一種奢侈感懷。不論所到之處富裕還是貧窮,教堂一樣的富麗堂皇。大量的教士和神職人員被這方人民仔仔細細地供養著,怪不得曼駕埃爾王室會在暗地裏詛咒教廷是吸血鬼。如果有這樣一群不問青紅皂白只知伸手要錢地人聚在家門口,相信再虔誠的信徒也會感到厭煩。

意利亞曼駕埃爾王室派出了宮廷長官帶隊地龐大歡迎團。從邊境開始,沿途各地對泰坦親王一行人的接待等同一位帝王。其實……在西大陸各國君主眼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與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帝王沒有太大差別,這無關乎他的那位女皇妻子,而是他的力量決定了一切。

仔細想一想。排除泰坦南方這塊隸屬於帝國中央地廣大領土,安魯家長實際控制的地域包括傳統封地水仙郡、整個安納托利亞大平原、再加上剛剛得手的巴勒幹半島……我的天!這樣一片領土的面積已經超過大陸上任何一個主權君主國,有誰敢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是一位帝王?

7月5號,泰坦親王到訪的日子,意利亞王室破例宣佈當天為全民假日。或是為了慶祝一位英雄的到來、或是為了慶祝異教徒的敗北,羅曼聖城響起只在狂歡節才會聽到的歡呼聲。

大街小巷擠滿趕來觀禮的群眾,市內建築披掛花藤彩帶,耽於奢侈享樂地曼駕埃爾王室更是將國家宮和愷撒廣場裝點得金碧輝煌。為了迎接泰坦親王,曼駕埃爾王室全員出動,以國王陛下為首。王室宗親和朝廷重臣在國家宮的臺階兩側一字排開,國王的寶座放在愷撒廣場地盡頭,只要泰坦親王的隊伍經過凱旋門就能見到意利亞的最高統治者。

由戰區趕來的紅虎騎士為載著家長地華麗馬車先行開道。騎士們穿戴著古老的鎧甲、手持同樣古樸卻異常鋒利的刀槍,他們在人群的歡呼聲中穿越霍爾登凱旋門,就像曾經征服了整個西大陸的羅曼武士一樣。

在歷史範疇上,泰坦人承認。這個民族從頭到腳都是古羅曼人的後裔,他們與意利亞人在宗源歸屬上沒有任何不一致的地方。水仙騎士一直被認為是古羅曼武士的後裔,數代之前的安魯家長還曾親臨意利亞尋找家族本源,不過當然,結果自然是人們附會的。與強大的鄰居保持血統上的親密關係一直是意利亞統治者的外交口徑,無關早已在歷史中定型的民族文明。

透過車窗,奧斯卡對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他和妻子面面相覷,即便事前有過大致的估計,可他還是沒想到意利亞人會這般狂熱,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位拯救世界于水火的聖人。

不過……我們知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來就不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人,他知道自己跟聖人根本靠不上譜!面前這場類似狂歡的儀式只不過是教廷的渲染和意利亞王室展示出的一種姿態,教廷需要泰坦親王掠奪的領土和黃金,曼駕埃爾王室需要強大的近鄰對互不侵犯做出保證……換言之,這是生意!就這麼簡單。

在791年,如果大家都還記得的話,水仙騎士團李斯特方面軍總司令維吉爾,布拉斯中將第一個跨出凱旋門,到了現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他的騎士一樣,他們共同見證了羅曼聖城的輝煌、或者說是某種意義上的臣服。

經過霍爾登凱旋門,高大的羅曼競技場聳立在林蔭道的右手邊,左側就是世俗神教世界的最高聖堂——聖羅曼洛夫蘭大教堂。在愷撒廣場的盡頭,意利亞國家宮即愷撒皇宮的高大身影矗立在燦爛的陽光中。

近衛騎士為親王殿下的馬車打開涼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攜著妻子站了起來,一出凱旋門,他們就微笑著朝左近的人群輕輕揮手。羅曼市民用最最高昂的歡呼和漫天花雨回應神聖安魯的駕臨,他們爭先恐後地擁往街心,街道兩側的意利亞士兵就用盾牌不斷向前推擠,現場氣氛炙烈,給人的感覺就像隨時都會失控。

華麗的敞篷馬車在愷撒皇宮前停了下來,老態龍鍾地意利亞國王曼驁埃爾十三世陛下攜著王后迎出宮殿走道。雙方以正式的宮廷禮節互致問候,在彼此奉承得差不多的時候,奧斯卡就向意利亞國主介紹他地隨從。而意利亞國王也向泰坦親王介紹了他的一子一女。

希歐多爾•曼駕埃爾和卡羅阿西亞公主殿下都是奧斯卡地老朋友,相信尤其是後者。很少有人知道卡羅阿西亞,曼駕埃爾公主一直與泰坦親王保持密切的書信來往。這種事在親王殿下于斯布亞霍辛求學時期相當頻繁,到奧斯卡被德意斯人監禁之後才告中斷。

安魯家長特別留意了一下端莊美麗、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的辛羅阿西亞,少年時的記憶竟然不真切了,天鵝湖畔那次纏綿的擁吻就像天堂裏地過往。

“還好嗎?”奧斯卡問。

“都好!”意利亞公主笑著回答。

“你好嗎?”這次輪到卡羅阿西亞。

“還是老樣子!”奧斯卡邊說邊吻了吻對方的手背。


“他好我也好……”安魯主母突然出現在兩人中間。也許當事雙方自認為將情緒掩飾得十分得體,可薩沙伊或是任何有心人都能看得出。

泰坦親王在與意利亞公主眉目傳情。尤其是卡羅阿西亞,她的胸脯和眼睛正在向外噴火,就像發情的母龍。

短暫的會面告一段落,曼駕埃爾十三世國王引領泰坦親王一行拜謁當世教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雖然沒說什麼,可他心裏卻對這位顧做姿態的艾拉穆斯一世教宗陛下充滿反感。按照事前的約定,教廷首腦應在國王之前、凱旋門外迎接泰坦親王,可這位出身法蘭某個貴族小領的教宗陛下卻端坐在聖羅曼洛夫蘭大教堂寶座上、連動下屁股都嫌麻煩。

善於察言觀色的桑迪南霍魯姆斯男爵當時就向他的主人建議。

“咱們該找個機會踢他地屁股!”

奧斯卡對教宗陛下的屁股不感興趣,他只擔心即將壓在自己頭上的那頂聖人冠冕。

對加封神聖。光明教庭有一整套規章制度,符合這些規章制度地在世之人少之又少,大多數聖人只是主教團在當事人去世之後追贈的榮譽頭銜。不過在世聖人的先例同樣屢見不鮮。就像統一英格斯特、親身參加東征的查理大帝,又如建立水仙騎士團、驅逐波西斯人地第一位安魯家長到了教曆801年,歷史或者是說人為製造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豐功偉績,儘管他在少年時代曾經犯下極端殘忍的罪行。可在二十一年後的今天,世界上的任何權威都已無法審判他的過錯,因為他就要被神教領袖冠以聖名!

“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泰坦親王只要一念叨這個名字就興奮莫名。

“踢教宗的屁股!”這可真是個好主意!就像奧斯卡事先預見的那樣,法蘭籍的教宗陛下一門心思地給他難堪。相比於意利亞曼駕埃爾王室的盛情接待,教庭的付出簡直少得可憐,連那位主教團議長在見到最高聖堂的佈置之後都追在泰坦親王身後直叫抱歉。

艾拉穆斯一世教宗陛下讓泰坦親王和滿室的意利亞權貴等了足足一個鐘頭,期間還由那位裏盧艾拉主教長去請過三次。奧斯卡雖然有這種碰一鼻子灰的準備,可他不知道對方是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就在泰坦親王快要失去耐性的時候,姍姍來遲的教宗陛下終於出現了,在教堂的千人禮拜室,艾拉穆斯一世帶著滿臉詭笑迎接了遠道而來的安魯家長。雙方互致問候,接著又是介紹隨從,奧斯卡沒有帶些不知所謂的傢伙,他只帶著騎士和軍人,謁見教宗陛下的人群裏有大名鼎鼎的紅虎司令繆拉貝德貝亞、有四十萬水仙騎士的總參謀長盧瑞爾內塔加波、泰坦帝國最著名的攻艱部隊軍情特戰第一旅旅長呂克西泰爾……

換句話說,奧斯卡將一群劊子手引往神台,儘管這些隨他出生入死的統軍將領看上去更像是英雄,可他們的手上都沾染著無數血腥,恐怕連聖水也洗不乾淨。

在簡短的寒暄過後,場面一時靜了下來,奧斯卡找不到話題。艾拉穆斯一世教宗陛下也不想跟狡詐的泰坦人多做周旋,既然安魯家長想當聖人,那就讓他當好了!不過這可不是教宗陛下欣賞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地人品和功績。而是看在神明的份兒上、看在黃金的份兒上!天哪!

想想那些黃金……教宗突然覺得事情倒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加封神聖地儀式在上午”時開始,教廷方面在這件事上的準備還算充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位及泰坦親王。等同皇室待遇,聖羅曼洛夫蘭大教堂為他開啟了所有地門扉,在儀式正式開始之前還敲響了尖頂豎塔里的巨鐘。

鐘聲滌蕩人心,穿越屋簷、穿越瓦礫、穿越厚重的牆壁和寬敞的廳堂。教堂裏燃著近千盞蠟燭,除了光明神的塑像。寬敞地空間內空無一人,只有一陣陣低啞的抽泣合應著淒涼的鐘聲。

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癱軟在教堂的座椅上,身敗名裂和逃亡帶來的雙重打擊完全摧毀了他的身心。如果這還不夠!他那婊子一樣的女兒也背棄了他!風騷入骨的野麗朵蘭剛到英格斯特便與一位當地貴族打得火熱,可最後這個人盡可夫的蕩婦卻跟著一位商人遠走海外,只留下年輕的兒子和病弱地老父,當然……還有一屁股債務。

費特楠德老公爵很久都沒有離開病床了,再說他在離開病床的時候只有一個去處。教堂是懺悔過往的地方,這裏地安靜詳和對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來說再合適不過。

“原諒我……寬恕我……”老人反復念叨,就好像他只會說這個。

祈禱的鐘聲消失了,教堂中的光火在大門豁然敞開時劇烈地抖動起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由遠及近。老人最終愛的小別子單手持劍,另一支手緊捂著肩膀上的傷口。傷口上在滲血,年輕人惶急地回首。教堂外的喊殺聲由遠及近,他知道那些忠實的家族侍衛並不是英格斯特海軍陸戰隊突擊隊的對手。

“爺爺!爺爺!我們應該離開這兒了!”

明斯科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子爵再也不附當年那副美男子的尊榮,儘管他是泰坦帝國皇帝阿爾法三世陛下的親生骨肉,可誰叫他有個婊子養的母親呢?有些事情是光明神早就算計好了的!本以為避居英格斯特可以換來一世安寧。可狡猾的海狗在榨取了費特楠德家族掌握的泰坦軍國機密之後便翻臉了!

雖然市面上早就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起草的死亡黑名單炒得火熱,雖然費特楠德家族糾集了所有的忠實奴僕和甘於犧牲的死士,可……一切都晚了!

“爺爺……”得不到回應的明斯科驚駭欲絕地碰了碰老人。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瘦弱的軀體往身側一歪,老人緩慢地軟倒,曾經那位叱吒風雲的政壇巨鱷已經離開多時了。

沒有理會教堂四周不斷湧出的職業軍人、沒有理會搭在身體要害上的兵刃,明斯科德卡拉斯費特楠德緊緊擁著他的老爺爺。他的爺爺是泰坦國務大臣、是舉世聞名的政治家、陰謀家、叛國者!可對他來說,爺爺只是那個曾被自己拔光鬍子、戲耍得團團轉的慈祥老者。

將年輕人團團包圍的英格軍人突然為一位大人物讓開一條路,詹姆斯爵士狀似漫不經心地走了過來。

“遵照我國國王陛下發佈的訓令,通緝要犯費特楠德公爵一党將交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領導的泰坦軍情局公開審判……”

明斯科不斷摩擦爺爺的額頭,他不懂得很多,但也知道自己落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那個偽君子手裏會有什麼下場。回想身在都林時的志得意滿、回想世界上愛過他的人和他所愛的人,一切只不過是一場虛無的夢……

年輕人伸手入懷,他猛地掏出一把沒有裝填火藥的手槍。四周的刀劍同時劈落,鮮血灑在教堂的地板上,像被賦予生命一般迅速擴散,那火紅的顏色輝映燭火,更顯奪目耀眼。

海狗的負責人在確認目標死亡之後便意興闌珊地離開現場,他的部下按照古法割掉兩名主犯的人頭,人頭被放入精緻地木匣。上面還撒上硫磺和硝粉……

矗立在教堂中的光明神應該目睹了這一切,但神明沒有抱怨任何不滿,他仍用慈祥的目光打量世界。很明顯。萬能地造物主在關注另一場演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神台前單膝跪地,他沒有穿戴象徵軍人統帥的將校服。而是一身得體地宮廷禮服,禮服外披著一件大紅色的天鵝絨罩袍,袍子背後用金絲繡著十字架,領口則用銀絲繡著安魯人的圖騰。

“萬能的造物主啊……偉大的光明神!”剛剛完成彌撒禱告地艾拉穆斯一世教宗陛下突然向面前矗立的黃金神像敞開手臂。

“請您聆聽來自人世間的筏言。跪在您腳下的這名虔誠的信徒,他的名字叫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隨著教宗陛下的開場白,在千人禮拜堂中觀禮的看客齊聲頌念了遍聖徒的姓名。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您最忠誠的戰士!您地福音指引他攻城掠地,擊潰萬惡的異教徒!您的精神指引他,解放遭受奴役地教民和隸屬于您的領土!”

“萬能的造物主……偉大的光明神……”

人群再次跟隨教宗陛下發出更加高昂地呼聲,艾拉穆斯一世將手掌蘸了蘸金碗中的聖水,然後又用滴著聖水的手掌貼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額頭。

“請您祝福這個人!您若賜予他善良和仁愛,他便回報給您信仰的忠貞……”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教宗陛下的手掌離開了泰坦親王。

“你會秉承神明賜予的福抵愛戴世間眾生嗎?”

感受到額前的清涼和眼前的光亮。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連連頷首。

“是的!我會!”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教宗陛下又將聖水在泰坦親王的雙肩點了兩點。

“世間萬物皆平等、神明的子民皆兄弟。你會本著仁愛之心、平凡之心、平等之心,盡心維護神明法度、維護神之子民嗎?”

“是的我會!”奧斯卡大聲宣誓。

“我會以血肉之軀為盾、以仁愛平等之心為劍,討伐世間的不公。維護神明的法度、信仰,和基於這個信仰上的一切建築。”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請起立!”艾拉穆斯一世教宗示意垂立在側的神職人員收起盛滿聖水的金碗,他又將泰坦親王從地上扶了起來。按照儀式章程,受洗過聖水的安魯家長已經可以與神明進行面對面的溝通。

奧斯卡走近神台,他將手掌貼往光明神金身塑像的腳面,然後便將額頭靠在自己的手背上,這時耳畔又傳來教宗陛下的聲音。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請告訴萬能的造物主!你會讓世界遠離不公……遠離仇恨、遠離鮮血、刀兵與火嗎?”

“我……我不知道!”空曠的室內傳來一聲慘然淒呼。一陣馬靴踏動地板的聲音驚醒了狀若沉睡般的莊園,渾身包裹在黑色披風裏的武士將受難者托出屋宇,他們把這個渾身欲血的可憐人丟在莊園主屋的回廊裏,然後便是一陣猛力的拳打腳踢!

“該歇歇了!該歇歇了!”一個人聲突然傳了過來,回廊裏的凶徒這才陸續散開,只有那個遭遇酷刑的男子伏在地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倒氣。

法蘭南部的夏天熱得離譜,稍稍一動就會大汗淋漓,闖入這處莊園的凶徒或坐或臥,他們嚼著苦艾草,大口大口地灌著剛由地窖裏挖出來的冰鎮葡萄酒。

擁有這處莊園的人家非常有名,遠遠近近的法蘭鄉民都聽說過。身居社會最底層的普通勞動者最是欣賞敢於向強權發動挑戰的人!波索特家族來自泰坦,是791年南方手工業者大起義的精神領袖。儘管老波索特最終還是與統治者妥協了,但波索特家族在此之後遭受的迫害又為這夥投機份子贏得巨大的聲譽,僅在法蘭,支持這個落難家族的自由派別就有十幾個之多。

不過……這些事都不必再提了!泰坦軍情當局開列的死亡黑名單上豁然印著二十一名波索特家族成員的名字。老辣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賦予了這份黑名單名副其實的地位,二十一個人的名字囊括了波索特家族地男女老幼,即使是去年11月份剛剛出生的新生兒也在其中。

“可是……還差兩個!”負責清點屍體的軍情行動官頗有些頭疼。

在他面前地穀場空地裏堆放著一疊屍首,看看那些猙獰的、失去表情地面孔,果真是男女老幼應有盡有。

“喂!老傢伙!你有什麼建議嗎?”軍情行動官轉向癱軟在一旁的老波索特。曾經的商業大鍔在去年冬天中風癱瘓,他連話都說不出。

更別提能有什麼好主意了。

泰坦軍情密探將一具具屍體從屍堆上清理出來,早知道他們就不會把這些毫無意義的傢伙隨便亂丟。等到死狀千奇百怪波索特家族成員排列成行的時候,結果終於出來了。

“是兩個小傢伙!九歲地那個,一歲的那個!”

在場的劊子手紛紛點頭,但卻呆站著不動。軍情行動官有點不耐煩。他狠狠地瞪著部下。

“去找啊!還愣著幹什麼?這是來自近衛軍元帥、軍情局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最高訓令?你們知道完不成任務會付出什麼代價嗎?”

泰坦人散開了,他們陸續進入那間灑滿血跡的大屋。行動官瞥了一眼面目呆滯不住顫抖的波索特家長,他低低地啐了一口。

“別著急老傢伙,等找到那兩個小的就送你們一塊兒上路……”

最後,細緻的搜查一無所獲,行動官不耐煩了,一個上午已經過去,難保當地人不會發現波索特家的避難地來了一群陌生人。

“他們在哪?那兩個孩子!”行動官揪住那名生還者的頭髮。真要慶倖波索特家還有一個活口。

渾身染血地囚徒蠕動著唇皮,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向劊子手吐出一口血沫!

“找到了!找到了!”

行動長官一邊丟開活口一邊大聲詛咒,他在詛咒那個遲到的特工幹嘛不早說。

“兩個小兔崽子藏在祈禱室地煙囪裏。煙道裏有個暗閣,我們在聽診器裏聽到哭聲才……”

“閉嘴!”行動官更加不耐煩了,他掏出匕首猛地捅向唯一一名活口的心窩。對方在抽搐,這名波索特成員利用最後的氣力抓緊屠夫的手臂。在他眼中凝聚著地刻骨仇恨竟然消散了,他的生命在流逝,他的眼神在祈求!

“放過孩子……放過我的兒子……”

軍情行動官沒有任何表情,儘管他要承認自己曾有過一刹那的惻隱之心,但他還是將捅入對方心口的匕首轉了兩轉。

丟開屍首,行動官便聽到孩子們的哭聲,他的隊員將一個椅子那麼高的孩童和一個坐墊那麼大的嬰兒抱了過來。這名秘密戰軍官下意識地避開了,他只是命令隊員們讓那兩個孩子閉嘴,軍情密探就用大手使勁兒捂緊孩子們的口鼻。不一會兒,孩子們就安靜下來,好像睡著了,只是含滿淚水的眼睛還無辜地大睜著。

二十名泰坦重犯的屍體被拋進莊園裏的深井,井水立刻變成血色。

軍情密探把中風癱瘓的波索特老人放在木桶裏,又把老人和木桶一塊兒放落井底,看來老人將是波索特家族唯一的倖存者,但泰坦軍情密探又用火泥封住井口,再搭上木板、砌上石頭……

“總算結束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呻吟一聲,他的額頭就快被冰冷的黃金塑像凍住了,該死的這是夏天!可光明神的金身卻散發著清冷的寒氣,一點也不隨和!

教宗陛下微微一笑,面前這座巨大的黃金塑像是由一根千年橡木雕成的,地基深入地下十幾米,想來泰坦親王已經吃足冰寒地氣的苦頭。

“請……”艾拉穆斯一世再次探手示意,奧斯涅便又心不甘情不願地跪了下去。

“萬能的造物主已經聽到您的心聲!”教宗陛下儘量讓自己顯得親切和藹。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您會終生刻守神明的教義和信條、並把神明恩賜于您的財富共用給世人嗎?”

“是的我會……”奧斯卡的話音有氣無力,他被塑像冰得直頭疼。

“神明在上!”艾拉穆斯一世教宗陛下突然發出一聲高呼,禮拜大堂中的人群又一次齊聲回應!與此同時,聖羅曼洛夫蘭大教堂的廳堂猛然亮了起來。千萬支燭火在微風中攢動,彩繪玻璃窗和殿宇壁畫上地宗教人物似乎活了過來,他們執著聖杯、聖器、聖火、聖槍向跪伏在地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急沖而去。

泰坦親王的身體瞬間漲大。他被天空降下地一道璀璨光束完全籠罩,儘管他明明知曉那是聖堂打開了鋪滿鏡面的天窗。但彌撒地唱合、神僕的呢喃、風琴和神器組成的交響還是令他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光明神在上……以聖母、聖靈、聖子的名義,冊封泰坦帝國親王、安魯家族領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聖徒之名!信者得永生、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得庇護、得真知、得平和……”

教堂敞開大門,刺眼的光線一湧而入,愷撒廣場響起刺耳地歡呼和嘹亮的頌歌。

陽光越過門扉,越過地板。像鋪開的地毯一樣柔軟地撒在臥床上。

臥床上臥著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嫗,很難相信這個口齒不清、裙衫邋遢的女人曾經貴為泰坦帝國的皇后。

突來的陽光刺疼了羅琳凱特卡其阿諾的眼睛,她艱難地移動身體,用肩膀擋住了懷中的繈褓。雖然見過她的人都曾提醒她——繈褓裏什麼都沒有,可泰坦帝國地皇太后依然我行我素,像個稱職的母親一樣盡心侍奉並不存在的孩子。也許她真地瘋了,也許她沒有,可關鍵是除了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誰又會在乎?

又是哪個蠢笨的侍女拉開了窗簾?羅琳凱特卡其阿諾這樣想著,她和她的孩子害怕光線。只有在無聲無息地黑暗中,她才會感到片刻安寧。光線會刺痛她的皮膚,會讓她的皮膚湧起衰老的褶皺。若是沒有光,她就看不到這些,她仍是端莊貌美、英姿煥發的泰坦國母。

“看哪!是德阿莫白玫瑰!”蠢笨的侍女捧著一束潔白的變種玫瑰花羅琳凱特微微笑了笑,她知道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即使是對待一個蠢笨的侍女,她也不會再像從前一樣拿出那副頤指氣使的態度。

“是我最喜歡的德阿莫白玫瑰!”泰坦皇太后呻吟著,她打量著嬌豔的花朵。如果這真是現實,那麼她還沒有忘記這個鬼地方是威典王國的首都。威典地處北海之濱,在炎熱的夏季也是冷颼颼的,是誰送來了生長於溫室中的德阿莫玫瑰?這位大人還真是有心了。

“您猜是誰?”侍女的身影終於走出窗前的陽光,她邊說邊為寄居于此的老婆婆整理床鋪。

“我……我沒見過你!”羅琳凱特攬緊懷中的繈褓,她還沒有老糊塗,這名突然闖進臥室的女僕不但打斷了她的午休,還是一副從來都沒見過的生面孔。

侍女撫平一隻靠枕的褶皺,她的話音既輕且柔。

“這是來自祖國泰坦的問候……”

羅琳凱特卡其阿諾悚然動容,她想呼救,可對方已用那顆靠枕死死按住她的頭。老嫗瘋狂地掙扎,她的胸口急劇起伏,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放開懷抱繈褓的手臂!那麼……不是她瘋了,就是這個世界瘋了!終於,朝向天空不斷揮舞的枯瘦手臂無奈地垂落床邊,來自祖國泰坦的刺客也放鬆了那顆枕頭。

這名侍女熟練地探察了一下帝國皇太后的脈搏,結果自然令她非常滿意。在出門時,她下意識地觀望了一下走廊上的動靜,在確認沒有任何異常之後便回身拉緊窗簾,室內再次陷入一片濃黑,然後便是輕輕的關門聲……

車門一關,馬車便緩緩起動,想到剛才那一幕就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笑不可抑。泰坦親王是那種有仇必抱的人,他可不想做實聖徒的名頭。既然那位教宗陛下挖空心思給他難堪,那麼他就要變本加厲地還以顏色。

就在剛剛,泰坦親王與意利亞國王在一眾神職人員的陪伴下行出聖羅曼洛夫蘭大教堂的拱形巨門,奧斯卡故意放慢速度,那位元一無所知的教宗陛下莫名其妙地趕在前頭。於是……一位冒冒失失的護衛騎士就用皮靴上的馬刺輪鉤住了最高神僕穿戴的那件金紋披風。

在愷撒廣場上萬千民眾地歡呼聲中,教宗陛下仰面朝天載倒在地。“不明所以”的水仙騎士就像娘們一樣大聲尖叫。

“有刺客!有刺客!”

既然現場出現刺客。混亂自然是必須的了。大隊地護衛騎士湧了上來,他們用胸膛、盾牌和刀槍將在場的大人物圍在中間,借著一瞬間地擁擠。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狠狠地向躺倒在地的教宗陛下踩了兩腳,一腳踩在膝蓋、另外一腳……教宗陛下又沒打算結婚。那一腳的落點也就不用細說。

志得意滿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攜著同樣興奮的妻子登上馬車,而遭遇莫名刺殺事件地艾拉穆斯一世教宗陛下就驚慌失措地躲進教堂。這樣一來,整個羅曼聖城就為一人而歡呼,從廣場到大街小巷,意利亞人敲響了所有的教堂大鐘。人們在悠悠鐘聲底下高聲歡呼。

“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禮贊此起彼伏。

經過一段短暫的旅程,泰坦親王再次抵達意利亞國家宮殿,他的馬車先是敞開涼篷,然後才由兩位意利亞聖騎士拉開車門。

廣場上的人聲在聖徒的身影暴露于陽光下的時候再次化做鋪天蓋地的歡呼浪潮,奧斯卡沒有急於下車,而是引領妻子張開手臂,不停地向熱情的群眾揮手。

“再大聲點兒……再用點兒力氣……這還不夠……遠遠不夠!”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望著歡聲鼎沸地人海微笑著。

是的!目前所做的一切遠遠不夠!敞篷馬車上探出一雙盈白地手臂,手臂的主人屬於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陛下的王后。這位高貴的王后曾是泰坦帝國地長公主,在她嬌縱跋扈橫行于都林城的時候。年幼的阿萊尼斯還沒開始發育,那麼……曾經的長公主不禁琢磨,一個十位算術都搞不清楚的小丫頭都能登帝國皇位。作為長公主的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呢?

有了這個出發點,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荷茵蘭王后變成反坦聯盟最堅定的擁護者,她為丈夫出謀劃策,為國家能夠多造一門火炮而省吃儉用。那副架勢就像她在對付的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王后陛下的表率作用為她在國際國內贏得了通曉事理、大義滅親的好名聲,由她入主戰後泰坦的呼聲越來越高,再加上她剛剛為荷茵蘭國王產下一名小王子,於是……更美好的未來就變得觸手可及了。

小王子的降臨淡化了荷茵蘭王國舉起全部陸上力量意圖進犯泰坦帶來的緊張氣氛,王后陛下在小王子接受洗禮這一天給予國家一個公共假日,當她和剛剛接受洗禮的幼子乘著敞篷馬車行出教堂的時候,王國首都的市民便毫不吝嗇地向未來的泰坦國主獻上炙烈的歡呼。

在荷茵蘭首都戒備森嚴的街道上,一間狹小的酒館被一群無聊的看客霸佔著,他們高談闊論,開口閉口都是如何征服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度。酒店老闆唯唯諾諾地應付著看客們的挑揀和囉嗦,但他在上到空蕩蕩的二樓之後就變了臉色。

“準備好犧牲了嗎勇敢的孩子?”

一名眉宇深邃鼻骨高聳的異族男童走出暗影,他掀起那件與自己的身形極不相稱的白色罩袍,潔白的棉布底下綁滿炸藥。

酒店老闆點了點頭,他將小男孩兒帶到二層陽臺上,沸騰的街市和歡樂的人群正在迎接越來越近的王室儀仗隊伍。

“看到那輛敞篷馬車了嗎?”

男孩兒放開視線,他點了點頭。

酒店老闆將孩子抱到懷裏,他指著那輛載著荷茵蘭王后的馬車。

“馬車裏的人就是你最痛恨的敵人!真神保佑你,你會踩著敵人的頭顱登上天堂!你知道天堂裏有什麼在等待你嗎?”

男孩兒眨了眨眼,他那長期缺乏營養的面孔突然浮現一抹紅潤。

“一百個處女……和永生!”

“乖孩子!”酒店老闆親吻了一下男童的額頭,他和他都不需要理解馬車裏的婦孺為什麼會是真神的敵人。作為一名聖戰士,只需知道敵人出現的時間、地點和面目就足夠了。

敞篷馬車很快就要通過酒館,男孩兒身上的炸藥引線馬上就要燃至終點。

“去吧孩子!”酒店老闆突然大喝一聲,懷中的男孩兒立刻就被拋飛而出!

目睹這一切的市民來不及驚叫、來不及掩住嘴巴,一聲沉重的轟鳴便將華麗的王室馬車化為碎木。碎屑漫天飛舞,夾雜著骨粉和血霧……

酒液散發著誘人的光澤和濃郁的芳香,來自教廷的代表率先舉起酒杯,裏盧艾拉主教長隔著長長的餐桌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遙致祝賀。

“親王殿下,您的聲名和事蹟已經說明——您是當之無愧的聖徒!”

“謝謝……”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一片逢迎聲中微微一笑。若是沒有看錯,泰坦親王的笑容就像詭計得逞的惡魔。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6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四章

卡達海角要塞近乎與世隔絕,它坐落在卡達海角中心的一座孤島上,曾是斯洛文裏亞王國最恐怖的一間用於囚禁死刑犯的監獄。大概在六世紀的時候,監獄近乎廢棄,斯洛文裏亞王室便把要塞改建成一座真正的軍事設施,主要用於防衛海盜和阿拉拜大王公的入侵。到目前為止,海角要塞派往陸地的通訊官一點音信都沒有,補給顯得遙遙無期,可孤島上儲存的淡水和食物都已枯竭,要塞司令即使用絞刑對付逃兵也無濟於事。

到了6月底,要塞守備團已經陷入絕望,他們真的已經與世隔絕。

沒有增援、沒有給養、沒有上級的指示、沒有王室的垂詢,軍人們只能守著一堆數不清的黃金和一位患有傷寒病的公主,他們節衣縮食,而且還被告知,再過幾天要塞就會斷絕淡水供應。

7月2號,被人拋棄的卡達海角要塞終於迎來那件唯一值得期待的事。一艘懸掛法蘭海軍軍旗的大帆船駛入孤島中心碼頭,那位熱心腸地法蘭商人給孤立無援的斯洛文裏亞朋友送來了久違的葡萄酒和黑麵包,不過當然。要塞守備官要為得到地物資支付同等重量的黃金。

即便如此,要塞指揮官還是千恩萬謝地感激法蘭人地準時,他的士兵在遭受饑餓和乾渴的折磨。如果不是這船飲食來得即時,就算他自己不會向泰坦人投降。他的士兵也會變著法兒地促成這件事。

跟隨法蘭軍艦抵達海角要塞的隨行人員中還有一位貴族夫人和一位銀行家。說起這位夫人……好像來頭不小地樣子!據說她在法蘭宮廷沒有明確的品級,卻代表一個職權部門直接為法王服務,但船上沒人知道她具體是幹什麼的。

至於那個銀行家……斯洛文裏亞王室找對了人!拉塞爾費恩是典型的灰色融資專家,他為世界上所有的黑市交易進行擔保、為世界上所有見不得光的財產謀求合法、合理的安全存儲通道。

斯洛文裏亞王室到底擁有多少財產?相信拉塞爾費恩不會輕易告訴任何人,做這一行要有信譽、有頭腦。像對待神明的教條一樣信守承諾和規矩。所有的金融家都會告訴你,從事這個行當的規矩只有兩條,一是只與信得過地人做生意。二是不要犯蠢,不要做傻事、不要惹麻煩。

不過……生意做到拉塞爾•費恩這種程度,相信他也不會碰到什麼麻煩。在海上有隸屬法蘭海軍的軍艦為其護航,在港口有專門的登記部門為他地非法生意打掩護,在縱橫國際的七大銀行團裏面,拉塞爾擁有其中四家的股份,根本沒人在乎費恩先生名下的多個帳戶有多少流動資金。

這位大金融家與斯洛文裏亞王室地代辦關係是在今年三月份敲定的,拉塞爾•費恩每處理一公斤黃金。他就可以從中得到4•9%的提成。不管斯洛文裏亞國王多麼富有,拉塞爾仔細算了算,他的最終收益足夠收買七大銀行團中的任何一間。即便他要冒著生命危險來往于海盜橫行的愛琴海和亞德里亞海之間,但何樂而不為呢?做成這筆生意之後他就能夠進入一個新的階層,比方說……買一個貴族頭銜、再認養一座王室宮殿……到時候……

拉塞爾收起麻子臉上按捺不住的笑意,他轉向身後的要塞地庫。

“快點!拜託你們!時間不等人!”

時間不等人!雨季的到來令斯洛文裏亞東南海域掀起了兩三米高的大浪和強勁的東南不定風。所謂東南不定風。即是指海域上頭的光明神邪乎的很,他一會兒讓巨風吹往北,一會就讓風頭去往南,再然後東北一起來,大海便亂成一鍋煮沸的水藻濃湯,在天上看的話應該刹是壯觀,可身在海中的人就不會這麼想——不定風帶動不定潮,不定潮帶動暗流、暗流帶動海船偏離航道,在雨季偏離航道……那就得恭喜你,你離天堂和地獄都很近。

要塞上空烏雲密佈、淒風怒號。要塞裏面的人帶著笑,幹勁兒沖天。為國王守衛財富的勇士們在地庫裏面忙作一團,他們將印有斯洛文裏亞王室圖騰的金磚放進鋪滿乾草的木板箱裏,釘好木箱之後便燙上火漆,再由軍艦上的商人逐一加蓋“王室引進品”的徽印。

望著那位狀似無所事事、卻又目光炯炯的法蘭貴婦人,要塞守備官就忍不住要問一問。

“那個漂亮女人到底是幹嘛的?會不會有危險?”

拉塞爾費恩放下手裏的賬簿,他循著聲音望過去。

“我又沒睡過她,怎麼知道她是幹嘛的?不過……”

金融家呻吟起來,他湊向要塞守備官的耳朵。

“行船途中,那位女爵一直在偷偷記錄英格人和西葡斯人的艦隊番號和海岸基地的位置!所以我有理由懷疑她是我的國王派來的間諜!”

“一個女人?”要塞司令有些不相信。


拉塞爾費恩聳了聳肩。

“她是女人,所以她能隨意出入英格海軍和西葡斯海軍在各地舉行的招待會、酒會!這一點男人們可比不了!”

“但願你的王國會為斯洛文裏亞遭遇的不公正做些實事。”

金融家就拍了拍要塞司令的肩膀。

“會地!一定會!王國正在策劃,讓泰坦人吃不了兜著……”

話還沒說完,那位已經聽到尾音的女伯爵立刻瞪了過來。拉塞爾,費恩趕緊閉上嘴、像馬兒那樣做出一副地上全是青草的樣子。

至此,卡達海角要塞地指揮官便對這名女伯爵的身份深信不疑,這座偏僻地孤島很難遇上年輕漂亮的女性。守備司令不缺斯洛文裏亞原住民的熱情和豪爽,他引領女伯爵參觀了整座要塞。只是回避了一些敏感地區,不過這對受過嚴格間諜訓練的阿歐卡亞席瓦威夫敏斯特女伯爵來說,要瞭解那些“敏感”的事情並不會是多麼苦難地事。比方說……要塞裏面那些土炮的射程、公主臥室的位置、崗哨的換防時間、兵員數量、遇警措施等等……

到了傍晚,法蘭人的軍艦上突然傳來消息,大風損壞了主桅。今天晚上根本無法出海,而船上的水手又不夠……拉塞爾•費恩和那位女伯爵便找到海角要塞守備官,請求他增派一些人手參加搶修。

要塞指揮官正在奇怪拉塞爾這個吝嗇鬼為什麼會把船上的給養留下一半,想必正是為了這個原因。他欣然同意增調人手的請求,並將一整隊熟悉船上作業的水兵調到碼頭,供法蘭海軍船長調遣。

在太陽落被海平線吞沒的時候,忙碌一天地卡達海角要塞終於停止喧囂。孤島萬籟俱寂,只在懸崖底下的碼頭還會傳出水手們高昂的號子。

參與維修工作地斯洛文裏亞士兵常年往返海島,他們對老兵的做派再熟悉不過。船上的法蘭海軍士兵舉手投足都是一副精銳勁旅的樣子,多數時候。這些士兵不怎麼說話,只在船長大聲喝令時才會回答“是”這令斯洛文裏亞人有點奇怪,因為這些人地法語十分蹩腳。

要塞裏舉行了場小型的茶點招待會。雖說是招待會,可要塞司令能夠拿出手的東西實在太少,倒是那位王室公主比較慷慨,她為招待會捐獻了自己保存多時的進口茶葉。與西方人的發酵紅茶不一樣,這是真真正正的茶葉!在東方可能非常低廉,可在西方,連見慣市面的阿歐卡亞女伯爵都要為之驚歎。

當然,阿歐卡亞女伯爵用了假名,若是報出她的姓氏,相信世界上沒幾人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安魯軍統調查局有一位女性掌門人。似乎……

斯洛文裏亞公主叫她“埃俄芬”女爵,那麼權且保留這個稱呼,當晚,來自法蘭宮廷的埃俄芬女爵與異國公主談得十分投機,不過這位公主似乎是在有意無意地討好她。

想一想就知道原因,水手們都不習慣把女人帶上船,他們認為這可不怎麼吉利,可埃俄芬女爵竟然隨船遠道而來,那位從來都不把人放在眼裏的拉塞爾費恩先生又對其必恭必敬,可以想見,這位女爵在法蘭宮廷的權勢有多大。斯洛文裏亞公主若是能夠爭取到對方的好感和同情……

說這些幹嘛?阿歐卡亞又不是來向斯洛文裏亞王室唯一的漏網之魚表達同情展示好感的。茶點招待會很快就結束了,因為茶點已經被人一掃而空。這時碼頭上又傳來消息,起風了!主桅杆的事得拖到明天早晨。要塞司令不疑有他,隨便應付兩聲也就作罷。

阿歐卡亞與她的隨行人員在一間小臥室裏焦急的等待著,她制定了計畫、佈置了人手、約定了代號、預測了潮汐和風向,可當她真的置身于這處高居於懸崖之上的要塞,她又免不得要擔心……

第一次挑戰不定風和不定潮的代價是什麼?第一次投入實戰的安魯海軍會遇到什麼狀況?第一次跨海登陸作戰的軍情特戰旅會不會被暗流吞噬?第一次策劃這種水陸聯合兩栖作戰的自己會不會在無意中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太多的第一次令阿歐卡亞完全喪失了與敵周旋時的冷靜,她那漂移不定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臥室中的那扇小窗,窗外是黑沉沉的宇宙和波濤翻滾的洋面,巨浪拍擊礁石的聲音足以撕裂人心。

大洋隨著潮汐和洋流不斷變換著身姿,高低起伏的海浪令置身其中的船影飄忽不定。安魯海軍斯洛文裏亞方面特遣艦隊在暗淡無光的濃夜中揚帆遠行,這支三艘五桅大帆船和九艘四桅帆船組成地小型艦隊已經在附近海域潛伏半個月,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偵測潮汐和洋流。而在今天夜裏,就是為往日的辛勞收穫果實地時候。

特遣艦隊的指揮官是一名少將,即便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位大家長也不會記得他那譜系龐大地家族宗親裏面有一個叫做特亨多夫安魯席維斯的年輕人。不過相信再過不久。整個世界都會知道這個勇於開拓創新的年輕人在卡達海角(燈塔計畫最後一站)戰役中的一舉一動,這是安魯海軍追趕傳統海上強國的起點。也是特亨多夫安魯席維斯擠身世界一流海軍指揮官行列地處子之戰。

特亨多夫站在旗艦左翼的船舷上,在他身後是一群與他同樣年輕的安魯海軍軍官。興高采烈的年輕人摩拳擦掌,對著驚濤排空的大洋指指點點,他們的指揮官一直沒有言語,只是靜默地打量著他的艦隊。

特亨多夫海軍少將的特遣艦隊在墨色的海面上一字排開。三艘五桅大帆船都有兩艘四桅快船護衛前後,看樣子就是英格人慣常使用的巡洋艦陣。這支艦隊太小了!這大概是特亨多夫唯一地概念,按照他的設想,安魯若是拉起風帆的話應該遮蔽一方洋面。

“時間……”

一名參謀立刻大聲回答艦隊司令。

“晚十點一刻。”

“地點?”

參謀四下望瞭望。

“戰略座標地以東十公里洋面!”

特亨多夫海軍少將這才收回視線,他撣了撣被海浪打濕地軍衣,接著才轉向一位身穿黑色軍統制服的情報官員。

“閣下,輪到您了!”

軍統情報官連忙從懷裏掏出一紙文書,借著艦橋上的燈火。他大聲念到。

“帝國元帥、安魯家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令!行動代號……漁汛!”

“水仙騎士團海軍部、斯洛文裏亞方面特遣艦隊總司令特亨多夫安魯席維斯海軍少將確認行動代號,漁汛”所屬戰鬥部業已進入作戰水域,請戰地導引官准予執行。“對方立正敬禮。

“代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命令你部即刻展開行動……代號漁汛!”

再次打量一遍身前身後的海軍將領,特亨多夫向主桅上地瞭望台揮了揮手。

“停船……下網!漁汛到了!”

濃夜底下。海面以上。安魯海軍收攏風帆,甲板平臺和各個艙口裏面人聲鼎沸,無數身影在奔走往返。

泰坦帝國軍事情報局直屬特種作戰第一旅的突擊團官兵紛紛帶齊武器裝備,他們登上船舷兩側的舷板,隨著一聲聲雄壯高昂的水手號子,所有的船支都將搭載特種戰士的舷板放下海面。

海面上陰風怒號,面目黝黑的特種戰士不發一言,他們在心裏默數著號子,粗壯的手臂不斷帶動木槳,舷板行動如飛,在波瀾壯闊的大海中起伏著前進。

孤島碼頭還亮著燈,維修帆船的水手和斯洛文裏亞士兵已經歇了下來。熱情的法蘭船長拿出珍藏的好酒和一條條大臘腸款待向他們伸出援手的異國水兵,可好景不長,十一點剛過,法蘭船長突然變了臉色,前一刻他還笑著向對方敬酒,下一刻他就寒著臉摔碎了杯子。

血紅色的酒液無奈地灑在船艙地板上,昏暗的燈火映出兇手的身影,刀子、匕首與劍,兵器的忽閃伴隨刺眼的血光,慘烈的淒叫伴隨野蠻的呐喊。終於,現場平靜下來,兇手們調亮了燈火,燈火映出可憐蟲的屍骸,他們大睜著眼,在死前仍然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法蘭水手們仔細檢查了一遍死者,他們對那些仍在呻吟的傢伙又補了幾劍。船長有些不耐煩,他向船艙門口使了個眼色,訓練有素的特種戰士立刻脫離現場,他們回到各自的船艙,換上斯洛文裏亞王國軍的制服,然後在碼頭上集結。

孤島上的小碼頭只能接待兩艘大船,平常守衛並不多,今天也是如此。當附近的守兵看到一群穿著王國軍制服的生面孔時,他們自然心生疑慮,可狡猾的入侵者並沒給他們問詢的機會。由那位變裝的船長帶頭,泰坦特種戰士無聲無息地解決了這些守兵。

“現在又是幾點?”矗立在視窗附近的阿歐卡亞女伯爵突然回轉身,猛烈的海風掀起了她的金髮,擋住了她的面孔。

隨行人員中的一位軍人掏出瑞爾產的懷錶。

“十一點一刻!”

阿卡點了點頭。

“你們都知道該做什麼吧?”

在場的軍人們互相望瞭望,然後他們便不發一言地離開了小臥室。

安魯軍統調查局的負責人再一次轉過身,她的身形窗櫺之間的濃夜裏面輕輕顫抖,不過她的眼神卻透射出堅定的決絕。

從要塞上望下去,海平線黑沉沉的,巨浪起伏,在翻轉中拍砸在岸基上,浪花飛濺而起,像破碎的橄欖,把汁水噴吐在要塞的高牆上。起伏的波濤中出現一點微光,在海平線的盡頭時隱時現。這點光火引起要塞守衛的注意,他們迅速通知值星官,這位長官便在敵樓裏架起單孔望遠鏡,可夜色濃重,呈像並不清晰。

幾分鐘之後,海角洋面終於出現清晰的船影,不是一艘,而是以突擊隊形排開的一大片。值星官敲響警鐘,整個要塞立刻忙碌起來,大量的兵員沖出臥室,所有的戰鬥崗位都有人影在閃動。

敵樓裏的信號兵向闖入斯洛文裏亞領海的不名艦船打起燈火訊號,警告對方的違法侵入,可對方不但沒有回應,反而揚起所有的風帆高速接近要塞。

“來意不善!準備應戰!”要塞指揮官果斷地發出命令。守兵立即行動,他們從藏兵洞裏抬出大型弩機和鑄鐵打造的火炮,還給沒名箭手的弓箭都塗抹了火油。要塞司令檢視著風速和風向,觀察著敵人在海面上的運動。

“是英格人的陣型……”見多識廣的要塞司令很快就認出敵人的身份。

“可又不對……”

一名觀察員突然拋開單孔望遠鏡,他向指揮官大聲叫喊。

“猛虎水仙旗!猛虎水仙旗!是安魯海軍……是安魯的艦隊……”

要塞中響起雜亂的噪音,反觀侵略者的陣營卻悄然無聲。三艘主力炮艦和九艘四桅快船迅速繞開要塞東側地亂石海和暗礁群,它們在距離要塞南牆四百米的海面上一字排開。

看到這種架勢。卡達海角要塞的指揮官不禁暗叫倒楣,他一定碰到了一個海戰行家。

“準備隱蔽!準備隱蔽“。“司令官地高呼只留下尾音,漆黑的洋面上猛地燃起無數朵光火。火炮地怒吼先後響起,伴隨嘹亮的光團。六鎊炮與八磅炮齊齊奏鳴。教曆801年7月2日夜十二時,卡達海角戰役開始了!

特亨多夫安魯席維斯海軍少將的旗艦上掛著巨大的猛虎水仙旗和軍情特戰旅的銀色飛馬旗;除此之外,旗艦地艦首撞杆上還垂著一面奇怪的旗幟……一門大炮的炮管裏塞滿水仙花,一頭紅色的花斑猛虎伏在炮身上怒視前方。原來水仙艦隊還無法裝備足夠的火炮,紅虎方面軍的炮兵部隊是在遠離海角的另一處碼頭登上特遣艦隊的。

不過……紅虎的炮襲並沒有收到任何成效。卡達海角要塞的外牆在經過數百年地風霜洗禮之後不但沒有搖搖欲墜,反而變得像礁石一樣頑固堅強。炮彈的威勢只是砸落了一些牆灰、摧毀了幾處箭垛,斯洛文裏亞士兵在五分鐘的炮襲中竟然無一傷亡。

來自法蘭地銀行家慌慌張張地沖上彈雨如飛的城牆上,他哭著喊著想要離開要塞,回到他的大船上。想到隨行人員中有一位尊貴的法蘭王室特派員,要塞司令官就覺得沒有理由拒絕法蘭人地要求,畢竟這場戰爭不關法蘭人的事,再說他也不想那艘為祖國運送黃金的大船受到損傷。

正好!一位士兵來報告,那些幫助法蘭人維修大船的水兵已經完成任務,他們要求進入要塞。司令官就點點頭。他吩咐手下打開沒有遭遇敵人的北側要塞吊門,將法蘭人放出去,再把自己人迎進來。

戰士繁忙。卡達海角的指揮官甚至來不及與法蘭朋友告別,但是看到拉塞爾費恩那副失魂落魄貪生怕死的醜樣子,想想告別也就算了。

要塞的南側城牆上炮火連天,安魯海軍一直沒有靠近。只是反復轟擊,似乎一點都沒有攻頂奪城的打算,要塞指揮官只得調集充足的防禦力量,一旦南牆不堪重擔,他和他的戰士就得用肉身去粉碎侵略者的欲望。

所以……阿歐卡亞確實沒打算由南側強攻要塞,按照漁汛行動的作戰方案,特遣艦隊的火力急襲只是為了將要塞守軍吸引過去,真正的攻勢將由軍情第一特戰旅在要塞北側發動。

特戰旅突擊團乘著舷板繞過海角孤島,他們在艦隊開始炮擊之後才無聲無息地潛入要塞北側的亂石灘。人聲鼎沸的卡達海角就在他們頭頂,戰士們一登陸便丟棄舷板,快速接近吊門,在與躲在暗處、一身斯洛文裏亞王國軍打扮的船長接頭之後,突擊隊員就在要塞吊門兩側的城牆底下潛伏下來……

很快!城牆上的響起喧嘩的人聲,吊門陸續開起,斯洛文裏亞王國軍打扮的船長向自己的隊員使了個眼色,他們快速沖進要塞,隨即便控制了北側城頭上的敵樓、破壞了裏面的吊門控制機關。

特種戰士一見城門洞開立刻一湧而入,他們在敵樓下的開闊地上排成衝鋒陣型,而有趣兒的是,被要塞南側的炮戰吸引全部注意力的斯洛文裏亞守軍直到這時仍未注意已經近在咫尺的敵人,他們看到的只是身穿王國軍制服的士兵在忙些莫名其妙的事。

特種戰士列隊、旁若無人地擎起弓箭,他們面對敵人的後背投去一輪箭雨,慘呼和驚叫立刻響成一片,斯洛文裏亞士兵悚然回頭,他們看到撲天蓋地的敵人!敵人面目猙獰、手持各式各樣的刀兵向他們沖了過來。

慘烈的肉搏戰開始了,沒有任何花巧,也沒有任何解釋。背水一戰的斯洛文裏亞人陷入死鬥,他們與敵人爭奪每一個房間的歸屬,甚至抱著敵人縱身滾入懸崖下的怒濤。

“全他媽亂套了!”阿歐卡亞女伯爵的身影終於出現在戰士跟前,士兵們都為這位女士的粗口嚇了一跳,不過她的出現倒像是給殺人搏命地男人們上了發條,特種戰士在軍統調查局長跟前越聚越多。他們跟隨著這名身穿宮廷禮服的女士清理每一處戰略要衝,佔據一個又一個有利地點。

要塞守軍的覆滅總會經歷一個過程,從最初地殊死抵抗到接下來的倉皇逃竄。由四散奔逃到最後地身死投降。除了堡壘內部一些易守難攻的據點,軍情特戰突擊團在淩晨兩點左右便控制了卡達海角。

安魯特派艦隊在要塞中的喊殺聲弱下來的時候便將兩艘主力炮艦靠上揭頭。紅虎的炮兵戰士立即開始向碼頭上地棧橋卸下火炮。火炮被騾馬運入要塞,很快便被拖上那些易守難攻的地段。

隨著數聲炮響和陣陣硝煙,抵抗終於被瓦解了,當特種戰士和軍統調查局長抵達地庫的時候,跟隨阿歐卡亞女伯爵先期進入要塞的軍人已經解決了這裏的守兵。不過說出來還真有些後怕,卡達海角要塞的守備官在地庫裏埋藏了大量的火藥,若不是這位指揮官在第一輪箭雨中就告身亡,到訪的特種戰士會和黃金一塊兒飛上天也說不定呢!


阿歐卡亞親身犯險,她組織熟悉火藥的炮兵戰士拆除了那些爆炸物,然後才命令士兵們打開地庫。

“哇哦!”進入地庫的泰坦戰士都會這樣念上一句,出現在他們眼前地是一個金光閃閃的洞窟,戰士們每走一步都會被散亂滿地的金磚硌到腳。

斯洛文裏亞數代王室積累地財富似乎全都在這兒,金磚由地面堆砌起來,組成的金山足有三四米高。地庫內還有一些上了鎖的小房間。

被黃金迷失雙眼的戰士們沒有等到命令便砸開一個個小房間地大門,在一陣刺耳的歡呼過後,闖進小房間的士兵就捧著大把大把的金銀珠寶竄了出來。他們把寶石首飾拋到天上,引得熱血沸騰的強盜們像婊子一樣一個勁兒地尖叫。

沒錯!曾經的勇士已經變成此時的強盜,他們不敢去碰觸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屬意的金磚,只是去瘋狂地搶奪那些閃爍著紅綠光芒的珠寶!

阿歐卡亞首先是女性。然後才是安魯的軍統調查局長,此時她正置身於一群習慣殺戮、迷戀財寶的瘋子中間,她有手有腳,卻不敢去阻止面相猙獰、全副武裝、手上染著鮮血的男人們,誰知道這些傢伙接下來還會幹什麼?

特戰旅的突擊團長“大蟲”別列斯基終於趕到現場,他面上帶著笑,似乎對眼前發生的搶奪無動於衷。阿歐卡亞只得和他商量,女伯爵心思敏捷,她告訴大蟲,若是奧斯涅親王殿下也在場的話,他也不會為了些珠寶就去對浴血奮戰的勇士們發脾氣,可這筆財富已經歸帝國和安魯所有……搶掠也得有個限度。

別列斯基心領神會,他費了好大力氣才將混亂的隊伍收攏好,這位突擊團長對戰士們說。

“仁慈偉大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感謝戰士們所做的一切!他將一間堆滿珠寶的小房間留給了英勇的鬥士……”

“但只有這間!別再去碰其他的東西!”突擊團長面目猙獰地警告著他的士兵。

“不過……之前的就算了!”

之前沒有下手的士兵暗子叫苦,而已經落得腰纏萬貫的士兵則高聲歡叫。

大蟲規定了分配戰利品的級別和次序,特戰突擊團這才有了久違的紀律性。由團長和各個大隊的隊長帶頭,當官的在保留的那間堆滿珠寶的小庫房裏揀選了那些塊頭最大、最耀眼的珠寶,然後是立功人員、戰鬥骨幹……最後連傷患也得了一些首飾。

聽到消息的紅虎炮兵也趕了過來,就在他們打算跟突擊團大吵一架的時候,大蟲別列斯基就指了指那間小庫房,原來他早就為參與戰鬥的炮兵兄弟們留了一份!

特遣艦隊司令官特亨多夫安魯席維斯在這個時候也已上岸,別列斯基就跟出了大力的海軍少將提起分享財寶這件事,可特亨多夫竟然嚴詞拒絕了,他說自己的海軍士兵又不是海盜,再說他上岸並不是為了跟特戰旅瓜分斯洛文裏亞人的財富,而是為檢驗戰果,他的火炮密度不夠、火力也不充實、精度也沒有達到標準……

別列斯基聽了這些話自然覺得十分沒趣兒,他與海軍少將應酬一番之後便落荒而逃。

至少是在戰前,阿卡似乎忘記一件事。她從沒對軍情第一旅的特戰官兵提起過那位斯洛文裏亞公主,因為這位公主是安魯軍統調查局的戰利品。所以……當她再次見到公主地時候,她自然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泰坦戰士在公主的臥室門前讓開一條路。儘管阿歐卡亞已經預知事情有些不妙,可她還是大發雷霆。斯洛文裏亞王室地公主殿下枕在一片血泊裏。她的脖頸撕開一條長長地口子,血漿仍在噴湧,堆滿她那高聳的胸脯;她的下裳裙擺大開,露出一雙白花花的大腿和染滿穢物的短襯褲……

“是……是她自己用脖子撞上那把劍地……”一名肩掛尉官軍銜的傢伙猶豫地開口。

阿卡瞪了過來,她的視線離開那把掉落在地的騎士劍。然後便在室內開始搜尋。很快!一個面相猥瑣又在不斷閃躲的傢伙被女伯爵看在眼裏,室內只有這個傢伙的劍鞘是空蕩蕩的。

“你過來……”阿卡邊說邊揀起地上的長劍。

那個做了錯事的傢伙有些猶豫,但他的隊友都在往後閃,於是他就變得十分顯眼。

阿歐卡亞踱出幾步,她面上帶著鄙視地輕笑,就在那位士兵以為事情還有轉機的時候,女伯爵突然反手揮起手中的騎劍,劍鋒帶起一陣血花,那名士兵捧著咽喉大口地咳血,然後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在抽搐一陣之後才恢復平靜。

女伯爵環視了一遍在場地泰坦士兵,她本想將置身現場的人全部處死,可又不想為了一位可憐的公主得罪軍情系統。

“系好你們的褲子!但願你們地團長大人不會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男人們這才驚慌失措地收拾起來。系褲子的系褲子,整軍容的整軍容,他們很快就脫離現場,只留下那位可憐的公主和同樣被斬斷咽喉的替罪羊。

阿卡為這位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公主殿下闔上眼睛。同是女人,她能讀懂對方眼中的屈辱和不甘,軍統調查局長突然覺得很累很累!她有些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幹什麼?這些事情的意義又在哪里?當她的雙手染滿鮮血沾滿污穢的時候,她就開始懷疑整件事的合理性。

“祝賀您!”大蟲別列斯基的聲音傳了過來。

“您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完成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任務!若不是身臨其境,人們會認為這是奇跡的!”

阿卡點了點頭,現在她只想離開這灘汙血。

“順便問一句……這裏發生什麼事了?”別列斯基有些詫異地打量著床上的女屍和倒臥在地的士兵。

阿卡聳了聳肩。

“你不是看到了嗎?”

別列斯基就算再笨也能猜出個大概,他不甘心地踢了踢那名士兵的屍首。

“真是丟臉!我還要把這樣一個傢伙送去無名英雄紀念碑呢!”

阿卡瞪大眼睛,她向斯洛文裏亞公主的屍體攤開手。

“你怎麼不問問這位女士會怎麼想?”

“沒這個必要!”大蟲別開頭。

阿卡不依不饒地緊趕幾步,她迎上特戰軍官的面孔。

“她會在地獄最深處詛咒你們,詛咒你們做過的事情,直到你們落得同樣的下場!”

“噢……”別列斯基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他用嘲諷的眼神打量著安魯家族秘密戰的領袖。

“阿歐卡亞女爵,我得提醒您,若是真的以為事情會像您說的那樣,那麼我會建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重新審視您的工作,您似乎不再適合……”

“我適不適合這項工作不需要你來關心!”阿卡憤怒地闖出室內,在這兒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女爵閣下……女爵閣下!”身後的呼喚令神志有些渙散的阿歐卡亞在半晌之後才回轉頭。

特遣艦隊的司令官追了上來,他面對家族重臣立正敬禮,那嚴肅認真的面孔竟然令女伯爵感到一絲難堪。

“有什麼事嗎?”

特亨多夫安魯席維斯海軍少將放下手臂,他可不像特盞旅的軍官那樣興奮。

“我完成任務了,正在等待您的指示!”

阿卡理順了一下思路,她很混亂,看看特戰隊員正在搬運的那些屍首,在夜晚到來之前,這裏的人還像對待朋友一樣歡迎她的到來,可她給人們帶來的卻是侮辱和屠殺,這令阿卡迷惑至極,她在制訂作戰部署的時候並沒想到如何面對這種局面,任務只是任務!但現在看來……任務不應只是任務那麼簡單。

“停船待命……”女伯爵無力地呻吟一聲。

“紅虎會在清晨接管要塞,屆時你的艦隊要負責運輸那些黃金。”

特亨多夫大聲應是,不過他已看出軍統調查局長的不自然。

“恕我冒昧,您……發生什麼事了嗎?”

阿卡的目光落在對方的軍衣上,那上面有水仙人信仰的圖騰和象徵勇武的軍功獎章。

“作為軍人,當家族命令你出征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戰爭……戰爭會改變一切?就像辨別是非的能力、就像我們信仰的善惡觀念。”

特亨多夫搖了搖頭。

“我信仰光明神,也信仰大家長,既然我的統帥告訴我這是對的!那麼他一定沒錯!作為軍人,只要內心深處有一個道德標準就足夠了!但戰爭又是另外一回事,在戰爭面前,是非觀念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道德標準也因人而異,您無須為戰爭而自責,我們無法阻止戰爭,就得花心思贏得戰爭!要不然……失敗者永遠是錯的那一方,只有勝利者才能糾正是非、才能在事後規範道德標準。”

阿歐卡亞勉強地笑了笑,她的多愁善感應該在此次戰役過後劃下句號。海軍少將說得沒錯!戰爭無關道德和是非,世界上的事永遠是強者說了算。

“要做就做勝利者!”阿卡終於撇開腦中那具淒慘的女屍。

“是的!要做就做強大的海軍!”

特亨多夫向對方回以軍禮,儘管他的艦隊在卡達海角戰役中充其量只是發動了一輪佯攻,可他有信心——在不久的將來,大洋之上一定會出現一支不輸任何海上王牌勁旅的強大海軍,神選戰士的赫赫威名會借由這支海軍拓展到世界上的每一個地方。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6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三章

6月7號,在千呼萬喚之中!進入斯洛文裏亞王國的泰坦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以及水仙騎士團第一攻擊集群終於向燈塔計畫的負責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發回“完成任務……全軍進入即定位置”的戰報。

當下,帝國親王在博多加省首府帕爾瑪利亞召開了慶功酒會,儘管他的紅虎仍然沒有消息,但泰坦既已控制斯洛文裏亞的大半疆土,紅虎得勝而歸的喜訊也只是遲早的事,奧斯卡對這一點十分放心。

就在6月7號當天,來自羅曼教廷主教團的議長大人也出現在帕爾瑪利亞,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自出城迎接。儘管帕爾瑪利亞的市民都知道城裏來了一位民族英雄,但他們都沒見過奧斯卡,在羅曼教廷的大主教乘著敞篷馬車進入這座山城的時候,全城市民夾道歡迎。

虔誠的泰坦信徒匍匐在地上,他們高聲頌念經文,不過更多的是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歌功頌德,人們把這位親王殿下形容為泰坦人的聖徒、帝國守護神。

市民階層的這種說法到底是從何得來的?相信所有人都不得而知,有人說是教宗陛下親口賜封,有人說是光明神托夢給一位虔誠的牧師……不管怎麼說,奧斯卡卻很清楚,他根本不會信以為真,因為市民們呼喝的那些東西都是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和南方軍情分局事先散佈出去的。

熱情的帕爾瑪利亞人將載著教廷主教長和奧斯涅親王地車隊一直送進市政廳,當兩位大人物坐下來談判的時候,耳朵裏仍是震天的歡呼。

博多加省政務工作地負責人將主教長和帝國親王移入市政廳裏的一間密室。這時情況才稍有好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再沒客套,他把密談直接引入正題。而問題也只有一個。

“斯洛文裏亞地黃金、信徒、稅收,一切的一切都是教庭的!教宗陛下若是不怕麻煩的話甚至可以委派一位主教大人直接管理這個國家。建立一個全新的教權國家。到時候……我能得到什麼?”

裏盧艾拉主教長有些激動,他沒想到泰坦親王、安魯地家長會開出這樣誘人的條件,而且這個條件即使是當今那位出身法蘭的新任教宗陛下也無法拒絕的!建立一個真正的教權國,這是歷代羅曼教廷統治集體的夢想,只是礙於西大陸的君主專制政體。這個夢想一直只是夢想,連一點實現的眉目都沒有,而現在……

“我想問……親王殿下想得到什麼?”

聰明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回答主教長的提問,他才不會這麼快就拋出答案,他將教廷地即得利益抬得這麼高,就是希望教廷能為自己付出更多,也許現任教宗陛下會拋出一份更誘人的交換條件也說不定呢。

既然雙方沒有達成任何口頭上的協定,密談很快就結束了。奧斯卡陪同裏盧艾拉主教長探望了軟禁起來地斯洛文裏亞國王地拉那十一世,這位國王竟然還是老樣子,他風流不羈。即使是在被囚期間也離開酒水和女人。一想到這個,奧斯卡還會氣得發抖,與裏盧艾拉主教長一同拜訪這個高級囚徒也不算什麼明智的決定。斯洛文裏亞國王把羅曼教廷也數落一遍,他說教宗陛下是世界上最虛偽的偽君子,而教廷的大主教們都是見錢眼開、見利忘義的守財奴……

裏盧艾拉主教長與泰坦親王是紅著臉告辭的,他們在馬車裏倒是在一件事上達成一致,雙方都覺得,伸教世界不該有地拉那十一世這樣荒唐的君主。

“所以殿下您就放心吧!我會敦促教宗陛下親自主持審判,斯洛文裏亞國王一定會像您的要求那樣變成一個歷史名詞。”

奧斯卡只是笑了笑,斯洛文裏亞國王已經是歷史名詞了。在帕爾瑪利亞當地,人們形容那位被囚禁于此的國王是異教徒生的小雜種,為了絞死這個庇護異教徒的國主,當地人甚至發起過兩三次大規模的遊行活動。不過地方軍區控制得力,到現在還沒出過什麼大亂子。

6月9號,泰坦親王在臨時下榻的貴族官邸一覺醒來,他就覺得身邊的場景有些詭異。

“薩莎……你變大了?”

奧斯卡一邊琢磨一邊緩緩地揉弄妻子的兩團乳肉,就在乳房上的兩粒粉紅色的突起不堪刺激漲成兩顆紫葡萄的時候,女人終於不耐煩地翻過身。

“真的不想再躺一會兒嗎?我趕了一夜的路!”

“阿……阿歐卡亞?”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難以置信地攫住女人的面孔,他既驚且喜地叫喚著。

“我的光明神啊!這是怎麼回事?誰都沒告訴過我你要來!是費戈的命令嗎?他又在搞什麼鬼?”

阿歐卡亞笑眯眯地打量著男人,她的手指小心又仔細地劃過男人的面孔,似乎她已與這個貴為家長的小男人分別了一生一世。不過算算時間,真的是太久太久了!久得阿卡已經忘記這個男人的味道和他……

“噢哧!”……和歡樂的源泉傳來的那陣令人想要發瘋地輕微漲疼。

奧斯卡仔細控制著身下的女人,他在幻想薩莎變成阿卡這件事的合理性,不過他地思考很快就被女人的熱烈響應融化了。肢體交纏勝過任何言語地溝通。汗水和體液的融合勝過任何形式的心靈接觸。男人用手掌和嘴唇去撫摸記憶女人的身體,女人用婉轉的嬌啼和善解人意地配合盡情釋放燒灼的欲火。

當陽光由天空正中直落下來的時候,奧斯卡和他那位分別日久的小情人就倒在一片黏膩甜腥的體液當中。阿歐卡亞羞澀地用手帕不斷擦拭男人的兇器,四次高潮帶來的身心觸覺對嬌嫩的威夫敏斯特小姐來說實在是太過震撼了!

“你使了新花樣……”阿卡使勁揪著男人的胸毛。就像那是欺負她的罪魁禍首。

奧斯卡皺著眉頭,他翻身壓住女人,又制住對方地雙手。

“怎麼了?不滿意嗎?”

阿歐卡亞就笑,她又露出那副羞澀至極的神情,面孔紅得像熟透的石榴果。

“不來了……不來了!求你了!”

奧斯卡哦啦一聲翻身而走。他地樣子就像又打贏了一場妻女山阻擊戰。


“哦對了!薩莎伊到哪去了?”小親王突然想起自己的妻子,這可真是荒唐,他竟然把神明換了枕邊人這件事給忘了!

阿歐卡亞笑得前仰後合。

“要是被薩莎知道你現在才想起她……估計主母大人一定會動家法!”

奧斯卡親了親女人的額頭,樣子是在哀求。

“快點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阿歐卡亞收起笑臉。

“戰區出了件頗為棘手的意外事故,我馬不停地趕了過來,時間是昨天夜裏兩點多。正好薩莎出門起夜,侍者就告訴她了!她說什麼事也得等到今天再說,就把我打發到你地床上歇下了。”

奧斯卡沒有心思理會自己的妻子為什麼會把阿卡送進臥室。他只是對那件“棘手的意外事故”充滿擔憂。

“事情是這樣的!”阿卡邊說邊從丟在床下的皮包裏取出一疊文書。

“費戈元帥在進入斯洛文裏亞首都的第一時間就控制了該國的國庫,可那處堡壘空無一人,地庫還上著鎖。元帥命令炮兵轟開金庫大門,您猜怎麼著?”

“裏面什麼都沒有?”奧斯卡頗為失望地支起下巴。他在看到阿卡的臉色之後就能猜出個大概。

“沒錯!”果然,軍統調查局的負責人咬牙切齒地點了點頭。

“地拉那十一世必是在戰前就把黃金秘密轉移了!”

“那可是一百多噸黃金?”奧斯卡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之前的軍情報告從未提及地拉那王室有轉移財富的跡象,你能確定嗎?你知道轉移一百多噸黃金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再加上運輸,若要做到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

阿卡搖了搖頭。

“並非不可能!算算時間,從燈塔計畫洩密直到您動武,地拉那王室在這期間有半年的時間可以轉移這筆數目龐大的黃金。而且……地下金庫裏面有條密道直通城外,我的副手親自檢查過,地道裏面留有清晰的車轍,再加上地道裏存放的燈油足夠再使半年多,所以我認為……若是選在夜間,由城外的地道出口秘密運輸,我們確實無從把握。”

奧斯卡的手終於離開女體,他已興致全無。

“沒有任何線索嗎?”

“有的!”阿歐卡亞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

“和黃金一同消失的還有一位斯洛文裏亞公主!”

奧斯卡打量著女人,他不確定對方要幹什麼。

“你有什麼計畫嗎?”

阿卡沮喪地靠入枕頭。

“地拉那王室必然有一群忠誠的守衛者,集合軍統和軍情兩大系統的調查力量也挖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首都地區的市民多半又逃難去了,沒人注意國道上出現過大的運輸車隊,所以……”

“地拉那十一世畢竟是一位國王!”奧斯卡已經明白軍統的負責人為什麼星夜趕來帕爾瑪利亞。

“可除了突審!我們再沒有什麼行之有效的辦法!若是慢了一步,地拉那王室的財產就可能被偷運到國外,雖然海面已經完全封鎖,可這筆財富若是落在英格人或西葡斯人手裏,咱們再讓他們吐出來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若是他不合作呢?你要對一位國王用刑嗎?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咱們都不好過!”

阿歐卡亞搖頭笑了起來。

“倒是沒有那個必要,其實我不該讓您操這份心!地拉那十一世的王后和一子一女正在前往帕爾瑪利亞的路上。我只是想向您借用這位尊貴地母親和她的孩子,只借一天!”

奧斯卡皺起眉頭。他很排斥阿卡的意圖,也不喜歡這種擄人妻女地做法,但天平那邊卻擺著一百四十噸黃金!這樣一來……泰坦親王什麼都沒說,他只是吻了吻女伯爵的額頭。

“別太操勞了,你是為我。我一向都知道地!”

阿卡便沒再提及掃興的事,她把頭頸埋入男人的胸口,男人只能看到她的睫毛在輕輕跳動。相信阿卡做夢都想在這個懷抱裏安安穩穩地睡一小會兒,而且……只要一小會兒就已足夠,若是再多……那就是奢望了!

所以說……人若是不懂得滿足是怎麼一回事,那麼他的生活遲早會步入歧途。曾幾何時,在法蘭王國莊嚴肅穆極盡奢華地蒂凡塞宮,有幾個人知道卡爾謝特日涅爾的名字?可是現在,卡爾謝特日涅爾是攝政王座下的青年將領中軍銜最高的一個,同時。他還是王國的戰略籌備官、聯軍司令部副總參謀長、宮廷調查委員會特別委員!這一連串的頭銜不但象徵著名利,還象徵著國主的寵愛,即使這樣一位前途無量的少將軍官長就一張人見人厭的面孔。可法蘭攝政王還是王室宗親裏面找到一位無知的公主,卡爾謝特•日涅爾對這種安排自然欣然接受,他與那位王室公主正在熱戀之中。

人生就是這樣,有大難必有大災!對卡爾謝特日涅爾來說。泰坦人眼中地劊子手卻是法蘭王國新近竄起的最有價值的將星。第二次反坦聯盟地集團軍群司令部不但原封未動地採納了他的戰略建議,還為他訂做了一個副總參謀長的職務。

尖嘴猴腮的卡爾謝特•日涅爾時來運轉,他住在距離國主地臥室只有幾步之遙的皇家寢宮,出門則有一大隊身手老練的聖騎士護衛在側,儘管泰坦人的軍情部門仍在叫囂懸賞他的性命,可卡爾謝特將軍通常把這件事當作笑談,這足以證明王國的敵人害怕他,而且怕得要死。

按照《論教曆800年的反坦運動——既泰坦政治軍事地勢的分析報告》上的論述,卡爾謝特日涅爾的戰術原則其實是非常簡單的,即以優勢大兵團為作戰骨幹,在南、西、北三個方面上同時發動針對泰坦的強力猛攻。近衛軍雖然佔據人數和裝備上的優勢,但歷史為泰坦的防禦網製造了許多薄弱環節。只要抓住其中之一進行重點突破,那麼泰坦整個防守態勢的崩潰就是遲早的事。

想來想去,卡爾謝特還是覺得天底下已經沒有能夠讓他擔心的事,不過宮廷調查委員會新近的一份情報顯示,泰坦軍情局又制訂了一份黑名單,而自己的名字竟然登陸榜首。卡爾謝特雖然覺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自己的重視有些離譜,但他卻更驕傲了!

在傳出泰坦軍情局擬訂了黑名單以後,法蘭攝政王竟然親自給阿萊尼斯一世女皇寫信,信中的措辭極為嚴厲,要求泰坦一方必須放棄這種卑劣的暗殺恐怖活動。感到國主的重視,卡爾謝特幹起活兒來自然更加賣力,他每晚加班加點,大大小小的戰術會議都少不了他的過問。

這一天,聖懷利慘案的製造者像往常那樣來到第二次反坦聯盟的臨時司令部,儘管周圍的人都用羡慕的眼光打量這位王庭新貴,可卡爾謝特已經有點厭倦了,他等不及要上戰場、等不及要看看泰坦人在遭遇三面圍攻時會有什麼樣的臉色。

從法蘭王國軍名下的指揮部裏出來,時間已經有些晚了,王庭新貴照例到街尾的“松露餐廳”用晚餐,他還帶著幾位聯軍司令部裏相熟的同僚,這些人無疑是些趨炎附勢的傢伙,他們跟著面相討厭的王國軍少將在宮廷和上流社會騙吃騙喝,開口不離軍事、閉口不離女人,一副國家棟粱的架勢,其實骨子裏一無是處。

今晚松露餐廳高朋滿座,不過卡爾謝特不愁沒有位子,他有一個靠窗的專座,還有一個王室負責的帳單,隨便他吃什麼,在帳單上簽個名就行了。

即便如此,深悉名利場營生法則的卡爾謝特還是無法滿足,按照他的構想,若是能夠取得反坦戰爭的勝利,他就會被授予世襲爵銜,甚至還會列地封土。到時候……

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擋住窗戶,街景和憧憬全都消失了,卡爾謝特日涅爾不耐煩地丟開餐巾。

“去問問那個馬夫是怎麼搞的?他不知道這裏不讓停車嗎?”

席間立刻有一位軍官自告奮勇地沖了出去,他剛剛結識前途無量的日涅爾將軍,現在正是表現的時候。

卡爾謝特等了半晌,可那位元剛剛認識的新朋友再也沒有回來,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向窗外張望,黑黝黝的馬車拉著窗簾,車廂前的駕駛席位上也沒有馬夫的影子。一種極為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卡爾謝特召過隨身侍衛的聖騎士。

“咱們該走了……”

白色的光閃爆發在一瞬間!那輛停在餐廳櫥窗前的馬車突然化為一團光火。光火在絢爛的白色光閃之後猛然四分五裂!爆炸的轟鳴、氣浪的翻湧、衝擊波的震盪,儘管置身其中的人並不會深刻地體會到這種次序,但飛上天空的樓宇和千姿百態的碎屍卻在提醒人們關注這種近於強暴一般的視覺衝擊力。

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只是一刹那的事,在眨眼過後,除去漫天的塵霧和若隱若現的火苗,法蘭王都陷入短暫的失聲。

靜!靜得可怕!只有座鐘發出沉悶單調的金屬聲。不過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喜歡靜,他喜歡呆在一間靜室裏面,三五天也不出房門一步。這樣一來他就可以一門心思地思考問題,比方說……面前這位面貌嬌好、一說話就會臉紅的小姐怎麼可能是安魯軍統當局秘密調查部門的負責人?

奉親王殿下的旨意,阿歐卡亞席瓦威夫敏斯特女伯爵來拜會年輕的大學畢業生。盧卡斯表現得有些拘謹,面對傳說中的安魯軍統調查局長,他打翻了一瓶墨水,在離開座位的時候又踢到了桌腿。最後,他吻了阿卡的手背,卻又忘記放開女伯爵的手。

阿歐卡亞好笑地打量著年輕人。

“是我讓你感到緊張?還是你並不像奧斯涅親王殿下形容的那麼聰明?”

盧卡斯面孔漲得通紅,他幾乎是“丟”開了女伯爵的手。

阿卡似乎不以為意,她打量起大學生的小書房。這裏堆滿文件和各種各樣地紙張,好像連個坐下來的地方都沒有。

盧卡斯立刻發現自己的書房兼起居室實在亂得離譜,他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一邊嘀咕。

“您該事先通知我地!殿下若是知道我會這麼失禮……說不定會叫保爾揍我一頓。”

阿卡在剛剛收拾出來的高背靠椅上坐了下來,她這時才看清年輕人地面孔。應該說……這是個漂亮的小傢伙。女伯爵頗為喜歡對方的眼睛和眉毛。

“我這邊遇到麻煩了,你應該猜得到,我是來尋求幫助!”

迪亞巴克爾子爵連忙擺手。

“不!不!您不必這麼客氣,咱們是一家人!”也許是感到自己的話有些歧義在裏面。盧卡斯連忙擺手。

“女爵閣下,我的意思是說……安魯軍統調查局與帝國軍情局……是一家!”

大學畢業生擦冷汗地動作令阿歐卡亞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但這位女伯爵的面孔在笑容消散之後倏地化作冰湖。

“我聽說軍情局與海狗和埃塔共同定制了一份黑名單,你這裏進行得怎麼樣了?親王殿下不是把這件事完全交給你了嗎?”

盧卡斯一邊點頭一邊從桌案裏取出那份名單和一疊厚厚的檔。

“背景資料、行動計畫、特工人員任務明細表全在這兒!您想知道什麼?”

阿卡聳了聳肩。

“照顧過程是你的事,親王殿下既然把這份死亡名單交給你,那麼我在乎的只是結果。”

迪亞巴克爾子爵將名單一翻,一個鮮紅的“X”已經劃掉了打頭的那個傢伙。

阿卡眯起眼睛。

“卡爾謝特日涅爾!聖懷利的卡爾謝特日涅爾?”

“就是那個小雜種!”大學生厭惡地詛咒一聲,可他立刻發現自己是在一位尊貴的女士面前大放厥詞。

“哦我的天。抱歉,我不是故意地!”

阿卡微笑著搖頭。

“幹嘛要為實話道歉呢?卡爾謝特日涅爾就是個小雜種!生下來就是!他的母親在分娩的時候一定有只惡魔陪在身邊。要不然……我要是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個兒子,剛生下來地時候就會把他掐死!”

“哇喔……”安魯軍統調查局長的粗口把年輕人唬了一跳,一位高貴的女伯爵不該詆毀對方的女性親屬,不過迪亞巴克爾子爵並不會在乎。當阿歐卡亞女伯爵進門地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他喜歡這個女子。

“說回您的問題吧?到底是怎麼樣的麻煩?”

阿卡從懷裏掏出一紙疊在一起的地圖,確切一點說,地圖在攤開之後會是一副建築平面圖。

“卡達海角,位於愛琴海和黑海的地理分界線上,在海角東北距離海岸線不到兩公里的地方就是卡達海角要塞。”

“斯洛文裏亞人的水牢?”迪亞巴克爾有些懷疑地打量著地圖上的那個小角落。

“就是那裏!”阿卡點了點卡達海角附近地區標注的紅圈。

“要塞附近水域的地形十分複雜,水下狀況也不好。我們不能指望英格人和西葡斯人的援助,因為這些都是要算利息的,我想進佔這座水上要塞只能智取,不能強攻。”

“您還沒告訴我那裏有什麼?”

阿卡的目光興奮地閃了閃,那筆龐大的財富實在是太誘人了!

“黃金!斯洛文裏亞王國的黃金儲備就藏在卡達海角要塞!”

“可您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

“你還真是個問題寶寶”,阿卡面向大學畢業生,她又取出另外一份卷宗。

“斯洛文裏亞國王親口告訴我的!這是他的口供,是他委託自己的妹妹和幾名忠實追隨者秘密轉移黃金,並且……”

“並且如何?”

阿卡把眉頭擰在一起。

“部分黃金已經通過某種我們還無法掌握的管道流往國外了,地拉那十一世那頭蠢豬只知道給自己留點揮霍的棺材本,可他不知道那麼一大批黃金流入國際市場會帶來怎樣的災難,到時候恐怕全世界的金融家和投機家都會把視線聚到斯洛文裏亞身上。”

“那就是說……我們的行動一定要快!”

阿卡點了點頭。

“不但要快,還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達成目標。”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突然好奇地打量起纖弱的安魯軍統調查局長。

“女爵閣下。能否告訴我,您是怎樣令那頭爐子妥協的嗎?”

“地拉那十一世……驢子?”阿卡輕笑起來。

“我只是把驢子地妻小請到軟禁國王的地方。讓他們一家人吃了一頓團圓大餐。”

“就這麼簡單?”盧卡斯頗有些驚訝。

阿卡沒有回答,因為這中間過程的辛苦自然不會是一句話那麼簡單。地拉那十一世當了一輩子地流氓。也當了一世國王。王的威嚴是不可侵犯地。儘管斯洛文裏亞國王曾是那樣的昏庸,但他再怎麼說也曾統治一個國度,在此之前還沒有人敢於要脅他。


“現在事情總算解決了,我們已經知道藏匿黃金的地點,缺少的只是精幹的行動人員。總不能讓紅虎那些旱鴨子去打場海戰。”

“你是說……我們要用一支小型突擊隊潛入那個要塞、進而控制局勢?”

阿卡點了點頭,但精明地盧卡斯卻不是那麼有信心,仔細打量一番要塞平面圖,若是沒有炮艦進行猛攻,如何成功進入要塞內部還是未知數。

女伯爵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一塊兒來吧!咱們要去做一回搶匪了!”

迪亞巴克爾子爵只得苦笑,不過他認為這件大事還得找軍情南方分局長商量一下。亞寧切爾曼就是靠打劫金庫發跡的,對這種事他最有發言權。

到了6月中旬,西大陸南部的廣大地域先後進入雨季,此時的斯洛文裏亞一片愁雲慘澹。從前的近鄰突然闖入自家的庭院。他們近乎揮霍地享用著鄰居的資源。這種事自然是鄰居不願看到的,幾乎就在王國軍隊陷入絕境的同時,一些愛國人士和開明貴族紛紛扯起保衛家園的旗幟。在巴勒幹半島地山地和丘陵之間與侵略者裝備精良的正規軍展開遊擊戰。

所以說,泰坦人根本無法控制斯洛文裏亞全境,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得到的只是大中型城市和各處戰略要衝,不過奧斯涅親王似乎從沒打算徹底征服這個國家。除了必要地防範和進剿,近衛軍又或水仙騎士都對地方上的反抗勢力視而不見。

燈塔計畫上的即定戰略座標都已達成,剩下的工作只是如何分配這片國土上地利益歸屬。造成斯洛文裏亞國王被俘、王國軍悉數被殲的崔比阿尼家族和洛雷托馬斯侯爵一党自然當居首功,他們會為泰坦人建立一個傀儡政府。雖然這個傀儡政府還未成立,匆匆由泰坦趕回首都的國務大臣已經擺出一副領袖群倫的架勢,他公開為水仙騎士的“到訪”進行辯護,又把種族滅絕和宗教仇殺這些見不光的動作提上日程。

不管斯洛文裏亞國民反抗侵略的勇氣和決心多麼巨大,侵略者和依附侵略者的利益集團無疑要比人們想像中的強大得多。那些各勢各樣的反抗軍只能在深山老林裏活動,一旦暴露在陽光下,泰坦軍情探子和洛雷托馬斯一手建立起來的流氓雇傭兵武裝就會找這些愛國者的麻煩。

白色恐怖伴隨雨季的瑟風席捲整個斯洛文裏亞,暴風驟雨在頃刻之間就讓這個古老安詳的國度滿目創痍。虐殺異教徒的倒十字架遍佈城市鄉村,各種投機份子和牛鬼蛇神乘機做怪,他們甘願充當侵略者的打手,做著殺人越貨的無本生意,比之羅曼教廷貪婪吝嗇的主教團有過之而無不及。就像大部分歷史學家評論的那樣,水仙騎士和泰坦南方軍以此為起點開創了安魯的百年盛事,而斯洛文裏亞的社會經濟政治體制卻倒退了六百年。

“你相信嗎?在斯洛文裏亞可以擄人為奴?”高大的明塔斯•布郎特一進司令部就用一個壯漢應有的嗓門大聲咋呼起來。

泰坦近衛軍第五軍區司令長官岡多勒阿貝西亞中將從戰術地圖上抬起頭,他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停下手邊的工作。

“怎麼?還在為不能參加燈塔計畫耿耿與懷嗎?”

明塔斯朝總司令笑了笑。

“那倒不會,只是便宜了第八軍區和第九軍區的小兔崽子們!聽說他們每個人都可以認領兩個奴隸,軍官還更多!等到凱旋而歸的時候,這些傢伙還不都是小富翁了?”

“也不便宜……”阿貝西亞疲憊地神了伸筋骨。

“就像西爾維奧,他地第二軍在戰前最被看好!可結果呢?踢到鐵板了吧?撞到野豬了吧?幾千餘人的整編步兵軍被打得只剩兩個強襲團的建制。他和他地小兔崽子就要從斯洛文裏亞回來了,到時你可以找他問問。看看他認領的奴隸都是什麼貨色。”

“喂!你這頭大狗熊真地瞎了眼嗎?”

明塔斯盯著室內那位突然說話的老將軍望了一會兒,半晌之後他才猛力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喬治老大哥!我的天啊!您是被前天的暴風雨刮到維耶羅那地嗎?”

南方集團軍群騎兵指令長喬治羅梅羅中將與巨熊一樣的老同學擁抱在一起。他們談到最近幾年的過往,雙方都感覺像是做夢一樣。在從三十九期戰史理論研修半畢業的時候,明塔斯布郎特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小校,而喬治羅梅羅則是那個十年不得升遷的老軍人,可是現在……

維耶羅那城防系統剛一啟動。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就破格提升明塔斯為維耶羅那衛戍司令,而喬治羅梅羅將軍,他終於離開騎兵軍長的位置,擔任南方集團軍群全數騎兵力量的總指令長。

“知道羅梅羅將軍為什麼會來維耶羅那嗎?”面色冷峻的第五軍區司令長官緊盯著明塔斯布郎特。也許在很多人眼裏,這個孔武有力的大漢只是因為親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才能屢次三番地獲得晉升,但事實卻不是這樣地,如果明塔斯布郎特只是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漢,估計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

明塔斯布郎特望著攤在桌面上的戰術地圖出了一會兒神,他發現戰術地圖上地法蘭人已經不在昨天的位置上了。

“我的光明神!那是五十五個師嗎?他們已經進入邊境共管地帶,難道真的要開戰?”高壯地巨熊說得驚悚。可他的眼睛卻在放射興奮至極的光芒。

第五軍區司令和南方集團軍群的指令長同時點了點頭。岡多勒阿貝西亞敲了敲地圖上的另一個位置。

“戰爭一定會爆發,但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法蘭人在等。等其餘兩個方向的聯盟軍進入出擊位置。但他們絕對不會等到奧斯涅親王殿下投入燈塔計畫的龐大集群回師維耶羅那。”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正在摩拳擦掌的維耶羅那衛戍司令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先說說你的防禦工事進行得怎樣了?”岡多勒微笑著打量這名勇猛的戰將。

明塔斯布郎特正了正神色,他對自己的本職工作可是一點都不輕忽。維耶羅那衛戍司令在兩位長官面前展開城市佈防圖,看得出這張好似出土文物一般的地圖已被明塔斯蹂躪無數次了。

“多瑙河兩岸的炮臺都已部署完畢,剩下的只是加固和偽裝;南岸城區的老城牆還在維修。工程截止日期是下月19號,不過我的鞭子要是再狠一點……9號就差不多。”

“我把最精銳的兩支城防旅部署在北岸,由森羅萬宮到十八橋是第一防禦區,軍區司令部到多瑙河南岸灘頭是第二防禦區;除此之外,軍區所屬大海格力斯第一重裝步兵軍在奧斯特爾茨附近集結待命,大海格力斯第二步兵軍還在運動,但我會把市區西側那段老城牆留給他們。”

“遠郊的那三座陵堡呢?你打算放棄?”岡多勒有些驚疑不定。

明塔斯布郎特長滿橫肉的面孔上浮現出狡捷的笑意。

“我放棄了其中的兩座,將守衛陵堡的兵力集中到一處,您猜是哪?”

“薩西洛堡壘!”阿貝西亞指了指距離維耶羅那南岸城牆最近的那座堡壘。

“它與南城上的炮臺互成犄角,西方人會在陵堡和城牆之間縱深兩公里的開闊地上吃盡苦頭。”

衛戍司令頗為尷尬地撓了撓頭,他沒想到自己的上司竟然會猜錯。

“我是想說……我把三座陵堡的守備師全都關進蒂羅摩。”

“蒂羅摩?東邊的那座?”第五軍區司令真的有些詫異。

明塔斯布郎特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城區東郊的那座堡壘。我覺得蒂羅摩比其他兩座老舊的碉堡要堅固得多,而且它緊臨多瑙河,一來可以防止敵人由城市東側進行突襲,二來可以掩護……掩護……”

“撤退嗎?”阿貝西亞的笑意更深了,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絕對沒有錯。見過明塔斯•布郎特的面相,任何人都會以為這頭犀牛擅長猛攻,可第五軍區司令卻認為犀牛最重防守。

“是的總司令!就是撤退!”明塔斯布郎特的視線落在地圖上那座他曾宣誓守護的城市上。

“大戰將至!我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足夠的防禦兵力、沒有足夠的預備役、沒有足夠的火炮、甚至連增援都遙遙無期。我相信……維耶羅那會戰必定慘烈至極!”

室內陷入靜寂,軍人們沉溺于各自的幻想,也許現在他們並不清楚自己在歷史中扮演的角色,可他們是軍人,軍人必然在戰場上才能找到生命的真義。既然維耶羅那會戰必定慘烈至極,那就讓暴風雨不要停歇,要來就來得痛快淋漓。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6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一章

黃昏,夕陽的光火點燃了西方天宇,落日只在地平線的邊緣露出一線微光,只有晚霞和大片的燒雲仍在綻放絢爛的色彩。

天穹之底的丘陵谷地時明時暗,在波季米西諾村附近,耀眼的紅霞掩映著連成一片的村鎮廢墟和大團的火光。濃厚的黑煙從村落中心緩緩生起,初夏無風,滾滾蕩蕩的雲霧直飛天宇,巨大的煙柱在幾公里外都看得見。

由南方集團軍群發動的波季米西諾戰役在乃號中午就結束了,這個時間比韋西爾戰役提前了兩個多小時。近衛軍士兵在村莊的廢墟上挖出一個三十米見方的深坑,這個大坑直到出號早上才歸整好。戰士們在那個大坑還沒完工的時候就已把敵人留下的屍骸聚攏到一起,在波季米西諾村的三個方向上都堆起死屍疊壓的小山。當大坑挖好之後,泰坦戰士便把敵人的屍骸投到坑裏,一次還不能投太多。只是在坑底鋪滿一層。

倒上松油,投入火把,屍坑開始劇烈的燃燒。泰坦戰士在這個時候都站得遠遠地,他們掩住口鼻抵擋燒屍發出的惡臭。那種臭氣和現下的場景極容讓人聯想到地獄,看著那些在濃煙中穿行地騎士就像極了地獄裏的亡靈捕手。

捕手們在大火還未熄滅地時候就向火坑填土,混合血水的泥土很快便壓住火勢,漸漸把坑底的屍骸骨末掩埋在地獄深處。於是戰士們又向坑裏投入一層屍首,大火便接著燒。重複這樣的步驟,一直持續一天兩夜才宣告結束。

不過泰坦南方士兵在這期間又挖開一處新土,就在村子附近。那個三十米見方的大坑並不足以掩埋全部地戰場亡魂,而現在又是夏天,屍體若是在太陽下曬上三天,泰坦人就不用無對付敵人,瘟疫就可以令這些侵略者全軍覆沒。

斯洛文裏亞波季米西諾戰役,近衛軍戰史上標注的殲敵數字是39217人,俘獲40221人。那麼這樣一來,細心的人就不難發現。波季米西諾包圍圈中的敵人是斯洛文裏亞王國軍的主力集群,總共九個軍的編制,泰坦人殲滅了其中39217、俘獲了其中的40221。除此之外,戰史再未提及有人失蹤或是有人突圍而出。所以,這些細心的人就會問,九萬人的集群十去七八。那剩下的兩三成發生什麼事了?

水仙騎士地領袖費戈安魯底波第和他那一個整編騎兵旅組成的親衛隊旁若無人地馳過戰場,坐在地上休息的近衛軍士兵遠遠便聽到密集如驟地馬蹄上。費戈元帥的黑色巨馬開道先行,熱情的近衛軍士兵在馬頭就要碰到自己鼻尖的時候才懂得閃讓。

歡呼聲響徹雲天,平靜地丘陵谷地不知從哪里鑽出了無數泰坦戰士,他們看到水仙騎士高擎著描畫圖騰的戰旗衝鋒而來,他們還看到旗手身後的聖騎士們拖著無數面殘破的斯洛文裏亞軍旗,這一切都說明水仙騎士同樣贏得了大勝,當士兵們看著那輛在眼前呼嘯而過的鐵罐馬車發呆時,一些不急著趕路的水仙戰友就會告訴他們,那是妄圖庇護異教徒的斯洛文裏亞國王,於是歡呼聲就更高昂了。

泰坦戰士像迎接狂歡節一樣又跳又笑,他們奔相走告,還在水仙騎士跟前脫下染著血汗的頭盔,再把頭盔拋入高空。費戈元帥俘獲了敵人的國主,若是在更加遙遠的騎士時代,這便意味著斯洛文裏亞王國的易主。

在一處高大幽深的丘陵穀道口上,費戈元帥和他的騎士們忽然停了下來,那輛鐵罐馬車難得地靜止,水仙騎士費了吃奶的力氣才把顛得神志不清的地拉那十一世從車廂裏拖了出來。斯洛文裏亞國王在腳一落實之後便跪倒地面,他兇猛地嘔吐,那樣子就像要把五臟六腹全都吐出來。

費戈丟給他一條毛巾,這位被俘的國王想也沒想便接了過來。地拉那十一世擦了擦嘴又胡亂擦了把臉,這時他才想到自己該從地上站起來。國王想要把沾染穢物的毛巾還給水仙騎士的統帥,可費戈訕笑著搖了搖頭,他指了指前面那個落差很大的高低坡。

“陛下,留著吧!我想再過一會兒你還會用得著。”

斯洛文裏亞國王詫異地望了過去,他不曉得前面會發生什麼事。

不過不管怎麼說,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因為費戈元帥已經申明,水仙騎士會遵守古禮,泰坦女皇也不會動輒殺害一國之主。

那麼……還會是什麼事?

巨大的鐵罐馬車爬不上那座高坡,斯洛文裏亞國王換上一匹棗紅色的牝馬,他知道這是安魯家的騎士在羞辱自己,可看看那些士兵的臉色,他知道這種時候的抗議會讓水仙人更加鄙棄,於是他便默不做聲地上了馬,又默不做聲地跟在費戈身後。

“咻……“費戈登臨坡頂便望著眼前的景象吹響一聲口哨,他向當面迎來的一位近衛軍軍官打過招呼。

“幹得不賴嘛!我真要對你們八區第二軍肅然起敬啦!”

近衛軍第八軍區第二軍軍長西爾維奧伯裏科少將恭敬地朝安魯元帥敬過軍禮,然後就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不過他並不是針對費戈。而是朝穿著一身斯洛文裏亞騎士裝束的地拉那十一世。南方軍的屠夫不用猜就知道面前這個騎牝馬地年輕人就是那些萬惡的異教徒的庇護者。

左近地泰坦戰士紛紛跟隨軍長圍了過來,零零散散也有兩千多人,費戈看得有些恍惚。如果八區第二軍軍長真的像奧斯卡形容地那樣制軍嚴明,那麼他的士兵就不該是眼前這副魂不守舍的鬼樣子。

“你們這是怎麼了?”費戈轉向原地立正的西爾維奧少將。

屠夫低低啐了一口。

“趕在敵人精力最旺盛的清晨發動總攻,戰場座標又是這些狗崽子在波季米西諾村地司令部,您說我們會怎樣?”

“哦……”費戈了然地點了點頭。

西爾維奧厭惡地瞪了一眼渾身顫抖不停的地拉那十一世,然後他才轉向水仙騎士的首領。

“元帥閣下,我身後的戰士就是八區第二軍在戰役過後的全部兵員。我們從包圍圈的最週邊一直沖進兔崽子們的司令部,結果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損失了這麼多,這可真是見鬼了!”

儘管南方集團軍群的戰場損失完全在費戈的預計之中,可他在聽到這番話之後還是有些動容。雖然屠夫西爾維奧地名聲奇臭無比,但他領導的八區第二軍已經取代大名鼎鼎的“雪獅”成為南方集團軍群中地最強精銳勁旅。費戈這才明白路上見到的近衛軍士兵為何大多帶傷,就連八區第二軍都打得如此慘苦,可見敵人的抵抗是那麼頑強、又是多麼奮不顧身!

“將軍閣下,感謝您為帝國所做的一切!”費戈用水仙騎士最古老地撥劍禮向西爾維奧伯裏科致以敬意。

“您該說是為了安魯……”心裏雖然這麼說,性情乖張的西爾維奧還是在嘴上避重就輕地附和幾聲。


“真的……真的要通過那裏?”斯洛文裏亞國王突然顫手指了指前方的曠野,他的面孔已經完全扭曲。眼中填滿恐怖。

“當然……”費戈狡猾地笑了起來。

“這可是泰坦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總參謀長達答拉斯中將送給您的禮物!”

屠夫西爾維奧突然對無滋無味的交談有些厭煩,他撥出配劍猛刺了一下那匹牝馬的大屁股。馬匹吃疼。在發出一聲悲鳴之後便從高坡上急沖而下,受到莫大驚嚇的斯洛文裏亞國王便像娘們一樣叫喚起來,那撩人的聲調令附近的泰坦戰士們發出陣陣哄叫,看著眼前這位一國之主的醜態。他們已把慘重的傷亡完全拋在腦後。再者說了,他們已完成針對敵人的報復,受傷母馬沖入的那片曠野就是這場慘絕人寰的報復行動的明證。

夕陽已經收斂了耀眼的焰火,投射在大地上的光線逐漸黯淡,詭異至極的暮色籠罩四野,昏沉沉的紅芒化做絲絲縷縷的迷霧,迷霧時散時聚,在稀疏的時候便映出曠野上數以萬計的倒十字架,每一個倒十字架都釘著一具屍首,屍體大頭沖下,血水從釘入四肢的鐵釘和切開的喉管裏慘然留出,不過更多屍體的傷口已經翻出腐爛的黑肉,顯然他們立在這裏已經有段時間了。

血水將這方土地浸得泥濘不堪,倒十字架的叢林裏還隱有落單的泰坦士兵在走動。斯洛文裏亞國王心膽俱裂地打量這一切,他想哭、想詛咒,可他就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被釘上倒十字架開膛放血是光明神教對付異端的古老刑罰,但承受這種罪過的人並不全是異教徒,他們是國王的士兵、是扞衛國家主權的勇士,泰坦人不該讓他們背負永世不得翻身的罪過。

恐怖叢林裏傳來說笑聲,地拉那十一世親眼看到兩名泰坦士兵撬開了一名犧牲者的嘴巴,用劍鞘砸落了他的金牙,還錄走了犧牲者手指上的結婚戒指。就算再無知的國王也不會忘記侵略者的嘴臉,地拉那十一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恐懼,剩下的心思只是憤怒!那是一種令他痛不欲生的憤怒!

屠殺現場仿佛無邊無際,血腥氣和屍首發出的惡臭熏人眼目。天空完全暗淡下來,藍灰色的宇宙亮起幾盞孤燈,那是恒星地燦然光火。

屠場上空盤旋著一大群食腐鳥。有禿鷲、獵鷹、崖雕等等不一而足。

這些死屍的掠奪者已經忙碌了一整天,各個大漲著肚腹,它們聚在空中不停地上下翻飛。似乎是在消化多年不見的美味大餐。鳥群很快便在天穹中形成一個不斷移動地旋渦,旋渦中心透著星光。結果更令這駭人的場景迂加恐怖。

地拉那十一世並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通過這處勝似地獄地場景,他只是希望手中多把刀子!一會兒若是見到那位元製造這一切的什麼什麼總參謀長,他就不顧一切地刺對方幾刀,雖然他是一位國王,可現在他能做的只有這麼多。

在屠場邊緣。令人毛骨悚然的屠殺似乎還未結束,斯洛文裏亞國王似乎聽到泰坦語和喝罵和攙雜鄉音的哭泣聲。不顧水仙騎士地阻撓,地拉那十一世迎著火把的光芒沖了過去。光明神啊!他看到了什麼?

一隊王國士兵被反綁著手,那根粗大的麻繩從前穿到後。戰士們跪在地上,低垂著頭,絕望地瞪著祖國的泥土。八區第二軍的泰坦士兵承襲了老一輩殘忍麻木的獸性,他們嘴上罵得興起,手上的馬鞭和腳下嵌著馬刺的大皮靴也不閑著。十幾輛馬車載著透出新木光彩的十字架,兩名泰坦士兵合力托起一具,他們將十字架放倒地面。然後一名長官便示意看管俘虜的戰士領來一個註定要被度去無主之地承受無盡苦難地可憐人。

這名俘虜已經沒有氣力掙扎,也沒有氣力祈求凶神般的侵略者,他攥著一個小小的光明神塑像。不斷地低聲念頌經義。

四名長著滿身橫肉地力士死死按住異國俘兵的手腳,這些劊子手的眉宇之間投射出難言的興奮,就像他們真地是在從事一場偉大的議事。

可憐人兩腿交疊,一根粗大的鐵釘在鐵錘的敲擊下猛地貫穿兩支腳踝。

心神已被慘烈至極的屠場完全摧毀的斯洛文裏亞士兵終於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吼,他瘋狂地掙扎,瘋狂地嘶喊,渾身肌肉收縮,臉上涕水橫流。

面對這種瘋狂的場景,在場的泰坦士兵似乎都已麻木,他們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根本不受噪音和死亡氣息的干擾。

俘兵的苦難還未結束,他的雙臂被按在十字架上,那名手持巨錘的泰坦士兵正在瞄準釘入鐵釘的位置。

不顧對方的聲嘶力竭的哀求,也不顧鐵釘入體帶來的巨大痛楚,巨錘無情地落了下來,血花迸濺,黑沉沉的暮色當中再次響慘絕人寰的呐喊,這是絕望的慘吼,痛苦的控訴!

斯洛文裏亞士兵的已經停止了掙扎,遭受重創的手腕與十字架結成一體,手掌緩緩攤開,光明神的塑像便暴露在四周的火光之中。泰坦士兵的視線立刻就被這個金光閃閃的小物事給吸引住了,那位軍官趕了上來,他彎腰揀取神明的塑像,然後又放到嘴使勁兒咬了一口。

“嘿……是金的!”

周圍的泰坦士兵都湊了上來,這樣一個小東西倒是值上幾個金幣,也算是一比不大不小的財富。

“看啊頭兒!神明都在祝福您呢!”戰士們竭力巴結這位笑得合不攏嘴的近衛軍軍官。

“是啊是啊!”軍官朝著十字架上的俘虜啐了一口。

“要不然我還以為斯洛文裏亞人都是窮光蛋呢!對了……幹嘛停下來?繼續!快啊!這傢伙是個偷兒,這件東西一定是他偷來的!”

在一片附和當中,巨錘又要砸在鐵釘上,可一匹棗紅馬急馳而來,馬上的騎士大叫著

“住手……住手!”

斯洛文裏亞國王地拉那十一世端坐在馬上,他的面孔透射威嚴,陣陣起伏的胸膛積滿憤怒。他目光深邃,髮鬢顫抖,他從來都沒有現在這般更像一個國王!在場的泰坦士兵被這聲威風八面的怒吼唬了一跳,他們停下手邊的活計,用迷惑的眼光打量這個不知從哪鑽出來的傢伙。

“是個落單的騎士!”一名泰坦戰士突然振起刺槍,他最先認出了對方的鎧甲。

“恩!“軍官點了點頭,他也撥出自己的配劍。

“鎧甲的樣式說明他還是個貴族!”

跪在地上俘虜詫異地抬起頭。他們已經全軍覆沒,哪里會一個落單地騎士?

騎士周圍的泰坦士兵已經圍了上來,他們的刺槍緊緊抵住斯洛文裏亞國王地身體。但地拉那十一世似乎並不在意,他只是用輕蔑的眼神環視了一遍包圍他地侵略者。說實在的。在一個小時之前他絕對不會這麼做,一個小時之前他還在思考如何獲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諒解,可是現在……就讓這位泰坦親王和他的劊子手們見鬼去吧!沒人能讓一位國王放棄尊嚴、放棄國格!地拉那十一世似乎剛剛通曉一個道理,但他還說不清這個道理究竟是什麼。

費戈帶著親衛停在不遠的地方,他訕笑著打量屠場中地突發事件。

還授意八區第二軍的指揮官不要去干涉。

地拉那十一世指出一支手指,他指著地上的可憐人。

“放開他!他是一個虔誠的光明信徒,你們聽到了他的祈禱,也聽到了他的哀求,即使是神明面對他的罪過也會選擇寬恕。”

“老爺……一位惡形惡狀的泰坦士兵湊了上來。

“老爺啊!我們遠道而來,您總得為這個可憐人的罪過付出一些……”

還不等周圍的侵略者大聲起哄,地拉那十一世已經脫下手上地黃金戒指,他把這枚造型古樸的戒指丟在地上,並在心中祈求妻子的諒解。

那是他與王后地婚戒,儘管他從未珍惜過。

侵略者吹起口哨,國王的戒指在他們手中傳來遞去。

“看哪……上面還有女人的名字!”

“看哪……上面還有碎鑽!”

“看哪……上面還有神教和異教徒的徽印!”

“看哪……這位老爺娶了個異端養地婊子!”獲得一件寶物的泰坦士兵大聲叫駡起著哄。

“看哪……這就是侵略者!”地拉那王朝的末代國王在心中鄙夷至極地小聲嘀咕,泰坦士兵和水仙騎士在他眼中已不是蠻橫強大的征服者,而是一群下三爛的土匪、強盜!一群……

就在國王陛下挖空心思地搜尋詛咒侵略者的詞句時,屠場中異變突生!一名跪在地上的俘虜不知如何掙脫了捆綁在身的繩索。他無聲無息地逼近一位咧嘴大笑的泰坦士兵,在一瞬間便用堅硬的手肘砸在對方臉上。俘虜奪過長劍,他大叫著沖向包圍騎士的惡徒。

“陛下……快走!陛下……快走……”這名英勇的斯洛文裏亞武士瘋狂地揮舞手中的長劍,鋒利的劍鋒帶起尖利的呼嘯,嚇得左近的泰坦人紛紛走避,可地拉那國王卻沒有依言逃走,他呆愣在馬上反復琢磨……走?能走去哪呢?

“陛下……”武士絕望地呻吟著,當數把長槍刺入他的身體並將他挑上半空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與國王平視。

“陛下……快走……走……戰鬥……最後……”

武士的聲息漸漸虛弱,但他還在用最後的一點生命力揮舞長劍,他的劍徒勞地砸在侵略者的刺槍上,直到惱火的泰坦軍官一聲喝令,長槍手猛地抽離刺槍,千創百孔的人體砸實在地面上,可侵略者並不滿足,同樣惱火的刀斧手趕了過來,他們瘋狂地揮舞刀劍、瘋狂地切割人體,直到對方化為一團碎肉。

地拉那十一世沒有流淚,他只是撥轉馬頭朝向那名軍官。

“你們得到了贖金,把那個可憐人放開!”

“呸!”泰坦軍官朝地面吐了一口濃痰,他轉向身邊的劊子手們。

“把這位老爺拖下來,下一個就是他!”

“夠了!”面色陰沉的西爾維奧伯裏科將軍終於趕了上來,這是他第一次在敵人面前感到臉紅。

“這位是斯洛文裏亞的國王陛下,你沒權利這麼做!”近衛軍八區第二軍軍長冷冷地瞪了一眼那位領頭的軍官。

“陛下……“西爾維奧轉向地拉那十一世,不管怎麼說,他覺得這位國王陛下倒也不失為一國之主。

“費戈元帥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您應該立即上路。”

地拉那十一世沒有理會屠夫的言辭,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王國的士兵身上。士兵們已經明白面前這位落單地騎士就是他們為之效忠為之奮戰的國主,儘管他們敗了,儘管他們無顏面對國王。可他們還是艱難地移動身體,面朝國王單膝跪地……國王在顫抖,他第一次發現。祖國是這樣需要他,就像他是那樣的需要祖國。

“陛下!請您上路!”西爾維奧不耐煩地叫了一聲。他得想個辦法打發這個傢伙。屠夫脫下自己地軍帽,然後一本正經地說。

“以軍人的名義向您保證,這裏地人會是這場審判的倖存者。”

“審判?”地拉那十一世倏地瞪了過來。

“你們稱這是審判?”

“是的!審判!“費戈元帥慢慢地踱入屠場,他笑眯眯地打量著斯洛文裏亞國王。

“陛下。表演時間結束了!全世界都在等您退位呢!”

地拉那十一世沒有理會狡滑的水仙統帥,他轉向西爾維奧伯裏科。

“我得到了一個軍人的保證?”

屠夫微笑著點頭。

“是地陛下,您得到了!”

國王收回視線,他向在場的王國士兵致以軍禮,並對他們說。

“祖國會記得你們所做的一切!珍惜自己的生命,但別忘記剛才那位勇士是怎麼說的!”

“戰鬥至最後嗎?”西爾維奧將軍目送著水仙騎士和斯洛文裏亞國王的背影漸行漸遠,他突然冷酷地笑了笑。

“真是天真!他們不會有戰鬥至最後的機會的……”

負責指揮屠場的軍官一臉諂媚地湊了上來。

“軍長……”

西爾維奧還沒等部下說完便用劍鞘砸了對方一個踉蹌。

“真他媽的!虧你還得過帝國勇士勳章!你知道剛剛自己有多麼丟臉嗎?”

曾經地帝國勇士勳章獲得者、那位救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于水火的哨兵馬克沁已經是八區第二軍的一位上尉大隊長了。他難堪地撓著頭,不過機靈地哨兵已經把那枚漂亮又珍貴地戒指遞到軍長面前。

西爾維奧把戒指攤在手裏看了看。然後才丟給帝國勇士一個。“算你還識相“的眼色。

“軍長!真的要放過他們?”馬克沁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俘兵。

“切……”西爾維奧冷哼一聲。

“總參謀長達答拉斯將軍給我地命令是對堅守波季米西諾村中央陣地、拒不投降的那兩個軍一個活口也不留!”

馬克沁有些為難地眨了眨眼。

“可您剛才不是答應那位國王……”

“笨蛋!”軍長大聲叫駡。

“這就是你是一個上尉而我是一個將軍的根本原因!你怎麼不動動腦子?這是戰爭!戰爭不需要任何保證。就和你在這裏殺人根本不需要理由是一碼事!”

曾經的哨兵想了想,然後便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他覺得……真不愧是一位將軍的理論。

“哦對了……”西爾維奧忽然扶住哨兵的肩膀。

“你的老朋友怎麼樣了?”

“詹姆士?”馬克沁立即想到他的通訊員,不過現在的詹姆士已經是第二軍的通訊官。

“他被一個狗崽子的錘頭劈碎了肩膀,要站起來還得過一陣。”

西爾維奧放心地呼出一口氣,他很喜歡那個傳遞命令準確迅速、作戰勇猛頑強的小夥子。

“想他轉達我的問候!”

“是軍長!“馬克沁立正敬禮,不過他在想到老朋友的傷勢時就有些不耐煩。哨兵轉向自己的隊員,像吆喝牲口一樣大聲叫嚷。

“你們這群兔崽子還在等什麼?把錘子舉起來,把架子立起來!我不是帶你們來這兒遊山玩水的!快點送他們下地獄!快點!”

死寂的屠場再次喧鬧起來,就像從未平靜過。

在南方集團軍群的戰地大本營裏逛一圈,費戈竟然沒有找到一個說了算的人。他只是像遊街示眾一樣把斯洛文裏亞國王介紹給被勝利衝昏頭腦的近衛軍戰士們。費戈在營地裏還有些擔心,戰地大本營居然沒有幾個軍官在工作,人都跑到哪去了?

據一位元通訊官說,總參謀長達答拉斯將軍命令所有的軍官全部下到死傷聚集點幫忙,費戈只有自歎晦氣,他從來都沒去過死傷聚集點,並不是因為他害怕見到那幕人間慘景。而是單純地認為……既然以軍人的身份置身戰場,那麼一切就是註定的。憐憫和同情就像婊子地眼淚一樣廉價,而且根本沒人在乎。

波季米西諾戰役。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為了圍殲包圍圈中的頑敵付出了四萬五千餘人傷亡的慘重代價,如果不是斯洛文裏亞王國軍部署在村莊左翼地部隊臨戰投降。這場戰役會否是泰坦一方獲得勝利還真是個未知數。

按照燈塔計畫的作戰日程,達答拉斯將軍地前鋒在昨天下午就該沿著意利亞與斯洛文裏亞的西方邊境向南推進一百公里。可巨大的損失令達答拉斯不得不停下腳步,原地休整,等待集團軍群由帝國後方調配補充兵,然後才能繼續下一階段的作戰部署。

在距離戰地大本營一公里的空曠臺地上。近衛軍士兵為受傷和死難地戰友搭建了簡易工事和臨時救護所。簡陋的營地燈火通明,呻吟和各式各樣的慘叫此起彼伏。軍醫官和隨軍牧師在各個營帳中奔走不停,每座大帳都有一位軍官在看護。

費戈在見到達答拉斯將軍的時候只是客氣地握了握手,他被死傷聚集點的氣氛搞得有些神經質,連脾氣都變得異常暴躁。

“放鬆些!”達答拉斯有些好笑地打量著水仙騎士的統帥。

“這裏是死傷聚集點,死傷聚集點一向如此。”

泰坦戰士中的傷患無助地躺在染滿鮮血的行軍床上,儘管他們的總指揮帶來了集團軍群庫存的所有藥品,又從民間診所徵調了大量地醫護人員,可傷兵的數量還是太多。藥品和救護總是無法均攤到每個人的頭上。按照慣例。醫師還是給每名傷患掛上顏色標籤。不同地顏色就象徵不同的命運,受傷的士兵顧不上痛楚,他們緊盯著醫師手邊的口袋。

是綠色死亡?是黑色放棄?還是象徵生命地救治呢?

費戈將斯洛文裏亞國王交給了南方集團軍群的總參謀長,如何與那個傢伙達成協定是奧斯卡的事。水仙騎士的統帥從死傷聚集點落荒而逃,他就知道自己不該進去那個鬼地方。所以……他就開始嘔吐,就像要把腸子也吐出來一樣。

地拉那十一世打量著屠夫的首領。從這個人的外表和舉止就能看出,達答拉斯皮切過著標準的軍人生活。

“可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斯洛文裏亞國王大惑不解,他指了指被痛苦折磨著的泰坦士兵,即便斯洛文裏亞戰士付出了更慘痛的代價,可國王還是要問,這是何苦來由?

“您不清楚?”達答拉斯難以置信地打量著斯洛文裏亞的國主。

“我的天!看來您的王國確實需要改變,您沒發覺斯洛文裏亞和整個世界完全脫節了嗎?”

地拉那十一世更加迷惑,閉關政策是為了防備那些海盜和來自海外的貿易入侵,相對封閉的宗教自由政策是為了調和國內兩大教民的現實矛盾,這是斯洛文裏亞的內政,幹整個世界什麼事?

“安魯需要你的土地、泰坦需要你的海疆、英格斯特需要你的航道、西葡斯需要你的貿易額、羅曼教廷需要異教徒的頭顱,所以……這一切都要求軍人佔領你的王國,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你出現在這裏,是整個世界的需要。“地拉那十一世發出一陣慘笑,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簡單!一個強國就是這樣侵犯一個小國。一切藉口和一切理由都是按照這個強國的思維方式進行運作,強國可以欺騙蒙蔽世人、可以糾集他的狐朋狗友、可以瓜分勢力範圍、可以享受這個小國領土上的一切豐收成果。作為一個小國的君主,地拉那十一世即便一無是處也沒有太多的罪過。可按照一位強國代言人的說法,泰坦會申請羅曼最高教廷剝奪地拉那王室對斯洛文裏亞的統治權,審判地拉那家族的罪過;斯洛文裏亞國王將變成地拉那大公,永遠不得回歸故土,地拉那家族要在教廷的監護和懺悔中度過餘下的歲月……

“所以……您若是接受這個安排,我就向您引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

“如果我不接受呢?”

達答拉斯聳了聳肩。

“我是無所謂,真正頭疼的人應該是最高教廷的大主教們!對您和您地王室成員是執行火刑還是把你們送上斷頭臺?估計主教團會為這件事爭論好幾年也說不定。”

地拉那十一世王又露出那副慘苦的笑容。我們看得出他根本沒的選擇。

“為我引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吧。”

達答拉斯開心地點了點頭,事情成了!斯洛文裏亞已經是帝國和安魯地囊中之物。

“不過……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您請便!”

斯洛文裏亞國王、又或是地拉那大公面帶譏諷地打量著侵略者的馬前卒。

“羅曼教廷要以什麼罪名審訊我和我地家庭?”

達答拉斯的笑容僵在臉上,這還真是要命!前陣子淨顧著排兵佈陣。他和小主人倒是把斯洛文裏亞王室的罪過忘得一乾二淨了。不過瘋子達答是個聰明人,他只是想了想便列舉了一大堆名頭。

“您看……斯洛文裏亞王室的罪過包括……策動種族屠殺、支持宗教狂熱分子和恐怖主義、以專制獨裁主義控制國際商路、違法開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什麼的……”

達答拉斯拍了拍國王地肩膀。

“我們一定會找到一個適合您的罪名,您就放心吧。”

瘋子達答不愧是瘋子,也只有他才想得出這種謬論,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倒是把大國的立場和意志貫徹得非常徹底。在國際事務上決定一切的不是善惡。而是利益集團之間的利益歸屬。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基於這則真理,斯洛文裏亞王國內部的不同利益集團在戰爭爆發前夕就已做好了方方面面的準備。妄圖阻止侵略者的人組織了大量的私人軍隊,又拉攏了法蘭和意利亞地雇傭兵扛起保家衛國的大旗,而打算在戰爭期間謀奪權利的人則忙著出賣國家利益。

當水仙騎士團紅虎方面軍地前鋒部隊抵達斯洛文裏亞東北邊境上的馬拉托爾要塞時,要塞城堡的敵樓就在暮色沉沉的濃夜亮起一盞信號燈。信號燈閃了三閃,負責接應地軍官便從要塞的鋼鐵吊門裏奔了出來。

德里拉漢迎向對面的叛國者,在他身後便是一個整編游騎兵師。

不管斯洛文裏亞人在要塞裏準備了什麼,德里拉漢的任務就是先一步通過要塞,為後續的整個方面軍開闢一條安全通道。

那位接應水仙騎士的軍官並沒有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在整個事件中背負著怎樣的責任。他只是朝水仙將領招了招手。然後又不耐煩地說。

“拜託你們動作一定要快!”

德里拉漢也沒有言語,他的游兵師在夜幕中展開散兵線。以戰馬小步跑的速率緩緩接近漆黑一片的馬拉托爾要塞。千余名游騎兵戰士在要塞吊門前分成三個團,一個團馳進要塞大門,其餘的兩個團分由左右沿著要塞城牆向兩翼推進。

沙漠之狐可不會傻到與出賣國家主權的斯洛文裏亞人一見如故,他跟隨負責接應的軍官登上城堡敵樓。他的一個團隊也控制了要塞的南北兩座大門。

精明的游騎兵指揮官先是檢查了一遍城牆上的藏兵洞,藏兵洞裏落著灰塵、空無一人,似乎連個腳印也沒有。德里拉漢有去檢查了一下控制吊門的機房,他滿意地發現裏面還是沒有人。在確定一切安全這之後,游騎兵師長登上要塞敵樓裏的制高點,他從通訊官的箭囊裏取出一枝抹了紅磷的響箭。不過在裝箭發射之前,他又猶豫地轉向負責接應的斯洛文裏亞軍官。

“冒昧地問一句,您把守衛要塞的一個整編步兵軍藏到哪里了?他們不會憑空消失!”

接應軍官笑了笑,泰坦人還真是小心。

“他們在距離要塞七公里的一個小山谷裏,我給他們的任務是武裝巡邏。儘管有些明白事理的人已經開始懷疑,但我是這條防線的指揮官,他們還是得服從命令。”

德里拉漢一邊點頭一邊摸了摸箭頭,他突然向身旁的通訊官瞪了一眼。

“你是怎麼當兵的?箭頭受潮了!”

通訊官愣了一下,不過他的反應並不慢。德里拉將軍接過一枚新箭,這次他沒有任何疑問便撐開弓弦將響箭送入夜空。箭矢尖銳的呼嘯伴隨摩擦空氣產生的幽藍火焰,箭勢奇快,在幾秒鐘之後便像流星一般穿過夜空消失不見。

“按照約定……黃光代表安全……”

“我們換了信號箭!”德里拉,漢沒有理會驚疑不定的接應人,他轉身走下敵樓,不過他還是向對方解釋了一番。

“希望您能明白!我們畢竟要去作戰,小心一點還是有好處。所以……現在我要和我的騎士檢查一下你的要塞,也許有些喜歡搗亂的傢伙還藏在裏面。”

斯洛文裏亞人的軍官苦笑著搖頭。

“我已經檢查過了,要塞裏只有負責開啟南北兩座吊門的幾個老兵。”

德里拉將軍在吊門前的要塞廣場上翻身上馬,他的騎士在指揮官身邊呼嘯而過,不過卻是向要塞大門外賓士。

“這是怎麼回事?”接應軍官手足無措地看著水仙騎士來了又走。

德里拉漢微微一笑,他朝對方致以軍禮。

“我聽說,您是斯洛文裏亞國務大臣洛雷托馬斯侯爵的女婿!您是為了對他盡忠才會犯下叛國罪。”

馬拉托爾防線的總指揮完全冷下臉,他咬緊牙關,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德里拉漢目送最後一位騎士沖出要塞大門,然後他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相信我!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對方的雙目爆發出一陣異彩,他打量著面前這位身形高大的軍人,原來對方已經知曉一切了。

“謝謝您提醒我,請轉告繆拉將軍,我愛功名富貴,可我更愛斯洛文裏亞!”

紅虎的游騎兵指揮官只是笑了笑,然後他便縱馬沖出要塞。

“等等……”身後傳來一聲呼喚,那個被疑為出賣國家的斯洛文裏亞軍官大聲質問。

“能告訴我是哪里被看出破綻了嗎?”

德里拉漢勒緊韁繩扭回頭。

“我和我騎士把方圓十公里的地界全都走遍了!結果什麼都沒發現,你的衛戍部隊一定還在要塞裏!”

高大的騎士向這個妄圖一舉摧毀紅虎的斯洛文裏亞軍官揮了揮手。

“咱們一會兒見……”

對方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但他沒有回應水仙將領的問候,而是吹響了藏在鎧甲裏的警哨。馬拉托爾要塞突然大放光明,從坑道、從掩體、從要塞中的所有建築物中湧出無數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們搶上城頭、關閉吊門,並為堡壘的旗杆換上象徵戰鬥的軍旗。

那名從未背叛祖國的軍官站在敵樓中心,他的面孔像身後的戰士一樣堅定。當濃夜中的地平線被水仙人燃起的燈火完全映紅的時候,他拔出配劍指向籠罩於頂的穹蒼。

“祖國萬歲……”

泰坦穹蒼下 第二章

黎明的時候天就有些陰沉,到了七八點,天上的太陽才露出灰白色的身影。只是一會兒,濃密的雲團又聚集到一起,白色的太陽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三兩點雨露,伴隨輕微的東南風,給被鮮血和燥熱折磨一宿的馬拉托爾盆地送去難得的清爽。

要塞就在盆地邊緣的山梁上,在黑沉沉的烏雲底下閃著點點火光。

南側城牆靠近吊門的地段已經完全塌陷,殘牆廢墟上遍佈屍骸、落滿箭矢,走近的人不必仔細觀望,只要聞聞空氣中的味道就能想見一夜的攻防戰有多麼激烈。

水仙騎士團紅虎方面軍總司令繆拉將軍站在要塞中最高大的一座建築物上,他身邊立著一名旗手,火紅色的猛虎水仙旗在天穹地底的陰霾中迎風飛舞。將軍眺望北方,紅虎騎士組成密集的隊型由要塞左側下到山梁底部;在看要塞裏面,格鬥軍團的士兵拋棄了馬匹,他們在逐家逐戶清剿那些始終不願放下武器的斯洛文裏亞人。

之所以稱呼這些殘兵敗將是斯洛文裏亞人,是因為參與要塞巷戰的敵人並不都是軍人,這裏面有附近的農戶,有草原裏的獵人,據說繆拉將軍的一位團長還是被一個女人給刺死的,不過誰知道當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天上的細雨並不會過分損毀火炮,紅虎地炮兵戰士給炮車和炮身都添加了雨布,他們使用的是水仙騎士團新近裝備部隊的“DL”(德林制式)8磅炮和6鎊炮,雖說是裝備部隊,可水仙騎士全團也只有繆拉的紅虎擁有心門兩型火炮。而這就是安魯的全部。

按照那位天才地薇姿德林夫人在“國防五年建設綱要”上的發言,一支現代化軍隊的編制應以擲彈兵師和炮兵連隊為基礎,水仙軍統局名下的工坊還無法大規模生產相對精密的火槍,而在拿到世界上最先進的火炮圖紙之後,水仙工匠也只能保證每個星期製造一門,這還得包括殘次品的數目。

繆拉的紅虎沒有裝備火槍,但他知道軍事統治局確實有一批存貨,不過整個騎士團也沒人知道這些存貨落在誰手裏,繆拉只是爭取到了第一批武裝部隊的火炮,儘管108門火炮只夠裝備兩個炮兵連。但為了名號上動聽一些,繆拉就給他的炮兵一個團地編制。事實證明紅虎總司令的小心眼竟然用對了地方,有了團級領導的節制。連隊之間地運作以及炮兵在與整個方面軍協同作戰時發揮的功效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那邊怎麼了?”繆拉伸手一指,他看到要塞中的某個角落騰起一陣猛烈地炮火,然後爆炸現場就陷入一片混亂,訓練有素的紅虎戰士竟然因為某件事情亂糟糟地擠作一團。

一名通訊官惶急地沖上屋頂。但他面上帶著喜悅的顏色。

“報告司令,格鬥軍團所屬二師一大隊俘獲了敵方的指揮官。”

繆拉平淡地點了點頭,他轉向站在身旁的游騎兵師長。

“你跟他打過交道,去看看吧!”

德里拉•漢立正敬禮,就在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被方面軍司令叫住了。繆拉沉吟半晌,最後才對部下說。

“讓他死得像個英雄……”

馬拉托爾防線的指揮官是在中午被吊上要塞敵樓的,不過那時他已闔上眼睛。德里拉漢為了向對方表示尊重便用一個極為俐落地突刺將長劍嵌入這名剛剛認識的朋友的胸口。他的劍在對方的心臟上一觸即走,德里拉堅信這位朋友在離開的時候一點痛苦都沒有。

不過……國破家亡的痛苦並不是心臟落上一劍那麼簡單的事,在這名英勇的戰地指揮官失去生命以後,要塞局部地區的抵抗陸續瓦解,傷痕累累的斯洛文裏亞人放下了武器,但他們沒有向侵略者低頭。

俘虜隊伍在水仙騎士的看管下撤出戰場,他們昂著頭、踏著步,只有傷兵在艱難地互相攙扶。每名俘兵在經過那位指揮官的屍體時都敬過軍禮,樣子好像那位犧牲的統帥仍在指揮戰鬥——無聲的戰鬥。

到了午後,要塞回復往日的寂靜,只有一個地方還充斥混亂的人聲。馬拉托爾大清真寺仍在抵抗,寺院的大阿訇糾集了一群忠誠的信徒,這些信徒是軍人、是過往的商戶、是附近幾座村莊的居民,他們在晨禱告結束的時候便向侵略者遞交了最後通牒,真神的子民們說。

“你們可以征服我們的土地,卻無法征服我們整個民族……”

繆拉在午時兩點一刻徹底不耐煩了,他把軍屬炮兵團整個調了上去,廢墟一般的要塞城區無法展開102(戰時損毀兩6門)火炮,炮兵團長只得命令士兵把火炮從炮車上卸下來,移入清真寺左近的建築。

猛烈的炮擊從兩點半一直進行到三點,巨大的噪音和漫天飛舞的碎石粉末將整個要塞完全罩在一片慘澹的塵霧之中。無事可做的水仙騎士就坐在清真寺附近的建築物上,他們一邊享用遲到的午餐、一邊有說有笑地觀望炮火中消散隕滅的白色大理石建築。

到了四點,水仙騎士從清真寺的殘桓斷壁中清理出六十多具屍體,參與過戰鬥的士兵都來觀望。他們很難接受一直與己方周旋地頑敵只有這麼多。

要塞的挖掘清理工作在紅虎方面軍休整完畢的第三天才宣告結束,這時又傳出一個驚人地消息。這個消息不但令人瞠目結舌、垂頭喪氣、鬥志全消,還令剛剛獲升方面軍總司令的繆拉中將在戰役之初就得到安魯哈啦大本營送來地一個措辭嚴厲的警告處分。

地點還是馬拉托爾大清真寺。再確切一點說是清真寺的地下坑道。

24號下午的炮擊令破損的建築掩埋了坑道地入口,地道中有279人因窒息而全部遇難。這279人裏面只有不到三成的戰鬥人員,其餘多是在此地避難的婦女和兒童……

儘管這是無心之失,但繆拉還是強烈地自責。對待這場慘劇,方面軍的將領又爆發激烈的爭論,一派主張淡化於無形、一切以軍事進度為重;另一派主張大膽面對、給部隊和作戰人員敲響警鐘、避免今後再次出現類似的錯誤。


方面軍司令在仔細思考之後還是接受了第二種觀點。他命令所有小隊長以上級軍官都要參加屍體的清理工作。於是……紅虎騎士沒有急著進軍,反而在當地忙碌起來,他們在面對那些緊緊相擁窒息而死的母子時多少都有些惶恐,不過更多卻是迷惑。對這場戰役的迷惑,對整個戰事的迷惑。

騎士們會問。“我們到底為了什麼?”又或“我們到底是怎麼了?”

神選地戰士不會濫殺無辜,斯洛文裏亞人在某些方面就是無辜的,他們又不是安魯的夙敵,而且水仙郡地老人們在家裏的子弟出門時還曾叮囑。

“斯洛文裏亞人在安魯遇到困難的時候向我們提供過幫助……他們只是走錯了路。而大家長和費戈元帥只是想去糾正他們的錯誤……”

對了!斯洛文裏亞人只是走錯了路!水仙騎士來到友鄰地國土就是為了糾正錯誤!這個說法很快就被全軍所接受,只是他們並不清楚,戰爭並無所謂對錯。當一方以矯正另一方的錯誤發動無義之師的時候,歷史通常會讓第三方擔當另一個糾正錯誤的人,不過當然,第三方必定是針對挑起戰爭的人。

軍靴踏動大理石地磚的聲音清脆悅耳。軍人們的步伐整齊有力。

泰坦帝國近衛軍統帥馮休依特阿蘭仰首闊步地走在漢密爾頓宮輝煌壯麗的走廊裏,一道道宮門在他面前自動敞開,大隊的近衛軍軍官就跟在這位元帥身後。

終於到了最後一道宮門,當宮廷內侍為軍官團打開大門的時候,內裏便傳來夫人和小姐們的調笑聲。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端坐在她的寶座上,正用戲謔的眼光打量著那些供她取樂、供她滿足虛榮心的貴族女子。

望著門外那些散發著制服誘惑的軍人們,貴婦人的集體笑得更大聲,她們完全不顧這些男人們的臉色。

“您來得正好……”阿萊尼斯向門口招了招手,她沒有離開自己的皇座。

“我們剛剛談到您的小孫子……”

銀狐阿蘭無動於衷,他走進皇帝的大客室,並為身邊的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元帥讓了座。

阿萊尼斯眨了眨眼,她還沒到忘乎所以的地步。

“發生什麼事了?我的丈夫在斯洛文裏亞吃了敗仗?還是他又結婚了?”

婦人們再次發出哄笑,阿蘭元帥挺直逾顯瘦弱的胸膛,他對那位笑得最誇張的宮廷長官夫人只說了一個詞。

“滾……”

阿萊尼斯冷下面孔,她不想讓朋友們以為自己害怕這個銀頭髮的老怪物,可當阿蘭元帥滿臉陰霾地望了過來,帝國女皇卻又把正要出口的挖苦咽回去了。

“只是個玩笑……”一世陛下不動聲色地擺了擺手,受到羞辱的婦人們便由大客室兩側的角門退了出去,只有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在臨走時極盡怨毒地瞪了老元帥一眼,她對眼中的不屑竟然絲毫不加掩飾。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阿萊尼斯邊說邊在皇位上端正身姿。

“作戰部、總參謀部、軍事情報局、總裝備部、預備役司、聯絡處、國防規劃辦公室……帝國的作戰、暗戰、備戰三大系統的負責人都在這兒!近衛軍擴大會議要提前召開了嗎?”

“陛下……”阿蘭苦笑起來。

“既然帝國地作戰、暗戰、備戰三大系統的負責人都在這兒,那麼我們還能為了什麼?”

阿萊尼斯突然緊緊攥住皇椅的扶手。儘管她對軍事一無所知,可對能夠引申到軍事地政治事務卻異常敏感。

“你是說……西方王國聯盟不打算再觀望下午了?”

“是的!不過……這次更糟糕!”近衛軍統帥在點頭地同時不禁望向軍事情報局的副局長大人。

蒂沃利哈德雷中將從軍官佇列中挺身而出,他站開一份紅頭軍報。

“陛下。軍情局所屬德意斯分局在5月21日發回的敵情確認通報上說,德意斯王國軍部署在首都伯恩斯堡週邊的主力集群正在南下途中。與此同時,德意斯SS級地方獨立旅團正在由各個方向向我國瑞爾佔領區的邊境地帶集結……”

“德意斯人?”阿萊尼斯驚訝地呼了出來,自從阿蘭發動“冬季攻勢“之後,又或者說是在奧帕瑞拉羅雷斯堡女王加冕之後,德意斯似乎完全蟄伏下來。這個王國突然放棄武力,轉而由正常地外交策略處理國際事務。

“這頭冬眠的猛獸突然蘇醒了?”

“不!”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向女皇陛下搖了搖頭。

“並不是突然蘇醒,而是蓄謀已久!”

“是的陛下!”軍情副局長蒂沃利哈德雷中將頗為急切地搶過話題。

“德意斯最高統帥部如此大規模、大範圍地調兵遣將並不是羅雷斯堡女王睡醒一覺突發奇想之後就能一躕而就的事情!我局情報分析部門一直都在懷疑,德意斯統帥部一直都在掩飾的那個所謂,基礎國防工程,並不是為了防禦,而是為了進攻!現在看來,他們的舉動多少都能證實……”

“不用急著辯解!”泰坦女皇突然擺了擺手,她近乎苛刻地打斷軍情副局長。

“德意斯這個戰爭狂人又開始發作了,這不關軍情局的事。再說我又不會為一份無法證實的情報追究軍情局的責任。”

蒂沃利哈德雷伯爵訕訕地閉緊嘴巴,女皇陛下猜中了他的心事,並且已經給他難堪了。軍情副軍長就是害怕有人針對那份無法證實地情報製造事端、給他和他身後那位元大人物製造不必要的麻煩。

“阿蘭元帥……你怎麼看?”

阿蘭的胸膛更加高聳。

“陛下!既然德意斯註定會有所行動,那麼我和帝國軍人自然不會讓您和敵人失望!北方集團軍群在這個星期五就會接到全員備戰地最高訓令,而派駐瑞爾佔領區的部隊已經開始後撤,當西方王國聯盟與德意斯站在一線的時候。西方集團軍群會在傳統防禦線上堅守待命,屆時總參謀長魯賓元帥會親自前往戰區主持日常工作……”

魯賓元帥在聽到自己的名字之後便朝帝國地主宰者點了點頭,老人那堅定的目光著實令人放心,阿萊尼斯便再次將視線投向近衛軍的領頭人。

“若是真的爆發不可抑制的大規模戰爭,您還是專程前往北方嗎?”

“是的!”阿蘭點頭。

“我是對付德意斯人的專業戶。”

在場的軍人都笑了起來,這令緊張的氣氛稍顯輕鬆。

阿萊尼斯的笑容多少都顯得不是那麼放心,她緊蹙著眉頭。

“難道……任何外交努力也無濟於事嗎?”

阿蘭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抱歉陛下,我對外務部的工作不是很熟悉,可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策動南方集團軍群入侵斯洛文裏亞之前,法蘭王室就已表明立場如若泰坦先期動武,法蘭就會為了整個大陸政治格局的和平穩定放棄中立!他們威脅說,第二次反坦聯盟隨時都可以進行武裝干涉。”

“我知道這件事……”帝國女皇無奈地呻吟一聲,這都是她丈夫惹的禍。

“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對法蘭王國軍在邊境上的異動還是無動於衷嗎?”

阿蘭點了點頭。

“尤金穆布拉利格沒有明確答復軍部的垂詢,倒是南方聯合政府已經議定擴大預備役,並於本月中旬陸續啟動了大城市的城防系統。“

“奧斯卡在想什麼……”阿萊尼斯不耐煩地捧住額頭。這個時候她實在需要丈夫地解釋,可她的奧斯卡還在千里之外做著那些莫名其妙的事。

“不過陛下!”銀狐阿蘭那副蒼老地面孔始終帶著強大的自信。

“您大可不必擔心可能存在地南方戰事!南方集團軍群若是單論作戰能力的話本在近衛軍戰鬥序列中排居最末,但他們在近十年內經歷了大大小小無數場戰役。可以說現在的南方軍是近衛軍中最有經驗、最有實力的作戰群體。只要尤金將軍拿出以往剿匪時的勁頭,法蘭人地大規模入侵並不算什麼。”

女皇陛下聞言只得轉向近衛軍外聯部門的負責人。

“為什麼帝國外務部到現在仍沒有得到任何官方通報?哪怕是一個照會也好啊!”

那名負責外聯事務的將軍尷尬地搖了搖頭,他不想說明現下的局勢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雖然西方王國聯盟不宣而戰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但北邊的德意斯人必定會發動一場出其不意的猛攻。

“那就是說……對於三個方面上可能存在的攻勢,我和我的帝國只能默默承受?”

“默默承受?”阿蘭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我地陛下,儘管不懂軍事的人也都知道歷史上從未有過在三線作戰的情況下仍能取得勝利地戰例。但作為一名泰坦軍人,我可以自豪地向您宣稱,帝國已經做好抗擊侵略者的一切準備,您需要做的只是祝福我們!”

女皇陛下祝福了到場的軍人,她希望近衛軍統帥能將自己地祝福傳達給每一個名為國而戰的士兵,阿蘭確實這樣做了,他在回到辦公室之後就起草了《801第二次衛國戰爭告全軍書》

打發掉說不清頭腦發昏還是精明過頭的軍人們,阿萊尼斯不禁想了又想,面對從未出現於史籍上的三面作戰,近衛軍真的就能打贏嗎?泰坦女皇不懂軍事。可她對政治事務的嗅覺比獵犬還要靈敏。

如果三線作戰成為定局,那麼敵人只要瓦解其中的一線就可以無驚無險地進入泰坦內地,直搗都林斯大平原和位居其中的帝國首都。那樣一來……其餘的兩方防線也會迅速崩潰。到最後,莫瑞塞特王朝或許安然無恙,但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一世女皇就要做一回千古罪人,她會被不友好的西方人從皇座上扯下來。然後被打發到某一座年久失修的冷宮度過餘生……

“不過……真的會這樣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打量著同一份軍報,但他的幕僚似乎想得更多。

“是的殿下!八九不離十!”格萊恩阿爾普勒老侯爵咧口一笑便露出一副年輕人見了都要羡慕的小白牙。

“您曾在德意斯逗留一段時間,對德意斯人和這個王國的實權人物都該有些瞭解,您覺得我的猜測一點根據都沒有嗎?”

奧斯卡輕輕搖頭,按照格萊恩阿爾普勒的說法,德意斯人若是真的想與泰坦打一場大戰,那麼目前的北方集團軍群絕對不是傾入全力的德意斯王國軍的對手!

“不該是這樣!”奧斯卡還是無法輕信這件事。

“若是在陽,年以前,北方集團軍群的確不是德意斯人的對手,但現下的北方集團軍群吸收了從前三巨頭的家族武裝,特別是傑布倫家族聞名於世的重裝步兵……”

“您說的都是一個世紀以前的事!”阿爾普勒侯爵近乎粗魯地打斷了親王殿下的話。

“阿蘭元帥為什麼撇開正面之敵,屢次三番的和德意斯人作對,就是因為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北方軍擋不住德意斯人的大舉進攻!”

奧斯卡倒是有些驚訝。

“不會吧?按照銀狐的作風,對德意斯人若是註定打敗仗的話,他就會把我調去北方前線主持這場必敗無疑的戰爭。”

老侯爵搖了搖頭。

“阿蘭才不會這樣做!因為世人都知道北方軍的孱弱,都知道泰坦帝國的北部邊疆是最薄弱的防禦環節。阿蘭到哪里不是打勝仗,而是為了告訴整個世界——近衛軍統帥就是那個創造奇跡的人!”

“為什麼?”奧斯卡瞪大眼睛。

“阿蘭可不是自戀狂。我可沒見他犯過這個臭毛病。”

“阿蘭的確不是自戀狂!”阿爾普勒邊說邊點了點頭。

“但我們地近衛軍統帥卻是一個比世界上所有軍人都驕傲的軍人……”

奧斯卡想說這並不代表什麼,阿蘭的驕傲也是有恃無恐。但坐在他身邊地薩沙伊已經不耐煩地撞了一下丈夫的胳臂,安魯主母擰著眉頭。

她惱火地對愛人說。

“新娘來了,拜託你讓我地耳朵清淨一會兒!”

奧斯卡只得聽話地閉上嘴巴,他隨著妻子一同起立,面向教堂大門的方向不斷鼓掌。陽光隨著大門的敞開一湧而入。教堂敲響尖頂上的銅鐘,牧師終於示意手足無措的新郎調轉頭,來自英格斯特地黃金單身漢便惶急地扭轉身,然後他就迷失在未婚妻的美貌和昂揚的喜悅之中。

巨大的管風琴奏起婚禮上常用的唱詩彌撒曲,不過觀眾的歡呼和炙烈的掌聲完全掩蓋了音樂。從陽光佈設的天堂緩緩走入塵世的天使,一身白色絲制婚紗的伊利莎白凱切就是給人這種感覺。

她戴著點綴碎鑽地面紗,儀態萬千地走過迎接她的人群,儘管夫家的席位要比養父這方少了許多,但她地丈夫仍算體貼。英格王子不但請來王室代表和派駐泰坦的大使、領事,還邀請了當地數一數二的英籍貴族和大商人。

隔著一道面紗。人們看不到女高音歌唱家的表情,但作為伴娘地翠尼蒂小姐卻能體悟到新娘的心情。伊利莎白死死抓著翠尼蒂的手,就像即將溺斃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強勁的力道差點令翠尼蒂大聲喊疼。

在新娘就位之後,奧斯卡便站了起來,他走到伊利莎白麵前,將養女的手臂交給滿臉期待的威廉王子。伊利莎白看到的奧斯卡只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她張了張口,但誰都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

牧師按部就班地主持婚禮,當最終宣佈莫瑞塞特王朝的一位外室公主與一位英格王子已經結為夫妻的時候,威廉就掀起妻子的面紗,但伊利莎白卻猶豫地擋住丈夫的嘴唇,她輕輕說。

“謝謝……謝謝……”

聰明的英格王子下意識地望瞭望身後,他看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沖自己的妻子點了點頭。

新娘與新郎終於吻在一起,人們再也不必吝惜手裏的鮮花,由那些崇拜伊利莎白的年輕人帶頭,整個教堂都沸騰起來,無數歡笑著的面孔簇擁著新人走過甬道,走出大門。就在登上丈夫的馬車時,伊利莎白突然向藏在人群裏的奧斯卡促狹地笑了笑,然後她便背轉身體,朝養父的方向拋去新娘的花束。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男人,他值得擁有新娘的祝福。

尖叫著的未婚小姐們瘋狂地撲向鮮花,但被簇擁著親王殿下的護衛阻在外面,望著不偏不倚落在自己手裏的花簇,奧斯卡湧起一陣苦笑,他都幹了些什麼?

曾經的小小姐面色不郁地搶過丈夫手裏的鮮花,她大力敲打了一下奧斯卡的額頭。

“這不算是神明的祝福!”

親王殿下身邊的亞寧切爾曼將軍也輕佻地笑了笑。

“您看啊!主母大人想阻止您再婚!”

奧斯卡猛地瞪了一眼自作聰明的軍情南方分局長,亞寧切爾曼就訕訕地別開頭。

帝國親王從熱鬧的婚宴上脫身而出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就在剛剛,被灌得醉醺醺的威廉王子跳上長方桌,他大聲向到會的賓客宣佈,他就是要做父親的人了。

奧斯卡只要想到這件事就覺得窩囊,之前那一次,奧帕瑞拉的那個男孩子倒是可以不去計較,因為……若是挑明當時的狀況,對德意斯女王和一位泰坦親王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事,可現在呢?

伊利莎白算什麼?那個孩子算什麼?

按照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的說法,對一位帝王來說,世間的人和物都是帝王的工具,現在看來也包括骨肉,要不然怎麼會有政治婚姻或是人質、兄弟相殘這種說法呢?

一位英格王子與一位泰坦外室公主的婚姻就是一個政治符號。象徵大陸上的老牌強國與大洋上地新興霸主結成了一種不算多麼鞏固卻又極有效益的利益同盟。法蘭人將為此坐立不安,荷茵蘭人將為此徹夜輾轉!

這場婚姻無疑是成功的!泰坦在西方王國聯盟地鏈條上打開一條直徑極為寬大的缺口,當法蘭人想要在王國北方發動針對泰坦人地攻勢時。他們還要防備英格人的遠洋艦隊由直布羅佗海峽長驅直入,開闢王國的第二戰場。這樣一來,腹背受敵人的法蘭不會比陷入三面圍攻的泰坦好過多少。尚未獲得正統王權地法蘭攝政王就得敵人坐下來談判,到時候的討價還價會比第一次更加辛苦。

至於荷茵蘭人……他們多半與西葡斯人是一個心態。在海上貿易還沒有盛行於世的時候。荷茵蘭人和西葡斯人已經開展探索,是他們最先確立穩定的海上貿易通道,然後再由後來居上的英格人野蠻地搶佔。

所以說,荷茵蘭人害怕的只是日益發展壯大的英格斯特奪走餐盤裏的最後一塊肉。若是那樣的話——解決泰坦倒在其次,應該先與英格達成互不侵犯的協定。至少能讓英格人做出一定地保證。

現在,英格斯特正與泰坦和西葡斯一道瓜分斯洛文裏亞的海疆,法蘭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因為他不會容忍家門之外有英格人的戰艦往返穿梭。

而荷茵蘭,這個王國地現實統治者偏偏是盧塞七世。他似乎並未從第一次反坦聯盟的慘然收場吸取教訓,他沒有取得英格人的信任,也不怎麼在乎可能存在的新一輪海洋爭霸戰。他迫切地想要回到泰坦,在摔倒地地方爬起來。這種精神雖然值得發揚,但他的好大喜功和自私自利卻又不被人看好,所以法蘭攝政王便把荷茵蘭國王排除出第二次反坦聯盟的武力領導層。他們只是命其提供足夠數目的軍隊就行了。

盧塞七世自然對這種安排極為憤怒,那種感覺就像他的肛門受到侵犯一樣難受。於是荷茵蘭國王便開始扯法蘭人的後腿,先是拿不出足夠的兵員。接著又是沒有足夠的資金投入戰爭,最後是身體抱恙、病入膏肓,直到法蘭人把投入泰坦西部邊境的進攻集群一分為二、將其中一部交由盧塞七世指揮之後,一切才開始進入正軌。但這時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在斯洛文裏亞取得了最初的也是最重大的戰略成果。一旦那位被俘的國王真的在羅曼教廷進行懺悔,那麼西方王國聯盟對泰坦的武力干涉就顯得多餘了既然人家的國王都承認了錯誤,外人就該吃飽了撐的為他抱不平嗎?

究其一點,如果泰坦不去打海洋的主意,第二次反坦聯盟會不會現於歷史還真是一個未知之數。進入教曆八世,西方君主國都把視線投入一本萬利的海外貿易,而其中最吸引人的不是名正言順的巧取豪奪,而是大片無主之地的歸屬。

殖民地這個概念似乎是由英格人最早提出來的,這雖然比上一代的西葡斯人不由分說地武裝佔領文明一些,但本質是一樣的。

既然大陸上的政治版圖和國別版圖已經異常深刻,那麼對海外殖民地的爭奪就提上日程,法蘭人與英格人的百年戰爭只是兩個王朝之間的歷史怨隙,放到當代,能令這兩名水手擰打在一起的根本原因只是一片足以停船的灘頭。不過當然……這片灘頭可以是一個小小的港口,也可以是一片面積相當於幾十個英格斯特的大陸。

但不管怎麼說,西方王國聯盟還是在一個問題上達成一致……若是讓巨人一般的泰坦介入海上事務,那麼這個老牌強國還敢再強到什麼地步?

所以……先解決泰坦!徹底擊潰世界上歷史最悠久、數量最龐大的武力集團!

基於這件事的性質,在教曆801年第一季度,或者說是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顧各國的顏面和現實利益悍然出兵斯洛文裏亞的時候,西方王國聯盟各大王室的政客就開始秘密地奔走,他們在糾集力量,在商議討伐一個龐然大物的具體步驟。

在這裏,即便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也要承認,他和他的幕僚還是低估了一個人——威典國王裏約裏耶姆一世對第二次反坦聯盟竟然舉雙手表示贊同。

威典人似乎打算放棄深入安納托利亞大平原的金雀花騎士團。他們為即將出兵地反坦聯盟軍準備了一個十九萬人組成的龐大集群。而裏約裏耶姆一世則在五月中旬公開表示,對出走的泰坦帝國皇后羅琳凱特•卡其阿諾•莫瑞塞特提供政治庇護。

這個驚人地消息比德意斯方面的軍報晚兩天傳抵都林,我們從首都報章混亂地修辭和語焉不詳的評論上就能看出泰坦人在看待這件事時是多麼的驚疑不定!皇室書記處派發的官方邸報上不是說三世陛下的皇后隱居修道院、潛心服侍光明神去了嗎?那麼威典人地國王是在發什麼夢?

謊言一旦揭穿。隨之而來的後果自然是空前的。都林城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謠言,有人說當今皇帝為了謀取帝位謀殺了父親、逼走了母親;有人說當今皇帝為了鞏固集權勒令皇后出走;至於其他那些被人鼓吹的天花亂綴的流言我們自然不必一一細說。但帝國的女皇陛下心裏清楚,她的王朝和屁股底下那把黃金椅子從來都沒像現在這樣脆弱。

毫無疑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裏約裏耶姆一世的評價是正確的,這位國王清醒得可怕!他準確地把握到令泰坦皇室陷入完全被動地砝碼,只要合理運用這個砝碼,西方王國聯盟就可以把干涉泰坦入侵斯洛文裏亞的戰爭上升為解決莫瑞塞特皇室歸屬問題的王朝戰爭!

儘管同樣是戰爭。但前者地意義可有可無,立論也不是很充分;而後者,應該說威典國王擊中了阿萊尼斯一世的軟肋。只要泰坦女皇坐實虐待生母、謀殺兄長、以非法手段謀奪順位繼承權的罪名,另外兩位遠嫁國外的泰坦公主就有機會攜著丈夫入主帝國。不過當然……發生這種事地前提是西方王國聯盟的大軍攻佔泰坦首都,然後他們才能進行下一階段的運作。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雖然想到了這種可能,但他沒有心情與自己的幕僚們深入探討這件事的實際操作性。八十萬近衛軍不是擺設,銀狐阿蘭和執教多年的魯賓元帥也不是任人欺淩的孩童。不管西方王國聯盟怎樣折騰,泰坦親王還是堅定地認為三方防線不會出現大的紕漏。

就拿南方五大軍區轄下的地域來說,法蘭人若是越境發動進攻,其重心必然是阿卑西斯山西北麓的勃特恩省。而進攻的終點必然是南方五省的首府維耶羅那。按照奧斯涅親王在最終確立燈塔計畫時的部署。

勃特恩省和維耶羅那地區的防務將由整個南方集團軍群協作完成。

在維耶羅那直抵法坦邊境二百公里的防禦路線上,近衛軍經營著十個大小不等的要塞和兵營,還有以奧斯特裏茨鎮為中心的維耶羅那週邊防禦圈。近衛軍第五軍區在收縮防守之後會全部集中在這片直徑二十九公里的預定決戰場地,到時候,曾經的南疆大力神就會試試法蘭人的骨頭會不會是炭做的。

不過……奧斯涅親王還是有擔心的事情,威典人搬出羅琳凱特皇后這件老古董已經給他敲響警鐘。之前他沒有深入思考並不代表他從來沒有想過,所謂“斬草不除根”的後果是有歷史明證的。

在英格王子的婚禮過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委派軍情南方副局長分別與英格斯特海洋測量局和西葡斯埃塔的頭面人物進行秘密磋商。本著“斬草要除根”的精神,奧斯涅親王要求英格人必須交出泰坦前國務大臣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無論如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而西葡斯埃塔,南方軍情分局將派出得力特工與埃塔一道展開秘密行動,將被阿爾法三世陛下流放海外的海格力斯家族嫡系成員悉數暗殺,這項暗殺令上的名單還包括曾經顯赫一時的鉅賈波索特家族、多名隱居國外從事反坦活動的民權人事……

總之,當這份臭名卓著的黑名單最終問世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滿意地發現,所有能夠威脅到他的人全在名單上了。於是,泰坦親王就攜著妻子離開維耶羅那,他們一路暢遊,就像這個世界太平又安樂。

按照計畫,奧斯卡要在博多加省首府帕爾瑪利亞會見被俘的斯洛文裏亞國王,在達成協定之後要押解這位元國王遠赴羅曼聖城。除此之外奧斯卡又有些不放心,他的進攻部隊還未達成即定戰略目標,他允諾給南方政府的黃金也未得手,不過……他總得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件事情,而且正是這件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的事情令他感到心驚肉跳,就像遠在德意斯時的亡命旅途。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6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九章

教曆801年5月23號淩晨,這一天的啟明星是淺紅色的,光明神的僕人會說這象徵著人間慘事或某種災難。就在晨霧從大地深處一湧而出的時候,一望無際的山丘就被鍍上了一層暗淡的灰芒,像匍匐在巢穴中的巨獸,間或還會發出三兩聲疲倦的吟嗚。

南方的山梁上突然出現一點浮動的火光,火光越聚越多,漸漸衝開晨霧。緊接著,大地開始顫抖了,馬蹄聲由遠及近,火光的躍動逐漸清晰,那是騎士的火把在閃爍光亮。無數騎兵製造的音量驚醒了大地大止,和天空,霧氣被南方吹到穀底,又被穀底沖出的騎士吹往上風處。

透過一霧氣沼沼的山脊,一名偵察兵心滿意足地扣上單孔望遠鏡,儘管視野不算清晰,但他還是從火光的數量和範圍上讀出準確的資訊。

偵察兵跳上馬背,他向山頂附近徘徊的斥候打了個招呼。

“回去報告大本營,斯洛文裏亞禁軍全數通過韋西爾山口。”

不知是哪名斥候應了一聲,只見他晃了晃盾牌,左近的騎士便跟隨他弛入濃霧。山間露水充沛,騎士們的鎧甲上落著一層細密的水珠。

盾牌上的水仙花栩栩如生,輝映騎士面甲上雕刻的猛虎圖騰。

大概是在昨天下午,水仙騎士團色雷斯方面軍、塞斯特方面軍、寇蘭方面軍、李斯特方面軍、塔森方面軍、雷束爾方面軍、內塔加波方面軍分由三座邊境兵營進入斯洛文裏亞,他們從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留空的戰場走廊急行九十多公里,在當夜淩晨二時許進入預定戰場。

按照燈塔計畫的作戰部署。水仙騎士團第一進攻集群地預定戰場在波季米西諾村東南方三十公里處,那裏連接一片丘陵,丘陵前就是韋西爾山口外的千頃荒原——歷來就是騎兵縱橫的古戰場。

六點多。斯洛文裏亞國王地拉那十一世陛下在晃晃蕩蕩地王室車廂裏幽幽醒轉,兩天的軍旅生活差點讓他精神崩潰。這位尊貴地王者從來沒有起得這麼早,也沒試過在沒有侍從的情況下換衣服。

國王陛下的車廂就像是個大鐵籠,為了使國家的主宰者免受宗教狂熱份子的摧殘,斯洛文裏亞地宮廷保衛部門特別給國王訂制了這輛全身包裹鐵皮、重達四噸多的大馬車。夏日清晨還有海風和冷濕的霧氣,一旦到了中午。國王就會認為馬車的使命只是為了更殘忍地折磨他。

不過話說回來,大戰前的寂靜對敵我雙方來說才是真正的折磨。和沒心沒肺、自我感覺良好的地拉那十一世比起來,費戈安魯底波第元帥就顯得謹慎小心得多。

水仙騎士團的領袖在四天裏只睡了不到二十個小時,他身邊的參謀人員和軍統護衛都用看待魔獸的眼神打量他。不過費戈知道那種目光並沒有冒犯他地意思,而正好與之相反,騎士們尊敬他、愛戴他,用對待長者的尊崇語氣與之交談。

“大多了?”

“10……18!”

費戈大笑,他還用手拍了拍小戰士的肩膀,小戰士被拍得直晃,可他地胸膛倒是更加高聳。水仙騎士的統帥撥轉馬頭。他轉向下一個。

“你!老朋友!還沒死嗎?”

老兵咧開嘴,隔夜的煙草味就沖了出來。

“元帥!我還等著您再次發兵巴格達西亞呢!”

費戈笑得更厲害,在騎士團裏找一個曾經跟隨他遠征波西斯聖城的老兵已經非常不容易了。那可是十幾年前地事。

“快了快了!絕對有你一份兒!”

得到元帥允諾的老兵就興奮地敬禮,於是費戈又轉向下一個。沒有與水仙騎士面對面進行過戰鬥的人並不清楚這個世代效忠安魯的武力集團到底有多麼強大,即便是水仙騎士的崇拜者也只是從傳說事蹟中挖掘這些騎士的身影。當二十萬水仙騎士分作左中右三座陣營聚在一起的時候,人們不會聯想到一場戰鬥,因為那種場景更像是一次華麗的閱兵。

為了證實那個神經錯亂的斥候是否在說謊,地拉那十一世把早餐撇到一邊,他親自帶著一隊聖騎士趕往曠野盡頭。

該死的斥候說得沒錯……騎兵!望不到邊的騎兵組成一片沐浴著朝陽的叢林!水仙騎士的身影由曠野盡頭一直鋪向高低起伏的丘陵。入眼的地方都是兵器的光閃,有風的地方儘是軍旗在飄舞。斯洛文裏亞國王在馬背上晃了晃,他的占卜師、他的王國禁軍、他之前的奢靡生活和那座充斥各種稀罕玩物的宮廷就像是一個個滑稽至極的夢。

無話可說的聖騎士將神志不清的國王架回早已停止前進的陣營,帶領他們抗擊侵略者的統帥萎縮在地,不停地囈語,直到有人遞來安魯人的戰書他才懂得大發雷霆。

“狗崽子!無恥的、背信棄義的侵略者……”地拉那十一世用他那思想貧乏的大腦痛苦地搜刮著所有的骯髒詞句,可他竟然在這種時候想到那

份還未享用的早餐……當坐上擺滿菜色的餐桌,斯洛文裏亞地拉那王朝的末代君主終於平靜下來,他和一同用餐地軍官都喝了酒。也許是感到前路絕望,國王竟開始自責。

他聽從軍人們的勸說,放出了被囚禁在後隊裏的王國軍元帥。地拉那十一世一見鼻青臉腫地老元帥就痛苦失聲,他的鼻水和眼淚噴吐到元帥身上。就像小時侯和青年時代常幹地那樣痛斥自己的罪責。

觸景生情的范甯迪元帥原諒了可憐的國主,他說世上的人都會犯各種各樣地錯誤。但老元帥已經沒功夫安慰沮喪至極的國王陛下,他先是接管了禁軍指揮權,又派出了全部的斥候和偵察兵。在早上七點多,出門的探子們回到禁軍大陣。他們將搜集到的戰場資訊標注在元帥的沙盤上,范寧迪越看越心寒,水仙人在正面戰場鋪開一條四裏長的騎兵鋒線,參戰人數又是己方部隊的三倍還多一些……

在沉默良久之後,老元帥擁抱了他的國主,他在地拉那十一世成為國王之後就沒再這樣做過。元帥在三秒鐘後便拋開世代效忠的主人,他轉向絕望地軍人們。

“既然我不能改變敵人,就去向敵人證明,他們也改變不了我!”

——------—------—------------——---—---—---—---—---—---—※※※

原野上響起斯洛文裏亞戰士久久不絕的歡呼聲,信奉光明神的士兵在做最後地禱告。信奉真神的勇士則跪在地上面朝聖城;不同宗族的騎士在互相祝福、不同派系的將校在談笑風生。

上午九時三刻,斯洛文裏亞王國最後一支正規軍集群在距離水仙騎士三公里地韋西爾山口週邊地區一字排開,他們沒有回復安魯人語焉不詳的戰書。也沒有派出徒具象徵意義的戰場使者,他們用決戰陣型說明一切。真神勇士的新月五星旗高居陣中,光明信徒的彎月星輝旗散佈其中,所有的軍官都站在鋒線上。他們的目光打量著敵人、打量著戰場、打量著指揮他們奔向榮譽和死亡的元帥與國主。

地拉那十一世喝了很多酒,他的馬背上還積著一灘散發惡臭的嘔吐物,范甯迪元帥突然覺得這時的國王才真正成為一位國主,之前的膽小怯弱統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斷的口出狂言和越來越骯髒的詛咒。

費戈元帥站在他的瞭望臺上,儘管天地之間正有一股強悍難敵的氣息在斯洛文裏亞人的禁軍陣營上空不斷會聚,但看在水仙騎士領袖的眼裏……輕狂有餘、霸氣不足!

費戈向西北方眺望,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應該已經開始意在殲滅斯洛文裏亞王國軍主力的波季米西諾戰役,那麼……殲滅這個王國最後一支集團作戰力量的韋西爾荒原戰役就該由他來完成。

費戈安魯底波第想到這裏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他像所有的留名歷史的將校一樣渴望勝利。騎士們的領袖一邊笑一邊敲響瞭望塔上的銅鐘,四周的戰場指揮官紛紛圍了上來。費戈打量著這些跟隨他出生入死的戰友,最後他望向天空。

“若是小奧斯卡也在這兒就好啦!他會看到家族勇士在一個小時之內將斯洛文裏亞人打回石器時代,然後他會哦啦哦啦地叫”安魯哈啦!勝利永遠屬於神選的戰士!”

“所以……”費戈扭轉頭,他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七大方面軍的指揮官。

“我的兄弟們!你們還在等什麼?”

七位將軍一溜煙地跑回各自的陣營,不一會兒就聽到色雷斯地區的子弟兵在陣營左翼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安魯哈啦!”

炙烈的、令人熱血沸騰的歡呼像數百年來一樣激勵著水仙騎士,他們縱馬春秋、縱橫戰場、縱情殺伐、縱意馳騁!他們受命於神明、受銜于安魯,他們從來都是正義、勇武、果敢、虔誠的象徵。他們離開家園,投入解放斯洛文裏亞的榮光戰爭。

“榮光戰爭”歷史用這樣一個名詞來形容801年5月爆發的坦斯之戰,可看看戰場,我們卻知道這樣的形容絕對有失偏駁!斯洛文裏亞嚮往獨立、嚮往宗教和解,儘管後來人玷污抹殺了宗教信仰自由的初衷,但在對抗侵略者的時候,這個多民族組成的弱小王國還是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大無畏氣魄。

一個小時!費戈元帥預期中的一個小時已經過去了。令這位成名多年的戰將大惑不解地是,對面的斯洛文裏亞陣營仍然好端端地立在原處。色雷斯方面軍最初的試探性進攻慘受重創,敵人用一個機動性極強地騎兵師牽制鋒線。又用一個箭士師團策應左翼,再用一個整編重裝騎兵軍由右翼發動反衝鋒。

色雷斯地區的子弟兵在減員達兩成地時候無奈退出戰場,而人強馬壯的雷束爾方面軍就在右翼展開新一輪試探性進攻。

這一次的結果稍有不同。但還是令費戈元帥大搖其頭。雷束爾方面軍先期投入一個整編騎步混成軍發動衝鋒,可對方竟然沒有派出騎兵迎擊來犯之敵。斯洛文裏亞王國的禁軍戰士在右翼週邊設立了攔截陣地。用削尖的木樁和長盡三米地刺槍堪堪阻住侵略者。

雷束爾第一騎步混成軍的前鋒師沖潰了所有擋住去路的障礙,但沖到最後的結果還是一個不剩地栽倒在對方的步軍集群裏,而餘下的兩個師在陣前投射幾輪弩箭之後便空手回歸右翼本陣。

“幸虧奧斯卡不在……”費戈大叫僥倖,他甚至不敢想像小弟弟在見到先期作戰失利時會有什麼臉色。就像全世界的人都無法確信安魯的現實戰鬥力一樣,他對斯洛文裏亞人的戰爭素質同樣太過輕忽。不過這一點點失誤並不會改變整個戰役的局勢。當雷束爾方面軍回歸本陣之後,對方那座已被衝擊得破爛不堪地右翼陣營便徹底暴露在極為不耐煩的水仙騎士眼中。

費戈信手捏住右翼主力集群的指令旗,但下一刻他揮旗地那只手就被老搭檔死死按住。

奇亞特將軍在擔任塔森方面軍副司令的時候就以小心謹慎和滴水不漏的防守聞名水仙郡,他與費戈這條瘋狗相得益彰,按照慣例,在這個時候他就對費戈說。

“按照斯洛文裏亞人的戰術反應來看,指揮作戰地不該是一無是處的地拉那十一世,我們要對付一個老手兒!所以……對方將薄弱的右翼徹底暴露,很可能是一個戰術陷阱。”

費戈搖了搖頭。不管那裏是不是陷阱,對方的右翼集群名存實亡卻是事實。

“他們已經沒有精力和足夠的兵力來駕馭戰術陷阱了,接下來就是我們的表演時間!”

“你還是那麼驕傲!”奇亞特只得苦笑著點頭。

費戈聳了聳肩。

“只有傷亡損失報表上的數位才能衡量這場戰役的得失,對面只是些二流貨色,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級數上的戰鬥。”

號炮和旗語同時傳遞著戰場指令,水仙騎士組成的三座巨大陣營同時動作起來。右翼的塔森方面軍將鼎鼎大名的第一騎步混成旅全員派上鋒線,中央集群中的寇蘭方面軍和李斯特方面軍這對遠征意利亞的老搭檔一前一後進入敵人的視野,至於左翼,色雷斯的子弟兵又回來了,他們非常感激費戈元帥給予了這次雪恥的機會,按照衝鋒集群的排布方式,大隊的水仙騎士先後進入預定位置。

陽光慘澹,穹蒼濃雲密佈,大自然將奇形怪狀的光影投射在雙方陣營上,地熱與空氣的爭奪致使水仙騎士的身影披上一層浮動跳躍的異彩,隨軍牧師高擎著安魯的神牌,方面軍司令手執巨大的猛虎水仙旗左右賓士,他的士兵立刻投入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

斯洛文裏亞戰士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一切,水仙騎士投入鋒線的兵力要比他們整個集群還多一些,不過這並不是最關鍵的。他們那位醉醺醺的國王踢開了拉扯他的騎士,跟隨換上一身戎裝的老元帥步入戰場前列。

國王陛下大聲高呼口號,儘管許多士兵都聽不清楚,但“抵抗到底“、“把侵略者趕出國門”這樣的聲音還是頗為動聽。來自各個民族的士兵用完全不同的鄉音大聲附和,雖然聽上去的時候顯得散亂之極,可內心充盈熱血的戰士卻已漲紅了面孔。

“保家衛國!”多麼張揚的呼聲!多麼偉大的使命!既然水仙人已經忘卻侵略者加諸在身的苦難,既然他們已經背棄了神明賜予的正義感,那麼這支強大的騎兵就再沒什麼精神,他們只是一群被安魯的教條和欲望毒化了的可憐蟲。

在對面那些可笑的侵略者高喊“安魯哈啦”的時候,斯洛文裏亞人的民族情感也爆發而出。士兵們用同一種語言高呼“祖國萬歲”他們忘記了宗教信仰帶來的麻煩,忘記了種族歧視帶來的不睦。國王那酒醉的身影率先闖入戰陣,萬千名戰士便在驚天動地的呐喊聲中尾隨而至。

水仙騎士沒有示弱,即使對這場戰役有所懷疑的聰明人也不會認為神選的戰士是可憐蟲。以水仙的純潔為信仰,以猛虎的英姿為象徵,水仙騎士仍是水仙騎士,只是戰鬥的立場與他們的祖先有所不同。

龐大的騎兵集群卷起漫天煙塵。“安魯哈啦”的聲聲歡呼在馬蹄狂奔中相形淡弱,可這不能熄滅騎士的鬥志。與斯洛文裏亞禁軍主力集群的短兵相接發生在一瞬間,槍刺插入彼此的身體,刀劍盾牌沉痛的磕碰!在密集的衝鋒陣營中無處躲避的騎士和對方的戰馬一起撞入天空、倒翻在地,後陣湧上的騎士就毫不留情的將戰友又或敵人的軀體踩入土地。

箭雨是戰場上的信使、刀劍是好客的茶具,信使為雙方送去仇怨和死亡,茶具不斷更換,盛滿鮮血、直到碎裂一地。水仙騎士的陣營並不急於擊潰正面之敵,兩翼的騎兵隊伍紛紛與衝鋒而來的敵人擦肩而過,他們在戰場上兜了一個大圈子之後又加入進來,而瘋狂的斯洛文裏亞人卻根本不去理會背後投來的箭矢,就好像沒人意識到他們已被包圍。

衝鋒!衝鋒!渾身浴血的范甯迪高擎著元帥劍,他已經連續劈殺了八名妄圖阻止他的水仙騎士。視野中那面巨大的猛虎水仙旗越來越近,可身邊的戰友已經越來越少!他的副官被刺落下馬,他的兄弟被四五把劍徹底分屍,他的旗手、他的指令官,熟悉的面孔都不在了,天地之間似乎只有他一個人憤怒地沖向那面虛偽的旗幟。

也許是感受到老元帥蓬勃的殺氣,迎面而來的水仙騎士紛紛走避,老人大叫著“沖啊!”“沖啊……”然後他便沖了出去!面前再也沒有一個水仙騎士,只有排列成行的弓箭手填滿高低起伏的祖國大地。

元帥使盡全身的力氣將劍鋒向前一探!

“祖國萬歲!”

老元帥沙啞著嗓子,他驚喜的發現這聲滌蕩心神的呐喊竟是發自無數名英勇的王國戰士。

水仙騎士的呼聲仿佛就在耳畔。“……仰弓……”賓士中的勇士沒有等到下文,在他們面前突然出現一道密不透風的雨幕,箭矢如飛蝗一般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馬匹和騎士在與敵人咫尺之間頹然倒地。

老元帥仰面朝天,他只能看到一方狹小的穹蒼,水仙騎士發射的箭矢在空中穿梭,那架勢就像鐵箭很便宜一樣。范寧迪的胸膛插著四五支箭羽,在感受血液流失的同時,他還意識到自己已經敗了,敗給了無恥的侵略者。

箭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侵略者的大皮靴越過了斯洛文裏亞戰士的最高統帥,雖然贏得勝利的時間要比費戈元帥的預計晚上一個多小時,但水仙騎士畢竟是勝了!像重複了萬千次那樣,騎兵在已經沒有一個敵人的戰場上往返賓士,歡呼雀躍;步兵排開散兵線,新兵負責向地上的敵軍傷患捅刀子,老兵負責檢點戰利品。

一隊騎士把一個哭哭啼啼的男人拖了過來,范甯迪元帥艱難地掉轉頭,於是他便看到自己的國王。很難想像沖在前頭的地拉那十一世竟然毫髮無傷,似乎只是葳了腳,在水仙騎士的簇擁當中一瘸一拐地跳著走。

斯洛文裏亞國王看到了仰面躺在地上的范甯迪元帥,他突然猛地掙開水仙騎士,徑直奔到元帥跟前跪了下來。

國王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一邊哭一邊囈語,不過誰都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老元帥很可能是被怯弱的國王氣死的,因為他在離開時的面相異常猙獰,就像地拉那十一世欠他幾桶金子一樣。

費戈沒有心思應付娘們一樣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拉那十一世,他在離得很遠便聽到對方的哭聲時,就下令不必麻煩。把這位國王直接送進南方集團軍群地大本營,這樣一個傢伙只對奧斯卡有用。

水仙騎士的統帥順著木階快步走下瞭望塔,塔邊侍立的勤務兵立刻為他牽來一匹高大地雷束爾。費戈敏捷地跳上馬背,在縱馬狂奔之前又從旗手那裏奪過一面巨大的軍旗。軍旗上描畫著猛虎與水仙。面對狂奔而來地統帥,曠野中的水仙騎士紛紛走避,他們將手中染血的兵器朝向天空伸伸伸!就像是在稟告神明,向神明留意騎士們的戰績。

費戈策動巨馬在平原上兜起圈子,越來越多的騎士和旗手加入進來。他們喊著“安魯哈啦”地還號子,吹響尖利刺耳的口哨,騎士的巡遊狂歡掀起了漫天煙塵,人們只能在煙圈中看到五顏六色的軍旗在上下翻飛、蕩漾招展。在平原的另一邊,曠野無聲無息,與不遠處的歡騰氛圍截然不同,就像同一塊天空下的兩個空間一般詭異。

數不盡的馬屍人首以各種稀奇古怪的姿勢歪倒在戰場上,大量的血水和屍肉浸濕了泥土,連吸收了土地養分地青草都在葉片中心浮現出一條淡淡的紅線。肉眼看不到的血末兒在地熱和陽光地作用下逐漸蒸騰,曠野上空就像起了一層霧。淡紅色的霧,隨著季風的吹拂忽左忽右,水仙騎士只要伸手一抹便會發現臉上已經儘是細小至極的血滴……

“可這不要緊……”

“開玩笑!你流血了!”奧斯卡從薩沙瑩白地嬌嫩胴體上翻落而下。他掀開被子又確認了一遍,在他那件專門對付女人的兇器上果然帶著觸目驚心的血絲,血絲連著莫名其妙的白膩液體,樣子說不出的噁心。

奧斯卡大皺眉頭。他把仍在顫慄的薩沙伊攬進懷裏。

“傻小孩兒!你該告訴我要輕一點的,你已經受傷了……”

薩沙面孔潮紅,胸口的起伏和越發挺拔鼓脹的胸肉已經說明剛剛的一場情事極為激烈、極為熱情!

“我沒有受傷……”安魯主母倔強地哼了一聲,與每個月都要流失的血量比起來,那點血絲實在不值一提。不過現在她連動動小指頭的力氣也沒有,只得任由丈夫取來熱水和毛巾,將她嬌弱不堪的下體仔細擦拭一遍。等奧斯卡忙完這一切,他看著動人的女體心思又熱了起來,男人那毛茸茸的大手逗得薩沙直吸氣。不過好景不常,就在薩沙伊以為一場新的情事即將爆發的時候,奧斯卡突然停了下來,他頹然坐到床邊,借由寢室簾幕之間透出的一縷光線眺望窗外的光景。

薩沙伊勉力支起身體,她用手指纏住奧斯卡的小發辨。

“這是怎麼了?”

帝國親王輕輕呼出一口氣。

“阿萊尼斯回信了,她允諾伊利莎白與威廉的結合會是一場皇室婚禮。”

“這不是很好嗎?”安魯主母眨了眨眼。

“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奧斯卡的好心情到此終結,其實應該說他的心情一直都不怎麼樣。

薩沙聳了聳肩。

“我是你的妻子,只知道你讓我知道的事情。”

奧斯卡望著妹妹呆了一會兒,半晌之後他才緊緊擁住這個聰慧的女人。

“薩沙……你是個好妻子!”

安魯主母微微一笑,她捧住男人的面孔。

“所以……問題就是我們無法擺正與那個小孩子的關係?對不對?”

“是這樣沒錯!”奧斯卡只得苦笑,他就知道薩沙一定對這件事心知肚明。剛才那番話只不過是妻子的言辭,而作為安魯主母,薩沙伊有理由掌握他身邊的一切。

“保密工作做得怎麼樣?”

奧斯卡想了想。

“之前負責守衛伊利莎白的軍情人員都換下來了,他們也不太清楚實際情況,我認為……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出五個。”

“要縮小到四個!”安魯主母突然斬釘截鐵地低喝一聲。

“你、我、伊利莎白,還有辦事滴水不漏的亞寧!至於最後那個軍情密探……”

奧斯卡難以置信地望著曾經的小小姐,這種話絕對不是他的薩沙能夠說出口的,自己不在維耶羅那的這段時間發生事了?他竟然突然意識到薩沙的性情正在往一個異常危險的方面轉變,可發生這種事根本就不合理,因為薩沙是那個從小就被人捧在手心裏、用愛和純潔澄澈地泉水澆灌著的水仙花冠。

望著男人大惑不解的眼神。薩沙就知道是自己地言語嚇到了奧斯卡,對此她只得報以一聲苦笑。

“奧斯卡!別這樣看我,求你!你知道我不想的……”曾經地小小姐虛弱地靠入男人的懷抱。

“直到嫁給你我才知道什麼叫做身不由己!我是安魯主母。當我意識到這個身份背後的意義時才發現,不去傷害人。就會有人傷害你!在做一些我本不願做、不想做、不屑去做的事情時,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奧斯卡沒有言語,他似乎從來都沒關心過妻子的心理壓力。

“其實……亞寧前兩天找我談過這件事……”


奧斯卡瞪大眼睛,亞寧切爾曼在搞什麼鬼?這種事需要越過自己去垂詢安魯主母地意見嗎?

薩沙伊又捧住男人的面孔。

“別做出這副受到侵犯的樣子。亞寧並沒做錯什麼!你對伊利莎白存著私心,這會導致你在處理這件事時會被感情所蒙蔽,所以他只能來找我商量這件事。”

“那你打算怎樣處理這件事?”奧斯卡平靜了一下,他倒是對妻子的答復有些期待。

薩沙用羊毛毯子裹過自己,刻意拉開了與丈夫的距離。

“撤掉伊利莎白身邊那些守衛,讓她恢復自由,然後向她點明這場婚姻對安魯和泰坦的現實意義,這樣一來她自然清楚腹中的骨肉不可以和安魯有任何關係。那麼……她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是打掉這個孩子……”

“別激動奧斯卡!”薩沙一見男人猛地瞪起眼睛就適時停了下來,她用手不斷撫摩丈夫的頭髮。

“聽我說完好嗎……聽我說完!”

奧斯卡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他對薩沙的轉變又有了新的瞭解,讓一個女人打掉孩子?這是寫在神教經義上地一大重罪。死後可要下地獄!沒想到薩沙伊在提起這件事連眼都沒眨一下。

“第二種選擇……”有了前車之鑒,安魯主母刻意放緩語氣。

“我們能夠確定伊利莎白的身孕只有兩個星期還不到,在時間上推算一下,只要現在她能與威廉王子發生那種關係。那麼這個孩子的降臨就不會受到懷疑,等到分娩地時候要醫師解釋為早產就……”

“夠了薩沙!”奧斯卡突然撇開妻子從床上跳了起來。在瞪視薩沙良久之後才見泰坦親王落寂地嘀咕一句。

“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亞寧切爾曼的把戲?”

“這是安魯主母的意見!”薩沙竟然沒有示弱,她用堅定地眼光回望丈夫。

奧斯卡審視了一會兒妻子的面孔,半晌之後他才苦笑著別開頭。

“謝天謝地!薩沙伊還是那個不會說謊的薩沙伊!這是亞寧切爾曼的主意,把他叫來吧,我和他得好好談談。”

“不!”安魯主母惶急地搖頭。

“這是我的意見,不是……”

“你真是算了吧!”奧斯卡不耐煩地吼了一聲。

“薩沙,你是我的小妹妹!二十幾年來一直都是!你怎麼叫我相信剛剛那番話是你能說出口的?”

薩沙伊咬住下唇,她不知如何解釋。

“好吧……就算是亞甯將軍的主意,可關鍵是我被說服了!保留那個孩子對安魯既有好處也有壞處,所以我讓伊利莎白自己拿主意……”

“等等!”奧斯卡忽然叫停。

“你讓伊利莎白自己拿主意?這是什麼意思?”

安魯主母似乎又變成那個做錯事就會找個窟窿躲起來的小女孩兒,她別開頭,支吾半天就是不敢面對丈夫的眼睛。

安魯家長已經生起一股明悟。

“難道……你已經和伊利莎白談過這件事?而且……”

薩沙伊猛地抬起頭,她也不知自己從哪得來這麼大的勇氣。

“是的!你猜的沒錯!”安魯主母堅定地點頭。

“這件事越拖越麻煩,就在你撤換伊利莎白的守衛之後我就找她談過這件事,而且她是在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要保留那個孩子,因為她不想那樣絕情地斬斷與你的關係!畢竟你對她有過神賜一般的恩典,所以……”

“所以她為了保留我地骨肉和情誼……就聽從你和亞寧切爾曼的勸說偷偷爬上威廉的床?用這種方式保留情誼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奧斯卡憤怒地瞪視妻子。

薩沙伊鬆開緊抿著地嘴唇,她就知道丈夫對這件事的反應肯定會像現在這樣激烈。

“奧斯卡。你聽我說!伊利莎白……”

“真地夠了!”男人大力撇開女人的手,他轉身走向臥室的大門,就那樣赤裸著。

“我的光明神。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我做夢也沒想到你會變成這個樣子!”

大力的摔門聲驚得薩沙伊一陣心神散亂,她無奈地望向門口。此時欲哭亦無淚。自從成為安魯主母那天起她就知道總會遇到這種局面,可她無怨無悔,即便得不到丈夫地理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安魯主母,就得有安魯主母的立場和威儀。

主母大人吸了吸鼻子,她忽然拍響床頭上的金鈴。面相驚悚的侍女立即魚貫而入,相信她們都在門外看到裸身暴走的親王殿下。

薩沙伊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緩緩下床。

“我要沐浴……”

侍女們立刻忙開了,她們望著主母的眼光充滿敬畏,就像她們服侍的是一位女神一樣。

當氣急敗壞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亞寧切爾曼將軍的公寓把軍情南方分局長從浴室裏赤條條地揪出來時,他只對亞寧說了一句話。

“保爾就在外面,你是要死還是要活?”

儘管亞寧受到不大不小地驚嚇,但他還是從親王殿下怒髮衝冠地言辭裏面聽到語病。按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以往的性情,這位殿下若是想殺一個人的話絕對不會假手於人。所以事情並不值得擔心。亞寧換上一副誠惶誠恐地嘴臉,他必恭必敬地把臉色濃黑地小主子請到書房主座,在胡亂披了幾件衣服之後又吩咐自己的夫人和女兒一塊兒送來茶點。

果然。奧斯卡當著對方妻女的面實在不好發作,他和切爾曼夫人寒暄一陣,又被對自己崇拜得五體投地的切爾曼小姐逗得樂了一陣,於是……由那件令他異常難堪地事件中抽離而出的憤怒便降低了一檔次。

亞寧切爾曼借著被妻子擋住身形的機會向陪同親王殿下的桑迪楠投去詢問的目光。小惡魔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示意亞甯親王殿下已經完全掌握事件始末。軍情南方分局長不禁有些頭疼,看來他的主人就是要興師問罪。

切爾曼將軍家的大書房終於安靜下來,嘮叨的女人們都被打發走了,奧斯卡立即把臉拉得老長,一副“剛剛那些都不算”的表情。

“解釋一下吧!誰給你的權利?誰給你的膽量?在你向我的妻子進言的時候又得到誰的同意?”

亞甯像個小學生一樣尷尬地抓了抓頭,在這件事上他確實完全避開了親王殿下的介入,可結果只是跟好,但現在又決不能向親王殿下這樣說起。

“呃……殿下!伊利莎白小姐……”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奧斯卡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軍情骨幹。

“好吧……”亞寧在追問下只得無奈地攤開手。

“我在事前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授意,特別是您!”

“那麼事情就很清楚了!”得到肯定答復的奧斯卡說完話便轉向門口。

“保爾……”

“等等殿下!”亞寧切爾曼手忙腳亂地趕了上來。

“有點耐心!再給我點時間聽我解釋!”

奧斯卡的目光並沒從房門那邊收回來,不過桑迪楠這個南方佬已經用身體擋住門口,看來他也有心維護精明事故又討人喜歡的軍情南方分局長。

帝國親王無奈地收回視線,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我在聽著呢……”

亞寧切爾曼低呼一口氣,他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就在剛剛他還以為事情並不算多麼嚴重,可他突然發現很難用常理來摸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脾氣。

“殿下!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因為您已經先入為主地認為……主母大人和我的所作所為嚴重冒犯了您的權威!”

奧斯卡沒有搭理言辭懇切的軍情分局長,不過他承認對方說地倒是事實。

“那麼咱們就換個角度看待這個問題!”偷換概念是亞甯的長項,他就像那條追隨在猛虎屁股後面的老狐狸。

“我地殿下!既然女皇陛下的旨意已經抵達維耶羅那。而您與英格人又達成了書面協定,那麼伊利莎白小姐與威廉王子地婚姻就是即定事實。更何況……您別忘了!最初是您打算嫁掉養女,成全一對有情人!只不過中途出現一些變故。比方說……伊利莎白小姐未婚先孕。而我們又不能把一個不潔的女子塞給英格王子,即便威廉接受了這個女子。但是今後……我甚至不敢想像伊利莎白在英格王室會受到怎樣的待遇。”

奧斯卡一陣默然,理智已在憤怒冷卻之後重新回歸腦海中的本位,儘管在他內心深處早就肯定了薩沙伊給予伊利莎白的那兩個選項,可作為男人他畢竟無法承認那是事實。

“殿下!您對英格王室瞭解多少?”亞寧突然提出這個問題。

奧斯卡歎息了一聲。

“一個孤寡老國王。帶著三個性格迥異地王子。”

“恩哼!”亞寧點了點頭。

“咱們不去評論國王與王子,因為這不關咱們的事,我想說的是英格皇室下一代的問題。”

“下一代?”奧斯卡皺緊眉頭。

軍情分局長翻了個白眼。

“我的殿下,您怎麼可以忘記?如您所說,當代的英格王室擁有一位國主和三位王子,好像親王也有幾位,但既然國王的嫡系有三個人選,那麼王位自然輪不到那些叔侄兄弟。我們要說的是下一代!威廉王子已經三十出頭。正是成家的好年景!他的哥哥,英格人地大王子殿下早他六年就已結婚,娶的是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的妹妹。這位荷茵蘭公主在婚後生產過兩次,給英格正統王室添了兩位公主,至此便一無所出。所以……”

奧斯卡擺了擺手。

“所以斯圖爾特九世陛下急著抱別子。”

亞寧切爾曼搖了搖頭。

“老國王著急只是一方面,若是伊利莎白小姐……哦對了!是伊利莎白公主若是與威廉王子共同孕育了一個小王子,那麼這個男孩兒就是斯圖爾特九世王地長別,下一代英格斯特斯圖爾特王朝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哦啦……”奧斯卡作勢恍然大悟一般叫了起來,可他的目光旋又佈滿陰霾。

“亞寧,我得說實話!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即便斯圖爾特老國王急著抱別子又怎樣?他地王位一定會由大王子繼承,而大王子也會從某個地方變出一個兒子取代老二的親子。”

“不殿下!”亞寧露出一臉決然。

“既然您已想到這個問題,就該讓英格人的大王子遠離王位!讓威廉成為斯圖爾特十世並不是多麼離譜的事!再者說……既然您與威廉王子有過這番接觸,又與伊利莎白公主殿下有親密養父女關係,您就應該竭力營造這條快捷外交通道,這對安魯未來在海洋上的拓展有百利而無一害!”

奧斯卡忽然擺了擺手,這個問題太過遙遠,他根本建立不起多麼明確的概念。

“你說……伊利莎白選擇保留那個足以令她在英格斯特陷入絕境的孩子是不是就是因為……她看到這個孩子有望成為斯圖爾特王朝的國王?”

“呵呵!原來您在擔心這個!”亞寧恍然大悟,他瞭解地點了點頭,不過他的面孔卻更加陰沉。

“不管伊利莎白小姐是顧及您的情誼還是投入一場險象環生的豪賭!怎樣把握人生道路始終是她自己的事,既然她上了威廉的床,為孩子的出生製造了掩護,那麼她多半就是希望……”

“算了算了!別說了!”奧斯卡忽然叫停,現在他寧可認為伊利莎白是出於割捨不斷的情誼。

軍情南方分局長微微笑了笑。

“殿下,我只是希望您能明白!伊利莎白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她知道該為這個孩子的降生付出什麼東西。”

奧斯卡搖頭苦笑,他相信自己已經厭倦了這件事。

“但願……會是個女孩兒!”泰坦親王只得這樣說。

亞寧切爾曼搖了搖頭。

“不殿下!一定是男孩兒!您應該想……未來的英格國主是您的兒子,這比征服那個強大的島國更有吸引力!”

奧斯卡思索良久,在難言的沉默中他終於將心中的意向脫口而出。

“威廉不是白癡,他難道沒有起疑?”

軍情分局長開心地笑了起來,他知道親王殿下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設悲

“殿下,伊利莎白小姐是最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她的表演在溶入感情之後更是無懈可擊。”

泰坦親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真的已經厭倦這個話題,因為這令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偽君子,可他知道,自己似乎確實是的。

“通知英格方面準備婚禮吧!如果這對我們有好處的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最後是這樣說的。

而在心裏。

“伊利莎白……祝福你……”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6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八章

波季米西諾村,在801年5月17號之前沒人知道這個小村莊的名字,即便是當地的貴族老爺也說不上波季米西諾有多少存在的必要性。

教曆801年5月17日,歷史向斯洛文裏亞王國西北邊境上的波季米西諾村揮出了一記重拳,這一拳的直接後果就是將斯洛文裏亞九萬余人的主力陣營包圍在村莊周邊不足10平方公里的丘陵地帶。被圍困在村莊附近的九萬名斯洛文裏亞官兵只得固守待援,因為泰坦人並沒給他們突圍的機會。17號當天的幾次大規模接觸戰都已斯方損失慘重而告終,在接下來的幾天,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只是進一步完善他的包圍圈,並在丘陵中的低谷和村莊南側的國道等重點防禦地段建築大型城寨。

當敵人來犯的消息傳抵斯洛文裏亞首都薩拉沃裏羅的時候,地拉那王朝上上下下一片愁雲慘澹,向泰坦帝國派遣的緊急交涉團被敵人地軍情密探刺死在路上。而海面上還出現西葡斯無敵艦隊的海船在往返巡戈,這一切都說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並沒給地拉那王室留下任何退路。這位泰坦親王在逼迫一位國主與之決一死戰。

不過……斯洛文裏亞國王地拉那十一世陛下並不打算激怒神選戰士的領袖,他給費戈安魯底波第元帥寫信。而費戈很快便回信。在信中,費戈表示支援斯洛文裏亞是一個主權君主國地法定地位,還說近衛軍的行動只是泰坦帝國向斯洛文裏亞宗教自由政策單方面地挑釁。

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燈塔計畫絕對不關水仙騎士團的事?

范甯迪元帥向幼稚的國王揮了揮拳頭。

“陛下!鬼才會相信這不關水仙人的事!您別忘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才是水仙人的領袖、安魯地家長。即使他與費戈元帥立場不同。但水仙騎士還是得聽從他的號令。再者說了……那個龐大的騎兵集群始終沒有動作的根本原因是因為我們還沒有出動王國禁軍!”

“我們為什麼要出動王國禁軍?”驚恐、迷惘、面相消瘦、眼眶浮腫的斯洛文裏亞國王疑惑地打量著在場的軍人。

“王國禁軍是我最後的本錢,若是出動禁軍對抗安魯,那樣一來的話……誰來保衛首都薩拉沃裏羅?”

“該說是誰來保衛你這頭豬玀!”范甯迪元帥在心裏冷冷地詛咒一聲,他若不是答應老國王照拂面前這個膽小如鼠昏庸無度的無能之輩,相信他就會學那些宗教狂熱份子一樣刺地拉那十一世幾劍。

“陛下!就像您說的那樣,我們不能出動禁軍!”老元帥肯定地口氣極為冰冷。

得到回應的地拉那十一世立刻露出全心放鬆的神情,可這令王國軍司令對他地鄙夷更加深重。老元帥清了清嗓子,他要告訴這位國王,自己回應他的說法並不是為了恭維。而是另外那個致命的原因。

“陛下!一旦我們出動禁軍解決陷入包圍的王國士兵,那麼水仙人地騎兵集群就會在半路上將我們最後的籌碼一掃而空!”

“圍城打援?”國王皺起眉頭,他能想到這一點實屬不易。

范甯迪元帥再次點頭。這樣的招數雖然不新鮮,但卻非常實用。

如果不去救援包圍圈中的王國軍主力,那麼斯洛文裏亞全境陷落的時間至少會推遲半個月;若是出動禁軍打一場有死無生的戰役,陷落的最後期限就會提前。這雖然不是什麼兩難的局面。但關鍵在於兩個下場都不好接受,作為軍人,范甯迪元帥甚至不敢面對國王的眼睛。

國王的眼睛告訴他,地拉那王室仍想繼續做那個遠離世界政治旋渦的獨裁者,可泰坦人是不會放棄的,泰坦的國力、軍力,水仙騎士的實力、魄力決定了這一點,斯洛文裏亞似乎必須接受滅亡的命運。

不管王國軍統帥在看待戰事的時候有多麼悲觀,首都薩拉沃裏羅的爭吵仍然逾演逾烈。主戰派與主和派的鬥爭進入白熱化,為了論證己見,兩方貴族甚至在國王面前動起拳腳。地拉那十一世的軟弱和庸碌再一次發揮奇效,他不敢讓自己表現得過於畏懼泰坦人,更不敢去觸碰主戰派叫囂的那些措施,他始終寄望於身在泰坦的國務大臣,但願那紙喪權辱國的媾和協議能夠讓他過上幾年太平日子,不過說真的,這個國王他早就不想幹。

薩拉沃裏羅的街道上滿是逃難的市民,人們拖家帶口,湧向最近的碼頭或是避往深山老林。逃難的人群裏不乏有頭有臉的貴族和泰坦人的軍情密探,前者出口便是冠冕堂皇的謊言,他們為拋棄國家製造各種合情合理的藉口;而後者,軍情密探們散播謠言、製造各種虛假資訊,他們今天說水仙騎士已經投入戰場,明天就說泰坦近衛軍已經擊潰面前之敵,人們根本分不清這些消息的真偽,他們只能像遭遇山貓的土撥鼠一樣競相逃竄。

有些死在路上、有些加入沿途的匪幫、有些被宗教團體吸收、有些誤入不友好的異族人的領地……總之,在教曆田,年地五六月間,斯洛文裏亞迎來了歷史上最黑暗的一段歲月。捱過這個混亂的時期,當地人要在三個世紀之後才能獲得獨立。

作為燈塔計畫地始作俑者,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竟然滯留在維耶羅那。他有件懸有未決的事急待處理,可他卻毫無頭緒。

薩沙伊十分詫異。前線爆發戰事,而她那位主持一切地丈夫卻天天坐在家裏發呆。如果有必要的話,薩沙想要勸慰奧斯卡,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發生了什麼事,這讓她如何談起?

安魯家族年輕美麗的主母叫人把校園裏的翠尼蒂小姐請了回來。翠尼蒂是森羅萬宮地開心果,她一定有辦法,可翠尼蒂已經把知道的笑話全都倒了出來,結果奧斯卡還是無動於衷,就像他的面孔沒有那根歡樂的神經。

無計可施的薩沙伊只得沖著丈夫攤開手。

“實話說吧!你到底要我怎樣呢?”

落落寡歡的泰坦親王便抱住自己的愛人,他摩挲妹妹的頭髮,並將整個面孔都埋在其中,薩沙立刻軟弱下來,她親吻哥哥的額頭。輕聲細氣地勸他打起精神。

奧斯卡就打起精神,他不想讓身邊的人也跟著自己一塊兒鬱悶。這天下午,安魯主母選了個好去處。維耶羅那地名勝本就多得數不清,但像十八橋地區這樣的風景還是不多見的。

十八橋在南城,是652年大洪水過後地產物。洪水淹沒了這片低注的城區,市民為了疏導水流便開鑿了連通多瑙河的溝渠。人們在溝渠上架起十八座樣式不一的橋樑。這些橋樑不但異常堅固,更是西大陸建築藝術上地傑作,十八橋區便因此得名。

奧斯卡和薩沙輕裝出行,安魯主母聲稱她早已厭倦前呼後擁的侍衛。奧斯卡被纏得沒辦法,只得命令亞寧切爾曼撤掉衛隊,只帶著保爾、黑魔和重傷痊癒的桑迪一道出遊。

——------—------—------------——---—---—---—---—---—---—※※※

古老的城市景觀和普通市民穿流熙攘的生活圖景並不能挑惹一位泰坦親王的興致,倒是少見多怪的安魯主母被難得的遊覽刺激得異常興奮,她像無知少女那樣打量屋簷下的故女,若是碰到大膽搭訕的男子就會羞澀地鑽進丈夫的懷裏。

親王一行人的穿著打扮雖然普通,可薩沙伊的衣料質地還是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儘管黑魔和桑迪的面相不怎麼好惹,當他們轉進一處幽暗的小巷時,街區裏的地痞便晃著小刀圍了上去。

奧斯卡的心思不在這裏,他吩咐保爾給前呼後擁的流氓們扔下一小袋銀幣。街面上討生活的打手們倒也有些自知之明,他們輕易不會招惹貴族,既然對方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在話語上占了些便宜之後就散了開去,可千不該萬不該!那個胸口上有道刀疤的傢伙不該用他的髒手亂刮薩沙伊精緻的面孔,就在奧斯卡的怒火還沒沖到嗓子眼的時候,早已按捺不住的惡魔桑迪先一步折斷對方的手臂。

淒厲的慘叫聲又讓地痞流氓圍了上來,奧斯卡無動於衷,他只是細心地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妻子的面孔,樣子就像那上面沾到什麼異常骯髒的東西。

保爾在前,肖在後邊,桑迪還是照例用胸膛擋住他的主子,打手們吐著髒話,噴著吐沫,就在他們打算一湧而上的最後一刹那,幽暗的小巷突然打開一扇門,一個駝背的老婦人跌跌撞撞地挪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老婆婆大睜著眼,可薩沙卻看到對方只有渾濁的眼白,眼珠卻不見。

奧斯卡攬緊妻子,他也在打量這個多管閒事的老婦人,老婦人用恐怖的眼白望瞭望左近的流浪漢,她囁嚅著嘴唇,用含混不清的語氣詛咒人心不古世道澆漓之類的東西。

“你們想在我家門口留下幾具屍體嗎?”

流氓地痞似乎十分懼怕老婦人,他們在沉默一陣之後便扶著傷者溜進小巷深處,瞎眼的老婦人又嘀咕了一些怪話,然後她便轉向面色疑惑的泰坦親王。

“要進來喝杯茶嗎?免費!”

奧斯卡搖了搖頭,薩沙便搖了搖他的手臂,於是帝國親王又快速地點了點頭,他的妻子自然笑顏逐開。

老婦人的住所十分簡陋,奧斯卡注意到這個小房間根本沒有窗子,下層市民在這樣的棚戶裏面搭起一張床板。床上懶懶散散地攤著老婦人地家眷子女,乍一看竟有十幾人的樣子。奧斯卡的視線由這些毫無生氣地面孔上一一掃過,他看到痛苦、看到貪欲、看到生存地壓力、還看到那個挺著大肚子的小姑娘……

“我地天……她有沒有十二歲?”薩沙同樣注意到幼小的孕婦。她和丈夫咬起耳朵,可屋子裏的家長卻在掀起門簾的時候調轉頭。

老婦人還是用眼白瞪了過來。

“年輕高貴的小姐,別指望一個婊子能產下金蛋,我們只能祈禱生下來地孩子別像他的父親。”

奧斯卡和妻子連忙從那個小婦人身上收回視線,他們跟隨老婦人進入門簾後的房間。

一進門,奧斯卡就看到巨大的帷幔和一張鋪著厚羊毛的方桌。在羊毛毯子的正中心還躺著一顆巨大的水晶球。泰坦親王疑惑地望向老婦人,按照這戶人家展現出來的經濟水準,他們不該擁有這麼一大顆稀有的天然水晶。

老婦人坐在方桌前,她朝自己對面伸了伸手,不明所以的奧斯卡就鬼使神差地坐了下來,薩沙陪在丈夫身邊,好奇地打量眼前地一切。

“我們這是做什麼?”奧斯卡的視線離不開水晶球,他覺得裏面有某種未知的東西在深深吸引他。

老婦人地眼白閃了幾閃,她伸展乾瘦如枯枝般的手指籠罩住水晶球,不多一會兒。水晶開始變換眩人眼目的色彩。

奧斯卡對妻子小聲嘀咕。

“我以為她只是請咱們喝杯茶。”

“噓……”薩沙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安魯家長就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不確定眼前這件無法理解地事情到底有什麼意義。可他又實在不想在這兒浪費時間。

“夫人!您是通靈師還是算命的?”

親王殿下沒有得到回答,老婦人專注於水晶球內的顏色變化,間或用眼白掃過屋頂落滿蜘蛛網的天花板。奧斯卡在等待半晌之後終於不耐煩了,他拉著薩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並對妻子小聲說。

“我以為前一階段的宗教仇殺已經把這些異端都清理乾淨啦!“

“血!好多血……”老婦人突然呻吟起來,奧斯卡就詫異地調轉頭,可等待許久也沒有下文。泰坦親王只得聳了聳肩,他掏出一個金泰扔在桌面上。

“夫人!告訴我們,你還看到什麼了?”

老婦人突然念出一串莫名其妙的咒語,在奧斯卡聽來,這串搞不清是哪里的言語可以譯為“嘩哩叭哩隆”或“叭哩唏哩嘩”可管它是什麼東西呢!在這種鬼地方陪著一個瘋婆子發神經還真是一件愚蠢至極的事。奧斯卡等得實在心焦,他不得不去請示一直扯著他不放的妻子。

“好啦薩沙,我想咱們該告辭啦!”

老婦人突然伸長雙臂,水晶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彩光,奧斯卡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並且伸出手掌遮擋光線,可當他再次睜開眼,眼前出現的竟是一副球面鏡像。

華麗的宮闈,鑲金嵌銀的象牙床,一位年輕美麗的母親剛剛分娩,侍女懷抱著新生兒,滿室的人都在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奧斯卡仔細分辨,可他就是看不清那個產婦的面孔,直到一個男人抱走了那個孩子。

“威廉……”泰坦親王驚叫出聲,他想要制止這一切,可一道宮門擋住了他,他無法穿越。焦急的奧斯卡只得轉過身,他要去質問那個孩子的母親,他知道躺在床上的那個女人就是他的伊利沙白。可就在這個時候,球面鏡像突然閃過一陣漣漪!

華麗的宮室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陳設樸素的臥房。臥房敞著門,一名修女懷抱包袱走了進來,她輕輕掀起木床上的帷幔,把繈褓裏痛哭流涕的小傢伙展示給床上的女人看。

奧斯卡學乖了,他艱難的拓展視線,終於!產婦的面孔出現了,不過這個女人不是泰坦親王的養女,而是頭戴皇冠的德意斯女王。奧斯卡詫異至極,他不敢確定面前這個正為孩子哺乳的女人是不是奧帕瑞拉羅雷斯堡。就在泰坦親王打算走入畫面的時候,場景突然混亂起來!尖叫、呐喊、女人的恫哭、男人的哀嚎!各種激烈的聲場反復衝擊奧斯卡的耳膜,而變化莫測的畫面在眼前飛速閃耀,但親王殿下還是用有限的感知清醒地發現——每副畫面都有鮮血在流轉。

最後!飛速流轉的球面鏡像終於定格!奧斯卡喘著粗氣,他小心地打量眼前的場景。這個場景是他異常熟悉的,金色的床帷、白色的地毯、天花板上的彩繪、砌窗臺的瓷磚。真他媽見鬼!這是薩沙在森羅萬宮的臥室!

奧斯卡突然發現自己能夠移動了,他躡手躡腳地走進那張大床,然後輕輕掀起帷幔……

受到過度驚嚇的小親王猛地睜開眼睛,他定了定神,然後又慌張地左顧右盼。薩沙從梳粧檯前回過頭。

“嗨……你醒了!能幫我一下嗎?頭髮卡住木梳了!”

“這是哪?”

薩沙翻了個白眼。

“奧斯卡親愛的!是你在大中午把我拖進臥室的,我可沒有午睡的習慣!”安魯年輕的主母突然羞澀地瞟了丈夫眼。

“不過……這一次就算啦!”

奧斯卡支起身體,他赤裸著,身上儘是妻子遺留的香氛。

薩沙伊踱到床邊,她為丈夫披上一件單衣,並背對他坐了下來。

“快來幫幫我!疼得很!”

奧斯卡機械地伸出手臂,他小心地拔出木梳,梳子上自然帶著妻子的數根金髮,薩沙疼得輕叫一聲,她轉過身便打了一下丈夫的手臂。奧斯卡笑了笑,他想到夢中的圖景……女人、孩子!薩沙的下肢遍佈血跡,用空洞的眼神望著他。

奧斯卡猛地攫住妻子,薩沙詫異地望過來,男人就對她發誓。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不會!絕對不會!”

薩沙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她指著丈夫身上的吻痕笑了起來。

“快去洗洗!快去!”

奧斯卡就從床上下來了,但他沒有走進浴室,而是直接走出房門。

在臥室外的小開間裏等候良久的軍情將校立刻迎了上來。奧斯卡冷著臉,他對亞寧切爾曼鉤了鉤手指。

“哦啦……我已經受夠了!去把格萊恩阿爾普勒那個老傢伙給我找來!”

親王殿下話音剛落,室內的人不禁面面相覷。亞甯切爾曼將軍皺起眉頭,他對主子小聲嘀咕說。

“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就在外面等您呢……”

奧斯卡露出一副活見鬼的表情,他就知道每次噩夢和幻覺中出現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定都和阿爾普勒這個神棍有關。若是宗教裁判法庭不是那麼勢力,奧斯卡相信格萊恩已被燒死十幾次了。

阿爾普勒侯爵一見親王殿下走進客廳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朝奧斯卡恭謹地行禮,並在帝國親王沒有開口之前一直捧著禮帽,謹小慎微地立在高背椅旁邊面對這樣一位誠惶誠恐的紳士,奧斯卡有氣也沒處使,他只得向侯爵大人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坐下說話,阿爾普勒就千恩萬謝地坐下了。

侍者給親王端來漱口水,奧斯卡吐清口氣,又接過熏了香氛的熱毛巾擦了擦臉,然後他把這些物什全丟到一邊,呆坐在沙發上盯著老頭兒看。

在沉默良久之後,奧斯卡終於開口,他一邊搖頭一邊歎息著說。

“侯爵閣下,我還是喜歡你年輕時的樣子。”

老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親王殿下也跟著會心一笑。雖然奧斯卡覺得整件事都不可理喻,但他的潛意識還是認定,阿爾普勒和他身邊的人並非安著什麼壞心思。南方貴族已經搭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掌舵的大帆船,他們自然希望這艘船能夠平安穩妥地抵達終點。

老侯爵在笑過一陣之後終於嚴肅起來,他從公文夾裏取出一疊檔。

“殿下。這次得讓您給我們拿主意,五省政府已經把建立第三等級議會的事務派上日程,可大部分官員都不希望在戰時開展選舉。所以……”

“所以大家都希望由熟悉地朋友執掌第三等級議會……”奧斯卡搶過話題。

“而不是做著自由平等那些夢的小商人。”

“是這樣沒錯!”

奧斯卡就接過文件。他知道這應是已在南方政府內部達成一致的議會議員名單。從上至下流覽一遍,奧斯卡果然發現幾個連自己都異常熟悉地名字,將第三等級議會交給他們確實能夠讓人放心。

“給我取來紙筆和印信。”

垂手侍立的柯克德克斯頓少校連忙跑進書房,不一會兒他就把親王殿下需要地東西送了過來。

奧斯卡在接過紙筆之後便在檔末頁簽下自己的名字,並加蓋了泰坦帝國親王的印信。等墨蹟風乾後他就把文件還給阿爾普勒侯爵,然後便用放鬆的眼神打量對方。

“好啦殿下,咱們又完成一件大事。”老侯爵邊說邊興高采烈地收起文件,他轉向面相輕鬆的奧斯卡。

“那麼……是不是該談談您地問題了?”

“我的問題?”奧斯卡皺起眉頭,他本不想承認,可自己面臨的問題確實很棘手。

阿爾普勒侯爵攤開手,他突然吟起一首詩。

“在光明神的暴風雨中,詩人,裸露著頭顱站立著,天父降下的光線。透過他的身體,他的手,抓取並給予大眾。在詩的羽衣中,送去天堂的禮物。我們用有罪的雙手去抓取這道光,這瞞不了純潔地天父,神明對罪人說。把手拿開,要麼就把它燒焦。”

奧斯卡想了想。

“這是《藍帽子哥克爾》中的第二十七節。”

“您記性真好!”老人適當地恭維令年輕的帝國親王開心地笑了笑。

“您知道我為什麼給您引述這一段嗎?”

奧斯卡又想了想,他對詩歌中地隱喻把握得並不是很清楚。

“好像是在說……在暴風雨來臨的時候,連神明都變得不再仁慈,對有罪的人、對侵犯他的人,神明不在寬容,而是降下審判地光。”

“就是這樣!”阿爾普勒侯爵點了點頭。

“詩人是一個痛苦的職業,就比方說……明知道天上的父神會在人間大地審判罪惡,可在詩裏卻不能這麼說!詩歌是鼓舞人、激勵人、教導人、警醒人的文學樣式,它不該恐嚇、不該墮落、不該下作、不該給人們誤入歧途的錯覺!所以我堅持認為,詩是神聖的,而詩人卻不是。”

奧斯卡朝天花板望瞭望,他不知道老侯爵到底想要說什麼。

“殿下!在您心目中,哪樣東西是最神聖的?”

“安魯!”奧斯卡幾乎不假思索地說出答案。

“神聖安魯不可侵犯,這我聽說過。”詩人點了點頭,他在年輕時出版過一冊歌頌水仙騎士的詩集,相信他絕對能夠理解安魯人的情感。

“那麼殿下……有個問題需要解釋,安魯為什麼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侵犯安魯的人為什麼要受到懲罰?”

奧斯卡撓了撓頭,這個問題有點古怪,似乎從來都沒人這麼問過!

安魯是神選的戰士,那麼他自然是神聖的,既然安魯是神聖的,侵犯他的人必然遭受懲罰,因為……因為什麼?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瞪著眼,他發現自己竟然回答不出。

“詩是神聖的……詩人卻不是!和這個道理一樣,安魯是神聖的,安魯人卻不是,我不知道您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奧斯卡緩緩點頭。

“安魯人塑造了神聖安魯,所以安魯是神聖的,安魯人卻不是。我已經明白了!”

阿爾普勒侯爵突然用手按住帝國親王的肩膀。

“記得嗎殿下?我曾經說過,當您距離那個終極目標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我們會再見面,現在就是那個時候!您的最後一步就是把安魯人或是您自己徹底的神聖化!”

“我不懂……我不是神!”奧斯卡連連搖頭。

阿爾普勒地手沒有放鬆。

“不殿下!您是神選戰士的領袖,您在安納托利亞征服了與神教世界對抗了幾個世紀的異教徒。又是斯洛文裏亞百萬信徒地解放者,當您置身羅曼最高教廷的時候,教宗陛下會以光明神地名義賜您聖徒的尊號。雖然這只是神化過程的第一步。但這個儀式至關重要!”

“可這解決不了目前的問題……”奧斯卡沉吟起來,他並不認為最高教廷賜予的尊號有多麼重要。

“目前地問題?”老侯爵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您是不是在惦記那位女高音歌唱家?”

奧斯卡難堪地點了點頭。

“那麼您是不是得先一步確定……伊利莎白凱切小姐腹中的骨肉到底有沒有安魯人的血統?”

“你什麼意思?”奧斯卡警惕地打量著人老成精的阿爾普勒。

“您明白我的意思!只要造成即定事實,那個孩子就與安魯一點關係都沒有!再說……主持您的養女與一位英格王子的婚禮,會讓您的聖名遠播海外,於今後的對外交往有莫大的好處。”

“造成即定事實?”奧斯卡更加難堪。

“你是要我把伊利莎白送到威廉地床上嗎?我可做不出這樣的事!”

——------—------—------------——---—---—---—---—---—---—※※※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阿爾普勒邊笑邊擺手。

“伊利莎白小姐聰明得很。她知道應該怎樣把握自己的命運,再說……有些事必須刻意為之,而有些事則是水到渠成。您根本不必傷腦筋,只是應該加快腳步,讓水仙人、泰坦人、西大陸上地所有人都相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只是一位親王,更是神明的法定代言人。”

“這談何容易?”奧斯卡終於有些動心。

阿爾普勒又擺了擺手。

“我的殿下,這很容易!您應該注意到我是怎樣形容這個神明代言人的了……法定!這個辭彙非常重要!限定這個辭彙地條文不應是泰坦法典,也不是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旨意,而是神明!是天上的父神為您定制的法則。世間的一切阻力都無法推翻這個法則!”

“這樣的話……我必須得到最高教廷的鼎力支持!”

“是這樣沒錯!”老侯爵點了點頭。

“教廷很好打發!拉德里耶六世已經不問世事,他就要蒙神寵召了,新一任教宗陛下的加冕典禮會在十月份舉行。您知道該做些什麼嗎?”

奧斯卡哦啦一聲。

“新一任教宗致力於教權強化,他與意利亞曼駕埃爾王朝的關係十分緊張,主要是由於曼駕埃爾王朝無法滿足羅曼教廷日益膨脹的巨大開銷。而到了十月份……我相信水仙騎士已從斯洛文裏亞滿載而歸。那麼……即使新一任教宗是法蘭人,估計他也不會拒絕黃澄澄的金子!他和他的僕人急切地需要這一切。”

“呵呵!看來您已經擁有了通往天堂的鑰匙,剩下的只是……”

“只是什麼?”

阿爾普勒的聲音低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即將出口的言論多少都有些大逆不道。

“我的殿下,剩下的事您必須搞清楚!教廷裏面充斥著腦滿腸肥、只知搜刮金錢的小丑,您得明白在什麼時候、怎樣利用他們。也得知道在什麼時間、如何踢開他們。”

奧斯卡再一次沉吟著點頭,而老侯爵的手掌也離開了他的肩膀。

“最後殿下,我要向您道歉,噩夢和幻覺可能給您帶來一定的困擾。但您應該知道,心靈成熟堅定的人是不會被幻覺左右的,您若是對此產生恐懼、沮喪等等情緒,只能說明您在內心深處還有不可告人的隱憂!”

“不可告人的隱憂?”奧斯卡在心底念叨著這句話,他知道阿爾普勒一定清楚自己在擔心什麼,只是沒有當面說明。又或者,阿爾普勒認為那些事情根本就不必為之操心。

“哦對了!”奧斯卡突然想起一件事。

“看在光明神的份兒上,您得告訴我那個水晶球是怎麼一回事?裏面鏡像是真實的嗎?還是……”

“殿下!”侯爵連連擺手。

“那只是占卜師的小把戲,照我看……不足為信!”

作為斯洛文裏亞王國的宮廷占卜師。崔比阿尼家族地歷史可以追溯到古老的羅曼神話時代。據說這個家族的祖先跟隨智慧女神學習巫術和占卜,在光明神教還未大行於世地時候,崔比阿尼擁有自己的信徒和福音書。不過這些事若是放到當代地話會被認為是最醜惡的瀆神事件,也是因此。崔比阿尼從來不在人前炫耀顯赫的出身,只為斯洛文裏亞國王一個人展示占卜術的神奇。

在斯洛文裏亞首都薩拉沃裏羅的王宮深處,崔比阿尼家族地宮廷占卜師有一個狹小的院落,院落中有一座波西斯樣式的圓頂石屋,屋頂上豎立著新月和五芒星組成的異教圖騰。

石屋內一塵不染。屋外的花草在四圍的雕花門窗中映出耀眼的濃翠,屋內沒有傢俱,也沒有座椅,只有潔白的大理石壁、鬆軟的羊毛地毯和印著各種彩色花紋的波西斯靠枕。

地拉那十一世陛下雙腿盤坐在地毯上,在他面前擺放著一個精緻地木匣,木匣內躺著一顆巨大的水晶球。水晶球光彩

連閃,斯洛文裏亞國王的面孔也隨之變換著說不清道不明地神情。

終於,室內響起占卜師的咒語,水晶球突然失去光澤,原本透明的球體就像被濃霧籠罩一樣。瑩白的球體變成灰黑地一團玻璃物質。國王悚然驚醒,他睜開疲憊的眼睛,不過占卜師還是看得出。地拉那十一世陛下的眼角堆積著久違的笑意。

“您到什麼了?”動人的女聲突然響起,一雙近乎完美的赤足踩上鬆軟的地毯,斯洛文裏亞國王的視線在這雙美足上停留片刻,然後才緩緩上移。

當代的崔比阿尼宮廷占卜師披著一身黑紗。她把自己打扮成波西斯貴婦的樣子。隔著鑲嵌金絲銀線的棉紗,占卜師的栗色眼睛蕩漾著漣漪,她平靜地等待國王的回答,完全不在乎國王陛下對她的侵犯。

地拉那十一世仍然坐在地毯上,他攬著占卜師的大腿,一手已經伸入占卜師的紗裙深處,沿著渾圓的曲線不斷向上摸索……

“我看到……戰場!王國騎士大發神威,他們沖入敵人的陣營大肆砍殺!我還看到……自己穿著鎧甲,在戰陣中心大聲高呼‘萬歲’!‘萬歲’!”國王仰起頭,他凝視著占卜師的眼睛。

“阿麗舍崔比阿尼,能為我解釋這一切嗎?”

宮廷占卜師稍稍一退,她將國王的手推開了。

“陛下,您不是已經看到了嗎?我相信您該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是的是的!”十一世國王連連點頭。

“我要率軍親征,既然神明已經降下預示,那麼我就不能辜負神恩,我要把泰坦人趕出我的國家,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吧!”

“而現在……”國王轉向藏于黑紗中的占卜師,他只是雙手一擁便把神秘的女人壓到身下。

國王即將率領禁軍親征泰坦侵略者的消息在當天傍晚就傳遍了整個薩拉沃裏羅,爭相逃竄的市民又湧了回來,他們聚在王宮廣場上歡呼,樣子就像是在迎接狂歡節。在貴族官僚中,這個消息同樣是極具震撼性的,留守首都的禁軍將士摩拳擦掌,主戰派的官員則用最尖酸、最刻薄的言辭譏諷政見不合的敵人。

主和派似乎瞬間失去聲音,平日裏那些趾高氣揚的大人紛紛低垂著頭,或是聚在宮殿一角輕聲說著閒話,或是像看熱鬧一樣不冷不熱地品評時政。直到剛由首都附近的兵營趕回王宮的范甯迪元帥帶著一隊騎士闖入王宮,歡騰喜悅、詭異莫名的氣氛才被徹底打破。

國王向怒氣衝衝的老元帥攤開手。

“您這是打算幹什麼?”

“阻止您!”范甯迪元帥高昂著頭,他用打量蟲豸的眼神緊盯著一無是處的地拉那十一世。

“我要阻止您的瘋狂行徑!阻止您將國家引上滅亡的道路!阻止您……”

“夠了!”國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宮殿中的各個角落突然湧出無數禁軍士兵,他們將謁見國王的騎士按在地上,並且粗魯地卸下騎士們的刀劍。

“陛下!您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地拉那十一世在沉吟半晌之後突然歇斯底里地沖了上來。

“我受夠了你的教訓,我受夠了你那副看待弱智兒童的嘴臉。你知道嗎?國務大臣洛雷托馬斯侯爵的快信剛剛抵達,他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殿下達成了協定,雖然我國要損失一部分主權,但奧斯涅親王能夠保證水仙騎士不會協助近衛軍的單方面行動!”

“哦天啊陛下!您相信那個賣國賊嗎?”

國王更加不耐煩,他從寶座下的暗閣裏掏出一落書信丟到元帥臉上。

“看看是誰在為泰坦軍情局傳遞情報!這是從你的書房裏搜出來的,你還好意思污蔑為了王國不辭辛勞遠赴敵營的洛雷托馬斯侯爵!”

“不!不!”范寧迪瘋狂地搖頭,他的手已經按住執掌多年的元帥劍柄。

“這才是污蔑!陛下!這才是最無恥的栽贓陷害!”

國王無動於衷。

“這要到戰後才能查個水落石出了!不過……你必須卸下元帥劍,交出禁軍軍旗和指揮權。”

“如果我不同意呢?”老人突然冷靜下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敵人和賣國賊佈設的陷阱。

地拉那十一世徹底失去興趣,他朝宮殿中的禁衛示意了一下,士兵們在猶豫片刻之後還是猛力按住老元帥的臂膀。

“你不交出指揮權……你就是國家的罪人,歷史會讓後世子民稱呼你為賣國賊!”

“哈哈……”老元帥無奈地笑了笑,侍奉一個昏庸至極的君主真是一件荒唐透頂的事。范甯迪輔佐兩任國王,一生軍旅生涯從未愧對國家和國主,可現在,他被效忠一生的國主指為賣國賊。

元帥望瞭望縮在宮殿左邊的官僚,那是主戰派的集體,他們只是一群沒有頭腦的愛國主意者,現在看來,這群人多少有些嘩眾取寵。元帥再看右邊,那是主和派的群體,這些傢伙多半是宗教瘋子、有嚴重宗教歧視傾向的精神病患者,所以說……

“你們才是國家的罪人!”

國王猛地砸出權杖,老人被打得頭破血流,但他仍然一分不讓地瞪視著罪人們。

在宮殿中的某個角落,籠罩在黑紗中的占卜師放下幕簾,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裏,面對身旁那位必恭必敬的侍從,占卜師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你還在等什麼?去告訴你的上司,一切障礙都已排除了!”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6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七章

5月初,就在奧斯涅親王遭遇刺殺之後的那個星期,持續混亂的維耶羅那突然平靜下來。城衛部隊相繼離開街壘和重要的路段,市民和商人再次湧上街頭,藝人們又奏響音樂,吟游詩人的詠歎調也恰到好處地回應著初夏時的風景。

在見證一場突如其來的宗教狂潮之後,人們不禁懷疑——那段無法無天的日子到底有多少真實性?直到政府出面安撫那些旅居泰坦的異族僑民,人們才豁然發現,仇恨是那樣無稽,就像隔夜的紅茶一樣寡淡無味,可顏色卻又紅通通的,唬得人心膽俱裂。

奧斯涅親王先後接見了西葡斯商會代表和英格斯特商會代表,這表明泰坦的當權者終於要給兩國政府一個解釋。這個解釋被歸咎於“狂熱的宗教分離份子和頭腦不清醒的異教瘋子”兩國商務使節根本說不出什麼,他們都知道前一階段的突發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面對泰坦親王不算誠懇的致歉,雙方也只有接受的份兒。

到了5月中旬,軍情南方分局最終公佈遇刺事件始末,但卻隻字未提前因後果。市民階層只知道有人對南方英雄的性命感興趣,而大部分不知就裏的貴族也在猜測誰有那麼大的膽。

其實,西葡斯公主卡捷琳娜唐霍爾妖斯的膽子並沒有人們想像中的那麼大,她在聽聞刺殺失敗的第一時間就帶著唯一一名護衛避入法蘭,至少在法蘭人眼裏,這位公主是值得信賴的夥伴。

奧斯卡對這件事只是一笑置之。這多少都令他的部下感到奇怪。

就連近衛軍統帥都讓親王殿下記恨至今,可他對西葡斯公主地罪過卻不甚擔心。南方分局長亞寧切爾曼已經策劃了一系列針對西葡斯王國的報復計畫,可在還未進行實際討論的時候就被親王殿下否決了。切爾曼將軍不得不提醒狀似滿不在乎地小親王。

“您的年紀不小了,得為自己地生命負責任。”

奧斯卡就點了點頭。他吩咐部下。

“把卡捷琳娜約出來……還有那位英格王子。”

“一塊兒嗎?”

親王換上了出門的裝束。

“沒錯!就是讓他們坐到一塊兒。”於是,奧斯卡就丟下一眾軍官出門了,沒人知道他去哪兒。

在距離水仙郡和博多加省只有一步之遙的東南邊境上。斯洛文裏亞王國集結了地方上能夠調動的全部軍隊,這支軍隊只有可憐的十余萬人,甚至還未集結在一塊。雖然王國軍中地騎兵數量還是相當可觀,但與水仙騎士的陣營比起來,斯洛文裏亞的王國騎士就像學院畢業生一樣清澀幼稚。

當一個國家集團受到威脅的時候,這個集團因利益歸屬或利益走向通常會分出兩座陣營。一派主戰,主張把悍然入侵的敵人全部宰掉(主戰派的論調永遠都是這種癡人說夢的味道);另一派自然主和,即是以出賣國家利益為主題,換得侵略者的認可和同情,為國家爭取和平環境。

主戰派不必理會。這類人在歷史上除了留下清名之外再沒更大的作為,而與之相反的是,東西方地主和派都是陰謀家、賣國賊、厭戰份子、投機份子組成的集體。他們的所作所為要比主戰派實際得多,尤其是在一場大戰不可避免地時候。

泰坦軍情局在斯洛文裏亞的活動並不算多麼隱秘,這些密探甚至公開在國王的宮廷裏走動,這得歸咎于斯洛文裏亞的當權者並沒有抵禦泰坦地決心。基於這一點。軍情密探很快就在這個王國的當權者中找到一位合適的代言人。

5月16號,洛雷托馬斯侯爵帶著一封印有斯洛文裏亞國王印信的乞和密件抵達維耶羅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作為泰坦的官方代表在“南岸旅社”秘密接見了他。值得一提的是,宗教自由政策已在斯洛文裏亞推行了數百年,不管這個制度是好與是壞,至少它在一定程度上深入人心,即使是對此不滿的狂熱份子也沒有理由把兩個神明之間的對抗上升為宗教恐怖主義。但這種溫和的對峙是貴族階級的內部事務,具體放到民間,比方說橫斷止,脈一側的兩個村子,上山村信奉光明神教、下山村信奉真神,這就不好辦了!兩個村子可以為一塊桃樹林的歸屬進行曠日持久的血鬥,這種爭鬥可以導致綿延數代的仇怨,當其中一個村子獲得某位貴族大佬的支持,流血事件便會上升為屠村行動,而且,這種事在斯洛文裏亞屢見不鮮。

“所以……斯洛文裏亞要獲得發展、要獲得與西陸國家同等的政治地位,就必須解決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帶來的混亂局面!”奧斯卡一邊說一邊打量對面的外國人。

洛雷托馬斯侯爵已經上了年紀,他留著銀鬍子、嘴唇乾裂,手裏捧著一頂禮帽,面相誠惶誠恐,對泰坦親王說過的每一句話只回答一個字——“是”或者……“您說的對極了!”

與一位泰坦親王比起來,斯洛文裏亞還沒有一位貴族值得與其相提並論,若是在這位泰坦親王的頭銜裏面再加上安魯家長和近衛軍元帥!我的天哪!連斯洛文裏亞國王見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都要急匆匆地下跪。

說到下跪可能誇張了一點,可若是家門前出現一座安置二十萬水仙騎士的兵營,又在另一側出現了一座十余萬近衛軍士兵組成地龐大集群。別說是下跪,讓斯洛文裏亞國王投海的話他都肯。所以說,這位國王並不精明。他早已失去了祖先的開拓精神和好戰地熱血,他被安魯人的不友善和即將面臨地戰爭嚇破了膽。按照主和派的說法。若是與泰坦和安魯撕破臉,在巴勒幹半島這個遠離世界中心的犄角旮旯,斯洛文裏亞只有待宰的份兒。

沒人希望在早上醒來的時候被擺上屠夫地案板,儘管主戰派籌集了大量的戰爭資源並且得到一部分民眾的支援,可軟弱的國王還是與希冀平安的大臣們準備了一份喪權辱國的和約、派出了媾和的密使。然而……歷史喜歡開玩笑、也喜歡拿人類的命運過禮拜天。

5月16號就是一個星期天,奧斯涅親王連看都沒看就在一式兩份的《泰坦——斯洛文裏亞永久和平協議章程》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又當著斯洛文裏亞國務大臣地面把自己擁有的這份象徵和平的檔投進壁爐裏。不多一會兒,和平就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哦啦……”奧斯卡在目送和平灰飛煙滅之後便愜意地攤開手。

“既然和平地問題已經解決了,咱們就來談談戰爭!”

洛雷托馬斯侯爵並沒感到多麼震驚,他把自己的那份協議收到公文袋裏,國王交給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討論的事情就與昏庸地國主沒有半點關係。

“這份協議能為我的進攻部隊爭取多少時間?”奧斯卡指了指外國人的公文袋。

——------—------—------------——---—---—---—---—---—---—※※※

老侯爵仔細想了想,他朝泰坦親王搖了搖頭。

“我的國王會像信奉神明一樣信奉您賜予的和平,但那些主張跟您作對的人……他們控制著大部分的王國軍,我只能由王國首都間接影響他們的佈置。”

奧斯卡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他眉宇深沉地打量著外國使節。

果然,感受到無形壓力的老人最終還是放棄了試探,他湊近親王殿下耳邊。

“馬拉托爾要塞一線的指揮官是我的女婿。雖然他是堅定的主戰派,但他畢竟是我的女婿。”

“馬拉托爾要塞一線?”奧斯卡狐疑地瞪大眼睛,他瞄了一眼攤在桌面上的燈塔計畫步進示意圖。馬拉托爾要塞並不在計畫預定進攻的鋒面上,它在斯洛文裏亞王國的東北方,面向原屬波西斯摩加迪沙部族的安納托利亞大平原。這處地域並不是奧斯卡的主攻方面,但他用三十余萬人吸引斯洛文裏亞王國軍主力的同時,在這個王國的東北方預備了剛,剛完成整編的紅虎方面軍。

“如果您在東南方發動佯攻的時候遇到頑強的抵抗……我是說如果,那麼您在東北方佈置的突擊集群就容不得半點閃知“。

精明的老人從泰坦親王的眉宇之間就已讀到自己的猜測極為正確。奧斯卡不置可否地舉起酒杯,可當他的嘴唇碰到酒液的時候卻又放低了杯子。

“您是說……針對馬拉托爾要塞一線的突擊也有可能遇到麻煩?”

“不!”洛雷托馬斯侯爵微笑著搖了搖頭,樣子就像一頭老狐狸在炫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我不是說過嗎?負責馬拉托爾要塞一線防務的指揮官是我的女婿,他是主戰派的一員,可給予他一切的人卻是我,若是沒有我,他一輩子都只是一個平凡的陸軍上尉。”

“說點兒實際的!”奧斯卡不耐煩了。

“是你授意他以主戰派的面目……”

“沒錯!”斯洛文裏亞的國務大臣笑得極盡狡詐。

“他若不是一個堅定的主戰派,他就不會是馬拉托爾防區的指揮官。”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紅虎若是在這個方向發動襲擊,您的女婿會給我的騎士行個方便?”

老侯爵擺了擺手。

“作為斯洛文裏亞近百萬光明信徒的解放者,您大可把話挑明。應該說……當您的騎士意欲投入戰場的時候,我的信徒會為您打開國門,而不是製造方便。”

奧斯卡聳了聳肩,他沒有自以為是的習慣,所以那個“斯洛文裏亞的宗教解放者”權當笑談。可不管怎麼說,泰坦親王還是從他地座位上站了起來。

“朋友!讓我們為自由的光明神信徒而乾杯!”

乾杯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巨大地舞場晃動著無數穿戴藍色近衛軍制服的身影。泰坦帝國地軍人們就要踏上未知的征途,他們有必勝的信念、有掃除前進中一切障礙的勇氣和決心。

南方集團軍群總司令尤金穆布拉利格上將排開眾人。老人健步如飛,他只是疾走數步便利落地登上排滿樂手的舞臺。

“帝國軍人們!”老將軍放開喉嚨,喧鬧地舞場立刻安靜下來。

“喝過壯行酒,接下來我們該幹什麼?”

“找個女人!蹂躪她一整夜!”一名膽大如虎的軍官在席間高聲叫喊。

尤金將軍在等會場上的哄笑平靜下來之後才娓娓開口。

“還不是時候年輕人!接下來我們要明確此行的目的和意圖,並不是我們的作戰計畫上描述的那些!”

會場徹底安靜。泰坦帝國的軍人們垂手肅立,他們的女伴和酒杯都被丟到一邊。

“斯洛文裏亞,大海!那將是我們目的地!可這個我們從未瞭解過地地方並不是我們的終點,佔領他的意義也不是寫在燈塔計畫最末頁地書面內涵。“尤金將軍邊說邊擎起一枚銀亮的神教標記。光明神薩普留西斯被鑄成男人的形象,這個形象令在場的軍人們肅然起敬,虔誠地信徒已經在胸前劃下祈禱的手語。

“在斯洛文裏亞,神教信徒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他們被信奉異教的貴族奴役著,被信奉異教的民眾欺淩著!數百年來,斯洛文裏亞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並不是聽上去的那樣自由。信仰自由的代價就是神教子民的苦難!無窮無盡的苦難!統治者為信仰課稅、為信仰製造流血事件、為信仰製造民族壓迫、為信仰製造了世間的一切不合理、不平等、不公平!”

“不!這樣不對!”舞場上的軍官裏面終於爆發出一聲憤怒的呼喊。

南方集團軍群總司令向那個發出怒吼的方向點了點頭。

“是的軍人們,這樣不對。光明神是世間一切崇高的象徵!”尤金將神像舉過頭頂。

“薩普留西斯是我們的生之父。是創造世界、構建精神的最高神!他的子民皆兄弟、他的信仰皆神聖!在今天,我們要立下誓言,我們要驅逐盤踞斯洛文裏亞的異教魔鬼,就像四百年前我們與安魯並肩作戰、驅逐強大的波西斯人一樣!”

軍人們的呐喊響成一片。他們揮舞著拳頭、揮舞著兵器,他們滿口酒氣、目光渙散,他們被莫名其妙的憤怒衝昏頭腦,他們只知跟隨統帥大聲宣誓,誓把斯洛文裏亞的異教信仰連根拔起、誓把斯洛文裏亞的異教城鎮化為廢墟、誓把斯洛文裏亞的異教徒綁赴火刑柱、讓那憤怒的火焰燒上半個月。

“是的,半個月!也就是說我們只有十五天最遲是十六天的時間!”尤金將軍將神像立在樂隊指揮放置樂譜的架子上。

“這是我們的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規定的時間,我們要在半個月內佔據整個阿勒幹半島!大家知道這個時間意味著什麼嗎?”

軍人們沒有回答,他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阿勒幹半島的實際面積相當於半個泰坦還多一些。

“這意味著我們的統帥並沒把傷亡、各種突發狀況和可能存在的頑強抵抗計算在這個時間裏面,這意味著當我們踏足萬惡的異教徒控制的地域時,我們只能前進、前進!不停的前進、不斷的前進!直到我們的每一個縱、每一個軍、每一個師、每一個團、每一個戰士都站在預示功成的即定位置上!”

近衛軍上將突然撥出自己的配劍。

“近衛軍!前進!”

偌大的空間立時爆發出軍人集體歇斯底里的叫喊,在堆積起來的巨大聲量就要震破耳膜的時候,人群知趣兒地放低聲勢,南方軍總司令笑眯眯地站在指揮台前,他朝軍人們擠了擠眼。

“現在就去給自己找個女人吧,明天咱們就要離開兵營沖向戰場。”

又是那名大膽的軍官走進人們的視線。

“將軍!我們若是碰到異教徒的女人該怎麼辦?”

尤金上將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那就對她寬容一些!”

軍人集體再次爆發刺耳的哄笑!不過對女人是該寬容一些,尤其是在戰爭期間,可這種寬容往往伴隨奴役和強姦。泰坦軍人是羅曼武士的後裔,在羅曼武士的傳統裏面,這種事他們經常幹,因為勝利就意味著對財富和女人的支配權。比起政治,這才是戰爭的主題,要不然軍人們就會抱怨。

從台前退到幕後,尤金上將出了一身汗,他解開將校服的領口,刻意對滿身的勳章看都未看。

南方集團軍群總參謀長達答拉斯皮切中將為自己的司令倒滿一杯醒酒茶,他將茶杯捧到司令面前,可尤金還是無動於衷,老人朝正當壯年的參謀長攤開手。

“達答你相信嗎?我剛才竟然說了那些鬼話!我竟然以光明神的名義撒謊!早知道就該讓你去做這件事。”

“您比我有說服力!”達答拉斯眨了眨眼,他對老將軍的抱怨充耳未聞。

“再說……若是不給士兵和軍官們一個值得信服的理由,誰知道跑去斯洛文裏亞打一仗是為了什麼?咱們自然不能對他們說明出海口和那片地域的重要性,咱們只能用最膚淺的道理去感召軍人。”

“金幣和女人?”尤金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

“但願我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可我偏偏得知是你在軍內散佈斯洛文裏亞遍地黃金的謠言。”

參謀長攤開手。

“斯洛文裏亞盛產黃金,我們的軍人甚至從商人那裏得到了金礦分佈圖,他們知道自己該怎麼幹!”

“哦不……”尤金雙手捧面。

“他們會變成強盜、會變成強姦犯、殺人犯……而你就是教唆者。”

達答冷下一張臉。

“在與您定制燈塔計畫的時候您就應該清楚這一點,現在才開始抱怨是不是晚了點?再說您該指責的人是奧斯涅親王殿下,當然……如果您敢……”

“我為什麼不敢?”老將軍固執地仰起頭。

參謀長不屑地冷哼一聲。

“那您就去維耶羅那碰碰運氣吧!可別我也扯進去,我要跟隨部隊出發,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就會進入斯洛文裏亞一個被萬惡的異教徒控制著的國度。”

尤金別開頭,他討厭這種說法,可若是真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坦白他的怨怒……估計那位帝國親王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

如果說得再確切一點,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臉色確實不好看,在得知卡捷琳娜•唐•霍爾姆斯堅持將會面地點放在法坦邊境的時候……

這至少說明,西葡斯公主並不信任泰坦親王的合作意向,對英格人的態度也不算公平。法蘭是英格斯特的又一傳統勁敵,威廉王子出現在法坦邊境的時候也要多留神一下自身安全。想必法蘭人已經得知泰坦與他的一位盟友和一位敵人在討論什麼事情,而這件事卻沒有法蘭的份兒,這對嗜好爭勝鬥強的法蘭人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就連奧斯涅親王都在祈禱——當三方會談正式開始的時候,法蘭人千萬別出面挑惹是非。

西葡斯人將會場設在一處邊境兵站附近的莊園裏,其實……兵站只是好聽一點的說法,沒見過世面的人一定會認為那座巨大的木寨是法蘭人的要塞設施。在泰坦這方面,帝國近衛軍為這次三國峰會準備了一個地方守備軍和一個獨立騎兵旅,當奧斯涅親王殿下的車隊進入邊境共管地帶的時候,這兩支部隊便開始向法蘭人的兵營靠近。

遠道而來的英格王子可沒有泰坦人的地利之便,威廉只得乖乖跟在奧斯卡後頭,樣子就像泰坦親王的隨從。不過這位王子從來就不是主角,在國內他也是王室中間的一片綠葉,多數時候都只起到陪襯鮮花的作用。

會見地點是莊園的羅曼式主屋,有高大的拱粱和大理石立柱。穿著傳統宮廷禮服的卡捷琳娜唐,霍爾姆斯似乎已經完全擺脫傷痛,她提著裙擺走下潔白的羊毛地毯,直到泰坦親王和英格人的馬車在院落中停穩。

“要勞動一位尊貴地女士出來應門……這可真是罪過!”奧斯卡在下車的時候誇張地叫了起來,威廉王子跟在身邊。拘謹的英格人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他與西葡斯公主地目光一觸便各自轉移視線。

奧斯卡踩著花瓣和羊毛地毯一直走進主屋的大客廳。主人家準備了酒水和自助餐,泰坦親王在挑揀食物地時候與卡捷琳娜公主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說的無外乎天氣和當地的地理人文。

很難想像西葡斯公主竟然沒有局促不安、也沒有任何尷尬地舉止,她笑得像三月間的玫瑰。肢體語言活潑生動像冬眠過後的松鼠。不過這只是表面現象,當奧斯卡有意無意碰到她地手指時,卡捷琳娜便突然變為受驚的鳥雀,連招呼都不打就倉皇跳到一邊。

奧斯卡對這項認知很感興趣,經過一番不著痕跡的論證。他就發現一個事實……卡捷琳娜害怕他的碰觸。她會慌亂、她會臉紅、會在一段很短的時間內失去語言和行動能力。泰坦親王有理由相信,傻女孩兒在為做過的錯事而內疚。

不過……卡捷琳娜僅僅只是內疚而已。她是女人,她在左思右想之後才搞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與安魯合作開發斯洛文裏亞以及黑海地區,對她的王國只會有利,而無任何消化不良之類的反應。而英格人,卡捷琳娜早就把“海狗”看清楚了,若是不給這群食肉動物一份新鮮的熱餐,他們就會蜂擁而上去搶去奪,那個時候反倒不好辦。西葡斯還沒做好再一次與英格人進行海上決戰的準備。

既然卡捷琳娜已經想到這裏。我們不得不問一句。

“為什麼要刺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個始作俑者?”西葡斯公主地回答有些含糊,她會說。“我恨他!”或是“不管為什麼。奧斯卡肯定該死!”

也就是說……刺殺泰坦的行動完全是卡捷琳娜一相情願的思路,在事後她便得到國王地嚴厲批評,就連那位教導她入主埃塔的王后陛下也在事後公開質疑她的思維方式、或者是想像力。所以……我們相信來自上峰的壓力才是促使卡捷琳娜•唐•霍爾姆斯加入這次會約地根本原因,若是讓她本人做決定……她會選擇這輩子都對奧斯卡避而不見。也許這才是對初戀情人的最終解決辦法,可大家都知道,卡捷琳娜選擇了一個笨得離譜的方式,她與奧斯卡之間只剩下一段可有可無、淡漠遙遠的記憶。

所以,對於卡捷琳娜這樣的笨女人,奧斯卡根本沒有心思仔細打發她。泰坦親王用半個小時的時間便確立了西葡斯在黑海和亞德里亞海之間的勢力範圍,他沒給公主殿下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一切都按事先約定的計算,為了在新的勢力範圍站住腳,西葡斯要向泰坦和安魯無條件開放直布羅陀海峽以及屬於該國的港口和岸基設施。

至於英格人,在書面協議上看,英格斯特似乎並不需要為到手的即得利益付出什麼,但泰坦親王卻反復強調一點,那就是進出口貨物的稅率問題。英格人可以在四通八達的愛琴海沿岸地區設立商務代辦場所,同時必須放棄兩地海關的稅差,這個差將完全由泰坦賺取。

更進一步,既然安魯已把打造遠洋海軍排上日程,那麼英格人也不能坐在船上看熱鬧。安魯可以借由雇傭兵的方式支配部分黑海亞德里亞海水域的英格海軍,由英國皇家海軍部向安魯海軍局借調水手和資深船長,用以彌補安魯海軍崗位上的領導空缺。

儘管這項計畫放在長遠來講並不見得對安魯多麼有利,可在一支近代遠洋海軍還未成型的初級階段,一個重量級的導師可以令整個事件的發展進程縮短半個世紀。

不管怎麼說,對海上會盟最滿意的還是英格人,英格人只需出讓部分關稅和部分精兵強將就可以獲得一大片尚未開發的貿易區域。這對黃金敏感至極的斯圖爾特王朝來說是在挺進遠東的旅程上邁出了一大步。

雖然陸上的古絲路還是沒有完全貫通,但波西斯帝國即使在解體之後仍是世界第一商品集散地,當代人甚至根本計算不出這條貿易路線上蘊藏著的商機。

也許,英格人中的戰爭販子會認為西葡斯拿走地那部分海域純屬多餘。可威廉王子已經領教了泰坦親王的小氣。當談到英格斯特有無可能獨享商貿利益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明確表示。

“若是那樣地話……就請貴國與法蘭和西葡斯徹底分出勝負之後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威廉可以把泰坦親王的說法理解為慫恿,慫恿英格人發動新一輪海上爭霸戰;也可以把這種說法理解為脅迫。以西葡斯和法蘭在地心海地軍力脅迫英格退出競爭,公平參與遊戲。按照正常的思路。奧斯涅親王傾向第二種態度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可在威廉看來,泰坦帝國這位新近崛起的豪強人物是個徹頭徹尾的擴張主義者,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擴張領土地機會。

——------—------—------------——---—---—---—---—---—---—※※※

不管英格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發動對法葡的海上戰役,勝利的一方都會面臨來自泰坦的壓力。而失敗的一方就會留下大量的勢力真空,這個時候的泰坦還能與英格保持一致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多半會在戰爭期間便投注籌碼,那樣一來……誰勝誰負還真說不定。所以……威廉幾乎不假思索地簽下協議,即使不能獨享利益,他也代表國家做成了這筆一本萬利的大生意。

可唯一令英格王子感到奇怪的是,泰坦親王在雙邊協議上加入一項附議,他要求威廉斯圖爾特必須在維耶羅那舉行婚禮。

“所以……您是認真的?要不然您不會把這一項寫進協議!”

奧斯卡就鄭重地點了點頭。

“當然是認真地!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你若是不答應,這份協議隨時都有變成廢紙的可能!”

“不瞞您說。這種事我可決定不了,甚至連我的父王也決定不了!按照我國律法,我地未婚妻要獲得上議院半數貴族議員的認可……”

“他們面前橫陳一片黃金海岸!”奧斯卡打斷英格王子的話。

“相信我!即使你像我一樣娶了一位異教徒,貴國的議員也會毫不猶豫地接受她,這世上沒人會跟黃金過不去!”

“那麼就是說……您要嫁女兒嘍?”威廉已經露出一副興致勃勃地表情,若不是外界傳聞女高音歌唱家是這位泰坦親王的禁臠。他相信早就會讓迷戀至極的人兒變作自己的未婚妻。

奧斯卡彈了彈煙灰,看來他的假想很快就會變為現實。

“沒錯!我要嫁女兒了!”泰坦親王渾身舒泰地靠入沙發,這種感覺就像觀望盆栽開花結果一般愜意。

“這雖然是頭一遭,可我絕對不會委屈你和貴國王室!當你和我的養女走進教堂的時候,伊利莎白就會擁有獨立的封號和封地。你會娶到一位真正的泰坦公主,這一點毋庸置疑!”

“呵呵……”威廉斯圖爾特突然笑了起來,他朝奧斯涅親王擺了擺手。

“殿下,我得提醒您,附名嫁公主這樣的事可不是您能解決得了的……您還不是泰坦帝國的皇帝!”

“我會是的!”

“您……您說什麼?”

奧斯卡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是說……我的女皇陛下一定會促成此事,她對我國與英格斯特的關係十分重視。”

威廉謹慎地打量著口出狂言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他不確定對方是脫口失言還是心中有意為之!如果安魯家長真的有那種打算……

說這些還早了一點,就在與會三方認為再也無事可談的時候,法蘭人終於出現了!奧斯涅親王和西葡斯公主頗為無奈地迎接了法蘭使節,由這位使節的身份就能看出法蘭宮廷對三方聚首這件事有多麼關切。

韋特內克裏騰森親王,當代法蘭攝政王的親叔叔,是法蘭克裏騰森王朝老一輩的實權人物中最為堅定的反坦份子。這個老傢伙在面對一屋子的年輕人時甚至沒有行禮,他大模大樣地坐到主位上,用自帶的茶具備好飲品,然後又說了些以老賣老、冠冕堂皇的場面話,直到莊園主人塊要放晚餐的時候才從那具沙發上抬起屁股。

奧斯卡攥著拳頭,他已經對這位不速之客的傲慢和無稽忍無可忍,在頂撞對方幾次之後他終於變了臉色。

“閣下!咱們實話說了吧!斯洛文裏亞已經形成約定的利益格局。這個過程不幹貴國地事,法蘭想要什麼?”

韋特內克裏騰森親王不屑至極地打量著年輕的泰坦親王。

“我會向貴國女陛下遞交正式的外交照會說明我國對待此事地看法。”意思是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配知道。

奧斯卡摸了摸鼻子。他也不想跟這條頭腦不甚清醒的老狗糾纏下去。

“那麼好吧!需要我告訴您女皇陛下地住址和信箱嗎?”

老親王冷哼了一聲。

“貴國女皇陛下若是還有理智。就會追究你和你的走狗悍然入侵一個主權君主國的法律責任。”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

“這算是法蘭的威脅嗎?”

“這只是一個傳統友鄰的忠告!”克裏騰森親王用他地手杖敲了敲地板。

“而威脅是另一方面的內容!比方說……第二次反坦聯盟?您覺得這個稱謂是不是很動聽?”

奧斯卡望瞭望垂頭不語的西葡斯公主,又看了看面帶微笑的英格王子,現在就是考驗盟友的時候了。

泰坦親王托住威廉的手臂。他對搞不清狀況的法蘭王室特使笑了蕪

“閣下!大家都很忙,我就不送了!不過我也有個忠告,您若是有機會出門洗浴,切記兩件事!一,離英格人的馬車遠一點,我不確定哪輛車裏藏著煙花爆竹;二,不要進西葡斯人經營的浴室,我不確定裏面的女奴是不是藏匿起來地宗教狂熱份子。”

老人甩了甩手,他在將室內眾人怒瞪一遍之後才憤而轉身離去,不過他在經過埃塔主母身邊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他只送給卡捷琳娜公主一個片語——“見利忘義!”

西葡斯公主突然攔住法蘭親王。

“閣下”第二次反坦聯盟,這個稱謂。對我國來說已經不合時宜。”

法蘭宮廷特使大瞪著眼,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高昂著頭走出會客室。

在告別的時候,奧斯卡捧著卡捷琳娜地手背動情地重重一吻。他對她說。

“謝謝你!我是指……這一切!”

卡捷琳娜皺起眉頭,她的目光在瞥見泰坦親王脖頸上的那塊紅色勒痕之後便迅疾離去。

“不客氣……”

奧斯卡打量著對方的神情,他讀不懂卡捷琳娜,也不想花費不必要地心思去搞清楚這些事情。她錯就讓她錯下去,她若是期望正常交往……泰坦親王也會歡迎。西葡斯公主……泰坦親王,這就是他們的關係。奧斯卡早已不是那個衝動莽撞的少年犯,他隱忍不發又或埋頭裝傻的目的只有一個,但現在是801年的5月份,他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心之所向、靈魂歸依。

在他看來,人生該走到哪里才是終點仍是需要探討的問題,可有件事他已異常清晰,在當代的世界格局和泰坦的政治台基上,他需要一個新的立足點才能全面施展抱負和所有的雄心壯志。其實……奧斯卡的抱負和雄心壯志並不是奪取那個至高無上的座位,而是帶著他的騎士去領略大千世界的萬種風情。就像近在眼前的斯洛文裏亞、蒼翠如地衣般的亞德里亞海、孕育人魚和無數美麗神話的愛琴海,這一切都會被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刻上猛虎與水仙的印記。

實話說……這種事是不是隨便想想就能令人興奮莫名?

“但……這樣安排到底是好是壞呢?”亞寧切爾曼的沉吟吸引了奧斯卡的注意。

“你指什麼?”泰坦親王迷惑地望了過來,與英格斯特和西葡斯的三項聯合是經過反復論證過的。

軍情南方分局長瞪大眼睛。

“您是真不清楚還是在裝傻?”

奧斯卡已經有點氣惱了,還沒有人這樣質疑過他。

“亞寧!你總得讓我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對了?”

切爾曼將軍攤開手。

“我的殿下,這本是您的家務事,我不該過問!可您若是堅持將伊利莎白小姐嫁給那位威廉王子……那孩子可怎麼辦?”

奧斯卡突然做了個一切暫停的手勢。

“孩子?哪來的孩子?”

“您不知道?”亞寧突然湧起一真大事不好的感覺。

“到底是怎麼回事?”奧斯卡猛地揪住對方的衣領。

“負責護衛伊利莎白小姐的密探回報說……小姐常去那家診所給她開了一個月的包胎藥!我……我以為您一定知道……”

奧斯卡顫顫巍巍地收回手,一時間他也失去思維的能力。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6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六章

天氣晴朗,只有一條長長的、稀疏的雲線橫貫長空。在天穹之底,水仙平原隨著季節和氣溫的回暖變換著絢麗的色彩,一望無際的田園中間聳立著農戶的紅瓦尖頂,濃綠的葡萄田裏有載著農工的大篷車往返穿行,馬鈴叮噹、清脆悠遠。

坦貝索斯城是水仙郡西方邊境上最大的一個市鎮,是安魯領地與帝國內地的商品貿易集散地,也是泰坦帝國東部國道線路上最後的結點。

這座白色花崗岩堆砌的城市成型於教曆四世紀晚期,最早一任安魯公爵建立了大市集,用以交換帝國的物資,在經歷無數個歲月之後,坦貝索斯仍是市集,但它的功用已經拓展到屯兵基地、後備役試煉場、與帝國內地直接進行對話的經濟文化中心。

在坦貝索斯城灰白色的老城牆上,我們很少見到刀兵傾軋的痕跡,波西斯人在安魯立足東疆之後就未曾攻到這裏。安魯人一直把坦貝索斯當作最堅實的後勤補給站和兵員保留地,因為這裏的商品經濟異常發達,附近地區的城鎮鄉村沒有遭遇過兵火的洗禮,人口基數在整個水仙郡最為稠密。

在今年三月中旬,水仙人都知道這不是傳統徵兵季,可紅虎的到來無疑給街道上無所事事的小夥子們打了一針強心劑。當大名鼎鼎的紅虎衝鋒軍開進城門的時候,附近地區的青壯年勞力紛紛湧到街邊,他們穿得都很少,刻意露出鼓起的胸肌和粗壯的胳臂。

“這又不是選美!”紅虎軍長無可奈何地對同僚打趣兒。但他知道當地人對這次家主特許地徵兵計畫有多麼看重。如果不是地方的軍事統,治局控制得當,徵兵現場一定會變成武鬥場,從各地趕來的小夥子們誰也不讓誰。

這一次。年齡在24歲以下地小夥子們要失望了,繆拉中將已經公佈了只限定在這次徵兵企劃上的條例。

第一兵員年齡在24歲以上、35歲以下。換句話說紅虎只要老兵;第二,准許退役人員、退伍軍人進行遴選,一經核准,均以小隊長以上級別帶兵長官安置;第三,品行優良、體格健壯;第四。不收女兵……

“所以……姑娘,你得到安魯哈啦大本營才能得到從軍地機會!”

老徵兵官慈祥地打量著面前這名身材高瘦的少女。

少女只得失望地點了點頭,老兵長就朝人群高喊了一聲。“下一個!”下一個是一名身材魁梧面相兇悍的高個子,但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左眼蒙著一塊黑罩。

“你叫什麼名字?”老兵長話音剛落,附近地徵兵官便圍了上來,大家都注意到這名兩米多高的巨漢,看這傢伙的做派就是戰場上的好手,只是不知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裏。

“德里拉漢!砒年加入布赫瓦爾德方面軍,於798年沙漠圍剿戰役重傷退伍!”大漢邊說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德里拉漢?”老兵長疑惑地重複了一遍。他已放下兵員登記簿。

“我是不是在哪聽說過你的名字?你在布赫瓦爾德方面軍服役的時候擔任什麼職務?”

德里拉漢挺起山峰一般健壯的胸脯。

“退伍前時任方面軍游騎兵第一師師長。“

“布赫瓦爾德方面軍游騎兵第一師……師長?”老兵長更加疑惑。

這個名頭他絕對聽說過,不過他的同僚已經驚叫出聲。

“我的光明神!你是德里拉•漢——沙漠之狐地指揮官!”

在場所有的徵兵官都丟開了面前排列等候的人群,早就聽說這次特別徵兵能夠釣到大魚,但大家怎麼也沒想到會在水仙郡地西方邊陲遇到聞名東方邊陲的沙漠之狐!附近的小夥子們和徵兵官把高壯的巨漢團團包圍。大家都像觀察稀有動物一樣打量著傳說中地游騎兵指揮官。

“我聽說德里拉將軍不是重傷不治了嗎?”

“我聽說將軍重新被大本營徵召了!”

“不對!將軍結婚了,在安納托利亞做生意發了大財!”人群交頭接耳地說著閒話,只有沙漠之狐的指揮官仍是不卑不亢,的樣子。

“好吧……你是德里拉•漢!”老兵長長出一口氣,他攤開了兵員登記簿,又不著痕跡地向身邊的同僚使了個眼色,一名機靈的通訊官立刻心領神會,他撥開人群向紅虎的臨時司令部奔了過去。

“你的眼睛不礙事了嗎?”老兵長擔心地打量著大漢。想當初,德里拉若不是傷勢過重,布赫瓦爾德方面軍又或是大本營都不會放走這樣一位足智多謀、勇冠三軍的騎兵指揮官。

德里拉淡淡地點了點頭。

“不礙事了……我有一名好妻子!”

老兵長恍然大悟,他興奮地搓了搓手。

“好吧,雖然您以前是位將軍、更是位英雄!可這兒是徵兵處,您還是得按規矩來!”

德里拉也沒說什麼,他知道徵兵處的長官接下來就要查驗體格,於是他便直截了當地褪下外裳,露出上身結實的橫肉。周圍的人群又發出一陣驚呼!沙漠之狐的彪悍軀體上遍佈刀痕劍跡和各種細碎零散的箭創,見多識廣的老兵長不用仔細打量就能知道造就這些傷害的兵刃。

“我的天……波西斯寬刃戰斧、帶放血槽的彎刀、三棱箭、四棱箭、那兒還骨折過……實話說了吧大個子!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德里拉沒有回答,他重又批上外衣。

“怎麼樣?我合格嗎?”

“合格!當然合格!”一個聲音突然闖入徵兵場地,負責維持現場秩序的騎士只是瞥了一眼便高呼一聲。

“有長官!立正……敬禮!”

繆拉和一眾紅虎軍官排眾而出,德里拉漢想向昔日同僚舉手致敬,可被繆拉一把扯住手臂。紅虎軍長欣喜地打量著比自己高了整整一頭的巨漢。說實在的,當聽到徵兵現場來了一頭沙漠之狐地時候,繆拉樂得差點蹦到桌面上。

“還記得嗎老朋友?上一次見面是在794年。我的方面軍司令把你請到聶魯達的基地,給我們這些菜鳥講解遊擊戰術!”

“呵呵……”巨漢尷尬地笑了笑。那時地繆拉確實是個菜鳥,可事過境遷,現在的他已是家族領內呼聲最高地一流戰將,而自己卻要從徵兵處重新開始。

“跟我來吧老朋友!我給你安排了一份苦差使,就看你敢不敢幹?”

德里拉漢兇悍的面孔終於堆起笑容。他知道自己做夢都在幻想的機會終於出現了,托紅虎的福、托奧斯涅大家長的福,沙漠之狐!世界上最優秀遊擊戰指揮官又要回歸那個充斥著血與火地世界,即便他要告別美麗溫婉的妻子兒女,但有些男人註定屬於戰場,即使是光明神也無法改變他的歸宿和命運。

到了四月中旬,繆拉驚喜地發現,在加入大量補充兵和預備役之後,紅虎已經具備了方面軍的規模和實力,缺乏的只是實際作戰能力和在短時間內統合隊伍、發揮集成作戰功用的優秀指揮官。

不過……看看繆拉身邊。從前的游騎兵指揮官德里拉漢拿著騎士團最高領袖費戈安魯底波第元帥的特別委任狀,沙漠之狐已經是紅虎方面軍輕騎兵團的遊擊師長。再看那個大耳朵、細脖子、長著齪牙留著髒亂捲髮的小個子,這傢伙也拿著騎士團最高統帥下發地文書。只不過這份文書是特赦令,赦免這個相貌醜怪的小個子前後七次的嚴重違紀事件!哦對了!他就是“瘋貓努貝斯”騎士團最著名地問題兒,你叫他“懶貓”、“饞貓”都行。只不過……不管是“懶貓”、“饞貓”還是“瘋貓”只要是貓,就意味著他有敏捷的動作、迅猛的攻勢、鋒利的爪子和異乎尋常地警惕性!忘了告訴大家,他是紅虎格鬥兵團第二師師長,已被提升為軍長的卡米爾雷阿倫就是他的頂頭上司。

——------—------—------------——---—---—---—---—---—---—※※※

接下來,繆拉身邊還有在阿魯哈啦大本營紅透半邊天的作戰參謀小格里菲斯將軍,據說前一陣子掃蕩整個安納托利亞大平原的戰爭計畫就是這個漂亮小夥子的手筆,可是……因為與幾個女人糾纏不清,費戈元帥就把他打發到紅虎躲上一段時間。

仔細算算,在場的將校不是常勝將軍就是出身大名鼎鼎的英雄部隊,只有一位例外,這位小姐是走了後門兒才進入紅虎,她是軍統當局第一副局長羅拉克勞夫斯特上將的女兒,也是費戈元帥家特拉維斯夫人的幹妹妹,這位小姐是安魯哈啦大本營最炙手可熱的軍務秘書,她自請調入紅虎,即使紅虎不招女兵也沒辦法不收她。

就在方面軍司令和無所事事的男人閒話家常的時候,內洛蒂克勞夫斯特上校便不耐煩地拍起桌子。

“先生們!該做些正經事啦!”

繆拉張了張嘴,但他又不知該說什麼,他從來沒與女人共事過。在場的男人們見司令員無話可說,便把放到嘴邊的俏皮話又咽了回去。

內洛蒂上校眨了眨湖藍色的大眼睛,攏了攏淺金色的短髮,最後她在整理了黑色軍統制服之後才攤開手上的檔。

“先說幾個數字給大家聽聽!”紅虎軍務秘書環視了一遍在場的男人……目前!我方面軍作戰兵員數量為30987人,方面軍司令部所轄文職人員304人,每軍配屬的建設工兵團和後勤保障團共計2207人,綜上所述……”

“上校!說問題吧!”繆拉揉了揉額頭,這些都是他早就爛熟於心的。

“是將軍!”內洛蒂不卑不亢地敬過軍禮。

“問題很明顯!尤其是新組建的兩個兵團!”

軍務秘書轉向站在角落裏的聖騎士。

“卡米爾雷阿倫將軍的格鬥兵團有一個師的預備役兵員,也就是說將這兩個師投入戰場還需要一段時間,要不然……格鬥兵團的總體戰鬥力會大打折扣。”

“再然後……”年紀輕輕的小姐又轉向一位中年將領。

“奧德薩,納德貝裏將軍的輕騎兵團有兩個師地預備役戰士,要把他們鍛煉成羅蘭朱列爾上校手下那樣的勇士需要更長的時間……”

“抱歉!我要發言!”一個渾厚地聲音突然打斷軍務秘書的話,所有人都望向高壯地德里拉•漢。

“訓練一支成熟的遊騎兵師團並不需要太長時間。我認為有六個星期就足夠了!”

繆拉滿意地點了點頭,既然水仙騎士團最著名的游騎兵指揮官已經立下期限,那麼這件事就算板上釘釘。在訓練和指揮游騎兵這個問題上。沒人比沙漠之狐更具發言權。

“那麼就剩一個問題了!”內洛蒂聳起小巧的鼻子。

“巴巴拉蕭伯納將軍的第一重裝騎兵旅一直是個獨立建制。可現在我們有原屬阿巴尼亞方面軍、肖卡克馮約將軍領導地第二重裝騎兵旅趕來助陣,那麼問題就是……是將兩個旅團合併成一個重裝強襲軍、還是各自保持旅級建制?”

“這個問題得徵求兩位旅長的意見!”繆拉端坐在自己的主位上,他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一個難題,將兩個旅團合併成一個重裝強襲軍,這自然會進一步增強紅虎的突擊力。但兩位旅長勢必要有一名退居二線。

“我傾向於將旅團合二為一!”巴巴拉蕭伯納將軍最先發言,在場的軍官們都輕輕點了點頭,兩個重裝旅和一個重裝強襲軍的意義自然不言而喻。

“是的!我也看好合併!”來自阿巴尼亞方面軍的肖卡克將軍也附和起來,不過他平時可不愛說話,即使說話也不會超過三句。

“那誰來擔任軍長呢?”繆拉注視著兩名將領的眼睛。

“他!”

“他!”

兩位騎兵旅長竟然不約而同地指了指對方。

“拜託!軍長只有一個!”繆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儘管他在心目中更傾向讓自己熟悉地巴巴拉蕭伯納擔任軍長,可沉默寡言的肖卡克也是好樣的!

從安魯哈啦大本營送來地履歷表上看,肖卡克,馮約參加過田場大大小小的戰役,親自指揮過其中的引場,是一位真正的百戰將軍。儘管這136場激戰有輸有贏。可作為一名騎兵指揮官,在參加了百場戰役之後仍未重傷退役或是光榮犧牲地還不多見。在繆拉印象中,過往的水仙名將裏面有這種戰績的只有肖卡克一個人!

“所以……你們倆個也不用推讓了!”紅虎總司令終於下定決心。

“新的重裝強襲軍由巴巴拉蕭伯納少將擔任軍長,至於肖卡克將軍……你該發現了吧!紅虎缺少一位元節制全部作戰部隊的騎兵指令長。”

“是司令!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少言寡語的肖卡克終於難以抑制地興奮起來,之前他只是一個旅長,指揮五千人的部隊衝鋒陷陣。可現在。他是紅虎三萬餘名將士的戰場指令官,這個攀升是一種質的飛躍。

“那麼……就這樣!”繆拉拍了拍手,他轉向工作細心至極的軍務秘書。

“內洛蒂上校,還有什麼問題嗎?”

內洛蒂一邊吐氣一邊點了點頭。

“剛剛接到奧斯涅大家長的密信……燈塔計畫的最終定案!”

繆拉小心翼翼地接過那份牛皮卷軸,他環視了一遍在場的軍人,然後才轉向臉上寫滿期待的軍務秘書。

“回復家長……紅虎方面軍已完成整編!”  泰坦親王猛地甩了甩頭,他已儘量不去琢磨這些徒惹煩惱地事情,可只要進入意識空間他便發現自己思索的內容全是征戰。

“這樣不行……”奧斯卡敲了敲隱隱做痛的腦殼。他好像已經連續三天都沒離開過這間辦公室。

泰坦親王四下尋了尋,他撥開書桌上地地圖集和各種各樣的文件,然後他便發現藏在底下地餐盤。餐盤上放著隔夜的牛扒,似乎只被人咬了一小口。奧斯卡哦啦一聲,他不管不顧地抓起牛排大咬大嚼起來。

辦公室的大門突然響起沉悶的敲門聲,奧斯卡大叫一聲“進來”

剛剛獲得提升的軍情機要秘書莫爾特辛格少校推門而入,他讓過身體之後便有幾位侍者推著餐車走了進來。

“我在外面聽到動靜就知道您已經醒了!還知道您一定需要這個!”莫爾特少校邊說邊為親王殿下揭開餐車上地銀罩。

“哦啦……”奧斯卡看了看餐盤裏熱氣騰騰的熏肉酸芹菜,又看了看手裏那塊又冷又硬的牛排。在下一刻他就把後者丟到一邊。

侍者們為帝國親王戴上圍脖餐巾,又把餐刀和餐叉放到親王殿下手邊,奧斯卡立即就把刀叉抓在手裏,專心致志對付他的熏肉酸芹菜。不過這種狀況並沒持續多久,帝國親王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又在書桌上的檔堆裏翻找起來,在找到那份文書之後便一邊翻看一邊用餐。

陪侍在側的機要秘書下意識地看了看壁櫥上的座鐘,在看清時刻之後他不得不翻了個白眼。在奧斯卡錯愕地注視下,莫爾特奪走了他的文件,又把那份味道正宗的熏肉酸芹菜挪到一邊。

“這是怎麼了?”帝國親王好笑地打量著面色不愉的機要秘書。

“殿下!您說這是怎麼了?”莫爾特無可奈何地攤開手。

“您可不是南方分局地囚徒,您已經在這兒工作了三天三夜,期間只睡了十一個小時!”

“我睡了十一個小時?”奧斯卡驚恐地瞪大眼睛。

“我的光明神啊!這得耽誤多少事情?”年輕的帝國親王邊說邊把那份重要地軍情分析報告奪了過來。

“哦……”莫爾特呻吟了一聲,他又把報告搶在手裏。

“殿下,馬車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您得出門散散心,您不能老是工作。這不但損耗您的精力、威脅您的身體健康!而且……”

“而且什麼?”奧斯卡有些疑惑。

“而且您得為我們做部下的想一想!”莫爾特尷尬地吐出這句話。

“南方分局地同事們一直要求把您這尊神明請出辦公室,大家已經陪您連續工作了六十個小時,即使是鐵打的人到了現在也會疲倦欲死!這可不是正常的工作方式!”

“哦啦……”奧斯卡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我可是頭一次聽說老闆被下屬炒魷魚!”

莫爾特拿起親王殿下的外衣。

“凡事都有第一次!”

奧斯卡笑著點頭,他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時候又不小心跌坐回去。

“看啊!您虛弱得像剛剛出獄!”軍情機要秘書有些惱火地瞪著自己的頂頭上司,他恨親王殿下那種不管不顧的工作精神。

“好啦好啦!我認錯!快扶我起來……”奧斯卡邊說邊向難得的秘書伸出手臂,他在第一次見到莫爾特辛格的時候就知道對方是個好小夥子。

5月1日,這一天是維耶羅那當地的“草繩節”說起這個半官方性質的民間節日,維耶羅那市民總會興致勃勃地與你聊上半天。

所謂“草繩節”緣起於一個驚心動魄的戰爭故事。在三百多年前,控制維耶羅那的泰坦皇室與南方的法蘭人打了一場慘烈的戰爭,法蘭人包圍了維耶羅那,封鎖了萊茵河,城內守軍和市民缺水缺糧,不日便會打開城門向侵略者投降。

在危難之際,一個以編制草繩為生的年輕主婦挺身而出,她向守城將軍獻策,她編制的草繩又長又結實,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城內的守軍可以攀著草繩溜進曠野,在敵人背後發動偷襲。無計可施的守城長官接受了這名主婦的計策,女人便回到家,和她的孩子們用一天一夜的時間編制了一條又長又結實地粗大草繩。當夜,泰坦戰士攀著牢固的草繩摸下城牆。潛入侵略者的背後,並在黎明時分發動襲擊,這場奇襲自然大獲全勝。驚慌失措地侵略者以為援軍將至,他們很快便撤到多瑙河的另一邊。機智勇敢地婦女便憑藉一條草繩解救了故鄉和故鄉的人民。

維耶羅那人無法忘懷這項事蹟,便把婦女編制草繩的那一天定為城市的公共假日,用以紀念勞動人民創造的奇跡。久而久之,在5月1日編制草繩迎接全民假日地傳統演變成盛大的節日,用以歌頌勤勞、勇敢、質樸、不畏強暴等等勞動人民的傳統美德。換句話說。這就是少有的與貴族和宗教無關的節日——勞動人民自己的節日。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華麗馬車行駛在街道上,透過車窗,他看到歡樂的市民和沿街叫賣的小商販。市民們在家家戶戶的視窗都垂下一條長長地草繩,草繩上編著花朵和長青騰,春天一過或是行人一擁,草繩便便輕搖擺蕩、花簇飄香,遠遠望去刹是好看。

人們在5月1日並不單單編制草繩,由附近村鎮趕來的農人早早便準備了各種各樣的草編制品,從居家用地草欄草筐到女士孩童最為熱愛的草帽草蟲,勞動人民用一雙雙巧手編制出生活的美好幻想。連對幸福生活不明所以的奧斯涅親王都買了一雙草鞋、興致勃勃地在馬車上試了又試。

“這比皮靴舒服多了!”奧斯卡晃了晃套在腳上地大草鞋,不過立刻就有一股腐爛的味道鑽進他的鼻孔。

“我的光明神!我的腳發生什麼事了?”奧斯卡用力掩住鼻子。

軍情機要秘書強忍著頭暈欲嘔的感覺,他拎著皮靴的鞋帶。把親王殿下踩了三天的“空氣污染源”丟進車廂的壁櫥裏面。

“哦……”莫爾特長出一口氣。

“我的局長大人,您的雙足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從那雙大皮靴裏出來透透氣,換個人也會變作這種味道!”

“哦啦!”奧斯卡這才想起另外一件事。他掀起自己的領口向內聞了聞……汗酸氣和羊騷味兒混在一起的氣息差點把他熏暈過去。

“目標……最近的浴室!”奧斯卡果斷地下達指令,他的車隊立刻轉向一個喧鬧的街口。從來都沒把自己弄得這麼骯髒的小奧斯卡還恬不知恥地把領口向殺手之王的鼻子抖了抖,保爾立刻皺起眉頭。

“小臭蟲……離我遠點!”

說起浴室,在歷史上,對享樂的認知不甚明確的西方人根本不能體會沐浴可以帶來的快感,因為他們多半不會沐浴,除了教堂的禮拜日。

隨著波西斯帝國這個強盛文明集體的崛起和各種奢侈品的引入,沐浴早在教曆二世紀前後就已進入西方貴族的視線。

在維耶羅那,裝潢最美觀、價格最昂貴、服務最優越的浴室都是波西斯或西葡斯商人在經營。經過前一階段大清洗一般的宗教仇殺,現在的維耶羅那已經找不到完整的波西斯浴室,只有“哈邁提羅伊爾浴池”

還在正常營業,不過當然,這是因為主人家是深得波西斯沐浴文化真傳的西葡斯商人,而“哈邁提羅伊爾浴池”還有一位南方侯爵的股份。

我們都知道,奧斯涅親王並不經常出入公共場所,他的生活僅限於一個異常狹小的空間,這個空間裏面甚至連個抽煙喝酒玩女人的好朋友都沒有。所以,當奧斯涅親王走進貴族會所一樣富麗堂皇的公共浴室後,他就被這個地方的佈局徹底迷住了。

一隊侍者伺候尊貴的帝國親王換掉身上的衣裳,然後便由一名面孔白淨的女奴引領親王殿下走進最寬敞的一間浴室。浴室的四壁都鑲嵌著天藍色的瓷磚,屋頂還開著巨大的天窗,天窗上降落一團璀璨的光線,刺眼的陽光便點燃了浴室內所有的金器。

奧斯卡坐進四五米見方的大浴室,女奴們的按摩搓洗令他不斷叫著口頭禪。陪在小朋友的身邊的殺手之王四下打量一番,浴室光線通透,藏不住人,女奴們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紗衣,乍看一眼就知道這些衣不蔽體的女人根本沒辦法攜帶兇器……

“那麼……我在外邊等你!”

“不一起來嗎?”奧斯卡睜開眼,他詫異地望著保爾。

保爾搖了搖頭。

“這裏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位帝王地行宮。我可消受不起!”

奧斯卡聽著殺手之王的腳步聲越走越遠,他再次合上眼睛,女奴手上的動作令他昏昏欲睡。只不過……保爾剛剛地話觸動了小親王某根異常敏感的神經。哦對了!就是那句“這裏給人地感覺就像是一位帝王的行宮”……

腳步聲旋又響起,這次是一大群。伴隨女人的笑鬧和男人爽朗的喉音。奧斯卡微微睜開眼,一個熟悉的面孔在浴室地蒸汽中顯露出來,帝國親王無奈地呻吟一聲。

“光明神!快把這個異端打入地獄……”

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還是那副老樣子,他的黃鬍子連著大鬢角。

穿著一件詩人才會披在身上的罩袍。中年人在水池邊坐了下來,跟隨他的侍女卻紛紛脫下單薄的外衣,她們和池中的女奴混在一起,只不過手上的動作卻比這些浴室的奴僕還要熟練。

“殿下……您就這樣對待老朋友嗎?”

奧斯卡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舒泰,不過他還是用僅存的意志理清了頭緒。

“咱們可不是什麼朋友,再說……我知道你在這種時候為什麼會變作這副模樣了!”帝國親王緊盯著比現實年輕了半個世紀地阿爾普勒侯爵。

“若你還是副老狐狸的樣貌,鬼才會相信你!而現在這副和藹可親的嘴臉……至少會令人更易接受你,進而放鬆警惕!”

“這只是一方面!”阿爾普勒侯爵微微點頭,他彎下身軀,仔細打量自己在水中地倒影。

“人都渴望青春永駐!我要是知道會在六十多歲的時候變成那副又老又醜的怪模樣。我一早就會結束自己的生命。“

“哦啦!”奧斯卡朝大詩人潑去一大捧水花。

“你承認了!這是你偽造地幻覺世界!”

水花穿過侯爵的身體落在雕印暗花的大理石地面,奧斯卡又呆愣起來,這種視覺震撼多少都對一個正常人構成某種刺激。

阿爾普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殿下……何必對現實和虛幻過分執著?您可以把咱們的會面理解為一種溝通方式。”

“靈媒?”奧斯卡迷惑至極。

“據我所知那是和妖魔鬼怪互通訊息的禁忌法術。”

“哦不!不!”大詩人連連搖頭。

“那是光明教庭附會的說法,您認為那些飽讀神教經典的修士會知道靈力構成的世界是怎麼一回事嗎?他們只是胡亂猜想一番。再給威脅到光明神的人隨便安上一個罪名。”

“靈力構成的世界?”

阿爾普勒聳了聳肩。

“我來拜訪您不是為了這件事,您若是對靈媒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為您引薦我的夫人。”

“可她是占卜師!”

“都差不多!”阿爾普勒不耐煩地攤開手。

奧斯卡撥開一位侍女的乳房,那團不斷晃動的乳肉遮擋了他的視線。帝國親王仔細看了看大詩人的面孔,他不禁有些好奇。

“您……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阿爾普勒躡手躡腳地湊到親王身邊。

“有人要殺您!有個女人要殺您!”

奧斯卡呵呵一笑,他一把抱住左右的侍女,女孩子們被驚得一陣尖叫,劇烈的肢體活動激起大捧水花,淋得帝國親王一頭一臉都是水漬。

“這世上沒人能殺得了我!尤其是女人!”奧斯卡自信滿滿地吐出一句。

“那可不一定……”阿爾普勒擔心地搖了搖頭。

“這個女人或許就能不著痕跡地殺了您!她有與您同樣尊貴的身份和地位,她有與您的軍情局同樣前強悍的特情體系,她的丈夫也像您一樣擁有一群忠誠可信的軍人……”

“等等!”奧斯卡突然叫停。

“你是說阿萊尼斯要宰了我?”

“哦不!”阿爾普勒有些頭疼,他的形容顯得稍稍過火。

“雖然女皇陛下遲早會走上這一步,但還不是現在!”

“你什麼意思?”慍怒的帝國親王猛地拋開懷中的女體。

大詩人妥協似的連連擺手。

“您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咱們只談目前的形勢!”

奧斯卡的視線攫住對方地眼睛。在瞪視良久之後他才別開頭去。

阿爾普勒深吸一口氣,他得承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勃然而動的怒火確實把自己嚇了一跳。有那麼一刻,他懷疑面前的帝國親王會跳起來勒死自己也說不定。

“殿下!燈塔計畫遲遲未能推行……您覺得根本原因是什麼?”

“還用問嗎?”奧斯卡無可奈何地歎息一聲。

“西葡斯和英格斯特互不相讓,而海上強援地協助又至關重要,若是在沒有海上封鎖的前提下啟動計畫……很難保證斯洛文裏亞王室沒有漏網之魚。”

“恩!”阿爾普勒侯爵點了點頭。

“但是殿下,在您地心目中……傾向西葡斯多一些還是傾向英格斯特多一些?”

“當然是英格斯特!”奧斯卡不假思索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英格斯特處在上升期。是真正意義上的強力援助。而西葡斯……看看那些宗教狂熱份子把維耶羅那變成什麼樣子了?我們可以想見那些傢伙在他們國內會有多麼倡獗!所以……西葡斯不是一個合格的戰略夥伴,宗教領域的紛爭遲早都會把這個王國搞得四分五裂。”

“那麼……您覺得西葡斯人會瞭解您的這種心理傾向嗎?特別是那位卡捷琳娜•唐•霍爾姆斯公主殿下。”

奧斯卡突然瞪大眼睛,他將前前後後地對話思考一遍,直到這時他才明白自己的遲鈍。

“你是說卡捷琳娜唐霍爾姆斯公主殿下要殺了我?”

“您先回答我的問題吧!西葡斯公主、埃塔的主母是不是瞭解您在合作事宜上的心理傾向?”

“是這樣沒錯!”奧斯卡凝視著對方的眼睛,他突然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得更充分一些。

“其實,我們在三月份曾有一次秘密會晤,我向她如實闡述了自己的意見,若不是西葡斯開出的條件異常誘人,原本我是打算把這個不斷衰落的國家排除在巴勒幹半島之外的。”

“我能否有幸知道,西葡斯人到底允諾了怎樣誘人地條件嗎?”

奧斯卡想了想。其實這種事早晚都會叫人知道。

“如果我將西葡斯人的勢力引入亞德里亞海和黑海,作為交換,西葡斯人會對泰坦無條件開放直布羅陀海峽和地心海上的港口以及岸基設施。”

“看來我猜地沒錯!”阿爾普勒侯爵突然沉吟起來。

奧斯卡不耐煩地捅了捅大詩人的肩膀。

“喂!偉大的靈媒師!你倒是說話啊?卡捷琳娜是我合作夥伴,她為什麼要殺我?”

阿爾普勒無可奈何地苦笑起來。

“我的親王殿下,問題地答案簡單得令人髮指!西葡斯人自保有餘。擴張就已力不從心!他們只是為了制約英格斯特才會與您打交道,要不然……霍爾姆斯王室若是對黑海和亞德里亞海感興趣的話,早在無敵艦隊最強大的時候就會染指斯洛文裏亞水域,又怎會等到您施捨給他們?”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說……西葡斯人會認為,與其拿出直布羅陀海峽和地心海港口以及岸基設施的共用權,還不如讓斯洛文裏亞保持現狀,大家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奧斯卡搖了搖頭。

“這不可能!我是說泰坦對斯洛文裏亞的武裝佔領一定會變成現實!”

“這很有可能!”侯爵不懷好意地望了帝國親王一眼。

“只要把燈塔計畫最堅定的執行者清洗出局,那麼帝國中央就會收回這個執行者的一切權利,南方集團軍群就無法擺脫軍部的控制,孤掌難鳴的安魯也不會冒著天下大亂的風險進犯斯洛文裏亞,那麼您的燈塔不就轟然倒塌了嗎?”

望向低垂著頭的親王殿下,阿爾普勒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您在想什麼。純潔、熱情、待您如情人的卡捷琳娜不會那麼心狠手辣,可您還記得嗎?一位帝王會失去什麼?是一切!擺在您面前的沒有親情、沒有愛情、沒有友情,只有陷阱、陰謀、絆腳石、和蟲豸!”

“就像這些女人!”阿爾普勒猛地扯住一名女奴的頭髮。

“您可以把它們當作工具、當作奴隸、當作豬狗一樣的東西!可就是不能把她們當作人!在帝王面前,一切都是工具、砝碼。是拿來利用、拿來享樂的東西。”

奧斯卡猛地掄起手臂,但阿爾普勒已經輕飄飄地退開了,只有那名可憐的女奴驚恐地打量著男人們。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

面對臉色陰沉至極的帝國親王,侯爵只是輕輕笑了笑,他再次湊進奧斯卡的耳朵。

“忘了告訴您,就是這個下賤的女奴想要殺了你!”

“滾!”奧斯卡厲聲怒吼。

阿爾普勒向他的女孩子們招了招手,一眾白花花的肉體便離開了浴池。在就要走出大門的時候,大詩人突然扭回頭。

“殿下,當您失去一切,包括親情友情和愛情,又擺脫了陷阱、陰謀、絆腳石和蟲豸之後,您就與帝王的寶座只有一步之遙了!到那個時候……我再來找您。”

奧斯卡沒有理睬神秘兮兮的靈媒師,他只是轉向那名驚恐的女奴,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要殺自己?自己若真是這樣想的話就離瘋狂不遠了!

帝國親王伏在池邊的臺階上,他眯著眼,享受著女奴的按摩,這名被指為刺客的女人輕巧地解下發帶。借著水中倒影,奧斯卡清楚地看到對方突然用膝蓋壓住他的後背,然後又用那條藏有銀絲的發帶緊緊勒住他的脖子。

奧斯卡喘不上氣,但他笑了,他笑自己的瘋狂!因為他的手早已窺准女奴的腳踝,只是猛力一扯便把這個女人從他身上掀了下去。

當保爾聞聲沖入浴室的時候,事情似乎已經結束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呆坐在池邊,腳下漂著一具被扭斷了脖頸的女體。

“看來我真有做帝王的潛質……”奧斯卡用極低的聲音悄悄告訴自己。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返回頂部上一主題下一主題返回列表
快速回覆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