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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軍事] 泰坦穹蒼下 作者:新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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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三章

教曆800這一年,都林的冬天來遲了。轉眼就到了11月末,可高大的梧樹和路邊的草坪還透露著墨汁一樣的綠。

晚秋總有落葉,那些不耐寒的低矮灌木和自家庭院裏的花朵早就是一副破敗不堪的光景,從首都出發轉向四周的森林或是山地,這種秋意更加明顯。林地有風和不斷掉落的果實,山地有不定時的秋雨,從一塊塊的雨雲中鑽出來,伴隨觸目驚心的電閃雷鳴。

大自然賦予天鵝山童話一般的景觀,尤其是秋天,楓葉紅得一塌糊塗、最後一季山茶花漫山遍野的時候。從山腳下的甬道走上來,白日中的光影稀疏地散落在樹間,一些小動物在林中穿行,當你留意到它們,它們又眨眼不見 11月末的天鵝湖就是如此,碧水蕩漾,映著雲彩和天光,四周的大山是她的港灣,身旁的城堡是她的騎士。不過有人說天鵝山城堡更像一位公主,可是誰管他呢?站在湖邊。吸著湖水和泥土地氣息,眺望城堡腳下升起的炊煙,即使是被世俗事務折騰得筋疲力盡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也難得地露出笑容。更何況,今天他是來參加一位老朋友地婚禮。

婚禮就在湖邊舉行。天鵝山城堡裏的侍從在連接水岸地一處小臺地上搭建了拱門形狀的花藤架,拱形花架的頂點擺放著光明神的塑像和一個金光閃亮的十字架。

牧師站在花架下麵,新郎新娘正對著他。看情形,繆拉貝德貝亞將軍已經與他地勝利女神交換了信物,牧師微笑著。向觀禮的人群大聲宣佈,面前這對新人已是神明祝福過的合法夫妻。

觀禮的人群分立新郎新郎兩側,左邊是新娘的親朋,確切一點說是在首都農墾部佔有一席之地的盧貝克家族,而新郎所在的右邊,說實話,與人頭攢動的左邊比起來,繆拉的朋友寥寥無幾,只有他的家長和跟隨家長地人趕來觀禮。

不過這種情形並未減少婚禮的喜慶氛圍,盧貝克家族愛好大自然、音樂、文藝。這一家成員眾多,是首都圈著名的樂天派。埃俄涅妮小姐地婚禮更像是盧貝克家的家庭慶典,老老少少像孩子們那樣放禮花、捉弄新郎、搗亂宴會。而繆拉只得誠惶誠恐地奉陪下去,突然多了一門熱情過頭的親戚,這令他感到無所適從,不過為了身邊的新婚妻子。繆拉只得苦忍下去。

奧斯卡總算見識了真正地婚慶狂歡,盧貝克家的人確實是愛好玩樂、耽於享受的一群搗蛋鬼。他看到自己的騎兵統帥被人固定在椅子上,一位女士用腳上的高跟鞋給他灌酒,一群孩子用繆拉的將軍劍追打嬉鬧,似乎只有新娘沒有受到騷擾。

奧斯卡將埃俄涅妮拉到身邊,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城堡。

“喜歡嗎?”

埃俄涅妮揭開面紗,她有些不太確信親王殿下的語意。

“這是天鵝山城堡,童話中的城堡,沒人會不喜歡的。”

奧斯卡微微一笑,他從懷裏掏出一把閃閃發亮的金鑰匙。

“喜歡就好,她是你的了!是我送給你和繆拉的……”

“不!”埃俄涅妮被嚇得跳了起來,怎麼可能?或者說怎麼會?把天鵝山城堡當作婚慶隨禮送人?說真的,新娘有那麼一刻在懷疑面前這位殿下的頭殼一定是壞掉了,要不然就是他在都林的貴族院受了什麼刺激。

“怎麼了?”繆拉趕了過來,他好像聽到妻子在對小主人大喊大叫。

奧斯卡靠在一具高背椅上,他愜意地打量著美麗的城堡。

“城堡……他的城堡……”

紅虎軍長奇怪地看了一眼語無倫次的妻子,他又轉向奧斯卡。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城堡怎麼了?”

奧斯卡把手裏的黃金鑰匙晃了晃。

“要送人一棟大房子,當然要準備這樣一把鑰匙。”

繆拉望瞭望城堡,他已經明白了。

“可是……那不是一棟大房子,那是天鵝山城堡,是您的母親留給……”

“不!”奧斯卡搖了搖頭。

“我到昨天才真正明白,都林沒有一件東西是真正屬於我的!”

繆拉想了想,然後便從家長手裏接過這份價值連城的禮物,他的妻子剛想說話就被他制止了,他打發面色不鬱的埃俄涅妮加入自家的群體。

紅虎軍長拉過一把椅子坐到親王身邊,他看得出,這位一度意氣風發的年輕元帥正被頹唐喪氣的心緒折磨著。

“就因為貴族院駁回了成立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的議案?”繆拉小心地問。

奧斯卡嗤笑了一聲。

“你應該說……是貴族院第二次駁回了成立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的議案。”帝國親王淺淺抿了一口高腳杯裏的香檳,他的眉宇糾結無數焦慮。

“泰坦法典明文規定——當貴族院第三次否決同一議案的時候,這項議案將自動擱置三年,也就是說……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繆拉眨了眨眼,他只對水仙軍管條例了然於胸,對泰坦法典可是一點都不熟悉。想來想去,他也不知怎麼安慰愁腸滿腹的小主人,最後他只得說。

“那樣的話我們就抓住這最後一次機會。”

奧斯卡苦笑。

“你覺得……我地妻子會給我這樣的機會嗎?”

繆拉張了張嘴,這次他可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奧斯卡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也許,他只是憂愁。倒不見得多麼在乎這件事。

“繆拉,你跟隨我八年。與我一同經歷了無數風波,可以說……你看著我登上今時今日地身份地位。在這中間,你有沒有發現什麼?或是明曉什麼道理?”

繆拉又仔細想了想,最後他說。

“劍與火!”

“劍與火?”奧斯卡有些詫異,這好像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是地!劍與火!”繆拉用異常肯定的眼光回視他的家長。

記得第一次見到家長時,他還是個衝動好鬥的孩子,可是現在……

“您仔細想想,就像您說的那樣,我們經歷了無數風波,哪一次不是用劍和烈火解決問題?有些事情看似複雜,但我們若是用最簡單地辦法去處理……”

“用劍與火去處理?”奧斯卡瞪著眼睛打斷繆拉的話,他在沒有深思熟慮之前就給予否定。

“有什麼不可以的嗎?”紅虎軍長露出一副軍人才有的神情,他挺著胸,氣勢昂然。單手緊緊抓著用以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劍。

“既然我們的言辭不能打動對方,既然我們的努力就要化為泡影,我們只能用劍與火來解決這件事。”

奧斯卡搖頭。猛烈地搖頭。

“不!不!這行不通!這是都林!是我妻子的都林,是我的皇帝的都林。”

“是啊是啊……”繆拉竟用一種隱含譏諷地目光打量著年輕的親王殿下。

“阿萊尼斯是您的妻子、是您地女皇,可現在她的頭銜又多了一個您的絆腳石!在我看來,您的選擇只有兩種。我相信您也發現了,一是把這塊大石頭搬開,讓咱們走過去。二是就讓她擋住去路,咱們聽天由命。”

“阿萊尼斯……是我地妻子!”奧斯卡幾乎是呻吟出聲,不過他在表示肯定的時候已經下意識將“我的女皇”給省略了。

“繆拉!你知道的,我不會傷害阿萊尼斯!”也許是察覺到自己的話語氣勢虛弱,奧斯卡又堅定地補充了一句。

繆拉笑了,他承認自己在用輕蔑的眼光看待主人。

“說實在的,您剛剛說的這些無一不是胡扯,您口口聲聲說不想傷害阿萊尼斯,可您一直在做傷害阿萊尼斯的事!”

奧斯卡的目光危險起來,他死盯著繆拉的眼睛,他從小就不喜歡被人解析、被人揭穿偽善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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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拉迎著親王的眼睛,他知道這不是顧及顏面的時候。

“難道我說錯了嗎?您一直都在傷害她,當一個深愛你的女人看著你與其他的女人吻頸交纏,甚至結婚育子,這種傷害還不夠嗎?而且……請您不要把擁有四位正妻這種事說得理所當然,您若是以為這是神明的恩賜就大錯特錯了,這只是神聖安魯擁有的一種特權,所以……阿萊尼斯不會抱怨神明,她是女人,她只會抱怨你!”

奧斯卡猛地別開頭,他想發火,可又想到這是繆拉的婚禮,再說他的確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詞句。最後,情節抑鬱的親王殿下只得妥協一般地說。

“我承認行了吧?我是傷害過阿萊尼斯,還不止四位夫人這件事。但我已經發誓不再傷害她,我……”奧斯卡突然感到無話可說,這一次,他已經下意識地把“我的妻子”這項認知也省略了。

繆拉搖了搖頭,他在歎息。

“沒有用的!沒有用的!您只是這樣以為而已,若是說白了,您不是不想傷害阿萊尼斯,而是不想觸怒她!”

奧斯卡半晌都沒有言語,他的嘴唇像裂開的樹皮一樣乾燥,他的心臟像破損的沙陋一樣滲落著情感和一切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做了這許多,僅僅只是不想觸怒阿萊尼斯?奧斯卡反復思量,他覺得不想觸怒阿萊尼斯和不想傷害阿萊尼斯是同一件事。可是……為什麼在說出來的時候卻又從中發掘出許多大不同的觀感呢?難道……真的是怕……怕她被激怒?可這只能說明愛她至深,才會懼怕傷害過後可能出現的場景。

奧斯卡單手掩住半個面孔,只露出一雙蘊涵著不確定的眼睛。這應是他第一次發現。不管之前或之後地過往,他深愛阿萊尼斯,愛到怕她的一個眼神和一個心意。但是……這種已經刻骨銘心的愛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地呢?奧斯卡又開始懷疑。因為他實在搞不清楚這件事。

“元帥、家長!”繆拉低聲呼喚,他指了指被家人和歡笑包圍在中間的埃俄涅妮。曾在生死殺陣中幾進幾出也不皺下眉頭地繆拉貝德貝亞露出滿眼的幸福,他對親王說。

“您知道我為什麼會愛上她嗎?”

奧斯卡搖了搖頭,他並不認為一個男人一旦愛上一個女人是可以用理由或是有限的言辭來解釋的。

“因為她讓我知曉一個女人真正希望得到的是什麼東西?”

奧斯卡更加疑惑,一個女人真正希望得到地是什麼東西?珠寶?首飾?豪宅?名利?男人的愛?同類的嫉?這誰說得清呢?

繆拉仍在用充滿愛意的眼神凝望他的妻子。他對身邊的家長一字一頓地說。

“一個女人……真正希望得到的……就是主宰自己的命運!遇愛就放縱地愛、遇恨就刻骨地恨!這樣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

若說恍然大悟倒也不會,奧斯卡只是隱約體會到繆拉話語中地深意,他不瞭解女人,更未思考過女人真正希望得到什麼這樣的問題。他的愛是盲從地、盲目的,其中還攙雜著各種各樣的限定條件,若是這樣……奧斯卡又不敢確信了,他對自己與阿萊尼斯的情感再一次充滿不確定地懷疑。

“那麼……”繆拉沉吟一陣,他覺得該是攤牌的時候了。

“還是那兩種選擇!一,搬走石頭;二,聽之任之!您是家長。我的主人、我的統帥,您得做決定。”

奧斯卡終於挪開擋住面孔的手掌,他的手撫過髮鬢、撫過腦後、撫過那條染了髮油、編制得異常整齊的小辮子。辮子是他的阿萊尼斯今天一大早的手筆。

“哦啦……”伴隨一聲深長的歎息,奧斯卡用不願被任何人聽到的聲音低聲說。

“召集人手……”

不管怎樣,繆拉聽到了,他大喜過望地站了起來。並朝面前的家長猛力地敬禮,也許他的蜜月假期很可能因此而泡湯,但沒有什麼是比在首都大幹一場更令人開懷的事。

奧斯卡在下午就離開了天鵝山,帶著塔里。馬車跑得不快,親王殿下沖著車窗出神,最近他似乎經常做這種事。窗外熙熙攘攘,是整個世界的縮寫。農人在田間地頭辛苦勞作,遠遠見到騎士和華麗的皇室馬車便趕緊跑到路邊跪在地上。一些紳士摘下帽子向馬車行禮,不過更多人都在忙著各自的事情,他們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牧師把教堂門外的徵兵宣傳畫揭了下來,換上催收十一稅的大條幅,人們就圍攏上去,對

條幅上的明細規定指指點點,但這些被生活的苦難磨礪慣了的老百姓只是下意識地抱怨兩句,再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臨近城市,繁華的氣息逐漸厚重,街道上開始出現行色匆忙的路人和步態悠閒披著毛線披肩的女士。城裏人多,車也多,馬車在石板路上穿行,彙聚成一片嗚隆嗚隆的聲響;間或會有一名郵差或是騎士,駕著標有政府財產的高頭大馬與街上的人群擦身而過,若是刮到路邊的小商販,街頭巷尾立刻就會傳來南腔北調的叫駡聲。

司法部的巡城兵馬沿著集市外的小街過來了,這些老爺兵各自晃著一根明晃晃的短馬鞭,馬鞍下麵還吊著一根茶盞粗的大棒。遇到胡攪蠻纏或是看不順眼的傢伙,這幫喜好找麻煩的巡兵就會揮舞大棒亂砸一氣,直到對方拿出幾個泰士或是已經奄奄一息。

在街上討生活的都是一些可憐人,都林城真正的紳士都在王者之路兩側的國家公務區,這裏沒有巡兵騷擾,也沒有跟你糾纏不清的街頭藝人,只有穿著燕尾服甩著黑色手工雨傘的紳士在緩慢穿行。他們就像一群只會搖擺的兩足動物,面目雖然生動豐富,可骨子裏卻透出呆笨麻木的氣息。

“你和首都衛戍司令相處得怎麼樣?”奧斯卡突然轉向塔里。

近衛軍炮兵中將師長只是聳了聳肩。

“您是指阿蘭元帥的小孫子嗎?”

“恩哼……除了他還有誰?”奧斯卡冷哼了一聲。

塔里揉了揉鼻子,他最近有些傷風。

“應該怎麼形容勒雷爾休依特普勒斯頓將軍呢?”炮兵師長沉吟半晌。

“就像他爺爺一樣,一個真正地軍人,也許沒有銀狐阿蘭那樣老成。但他也算是精明強幹。”

“我是問你和他相處的怎麼樣?”奧斯卡有些不耐煩了。

塔里攤開手。

“還能怎麼樣?平平常常!我和他級別差不多。他也不好意思命令我。再說我成天無所事事,又不像他那麼忙,只能自己找樂子。”

奧斯卡有些擔心地望著老朋友。

“跟我說說,你都幹什麼了?”

塔里笑了起來。

“你就放心吧!我已經過了四處惹是生非的年紀了!”近衛軍炮兵師長邊說邊神秘地伸手探進胸懷。

“您知道我在研究什麼嗎?”

奧斯卡看到炮兵中將掏出一卷圖紙,待塔里把圖紙打開以後他才看清這是都林市內地平面效果圖。

塔里自信滿滿地打量著他的傑作。

“您看啊!通過一個多月地實地考察,我絞盡腦汁才琢磨出這份東西。這上面標注著每一門火炮在都林城裏的擺位,一旦城市出現亂局,只要我的火炮在這些炮位上,我敢保證沒人能夠抵達皇宮和各處重要的政府部門……”

奧斯卡一把就將這份圖紙搶了過來。

“塔里!你是個白癡!”

炮兵師長有些疑惑,他覺得自己做的是一件好事,為都林城防事業做點貢獻。這難道不應該嗎?

奧斯卡打量了一下炮兵師長地傑作,他還帶著那種獨特的笑,只是十分陰冷。

“若是你在這些炮位上掉轉炮口。都林城是不是就完了?”

“怎麼可能?”塔里瞪大眼睛,他不太明白親王殿下是什麼意思。

奧斯卡將圖紙丟到塔里懷裏。

“還說你不會惹禍?把這份東西記在心裏就行了!若是你把它被糊起來掛在辦公室的牆上……相信第二天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該如何進攻都林。”

“那……那可怎麼辦?我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得了吧!”奧斯卡又瞪了一眼那份圖紙,他敏銳地察覺到。圖上的火炮將是一柄雙刃劍,進可以抵禦強敵,掉轉炮口就可以毀滅都林和這個國家的上層建築集體。若是阿萊尼斯知道塔里在擺弄這樣一份東西……

奧斯卡吸了一口冷氣,他終於確信繆拉的分析,他的確怕阿萊尼斯,怕阿萊尼斯的強勢會摧毀他在心底想要維護地某種東西。不過……

話說回來,自己若是真的想要維護與阿萊尼斯的關係,又怎麼會命令繆拉秘密召集人手?看來這件事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

“陪我去喝酒吧!我要看著你把這件東西燒成灰。”奧斯卡煩躁地嘀咕了一聲。

“呃……這個……那個……”

“你想幹嘛?捨不得?”奧斯卡地目光危險起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塔里連忙解釋。

“我是想說……我約了人!”

奧斯卡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

“派個傳令兵告訴那個人,就說約會改期了!”

“嘿老朋友!你可不能這樣!”塔里有些著急了。

“我和艾雯莉約好的……去拜訪她的父母!”

奧斯卡還是有些搞不清狀況,他用難以置信的眼光上下打量“拐棍兒塔里”

“艾雯莉是誰?”

“她是……布埃德侯爵家地小姐”,塔里支支嗚嗚地哼唧。

“呃……你知道……這是正式的拜訪!再說布埃德侯爵家門禁森嚴,這一代的布埃德侯爵還是看在我是一位戰鬥英雄的份兒上才允許他的女兒與我交往,我很珍惜艾雯莉……她就是那個與我結伴終生的女人。”

“停車!”奧斯卡突然大叫一聲。

跟隨隊伍的侍衛為親王殿下打開車門,奧斯卡對著塔里朝門外一努嘴。

“滾出去!”

塔里就莫名其妙地滾了出去。望著絕塵而去的龐大馬隊,炮兵中將一個勁兒地犯嘀咕。

“不知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又壞了哪根筋?”

就在塔馮蘇霍伊子爵像個棄兒一樣杵在路邊的時候。親王殿下地馬隊裏轉出一名騎士,騎士馳回炮兵中將下車的地方,並對一臉莫名其妙的拐棍兒塔里說。

“子爵閣下。親王殿下囑我向您傳話,殿下說。在您與為小姐走進教堂之前不要讓他看到你!”

“真不愧是我地老朋友……”塔里苦笑著搖頭,最後他還是朝馬車消失的方向敬以軍禮。

在許多東方流傳而來地傳奇故事中,給西方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無非是那些身懷絕技的俠客和以神秘的龍形圖騰為信仰的東方帝王地故事。

不過在西方人看來,東方人的帝王並不懂得享樂,因為……哪有人會把自己圈在四壁都是高牆的宮室裏?那樣的東西稱不上是皇宮。更像是集中關押精神病患者的場館。

大概是從神話時代開始,西方的國王就已向臣屬貴族開放王宮,只要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王宮就是最高級的遊樂場地。不過當然,東西方的帝王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宮廷中地遊戲和各種娛樂項目都要以取悅帝王為最終目的。

當奧斯卡回到漢密爾頓宮的時候,首先看到地就是那群等待女皇陛下施捨晚餐的大貴族,其實這些傢伙早已嘗遍世上的山珍海味,他們只是貪戀皇宮餐桌上的一個座位。

穿過擁擠地走廊,撇下那些阿諛諂媚的人群。再穿過幾間正在表演雜耍的遊樂室,還未進門奧斯卡便聽到他的妻子發出一陣極似母貓叫公貓的笑音。親王殿下在門口整了整著裝,又深吸幾口氣。當他打開大門時,滿布陰霾的面孔已經浮現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

“親愛的!介意與我分享你的快樂嗎?”

“哦啦!”女皇陛下學著丈夫的口氣歡叫了一聲,她從臺階上的寶座裏跳了下來,大大方方地奔向丈夫的懷抱。丈夫用炙熱的嘴唇吻疼了她。可她更加興奮、更加開心。

“我的奧斯卡,快來看看,快來看看!我本來以為你要錯過啦!”

奧斯卡環顧四周,皇宮大廳內滿是歡聲笑語,一隊侍者貼著牆根站在遠端,他們脫著銀制的餐盤,上面都是佳餚美酒,任人取用;陪伴女皇陛下一同玩樂的人群仿佛擁有同樣一副面孔,奧斯卡一個都不認得,即使認得也叫不出名姓。

穿戴將校服的軍人、盛裝亮相的夫人小姐、挺著大肚腦的政府官員、胸膛掛滿榮譽勳章的世襲貴族,形形色色的人們爭先恐後地奉承仰躺在雲端的阿萊尼斯。而阿萊尼斯……她的樂趣來自於一頭畜牲,長手長腳,滿身黑毛,形狀可笑,但奧斯卡也叫不出這頭畜生的名字。

“馴化的黑猩猩,會表演的黑猩猩!”阿萊尼斯邊說邊扯著丈夫的手臂,圍在四周的人群立刻給女皇夫婦讓開道路。

“黑猩猩?”奧斯卡想笑,可他覺得自己笑得像那頭畜生一樣難看。

“快點!讓我的丈夫瞧瞧它的表演!”阿萊尼斯大聲吩咐那位不知打哪來的馴獸師。

打扮成小丑的馴獸師連忙向女皇夫婦行禮,然後他便朝那頭畜生使了個眼色,黑猩猩突然朝馴獸師的褲襠踢了一腳,結果他的那副醜態自然引得圍觀的人群哄堂大笑。

接下來……翻跟頭、打把勢、做鬼臉、裝瘋賣傻、癡愚犯蠢,一人一獸將皇家宮殿鬧了個天翻地覆,阿萊尼斯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還不忘展示她那王者的豪氣,女皇陛下朝她的宮廷長官大聲吩咐。

“賞!賞金幣!”

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立刻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不過他的妻子攔住了他,卡梅倫夫人一把搶過裝滿金幣的錢袋,只丟給黑猩猩一個銀幣。

結果呢?看看這頭畜生是多麼聰明啊?它對那枚銀幣連看都沒看,只是繞著卡梅倫夫人轉了一圈,然後突然掀開這位夫人的裙擺。一雙被白色絲襪包裹的迷人的大腿立刻顯露出來,受驚的卡梅倫夫人尖叫出聲,她丟開錢袋只顧遮掩裙子。

聰明的畜牲一把搶過錢袋,然後便敏捷地躥到女皇陛下的寶座上。

阿萊尼斯終於笑倒在丈夫的懷抱裏,圍繞她地人群也陪著放肆地笑了起來。只有倒楣的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氣急敗壞地呆在原地。

奧斯卡也笑了,他倒不是為了眼前這幕荒唐的喜劇,而是為了自己地懦弱、為了自己的幻想。他不該嘲笑自己嗎?事情地確就像菲力普古裏安說過的那樣——都林完了!都結束了!

小丑打扮的馴獸師撲跪在深受其害的侯爵夫人腳下不斷哀求,四周的人群發出一浪高過一浪地笑聲。一頭奸計得逞的畜生大模大樣地坐在皇帝的寶座上數錢,而本應坐在那裏的帝國女皇癱在男人懷裏開心得近乎立刻就要死去……

各種聲浪各種含混色澤的景象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頭暈目旋,他踉蹌腳步、扶著一根石柱。

“阿萊尼斯,我累了。阿萊尼斯。”

女皇陛下緩緩收起笑容,她在平復臉上的紅潤之後才關切地打量丈夫。

“你怎麼了?繆拉的婚禮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奧斯卡搖搖頭。

“我只是累了!”

帝國女皇終於收起輕浮的舉止和行狀,她挺著胸膛,向四周的人群擺了擺手。

“各位,今天就到這裏!”

畜生被牽走了,它的主人滿載金幣;貴族官僚跟著走了,他們追著畜生議論紛紛,這是頭能讓女皇陛下開心大笑地稀罕畜生。值得他們逢迎;最後,夫人小姐們也離開了宮殿,她們唧唧喳喳地講著話。說的無非是今天在宮室裏的見聞。

現在環顧四周,沒有了歡笑、沒有了吹捧、沒有了玩物、沒有了人流如灼地氛圍,稍稍有些失落的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只得轉向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斜靠在一具沙發裏,似乎是在琢磨心事。

女皇陛下微微一笑。她坐到男人地膝蓋上。奧斯卡連忙調整坐姿,他盡力讓女人坐得舒服一些。

“我發現了!”阿萊尼斯使勁兒刮了一下男人的鼻子。

“發現什麼了?”奧斯卡勉強提起興致,他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是一副對答如流的樣子。

“卡梅倫的大腿可真白、真結實!讓我的丈夫都看呆了!”

“哦啦……你得了吧!”奧斯卡苦笑起來,他承認自己是在發呆,可絕不是為了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的大腿。

女皇不依不饒,她又用手指刮了一下小男人高挺的大鼻子。

“怎麼!難道是我看錯了嗎?我和你近在咫尺!”

奧斯卡用力攬住妻子的腰肢。

“我的阿萊尼斯,你得承認!你嫉妒是因為卡梅倫夫人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展露大腿,而你卻不可以!”

阿萊尼斯猛地掐了一把男人的胸肌。

“你是把我形容成一個喜好暴露的淫蕩女人嗎?”

奧斯卡的手掌已經伸進妻子的襯裙,他滿意地看到受到侵犯的女皇陛下緊緊蹙著眉頭,呼吸越來越急。

“我是我的淫蕩暴露妻!我一個人的!”

女皇陛下嚶的一聲鑽進男人懷裏,她用牙齒撕咬男人的鎖骨,而她的男人也亢奮地抓住

她的頭髮,那雙作怪的手掌終於離開結實緊滑的大腿,並已兇猛地覆上女人下體的禁地。

“哦啦……不會吧……”奧斯卡發出一聲慘痛的呻吟,觸手之地傳來月經帶的質感,倒楣的男人只得在抱怨過後一個勁兒的深呼吸。

阿萊尼斯伏在男人懷裏悶頭怪笑。

“這是對你那雙賊眼的懲罰。”

奧斯卡十分冤枉,他的硬挺已經漲大,可他的妻子卻掛起免戰牌,這種事說出來都覺得懊惱,更別提我們的當事人。

“繆拉的婚禮怎麼樣?”女皇從丈夫的大腿上躍了下來,她整了整自己的衣飾,然後儀態萬千地坐入金光閃閃的皇椅。

“還過得去!”奧斯卡也整理了一下心情,他從手邊的餐盤裏挑揀了一個新鮮的柳丁,不由分說便開始剝皮。

“繆拉要我代為轉達他的謝意,你送的禮物十分珍貴,不過唯一的遺憾就是你沒有親自到場,再怎麼說你也是新郎新娘的半個介紹人。”

阿萊尼斯聳了聳肩。

“我可一點時間都沒有!這你是知道的!”女皇陛下邊說邊扳開指頭。

“上午是與荷茵蘭大使的外務照會,中午是軍部一位退休老元帥地葬禮,下午又是什麼見鬼的內閣統計年會!真搞不懂帝國養著這麼多的官吏到底是為了什麼?這裏地事情都得由我親歷親為!”

“再說……”阿萊尼斯停頓了一下。她深深打量著自己的丈夫。

“我送地禮物在怎麼珍貴也比不上你的大手筆!連眼都不眨就把一座皇室城堡送給外人,恐怕也只有你能做得出這種事。”

奧斯卡警惕起來。他的妻子已經變得喜怒無常了,儘管加冕典禮還只是數月以前的事。但阿萊尼斯已由之前的那位嬌縱跋扈地公主完全蛻變為帝國皇帝。就像現在,奧斯卡又開始擔驚受怕,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又在某個方面觸動了妻子那敏感的腦神經。

“你……是在抱怨我嗎?”

阿萊尼斯搖了搖頭。

“我的意思是說,你若是把天鵝山城堡送給阿蘭元帥的話倒還可以理解。可你把它送給一個小小的騎兵軍長,繆拉值得你……”

“夠了阿萊尼斯!”奧斯卡豁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認為我在拉關係?或是收買人心?”

阿萊尼斯又搖頭。

“你當然不會那樣做,因為根本不值得。”

奧斯卡深吸了幾口氣,這一天他已有好幾次想要大發脾氣,可他都忍住了,他早已不是那個只會拔刀相向的莽撞少年,所以他又坐入沙發,並用好整以暇的口吻對妻子說。

“我不想吵架,如果你也不想,那咱們就換個話題。”

阿萊尼斯輕輕一笑。她換話題了。

“你是不是還在為南方的事情耽心竭慮?”

奧斯卡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他是總算看出來了!阿萊尼斯就是想要找麻煩,就像大街上那些無所事事卻又拿著根大棒的巡兵一樣。

“是的!我還在爭取!”奧斯卡緊盯著妻子。既然她想吵一架那就來吧!

不過……女皇地心性確實是難以捉摸的,就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已經把吵架的情緒培養得極為充實的時候,阿萊尼斯卻像服輸一樣壓低了聲音。

“這又是何苦呢?留在都林幫我不好嗎?”

奧斯卡被妻子突來地軟語相求搞得差點背過氣,他輕輕咳嗽幾聲,用以掩飾無言以對的尷尬。

阿萊尼斯再一次從皇位上踱了下來,她走到男人身邊,像往常那樣輕撫奧斯卡的小辮子。

“我知道南方五省集結了你的心血和無數工作成果,可都林也需要你,我更需要你!為什麼要離開這兒呢?”女皇將丈夫的頭擁到自己懷裏,又把自己的面孔埋入男人的頭髮。

“奧斯卡,不管你相不相信!從你回到都林的那天起,一直到現在——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每天有忙不完的公事,每天有料理不斷的差使!當我疲倦的時候,有你的肩膀可以依靠,想散心的時候,有你的笑話哄我開心!你知道嗎?”

女皇扳過丈夫的面孔,兩人四目想對。

“當我在清晨醒來,發現你在我的枕畔流著口水說夢話的時候!那種完全填滿肺腑的幸福感簡直難以形容!我甚至要掐你一把才能知道那是不是在夢裏!”

奧斯卡終於笑了。

“我的天!怪不得我老做噩夢,再說你要驗證是不是在做夢的話應該掐你自己。”

阿萊尼斯促狹地眨了眨明媚的眼睛。

“我就是要掐你!因為我一掐你,你這個怕疼的傢伙就使勁兒把我抱住,當我置身你的懷抱,感受到你的體溫和心跳,我就知道那不是在夢裏。”

奧斯卡緊緊抿著嘴唇,他承認自己的感動,但又不敢承諾一些東西。

“答應我,別離開,一切都好商量!”女皇終於亮出最後的底牌。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得苦笑,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到底是在表演還是在乞求,他分不清這種處境,不過……他只是明白,儘管阿萊尼斯說了那麼多,只有最後一句話才是她的立意。

“南方……還不是很太平!”

阿萊尼斯猛地鬆開懷抱,她難以置信地注視著面前的男人,這個自稱是她丈夫的男人已經把用意表達得十分明確了,這令女皇陛下難堪、難過、難為情、難以遏制蓬勃而發的怒火!

“你這個人怎麼油鹽不進?”女皇厲叫一聲。

而奧斯卡……他終於剝開那個柳丁,也許他並不清楚自己到底選擇了什麼,只是覺得離開都林並不代表離開阿萊尼斯,他的妻子多半以為自己是去維耶羅那照顧分別多時的薩沙伊。

望著垂頭不語的男人,阿萊尼斯終於轉身離去,不過她在就要行出宮門的時候突然扭回頭,並用譏諷的語氣對丈夫說。

“我得提醒你,最好把那個柳丁給放下,那是招待小白的!”

“小白?”奧斯卡望向妻子。

阿萊尼斯已經走出宮門,但她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

“就是那只黑猩猩,你見過的……”

女皇已經遠去,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手指陷入鮮美的水果,最後他怒吼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丟開那個燙手的東西。

那樣子就像……甩開都林、和這座城市代表的一切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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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二章

皮托榮譽軍人療養院位於鄧利爾山南麓,就在鮮花和蘋果樹的簇擁中。從首都通往多摩爾省的國道一直向南走,在鄧利爾山的路標下面轉向西,走上兩個鐘頭便能進入山區峽谷。

鄧利爾山也算一處風景名勝,但到這裏觀光的人並不多,從主峰的烽火臺開始,往北往南都是軍事禁區,只有卡皮托榮譽軍人療養院算是半開放的公共場所。不過,每隔三年,療養院總有一段時間處於戒嚴狀態,多摩爾軍區和首都衛戍區會調集大量的軍隊拱衛這處療養院的安全。

近衛軍全軍工作會議,顧名思義,這是近衛軍級別最高、範圍最大、影響最深、最為重要的決策會議。隨著近衛軍規模的不斷擴大,首都軍部需要一種更有效更有力的方式來控制帝國軍人和與軍事有關的一切。近衛軍全軍工作會議的出臺就是這樣一種意圖加大控制力的舉措,它已有一個多世紀的歷史。我們所說地大部分人,自然是指那些來自地方軍區。為了補給、軍薪和預算爭得頭破血流臉紅脖子粗的那群人。這群人多半來自北方集團軍群的中東部軍區,他們不像南方五省軍區那樣有錢,也不像西方集團軍那樣獲得大勝。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地軍事情報局擔任這次全軍大會的顧問。帝國親王手下地幾位最重要的司長和部長都由各自的崗位趕到療養院,他們和親王殿下開了一個碰頭會。軍情局長在會上統一了各局、各部的口徑,要求所有與會人員不得發表任何非個人言論,他們來參加大會的目地只有一個——看熱鬧!

奧斯卡早就得到阿蘭元帥的知會,他知道會議議題並不怎麼討人喜歡,為了避免軍情局遭遇莫名其妙的人事變動又或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他就將準備好的發言稿完全撕毀,換上許多無關痛癢的廢話。也許阿蘭會抱怨奧斯卡的敷衍了事,但近衛軍的陋習一直是這樣用會議落實會議、用文件落實文件、用發言落實發言,真正幹實事的沒有幾個,再說一個世紀以來的最高軍議始終都在擺弄相同地幾件事,根本不新鮮。

就在全軍工作會議的第一天,確切說是二十號上午,按照傳統,近衛軍統帥馮休依特,阿蘭敲響銅鐘,到會的軍官和士兵代表就像緊急集合一樣趕到療養院地中心廣場。然後。阿蘭元帥親自主持升旗儀式、接見各大軍區選送的優秀士兵代表。

會議場地設在卡皮托榮譽軍人療養院的圓頂劇院,這棟建築的歷史和最高軍議一樣悠久。劇場舞臺就是高階將校地主席臺,下面那喲個座位就是與會代表的席位。上午舊點。劇場裏已經坐滿了人,清一色的海藍將校服。巨大水晶吊燈令軍銜章和各種軍功章閃閃發光,散在席間,像遠天的繁星一樣。

衛國戰爭的勝利多少都對這次最高軍議有些影響。劇院直到會議開幕前的最後一刻還留空了一大片席位,那是為帝國打贏反侵略戰爭的西方集團軍群所部將領的位置。

會場一側的司號手隊伍齊響三聲軍號,臺上台下的軍人全部起立,以戰鬥英雄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為首,來自西方的軍人代表入場了。

伴隨嘹亮的歡呼、尖細的口哨和震耳欲聾的掌聲,近衛軍上將走上主席臺,首都軍部的高級將領和到會的地方大員紛紛與老將軍熱烈擁抱,雖然彭西勒將軍並不像軍人們想像中的那樣激動,但他在親吻軍旗的時候還是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上午10點一刻,主持大會的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宣佈第糾屆全軍工作大會即刻召開,在一陣熱烈的掌聲過後,會議進行第一項,由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馮休依特,阿蘭致開幕詞。

阿蘭元帥的開幕詞十分簡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銀狐先是對800年衛國戰爭中犧牲的將士表示哀悼,然後又用昂揚的口氣讚頌了一遍剛,剛加冕的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再然後……阿蘭說了些時間短、任務重、負擔大、前景堪憂、形勢嚴峻之類的廢話,緊接著就用一番勉勵結束了開幕詞。

魯賓元帥再與阿蘭元帥互致軍禮之後再一次登上發言席,按照傳統,最高軍議的第二項是近衛軍總參謀長的工作總結報告,也就是泰坦軍部要在會後下發給各個戰爭部門的白皮書。

魯賓元帥的白皮書主要談到四個大方向的問題,一是帝國南方的剿匪行動取得的最終成果;二是衛國戰爭的發生、發展、終結、以及相關前情後事的背景分析。這第二大方向的內容十分龐大,總參謀長從,點一直講到午時B點,這還有一半要留在餐後。

卡皮托榮譽軍人療養院的臨時大餐廳是一座古老的教堂,士兵們將教堂裏的長椅全都丟進庫房,然後擺上豐盛的自助餐席,奧斯卡和其餘那些高級將領都沒到真正的餐廳吃小灶,他們和軍人代表混在一起,邊吃邊討論,話題無非是兩個,一是抵禦外侮,二是擴軍備戰,幾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西方王國聯盟會就此罷手,而且魯賓元帥也已在上午的工作報告中肯定了這一點。近衛軍總參謀長把反坦聯盟的“4月攻勢”定義為“意在考驗泰坦軍人意志和行動能力地試探性行動”奧斯卡贊同導師的意見,相信軍人階層也看清了這一點。

餐後照例是茶點休息時間。來自地方軍區的大員終於有機會和首都將領們坐入舒適地小房間,奧斯卡還是第一次見到帝國十九大軍區司令與四大集團軍群的將領齊坐一室地景象。他只認識其中有限的幾位元老朋友,剩下那些人都是生面孔。

這次小型的茶會倒不如說是為軍情局長準備的見面會,奧斯卡結識了最年輕的北方集群總參謀長克拉蘇斯波萊斯拉夫中將,又認識了緊臨水仙郡地大泰坦尼亞省的軍勳世家的家長。

看得出,在場的高級將領對這位身份顯赫的帝國親王極為尊重。克拉蘇斯將軍就表示他對親王過往的戰績極為推崇,認為奧斯卡是新一代的青年將領中最優秀的戰場指揮官。親王應該是滿高興的,他與克拉蘇斯將軍交換了見面禮,北方軍參謀長送他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他送給克拉蘇斯一支填藥火槍,就是荷茵蘭國王地那件私人收藏。

當天下午,2點一刻,大會繼續上午的日程,魯賓元帥的工作報告總算用一個小時地時間結束了針對第二部分的論述。在接下來的第三大方向上,近衛軍總參謀長細緻地介紹了西方主要君主國的軍力現狀以及國家政策地傾向。在這裏需要提到一個非常迫切的問題,就是擴軍……乃至戰爭資料儲備、糧食儲備等等與軍事有關的一切事物,因為西方人始終都沒停下來。泰坦的勝利是暫時的,如果西方君主國將“反坦運動”

貫徹到底,近衛軍面對三個方向上總兵力合計將達百萬以上的敵人並無多少優勢可言。

若說第三大方向是概述國際事務,那麼第四大方向就是論述國內處境。總的來說。雖然泰坦贏得了勝利,國內政局也在新皇加冕之後驅向穩定,但阻礙近衛軍前進的麻煩仍有很多很多,首當其衝的就是不斷擴大的軍費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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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億九千萬金泰!”總參謀長提到了這樣一個數位,這個數位是去年的軍費結算會議過後、直到今年的全軍工作會議召開之前統計上來的數字,代表近衛軍在三個半季度裏的開銷。

“這個數位是往年同一時期平均數字的五倍,是往年全年平均預算的三倍!”魯賓元帥接著補充。

“也就是說,一旦遭遇戰爭,國內的財政投入很難支付軍內的巨大開銷,我們已經透支了一年的薪水,在801年甚至是802年,我相信這種情況仍不會徹底改觀。“望著竊竊私語的人群,近衛軍總參謀長深深地歎息了一聲,管理家務可一點都不容易,尤其是在麵包短缺的時候。下午五點,第一天的會議日程已近尾聲。利用最後的一點時間,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總結了國內問題的另外幾個方面,一是戰爭資源老化嚴重、二是軍事設施急待整頓維修、三是地方軍區主力兵種缺少訓練的問題日益突出、四是各大軍事院校向前線崗位輸送人才的數量十分稀少、五是近衛軍的官僚體制太過龐大冗雜、六是……

總之……時間短、任務重、負擔大、前景堪憂、形勢嚴峻……

經過一整天,在晚宴和接下來的軍部舞會上,奧斯卡總算明白一個道理,最高軍議確實是制訂決策和推動軍力增長、軍事建設的好手段;同時,它也是軍部首腦向地方各級表達不滿、發牢騷、胡抱怨的場所。

就像魯賓的工作報告,當一個軍區在某個方面受到表揚的時候,再緊接著的下一個方面就會受到嚴厲批評,十九大軍區、四大集團軍群,有名有姓的高級將領無一倖免,就連聲勢超然的戰鬥英雄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都被冠上“軍區恢復建設極為緩慢”的罪名。

值得慶倖的是,奧斯卡的軍事情報局是唯一一個沒有被點到名字的軍事部門,這與總參謀長與軍情局長的師生情誼沒有多大關係,主要是軍情局的工作要在私底下進行。

在舞會上,奧斯卡並不清楚軍人從哪搞來那麼多的夫人、小姐。本來他還在為這件事發愁,他怕自己要抱著個男人跳上一曲,結果自然不是這樣。到會地軍人大多帶著伴侶,有些好事的貴族女子還從都林趕了過來。也是因此,軍人們得以盡展手段,女人們都被閃爍光芒的軍銜和英武筆挺地制服奪去神志,跳舞時也就顯得十分放浪。

奧斯卡邀請的舞伴是在場地女士中最靦腆的一個,這位小姐被男人抓住手就會臉紅。她拒絕了所有的人邀舞,這引起奧斯卡的興致,帝國親王滿以為自己也會碰到一枚不硬不軟的釘子,沒想到他剛一開口那位小姐就答應了。

自信滿滿地奧斯涅親王自以為是地想,一定是他的身份或是他的魅力吸引了面前這個怕羞怕得要命的小美人,所以,當小美人開口向他尋求幫助的時候,身為一個大男人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連想都沒想就應承下來了。

“繆拉將軍向我求婚了,我……不知該怎麼辦?”

“你說什麼?”奧斯卡瞪大眼睛,他沒想到面前這位小姐會是繆拉的……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親王殿下停下舞步。他邊說邊將女孩兒領進一處僻靜的角落。

“埃俄涅妮,我叫埃俄涅妮!”

“是我聽錯了嗎?”奧斯卡瞪大眼睛。

“這是勝利女神的名字!”

女孩兒笑得很甜。

“繆拉也是這樣說的!”

奧斯卡仔細打量著埃俄涅妮地面孔,這位小姐的神情在提到他那位騎兵軍長的時候是那樣生動,這只能說明……

“你愛他,我看出來了。“埃俄涅妮搖搖頭。

“就算是吧!可繆拉從來都沒提過這個字眼,在我問他為什麼要選擇我地時候,您猜他怎麼說?”

奧斯卡皺起眉頭,繆拉不是個笨蛋,他該知道怎麼哄騙一個像埃俄涅妮這樣單純的女孩兒。

“繆拉說,因為我叫埃俄涅妮,是勝利女神!”

“哦啦……”奧斯卡呻吟了一聲,他用手掌不斷擠壓額頭。

“我看走眼了……繆拉是個十足十的笨蛋!”

埃俄涅妮聳了聳肩,她眨了眨閃著眸光的大眼睛。

“他也許是笨蛋,也許是不善於表達,可若是聽不到他說愛我,我想我就不會答應他地求婚。”

奧斯卡瞪圓眼睛,這是什麼理由?不說就代表不愛了嗎?帝國親王四下望瞭望,他突然古靈精怪地笑了起來。

“埃俄涅妮小姐,這樣的話事情就好辦了!”

就在“勝利女神”瞪大眼睛的時候,帝國的皇夫兇猛地吻了過來,埃俄涅妮被嚇呆了,她盲目地推著男人的肩膀,忘了呼叫、忘了呼吸,不過很快,親王的嘴唇離開了她,她看著男人的眼睛,那裏面滿是戲謔。

埃俄涅妮生氣了,若是平常她會用一個響亮的大耳光來對付這種登徒子,可面前這位卻是帝國親王,她招惹不得,所以她只能用寒冷的眼光大量對方。

“殿下,這算是性騷擾嗎?您該做些與您的身份……”

話還沒說完,埃俄涅妮小姐已經被一雙粗大的手掌扯進一個男人的懷抱裏。

“那個死胖子對你做什麼了?”繆拉貝德貝亞面色危險地凝視著他的愛人。

儘管騎兵將軍聲音很低很急,但奧斯卡還是皺緊眉頭。

“喂,繆拉,你這麼說可不怎麼厚道!”

繆拉狠狠地瞪了一眼顧做沒事人兒的小奧斯卡,如果對方不是他的家長、不是他的統帥,他一定會刺上對方幾劍,然後再懲罰他的勝利女神。

“他……他……他……”埃俄涅妮“他”了半天也沒“他”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繆拉感到不耐煩了,他轉向一邊的小親王,即使對方是他的統帥和家長,他也要為心中的女神討個公道。

“我的殿下,我的主人,拔出你的刀,我們需要一場決鬥來解釋這件事!”

奧斯卡似乎什麼都沒聽到,他朝繆拉懷裏的埃俄涅妮小姐眨了眨眼。

“看看吧!你說繆拉愛不愛你,為了你,他甚至不惜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與他的統帥和主人進行決鬥!”

埃俄涅妮望瞭望緊緊擁住自己的男人,他一定是在附近觀察自己。

所以才能即時趕過來,就像親王殿下說地那樣,一場決鬥。足以證明他可以為自己發瘋!

“可是……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埃俄涅妮竟然還仍在堅持那莫名其妙的信念。

“哦啦……你還真倔,跟繆拉一樣!”奧斯卡大聲歎息。他只得轉向不明所以的紅虎軍長。

“蠢貨,你聽到了嗎?告訴埃俄涅妮小姐,你為什麼要與我決鬥。“

“你侵犯她!”繆拉有些咬牙切齒地說。

“你憑什麼維護她?”奧斯卡盡力引導自己地心腹愛將。

“因為……”繆拉有些猶豫。

“我曾發誓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奧斯卡大歎倒楣,繆拉的腦子就像少根筋一樣。

“那好吧!告訴我。你憑什麼立下那樣地誓言?你有什麼資格?”

“我愛她!你這不是廢話嗎?”繆拉幾乎是吼了出來。

奧斯卡露出一臉謝天謝地的表情,這個笨蛋總算是說出來了,他在胸前劃下向神明祈禱的手語,然後對緊擁在一起的男女笑著說。

“光明神讚美愛情,記得把婚期告訴我。”

望著走近人群的親王殿下,繆拉仍未鬆開緊握劍柄地手掌,他仍有些迷惑。

埃俄涅妮輕輕吻了一下騎兵軍長的面頰。

“還要我做你的勝利女神嗎?”

不知道繆拉那個笨蛋會怎麼說,但估計問題不大,奧斯卡這樣想。

不過他已經看到尤金穆布拉利格將軍正在舞廳門廊那邊朝他招手。看來的確到了做些正事的時候了。

就在穿越人群的時候,近衛軍的炮兵少將一把扯住小奧斯卡,塔里有些擔心地望著老朋友。

“嘿!我可看到了,你和繆拉怎麼了?”

奧斯卡聳了聳肩。

“沒什麼,繆拉要結婚了,他請我當證婚人。”

“你在開玩笑!”塔里瞪大眼睛。

奧斯卡嘲諷似的打量著老朋友。

“我幹嘛拿這種事開玩笑,你也過去認識一下吧,繆拉的未婚妻是個好女孩兒,你會喜歡她。”

塔里連忙擺手。

“我已經有了一個喜歡的女孩兒,說不定……她也是我地婚姻物件!”

這次輪到奧斯卡瞪起眼睛。

“這個世界怎麼了?天下的單身漢要舉行集體婚禮嗎?”

塔里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倒也不像您說的那樣,我還要再觀察一陣,等過些日子在把我地情人介紹給您!”

奧斯卡只得點頭,不過他也有些好奇。這位小姐既然能讓貪戀花叢十餘年的“拐棍兒塔里”動了安定下來的心思,估計一定是一位非常動人的女孩兒!

就在舞會還未進入高潮地時候,帝國親王悄悄離開了,他與尤金將軍在門口寒暄一陣,然後便跟隨南方集團軍群總司令拐進療養院裏的一條暗巷。雖然人們都有注意到帝國皇夫與一位地方高級將領的離席,可他們都沒胡亂猜想,只有阿蘭元帥和魯賓元帥狀似無意地對望一眼,兩人在視線交匯的第一時間又倏地分開。

帝國親王被引入療養院中的一座大別墅,在轉過客廳和餐廳之後便進入主人家的圓形會議廳,早已等候在這兒的軍人連忙迎著親王站了起來,奧斯卡連軍禮都省略了,他急忙招呼大家趕快就座,還說。

“這兒又不是主會場”

次趕到都林的南方軍將領包括一位總司令和總參謀長,還有幾位與奧斯卡打過交道的將軍,然後就是南方軍情系統的骨幹,包括分局長亞寧切爾曼少將在內的幾名情報官員。

“達答,我的老朋友、老同學!最近過得怎麼樣?”奧斯卡擁抱了一下已經貴為南方軍總參謀長的達答拉斯皮切中將。

瘋子達答滿臉是笑,他親了親奧斯卡的雙頰。

“一切都好,就是想你!”

奧斯卡大笑起來。

“你得了吧!這種說法令我噁心。”

在場的人就跟著起哄,尤其是亞寧切爾曼,似乎他與達答相處得不錯。奧斯卡在笑過一陣之後便轉向一直沒做聲的第五軍區司令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這位斷臂英雄還像往常那樣沉默寡言,只在感受到對方的大力擁抱時才抱以真誠的微笑。

“維耶羅那方面還好嗎?”

岡多勒促狹地望著親王殿下。

“您直接問我薩沙伊夫人怎麼樣了不就得了?”

奧斯卡摸了摸鼻子。

“嘿嘿,被你看出來啦!”

阿貝西亞將軍拍了拍年輕人地肩膀。

“您放心吧。維耶羅那方面一切安好,薩沙伊夫人也很好。只是……像達答拉斯一樣思念您!”

男人們又笑了起來,這次笑得更大聲了。

奧斯卡拍了拍手,他坐在圓形桌右側的主位上。

“很高興大家相處得這麼愉快,現在該是討論問題的時候了,誰先說?”

會議室幾乎立刻就靜了下來。軍人們收起笑容板起面孔,南方軍總參謀長達答拉斯最先敲響面前地杯子。

“我來介紹一下南方的局勢吧!”

奧斯卡點了點頭,他已把帝國南方看成是自己地禁臠,不管別人怎麼想,也不管他的女皇妻子如何安排,任何人都不能動搖他在南方的地位和影響,至少是在短時間內。

在經歷數年戰亂之後,南方的產業經濟已經恢復到戰前水準的一半還多一些,這主要歸功於日益完善地市場體系和各大商會的努力。南方軍新近設立了一大批兵站,這些兵站都在過往商旅的必經之路上。除此之外。按照軍部的統一部署,新一年的徵兵工作已經展開,從國家發佈兵役召集令到今年口月舊日。南方集團軍群已經送走19833名老兵,充實了47749名新兵,還有預備役徵集的14008名半職業軍人。

“不夠!這還不夠!”奧斯卡對這個數字一個勁兒地搖頭。

“到今年徵兵工作全部結束,我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達答拉斯只得這樣解釋。

奧斯卡也就沒在說什麼。他知道這不是一躕而就的事,要按燈塔作戰計畫完成入侵斯洛文裏亞的攻勢,他需要總兵力在四十萬人上下的龐大作戰集群。儘管這還是沒有邊際地事情,但奧斯卡有預感、也有決心,泰坦對斯洛文裏亞的戰爭一定會由他引發。

南方貴族學乖了,在戰亂過後,他們不再像過去那樣看待倚賴經商發家致富的新貴族,而是虛心向他們請教生意經,有些大貴族在自家領地經營酒莊和工藝品作坊,這在從前幾乎是不可能地事,但精明的南方人樂於接受新事物,他們引進了英格斯特的茶葉、意利亞的文藝、西葡斯地造船技術,似乎南方五省的每名公民都打算卷起袖子大幹一場。無論是城市還是鄉村,入眼的地方都是忙碌的勞動景象。

“那麼……這種繁榮的背後隱藏了哪些東西呢?”奧斯卡將在場的軍官環視一遍。

最先發言的是第八軍區司令長官斯圖加特將軍,這位老將軍省略了無聊的奉承和客套,他直接進入話題,在他看來,只有一件事能夠威脅到帝國南方,那就是邊境那頭兒的法蘭人。從泰坦帝國對瑞爾王國發動報復性進攻以來,法蘭人就一直在邊境線上增兵,今天是一個團、明天就是一個師,這種填鴨式的勁頭一直持續到反坦聯盟最終失利,可這個時候,法蘭人已經在泰坦南方疆土外經營著一道二十萬人組成的防線,當然……是出擊鋒線也說不定。

除了來自法蘭人的軍事壓力,在戰前獲升軍情南方分局總負責人的亞甯切爾曼少將還提到一件值得憂慮的事情。南方分局在戰時進行的大規模清查活動中破獲了一起牽涉極廣的間諜案,儘管這起案件的主犯並沒有供認他的東家,但軍情局的深入調查以把一切矛頭都指向法蘭王國宮廷調查委員會,既“阿拉貢”

“阿拉貢”在泰坦南方的間諜活動十分猖獗,僅僅這次案發就牽扯出十幾名地方政府官員。針對這種情況,南方分局制訂了嚴防死守、嚴查死打的策略,所有的外勤行動小組都已進入反特第一線,他們深入各個行業、尤其是法蘭領事館和敏感的地方職權部門以及軍控部門,對一切可疑的人和事進行分類分組的細緻排查,根據確切記錄顯示,南方分局在衛國戰爭期間已審訊過一萬餘人。並從中過濾出幾十名敵特份子。

“所以……局長大人!我強烈建議,軍情系統應建立一座不受世俗法規約束的、與外界完全隔離的特種軍事監獄!”亞寧切爾曼小心地說,他怕又被同僚或是面前這位權勢滔天地大人誤認為是自作聰明。

“是啊!”尤金將軍終於發言了。

“亞甯將軍的手下把南方軍的幾處監獄搞得烏煙瘴氣,我不想詆毀您地部下為帝國安危所做的努力。但他們地方式太過極端。再說……到目前為止已有好幾位大主教向我投訴過這件事,很顯然,他們聽到了風聲!”

奧斯卡垂頭不語,軍情局的確擁有直屬監獄,但也處在地方軍區以及軍法規則的約束之內。亞寧的提議十分吸引人。

“殿下!”南方分局長又發言了。

“這是當務之急,教會那邊一定是受到了有心人的挑唆,如果事情傳到都林或是羅曼教廷,那位即將加冕地教宗陛下是法蘭人,他就會向阿萊尼斯施加壓力,如果到時候我們無法解釋監獄裏面那些囚犯的出身,那麼我們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奧斯卡終於點了點頭。

“就按你說的辦吧!地址選好了嗎?”

亞寧有點尷尬,但也十分欣喜。這證明他的局長大人確實瞭解他的工作能力。

“殿下,我確實為您物色了一個好地方,維耶羅那附近有一座名叫皮卡蒂辛的古堡。當然……一切還得等您親自……”

“既然是當務之急就不必了!”奧斯卡打斷南方分局長。

“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南方,再說亞寧,我相信你的判斷力和你的辦事能力!”

“謝謝殿下!”

奧斯卡擺了擺手。

“去建座監獄,把那些危險份子都關進去!”

亞寧點了點頭,似乎南方分局再沒別的事情。

接下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向南方軍傳達了他自己地一些看法和主張,其實不外乎對內加強控制對外加強防禦這些東西,南方分局的行動給了他一些啟發,並讓他認為目前的南方算不上太平。正是由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經營南方地時候採取了這種謹小慎微、步步為營的措施,他和南方集團軍群才沒在未來的第二次反坦運動中吃大虧。

不過話說回來,有得必有失!臭名昭著的皮卡蒂辛堡在建立之初確實是關押間諜等要犯地特殊軍事監獄,可到了後來,這裏關押著的人犯逐漸變質,多數都是那些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過不去的人。而要說到最後,皮卡蒂辛監獄被信仰自由和熱衷民族獨立運動的鬥士引為安魯王朝軍事封建專制統治的象徵、人間地獄的代名詞。

到了9月20日,最高軍議終於進行到實際階段,阿蘭元帥就近衛軍在一下階段(未來三年)的工作中心和工作部署進行了論述,老元帥的發言持續一整天,到晚上就犯了咽喉炎,不過阿蘭刻意突出的會議精神到底傳達下來,在場的近衛軍將領是懷著那種“大戰將至”的心情聽完最高統帥發言的。

其實阿蘭在看待國際國內事務時的視角非常簡單,卻極有見地,他認為近衛軍在未來的工作重心仍是不斷完善西、北、南三方戰線上的防禦工事,尤其是要塞、城堡、兵營等准軍事設施;其次,在國內來說,和平是大前提,近衛軍務必保持傳統精神,絕不介入地方事務和地方上的民事事件。

絕不介入地方事務?這看起來有些奇怪,但真正的軍人絕對能夠領悟其中的含義,地方政府的腐敗不單體現在“日新月異”的稅務政策上,還有不斷擴大的官僚系統帶給國家和人民的沉重負擔。

阿蘭提出近衛軍絕不介入地方事務的概念,就是指軍人要堅持本職工作、與地方利益群體劃清界限。至於絕不介入地方民事事件,說實在的,這是人老成精的銀狐阿蘭最高明的地方!通常情況下,民變和大規模農民起義的發生發展總有一個源頭,熟悉歷史的人都知道,這是貴族階級殘酷壓迫的結果,而歸結到一點,就是地方利用特權階級和暴力部門催化使然。

阿蘭元帥提出的軍隊不介入民事事件的概念就是在提醒近衛軍地地方部隊把持鎮壓人民的力度,不該介入的時候要保持警醒和關注。該介入地時候才能運用暴力職權。

不過……來自南方集群的大多數代表都對近衛軍統帥地這種說法不以為然,由民事事件引發的大規模暴力抗爭根本無法避免,阿蘭的措施在表面上似乎可以緩解矛盾。可一個不好就會釀成重大民變。

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看來,他還對所謂的民事事件完全沒有概念。所以近衛軍統帥在闡述針對民事事件的相關問題時,奧斯卡在打瞌睡。

看得出,帝國親王睡得一點都不塌實,他在擔心南方五省聯合政府地未來,因為他的妻子已經公開表示。帝國南方成立聯合政府的時機並不成熟,可什麼時候算是時機成熟,奧斯卡知道這根本就是不著邊際的事,沒人說的清,關鍵在於女皇的態度!如果阿萊尼斯沒有授權南方五省成立聯合政府,那麼奧斯卡的一意孤行會被視為分裂帝國,這個罪名他可擔不起,他仍在試圖說服妻子。

在其他幾個問題上,最高軍議也涉及到一些膚淺的表面現象,比方說個別地方軍區瞞報謊報預算。個別單位的個別部隊消耗遠遠大於平均水準。阿蘭針對每一種特定的情況都制訂出行之有效地措施,只有一點令近衛軍統帥十分為難,那就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軍情部門。

某一天。阿蘭突然發現他對目前的帝國軍情局竟然完全陌生,這種認知令他感到十分詫異,軍情局是他一手策劃建立地特勤職權部門,可當近衛軍統帥視察軍情局首都總部的時候。他發現目之所及都是生面孔,深入打聽才搞清楚,之前為他看好的那些軍情分析人員都已被下放到行動第一線。

在最高軍議上,阿蘭點名提到軍情局在某些方面的作為完全脫離了軍部地控制和近衛軍的規範,奧斯卡直到這時才睜開惺忪的睡眼,是狐狸就會露出尾巴!用這句話形容阿蘭再也適合不過了,年輕的帝國親王再無知也明白這是銀狐在變相地警告他,警告他不要做得太過分了。

不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然不會在意阿蘭的虛張聲勢,他的軍情局照樣運作,照樣將大量的特情人員投入遠在東疆的斯洛文裏亞,他相信阿蘭已經對“燈塔”計畫略有耳聞,因為那份故意拋出的“泰坦斯洛文裏亞傳統邊界示意圖”已經上市了,而且通過一個地下拍賣場賣了個大價錢。

一計不成,阿蘭自然又生一計,在會議最末,在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介紹了帝國的“五年戰爭資料生產綱要”之後,近衛軍統帥拋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議案,針對“近衛軍炮兵第一師”的實際歸屬問題,展開全軍討論,並且說。“總不能叫帝國唯一的現代化火炮部隊老是四處亂跑。”

奧斯卡就冷笑,他知道那個“四處亂跑”指的是什麼,於是他就當著全體軍議代表的面大力拍桌子,並在“哦啦”一聲之後向統帥大喊大叫!

“誰也別想打第一炮兵師的主意!休想!休想!”

阿蘭自然沒有估計到親王殿下的反應會這樣激烈,而奧斯卡也早就做好打算了,與其讓塔里被阿蘭發配到某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還不如讓阿萊尼斯知道她的丈夫和她的軍隊統帥大吵了一架。

果然,就在這邊的討論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來自漢密爾頓宮的皇室通訊官抵達會場。

“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令!鑒於近衛軍炮兵第一師的輝煌戰績和大型火藥武器的戰略價值,皇室加封炮兵第一師師長塔馮蘇霍伊子爵中將銜,中將師長塔•馮•蘇霍伊子爵極其炮兵部隊即日起歸入首都保衛部門,受首都衛戍司令節制。”

奧斯卡在心裏拍了拍手,他的阿萊尼斯還是那樣善解人意,而且猜得很准。

接下來,最“慘烈”的競爭開始了。“帝國五年戰爭資料生產綱要”正擬選擇一支精銳軍團作為全部換裝火藥武器的試點單位,這項議題剛一開始就引發了一場大地震,幾乎所有的軍區司令和集群長官都從主席臺上站了起來,無所不用其極地攀比各自的優勢,那聲勢就像馬上要決鬥一樣。

鑒於會場秩序太過混亂,魯賓元帥只得終止會議,他與阿蘭一塊兒邀請奧斯卡,說是這是只有他們三個共同討論才能決定的事。

奧斯卡卻說他根本無所謂,既然是試點,在哪個的軍區的哪支部隊還不是都一樣。

最後阿蘭和魯賓還是決定了,兩位元帥都看上了大泰坦尼亞省,那裏不但有豐富的鐵礦資源和較好的冶金工業基礎,而且大泰坦尼亞地處帝國內陸,被三方集群和一方水仙騎士團圍在中間,不愈發生危險。

當消息傳到奧斯涅親王耳朵裏的時候,他已經坐在回去都林的馬車上。後來……與奧斯卡同車的尤金將軍回憶說。當時還看不出親王殿下的臉色,他只是不停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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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一章

貝爾納多特奧熱羅男爵官邸在都林北郊,那是一座黃磚壘砌的小城堡,左近都是綠油油的草澱和灌木林,寬大的闊葉令四圍不過三十余米見方的城堡更顯狹小。

一條只能容納一輛馬車通行的石子路在通往大學城方向的國道西側折往奧熱羅男爵的官邸,官邸中的園藝工人在石子路兩側種植了白色和黃色的玫瑰,走在路上,滿是玫瑰的芳香。

奧熱羅男爵並不是那種顧家的好男人,若是不進城,恐怕男爵夫人一年四季也很少能夠見到她的丈夫。這一切都得歸咎于男爵的工作。

作為莫瑞塞特王朝的首席史記官,男爵像皇室機要秘書那樣與帝國國主形影不離、記錄皇帝的一言一行以及整個宮廷、整個國家在那時那刻發生過的事情。

不過當然,他所記錄的事情都是能夠向外界昭示的,或者說是能夠以史籍的方式留存於世的。在某些場合、某些事件面前,奧熱羅男爵通常都被排除在外,因為一國國主有許多鮮為人知的事蹟都要回避歷史。

在女皇陛下加冕後的第三天,男爵回家了,還帶著位高權重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男爵坐在安魯家族最高品級的馬車裏,親王殿下就在他對面。剛開始的時候,貝爾納多特與帝國皇夫的談話十分愉快,平易近人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完全沒有身為皇夫、親王、近衛軍元帥的自覺,這令奧熱羅男爵受寵若驚,可是後來。事情發生了變化……

貝爾納多特是帝國首席史記官,他對這位大名鼎鼎的親王殿下十分熟悉,當然。男爵熟悉地不是人,而是親王殿下的事蹟。史記官打量著親王的臉色……說不出是什麼。貝爾納多特只是覺得。好像是自己說錯話了,但光明神可憐見,剛剛只不過是在口頭上介紹了自己地夫人,他的夫人是曾經地哈甯伯爵小姐,他的老岳父就是前多摩爾加監獄的典獄長。

“是我冒犯您了嗎?”貝爾納多特終於忍不住了。他一定得搞清楚!要不然……禍從口出、下筆斷頭,得罪大人物又或寫了不該寫的東西,那個後果是“相……當”嚴重的。

“哦啦……不!”奧斯卡猛然回神。

“該道歉地人是我,我走神兒了!”

貝爾納多特沒再說什麼,他只是狐疑地打量著親王殿下的臉色,他是史記官,他的眼睛和他的羽毛筆一樣銳利,奧斯涅親王的反應只能說明——他有心事。

沉默良久,男爵突然笑了笑。他想到了親王殿下此行的目的,那很有趣。

“殿下,冒昧地問一句。您怎麼會對斯洛文裏亞王國感興趣呢?斯洛文裏亞實施宗教自由政策。它的國王是西大陸所有神教國家的拒絕往來戶。”

奧斯卡擺了擺手。

“沒什麼,水仙郡和南方集團軍在衛國戰爭期間與斯洛文裏亞發生了幾次不大不小的邊境衝突,我記得泰坦曾經與斯洛文裏亞有過明確地疆土協議。但我找遍軍部所有的檔案也找不到相關資料,然後就有人向我推薦你的家庭資料館,據說你這裏應有盡有。”

貝爾納多特自豪地笑了笑。

“您過獎了,那都是我家地先祖留下來的財富,不過斯洛文裏亞的資料……咱們還是碰碰運氣吧!說實在的,莫瑞塞特王朝地歷史事件、無論大小,我都有些印象,而您所說的這份邊疆協議我可一點印象都沒有,所以……它應該是上一代泰坦王朝的產物。”

奧斯卡點了點頭,這個時候,車窗外已經出現那座陽光下顯出橙色的小城堡了。

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已經得到僕人的通報,她站在城堡的門廊裏等待丈夫,不過石子路上出現的那隊近衛軍騎兵令她感到異常迷惑。

騎兵隊長率先馳進城堡門洞,他向楚楚動人的男爵夫人致以軍禮,然後用一板一眼的官腔對面前這位夫人說。

“請奧熱羅男爵家迎接聖駕!”

“迎接聖駕?”羅蘭娜詫異極了,難道是那位剛剛加冕為帝的女皇陛下駕到了?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男爵夫人轉向身邊呆站著僕人,僕人們這才反應過來,幸好歷史上確實有幾位泰坦君主光臨過首席史記官家的小城堡,要不然他們一定會被突然駕臨的皇帝嚇暈的。

當奧斯卡的馬車駛進城堡門洞的時候,親王看到了已為人婦的羅蘭娜,奧熱羅男爵夫人也已認出那輛鏤刻無數水仙花的華麗馬車。

貝爾納多特第一個跳下馬車,他興奮地親吻了一下妻子的面孔,親王殿下的駕臨對於他的家族來說確實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史記官對妻子的佈置很滿意,也就沒察覺到羅蘭娜眼中的陰鬱和她那僵硬的四肢。

奧斯卡下車了,他的軍靴落在嶄新的大紅色豬皮地氈上。面對從前的……奧斯卡不知該怎樣形容羅蘭娜的身份,他對她的記憶僅僅是出獄前的那次酒會,和求學時代的一些片段。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貝爾納多特向親王攤開手,然後又用另一隻手臂輕輕碰了碰呆站著的妻子。

羅蘭娜即時醒轉,她提起裙擺向曾經的……羅蘭娜不知該怎樣面對奧斯卡,面前這個男人曾經扯開她的胸衣、親吻她的胸脯和嘴唇,可是……羅蘭娜知道比起自己對他的情感,他的回饋貧乏得令人絕望。不過……再說……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還有必要抱怨青春年少時的際遇嗎?

奧斯卡什麼都沒說,他感到說不出的尷尬。首席史記官的妻子向他伸出手背,他就機械地將其捧到唇邊,又像食不知味一樣輕輕吻了一下。

“哦啦……”奧斯卡摸了摸鼻子。這個動作又勾起了男爵夫人的回憶,他在無話可說又或做了傻事地時候才會摸鼻子。羅蘭娜輕輕一笑,既然過去了。就讓它平靜地離開好了。

“四年沒見了!”奧斯卡攪盡腦汁才想到上次分別的時日。

“是三年十個月又二十天!”羅蘭娜說得極為自信。

“你們……認得?”貝爾納多特有些驚異,不過他馬上撫住額頭。

“我想起來了!你們一定認得,內子與薩沙伊內塔加波安魯夫人在求學時期是都林大學歷史系的同學,你們一定是在那個時候認識地?”

奧斯卡剛想解釋,但羅蘭娜搶先說。

“是的沒錯。我與親王殿下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地!”

親王殿下不好再說什麼,他仔細打量了一番羅蘭娜的面孔,然後便跟隨男爵走進史記官家的大屋。

午餐之前,羅蘭娜和她的丈夫領著帝國親王參觀了一下主屋,史記官家族並不富裕,這從室內樸素的佈置就能看得出;但這一代地新月代言人倒也不算落魄,因為奧斯卡發現這個家族最大的財富就是數不盡的典籍,那些從神話時代留存至今的手寫卷軸若是出現在拍賣行,估計會賣出難以想像的天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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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進入餐廳之前,羅蘭娜的丈夫親自跑到廚房去檢查。奧斯卡總算得到一個機會,他掖住男爵夫人的手臂,問她。

“這些年……你怎麼樣?”

羅蘭娜卻說。這裏平常只有她一個人,招待不周,請親王殿下不要怪責。

坐上餐桌,氣氛終於緩和了一些。作為極重傳統的世家門閥,貝爾納多特奧熱羅男爵從小就養成了食不言、寢不語的好習慣,再說這只是平常的家宴,即使一位親王地到訪也不會改變什麼。

這種情況正合奧斯卡的心意,他甚至想辦完事情就趕快離開這兒,他還在琢磨,他是不是一不留神衝撞了光明神?要不然……怎麼會碰到這麼……不好形容的事?

既然是家宴,那麼男爵家地午餐也就算不上豐盛,奧斯卡在拼盤裏挑了一些新鮮的果醬熏魚、切了一小塊白麵包、最後他耐不住男爵的熱心,又揀取一份奶油炸蘑菇。

當男爵夫婦的餐盤還未見底地時候,奧斯涅親王已經結束“戰鬥”,這令羅蘭娜和她的丈夫都感到差異。

“這些菜肴是不是不合您的胃口?”男爵夫人擔心地問。

“哦啦!一點也不!相反,我非常喜歡這種清淡的口味!”奧斯卡一邊解釋一邊捧住微微隆起的小肚腦。

“你們知道嗎?德意斯人曾經截去我的一段腸子,所以……我一向吃的不多。”

男爵夫婦打量了一下親王殿下微微發福的體型,他們滿眼都是不信任。

奧斯卡感覺到了,他只得接著解釋。

“我說的是真的!德意斯醫師的手段和那個王國的生產方式一樣落後,那次瘡愈以後我就落下一個消化不良的毛病。至於現在這身肥肉,我只能說這是天生帶來的!”

“您身型很勻稱、很健壯!一點也不像您以為的那樣!”史記官連忙為自己開脫,他的意思可不是說親王殿下很肥胖。

“當然!”奧斯卡高興地擦拭了一下嘴角。

“與阿爾莫多瓦哥斯拉侯爵大人比起來,我可是‘相當’瘦弱!”

貝爾納多特開心地笑了起來,與“海怪”比,世上的人就都不用為肥胖煩惱了。男爵邊笑邊轉向自己的妻子,他覺得羅蘭娜也該對親王的笑話有所反應,可他的笑聲嘎然而止,因為他的妻子雙眼通紅,似乎就要哭了。

“呃……抱歉!”男爵夫人用指尖使勁兒壓迫著淚腺,她絕對不能在男人們面前哭出來。

“我……我有些不舒服!”

望著倉皇離席而去的羅蘭娜,奧斯卡與史記官面面相覷,親王在擔心……她的丈夫該發覺什麼了;貝爾納多特在疑惑……他的妻子真的還愛著這位殿下嗎?

“其實……羅蘭娜在求學時一直住在您的大學城官邸——我聽說過!”史記官有些憂鬱地吐出一句話和一口氣。

奧斯卡擺了擺手。

“這只是一部分事實,我和她……”

“我知道!”貝爾納多特打斷了親王的話。

“我得到的是一個純潔地妻子,我也知道您想解釋什麼,所以……您不用在意。”

奧斯卡又摸了摸鼻子。他只能說。

“要來些酒嗎?”

親王與史記官的習性竟然很相像。他們都不會在工作日的中午飲酒,但……今天情況特殊。

奧斯卡品著男爵家地私釀葡萄酒,在酒精的後味凝結在眉宇中心地時候他才開口。

“你與羅蘭娜……結婚多久了?”

貝爾納多特聳了聳肩。

“三年了吧!就是……您在德意斯落難的時候!”

奧斯卡“哦啦”一聲,他又問。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男爵詫異地望了過來。親王的口氣就像審問。

奧斯卡連忙擺手。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哦啦……就當作是我好奇吧!”

貝爾納多特點了點頭。

“是在都林大學歷史系地一次校友會上!我看到孤零零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的羅蘭娜,她是那樣美、那樣孤獨!我就請去她跳舞,結果……您知道通常下的第一次邀請都會遭遇什麼,我被無情地拒絕了!”

“然後呢?”

史記官又皺起眉頭。

“您真的打算知道?”

奧斯卡乾笑兩聲。

“為什麼不呢?”的藏書!”

“您知道月神奧熱羅?”羅蘭娜捧著一大束剛剛採摘的玫瑰花,她地笑臉比那些花朵還要漂亮。

“不瞞您說,在結婚之前我可從來都沒聽說過夫家還有這樣一段典故,後來知曉以後我還以為自己嫁了個異教徒。”

“哈哈哈哈哈!”兩個男人一塊兒大笑起來。

倒是奧斯卡最先擺了擺手。

“我也只是聽說過月神奧熱羅的傳說,好像是……兩個面孔?”

貝爾納多特連忙糾正。

“殿下,正確的說法是月神奧熱羅的正反兩面!正面是滿月,寄託……”

“你可真是算了吧!”羅蘭娜不客氣地打斷丈夫,然後又轉向親王。

“家裏只要來了客人他就這樣說教一番,您別理會他!”

“是啊是啊!”奧熱羅男爵自嘲地笑了起來,他親吻了一下妻子的面頰,每次他在提到古老的異端崇拜時妻子都會這樣說。

“抱歉殿下,我不能在這兒陪您了,您知道……一世陛下剛剛加冕,所有的公開場合都需要史記官,我得趕回城裏!再說明天的近衛軍全軍擴大會議也要我旁聽,我得準備準備了!”

奧斯卡望瞭望對面的男爵夫人,他不知道貝爾納多特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記得在馬車上他還說難得清閒一刻的。

“你……不必這樣……”

沒有理會親王殿下的言辭閃爍,史記官已經挽著妻子走向城堡門廳,奧斯卡目送這對夫婦的背影。他覺得……這沒什麼不好,更不需要尷尬,內疚也還是算了吧!既然是青春年少。即使抱憾,也不該落魄。

他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該進行他地事業了!

迎向送走丈夫的男爵夫人,奧斯卡提起自己的檔袋。

“夫人,我想找找有關帝國與斯洛文裏亞王國地疆土協定資料。”

羅蘭娜上下打量了一下突然轉變氣勢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她笑著對他說。

“這才是帝國親王、近衛軍元帥!我還以為你始終都是那個只會哦啦哦啦叫地傻小子呢!”

“曾經是!現在不是啦!”奧斯卡將自己的臂腕遞向男爵夫人。

男爵夫人就挽住他。

“跟我來吧!”

奧熱羅家族擁有一間三層樓高的圖書館。佔據小城堡朝陽的一側。

圖書館裏分類存放著數百本圖書,從刊印本到珍惜孤本應有盡有,不過更多的是月神代言人在數代以來積累地泰坦史籍。據說奧熱羅家的歷史典籍比帝國所有的檔案館都要完備,因為莫瑞塞特皇室的史記官世家將這些記載帝國風華的史料視為傳家之寶,可以說,奧熱羅是莫瑞塞特皇室的喉舌極其興衰成敗的見證者。

“應該是這個!”羅蘭娜呻吟了一聲,她從書館三樓一個終年不見陽光的大書架上拖出一卷落滿塵土的羊皮卷軸。

“等等……讓我看看!”羅蘭娜用手指攆著嘴唇。

“哦!看來就是了,這一架子都是有關斯洛文裏亞王國的文字資料,怪不得在這麼冷僻地地方!”

奧斯卡從男爵夫人手裏接過那卷皮軸。

“平常都是你在打理嗎?”

“是的!”羅蘭娜跳下攀爬書架的轉輪扶梯,然後俐落地拍拍手。

“貝爾特經常不在家,就像他剛剛說地那樣。皇帝在公開場合一刻都離不開他,記錄見聞是他的工作。”

親王看了看手中的卷軸,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男爵夫人,他覺得……羅蘭娜應是愛上了這種生活。他記得典獄長地女兒喜歡歷史學。

“如果……我是說可以的話,你還是叫我奧斯卡吧!”

羅蘭娜微微一笑。

“是的奧斯卡,我還是叫你奧斯卡!”

奧斯卡沒再說什麼,倒是羅蘭娜大方地把他扯到沙發上,然後還為他沖泡一壺上好的紅茶。

“那麼……您是打算在這兒翻閱還是把它們帶走?”

奧斯卡想了想,然後說。

“我若是留下,會打擾你或是有什麼不方便的……”

“不會!完全不會!”羅蘭娜連忙擺手,也許她和面前的男人抱持同樣的心理,他們都對這次意外的邂逅有所期待,可又不知期待什麼,或者說是想要得到什麼。報告元帥!”一位軍情參謀突然興奮地大喝一聲。

“這應是您要找的東西了!”

奧斯卡立刻接過那份染滿灰塵和污漬的卷軸。

“羅曼……斯洛文裏亞……東南邊境……”奧斯卡猛地扭回頭。

“放大鏡!放大鏡!”

一名參謀立刻把放大鏡遞了上來。

奧斯卡仔細琢磨那些模糊的字跡,直到最後他才欣喜地放下地圖。

“你們相信嗎?這是教曆四年,神聖羅曼允許斯洛文裏亞脫離帝國控制的原始地圖!你們再看地圖落款的這幾個簽名,我地天啊!你們不會相信的!”

在場的軍情軍官都圍了上來。他們人手一個放大鏡,紛紛趴在桌面上仔細研究。

“這裏有一個神教地徽印,很複雜的徽印……但後面地名字完全模糊了。”一名參謀這樣說。

“這裏有一個人名……內羅拉。內羅拉是誰?”又一名參謀說出自己的發現。

“看看這個吧!”最後一名參謀的發現似乎很直觀。

“阿比西莫大公。印信、徽章,都有了!”

奧斯卡笑呵呵地拍了拍署下們的肩膀。

“就是因為你們讀書讀得少,所以我是元帥,而你們仍是校官!”

年輕的帝國親王指向那枚複雜地神教徽印。

“這是神聖羅曼帝國最後一任大主教的私人徽章,也就是聖洛夫蘭徽章,洛夫蘭夫豐教確立了羅曼教庭的上層建築模式,應該說他才是最初的一任教宗,但他沒有活到主教團成立的時候。”

“再看這個!”奧斯卡指向地圖上的出現第二個線索。

“內羅拉!神聖羅曼帝國的皇帝姓什麼他就姓什麼,歷史上最有名的精神病人、拜占庭的末代皇帝,被波西斯的異教徒逼瘋地!”

“最後這個……”奧斯卡沉吟了一會兒,似乎最後這個線索很棘手。

“阿比西莫大公,他是斯洛文裏亞最早的國王,但他的家族譜系和現在地斯洛文裏亞王室一點關係都沒有!”

親王周圍的軍官都不說話了,如果確認這份地圖合法效力的斯洛文裏亞一方不是當代的王室。那麼斯洛文裏亞人完全可以不去理會泰坦即將提出地領土要求。

“但……關它那麼多呢!”奧斯卡冷冷地哼了一聲。

“這三個模糊的簽名若是放到市面上至少能賣幾萬金泰,可現在它的價值是一個王國!”

“殿下!確切一點說是一個主權君主國!”一名參謀小心地說。

“如果斯洛文裏亞的統治者自稱大公的話事情還好辦一些,可現在的問題是對方是一位國王,他擁有國家主權和合法的王統。”

“是的殿下!”又一位參謀也加入進來。

“儘管羅曼教庭和西大陸上的主要君主國都對斯洛文裏亞的宗教政策極端反感。但他們仍不會支持我們的行動,甚至會以侵犯他國主權為名發動干涉戰爭!”

“而且……”最後一名參謀打算進行補充,可他發現元帥的面孔已經騰起一團烏雲,所以他又趕緊把話咽下去了。

“說啊!”奧斯卡不耐煩了,他可從來都不是偏執自負的人,他喜歡與人討論。

那位參謀乾咳一聲。

“就目前的情況看,拉德里耶六世教宗陛下的亡故將是不遠的事,新教宗的人選已由主教團確定了,可那是一個法蘭人!估計……新一屆的教廳也不會給咱們好臉色,畢竟咱們在肖伯河把法蘭人打得那麼慘!”

“哦啦……那是他們自找的!”奧斯卡一聽到法蘭人就氣得瞪大眼睛,他想到一個名叫卡爾謝特的小雜種。

圖書館裏的軍情人員再也不敢多說什麼,有的專注於手上的文獻,圍著元帥的將校就在原地呆站著。

奧斯卡深吸幾口氣,他已過了輕易動怒的年紀,只不過他在今天經歷了好幾次劇烈的情緒波動。

“好啦!大家別這麼緊張!”親王殿下放鬆面孔,並將手裏的空茶杯向戰戰津津的軍官們推了推。

“找個地方坐下吧,大家都坐下!談一談,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可行性高一點的辦法!”

軍官們深自喘了一口氣,然後紛紛找座位坐了下來,品嘗幾杯香甜的紅茶之後,軍人們的緊甭終於緩和了許多,談話的氣氛也不是那麼嚴肅緊張了。

“殿下,若是我們現在不去考慮對斯洛文裏亞動武,辦法還是挺多的!”

奧斯卡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傢伙一定有辦法!”

軍人們這才傻呵呵地笑了起來,剛剛發言的軍情參謀敲了敲那份“價值連城”的原始協議地圖。

“咱們可以把這份東西放到市面上去,就像殿下剛剛說的那樣!拍賣會、收藏會,總之讓外界知道有這樣一份東西確實存在。”

“然後呢?”奧斯卡將自己的雪茄煙盒打開了,他邊說邊給在場的人分發下去。

“然後……”那名參謀促狹地笑了起來。

“然後就隨便人們怎麼說!既然世界上存在古羅曼帝國與斯洛文裏亞王國地傳統疆域,那麼輿論自然會製造各種資訊,比方說泰坦帝國要收回被斯洛文裏亞非法佔據的領土啊、斯洛文裏亞要放棄傳統疆域之外的土地啊、現如今地斯洛文裏亞已經是異教徒的國度啊……等等!這樣一來。斯洛文裏亞王國地統治者自然會很頭疼,他們的上層階級內部就會出現混亂。而這種混亂對於我們來說是十分有利的,我們可以從混亂中找到朋友,找到那些仇視異教徒、對王室不滿,或是企圖篡謀王權的人!”

“大家都聽到了嗎?”奧斯卡轉向身邊的人。

軍官們紛紛點頭。“非常高明!”“非常實際!”“非常保險!”

奧斯卡擺了擺手。

“怎麼會是非常高明、非常實際、非常保險呢?是,相當,……”

“打擾你們了嗎?已經是晚餐時間了!”亭亭玉立地男爵夫人突然出現在門口。

“哦不!”奧斯卡連忙站了起來,跟隨他的軍官也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離開座位。

從前的典獄長之女現在的史記官夫人望著一屋子煙氣不禁皺起眉頭,她翻過圖書館大門上的告示板,上面用鮮紅的大字寫著“嚴禁煙火”

軍官們立刻行動起來,他們都知道親王殿下對待這位夫人的態度極為特殊。可不管怎樣,在奧熱羅家族圖書館尋找一個煙灰缸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近衛軍元帥的舉動提醒了他們,奧斯卡直接把雪茄按在手心,然後像沒事人兒一樣把手心上地黑灰在身邊一名軍官的將校服上隨便抹了抹。

“哦天啊!”羅蘭娜發出一聲驚呼,她朝帝國親王快步走了過去。

“你這是怎麼了?從前的壞毛病還沒改掉嗎?你好是把沾在手上地髒東西隨便抹,我還記得你的冰熊沙發是我和安妮刷了好久才刷成原本的雪白色。”

奧斯卡有些納悶,他覺得羅蘭娜若是再揪住自己的耳朵就更符合現在這個場景了。

聽到一聲清脆地門響。羅蘭娜這才停止數落,她轉回頭,發現室內的軍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奧斯卡趁男爵夫人回頭的時候將桌面上攤開的“絕密”字樣檔飛速合上,待羅蘭娜回轉之後他已像什麼都沒發生那樣攤開手。

“你看。我的手下都是一些通情達理又極為識趣的傢伙!”

羅蘭娜四下望瞭望,她從桌面上揀出一份佈滿符號和紅色記號的兵力演示圖。

“但願他們不會像你一樣丟三落四!”

奧斯卡連忙接過地圖藏進懷裏!他有點懊惱,這份東西是“燈塔”

計畫的全局戰事預演圖,他怎麼就把它給忘了呢?

“對了……”男爵夫人靠近沙發,她向親王展示出中規中矩的貴婦座姿。

“我剛才提到安妮,她怎樣了?好想念她!”

奧斯卡勉強笑了笑,他也在關心這個問題,安妮怎樣了?

“她在南方,在維耶羅那陪伴薩沙伊。”

“薩沙伊呢?”

“她在維耶羅那等我!”

“你要走?”

“說不準!”奧斯卡在心底發出一聲歎息。

“明天就是近衛軍全軍擴大會議,要等會議結束以後才能安排行程。”

“那位波西斯公主呢?”羅蘭娜眨了眨眼。

“聽說……那位異國公主比我們的女皇還有你的小小姐都要美!”

“我帶著她的畫像”,奧斯卡苦笑一聲,那是阿赫拉伊娜硬塞給他的,而且……畫功還不怎樣。

“你若是有空,就到我那去做客吧。”

男爵夫人落寂地搖了搖頭。

“只有在這兒你才是奧斯卡,我才是羅蘭娜;走出這間小城堡,你就是帝國皇夫,而我是奧熱羅男爵夫人。”

親王殿下無言以對,他摸出一根雪茄,卻又看到門上的告示,於是他又心癢無奈地把雪茄收了起來。

時間已經晚了,夕陽的餘輝從城堡的小窗戶裏灑進來,在陰暗的室內凝結成淺紅色地光柱。古老的書籍散發出特有的芳香和一絲淡淡地泥土氣息,若是仔細分辨。還能從中嗅到養護書籍的豬油味。

一盞孤燈、一杯紅茶、一道斜陽、一具舒適地沙發,奧斯卡凝望著面前的美人,他突然產生一種錯覺。他覺得這樣的歲月才能稱之為生活。前前後後想一想,出獄、受封、遇襲、報復、訂婚、求學、進攻、受挫、流血、被俘、亡命、勝出;在這之後的事情。奧斯卡記得不太真切,他不明白,為什麼數年前的過往會記憶得那樣深刻,而對最近一兩年地世情變遷卻已逐漸模糊。

“我老了?”奧斯卡這樣想著。

“還是說……我已經不會思考了?只是用求生的本能做出判斷。用生存的意志適應現實中的競爭!可是……我做了那麼多!爭了那麼久!鬥得那麼凶!流了無數血!為了什麼?只是希望活著?活著會這麼難嗎?”

最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能將結論歸結為——他的心性已經麻木,在見慣鮮血和陰謀之後。

“呵呵呵!”經歷了良久的沉默,男爵夫人突然笑了。

奧斯卡從沉思中驚醒。

“怎麼了?”

羅蘭娜擺了擺手。

“你聽說過嗎?法蘭人在遇到談話突然陷入寂靜的時候,他們會說……身邊有天使經過!”

奧斯卡四下望瞭望,他沒看到天使。

“是不是……用以掩飾的藉口?”

羅蘭娜搖了搖頭。

“不!我相信!當談話突然中斷,我們身邊有天使經過,為我們祝福。為我們平復憂愁。

“奧斯卡用自己的手掌覆上曾經的情人,他終於肯這樣稱呼羅蘭娜了,有那麼一刻。他對她是那樣心動。

“有什麼是我能幫助你地嗎?”

男爵夫人又搖頭。

“不!你該看得出,我現在很幸福,也很快樂!”

奧斯卡沒出聲。他只是不斷撫摩著女人的手。

羅蘭娜望瞭望左近的書架,她朝那些書籍示意了一下。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拋棄心中地奢望,毫不猶豫地嫁給一個愛我的人嗎?”

奧斯卡沒出聲,因為他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令她愛他。

“因為……”羅蘭娜又轉向那些書籍。

“我在這兒發現一個寶藏,歷史教曉我許多事情!一個像你這樣的男人,不屬於我!”

“我?”奧斯卡有些好奇。

“歷史上有像我一樣的人嗎?”

“有地!”羅蘭娜堅定地點了點頭。

“而且有很多!”

“是誰?”

羅蘭娜想了想。

“有的是英雄、有的是梟雄、有的是奸雄、有的是一時豪傑、有的是一世帝王、有的是千軍統帥,也許……你不像他們,但他們都很像你!有激情、有魄力、有武力、有欲望,尤其是他們和女人的故事,就像你的經歷一樣豐富。”

“呵呵!”奧斯卡自嘲地笑了起來。

“那你說……有這麼多選擇,我該做哪一個?”

男爵夫人搖了搖頭。

“歷史不會給不同兩個人一樣的評價,你就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你要是想做……就做回你自己吧!”

“你等等!”奧斯卡有些疑惑了。

“你是說現在的我就不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嗎?”

羅蘭娜歎息了一聲。

“應該說……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為什麼這樣說?”

羅蘭娜指了指奧斯卡的心室。

“因為那裏已經空蕩蕩了!沒有像多年前那樣燃燒、沒有過去我所熟識的溫暖、也沒有大學城……還記得大學城嗎?那時的你充滿抱負,今天就要奪下冠軍杯、明天就要遠征波西斯,可現在呢?你的冠軍杯被擱置在官邸,蒙著厚厚一層塵土。你的波西斯遠征就要結束,你是勝利者!那麼……你的心就擱淺了!”

奧斯卡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他不喜歡被人剖析,更不喜歡被人看得如此透徹。

“我該告辭了!”

羅蘭娜微微一笑,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並用一雙嫩白的手臂勾住男人的脖子。

“如果我堅持請你留下,你會為青春年少時的遺憾有所交代嗎?”

奧斯卡攬住男爵夫人的腰肢。

“我想……人生總會有遺憾的!再說……我可不敢冒犯月神奧熱羅的代言人,那會遭報應的。”

女人輕笑起來,她抽回手臂,也許她只是拿男人開玩笑,但她眼中竟真的寫滿失落。

“吻吻我吧!我要走了!”

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輕輕碰了一下男人的嘴唇,她覺得這就足夠了。

奧斯卡在月亮爬上天頂的時候上路了,他坐進馬車,車前車後都是唯他馬首是瞻的騎士,曾經的情人在沖他揮手,隔著車窗,奧斯卡湧起一股掉淚的衝動。最後,他也朝女人揮了揮手,就像對曾經的年華永遠告別。而在不遠處的都林,一個新的時代已經降臨,期待……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最終能夠明白,他在求索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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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九章

教曆800年9月16日,星期天。晴空萬里,晨風清爽。夜裏有過一場小雨,早晨的時候路面就巳完個乾燥,不過空氣中仍留存著幾近於秋的氣息。

七點整,漢密爾頓宮打開了厚重的宮門,借宿於此的拉德里耶六世教宗陛下和他那龐大的依仗隊伍緩緩行出宮殿,這支儀仗隊伍在殿前廣場與護衛騎兵匯合,然後走鼓樂隊伍的齊奏、唱詩班的歌頌。

護衛隊伍的騎兵總指揮是一位高大英俊的聖騎士,穿著水仙軍人特有的古老鎧甲。他跳下馬背,向藏在車廂裏的世俗世界最高神僕虔誠地跪了下去。教宗陛下的嘴唇似乎動了動,這個病入囊盲的老人已經發不出聲音,出入都靠內庭教士扶持。

“陛下的意思是可以出發了……”

水仙騎士團紅虎騎兵軍格鬥師長卡米爾雷阿侖少將這才站了起來,他又朝教宗陛下致軍禮,然後才翻窘上馬。

神選的戰士排成兩行千人長隊,他們的鎧甲在晨光中流動著耀眼的光彩、盾牌和頭盔上的水仙圖騰在陽光下冉冉生輝、猛虎水仙旗在晨風中微微擺蕩。沒有人比神選的戰士更適合擔任最高神僕的儀仗。

他們的長官發出一聲嘹亮的呐喊,隊伍立刻開始前進,先走一排、後是整行。

光鮮亮麗的教宗依仗隊緩緩行出王者之路,先是繞英雄塔一周,然後再奔向路南,穿越泰坦光明門。整個勝利廣場靜得離譜,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向露出尊榮地教宗陛下默默祈禱。無數雙唇皮的暗自抖動在廣場上空匯成一片沉悶的、嗡嗡嚶嚶地迴響。

7點30分。天光濃烈,從都林斯科特大教堂的巨鐘開始,泰坦首都所有的教堂和修道院同時響起鐘鳴。陣陣鐘鳴宣告最高神僕的駕臨。都秣市民聞聲而動,守衛各個街口的近衛軍士兵便以鐘聲為訊號,撤掉銜壘,令數以萬計地群眾得以通行。

各個路口扇集的人群越來越多,在教宗陛下的儀仗即將通過一個街口時。總會有一名騎士先于隊伍抵達這裏,他將手中的黃色號令旗一揮,撈集在街道上的人群便要跪伏於地。

教宗陛下地華麗敞蓬馬車穿越人海,就像小舟一樣。年邁的最高神川耷拉著頭,枯瘦蒼白的手掌一直維持向神明祈禱地手勢。這段路還有多遠?拉德里耶六世並不確定。他在人世間的使命就要完成了,他所侍奉的神明正待召喚他光臨天堂。就把泰坦女皇的加冕典禮當作最後一次彌撒吧!教宗這樣想。

儀仗隊伍終於抵達都林斯科特大教堂,泰坦皇室地侍神聖地裝潢一新。古老斑駁的教堂外牆雖然仍是那畫風雨過後的模樣,可被莫瑞塞特皇室鍾愛的天藍色旗幕卻已遮住了教堂的面目,處身其外的人已完全看不清教堂的模樣。

在藍色飄滯旗前面是近衛軍旗手的隊伍,每名士兵都高擎著一面描畫成不同樣式的黃金獅子旗。為首居中的那位旗手是剛剛上任的首都衛戍區司令,在面甲外看不出他的相貌,只能見到一雙堅定坯毅的眼睛。

首都衛戍司令擎著莫瑞塞特王朝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黃金獅子旗,按照王朝傳統,這面新鮮出爐的皇旗與歷史上任何一位泰坦帝王的皇旗都有些許不同。在上一代,阿爾法三世皇的皇旗是左劍右盾、上鳥獸下走卒、正中黃金獅子張牙舞爪獅頭朝左。到了這一代,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皇旗是左盾右劍、上是稻穀穗浪中的人魚、下是水仙纏繞的花藤、正中的黃金獅子少了雄性的鬃毛多了雌性的溫婉。

禮炮響過三十九聲,象徵著主宰泰坦帝國匕下兩代王朝統共三十九位帝王迎接最高神僕的駕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彌漫著煙霧,軍人的刀槍鎧甲在亮白色的煙霧中若隱若現,直到顫顫巍巍的教宗陛下被內庭教士扶下馬車之後才由軍士長髮出喝令。

“舉劍!”

白色羊毛地毯兩側的近衛軍士兵立刻拔出腰間的兇器,並將閃爍寒光的鋼創壓在胸膛,劍鋒直指向天。

“致軍禮!”

遽衛軍士兵將鋼劍猛地向上一舉,刷柄立刻貼在他們的面孔上。

無數把長劍爆發的光彩令兩眼昏黑的教宗陛下有些暈旋,老人立刻垂下頭,像投降的俘兵一樣踉蹌地挪往大門,間或還發出幾聲垂死一般的呻吟。

教堂敞開大門,內裏湧出火燭和新造的神像爆發出的神光,這種光彩映在教宗陛下蒼老的面孔上,老人似乎獲得一些力量,他一階一階地向上挪著步子,當全身都沐浴在那種光彩之中時,神跡似乎出現了,病弱的老人竟然挺起胸膛,他的骨骼和肌肉仿佛瞬間爆漲。

都林的鐘聲還未停歇,按照傳績門教宗陛下要先于皇帝抵達聖堂佈置彌撒,而即將加晃的皇帝則在象徵皇權王經的漢密爾頓宮接受特權階級和文武百宮的朝拜,並且接過皇帝的權杖和王冠,接受權利和榮耀的正統傳承。

在漢密爾頓宮的內殿,及閘外的喧囂不司,這裏靜悄悄的,只有一些皇室近臣、宮廷侍衛在竊竊私語,他們守著一間大客廳。客廳通往大走廊地方向有一道雙色楠木門,在內裏的兩個方向上分別有兩道通往偏廳的角門。

就在人們交頭低語不斷向兩道角門張望的時候,右側的角門突然敞開了,一身莊鼎戎裝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這位年輕的近衛軍元帥朝呆站著地人群轉了一圈。

“看看我!怎麼樣?”親王敞開雙手,以便於在場的人們更好地“瞻仰”他。

女皇的丈夫穿著一件大紅色地天鵝絨單袍,內裏是近衛軍黃金搭扣的寶藍色元帥軍禮服。制服領口掐著一枚精光閃亮的十字扣,扣子上鐫刻猛虎水仙家徽,然後是他的軍衣左胸。帝國勇士勳章、騎士榮譽勳章排成一行,再就是右肩垂至左腰上的黃金綬帶,綬帶系在腰上,還垂著一把閃爍寶石光彩地元帥劍……

“怎麼樣?說說嘛!”奧斯卡有些不樂意,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著裝。難道是哪里出錯了?鑲嵌瑪瑙扣的皮靴、繡著金絲褲線的黑色軍褲、襯衫的鑽石袖扣……似乎沒什麼不妥,他又下意識地摸了摸頭頂上地三角形駝絨扁軍帽和帽子上的水仙騎士團白銀紋章,這裏也沒狀況。

“到底怎麼樣?我要發火了!”

“誰要發火了?”

莫瑞塞特王朝阿爾法皇姓阿萊尼斯一世皇翩翩行出角門,她帶著溫和的笑容,並用一雙包裹著蕾絲臂套地手臂挽住丈夫。

“他們都是啞巴嗎?”奧斯卡輕輕親吻了一下妻子的面頰。其實他想對妻子說人生還真是美妙!誰能想到多年前那個大庭廣眾之下被自己嚇得屁滾尿流的小公主會在今時今日會成為帝國的女皇?

“哦……讓我看看你!”阿萊尼斯促狹地打量著她地丈夫,她突然蹲了下去,奧斯卡在瞪大眼睛的同時便感到妻子扯住了他的褲襠。

周圍的貴族和軍人都露出一副極力忍住笑的可惡表情。奧斯卡臉膛潮紅,他手足無措地看著妻子、或者說是泰坦女皇為他一粒一粒的系緊襠上的褲扣,原來他竟是“直空”登場。

“哦啦……我只能說……”奧斯卡將妻子扶了起來。

“這真是忙中出錯!”

阿茅尼斯朝丈夫笑了笑。

“好了!現在該輪到你了!”

親王連忙將他的妻子推離少許,然後仔細地上下打量。

他的妻子披著鵝黃色的絲綢披風,金髮盤著複雜的宮廷花式,其中灑滿銀線串連的碎鑽。耳環、項鏈、臂鐲、鑽戒,這套首飾是一位南方商人剛剛進貢的稀軍物,阿萊尼斯被其中的四百五十七粒鑽石完金迷住眼睛,這不但是世界上儈值最昂貴的珠寶,更在象徵意義上代表莫瑞塞特王朝對泰坦帝國457年的統治。

在鵝黃披風內裏,奧斯卡看到了妻子的一團雪白的胸肉,他愛這個地方,可這個地方被一件潔白的蕾絲束胸緊緊掩飾著,奧斯卡的視線只得越過這裏繼續向下,妻子的腰肢還是那樣纖細、被刺著無數花朵的寬大石榴裙掩蓋著的大腿一定還像昨夜一般緊實。

“真要命……”奧斯卡呻吟了一聲,他面對盛裝打扮的女皇陛下竟然產生男人最原始的反應,看來他們在昨天夜裏的情事還是進行得有些匆忙,並不像雙方認定的那樣激蕩。

女皇笑了起來,她將自己的披風掀到身前,角門後的侍從立刻湧了出來,他們拖出一各產近十米的蕾絲裙擺,這條巨大的裙擺上鑲嵌著無數朵手工縫製的小獅子花。

“其實……我還是喜歡你不穿衣服的樣子!”奧斯卡在妻子的耳邊小聲嘀咕,結果他換來女皇的一個媚眼和一記重拳。

剛剛上任的皇室宮廷長官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和他的妻子卡梅倫夫人一塊兒迎了上來,侯爵領著妻子單膝跪地,他們先親吻了一下女皇的手背,又用同樣虔誠的心情親了親女皇的丈夫。

奧斯卡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的美貌近乎無動於衷,他只是像女皇那樣用元帥劍的劍鞘點了點宮廷長富夫婦地肩膀。軍事情報局的調查顯示,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婦在英格斯特的活動一直受到特勤處的支持,奧斯卡在之前曾與魯道夫霍斯伯爵通過口信,特勤處長能夠證明兩人沒有任何可疑的行跡。但奧斯卡卻對這種觀點抱持保留意見,因為他認為,越是沒有任何可疑的行跡便越可疑。

“陛下……”侯爵夫婦站起來了,宮廷長官翻開典禮日程簿。

“您已經遲了!不過只是一分鐘!”

阿萊尼斯望瞭望身後,侍從已經把巨大的拖地裙擺圓定在她地腰圍上了。

“通知前宮,我來了!”

“是……”宮廷長官領著他的夫人恭身而退。

漢密爾頓宮的走廊敞開了無數扇雕刻金花壁飾地大門。大門一直開到宮殿主客廳,等到謁見女皇的政府官員立刻收起嬉笑欣喜的嘴臉,換上一副誠惶誠恐的尊榮。按照部門和爵銜職稱分立大廳左右兩側,不過數百名官員還是將大廳擠得水泄不通。最後不得以,一些品級稍差的貴族都被遽衛軍侍衛客客氣氣地請到宮門外,儘管貴族們抱怨連天,可他們都不敢在這種時候冒犯女皇地威嚴。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攜著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緩緩走過重重宮門。宮門兩側的恭候多時的人群紛紛跪了下來,人們輕輕說。

“女皇陛下萬歲!”阿萊尼斯就一種矜持又不失友善的眼光回視他們。

終於,女皇抵達了大廳中的皇座,她在首都官員發出地“萬歲”

聲中坐入黃金打造的寶座,然後是她的丈夫。奧斯涅地位置在女皇左側,但他的寶座偏離了大廳中軸線,只能算走側位。

同樣是剛剛上任。泰坦帝國貴族元老院新議長莫蒂埃蘇爾特公爵帶著嚴肅至極的神情排眾而出,他常來一封全體貴族院成員簽名的、給泰坦帝國最高執政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殿下地公開信。

“最最尊敬的公主殿下、帶國最高執政,泰坦臣民已在宮廷危機和接距而至的國際敵對份子的攻勢面前完金警醒——任何妄圖侵犯公主殿下的圖謀都是妄圖侵犯泰坦國格的圖謀,任何置疑公主殿下正統,皇儲權責的人都是妄圖顛覆我國政權的敵人!”

“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響起彌撒的福音之前。延續我國的傳統,我謹代表帝國元老院金體成員、以及帝國各階層祈求國泰民安的貴族成員,懇請最最尊敬的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殿下接過泰坦皇統傳承,即位泰坦帝國世襲皇帝!賜給我捫一個全新的、偉大的時代,像光明神一樣庇佑神聖泰坦的萬千子民和四百萬平方公里的壯麗河山!”

“我接受!“阿萊尼斯猛地仰起頭,她的眼睛暴起一團璀璨的神光。奧斯卡望瞭望被妻子捏緊了的手臂,他感到妻子興奮得渾身發抖。

帝國女皇直到此刻才成為真正的皇者,一名捧著黃金權杖的侍從和另一名捧著阿爾法三世皇冠的侍者先後走上寶座前的臺階。

奧斯卡像預演中的那樣率先站了起來,貴族元老院議長莫蒂埃蘇爾特公爵也已放開喉嚨。

“請即將正名為阿爾法皇姓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帝國皇儲起立宣誓!”

阿萊尼斯聞言便站了起來,她的丈夫已從侍者手中的黃金託盤裏取出阿爾法三世皇帝的王冠。

望著被奧斯卡高高舉起的皇冠,阿萊尼斯激動得無以復加,她手足無搓地站在那裏,計算著期盼這一刻的過往時間。面前那頂金燦燦的皇冠曾經陪絆她的父親度過一生,現在她要接過來了,只要戴上它——就意味著她已按正統傳承接掌泰坦帝國,成為那位至高無上的神聖泰坦女皇。

奧斯卡沒讓妻子等太久,他將先帶的皇冠戴在妻子頭上。

現在我們可以真真正正地稱呼阿萊尼斯為女皇陛下了,我們的女皇陛下緊攥著拳頭,感受著頭頂的燦然金光,感受著皇冠帶來的莫名的壓力和重量。

“萬能的造物主、偉大地光明神在上,神聖泰坦帝國阿爾法皇姓阿萊尼斯一世女皇在此起誓,吾捋以增進國家福利的一切引為我的幸福。吾將為泰坦皇室的榮耀和泰坦臣民的安居樂業奉獻終生!”

女皇話音剛落,在場的數百名宮員立刻按照儀式傳統發出整齊洪亮的呼喝。

“吾等以最恭敬地禮儀、最堅定的信念,和赤誠侍奉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行動畢生信奉陛下地誓詞!”

奧斯卡待聲音的巨大迴響在宮殿中消失之後才由另一位侍從的託盤裏取出黃金權杖,然後便將這根象徵帝王之權責的手林交到妻子手裏。

阿萊尼斯再次宣誓。

“吾將以手中的權杖執掌帝國,以此權杖賦予吾地職責寬厚待民、勤政愛民!泰坦穹蒼下,神明為父、吾為君主、眾生均為吾所出!”

貴族官僚們的同聲呼喝立即響起!

“吾等以最虔誠的心靈、最鋒利的刀劍。和泰坦貴族的榮譽衷心擁戴女皇陛下建立地皇統、畢生維護女皇陛下的權責!”

“帝國萬歲!泰坦萬歲!”阿萊尼斯擎起黃金權杖,她的聲音因緊張和激動而失去了往日地清脆音色,她的面孔和胸腔因血液的沸騰而浮上一層迷人的淺紅。

“女皇陛下萬歲!您地榮耀將與帝國皇統延續千年——永垂不朽!”嘹亮的呼聲穿過宮殿的屋樑。仿佛在整個天地間回轉遊蕩。

教曆800年9月16日上午10點,就在昨天的這個時候,近衛軍西部集團軍群最終確認,反坦聯盟軍全數撤離帝國實際控制區,這標誌著泰坦軍民終於為偉大的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完成了驅敵於國門之外的歷史使命。

女皇陛下和她的元帥丈夫走上王者之路。來自戰場上的萬幹近衛軍士兵立刻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在軍人隊伍的最前列,以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馮休依特阿蘭元師和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為首,穿著各式軍服的近衛軍軍官同時立正敬禮,阿蘭元帥、魯賓元帥越眾而出,阿蘭向女皇陛下遞交近衛軍軍旗。魯賓向女皇遞交近衛軍的指令劍,阿菜尼斯象徵性地接了過來,然後便把象徵軍人效忠的旗幟和寶劍遞給身旁的隨從。

“請女皇陛下檢閱!”

隨著阿蘭元帥的高呼。隊伍前列的各級軍官司時發出吼聲。

“請女皇陛下檢閱!”

阿茅尼斯點了點頭,她沿著軍人的佇列一直向前走,當女皇陛下經過身邊的時候。以排頭的軍官為首,整列近衛軍士兵紛紛單膝跪倒,人群女皇的面前像剛剛收割的麥浪一樣倒伏一片,直到空腹的王者之路再無聲息,只有一名年輕女皇的腳步聲。

在王者之路盡頭的英雄塔下,一列百人長隊擋住了女皇陛下的去路,當軍人向女皇跪倒的時候,英雄塔後放飛了數千隻白鴿。

“你們為帝國贏得了和平!近衛軍萬歲!”阿萊尼斯在萬千軍人中心猛地拔出那把指揮劍。

“為了祖國母親!”跪倒在地的軍人發出整齊的呐喊。

“為了女皇的榮譽!近衛軍!前進……前進……前進!”

呼聲似乎在一刻鐘中才漸漸劃下休止符,阿蘭元帥向女皇面前這列軍階不等的軍人示意了一下。

“請陛下為衛國戰爭中的英雄授予功勳!”

一名手捧黃金託盤的聖騎士立刻站到女皇身側,託盤上擺放著無數枚象徵軍人最高榮譽的帝國勇士勳章,阿萊尼斯取出其中一枚,然後轉向戰鬥英雄佇列中打頭的那位元老將軍。

“第十二軍區總司令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我無法說出感激或是祝福的言辭,因為世間任何一種語言都無法形容您和第十二軍區的勇士為了帝國慷慨赴死、奮戰至最後一刻的忠勇精神!”

彭西勒多涅尼斯向面前的女皇陛下致以最標準的軍禮,老將軍唇皮抖動,可他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他只能像塑像那樣維持莊重挺拔的軍姿。

“在卡封堡攻防戰中視死如歸的預備聖騎士潘尼蒂哥隆阿斯根上尉!”阿萊尼斯邊說邊轉向一位年輕的軍官。

“這枚聖騎士勳章來得遲了一些,你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對帝國的忠誠。僅以一枚勇士勳章根本無法盡數表彰你地功績,祝賀你潘尼蒂哥隆阿斯根中校,你已經是帝國第十二軍區的一名騎兵師長。願你在新的崗位上繼續發揚你一直信奉的精神!”

潘尼蒂哥隆阿斯根同樣向女皇致以軍禮,他仍對未來充滿希望,所以他並沒像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那樣沉默。

“女皇陛下!以聖騎士的血向您和遠天的光明神起誓!如果敵人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您一樣會看到我在新地戰鬥崗位上發動衝鋒!”

阿茅尼斯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朝向下一位戰鬥英雄。

“妥斯拉克……先生!我該怎樣形容你呢?”泰坦帝國最最高貴的女皇陛下用促狹地眼光打量著渾身發抖、眼殊子亂轉的叢林獵手。

倒楣地妥斯拉克正在指天日地。他知道自己臉上掛著一坨粘膩腥臭的鳥糞,都怪剛剛那群鴿子,他決定從今以後再也不傷害走獸。專門對付飛禽,尤其是鴿子。

“女皇陛下在問你!”奧斯涅親王提醒著面相滑稽癡傻的獵戶。

“我……我會把那些鴿子全都為您宰掉,就像宰掉西邊來的那些狗崽子一樣!”

所有人都為獵人的粗俗捏了一把汗,但阿萊尼斯卻不以為意,她其至笑得前仰後合。不過這位女皇陛下在笑過一陣之後就恢復嚴肅地面容。她竟拉起自己的裙擺,可那個縫製拖地裙擺的裁縫顯然沒有估計到女皇陛下要把這件傑作撕成碎片,裙擺太結實了,阿萊尼斯無論如何也撕不開。

女皇無計可施,最後她只得放棄。乾脆……阿萊尼斯將腰圍上的裙擺搭扣完全解開,然後就用裙擺一角仔細擦掉英雄臉上的污漬。

在這個過程中,所有人都不敢去干涉女皇地舉動。或者說,所有的軍人都被女皇陛下柔情似水的動作所感動。

“感謝你為帝國所做地一切!我把帝國勇士勳章和這條裙擺都送給你,回家去吧,為我捉鴿子。這件裙擺能網住一大片呢!“妥斯拉克雙眼猩紅,他捧起沾了鳥糞的裙擺使勁兒親了一口。

“祖國萬歲!女皇陛下萬歲!”他只會說這個,作為一個普通的獵戶,作為一個見到公務郵差也要低頭的獵戶,他在謁見帝國女皇地時候只會說這個。

於是……阿萊尼斯又轉向下一個。

終於,面前的百多名戰鬥英雄都戴上了至高無上的泰坦女皇親自頒發的勳章,指令言喝了一聲口令,英雄們齊齊向左轉、開步走,但令人捧腹的畫面又出現了,倒楣的獵戶仍未停止倒楣,女皇陛下送給他的裙擺把他拌了個大跟頭,目睹這一切的阿萊尼斯還是忍不住大笑出聲,可當這隊官兵讓出英雄塔前的空地時,阿萊尼斯的笑聲不禁嘎然而止。

女皇看到了什麼?地看到了一大排棺木,披著地的皇旗、旗上擺著花環的棺木。

“陛下!請為逝去的勇士頌魂祈福!”阿蘭元帥向棺木示意了一下。

一名教士在公主膝下放下一個蒲墊,唱詩班和泰坦大主教的彌撒福音一同響了起來,阿萊尼斯跪在蒲墊上,在場所有的近衛軍官兵也跪了下來,他們雙手交握,向英雄的在天之靈和遠天的神明朗聲祈禱。

“天國的英靈啊!在世的人記得你們的事蹟……記得你們的音容……當造物主降賜神跡的時候,爾等將得永生……”

也許是受到了宮廷長言的指點,泰坦大主教的彌撒儀式很快就結束了,奧斯卡將妻子從地上攙扶起來,他悄悄說。

“教堂那邊在催了,我們已經比預定行程晚了一刻鐘!”

阿萊尼斯聳了聳肩,她關心的不是這件事。女皇陛下偷偷扯住丈夫的手臂。

“是我聽錯了嗎?剛剛彌撒禮的時候,大主教捉到好幾名犧牲的勇士都叫卡爾謝特!”

奧斯卡不耐煩地拉過妻子。

“我還知道還有個傢伙叫卡爾謝特呢!但你不會想去認識他的!”

女皇陛下望瞭望正在趕來塔底的敞蓬馬車。

“沒有比那更快地交通工具嗎?一路上咱們還要接待民眾,我不想錯過加冕的吉時!”

奧斯卡哦啦一笑。他涎住兩指使勁吹響口哨,周圍的人都朝四下張望開來。

“在那邊!”一名眼神銳利的士兵突然指著漢密爾頓宮的方面,一匹通體黝黑、四蹄火紅的巨獸風馳電掣地狂奔而來,奧斯卡發出一聲歡呼,他撇開女皇沖著他的小奧斯陸跑了過去,奧斯陸在接近主人地時候並沒有減速。它知道主人辦得到,這是它與主人的默契。

奧斯卡在奔跑中瞅准韁繩,在巨馬與他擦身而過的瞬間猛地扯住韁繩。再單腳點地借力一躍,在萬千士兵地歡呼聲中,戰功彪炳武勳赫赫的帝國親王突然出現在馬背上,他的女皇在為丈夫大力拍手,渾然不知黑色的巨獸正在與她迅速接近。

女皇陛下的尖叫是那樣悅耳動聽。阿萊尼斯感到一隻健壯地手臂帶著她在飛翔!風掀了她的金髮,吹鼓了她的石榴裙,這與女皇少女時代的夢想別無二致,她的英雄、她地愛人,騎乘高頭大馬。載著她奔向天堂!

“萬歲!萬歲……”近衛軍士兵在笑,在跳!他們的奧斯涅元帥不愧是帝國歷史上最年輕、最勇武的元帥,他們地女皇陛下不愧是帝國歷史上最美麗、最富激情的國主!

阿萊尼斯不知道自己怎樣被帶上馬背。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被納入男人的胸懷,她只看到時光在飛速的流轉,她只感到滌蕩整個心神地雀躍、溫暖和因被愛而生的幸福。

街道上的近衛軍士兵在用盾牌推擠那些爭相擁擠的民眾,可士兵們等到不是女皇的儀仗。而是一匹神獸的降臨。黑色的巨大身影踩著四部燃燒烈火車輪,扼曳著一抹鵝黃色的豔麗、承裁著一團天空般的蔚藍。

“陛下萬歲!“一名看清女皇身影的軍人率先叫喊起來,被眼前這一幕震撼失聲的市民這才反應過來,可這時已經失去了神獸的蹤影,人們衝破近衛軍的攔阻,湧上街道,他們瘋狂地追、瘋狂地喊。

“萬歲!萬歲!阿菜尼斯一世女皇陛下萬歲!“都林城在歡呼,歡呼的海洋一浪高過一浪,熱情的市民拋起鮮花、拋起彩帶、拋起自家的孩子,有些在呐喊、有些在哭泣、有些在虔誠地祈禱,泰坦臣民用數之不盡地方式盡情宣洩心中的感情,這是對民族的感情、對國格的感情、對那位擁有這一切的經治者的最樸素的感情!阿萊尼斯的頭髮亂了、披風吹開了、眼底的彩妝被洶湧的淚水染花了,她在愛人的懷抱裏,在如風般急馳的駿馬上,她對丈夫說。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只是夢!只是夢!”

奧斯卡笑了,他笑得真誠,也笑得無奈,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清楚自己的妻子是多麼在乎那頂皇冠。

親王沒有回答女皇的疑問,他捋妻子攬得更緊,任憑妻子狂喜的淚水染濕他的胸膛。

“若是夢醒了!阿萊尼斯還是那個阿萊尼斯!答應我奧斯卡!你就殺了我!永遠也別讓我醒過來!”

奧斯卡湊近妻子的耳朵。

“阿萊尼斯,這不是夢!再說夢醒了你仍是我的阿萊尼斯,我發誓!任何人都無法傷害你!即使是我也不能!”

駿馬猛地人立而起,它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近衛軍士兵在地毯兩側單膝跪倒、泰坦貴族和遠從各國趕來觀禮的大人物司聲向泰坦女皇山呼萬歲,還有群眾……可愛的泰坦人民,他們佔據了通往教堂的所有的街道,他們揮舞著剛剛趕制的國旗,用喉嚨和口腔能夠發出的最大音量高唱國歌,國歌名叫《為慶祝吾皇收復埃縈森和多爾布》泰坦人民這樣唱。

吾皇收復了埃蒙森和多爾布這值得慶祝埃蒙森有我的新娘多爾布有我的情郎為慶祝吾皇收復埃蒙森和多爾布,我的新娘為凱旋的戰士縫製了新衣裳為慶祝吾皇收復埃蒙森和多爾布,我的情郎給敵人破壞地宗園築了新牆埃蒙森,我的新娘多爾布,我的情郎吾皇為我迎回了新娘吾皇為我尋回了情郎吾皇收復了埃蒙森和多爾布這值得慶祝這必須慶祝國歌聲聲震耳,穹蒼之底的泰坦首都彌漫著狂歡節的氣息。可阿萊尼斯女皇似乎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她只是專注地與丈夫對視。

“我相信你的承諾!”女皇突然說。

“我也相信你會是一位好君主!”奧斯卡移開視線。

加冕的吉時已經到了。

“陛下挽著丈夫地手,她乾脆解開了淩亂的頭髮,憑其飄揚。奧斯涅親王的手搭在妻子地手臂上,他在安撫心緒混亂、似乎又開始激動的女皇。”

作為泰坦皇室首席史記宮,貝爾納多特奧熱羅男爵忠實地記錄著教曆800年9月16日發生的每一件事,包括事件中的一草一木、一個毒影、一個笑容、一個面孔、一聲歡呼。

在古老的神聖羅曼。異端崇拜盛行於世地時候,奧熱羅是月神的姓氏。滿月是月神的正面,寄託著信徒的希望和囑託。新月是月神的背面。記錄著穹蒼下地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皇室首席史記官走月神的後甭、新月的代言人,他那羽筆下地每一個人物、每一個事件註定留存史冊。

貝爾納多特奧熱羅接著寫到。

“11點整,陛下與奧斯涅親王一同登上都林斯科特大教堂的石階,帝國軍人和大貴族簇擁著他們。那些來自西方的外交官都被擠在後面了,他們只能眼巴巴地望著。”

“陛下與奧斯涅親王在教堂門前站定,然後一同轉身,親王殿下臉上帶著笑,無邪的笑。陛下伸出手。向四方湧來地群眾不斷揮舞。筆下的詞句還不能完全為後世的讀者轉述我所聽到的,筆下的修辭也不能完全概括我所見到的。我只能說……泰坦穹蒼下,一位新的女皇正在接受朝拜。規模空前,那炙烈的場景足以令人發瘋。”

“陛下向熱愛她、崇拜她的人群送去飛吻,這不合禮數,但人群更瘋狂了。男人似乎要和阻攔他們的軍人打一架,女人則在哭,她們一手擦著眼淚,一手努力伸向前,似手要與陛下揮舞的手臂緊緊交握。”

“鐘聲再次響了起來!這是在催促陛下趕快就位!陛下和她的丈夫終於走進門,應該說,和之前的史記宮的記錄進行比較,阿爾法皇姓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要比之前在這兒加冕的帝王落魄許多,但她精神亢奮、興高采烈,地對她的丈夫說,‘緊跟著我,別走散了!’各個玩笑將教堂主會場裏的大人都逗笑了,尤其以奧斯涅親王笑得最大聲。”

“歡笑與教堂內的肅穆完全不搭調,這令來自教庭的神使頗不滿意,那位代替教宗陛下發言的內庭教士大聲喝令,‘肅靜’、‘肅靜’,可泰坦的老爺們怎麼會理睬一個下級教士呢?他們繼續喧嘩,簇擁著女皇夫婦走向神台,老教皇萎靡地靠在神台邊上,無神的眼晴始終盯著一個角落,如果不是他在對身邊那位教士絮叨什麼,我一定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貝爾納多特奧熱羅男爵向助手示意了一下,迅速的書寫已經磨損了手中這根羽筆的材質,他的助手立刻就將一支新的羽毛筆遞了上來。

新月的代言人往羽筆的尖端煎了一點唾沫,他接著寫道。

“陛下走向神台……也許是與光明神越來越近了,喧鬧的會場逐漸安靜下來,當女皇夫婦跪在神臺上的大紅蒲墊上的時候,教堂終於陷入徹底的平寂!在今天,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羽毛筆在紙張上製造的‘沙沙’聲。”

“在拉德里耶六世教宗還沒開口之前,女皇陛下向神台右側的宮廷畫師微微頷首,按照傳統,帝國歷史上的每一位元君主都會留下一幅供奉在漢密爾頓宮中的加冕圖,這一次是來自意利亞的大師獲得了這項舒榮,畢斯利達大師謙卓地向女皇回禮,他已捏緊畫筆、展開畫布。恭祝……我的這位半個同行能夠繪下一幅傳世之作!”

“大教堂的鐘聲停在十一點一刻,這是神明創造萬物之後的世界起始時間,加冕禮的彌撒儀式開始了,說真的,我在距離陛下只有幾步遠的地方,但我還是聽不清教宗陛下在嘀咕什麼,只是那位負責代言的教士說,‘您已按照正統傳承儀式即位為皇了嗎?’陛下回答。‘是的!’等了一會兒,教宗陛下也許真的睡著了,那位代言人只得繼續問,‘您已按照正統傳承儀式宣誓就職了嗎?’陛下回答說。‘是的!’”

“接下來,衰老的教宗陛下在教士地攙扶下取出了黃金聖杯中的神聖銀橡葉,女皇陛下微微張口,教宗陛下顫顫地遞上銀橡葉,第一次竟然戳到女皇臉上,老人第二次才把銀橡葉送到陛下口中。然後自然是親王殿下,我不清楚教宗要給奧斯涅親王加冕為什麼頭銜,只是我看到,奧斯涅親王在看到那雙佈滿老年斑的瘦醜手掌時明顯猶豫了一下,他是皺著眉頭涎住神聖銀橡葉的,我還看到到,女皇陛下偷偷捅了一下丈夫的大腿,似乎在說。‘別把那東西吞了。’其實……我估計女皇陛下是想提醒丈夫耐心一些。”

“耐心一些是有好處的,因為彌撒儀式異常緩慢。在場的人都在擔心,擔心正在囈語的教宗陛下突發心臟病,不過在我看來,人們擔心的是加冕儀式無法繼續,而不是拉德里耶六世的死活。”

“11時29分,在衰老的教宗陛下把聖水灑了女皇一臉一身的時候,陛下終於不耐煩了,似乎還有一些憤怒。不過此時確實進行得差不多了,她那位哈欠連天的丈夫率先站了起來,從侍從手裏搶過女皇的皇冠,又將皇冠塞到老人手裏,並對教宗的侍者小聲嘀咕,‘快點!請他快點!’”

“教宗接到皇冠才稍稍打起精神,神像似乎突然亮了,我能聽到身邊的人群發出急促的呼吸聲,就像突然置身于牛群。”

“是神跡還是別的?這一次我真的聽到拉德里耶六世的聲音,他對在場的人們說,‘以萬能的造物主、偉大的光明神之名義,吾向爾等昭示神旨!尊崇神聖的泰坦帝國……阿爾法皇姓……阿萊尼斯一世女皇,蒙于神恩、受與神旨、冠以帝冕!泰坦穹蒼下,神明為父、爾為君主、眾生皆為爾所出!’”

貝爾納多特奧熱羅男爵放下紙筆,即使是工作也不能令他錯過這個歷史性的時刻。教宗為女皇取下頭頂上前朝皇冠,將那枚嶄新的、黃金打造的、鑲滿鑽石殊寶的新冠裁在泰坦君主的頭頂。

教宗做了一個向神明祈禱的手勢,最後他說。

“神佑泰坦!神佑阿萊尼斯一世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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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八章

菲力普•古裏安伯爵孤零零一個人住在一座大官邸裏。官邸在潘娜洛普大道最深處,周圍都是與它一般的高宅大院,平常靜得出奇。

皇帝機要……應該是“前”皇帝機要秘書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大院,不過說真的,阿爾法三世陛下在世的時候可不是這樣。那時的古裏安伯爵官邸擁有首都上流社會最熱鬧的客廳和遊藝室。可現在,菲力普雖然明明曉得這沒什麼好抱怨的,但前前後後的巨大反差還是令他感到心灰意懶。下午三四點鐘,伯爵官邸來客人了,是內閣的一位元通訊官,他在見到丹剛睡醒的古裏安伯爵時也沒說什麼,只是放下一封內閣總理大臣署名的命令。

“這是什麼?”

“您為帝國的服務已經被勒令終止了!”

“什麼意思?”

通訊官便將那襯信放到伯爵眼前。

“內閣總理大臣令。您被國家政府開除公職!”

“為什麼?”

通訊官翻了個白眼。

“據我所知……可能因為您已經一個多星期沒在宮廷出現了!”

菲力普哈哈大笑,他笑自己的蠢笨,他以為自己只是曠了一天工,誰知道距離這件事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

“好!好啊……”伯爵探手到床下。他模索半天也沒找到一瓶酒,最後他只得說。

“謝謝您專程跑一趟……如果再沒什麼別地事,就請回吧。我知道現下的都林人都很忙。只有我這麼清閒。”

通訊官就退出去了,不過他還是用標準的紳士禮向伯爵道別。

菲力普在這之後便爬起床。又在臥室的衣拒裏隨便挑了一件長大衣,然後還把燕尾服上所有能夠突出他那伯爵身份的小飾物全都摘掉。這些東西包括印著古裏安家徽地黃金紐扣,印著皇室圖騰的寶石袖扣,還有那枚往常絕不離身的帝國終身貢獻獎章。

日頭西斜,打扮成一個落魄貴族的菲力普出門了,其實他本來就很落魄、很倒楣。可他在喝酒地時候並不這麼認為。

基達諾娃太太的妓院在都林城很有名,因為這裏是泰坦首都唯一一個能與高大白皙地俄列女人談情說愛的地方。和一度紅及一時的狗咬狗俱樂部比起來,基達諾娃太太經營的妓院……人們通常叫它“俄商會所”——比起紅燈街上的買賣要高級得多。

會所是一處獨門獨院的大別墅。建築風格也是泰坦人少見地俄列傳統式樣,紅紅的尖頂,綠色的磚瓦,高大凜然如城堡一般地門洞。

菲力普古裏安伯爵的馬車就停在門洞裏。他打扮成一個落魄貴族,可這裏的侍者都認識他。穿著大紅金絲滾邊管家制服的會所經理為伯爵打開車門,菲力普一見對方地白色假髮套就湧起一股嘔吐的衝動,可他憋住了,只是對經理低聲說。

“基絲洛娃出門了嗎?”

經理立刻露出一雷虔誠的職業笑容。

“若是古裏安老爺的話,基絲洛娃自然在家;若是換做其他人……那麼小姐自然就出門啦!”

“呵呵……你可真會說話!”菲力普邊說邊摸了摸燕尾服的內兜,接著一個銀泰便拋了出去。

會所經理俐落地接到手裏,然後便像喝了假酒的母雞一樣扯開嗓子。

“給古裏安老爺開門,叫姑娘們迎客。”

菲力普走進門洞後的大客廳,俄商會所的姑娘們已經坐在裏面了,看上去只是懶懶散散的一群人,有的甚至根本沒向伯爵望上一眼。這是妓院的規矩,妓女開門迎客的傳統。到這裏尋開心的男人都有一個或兩個相好,通常他們只找相好的女人,至於其他的那些只是顯示姣院規模的擺設。

就像到訪的古裏安伯爵,女人們都知道這是一個大金主,可這個大金主是基絲洛娃的相好,她們誰都染指不得。這也是妓院這個行業裏的一項規矩,尤其是這些尊重傳統的俄列人,若走哪個不要臉的婊子勾引了別人的相好,妓院裏就會爆發一場戰爭。

不過對這些以違犯神教法則(泰坦法典規定妓女不得進入教堂)為生的女人來說,打架是最令人開心的消遣,然後才是洗漱啦、在身體和頭髮上灑香水啦、試那些豔俗的衣服啦、畫眉毛啦、吃零食啦、數數男人們賞賜的小費啦、如果條件允許,姑娘們會集資從個別神通廣大的侍者手裏買些大麻……在這一切消遣中,時刻都會醞釀禍根——洗漱時搶水龍頭、偷用別人的香水、爭搶新到的衣服、互相攀比來自相好的小費……於走,接著打架。

古裏安伯爵逕自走向他的相好,基絲洛娃坐在大廳最靠裏的位置,這個蒼白的俄列少女還很年輕,眼裏總是帶著一絲憂愁,一見就令菲力普感到心疼。

“寶貝……你今天乖不乖?”

“乖!她乖得不得了!”基絲洛娃身邊的一名女子代替她回答了這個問題。

“她從中午一直洗到下午三點,保證咱們的伯爵大人能用口水塗她全身!”

“我撕爛你地嘴巴!”羞惱地基絲洛娃猛地向身邊的姐妹伸出一支蔥白的手臂。可一下就被她的相好握住了。

“咱們進去吧!”

“好的……”女人再次用眼中那層憂鬱地光芒掩住瞳孔,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挽住伯爵的手臂。

“您是打算到我的房間,還是先在沙龍裏喝一杯?”

菲力普捏了一把俄列少女的屁股。

“親愛地。陪我去喝一杯吧。”

經過掩藏無數小房間的走廊,透過那些小房間裏地粗喘和各種不堪入耳的聲浪。菲力普和他的相好走進會所沙龍,這又是一間開放的大客廳,擺滿沙發和各種精巧的俄列手工製品。

天還沒黑。房間裏已經遮起厚厚的絲絨窗簾。菲力普來得早了一點,沙龍裏還剩下一半座位。他沖會所地老闆娘基達諾娃太太打了個招呼。然後便召喚侍者打開一瓶刀,年的軒尼詩。對於目前的古裏安伯爵來說,陳年幹邑只是相當於餐前地湯水。

七點一過,客人們陸續進入沙龍,然後就是音樂、豔舞、糖果、喝酒、抽煙、跟各種男人的下作猥褻動作;年輕的、中年的、年老地、結過婚的、離過婚的、沒結婚的、商人、文官、法蘭人、俄列人、德意斯人、外省人、本地人、闊的、窮的、健康的、有病的、喝醉的、清醒的、溫柔的、野蠻的、軍人、貴族、平民、大學生……各種地位、各種年齡、各種性格的男人,他們抱著各自的女人,他們的手伸進女人的胸懷和下裳。仔細琢磨、反復不間斷的探索,接著仍是音樂、豔舞、糖果、喝酒、抽煙、隨時隨地的姦淫,直到第二天黎明。

菲力普是在一個月之前愛上這種生活的。他討厭宮廷裏的那些偽君子,討厭阿萊尼斯公主的那副不冷不熱的面孔,所以他在一夜之間就愛上這裏,這裏的人是那樣開朗、那樣真實。渴了就喝酒、累了就躺下、不高興就打架、高興就找個女人晝夜宣淫,這多快活!

“菲力普,聽說你被咱們的總理大臣辭退啦?”

菲力普翻了個白眼,這就是都林!這種消息比皇儲要加冕傳得還快!

“是啊是啊!我被拉舍爾季妥瓦公爵大人辭退了!”

屋裏的男人都露出關切的神情,他們叫囂著再給古裏安伯爵開瓶好酒,今晚就不必讓伯爵結帳了。

“謝謝大家!謝謝朋友們!”菲力普親自打開酒瓶,然後給周圍的男人們倒滿杯子。

“拉舍爾•季妥瓦憑什麼這麼幹?他有什麼權利?”一個好事的傢伙突然叫嚷起來。

“我記得他只不過是阿萊尼斯公主的叔叔的妻子的妹夫,帝國內閣總理大臣……幾時輪到他了?”

“可他現在確實是內閣總理大臣!”一個商人打扮的外省人糾正了好事之徒的發言。

“走啊……”菲力普將杯子裏的美味一飲而盡,他攬緊懷裏那個逆來順受的小娘們。

“論智慧,拉舍爾那個老傢伙比不上我的基絲洛娃;論相貌,糟老頭子一見就讓人作嘔,與我的基絲洛娃根本無法相提並論,若是論床上的表現……”

“怎麼……你跟拉舍爾•李妥瓦公爵……”

菲力普將一個靠墊甩向那個打岔的傢伙。

“我可沒和一個糟老頭子上過床,但我知道他下面那東西小得可憐——是他的夫人親口告訴我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屋子裏的男人爆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狂笑,有的甚至把剛剛入口的酒水噴了一身。

“我得說菲力普……你是好樣的!”

“是啊是啊!咱們為老朋友菲力普的離職幹一杯吧!這值得慶祝!”

在場的男女紛紛附和,菲力普自然又幹掉一杯,這時的他已經有些輕飄飄的了,總理大臣、帝國皇儲、宮廷事務、奸懶饞滑的首都貴族,讓這一切的一切都去見鬼吧!

古裏安伯爵邊想邊把年輕的妓女抱放到自己的膝蓋上,然後他解開褲子的紐扣。將他那壯碩地雄性器官徹底釋放。基絲洛娃像焦急地野貓一樣,她的喉嚨發出輕哼,手上也不閑著。一手撩起裙擺、一手抓住鬥志昂揚的陽物,然後……“哦!”兩人同時將充滿欲望的歎息呼了出來,他們做得那樣明目張膽。而坐在他們身邊的男女也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自娛自樂。

“真不明白皇儲殿下在搞什麼?”一個滿臉愁容地文官大聲疾呼。

“帝國財政已經十分緊張了,阿蘭元帥爭取到的戰爭賠款也解決不了財政部和稅務部的爛攤子,可你們知道嗎?明天!就是明天!明天的加冕典禮要花用六千萬金泰。還不算答謝教庭地進貢!”

“說這個幹嘛?”有人不樂意了!

“走啊是啊,不說這個。咱們說回總理大臣。那老傢伙太有意思啦!”有人提議。

“那傢伙沒什麼可說的,還是看看他手下地那些辦事大臣吧!就像神誕節的小丑一樣,在公主殿下面前搔首弄姿,恨不得去賣屁股。”

“公主殿下不喜歡屁股!她喜歡這個……”接過話題的古裏安伯爵兇猛地頂了一下懷中的基絲洛娃。基絲洛娃立刻蹙緊眉頭,她大張著嘴,發出一陣急促的呼叫。她感到男人的尖挺已經撞到體內最深處地一團軟肉。

妓女的淫姿浪態很難令男人們聯想到帝國儲君,但他們是男人。

當一位高貴非凡的女性被代入如此淫穢不堪地畫面時,通常都會令這些男人產生無與倫比的快感。

“咱們的公主殿下不是聾了就是瞎了!”一個稽稍清醒一點的傢伙咬牙切齒地說。

“看看她身邊地那些暴發戶!上一朝的哥斯拉侯爵還用說嗎?財政部若是還歸他執掌的話就一點指望也沒有了!咱們看戰前上任的稅務大臣。尼古拉維登侯爵是我在都林大學時的同級生,我對大家發誓,他只會個位數的算術。”

“哈哈哈哈哈哈哈……”在場的男人又發出一陣哄笑,帝國的稅務大臣只會個位數的算術。這個笑話難道不是非常好笑嗎?

“再看最高檢查官!”這個口若懸河的酒客扳下一顆指頭,他似乎要把當今的權貴細數一遍。

“你們不會相信的,咱們的最高檢查官曾經受到非常嚴厲的指控,那傢伙坐過監牢!”

“是什麼指控?”喜歡刨根挖底的人忍不住了。

“重婚罪!”

男人們又笑開了,這時酒客也扳下第三顆指頭。

“主管國務院日常工作的安東尼奧侯爵要靠蘇打水和鎮靜劑才能安安份份地坐在辦公室裏!他的副手大家都認得,以前是這兒的常客,可現在人家發達了,據說國務院有自己的會所!”

手指頭不斷扳倒,出現在口水裏的大人物越來越多,有見錢眼開的巡兵總長、有愛占小便宜的福利局長、有不愛紅妝愛男寵的大主教、還有趨炎附勢、四處逢迎的外務大臣。

“聽聽!看看!未來的女皇陛下任命的都是些什麼樣的傢伙?”

菲力普系上褲扣,他與老相好的情事已經圓滿結束了,曾經的皇室機要秘書聽到否剛的發言才大睜開充滿不屑的眼睛。

“我們只能說女皇陛下太著急了!她急於想把這個帝國的方方面面納入她的掌握之中,所以她任人為親,盲目地追求忠誠和奉承!那些諂媚的投機份子雖然能夠滿足她那成皇成霸的自我優越感,可都林已經被他們攪得烏煙瘴氣了!”

沙龍裏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醉酒的打著鼾、沒醉的望著天花板又或身邊的女人。

“都林完了!徹底腐爛了!”菲力普最後這樣說。

“算了吧古裏安伯爵!”一位年輕的大學生突然揚起酒杯。

“這都不幹咱們的事!咱們來這兒為了什麼?就是為了讓外面的人和外面的事情下地獄!”

“對!咱們喝!”

男人們再次發出刺耳的呼叫,酒瓶在一雙雙沾滿女子體液和各種廉價香水的髒手中傳來遞去,已被剝成一頭白羊的舞娘在男人用膝蓋組成的桌面上翻滾,一隊老大牙地樂手奏著跑調的舞曲。煙草和大麻在貴族的金制煙缸裏像煤灰一樣廉價。盡情地喝吧!盡情地跳吧!盡情地折騰懷裏的女人吧!

菲力普突然甩開他的老相好,前任皇室機要秘書使勁拍手。

“基達諾娃太太,基達諾娃太太!我地小母牛,你得想點辦法。大家都快睡著了!這樣可不行,你得安排一些刺激的節目!越刺激越好!”

腰肥體胖的基達諾娃艱難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胸前那兩團山一樣的乳肉可以夾住一個小學生,她肚子上地肥油可以煉製幾百塊肥皂。她的屁股……我地天!那不是屁股!那是灶台,裏頭是個火盆。

灶裏塞滿幹屎。

“明天就是泰坦皇儲的加冕典禮,咱們該慶祝!”俄商會所的老闆娘發出一陣類似“哼哼”的聲音。

“怎麼慶祝?”男人們起哄,不過他們倒不認為這件事多麼值得慶祝。

母豬一樣的老闆娘晃到客室中心。

“紳士們!女士們!咱們為什麼不能選出一位新的女皇呢?既然大家那麼討厭帝國儲君地話。咱們在姑娘們中間選一個,給她加冕……”

“然後呢?然後呢?”男人們被這個提議吸引住了。

“然後?”母豬露出促狹的笑容。

“然後就讓她做大家的新娘!所有人地新娘!”

“聽聽!聽聽!”一個老頭兒跳了起來。

“多好的提議啊……”

很快,男人們策劃的加冕禮就要開始了,一個道貌岸然的老教授扮演教宗陛下。一個能說會道地紳士扮演司儀,至於女皇……男人們在央求古裏安伯爵,他們都說美麗大方的基絲洛娃最合適。菲力普禁不住攛掇,他就開始央求老相好。做一次大傢伙的新娘也沒什麼,她本來就走幹這個的。

基絲洛娃似乎很不情願,她不是泰坦女皇,但她還是被男人們推到沙龍中央。老教授飾演的教宗陛下給她灑了聖水,其實是葡萄酒,然後就在她身邊轉著圈地唱聖歌,像神經病人一樣神經;還有那個司儀官,看得出他完全不懂皇室加冕典禮的傳統,在女皇還未戴上王冠的時候就要在場的男人對俄列妓女進行朝拜。

“那麼……”誰能告訴我?我要在慶典上扮演什麼角色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好笑地打量著眼前發生的這出喜劇。

室內靜了下來,人們都望向憑空出現在門口的近衛軍元帥、帝國親王。菲力普,古裏安走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他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他已經不會思考了,這出喜劇算什麼?若是傳到阿萊尼斯公主的耳朵裏……這走算叛國還是算羞辱皇室呢?按照泰坦法典,有份兒參與這件荒唐事的人都要在監獄裏度過餘生。

“奧……奧斯涅親王……終於有人認出面前的這位突然駕臨的大人物。陸續……也可以說是立刻,明白事理的人都單膝跪了下來。狂歡和慶祝活動已經結束了,面前這位大人物是皇儲殿下的丈夫,還不知道他會怎麼看待這裏發生的事情呢!

奧斯卡踱進室內,他沒理會渾身發抖的菲力普,而是將那位會所老扳娘從地上扶了起來。

“基達諾娃太太?”

“是的……殿下”基達諾娃後悔了,她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

“作為同行,不想與我打個招呼嗎?”奧斯卡打量著這座肉山,他發現這位太太與海怪阿爾莫多瓦哥斯拉應走天生一對。

“同行?”俄商會所的老闆娘顫抖起來,她難以置信地望著泰坦親王。

“我……我怎麼能與您相提並論,我……我只是個……”

“您是什麼不重要!”奧斯卡擺了擺手。

“我現在只想知道,您打算怎麼向我解釋這件事?”


基達諾娃囁嚅著唇皮,她覺得口腔乾燥,喉嚨深處有把烈火在熊熊燃燒。

“還是……由我向‘克吉勃’派駐泰坦地區的最高長官打個招呼?”奧斯卡促狹地笑著。

基達諾娃眨了眨眼,她突然靈機一動,然後便像撇潑的娘們一樣跪了下來。用她那對養育豬崽地大乳房磨蹭親王殿下的大腿,口裏還發出足以以假亂真的哭嚎。

“我的天啊!光明神原諒我吧……我是豬狗不如的東西啊……我是……”

奧斯卡挪開自己地大腿,看來他已經玩夠了。

“菲力普,你還打算在這兒呆下去嗎?”

古裏安伯爵猛然醒轉。

“是……是!殿下!”

奧斯卡和前皇室機要秘書一塊兒走出沙龍。俄商會所的女人都不見了,裏裏外外的走廊裏站滿全哥武裝的近衛軍士兵。菲力普打量著這些士兵地面孔,若不是親王殿下走在前面,估計他現在連大腿都不知道該怎麼挪。

門口停著那輛懸掛安魯圖騰的華麗馬車。車前車後是那些異族武士,他們帝著藍色地包頭巾。瘦削的手掌全都搭在彎刀的把手上。

奧斯卡在妓院的門洞裏停了下來,他轉向呆立在身旁的古裏安伯爵,菲力普想為自己的罪責解釋一番,可他還沒開口就得到一個蓄滿勁力地大嘴巴。

奧斯卡用森冷的目光打量著栽倒在地口鼻流血的皇庭要員,他沒想到短短半年時間就能令從前那個精明厲害地皇帝機要秘書變成現在這雷人不人鬼不鬼的醜樣子。

“這不是為了阿萊尼斯,因為今天的事情遲早會傳到她耳朵裏。我不追究自然會有人追究。”奧斯卡拎起伯爵的衣領。

“我打你是為了已故地三世陛下,三世陛下瞎眼了。他怎麼會挑上你這樣一個懦夫做他的近身侍臣?”

菲力普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他的牙齒有些鬆動,嘴裏滿是腥甜的鮮血,如果他能照照樣子。他一定會發現自己的左臉已經變形了。

“上車!”奧斯卡指了指車門,菲力普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可最後他只是歎了一口氣,然後便鑽進馬車。

奧斯卡跟了上去,他還朝車夫吩咐一聲。

“漢密爾頓宮!”

漢密爾頓宮?菲力普幻想著那座巨大的宮殿,他對這座宮殿太熟悉了!十年還是十一年?他記不清!總之他在這座代表泰坦最高權利象徵的宮室裏奔走忙碌了好多年,可他得到什麼?一紙勒令離職的文書!他知道自己不該抱怨這件事,因為這種事他在從前已經見過太多太多,可他從沒想到這種事會落在自己頭上。他將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都獻給國家、皇室、還有他的帝王,可現在呢?就算打發一條狗也得和顏悅色一些吧?

首都街道空無一人,近衛軍已經頒佈戒嚴令,直到明天的新皇加冕典禮完滿閉幕之後才會對市民開放街市。

名利場上燈火通明,各家各戶都在慶祝,像過神誕節一樣慶祝。

新的皇帝代表一個新的時代,儘管名利場上的面孔時常更新,可更新就代表希望,代表淘金之旅上的換乘站。人們在這裏聚集,用圓滑的言辭和事故的手腕來往周旋,有些為了混口飯吃,有些為了活得更滋潤,還有的為了轉瞬即逝的高官後祿。

“您……您時候回來的?”菲力普邊說邊接過親王殿下遞上來的手帕。

“剛回來……可找不到你!”奧斯卡冷冷地說,他又瞪了伯爵一眼。

“別以為我已經原諒你了,你和那些蛀蟲一樣的傢伙在羞辱我的妻子!”

菲力普只得苦笑,他已經不想向親王殿下解釋什麼了。

“那些人……並不是蛀蟲!”菲力普過了好半晌才緩緩開口。

“或者說……他們曾經不是!”

“不是蛀蟲是什麼?”

伯爵唏噓一聲。

“那些人裏有財政部最好的會計師、有享譽國際的學術權威、有……”

“我不想聽這些!”奧斯卡打斷了對方的話。

“再說我剛才看到的可不是這些人,我看到的只是一群人世不醒、糜爛下作的嫖客。”

菲力普不說話了,他也是其中之一,曾經的皇帝機要秘書,現在的酒鬼、嫖客,仗著積蓄抱著女人窮歡樂的可憐蟲。

“如果對帝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大聲說出來就行了!避世買醉、自甘墮落是偽君子和懦夫才會做的事。”奧斯卡用不屑至極地語氣敲打著古裏安伯爵。

“財政部最好的會計師?享譽國際的學術權威?真是算了吧!在我看來那樣張牙舞爪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發牢騷之前要先問問良心。你們為帝國做過什麼!然後再看帝國對你們做了什麼!”

“我為帝國和皇室付出的心血還算少嗎?”菲力普突然大聲嚷嚷起來。

“我在大學畢業就進入三世陛下地幕僚團,從一個普通文職人員一點一滴、實實在在地做了起來,別人五點下班我就忙到九點,別人跳舞消遣我在檢驗當日的工作,我成了陛下的機要秘書。這是幸運嗎?這是我血汗和苦修士一樣的勞動換來地!”

菲力普劇烈地喘息,他用顫抖的手指指向車窗外地大街。

“看看都林!看看首都貴族!他們憑藉祖蔭挖牆角、挖關係、挖帝國的稅收、挖帝國的俸祿!而我呢?我無能為力卻能堅守為官為臣的道德!我沒收過一份賄賂,沒染指過帝國的一草一木!三世陛下笑我傻,可我不傻!我知道他在勾引我的妻子。但我還是對他忠心耿耿,我不是為了頭銜、也不走為了光宗耀祖!我只是覺得……我只是覺得自己能為帝國貢獻一點心血走一種榮譽。陛下地一個笑容就是對我最大的報償!我再不指望其他……”

古裏安伯爵收回顫抖的手指,他顧然靠進車座。

“殿下,您一直在外,您不知道首都官場和這方貴族已經敗壞到什麼地步了!”

奧斯卡用隱含深意地目光打量著正當壯年的伯爵。

“能為我舉個例子嗎?”

“呵呵……”菲力普慘笑了一聲。

“前些天我父親來信了。他說首都的一位元大員在南方明碼標價,買賣政府公職,父親問我有沒有這件事!您猜我是怎麼回信的?”

奧斯卡攤開手。菲力普將頭撇到一邊。

“我替帝國感到悲哀,我就對父親說,這都是謠傳!可我父親卻說。那位大臣真地帶著好幾車金幣和幾位接到新任命的官員回都林了!”

奧斯卡緊抿著嘴唇,他對都林的荒唐也聽說過一些,可他是軍人,他只知道近衛軍的境況似乎還乾淨一些。

“還有……”只菲力普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指點著稅務部大樓。

“您聽說過城市人口增長稅嗎?”

奧斯卡搖頭。

菲力普開心地笑了起來。

“說出來恐怕您不信,在過一陣子,您要是想與阿萊尼斯公主殿下同房同床的話就要上稅了!”

“我的天!這是誰想出來的?”奧斯卡瞪大眼睛。

“新上任的稅務大臣!”古裏安伯爵不屑地哼了一聲。

“他不會算術,但在設計這些巧立名目的花招時卻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帝國歷史上任何一位稅務大臣都比不上他!除了城市人口增長稅,還有大小便調節稅、冬李燃煤稅、夏李乘涼稅、婚禮稅、喪葬稅、孕婦有生育稅、寡婦有獨身稅、光棍兒有尋姻稅,哦對了!那些乞丐……那些乞丐!”

前皇室機要秘書一邊叫喚一邊指點著窗外的大街。

“您聽說過乞丐和流浪漢要繳稅嗎?”

“從來沒聽說過!”奧斯卡近乎呆滯地搖了搖頭。

“現在有了!”古裏安伯爵輕佻地哼了一聲。

“——個人所得稅!這些都是隨著女皇加冕陸續出臺的稅務新舉措!”

“菲力普,咱們實話說了吧!你到底想說什麼?”

深深打量著帝國親王的面孔,菲力普•古裏安的氣勢和音量都低了下來。

“我只是想說……阿萊尼斯公主殿下若是不能扭轉這種……我不知該怎麼形容,我只知道未來的女皇陛下若是不採取有效的措施扭轉帝國現狀,那麼神聖泰坦就會變成一頭腐臭的獅子,先是國家政府、然後就是軍隊,再然後……就完了!”

奧斯卡輕輕搖頭,他也將面孔轉向窗外,窗外是都林斯科持大教堂,夜幕下燈火將高大的尖頂宮殿映得通紅,無數宮廷侍從打扮的人仍在進進出出的忙碌。新女皇的加冕典禮就要在這兒舉行了,這容不得半點疏忽和褻瀆。

馬車經過教堂。守衛在教堂附近地近衛軍士兵齊齊向帝國親王致敬,奧斯卡想到他的阿萊尼斯,她還是那麼美麗、那麼自信,就是她的眼睛已經被一層迷霧般的光影掩住了。奧斯卡想要看清妻子的真實心意,但他發現自己有些猜不透。

在剛剛抵達都林地時候。迎接親王殿下的自然是妻子的擁抱,可親王發現圍繞在妻子身邊的都是一些生面孔。不見了聰明伶俐地保羅傑沃克,不見了侍奉皇室一膽赤誠的菲力普•古裏安……奧斯卡不喜歡這樣,他覺得妻子在孤立他。他覺得妻子在追尋一些不著邊際地東西,可他又說不清這件東西到底是什麼。

“我一直很疑惑……”奧斯卡轉向身旁的伯爵。

“在南方,你為什麼會幫我?你應該猜得到我想在南方幹什麼!”

菲力普有些警惕地望著親王殿下。

“您……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奧斯卡聳了聳肩。

“因為……你若是真對莫瑞塞持皇室忠心耿耿,就應該提醒三世陛下留意我在南方的舉動,而不是為我提供幫助。”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幫您!真的!”菲力普苦笑著搖頭。

“三世陛下對南方政局並不十分在乎,他在乎的他的都林,或者說是整個帝國!從最開始地‘冬李攻勢’、‘入侵瑞爾’。還有後來的‘稅務稽查’、‘解散貴族院’,現在看來……一切只是三世陛下的垂死掙扎!他醒悟得有些晚了!”

“為什麼?”奧斯卡洌不覺得阿爾法三世做錯了什麼,尤其是暗殺安魯公爵這一手,親王甚至覺得三世陛下精明得離譜。

菲力普歎息了一聲。

“帝國政府積弊已深,貴族階層地進取心和上進心早就在都林的名利場上消磨殆盡!三世陛下已經不指望他的臣屬能有什麼出色的表現,所以才對貴族院和一些門閥世家大動干戈,他以為這樣至少可以為帝國地繼承者減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但……明天女皇陛下就要加冕了,這種腐敗墮落的風氣不但沒有受到遏制,反而更加喧囂塵上!我們的阿萊尼斯公主……不會是一位好君主!”

“誰說的?”奧斯卡皺起眉頭。

“三世陛下和阿蘭元帥都看好她!要不然她怎麼會有今天呢?”

菲力普連連搖頭。

“先皇看好阿萊尼斯公主只是他那慈父的心理問題,因為阿萊尼斯在某些方面表現出的智慧和手腕像極了年輕時的三世陛下。至於阿蘭元帥……我只能說,他是從軍人的視角看待國主,阿萊尼斯的外型和心性完全符合軍人心目中的偶像標準,再說對軍事一無所知的公主殿下會對銀狐言聽計從,就像這次戰爭!您是沒見到那個場面,公主對阿蘭遞交上來的東西連看都不看便落下印信。”

奧斯卡沉吟不語,這一切都不是好現象,可他就是不清楚到底哪里會隱藏危險。

古裏安伯爵突然擺了擺手,他好像有些後悔的樣子。

“我是想說……我不該說這個,但女皇的處境極不樂觀,先皇用了三十年的時間才理清帝國的積怨,而阿萊尼斯……她可能會是一位好君主,但她沒有時間了,如果帝國內外的局勢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好轉,那麼……”

“那麼……什麼?”

“我說過……完了!再沒什麼!”

奧斯卡撇開頭。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在南方……為什麼幫我?”

菲力普再次苦笑。

“我知道您想印證什麼,可我只是希望您能扭轉南方政局,讓動盪的南方安定下來,至於其他的……我還真不清楚。”

奧斯卡點頭,他似乎不打算再追究這件事了。

“菲力普,你還打算去那個地方嗎?”

古裏安伯爵連忙擺手。

“您放心好啦!否剛看到您的時候差點把我嚇死,我還以為您會沖上來把那裏的人殺個精光!”

“哦啦……”奧斯卡笑了起來。

“我確實打算那樣做,可看到你就改變主意了!”

菲力普也笑了起來。

“怎麼了親王殿下,難道您要給我一份工作嗎?”

奧斯卡點了點頭。

“幫人要幫到底,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缺一位政務總理,我腦子裏善於理政的人只有你一個!”

“可我只是秘書!”菲力普將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可他的心臟卻在飛速跳動,南方五省聯合政府政務總理?這意味著他的事業將由一向熟悉的秘書事務擴展到真正的政府職能,這將是他的一次飛躍,這將走……

“別眨眼啦!”奧斯卡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你是皇帝的秘書,皇帝的秘書抵得上五個省長,沒什麼好擔心的!再說南方是你的故鄉,你比我更知道該怎麼做!”

“可是……”

“哦啦!”奧斯卡喝了一聲。

“還可是什麼?難道你剛剛沖我抱怨那些帝國積怨、帝國積弊都是說的假的嗎?難道你只是扯著嗓子叫喊卻沒想過怎樣扭轉這種局面嗎?”

“我……想過一些!”

“這就夠了!”奧斯卡拍了拍古裏安伯爵的肩膀。

“不過……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你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奧斯卡的眉宇低沉下來。

“您指什麼?”

“俄商會所!”

“俄商會所怎麼了?”菲力普有些詫異。

泰坦軍事情報局總負責人嘲諷地瞪了對方一眼。

“你們在那高談闊論,卻不知道俄列人的情報人員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記錄在案了!大陸上所有的國家都對神聖泰坦不懷好意,因為貌似強大,卻又像你剛才說的那樣虛弱。”

“俄列人?”

“是的!克吉勃,簡稱‘KGB’,那個會所就是這個情報部門的週邊據點之一。”

“這簡直難以置信!”菲力浦大張著嘴。

奧斯卡苦笑一聲。

“朋友,你所說的還不能形容帝國的內外局勢,要我說……泰坦的處境,‘相……當’嚴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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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七章

昨天夜裏又下了一場雨,終夜聽見雨聲,最初的時候還不能分辨,聽久了才分得出哪些是豪雨的聲勢,哪些是肖伯河的呼嘯。奧斯卡早早便從行軍床上爬起來,這一夜他睡得很少。

清晨五點,年輕的帝國親王和他的大隊隨行人員離開渡船,在唯斯特省一個名叫利姆斯克的河畔小鎮登岸,然後沿著鎮外的省道一直向南走。開拔沒多久,軍官們就開始犯嘀咕,親王殿下不是要趕回都林嗎?

而現在這條路可到不了。

小鎮還沒有醒,尚還依稀可見狂歡過後的痕跡。鎮口教堂外的拱門上用拇指粗的鐵釘壓著一張牛皮,牛皮上印著帝國最高執政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殿下向泰坦全軍全民發佈的勝利公告。

一名士兵守著鮮明的告示牌,他抱著長槍打瞌睡,直到清脆的馬蹄聲驚醒了他。

奧斯卡停了下來,士兵連忙向他立正敬禮。這名近衛軍下士儘量打起精神,讓自己看上去異常英挺。他朝面前這位大人物的隊伍瞟了一眼,結果就被嚇了一大跳。乖乖!隊伍裏面軍銜最低的也是一個上尉!

這是打哪來的一隊軍官團?級別這麼高?

“大人,您有什麼吩咐嗎?”士兵謹慎地扯住大人物的韁繩,結果那匹巨型黑馬就冷慘慘地瞪了他一眼。

奧斯卡撫摩著小奧斯陸的脖頸,現在隊伍裏面誰都知道這個小傢伙不喜歡坐船,因為船上的貨艙差點被它的蹄子徹底毀掉。

“這兒離斯利摩亞村還有多遠?”奧斯卡邊說邊向遠處地路口眺望過去。

“還有十幾公里。而且您還要翻越一座山,不過……斯利摩亞地區是軍事禁地,連我們當地的駐軍都進不去。”

奧斯卡沒再說什麼。他只是沖士兵笑了笑。

隊伍在黎明的平寂中上路了,從小鎮出來。仰望暗藍色地天空,還可以找到幾顆孤獨的星星,在夏日地晨風裏閃爍。

剛走不遠,本地特有的地貌便出現了,大片的濕地連著壯闊無邊的原始森林。霍蘭基山就在森林的右邊,摩亞納湖群在森林地左邊。濕地縱深就是沼澤,晨霧飄渺,沼澤白得像面鏡子,用手揮開霧靄,膽小的人甚至會發出驚叫,因為立足的地方竟然蕩漾著一汪碧綠。

摩亞納湖群濕地是泰坦境內最著名的濕地之一,比起人跡罕至的佐蘭加沙,摩亞納湖群以風景優美、物產豐富聞名於世。

一路上,奧斯卡見證了許多戰爭的遺跡。包括守在軍營附近等待遷移的無家可歸的難民,包括近衛軍為了阻撓敵人前進搭起的各種街壘和臨時碉堡。在河面上,場景並未開朗。戰事停歇已近一月有餘,可河道上仍有運送傷患的船隻在往返穿行。

一到摩亞納湖群,說真地,奧斯卡的心胸真正獲得了開解。這裏沒有馬蹄製造的塵霧、沒有那些俘虜地哀號。只是靜,靜得湛藍的天空永別了流雲、靜得碧水淺灘澄澈無漾。走在一列列雲杉下的小徑裏,透過葬羊的林叢,尋覓天穹地光彩,良久之後卻發現,找不到任何移動的光影。

騎士在濕地邊緣穿行,沿著一道狹窄的路基,頭馬辟開草叢,接著便是一個小隊。騎士們的刀槍鎧甲浮動在淺淺的池塘裏,淡漠的綠水映著他們的面孔,但其中的剛毅與湖水的柔麗完全抵觸,看著倒影,騎士們都變成面貌醜陋、嘴斜眼歪的物體。

一條鱷魚趴在池塘裏,馬蹄的答答聲驚醒了它,它翻開眼瞼,用灰赫色的眼睛打量岸邊穿行而過的馬隊。鱷魚擺了擺尾,它挺起胸膛將背脊露出水面,濃綠的池塘與它的體色極為接近,眼力差一些的人根本留意不到它的駕臨。

馬隊經過無數個池塘,碰到幾十條鱷魚,在接近沼澤的時候,這些兇猛的濕地動物才不見了蹤影。頭馬上的騎士很小心,他是當地的嚮導,從他糾在一起的眉頭就看得出,要想穿越沼澤一點都不容易。

眼前的沼澤並不是奧斯卡想像中的那樣,在浮游植物遮掩的碧綠底下,活躍的鰓魚只要稍稍擺尾就可以蕩起一圈鏈漪。漣漪像一粒粒璀璨的寶石,像一塊塊藍得發亮的天空,給寧靜和純潔的碧波抹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就像一位等待情郎的少女,在遠遠看到她的愛人轉出冀郁的林叢時,露出富含無限情誼的笑意。

事實真的就像我們形容的那樣,奧斯卡與他的軍官團轉出一塊湖沼,林地的景色突然明朗許多。在一棵高壯的櫓樹底下,一個豎立著尖刺的箭堡顯露出來。再接著,就在箭堡裏響起一片張開弓弦的聲音時,林中出現了一位女騎士。

頭馬上的騎士猛地抬手,整支隊伍立刻停了下來。

奧斯卡收拾了一下心情,又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著裝,然後他便對著左近的樹林大聲說。

“近衛軍元帥、帝國親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攜軍務大臣阿蘭元帥令,奉命視察近衛軍第五實驗基地。”

親王殿下話音剛落。林地上空突然垂下無數條繩索,一群披掛樹葉完全看不清形態地士兵從天而降。為首一人向高坐馬上的元帥伸出黑碳一樣的手掌。

“請出示您地有效證件和通行文書。”

奧斯卡將早已準備好的各種檔一塊兒遞了過去。過了幾分鐘,那名偽裝得有些離譜地軍官終於把文件還給元帥,然後他才向突然到訪的帝國親王致以軍禮。
“歡迎奧斯涅親王殿下視察我部所屬實驗基地。”

奧斯卡點了點頭,他朝對方還禮。

“現在我和我的隨從可以進去了嗎?”

“是的殿下!”軍官再次敬禮,不過他突然咧開嘴。這一笑便露出一口燦爛的小白牙。

“順便說一句我地元帥,您在布塞巴克渡口打得實在太漂亮了!”


奧斯卡難堪地望著這名身處大後方的軍人,他不知道對方是在恭維自己還是在挖苦自己,因為在奧斯卡看來,河套平原戰役根本不關他的事情,就連“裁縫與剪刀”也是阿蘭元帥和他手下那些作戰參謀共同策劃的,而自己……只能算是恰逢其會。

女騎士打著一匹棗紅色的小公馬慢慢地踱了過來,她輕巧地放下斗篷上的套頭,立刻便露出燦爛耀眼的金髮,她的藍眼睛像天空一樣晴朗。盯著面前的帝國親王,一眨一眨。

奧斯卡被那雙明眸的光暈晃得有些暈,他趕緊湊了上去。

“薇姿……你還好嗎?”

薇姿德林夫人淺淺一笑。

“很好,就是想你!”

附近地軍官都下意識地別開頭,他們可沒預見到現下這樣的場景。

奧斯卡尷尬地望瞭望左右,最後他只得把視線投向淺笑著的少婦。

他很高興,他地薇姿還是從前那個樣子,聰明的她總是能夠做出令他苦笑不得的行止。

一個小男孩突然從女人身後探出頭,幾乎是立刻,奧斯卡的全部心神都被吸引過去。

“哦啦!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帝國親王向小男孩伸出雙手,可馬上就被蹙緊眉頭地薇姿德林拍開了。這位夫人還是穿著一身火紅色的馬裝,她朝親王兇猛地仰起下巴,意思是說。

“這是你兒子!你還好意思問?”

奧斯卡傻笑起來,他怎麼會忘記孩子的名字呢!

“來!小米卡爾特!讓我抱抱你!”奧斯卡將小兒子從那位母親的馬背上抱到自己懷裏。

“我的天!三歲半的小傢伙會有這麼重?”

薇姿用寵愛的眼光打量著小卡爾,可她突然陷入落寂。

“是啊!三歲半了……就這麼重!”

不需要女人的提醒,奧斯卡比任何人都清楚曾經的少壯年華正在漸漸遠去,他與薇姿竟已分別三年,想想這其間發生的故事——恍如隔世。

小男孩兒安靜地望著抱著他的這位……叔叔?權且這麼稱呼吧,他知道這位叔叔喜歡自己,而他也喜歡叔叔身上的槍油味兒,雖然比和母親身上的那種味道清淡許多,但確實是好聞的槍油味兒。

“說說我的孩子,你喜歡什麼?我要送你一件禮物!”

小米卡爾特望向他的母親,薇姿德林只得無奈地朝奧斯卡搖了搖頭。

“很抱歉,卡爾要讓你失望了,他還不會說話。”

“不會說話?”奧斯卡瞪大眼睛。

“他三歲半了!不會說話?”

薇姿避開男人的目光。

“他就是不說話,我有什麼辦法?”

奧斯卡想了想,他覺得沒有必要為孩子的遲鈍發脾氣,有些小鬼說話就是晚,將來……他的兒子會是個一鳴驚人的天才也說不定!

“哦啦!既然這樣……那就讓咱們看看小米卡爾特到底是怎麼啦!”奧斯卡邊說邊抖起韁繩,雷束爾像受驚一般仰起前蹄,伴隨一聲嘹亮的嘶鳴,高壯的巨馬踩過淺灘,激起漫天水花。奧斯卡攬緊他的小兒子,像翱翔的老鷹一樣在林間飛速穿行。

薇姿德林望向男人消失的地方,她只能聽到樹林深處傳來奧斯卡的笑語,但卻聽不清她地愛人到底在說什麼。

近衛軍第五實驗基地。它的具體位置並不確定,這支長年穿梭于深山老林中的實驗部隊就像遊牧民族一樣,擇地而居、臨水而漁。

在原始森林向霍蘭基山延展地臺地上。有一座被濃綠的爬牆類植物遮掩著地修道院,在光明神原教義盛行的四五世紀。聖霍蘭基莫索爾修道院曾是苦行修士和泰坦主教團裏的大人物避暑度假的地方,可到了800年,這裏已經荒無人煙,走獸和飛鳥佔據此地,築之為巢。

森林邊緣突然傳來幾聲清脆的爆鳴。劇烈地硝煙和音量驚得森林中的鳥獸四散奔逃,炮火在山底臺地上空呼嘯而過,看不清軌跡,卻看得到灼熱的氣浪在點燃了潮紅的空氣。緊接著,過了三五秒,聖霍蘭基莫索爾修道院的外牆上響起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前的神聖教堂土崩瓦解,塵霧和光火在綠意盎然的天地之間悚然升起。

在炮火停歇的時候,稀稀落落的掌聲在山腰上地野餐營地中響了起來。泰坦帝國最主要的軍械製造機構以及各大軍火反銷商的家族代表紛紛向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擎起酒杯,男人都說。“敬帝國最聰明、最智慧地火器大師!”

薇姿德林笑得前仰後合,不過她可不敢擔當這個稱呼,她就對在場的男人們說。

“還是敬給最聰明、最智慧的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

這樣的提議哪有人敢打岔,只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搖了搖頭。

“阿萊尼斯還未加冕,要敬就敬給我把最聰明、最智慧地妻子吧!”

人們轟然應諾。野餐會的第一杯酒水總算咽進肚子裏了。

看看在場的各方大佬,搭配還真是有意思。來自都林軍部裝備部門的負責人們簇擁著親王殿下坐在朝陽的主位上,他們與站在技術尖端的薇姿德林夫人佔據了一整張方桌,然後在另一側,迎著陽光橫向擺開兩個方桌,一桌是軍火世家阿特彌阿力家族的代表,另一桌是來自各地的反銷商和原料產地的代表。

作為身份最為顯貴的軍部代表,奧斯涅親王主導著整個會場,或者說,他將代表軍部主持新一輪的戰爭資料生產。

“請注意……是大規模的生產!”奧斯卡敲響了酒杯。

“來自軍部裝備部門的報告已經說明,到目前為止……我國的戰爭資料儲備已經面臨非常嚴峻的形式……”

“抱歉殿下……打斷一下!”本傑明山德勒上將突然發言。

奧斯卡連忙咽下即將脫口的話,他轉向花白頭髮的老將軍。本傑明山德勒是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元帥在戰前剛剛提拔起來的裝備部部長,奧斯卡對這名行走過無數軍事崗位的老侯爵非常尊敬。

“您請說……”

本傑明•山德勒將軍板起一張腰子臉,他向親王微微一躬身,藉以表達打岔的歉意,然後他才蠕動似地露出假牙。

“我的殿下,帝國的戰爭資料儲備怎麼會是非常嚴峻呢?應該說……相當嚴峻!”老將軍特意突出“相當”這個字眼的重音。

“哦啦……”奧斯卡無奈地點了點頭。

“就這些嗎?”

老將軍沒再說話,他朝帝國親王做了一個您請繼續的手勢。

奧斯卡又敲了敲酒杯,泰坦的軍火商們再次打起精神。

“諸位,儘管帝國近衛軍的庫房裏面堆積著數之不盡的鐵制武器,但……我相信大家都已看過內部派發的肖伯河河套戰役的參考消息。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說,在下一次可能爆發的大型戰役中,尤其是可能存在的突發性軍事事件,火藥武器一定會成為敵我交戰雙方的主要戰爭資料!也就是說,我國的軍工生產迫切需要轉型!”

望瞭望軍工大佬們的臉色,奧斯卡滿意地輕輕頷首,他看到大多數人都不是太驚訝。

“請問……這是帝國軍部的意向嗎?”坐在另一桌的阿特彌阿力子爵最先發言。

奧斯卡笑了,其實他和這位子爵要算得上是老相識,記得他在剛剛,出獄的時候……親王忘記了確切的時間,總之……眼前地這位世家少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闖進都林城的跳蚤市場找他的麻煩,最後被他地薩沙伊抽了一耳光。然後事情就不了了之。

“我所子爵閣下,我就是軍部的代表,你還在懷疑什麼?”

阿特彌阿力子爵連忙擺手。

“殿下,我不是在懷疑。而是擔心!儘管我國地火器製造技術已經完全成熟,但火藥武器的品質仍不穩定、種類也比較單一,還無法適應大規模戰爭,更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調整整個國家的軍工產業。”

奧斯卡點了點頭。

“請繼續!”

阿特彌阿力子爵向周圍的大佬看了看。大家都露出一副力不能及的表情。

“軍械生產是一條完整地產業鏈,包括鐵礦石的開採、重金屬的冶煉,然後是分級生產。國家通過統一收購案對成型的鐵製品進行再分配,交由各大兵器製造商,製造商在生產出合格的武器之後再由國家統一贖買……”

“這與火器生產會有很大的不同嗎?”奧斯卡皺起眉頭。

還未等阿特彌阿力子爵說話,愛打岔的本傑明山德勒老將軍已經搶過話題。

“殿下,不是很大的不同!應該說是……相當不一樣!”

奧斯卡吞了吞口水,他對軍械的產銷確實是個外行。

阿特彌阿力子爵沖軍部裝備總長微微一躬身。

“就像本傑明將軍說的那樣,火藥武器地生產要比傳統鐵制武器的產業鏈複雜得多!首先,也是最迫切的一個問題。我國地火器製品需要更多更精更新的技術支援!”

阿特彌阿力邊說邊望向只顧逗弄小孩子的薇姿德林,在場的大佬都算得上是軍械專家,可他們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個薇姿德林。

“這包括成熟地技術、成熟的技工、成熟的生產場地。可目前……除了灰熊要塞,全泰坦再也找不到一個能夠出產火器的地方。”

薇姿德林似乎什麼都沒聽到,阿特彌阿力覺得自己就像無的放失。

“其次……”年輕的世家少爺轉向帝國軍部的席位。

“從前的產業鏈條,國家負責原材料的購買、分配、以及最終的銷售!但若換成火藥武器……”

子爵指了指森林邊緣的炮隊。

“那東西值多少錢?我不認為帝國軍部又或某個財政系統的職權部門有能力支配大規模採買火藥武器的開支。”

“最後!”阿特彌阿力少爺又環視了一遍在場的軍火大佬。

“生產轉型需要時間,我們要等技術、等資金、等國家統火器一標準、等那些鐵匠成為出色的技術工人……所以……親王殿下……”

子爵似乎頗為不情願地攤開手。

“我們至少需要一個世紀的時間才能完全將國家的戰爭資料轉變為先進的軍工製品生產。”

奧斯卡與近衛軍的軍需總長同時點了點頭,但親王的發言還是比本傑明山德勒上將慢了一線。

老將軍說。

“阿特彌阿力子爵的觀點非常……哦不!是相當精闢呀!”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

“您有……建設性的提議嗎?”

本傑明山德勒將軍微微笑了笑,他攤開手裏的檔,裏面有7占河套平原戰役各方面諮詢的數位明細表。

“大家聽聽……”老將軍抽取其中一份資料。

“7•15河套平原戰役!反坦聯盟軍在我方佈設的平面戰場上投入了二十九個軍、大抵就是三十余萬人。我方,阿蘭元帥領導的第一攻擊集群與奧斯涅親王領導的第二攻擊集群合計兵力約三十九萬人,但在阿蘭元帥主導的河套平原戰場,近衛軍最終確認的殲敵數字為八萬一千餘人,可奧斯涅親王只動用第二攻擊集群其中的一小部,就已造成對方四萬余人的傷亡,這個數字中的絕大多數都被炮火消滅在渡口對岸的河灘地上。”

奧斯卡連忙擺手。

“數字可不能說明問題,是阿蘭元帥在主戰場上的勝利才導致第二攻擊集群有機會大量殲敵。”

“我們的親王殿下真是‘相……當’謙虛!”

老將軍又拿起一份資料。

“這是第一炮兵師師長塔馮蘇霍伊少將在戰後向軍部提交的戰場報告。這上面提到,第一炮兵師損失了一艘戰艦、二百余名人員、十九門火炮,當然。火炮零部件的消耗不計其數,但與殲敵人數比起來,我們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老將軍邊說邊把這份報告扔到一邊。

“這一切都說明。未來戰爭,是以火炮為主導地火藥武器的時代!我泰坦近衛軍既然已經打開在戰場上大規模集中投放火炮的戰爭先例。

那麼西方王國聯盟也會在之後進行大量地工作,更何況荷茵蘭的製造技術還是存在一定優勢地。“

“所以……”軍需總長沉吟了一陣。

“基於這一點,即便阿特彌阿力子爵陳述的都是事實,我們仍要從今時今日開始落實這個使命。這就像是一場競賽,軍力競賽!誰先用火器武裝軍隊。誰就能在未來的戰場上獲得一線生機。“

“還有一個問題!”阿特彌阿力子爵又發言了。

“殿下、將軍,我剛剛提到過,我國的火炮製造技術領先於世界上所有的國家,但制約我國火器生產地諸多問題中,或者說是最實際的問題,就是我們的火器種類太過單一!”

“就像剛剛本傑明將軍在發言中提到的那樣……”年輕的世家子弟轉向身旁的一名軍火大佬。

“布林男爵的家族生意涉及到許多有關荷茵蘭人的軍火製品買賣,布林男爵可以證明,或者說是給大家提供一項參考,一支真正的現代化軍隊應是什麼樣子!”

年老體弱的布林男爵還未開口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在場地大人物和男爵的同行便耐心等待。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位老人是如何獲得尊敬地,作為泰坦帝國的軍火專營商,布林男爵曾被荷茵蘭人囚禁十年之久。理由是從事間諜活動,可問題是……泰坦軍情局又或帝國特勤處真的不認識這位元老先生,布林男爵只是自己對火器感興趣。

男爵說。

“根據荷茵蘭人的理論。一支現代化軍隊地建制應以師為基本單位,三師為一軍,軍內包括兩個擲彈兵師、使用單發的填藥式火槍;再有一個騎兵師,使用單發馬槍、配備馬刀。在這基礎上,軍屬三個炮兵連,每師配備一個,每個連隊的火炮基數是的門,每門火炮的彈藥基數是凹發!”

奧斯卡蹙著眉頭,他朝軍需總長點了點頭。

“如果荷茵蘭人真的打算這麼幹,那麼他們還是很高明的!”

本傑明將軍擺擺手。

“殿下,您又錯了!荷茵蘭人企止是很高明,而是,相……當,高明!”

奧斯卡就笑,露出一副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表情。

布林男爵又發出一陣劇烈的哮喘,然後他才緩緩開口。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我們的技術領先於人,可我們的火器門類卻還停留在持續發展的基點上,荷茵蘭人擁有的中小型火器我們都沒有!”

“誰說的?”薇姿德林夫人終於把她的小寶貝放到地上,小米卡爾特左右望瞭望,最後他選擇了那個身上有槍油味兒的叔叔,這裏只有這位叔叔不會讓小卡爾感到陌生。

“誰說我們沒有中小型火器?”薇姿德林像個潑婦一樣叉著腰,掂著腳,在場的軍火大佬立刻向受到訓斥的中學生一樣縮緊脖子。

“表演還沒結束呢!”蘇霍伊家的主母指了指遠處的森林。

奧斯卡微微一笑,他朝身旁的柯克上尉示意了一下,大劍手立刻揮起手中的號令旗。在場的軍人和大佬們紛紛站了起來,他們盯緊實驗場。

一隊騎士從臺地邊緣急弛而來,儘管他們鎧甲鮮明,但圍觀的人群還是看到露出鎧甲的稻草。

當騎士們陸續經過森林邊緣的時候,林地中突然傳出短促清脆的哨音,槍火的轟鳴帶有縷縷白色的煙霧,馬上的草人騎士先後載倒,馬匹受到驚嚇,拖著千瘡百孔的稻草人瘋狂飛奔。

“出列!”森林中傳來一聲悠長的口令。

泰坦帝國近衛軍歷史上的第一支擲彈兵中隊快步走出森林,遠遠望去,人們只能看到擲彈兵們抱著一件黑黝黝的鐵管子,然後才看到他們在長官的命令下清膛裝藥。

“你……你有多少?”布林男爵轉向志得意滿的蘇霍伊主母。不過很明顯,薇姿德林夫人聞言便苦惱起來,她朝遠處的實驗場聳了聳肩。

“一百支單發擲彈火藥槍,這就是全部,東拼西湊才趕上今天地會晤。”

布林男爵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再沒有其他的品種了?”

薇姿德林終於感到有些難堪。

“其他那些嘛……拿出來會被你們笑話的!”

“還是嘛……”老男爵坐回自己地位置。

“荷茵蘭人還是在中小型火槍的開發製造上領先於我國,雖然他們只把有限地火炮部隊投入這次戰爭,但他們確實擁有成型的現代建制部隊,這瞞不了我,我相信這也瞞不了帝國特勤處。不過當然,奧斯涅親王殿下的軍事情報局可能掌握得更清楚。”

奧斯卡點了點頭。

“確實是這樣!軍情局在荷茵蘭王國的情報機構早就已經確認了這件事。”

薇姿德林有些不自在,她吩咐傳令官把幾名擲彈兵請到營地裏,然後又從一名士兵手裏搶過一把新式步槍。

“比一比!看看誰的武器更精良?”蘇霍伊主母邊說邊用靴子挑開腳邊地一個楠木箱。

“這支火槍是咱們的軍人在河套戰場上繳獲的,據說是那位荷茵蘭國王的私人物品。”薇姿德林邊說邊抬起自己研發的火槍,她檢視了一遍,火槍的狀態十分穩定,火藥和彈丸都已壓實在激發部件上。

等到士兵在營地中心豎好一副鎧甲標靶之後,薇姿德林便抬起槍口。瞄準目標,最後輕輕觸動扳機。在一聲清脆的轟鳴和一朵濃白的煙霧飛散過後,鎧甲標靶的胸膛位置上留下一個清晰的彈孔。並且直透背心。

“再來看看這個……”薇姿俐落地把“德林式步槍”丟到士兵手裏,然後又取出那位荷茵蘭國王地私人收藏。

槍火與煙塵再次席捲而去,不過槍彈沒有穿透鐵制鎧甲,只是深深嵌入鐵皮。鐵皮四周還佈滿金屬四痕。

“射擊初速慢、彈膛雜質多、底火燃爆極不充分、後坐力更是大得離譜!這是什麼東西嘛?”蘇霍伊主母不屑地丟開荷茵蘭人的土特產。

“說實在的,如果荷茵蘭人打算用這種東西武裝軍隊地話還真是算了吧!我猜他們沒有把擲彈兵投入這次大戰的唯一原因就是——這東西在三十米外根本打不死人!”

眾位軍工大佬又像受到訓斥的小學生一樣垂下腦袋,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在火器的研發製造領域具有淩駕於整個西大陸之上地發言權,在場的人根本找不到反駁她的立足點。

不過,奧斯卡最終還是擺了擺手,他是軍人,他更注重實際效益,而不是軍火商們看重的產銷環節。產銷環節無疑會給在場的專營商帶來龐大的利潤,可這種利潤必須為軍人所接受。其實帝國軍部主持這次行業會議的目的就在於此,儘管軍工產業的轉型面臨許多棘手的問題,並且即使成功轉型也是五十年又或一個世紀之後的事,但軍人已經在一場慘烈的大決戰中驗證了火器的現實價值,這就要求泰坦帝國的整個軍工行業為此做出相應的變動。

“當然!諸位到會的先生們!這只是一個異端!”奧斯卡從主位上站了起來。

“首先,就像阿特彌阿力子爵分析的那樣,擺在我們面前的困難不計其數、需要我們解決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嚴峻;其次,布林男爵與荷茵蘭王國做了許多年生意,他說的都是事實,國際競爭和國際戰略對火器的需求越來越大,我國在某些方面的領先地位並不會維持很久,更別提荷茵蘭人已經確立了現代軍隊的編制、並且早已投入實踐;最後,我們得回到問題的原點,國家戰爭資源儲備!這是這次會晤唯一的議題,我謹代表帝國最高執政、近衛軍軍部懇請在座的諸位先生、女士,精誠合作,為國家的國防事業和軍工生產貢獻出全部的力量。”

薇姿德林突然擎起自己研發的那支步槍。

“相信奧斯涅親王殿下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了吧?”

近衛軍軍需總長本傑明,山德勒上將也站了起來。

“確實!奧斯涅親王殿下將這次會議的精神闡述得‘相……當’清楚!”

薇姿德林放低火槍,拿出一支厚厚的羊皮卷軸。

“這就是目前蘇霍伊設計局全部火器產品的明細鑄造圖紙!現在,我以蘇霍伊主母地身份向全泰坦軍工部門徵集合作夥伴。蘇霍伊將與他的合作夥伴進行全方位的技術共用,力求在三至五年地時間內,建立一支全部換裝火器的新式軍團!”

奧斯卡舉著酒杯行出桌席。

“各位,不要懷疑帝國發展軍工產業地決心。更不要懷疑蘇霍伊家族在合作事宜上的誠意。儘管我們這一代人已經看不到火器時代的降臨,但我們可以為帝國的國防事業以及火器的自主研發、擴大生產打下堅實地根基。我相信……總會有一天,帝國軍人會拋棄冰冷的刀槍,用大炮和槍彈繼續扞衛祖國母親的尊嚴!”

“乾杯!”

“乾杯!”

兩支水晶杯輕輕碰在一起,發出一聲銅鈴般的脆響。杯中盛著紅暈的葡萄酒。星芒月色灑在酒水上,呈現出動人心魄的掠影浮光。

奧斯卡與他的“火槍女”對桌而坐,他們望著天色漸漸暗淡、望著落日燃盡餘輝,他們的小兒子就在屋前長廊的地板上安靜地玩耍,玩耍母親送給父親、父親又丟給他的火槍。

霍蘭基山地高大背影聳入雲端,山腳下的斯利摩亞村燈火通明,從前的小村落與世隔絕,可近衛軍實驗部隊蠻橫地趕走了這裏地居民,儘管帝國軍部給予村民豐厚的賠償,可久居於此的人並不樂見背井離。因為這裏美得異乎尋常。

村落緊臨一汪碧綠的小湖,四周森林茂密,花草繁盛。坐在屋簷下享用晚餐、品嘗美酒。聆聽花開地聲音、賞析夜鳥的歌唱、辨別吵雜的夏蟲,這一切都令人感到心曠神怡,如在神明經營的天堂。

“來時的路上,經過都林。見到了還未加冕的女皇……”薇姿德林突然這樣說。不過……她好象剛一開口便後悔了,她揉著額頭,似乎是在掩飾尷尬。從一開始她就打算找一個輕鬆詼諧的話題不停聊下去,可是……她不確定面前的男子還是不是當初那個信誓旦旦說要愛她一生一世的人。

“你見到阿萊尼斯?”奧斯卡抬起眼皮。

“是的!”

“然後呢?”

薇姿德林苦笑了一下。

“然後還能怎樣?不著邊際地聊東扯西、客客氣氣地互相奉承,你看我的項鏈好看嗎?”薇姿邊說邊撫住雪白的脖頸。

奧斯卡打量了一下。

“很漂亮!”

蘇霍伊主母笑得更慘苦。

“你妻子送的!”

奧斯卡瞪大眼睛。

“阿萊尼斯?”

“是啊……”薇姿德林沉吟著。

“就像一個妻子在打發丈夫的情婦。”

奧斯卡突然無言以對,但他還是向女人道歉。

“是不是……阿萊尼斯給你難堪了?”

薇姿搖了搖頭。

“不……去覲見阿萊尼斯這件事本身就令我很難堪!我是想說……你的妻子沒來由地讓我感到心驚肉跳!”

“呵呵……”奧斯卡笑了。

“你別多心,我只能說阿萊尼斯越來越像一位女皇了!”

薇姿繼續搖頭。

“這可並不是件好事!”

然後她對親王低聲說。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在今天的會議上那樣表態嗎?你知道那份圖紙對我和我的家族有多麼重要嗎?你知道我那樣做實際就是向帝國交出蘇霍伊最後的籌碼!”

“為什麼?”奧斯卡確實在迷惑,他始終以為薇姿德林會把那份東西交給安魯。

“因為……就像你說的那樣,阿萊尼斯越來越像一位女皇了!”

奧斯卡垂下額頭。

“這……不是一件好事?”

薇姿堅定地點頭。

“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奧斯卡沉默不語,他望向自己的小兒子,光明神啊!他的小兒子已經把那支火槍拆成零件。

“哦啦……你可真是一個小天才!”奧斯卡大喜過望地把兒子抱到懷裏,面對一個與自己面相相近的小傢伙,這種感覺還真是奇怪。

薇姿微微一笑。

“我們的孩子是天才,可他的父親還像從前那樣懵懂無知。”

奧斯卡望向女人。

“為什麼這樣說?”

薇姿德林飲盡杯中的酒水,然後又用餐巾拭了拭嘴角。

“因為你對人生依然沒有明確的抱負!還只是不斷地遭遇、不斷地應對,你想想奧斯卡,三年了!你有為我和米卡爾特主動做過有件有意義的事嗎?我承認你很忙,忙到差點在南方送命,可南方是你想要的嗎?得到南方之後你還打算幹什麼?你對生活難道沒有一點明確的目的性嗎?”

薇姿沒有得到男人的回答,她只得轉向小兒子。

“走吧卡爾!讓媽媽抱你回房睡覺!”

女人將孩子從男人懷裏接了過來,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向室內。

奧斯卡緊抿著嘴,使勁兒捏著酒杯。

“人生的抱負?明確的目的性?”帝國親王反復思量,他發現自己確實活得有些離譜,因為他根本找不到未來的方向;或者說……是人生旅途上的確切位置!如果再引申一層含義,就是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為生存而活,卻不清楚這種生存到底要以怎樣的方式呈現給這個世界。

也許……他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也不是一個有抱負的人,但人總是會變的,很可能……就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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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六章

鄉下真是美麗!此時正是夏天,小麥是黃澄澄的,燕麥是綠油油的;乾草在五顏六色的牧場上堆成垛,鵲鳥邁著又長又紅的細腿在田野中的池塘邊散步,喋喋不休地講著外國話。

在田野和牧場周圍有些大森林,森林中流淌著時淺時深的小溪。陽光在森林邊緣才肆無忌憚地拓展開來,耀眼的光彩令大片的牛笈像水草一樣浮動不斷流轉的光。

光彩在西貝格堡的巨大身影中逐漸黯淡下來,青灰色的石壁連接著綠色的田埂,除去那些極具皇家風範的裝飾雕塑,巨大的堡壘就像是一個聳立于田野中的稻草人。

一星期以來,泰坦帝國莫瑞塞特王朝唯一的順位繼承人始終住在西貝格,儘管窗外的一切都是那樣賞心悅目,可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過得並不輕鬆。——皇室書記處的明哲和傳統把尊貴的帝國公主交給了一間黑暗寂寞的房間。房間裏擺著一張簡陋的臥床、一個餐桌、一把椅子,似乎……只有朝向窗戶的神台能夠展示泰坦帝國奢糜豪華的皇室氣度。

神台包裹著金漆,在光明神的瓷像兩側擺滿燭臺,燭臺是十足的黃金打造的,背景是神明造物的油畫,油畫前是一大排抹著金粉的折光板,燭火似乎從未熄滅,因為不斷有人為其更換基座。 該死的奧斯卡在幹什麼?阿萊尼斯想。他怎麼還不來救我?我想我快死了!阿萊尼斯就是這樣祈禱的。

遵照傳統,或者說……管他呢!總之是泰坦皇室數百年來留存下來的老掉牙地東西,皇室書記處向地方各大主要君主國發佈了加冕公報,那個時候近衛軍仍在與反坦聯盟進行爭鬥。當然,現在近衛軍贏了。

西方王國便爭先恐後地回復了這份公報。

別去理會西方的下等人在說什麼,坦皇加冕是這個大帝國自己的內政,除了阿萊尼斯和她丈夫,再不幹任何人的事……哦對了!除了一個!拉德里耶六世教宗!

拉德里耶六世教宗陛下的行程是經過仔細推敲的,因為新皇的加冕禮要在教宗陛下抵達都林之後才能進入實際操作的階段。教宗是神權世界最尊崇的……說他是個病入膏肓的老頭兒就行了!雖然只有才能他決定神明會否給一個世俗中人皇袍加身,可看看他那副樣子!猩紅熱一樣地老年斑、猥瑣昏黃的眼珠、死魚鱗一樣的皮膚……哎呀呀!阿萊尼斯公主要鼓足所有勇氣才敢親他一口。

算了!大不了謙卑一點,朝他行個跪禮?公主這樣想。就在這個時候,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突然闖進門。

“尼斯,快起來吧,他來了。這一切總算結束啦!”

公主殿下地驚喜完全寫在臉上,她雙手扶地,要先撅起屁股才能完全站起來。

“我的天啊!”阿萊尼斯磨搓著膝蓋。

“這真是光明神的福音!我的奧斯卡在哪?”

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笑得前仰後合,她一笑便在眼角擠出好幾條淺淺地細紋,儘管曾經的“帝國嬌陽”不在年輕了,可卡梅倫還是那副意氣風發的樣子。再說她的身段和相貌並未被歲月折磨得不堪入目,與之相反,委西阿塞利亞家的侯爵夫人仍是都林上流社會中最動人的那朵月季花。

“怎麼了?不是奧斯卡?”

侯爵夫人攙住帝國儲君的手臂,又用手指戳了一下公主的額頭。

“小女人,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瘋了!來了一個佝僂背、羅圈腿的意利亞人,你會不會不滿意呢?”

阿萊尼斯誇張地大力拍了一下腦殼。

“教宗陛下!這個老不死的總算到了!”

卡梅倫連忙掩住儲君的嘴巴。

“我的天啊小女人!你該感謝那個老不死的,他若是在路上多耽擱幾天,你就要多吃幾天苦頭。”

阿萊尼斯興奮地攏起頭髮,教宗來了,這就意味著她在幾天又或幾個星期之後就能成為泰坦帝國的女皇陛下!

“那……現在我該幹什麼?”

“沐浴我的陛下!姑娘們都為你準備好啦!”

西貝格堡本來有兩間寬敞的天光畫室,可歷史上有位泰坦皇帝對肖像畫極為反感,他將堡壘其中的一間畫室改建成一個大浴池!

大浴池!這樣說一點都不過份。乍一看,室內雲蒸霞蔚,一遇門口的冷氣,潔白的煙霧會像雲朵一樣倏地散開,露出一池仿若望不到邊的碧水。

浴池的設計與維耶羅那森羅萬宮的那間溫泉室別無二致,看來兩者都是同一位皇帝督造的。在晴朗的白日,陽光從敞開一排的天窗裏灑了進來,點亮霧靄和水面。宮廷侍從在池邊擺滿坐墊和各種寬葉觀賞植物;浴池內裏還聳立著一座假山,假山上也有植物,在稍稍高出水面的山石上蹲著兩隻尊榮英武的黃金獅子,獅子大張著口,不斷向池中噴吐冒著蒸汽的水流。

阿萊尼斯在門口停了下來,宮門兩邊的侍女為她摘下身上披著的羽紗,帝國公主便露出結實豐滿的大腿和高聳的半個胸脯。皇儲緊了緊身上地浴巾,她笑著迎向室內的女伴們。

這些出身顯赫高貴的女人都是公主地朋友,她們年輕、聒噪!儘管有些已經嫁為人婦。可她們仍像從前那樣喜歡玩鬧。

一個面孔青白的女孩兒突然竄了過來,看來她已經在浴室裏呆很久了,她為阿萊尼斯戴上一頂花環。然後煞有介事地跪了下來。

“女皇陛下萬歲!”

阿萊尼斯無所適從,她只能靦腆地笑。

浴室裏地小姐和夫人都圍了上來。她們紛紛向公主殿下行禮,還張口閉口“女皇陛下”地叫。

“都別這樣!拜託你們!”阿萊尼斯無可奈何地搖頭歎息。

“這有什麼!您就是我們的女皇!帝國的女皇!”

“是啊是啊!我們只是演習一下!”

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在附和。

“好吧好吧!隨你們便吧!你們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帝國公主只得妥協,不過說真的,阿萊尼斯地笑臉帶著盈滿自信與矜持的驕傲,看得出。她對眼前的表演滿意極了,而且完全樂在其中。

興高采烈的女伴們簇擁這公主走到池邊,在得到公主的允許之後便為她揭下身上的浴巾,面對阿萊尼斯那副連女人見了也要多看幾眼的胴體,在場的夫人和小姐又獻上恰倒好處的恭維,一個大膽的女孩子還偷抓了一把公主地乳房,結果她和阿萊尼斯一塊兒“哇”地一聲叫了起來。

阿萊尼斯泡在浴池裏,她對女人們笑著說。

“我們的布埃德侯爵小姐是怎麼了?難道能讓她動心的只有女人嗎?”

布埃德侯爵小姐看了看自己地手,又看了看公主殿下的胸部。

“我的天啊。她們可真結實!”

周圍的女人們大聲笑了起來,她們委婉地嘲諷狀似發育不良地拉朵布埃德。

“可別把我們的小精靈惹惱了!”阿萊尼斯竟然在為這個偷抓自己的女孩兒解圍。

“我說……帝國特勤處長可是她的教父,她要是到魯道夫霍斯伯爵那告一狀。估計你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您千萬別這麼說!”拉朵•布埃德侯爵小姐連忙擺手,不過她的聲音已經低了下來。

“我始終懷疑……我的教父、魯道夫霍斯伯爵,他可能一直在打我的主意。”

女人們笑得更大聲了!阿萊尼斯甚至笑得前仰後合!

“你真是算了吧!你憑什麼?”帝國公主邊說邊掀起侯爵小姐的裙擺,周圍的女人都來幫忙。她們打算把尖叫著的拉朵小姐脫個精光,然後仔細研究一下這個大言不慚的女孩兒憑什麼認為魯道夫霍斯那個性變態會喜歡她。

終於,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喊停了,女人們立刻放開可憐的拉朵小姐,然後各自退到角落,有的對付水果,有的繼續討論特勤處長魯道夫霍斯伯爵的性歸屬。

看到這一幕,相信大家都開始懷疑了,這位正當年的侯爵夫人為什麼會有如此威勢呢?也許卡梅倫的個人魅力確實佔據上風,但在這之前,熟悉首都貴族圈的人幾乎沒聽過她的名字。這要從她的丈夫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說起。紀伯納曾是一名年輕的外交官,在泰坦帝國駐英大使館工作,可年輕的侯爵對英格人的探險精神極為著迷,他丟下工作登上一艘遠洋船,開始了一場歷時五年的海外之旅,如果要說更離譜的,那就是他在旅行時還帶上了自己的妻子,遠洋船隊裏唯一的女性——貌美如花的卡梅倫。


據說船隊在離開英格斯特的港口之後一度在大海上失去蹤影,有時隔上七八個月才能聽到他們的消息,可最終,這支探險船隊還是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音信,而且消失了兩年之久!就在英格斯特的國王陛下打算為船隊的隨行人員舉行國葬的時候。消失的船隊突然出現了,他們繞過了非羅大陸的最南端,再沿海岸線不斷向前推進,經過殉多天的跋涉,他們抵達了西陸人所知的東方海岸——印第加。

船隊盡存的一艘大帆船滿載香料、絲綢和各種各樣莫名其妙的奢侈品,在抵達英倫灣的時候,英格斯特首都萬人空巷,人們都趕去迎接新的探險英雄。不過令所有人感到驚異的是。帶領船隊勝利回歸地不是英格人的船長,而是一位相貌英俊的泰坦外交官還有他年輕美麗地妻子!

於是,一夜之間。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婦的事蹟就在數個沿海國家傳開了,普通人著力渲染夫婦二人從東方帶回地財富。而貴族階層看重的卻是這對夫婦的航海日誌。這份航海日誌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因為它記載著由西大洋通往東方洋面的所有細節,獲得了這本航海日誌,就等於獲得了與印第加帝國進行貿易地優先權,這對任何沿海國家來說都象徵著無法計數的財富。

想當然的。侯爵夫婦的歸來自然給英格斯特王國提供了先下一城的機會,英王親臨碼頭迎接了這對亡命冒險者,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夫婦二人在之後的宮廷舞會上離奇失蹤了。

在一個月之前,也就是衛國戰爭的硝煙四處彌漫的時候,都林城來了兩位陌生人,他們就是隻身由英格斯特出逃的委西阿塞利亞夫婦。他們面見帝國儲君,並將那本象徵財富與掠奪地航海日誌獻給了神聖泰坦的主宰者。

最終!侯爵夫婦的冒險精神和愛國精神深深打動了帝國皇儲,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殿下當即授予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帝國勇士勳章和一塊二百公頃地皇室食邑,並在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用她的美貌和談吐征服整個都林之後將其收入宮廷。再接下來。卡梅倫與帝國皇儲走得越來越近,等到戰爭勝利的消息傳到首都時,侯爵夫人的職權已經達到近似皇室宮廷長官地高度。

“所以……從皇室的角度出發。我得勸您……”卡梅倫邊說邊為公主撩起濕淋淋的頭髮,並用皂角和珍珠粉摩擦公主的背臀。

“您還是得早點懷孕,這樣一來安魯就會徹底失去討價還價的餘地!”

阿萊尼斯皺著眉頭未發一聲,她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我知道您對親王殿下私自結婚這件事耿耿於懷。可事實是氣過也就算了,您知道抱怨也沒有用,即使是教宗陛下也無法阻止安魯公爵迎娶四位妻子,因為這是……”侯爵夫人指了指頭頂的天窗。

“是上面那位主宰者安排的,誰也改變不了。”

阿萊尼斯不耐煩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也許在別人看來,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惜字如金,可皇儲卻知道面前這位美麗非凡閱歷豐厚的婦人在嘮叨起來的時候簡直令人無法忍受。

卡梅倫突然朝公主身上最柔軟的地方掐了一把。

“別不耐煩!留神聽著小女人!”

阿萊尼斯小叫了一聲!儘管卡梅倫是那樣愛嘮叨,可皇儲還是喜歡跟她呆在一起,這個女人的頭腦和沉靜冷峻變化多端的思考方式給帝國公主提供了許多幫助。

“我在聽!我在聽!你不能動輒就對我使用暴力,我母后都不敢這樣對待我!”

卡梅倫竟然“哦啦”一聲,也許這也是令阿萊尼斯信任她的一個原因,侯爵夫人與公主駙馬的口頭禪完全相同,就連他們在大聲“哦啦”時的神情都是那麼接近。

“哦啦哦啦!你提到羅琳凱特皇后陛下了,我得告訴你小傢伙,不要以為衛國戰爭到此結束,更不要認為阿蘭元帥與奧斯涅親王會在談判桌上有什麼重大的收穫!只要你那兩位姐姐其中的任何一位收留出逃的羅琳凱特皇后,那麼你的皇位便仍是不穩固的!”

“為什麼這樣說?”阿萊尼斯皺緊了眉頭。她的軍人不是已經把反坦聯盟徹底摧毀了嗎?據說西方國道上儘是那些下等人丟棄的傷兵,據說一個小隊的近衛軍士兵潮呼以隨意俘虜對方一個團、甚至是一個師。

“他們徹底完蛋了!難道不是這樣嗎?”

“天真的小女人!”卡梅倫捧住公主的面孔,她用香皂抹了阿萊尼斯一頭一臉。

“我只能說他們是在短時間內無法再戰了!等到他們恢復了元氣,那個收留羅琳凱特皇后的王者就會以衛道者的身份向你逼宮就像這次一樣,用龐大的軍隊向你逼宮!”

阿萊尼斯還想說點什麼,可侯爵夫人已經制止了她。卡梅倫從一位小姐那裏接過水桶,對著公主的頭髮澆了下去。阿萊尼斯掩住面孔,任憑水流帶走她的疲勞和污垢。

“好了我地女皇陛下!”侯爵夫人在公主身後環抱著她。

“不管未來如何。我們要先把那個意利亞來的糟老頭子打發掉!等到您加冕稱帝,相信那個時候就不會再什麼事能夠難住咱們了!”

阿萊尼斯笑了。她的笑還是像從前那樣美好,一點也看不出流產和之後地戰亂給她帶來的怨愁。

一條純白色地羊毛地毯鋪在山道上,一直通往堡壘的門洞。天穹之底,或者說只是遠遠近近的山嶺,能夠入眼的地方都站立著近衛軍士兵。隨便一看就像一片閃爍著鋼鐵光芒的大森林。

羊毛地毯只有一米多寬,兩旁都是長槍手,長槍手地長槍交錯搭在空中,這使地毯構成的走道變成了一座長廊,由山腳下一直蔓延至堡壘中。

時近正午,烈日的陽光令山嶺間的戰士汗如雨下,儘管他們都在心底抱怨,可他們抱怨的只是太陽的惡毒,並不是命令他們站在這裏的最高統帥。

雄渾的軍號聲突然奏響,從山腳一直傳至坡頂。近衛軍士兵紛紛望往山腳的方向。白地毯上似乎浮動著一老一少兩個鮮明的人影。

在阿蘭元帥與奧斯涅元帥走過來地時候,山道兩側高擎長槍的士兵紛紛立正,他們用整齊劃一的動作拆散槍刺組成地長廊。並將長槍帶往挺拔的身軀一側。再然後,兩側山嶺上的士兵紛紛單膝跪地,士兵們的身影隨著兩位元帥地步伐逐漸矮了下去,就像突來一陣猛烈的東南風。

壓低了一片望不到邊的銀色麥田。

教曆800年8月4日,這是泰坦近衛軍的收穫季節,反坦聯盟放棄了這個已經不合時宜的稱謂,他們在談判桌上自稱是四國代表。

阿蘭元帥與奧斯涅元帥似乎是在散步,他們一點也沒有加快速度的打算。一老一少兩位元軍人不斷交換著話題,不斷發出爽朗至極的笑聲。

卡封堡已經是一片廢墟,但近衛軍戰士那無數副光芒萬丈的鎧甲填補了城堡在視覺上給人的不足。透過堆滿碎石怪木的城堡大門,踩著烏黑血跡的石板路,兩名近衛軍元帥一齊走向堡壘中心臨時搭建的大涼棚。

涼棚面向堡門的一側是開放的,擺著一張長近四米的大方桌,方桌靠外一側(背對堡門)擺著四張高背靠椅,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種,不過也可能是軍隊裏的木匠臨時打造的。

長方桌靠內一側只擺著兩張高背靠椅,但一看就知這兩把椅子要比對面那些高貴得多!靠椅黃金鑲邊,坐墊和靠墊都是大紅色的天鵝絨。

奧斯卡和阿蘭元帥在涼棚外面停了下來,他們都會場佈置十分滿意,破敗的城堡與裝飾華麗的彩棚組合在一起,造成一種極具震撼力的視覺景觀,廢墟那方象徵著近衛軍頑強抵抗直至犧牲的戰鬥精神,洋溢華彩流光的臨時建築則盡展勝利者的心胸和肅穆威嚴的皇室氣度。

“我是第一次!”奧斯卡搓了搓手,他第一個坐入右手邊的天鵝絨靠椅。

“這感覺真是難以形容!”

“當然!”阿蘭露出微笑,他坐入左手邊的席位。

“你知道嗎年輕人?”老元帥轉向東張西望的小親王。

“一旦有了第一次,你就會徹底愛上這種淩駕於一切之上的征服感,你會看到從前的敵人向你低頭、向你懺悔、向你祈求!就像一個曾經高貴無比並且無數次拒絕你、羞辱你的女人突然變成婊子、用下賤的姿勢和討好的面孔為你口交!”

奧斯卡瞪圓了眼睛!他難以置信地望著阿蘭。

“你是說……口交?”

老人哈哈笑了起來,他拍了拍帝國親王的肩膀,曾經的傻小子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軍事統帥,這令阿蘭感到欣慰,也令他感到自己的衰老。

“年輕人!要挺住!要挺住!這是一個老人的經驗,千萬別被那個婊子的口水和溫熱的口腔迷惑住!”

“哦啦……我明白了!”奧斯卡打了一個響指。

“就像您比喻的那樣,口交自然能夠令人忘乎所以。可若是在這個時候拒絕一個婊子的獻媚,那麼我們就有理由在這之後向她要求更多!”

“沒錯!”阿蘭點了點頭,兩位近衛軍元帥一直都在用最下流地字眼形容這件事。可這件事能夠展示出的意義卻是真理一般的存在形式。

“國家之間地關係,和賣淫嫖娼是一個道理!”阿蘭朝小奧斯卡偏過頭。這種比喻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比方說……兩個嫖客為了一個女人大打出手。當然,最後我們知道是拳頭硬的傢伙獲勝了。他有權支配那個女人,但作為勝利者,他開出地價錢要比那個失敗的傢伙還低廉得多,這時候。這個女人可以選擇是完成這項交易還是開出更高的價錢。”

奧斯卡眨了眨眼。

“坦白說……我不是很明白這個比喻的含義。”

阿蘭聳了聳肩,他朝現下的場景攤開手。

“這個含義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咱們在這兒是要幹嘛?”

奧斯卡望往堡壘大門,那裏地通訊官已經亮出有客道訪的旗語。

“咱們在這兒是要與西方王國聯盟的代表討價還價!”

“你答對了!”阿蘭點了點頭。

“你可以把西方王國聯盟看成我所說的那個女人,她要出賣自己的肉體換取利益,而我們就是那個要與她完成交易的人,這裏有一個前提,就是我們已經打敗了另外那個想與故女進行交易的嫖客!”

奧斯卡仔細琢磨了一下,他更加迷惑。

“可是……那個被我們打敗的嫖客不是西方王國聯盟本身嗎?似乎……你不應該把妓女和那個失敗的嫖客分開比喻,他們是一體的。”

“不!不!不!”阿蘭連連搖頭。

“軍隊雖然是國家力量、或者說是一國君主地意志象徵,但在遭遇戰爭的時候。尤其是國際之間的戰爭,軍人集體所代表地意義就在無形中轉變了!這很好理解,就像這次,保衛祖國的戰鬥。我國的君主只是想戰勝敵人。獲得名正言順的皇權,而我國地軍人,就像近衛軍之歌描述的那樣,他們是為了國家利益和人民的生命財產才走上戰場,看看堡壘外面那些普普通通的士兵,他們連阿萊尼斯公主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為她賣命呢?”

“再來看我們的敵人!那些被我們打敗的嫖客,他們不遠千里來到泰坦是為了什麼?難道就是為了那些西方君主的一個命令嗎?作為侵略者,這些異國軍人侵犯泰坦的目的只有一個——掠奪!掠奪我們的物資、掠奪我們的財富、掠奪我們的妻子兒女!所以……事實就像我的比喻那樣簡單,軍人集體是孕育變異的物種,你一定要看清這一點!並且……只有將軍人的變異性質充分利用,你才能夠指使軍人達成所謂的戰略目標!”

“所以……”阿蘭要總結他的發言了。

“千萬別信什麼,為了帝國,、,為了女皇,之類的鬼話,門外那些小夥子跟隨你拼命只是希望繼續生存!一國之軍若是能夠生存,這個國家也就能夠生存、這個民族也就能夠生存!”

“那些西方人呢?”

阿蘭搖搖頭。

“他們只是一群可憐蟲!夢想著能夠在泰坦的國土上發家致富,再不濟也能嘗嘗泰坦姑娘的滋味,可他們選錯地方了,就是這樣。”

“所以你得看清一點”,老元帥朝天空指了指。

“歷史上最著名的帝王、最著名的將帥,無一不是利用軍人的好手!他們用高超的手段掌握著軍人的變異因數,在有需要的時候就對軍人進行催化,或是反抗、或是侵略、或是排除異己,總之就是為了一己之私。”

此時……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若是仍對銀狐阿蘭存有一絲一毫的輕視,恐怕也已完全消失了。阿蘭元帥從軍半個世紀,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清楚軍人對國、對民、對君的意義,剛剛他向年輕人闡述的正是軍人的存在本質。

軍人,或者說軍人的本質——其實並不以君主的意志為轉移、也不以政權的更迭而變遷、更不為國家暴力部門的職權所左右。儘管軍人集體時刻都會受到以上三大體系的制約和干涉,但軍人在遭逢入侵的時候才會化身為保家衛國地使者;在走出國門時就會搖身一變成為紅著眼睛侵略掠奪的野獸。

至少……在教曆800年這個歷史段落的大範疇上來說,軍人地本質就是這麼簡單直接。

“哦啦……”奧斯卡呻吟了一聲。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說真的元帥閣下!聽您一席話,比經歷一場劇烈地口交還要舒爽!”

阿蘭皺起眉頭。

“臭小子!有膽你就再說一次!”

奧斯卡惡形惡狀地哈哈大笑,這種事有過一次也就算了。他還真不敢再對阿蘭開這種程度的玩笑。

“說回那些傢伙吧!”親王殿下指了指堡壘門外的一隊人馬,那應是西方王國聯盟的使者,看來他們已經到了,正在接受近衛軍士兵的檢查。

“那些傢伙?”阿蘭在向堡門投去注視地時候攙雜了昭然若揭的敵意和蔑視。

“我說過,他們是妓女。是婊子!”

“當他們的軍隊,也就是那個想從他們的旨意中獲得快感、滿足欲望的嫖客在戰場上被人擊倒的時候,他們便露出本來面目了!你別忘了,妓女的欲望和胃口一樣大得很,雖然作為勝利者,我們可以壓迫他們、威逼他們,但妓女有妓女的生存之道,比方說,她會四處挑惹是非,勾引一位新的嫖客參與競爭;又或者。她會像無賴那樣漫天要價、死纏爛打,總之就是不讓你輕輕鬆松地進入她。你是年輕人,你該瞭解那種事。”

“是的!我明白!”奧斯卡點了點頭。

“可這個妓女憑什麼與我們討價還價呢?那個被她地控制的嫖客已經失敗了。”

阿蘭聳了聳肩。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而且你也說到了。失敗地只是一個嫖客,而妓女永遠不愁沒有嫖客光顧她。也就是說。如果你沒有征服這個妓女,把她變成你臥室裏的賢妻良母,那麼她就永遠都會從事這個行當!”

“你是說……征服?”

“是的!”阿蘭點了點頭。

“徹底的征服!這個妓女可以代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利益團體,只有征服她,給她套上枷鎖,令她失去一切討價還價餘地,這才能從根本上……”

“我明白了!”奧斯卡終於點頭。

“國家之間、君主之間、各種利益團體之間地關係構成就是不斷的買賣!直到一方不存在,交易自然就消失了,可對方若是始終存在,那麼交易就是一種存在現實。”

“你總算開竅了!”阿蘭有些疲倦,他向遠處的一名傳令官示意了一下。

“讓咱們開始吧!看看西方王國聯盟送來的美人會是怎樣一個婊子!”

奧斯卡搓了搓手,又整理了一下軍服,最後還用檸檬水漱了漱口。

他面色安詳,可他一點都不喜歡嫖客這個身份。若是可能,他還是喜歡人們叫他征服者,他在波西斯人的國土上就已經愛上這個稱呼和這個稱呼所能昭示的一切了。

教曆800年8月4日簽署的《卡封條約》是西大陸中古代史末期最重要的一份政治綱領性文件。作為第一次衛國戰爭的勝利者,泰坦帝國皇室代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與國家武裝力量代表馮休依特阿蘭元帥義正詞嚴地聲明。神聖泰坦是光明神賜福的國度,他的領土完整和皇權尊嚴不容一絲一毫的侵犯。

作為第一次反坦聯盟的代表,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陛下宣稱。尊奉泰坦帝國的神聖之名。泰坦在瑞爾王國的佔領區(第一次衛國戰爭之前)是合法並且不可侵犯的。同時,西方王國聯盟再次確認泰坦帝國對水仙郡以西安納托利亞大平原及黑海沿岸地區的主權歸屬。之後,聯盟軍將在教曆沏年口月萬日之前退出泰坦近衛軍的實際控制區(包括泰坦的瑞爾佔領區);鑒於聯盟軍隊給泰坦軍民造成的精神傷害以及生命財產損失,荷茵蘭王國將向泰坦支付1600萬金泰的戰爭賠款;利比裏斯王國將向泰坦支付1100萬金泰的戰爭賠款;法蘭王國不予支付戰爭賠款,但無條件釋放戰爭中俘獲的11946名近衛軍戰俘,並向每名獲釋戰俘支付三十金泰的“健康補償金”

“還有……”阿蘭拉長聲音,但對面的盧塞七世已經不耐煩了。

“元帥!你和你地帝國都該懂得適可而止!”

奧斯卡冷笑了一聲,他揮手制止阿蘭的發言。自己搶了上去。

“盧塞七世陛下!不知適可而止的人是陛下您!早在聯盟軍進抵布塞巴克渡口之前您就應該坐在談判桌上,可您沒有!而到了現在……陛下,我不是針對您。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您在這個時候若還是打算傲慢地拒絕神聖泰坦遞上來地橄欖枝。那麼……”

“那麼又如何?”荷茵蘭國王氣勢洶洶地打斷了面前這位泰坦親王的發言。

奧斯卡不屑地笑了一笑,他望往身旁地阿蘭元帥,是時候把問題交還給這頭老狐狸了。

阿蘭吟了一口清甜的薄荷茶,他並沒有說起協議被拒會發生怎樣的事情,他只是回望著他的小朋友。

“殿下……我聽說……您在搜集年輕力壯的俘虜?”

“是地!”奧斯卡點了點頭。他不介意向西方人透露一些內幕。

“我的水仙郡在不斷擴大,帝國的領土也在不斷擴大,安納托利亞大平原以及我所依賴的海岸城堡需要成千上萬的苦力。”

法蘭代表是最先擦冷汗的那個,撤往西方非戰地區的聯盟軍以法蘭王國軍為主,大撤退已經歷時半個多月,而面前這位泰坦親王授意他的直屬部隊搜刮了四萬多名戰俘,這種狀況雖然是法蘭王國無法接受的,可作為失利的一方,法蘭王國又無法制止泰坦近衛軍地這一舉動。

“我想……既然我方已經在戰俘的問題上做出讓步……貴國是不是……”

阿蘭沖法蘭代表揮了揮手。

“我正要說到我國關於戰爭俘虜的安置問題。可被盧塞七世陛下打斷了……”

法蘭代表用哀求地眼光凝視著臉紅脖子粗地荷茵蘭國王,他看到盧塞七世一直在發抖,這位國王不是害怕。而是被對面兩位泰坦元帥毫不留情的言辭激怒了。

“我洗耳恭聽好了!這下大家都滿意了?”

在場所有人都朝背向荷茵蘭國王的地方扭過頭,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更是發出一聲不屑至極的冷哼。

“那麼……就請阿蘭元帥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吧!”法蘭王國代表終於抓住時機,要讓小母雞一樣亢奮地荷茵蘭國王閉上嘴巴可一點都不容易。

阿蘭笑了,他拋出早就擬定好的戰俘處置辦法。這次盧塞七世倒是挺乖巧,但一向謹慎小心的法蘭代表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元帥閣下!我不得不說!這是貴國對我國軍人的羞辱,是我國王室和臣民絕對無法接受的!”黃鬍子法蘭老頭兒邊說邊敲打著桌面。

“什麼叫以監管的形式保留五至十年的特別勞役期?這是變相的奴役、變相的……”

“住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地拍響桌面,力道大得旁邊的阿蘭元帥不得不用手掩住茶杯。

“我羞辱法蘭軍人?這是他們應得的!即使是光明神也不會原諒他們在戰爭中犯下的罪行。”

受到驚嚇的法蘭代表回到座位上,他仍堅持據理力爭。

“親王殿下,正如您所說,這是戰爭,戰爭中製造的傷亡難道也算罪行嗎?”

奧斯卡剛想掀翻桌子揀磚頭,銀狐阿蘭即時制止了他。老人晃動著銀白色的鬍子,不斷向年輕人搖頭。

奧斯卡幾乎立刻就平靜下來,他只是想到了鮮血淋漓的馬西米,還有那個埋葬著無辜百姓的千人坑。

阿蘭在桌下按著小親王的手臂,他向對方不緊不慢地說。

“到此為止吧!我快要打哈欠了……”

“可我方戰俘的問題……”

奧斯卡終於不耐煩了,他從阿蘭的掌握中掙脫出來。


“這個問題要麼沒的談!要麼咱們永遠這麼磨蹭下去!直到那四萬人在異地老死,直到……”

“我國可以用真正的戰爭罪犯向您交換!”

奧斯卡突然愣住了!

法蘭代表露出一副真誠懇切的面孔。

“您明白我的意思,真正的戰爭罪犯,貴國軍事情報局正在懸賞緝拿的那個人!我得跟您說,他就在我的掌握之中。“奧斯卡和阿蘭對望一眼,他們同時搖了搖頭。

“那個傢伙不值得,他是豬狗不如的東西!”奧斯卡擺了擺手。

“我很抱歉這樣說,因為他畢竟是閣下您的同胞,但事實就是如此,他是一頭畜生,一文不值的畜生,你的王國別指望用他換走哪怕是一個俘虜!”

法蘭代表張口結舌,可他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阿蘭元帥突然向遠在涼棚外的書記官示意了一下。

“既然大家都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那麼就此訂立條約吧!”

荷茵蘭國王早就想結束這場難堪的會面了,他立即就將自己的書記官召到身邊。

雙方的書記官很快便由會議記錄中整理出條約紀要,然後按照正規的國書樣式謄寫在一式兩份牛皮卷上。

待雙方的會議見證員驗明檔內容準確無誤之後,阿蘭元帥最先在代表泰坦一方的簽名欄寫下自己的簽名,然後依次是帝國皇室代表、荷茵蘭代表、利比裏斯代表、最後才是神情沮喪至極的法蘭代表。

在雙方快要告別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突然抓住法蘭代表的手臂,並對他說。

“泰坦人的足跡遍佈世界各地,我們不會放棄追捕兇手!叫那頭畜生出門在外的時候小心一點,要不然……睡醒一覺他就會發現自己已經身在神聖泰坦的審判臺上。”

法蘭代表唯唯諾諾地答應著,也不知道他聽進去多少。

教曆800年8月4日下午4點,協議雙方各自離開了城堡廢墟,儘管《卡封條約》在實際上劃分了當代各大主要君主國的勢力範圍、再一次確定了神聖泰坦的偉大國格、並為莫瑞塞特王朝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上位奠定了堅實的政治基礎,但作為一個普通人,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並未有所改變。

只不過……近衛軍第十二軍區的倖存者永遠都會記得歷史在卡封堡的瞬間定格,而我們也會記得。一個眼睛像火的女孩兒永遠地失去了她的愛人;一個喜歡觀雨聽風的近衛軍中士平凡地離開了人世。一個轉行做槍兵的木匠向家鄉的教堂捐獻了一扇雕花大門。一匹出身阿貝多麗軍馬場的混血馬被鑄成銅像,它將載著它的主人永遠矗立于聖懷利鎮的無名英雄紀念碑上,相信它再也不用為迷路發愁了。

卡爾謝特日涅爾上校,我們直到現在仍不清楚他的屁股到底有沒有爛掉,也不清楚奧斯涅親王的軍情特工會不會找他的麻煩,我們只知道,這個尖嘴猴腮殘忍狡詐的特情少校已經開始起草一份足以撼動泰坦帝國這個龐然大物的軍情諮文,卡爾謝特為這份文件起名為《論教曆800年的反坦運動——既泰坦政治軍事地勢的分析報告》

未來的某一天,卡爾謝特這個名字終會再次出現,因為歷史上的第二次反坦運動乃至第三次反坦運動,都是以這份軍情諮文作為戰略依託。

所以……戰爭離開了,可這個世界真的沒有改變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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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五章

19號一大早,奧斯卡抵達前幾天紅虎出擊的地方——聖懷利。小鎮的右邊有一座教堂,一群近衛軍士兵正在鳴鐘,再過一會兒牧師就會帶他們做禮拜。

奧斯卡在小鎮街口跳下馬,徒步前行,在他後面還是那隊一言不發的波西斯武士,不過今天不一樣,跟隨親王殿下的人還有很多。從小街上往前走,一個騎兵團後面還跟著一個步兵團,步兵團後面還有十幾輛樣式各異的馬車。

“大家看看,就這裏怎麼樣?”親王殿下沖一塊空地攤開手,也許還覺得不夠直接,他又補充說。

“一位英雄就是在這兒犧牲的,大家看看,地上還有他的血跡。”

從馬車上下來的人不斷在胸口劃著向光明神祈禱的手語,這令親王有些不耐煩。

“好啦先生們,我請你們來這不是緬懷先烈,而是建造一座紀念碑!快點給我一些意見!”

在小鎮駐紮的士兵都聚了過來,他們都聽到“紀念碑”這個字眼。

幾乎所有的戰士都懷著天真、童稚的好奇心打量著建築大師們的燕尾服。

“尊敬的殿下……”

“格拉裏莫大師!”奧斯卡與對方握了握手。

“真是太榮幸了,我還以為您趕不及呢!”

這位以策劃主流泰坦建築聞名於世的建築大師來自首都,他日夜兼程才趕到聖懷利。此時的老人眼底帶著眼屎、面孔和脖子還有一些浮腫。

“殿下,我得聽聽您對建造這座紀念碑的要求,比方說……它要有多高?整座墓園要有多大?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您打算怎樣為他命名呢?如果不知道裏面葬地烈士是誰,我可不敢保證建成後的紀念碑能夠體現英雄的精神!”

奧斯卡瞪大眼睛,他向身旁地士兵笑著說。

“看看,果然是行家!”

士兵們跟隨元帥笑了起來。說真的,他們好奇死了,因為阿蘭元帥已經決定在布塞巴克渡口對岸造一座巨大地紀念碑,用以紀念那些在衛國戰爭壯烈犧牲的英烈!現在看來,奧斯涅元帥也想造一座。可沒人知道他為誰而立。

“是這樣的……”奧斯卡將建築大師攬到空地中心。

“我叫它……無名英雄紀念碑!用以紀念那些為國捐軀卻又沒有留下姓名的勇士!”

“哦天哪!”格拉裏莫大師突然單膝跪了下來。

“您的話令我肅然起敬。”

奧斯卡將建築師扶了起來,他從懷裏掏出幾份圖紙。

“大師,說點具體地,我可不管您怎樣設計紀念碑!我只要求一點,在碑頂,要有一個青銅像,主題是一名全副武裝的騎士!”

親王向建築師展開圖紙。

“這張圖是騎士的面孔。這幾張圖是戰馬的樣子,都交給您了!”

“他們是誰?”建築大師接過圖紙。

奧斯卡跳上他的雷束爾,並向對方致以軍禮。

“我說過……他們是無名英雄。”

格拉裏莫從絕塵而去的親王身上收回目光,他又打量了一下手裏的素描畫。畫家很專業,那位騎士的表情栩栩如生,還有他的戰馬。有好幾張圖畫展示著這匹戰馬的不同側面,連馬臀上地軍馬印記都很清晰。

“好啦先生們!開工啦!”建築大師向隨行的同行拍了拍手。

“相信大家都知道這份活計的意義,我地天哪!無名英雄紀念碑!等它落成的時候,我們會為此驕傲一生的!”

是的,近衛軍、泰坦民眾,他們足以為自己見證地這段歷史感到驕傲。我們將視線拓展開來,從奎斯傑裏茵先行者之戰開始,侵略者的步伐越過泰坦邊疆、進抵帝國縱深,他們曾在實際上控制這個大帝國七分之一的領土,可這段時間只持續了短短的一個半月。其實……當阿蘭元帥帶著他的作戰計畫離開首都抵達前線的時候,勝負就已經擺在臺面上了。

歷史學家都願意用自戀狂來形容荷茵蘭王國盧塞七世陛下,還說……這位元陛下在一個錯誤的時間、一個錯誤的地點,發動了一場名字叫自殺的主力大決戰。但歷史學家畢竟不是軍事學家,不管荷茵蘭國王犯了怎樣的錯誤,真正決定勝負的仍是敵我雙方的力量配比。

如果從頭說起的話,我們還是要問,為什麼要打“奎斯傑裏茵先行者之戰”在泰坦這方來說,近衛軍的傳統使然。也就是說,先行者之戰的意義僅在於追隨先烈的足跡,向侵略者顯示帝國軍人的抵抗決心。 銀狐阿蘭,相信這位老元帥的聲名在不占河套平原戰役之後已經抵達事業上的最頂峰!最開始,西方媒介在貴族階層和市民階層竭力吹噓聯盟軍的戰果、竭力貶低阿蘭元帥和他的軍人,可在河套平原戰役結束的時候,大部分的西方人都認為,阿蘭是泰坦的戰神。

泰坦既然擁有一位護國戰神,那麼聯盟軍的失敗固然是必然的,可這只是糊弄老百姓的說法。反坦聯盟若是究其失利的根本我們根本看不出這個臨時性的軍事集團有過明顯的戰略目標,也看不出他們擁有取得最終勝利地資本。

許多軍事觀察家都曾提到,第一次反坦聯盟的進攻目的極不明確。

它地兵力構成在田萬近衛軍面前也顯得弱勢孤單。儘管反坦聯盟有其存在基礎,可這種存在只是以試探和摸索為依據,充滿不確定的假想和軍事冒險精神。

在泰坦來說。為什麼要打河套平原戰役?這是明擺著地,反坦聯盟不是客人。近衛軍必須消滅他們,只不過阿蘭選擇了一種最有效、最直接的方式依據戰略陷阱進行主力決戰。

說到這個戰略陷阱,我們要提到莫瑞塞特皇室數百年來的防禦思路。拒敵於國門之外,這種思考極不現實,泰坦邊疆為他的敵人製造了廣闊的鋒面。莫瑞塞特皇室只能在內地建立環環相扣地防禦體系,而不能將有限的兵力投放在國境線上,那樣一來,一個閃失就會造成防守空洞。

布塞巴克渡口極其附近地區,它的戰略價值和能夠引申出的戰略意義其實是非常明顯的。這處天然渡口既是河道的樞紐,又是陸上運輸的結點,它的四通八達決定了兵力運用空間的廣闊。也就是說,敵人可以從這兒選擇進攻的方向和路徑,作為抵耽一方地近衛軍也可以選擇逃走或是堵截。

我們始終懷疑,反坦聯盟怎麼會鑽入圈套?這個三十余萬人組成的龐大軍隊擁有一個建制完整的參謀部。他們怎麼可能會看不出?

按照傳統交戰原則,在敵我雙方主力陣營碰面之前,大大小小地接觸戰、遭遇戰都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在戰史上也只是一筆帶過,可泰坦第十二軍區的頑強抵抗卻給反坦聯盟的決策層、尤其是那位荷茵蘭國王留下了深刻地印象。


經過一個月的苦戰,第十二軍區倚仗交通便利的布塞巴克渡口卻落得下軍覆沒的下場,幾乎所有的人在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都會相信。肖伯河對岸的泰坦近衛軍一定沒有做好迎敵準備,所以第十二軍區才要犧牲自我,死守渡口。但……至少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曾經懷疑過。若說這位元荷茵蘭元帥有什麼缺點,那就是他太瞭解自己的國王了。

我們不想再去解釋荷茵蘭國王的性情有多麼乖張,這與戰爭的勝負沒有太大關係,因為之前的評論已經說明,在雙方主力陣營沒有碰面之前,侵略的步伐是絕對無法停止的。也就是說,換一個國王,結局依然會是現在這樣。

阿蘭元帥在河套平原又或傑布靈要塞準備了用以決戰的兵力,那麼無論如何,反坦聯盟就必須強渡肖伯河、趕到戰場,若是雙方按兵不動,那這就不叫戰爭了,也不符合古來有之的交戰原則。

所以說……教曆800年,第一次反坦聯盟的慘澹收場完全是咎由自取,不關任何人的事,也說不到是哪個人的錯誤,這只是歷史在這個時刻做出的應對。西方人敗了,因為他們的準備並不充分;泰坦勝了,因為莫瑞塞特皇室為今日這個局面打下四百年的基礎——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泰坦近衛軍在兵力和戰術上佔有絕對優勢,相比之下,反坦聯盟軍值得一提的地方簡直少得可憐,如果說戰事失利給反坦聯盟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教訓,那麼這個教訓必將永載史冊。

至少,一場大決戰的失利成就了一位年輕的情報軍官,法蘭王國宮廷調查委員會的特派員,卡爾謝特日涅爾上校!

當這位卡爾謝特上校與王國軍的同僚龐蒂埃貢瓦日上將在敗軍中碰面的時候,老將軍對這個趴在擔架上的年輕人說。

“小夥子,要是咱們能活著回國,我一定會對攝政王殿下說,聯軍若是按照你的安排擺脫大決戰,那麼我們也不會損傷過半。“尖嘴猴腮的卡爾謝特上校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他沒心思考慮這些問題,現在他只擔心自己的傷勢。龐大的東進集群擁有三十萬人,可隨行的醫師、護士只夠服務兩萬人。在決戰過後,僅存的那位外科教授對卡爾謝特說。

“年輕人,別抱怨我,我也不想你的餘生在輪椅上度過,可我們的醫藥都掉進河裏,而泰坦人的騎兵又俘虜了醫護營地全部人員。所以……”

卡爾謝特不敢往下想,他曾經抱怨過父母,因為父母給了他猴子一樣的外貌。他又抱怨過國王,因為法蘭國王對暗地裏搞小動作的調查部門並不看中。現在……就像醫師說地那樣,他的屁股只是中了一枚流箭,可由於缺醫少藥,傷口已經潰爛,散發一股隔夜地大便味道。他要抱怨這場戰爭嗎?因為他曾熱切地參與其中。

卡爾謝特並不確定戰役失利會給整個西大陸的政治地勢帶來怎樣的變更。不過他打算等健康狀況好轉的時候向他的王庭寫一份報告,他要為這次可笑地反坦運動確定性質,暫且叫它……卡爾謝特還沒想到,他只想到戰爭會敗,但怎麼也無法想像他的同僚和那位荷茵蘭國王會敗得這麼慘!

在賓狄爾省沿向西方的國道兩側,由河套平原地區敗退下來的西方軍人排成一列望不到邊的長隊,四周的曠野裏遍地都是散兵游勇。敗軍丟棄了所有的武器輜重,只有幾支保存稍算完整的兵團還擎著破破爛爛的軍旗,可他們知道這些軍旗已經不會再給他們惹麻煩,身後的泰坦騎兵已經繳獲了無數面軍旗。他們絕對不稀罕。

卡爾謝特上校趴在一輛大篷車裏,他身邊都是一些受傷地軍官,這些人將殘兵敗將的嘴臉發揮到極至。有的沉默不語、有地偷偷哭泣,總之一切都令卡爾謝特感到厭煩。

敗退的陣營行動遲緩,即使是泰坦人的步兵也已趕到他們前面。侵略者將武器隨便丟到路邊,沿途的泰坦民兵就守在各個村落。他們把下等人丟棄地東西整理起來,然後就像換廢品一樣按斤兩賣給近衛軍。

一隊騎士由國道上趕了過來,他們衣甲鮮明,軍旗招展,左近的敗軍紛紛走避,儘管敵我雙方已經訂立臨時停戰協定,可最後條約還沒擬定,所以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招惹氣勢洶洶的泰坦軍人。

這只是一支騎兵小隊,由一位上尉帶領。騎士們在路邊的一棵大樹底下停了下來,他們把軍旗插在樹杈上,柔軟的綢布旗幟垂下來,經過軍旗陰影的敗軍紛紛垂下頭,好像不敢直視。

“你!別看了!說的就是你!”騎兵上尉突然指住一名法蘭人,那個傢伙當時就愣在原地,他穿著一身破爛的少將制服,大熱天還裹著一條毛毯。

這名少將趕緊跑了幾步,他向近衛軍上尉恭謹的致以軍禮。

上尉又打量了一陣,然後才對這位將軍說。

“懂泰坦語嗎?”

少將就說懂一些。

上尉很滿意,他朝地方也敬了軍禮。

“你的士兵也在這裏嗎?”

少將指了指身後。

“法蘭王國軍第七步兵軍第二師全在這兒,當然……只是倖存者。“上尉一聽就更滿意了。

“把你的人集合起來吧。”

法蘭少將滿腹疑惑,但他看到對方只有一個騎兵小隊也就應承下來,他把自己的第七步兵軍第二師集中到路基下面,零零散散也有六七百人。

近衛軍上尉跳上戰馬,他的士兵也跳上戰馬,旗手重新擎起了軍旗。

上尉大聲對手下敗將說。

“現在,我宣佈,你們已經是泰坦近衛軍的俘虜……”

敗軍譁然,倒是那位少將冷靜地走了上去。

“上尉,你沒有權利這樣做!”

近衛軍上尉不屑地望著法蘭將軍。

“那好吧!如果你有異議,那就叫你的士兵拿起武器!如果你們不抵抗,我完全有理由把你們俘虜,你別忘了,這裏是泰坦領土。“法蘭將軍不說話了,他看了看身後的士兵,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受這種屈辱。但泰坦軍人沒有等待他的答復,一小隊騎士已經拔出兵器,他們用寬大的劍脊拍打俘虜們的頭顱。

“向後轉!向後轉!別耽擱!你們現在是俘虜!”

少將認命地調過頭,也許他想由國道上的敗軍那裏獲得幫助,畢竟他們仍有十幾萬人,可那些士兵都垂著頭,在經過這段道路的時候甚至不敢往大樹那邊看上一眼。

近衛軍上尉的騎兵小隊像趕羊一樣驅策六七百人的俘虜,附近村莊的一群孩子不知從哪鑽了出來,這群拖著鼻涕地野小子向國道上的潰軍投擲石頭。還用市井裏學來的髒話大聲叫駡。

騎兵上尉不耐煩了,他拍著戰馬擋住那群野小子,孩子們立刻安靜下來。

“等你們長大地時候就用真刀真槍對付他們。別在這裏逞英雄!”

孩子們就散開了,離得好遠就聽到這些興高采烈的少年人發出一陣陣“近衛軍前進”地呼聲。

卡爾謝特上校在泰坦人走遠的時候才敢揭開大篷車的簾子觀望一番。他已經聽說了,近衛軍裏有支瘋子組成的部隊,他們四處打聽有誰到過聖懷利,如果得到不到滿意的答案就大開殺戒,據說渡口那邊地留守部隊都被他們殺光了。那可是兩三萬人。

卡爾謝特冷笑了一聲,他那尖嘴猴腮的面孔擠成一團,難看得要命。這個殘忍奸滑的情報軍官得以倖免于難可並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他聰明極了,又是貴族軍官,儘管他很有可能要在輪椅上度過餘生,可他還有抱負!卡爾謝特相信,如果光明神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做得更好。

“離邊境還有多遠?”上校碰了碰身邊一名同僚。

“向前一直走的話……還有九天的路程!”

卡爾謝特不做聲了,九天之後他就可以徹底擺脫近衛軍製造的陰影。他仍有大半生的時間可以仔細琢磨,怎樣報答泰坦人給他造成的傷痛。

一路上,歡騰的民眾隨處可見。和那些跟不上隊伍地敗兵混在一起,也許泰坦人真的麻木了,他們自顧自的開心,根本沒有理睬丟盔棄甲地侵略者。只有極少數的民眾不打算放過這些入侵祖國的罪犯。他們組成各種各樣的志願團體,幫助近衛軍恢復地方秩序,順便欺負那些看上去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地俘虜和傷患。

大部分的近衛軍戰士都對這種事睜隻眼閉只眼,儘管他們剛剛獲得決定性的勝利,可戰後還有很多工作等待他們,比方說,修復那些戰爭中破損的軍事設施。

布塞巴克渡口的老調度官在舊號就回到了他的崗位上,結果自然令他大吃一驚,他抱怨佔據渡口的特種作戰旅比那些西邊來的狗子還要離譜,因為自己家的戰士把老巴克的渡口破壞殆盡。

重建工作在舊號晚上就開始了,近衛軍第十七軍區調上來一個整編建設兵團,大量的建築物資從肖伯河下游運抵渡口,可那些渡船在抵達渡口時才發現根本沒地方卸載那些貨物,碼頭和河灘地上全都是散發著惡臭的屍體,要麼就是打尖休息的近衛軍士兵。

老巴克廢盡口舌才請到一隊願意收拾屍首的近衛軍,他們一直忙到深夜才把那些千瘡百孔的屍體丟進一個深坑,士兵們已連看都不想看,老巴克只得自己放了一把火,大火燒了一天兩夜。在舊號清晨,有風的清晨,骨灰飛上天,像霧一樣,賴在渡口的近衛軍士兵立刻散開了,他們誰也不想吸一鼻子灰,更怕那些東西會帶來黴運。

渡船終於卸下物資,十七軍區建設兵團的大兵也從窩棚裏爬了出來,不過他們的速度倒是挺快,一個上午便搭好了一條三十多米長的臨時棧橋,可兵團的長官說,布塞巴克渡口要恢復從前的吞吐量還得等上十天半個月。

19號中午,也許是下午了,老巴克在打發掉一塊面餅以後仔細想了想,他發現自己這幾天幾乎什麼都沒幹。老調度官不耐煩了,他找到建設兵團的軍長,又找到負責守衛渡口的呂克西泰爾準將。在老巴克看來,西泰爾將軍會在未來成為一位大人物,因為他非常注重時間效用,而那位建兵團長……真是算了吧!老巴克不喜歡跟滿嘴官腔的人打交道,他打定主意要給那傢伙找些麻煩。

戰後,這個詞多麼令人著迷啊?尤其是在夏天、勝利的夏天!

夜裏下了一場雨,天空直到午後的時候才被烈日染成明晃晃的琉璃藍。老巴克在渡口上溜達,狀似曬太陽,其實是在找麻煩。建設兵團的軍團長就追在老人的後邊,老人很嘮叨,但他並不在乎,看得出,他也不喜歡絮叨起來沒完沒了的調度官。

老巴克在臨時棧橋上攔住一名代班長官。這名上尉正在組織卸船。

“我說小夥子!告訴負責調運物資的那個傢伙,我只要木材和釘子,你給我沙袋和土石幹什麼?你們是來抗洪地嗎?”

上尉看了看軍團長的臉色。他只得對老巴克說。

“好的。聽您地吩咐,只要木材和釘子!”

老巴克就高興起來,他喜歡聽話的人。

“我說小夥子,是誰在指揮你們?我知道你們換了一個長官,現在這個可比從前那個好多了!”老巴克邊說邊向身旁地軍團長瞥了一眼。

近衛軍上尉的面孔突然湧上笑意。他指了指棧橋的最遠端,那裏有一位穿著長袖襯衫看不出軍階的年輕人正對一群軍官指手畫腳地說些什麼。

“您要認識我們的長官嗎?他就在那裏,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

老巴克瞪大了眼睛,他難以置信地轉向身旁地軍團長,那位軍團長只是對他聳了聳肩。老巴克誠惶誠恐地湊了過去,他打量著那位滔滔不絕的年輕人,這就是近衛軍元帥?這就是帝國親王?

說真的……老巴克一點也看不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穿著短軍靴,靴子上粘著黑泥和灰塵,還有他的軍褲,金絲褲線已經散開了。褲縫的口袋邊緣滿是油汗,還有骯髒的手印子;接下來,老巴克覺得。這位尊貴的皇室要員長著一張大眾臉,頭髮沾在一起、鬍子一大片,五官分明,可仍算平常。只有他那雙眼睛……哦天哪!他那雙眼睛望過來了啦!

“哦啦!你是老巴克!”

老巴克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就像他的祖輩面對皇帝時那樣。

“別這樣……”奧斯卡扶起了老調度官。

“我可聽說過你!你是最後撤離渡口的人,是不是這樣?”

“回報殿下,這是我的崗位!”

奧斯卡點了點頭。

“是啊,這是你地崗位!”

年輕人的眼睛閃著光,他裸露在衣袖外的肌肉也在閃光。

“老巴克,咱們打個商量!”

“一切都聽您吩咐!”

奧斯卡笑了起來,他對調度官小聲說。

“再過一會兒,你隨便找個理由把民工和所有閒雜人等全都請離渡口,讓他們走得越遠越好!”

“可是……”

帝國親王板起臉。

“老巴克,這是你地渡口,現在看來,它也是我的!”

“是殿下!”老巴克退下了,不過他有預感,近衛軍裏早就流傳一種說法,老兵都說,親王殿下的部隊要施展一些手段報復那些西邊來的狗雜種。

時間已經是落日地時候,夕陽灑在河面上,河水波光粼粼,倒映著晚霞的光火。水面像被點燃了,流淌著火。光影耀眼,令人暈旋,在急流回轉的地方,近衛軍的水手操著渡船,船上傳來悠揚的軍歌……抒情的軍歌。

大隊的騎兵突然從渡口南邊的國道上湧了過來,他們很快便在渡口附近的開闊地建立了散兵線。老巴克忠實執行了帝國親王的旨意,整個渡口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幾艘等待卸貨的渡船,敞開的舷窗裏傳出水手們的說笑聲。

一位長官模樣的軍官觀望了一會兒渡口上的動靜,直到他確定沒有閒雜人等之後才朝國道旁的林地揮了揮手。

森林裏突然傳來憤怒的吆喝,距離太遠,聽不清裏面的人在罵些什麼。不一會兒,大隊人馬押解著零散的法蘭士兵,他們從樹林裏緩慢地走了出來,附近的騎士如臨大敵,他們放下了面甲,所有的兵器都已出鞘,這些法蘭俘虜驚恐地左顧右盼,像一群小雞崽一樣緊緊挨在一起。

終於聽清了,一位軍官大聲咒駡。

“你們這群豬玀!都他媽給我快點,這又不是奔喪!”

俘虜的隊伍稍稍快了一些,裏面有行止乖巧的老兵、有驚恐彷徨的新兵,還有一些行動不便托著擔架、掛著繃帶的傷兵。不過更多的人都是一副飽以老拳的樣子,鼻青臉腫,明顯就是吃過不少苦頭。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河灘上的一座帳幕裏踱了出來,他緊了緊自己的褲腰帶,一旁地柯克德克斯頓上尉還在忙著為元帥系扣子。結果帝國親王不耐煩地躲開了。

“斯巴克大姨媽,又要麻煩你啦!”奧斯卡向自己身後的一位形容醜陋的老者調轉頭。

帝國軍部獄押司地首席劊子手像家奴那樣彎著駝背。

“我的殿下。能為您效勞是我地榮幸!”

“不是為我,是為帝國。“奧斯卡突然陰起一張臉。老斯巴克立刻垂下頭。在軍部獄押司幹了四十年,斯巴克大姨媽什麼樣的大人物沒見過?

什麼樣的大人物沒殺過?儘管他遇見貴族官僚就是這副誠惶誠恐惟恐落下不是的謹慎樣子,但真正讓他看得起卻沒幾個,而令斯巴克大姨媽感到害怕的人更是沒有!

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不!不!老斯巴克連連搖頭,是先」明神寵愛地帝國親王、神選戰士。這個年輕人令他害怕。令他顫抖!

尤其是這個年輕人的眼光,你很難從這雙眼睛裏讀出情感,若是有,也只是對那些他所熟悉的人,而平常,帝國親王習慣用看待一隻小貓小狗的眼光看待人類以及其他的一些事物。

“你準備好了嗎?”

“是的殿下!”斯巴克把駝背垂得更低了,他朝身邊的二姨媽示意了一下,軍部獄押司的二號劊子手立刻端出一把大砍刀。

奧斯卡探手試了試刀鋒。

“哦啦!這能砍死人?”親王殿下的手掌就在刀鋒上摩擦,可厚實的大刀片一點都沒傷到他。

斯巴克翻了一下死魚才有地眼睛。他的話音更低下了。

“我的殿下,您若是想早點結束。刀自然會利一些;您若是想讓那些冒犯您地狗子多吃點苦頭,現在這把刀正好合適。”

奧斯卡望瞭望陸續走上棧橋的俘虜,他的臉膛更加陰沉了。

“還是……慢一點吧!”

“遵命……”老劊子終於抬起頭,他面上帶著笑。笑起來卻比冬天的雪山還冰冷。

行刑開始了,一隊俘虜被推上棧橋,軍情一旅地戰士命令他們跪在橋邊,腦袋沖著水面、棧橋東邊的水面。

俘虜們都被反綁著雙手,看來……他們的想像力並不豐富,或者說……這隊俘虜都很無辜,總之……他們直到這個時候還不太清楚身後的泰坦人到底要幹什麼。

四名波西斯武士抬著一把大沙發,這東西是親王殿下從多摩爾省那座皇室古堡裏面搜刮來的。沙發包裹著好幾張海狸皮,似乎剛刷過油,亮得像西葡斯女郎的頭髮。

親王坐進沙發,就在棧橋附近。再然後,波西斯武士舉著四角涼棚趕了上來,他們為主人擋住刺眼的紅日。

不一會兒,桑迪南少校趕了過來,他沖親王耳語一陣,奧斯卡就露出一副氣急敗壞的神情,接著他便揮手斥退了話未說完的步兵師長,惡魔桑迪知道自己討了個沒趣兒,但他也知道自討沒趣也是他那些職責中的一項內容。

“開始吧!”奧斯卡向左右揮了揮手,波西斯侍者立刻為他端上了今天的晚餐,晚餐裝在一個精緻的食盒裏,侍者打開一層、還有一層。

揭開一層,又見另一層。

“我的天!先給我來杯開胃酒!”

親王的話立刻令左近的軍官大聲哄笑起來,結果侍者真的端來酒具,最令人著迷的是那個散發著冷氣的黃金冰桶。

奧斯卡吩咐侍者為在場的所有軍官都倒滿一杯酒,然後他率先端起酒杯。

“帝國軍人,我們勝利了!這杯酒就代表……”

親王殿下後面的說話誰也沒聽到,因為渡口棧橋上已經傳來淒厲的慘嚎聲。

行刑真的開始了,奧斯卡為了不讓斯巴克大姨媽過於勞累,特地向阿蘭元帥借調了軍部獄押司的二號劊子手。

大姨媽和二姨媽都是劊子手這個行當裏的老教授,他們對如何折磨人就像塔里玩弄女人那樣嫺熟。

第一刀要劈進後腦下一寸的地方,那裏是附著在脊柱上的中樞神經最集中的地方,一刀下去可以令人癱瘓,但人體的感知卻被擴大了好幾百倍,那個癱倒在棧橋上的傢伙就是明證,他能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向外噴灑,他能感到從未經歷過地痛楚。可他就是不能掙扎,也不能動。

大砍刀鈍得離譜,二姨媽要使勁兒踩住對方的脖子。這樣的話大姨媽才能把砍刀從對方地脖子裏提起來。

血流如注,落進光火燦爛的肖伯河。河水正在漲停地時候,血漿一時半刻還不會消散,結果就在棧橋下的橋墩附近凝成一灘暗綢的湯水,跟親王殿下正在品嘗的奶油牛肉羹一點區別也沒有。

奧斯卡的晚餐很豐盛,這個男人能吃苦。也會享受。在他面前地餐盤裏擺著一條熏雪魚,還有一些烤過的蘑菇、還有一塊蒸得酥爛的熏肉。

親王殿下切開熏肉,露出內裏一層帶著血色的肥肉膘,就像就像留著一個大豁口的脖子。血水從那個豁口裏噴湧而出,可人還是清醒的。

第二刀終於落下,更大的慘叫聲立時響了起來!斯巴克大姨媽是好手、是老手、是不帶感情、不帶任何雜念的牲口!第二刀沿著第一刀製造的豁口緩緩探了進去,然後再像鋸木頭那樣吱啦吱啦地磨,磨到慘叫變成抽泣,磨到碎肉飛濺,頭脹如鬥。

最後。大砍刀終於落地了,人頭翻著白眼滾落河面,順著水流。

帶著一趟血水,無聲無息地落往下游。

斯巴克大姨媽朝不遠處的親王殿下望了一眼,正好瞧見帝國親王吞下一塊帶血地肥肉。

“我的天啊!這還是第一個!”大姨媽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他從來沒有一次處理三百多名囚徒。若是按照現在這個速度,他擔心親王殿下會被撐死也說不定呢!

奧斯卡放下餐叉,又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這個舉動令現場地一眾軍官都松了口氣,他們擔心親王殿下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一定會消化不良的。

棧橋上的死刑仍在繼續,俘虜們開始掙扎、開始哀求,但沒人理會他們,有些傢伙想投河,但近衛軍士兵牢牢揪著他們的頭髮。

當第九顆頭顱順著水流飄出親王殿下地視線時,奧斯卡終於不耐煩了,他朝咧嘴傻笑的桑迪南望了一眼,桑迪立刻會意,這個身材短小的南方人朝那些等待上橋的俘虜招了招手,守衛囚徒的近衛軍士兵立刻抓出一名軍官模樣的傢伙。

這個軍官模樣的傢伙被推進泰坦親王的涼棚,還沒等身後的士兵動手他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我有罪……我有罪……”

奧斯卡皺起眉頭。

“你有沒有罪只有天上的神明才知道,現在告訴我,你的姓名、番號、以及軍階!”

“法蘭王國第七軍第一師第三團,我……我是副團長!我……我叫……”

“夠了!”奧斯卡托住下巴,他沉默良久才開口。

“你的團隊……去過聖懷利?”

“我……我有罪……”法蘭軍官猛地垂下頭。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

“是誰下達了那個命令?”

“卡爾謝特日涅爾!”

“卡爾謝特日涅爾?”

“是的!就是他!”

奧斯卡望了一眼自己的值星官,他看到對方已經記下了這個法語發音的名字。

“他是誰?”泰坦親王接著問道。

“是宮廷特派員,我不太清楚他具體是做什麼的,軍長只是交代我們團要聽叢這位上校的調度!”

“這位卡爾謝特日涅爾上校讓你們幹什麼了?”奧斯卡的臉色陰沉得駭人,他凝望著流血的棧橋。

法蘭軍官在這個時候也偷望了過去,他的士兵正被殘忍的屠戮,就像他們在聖懷利處決那些普通鎮民一樣!可他不敢對面前這位泰坦親王提起一個字,他不敢,即使是死也不敢,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奧斯卡深吸了一口氣。

“讓我替你回答吧!”

泰坦親王用刀鞘抬起法蘭人的下巴。

“你們把聖懷立的居民趕到鎮外的林場裏,把父親與母親綁在一起,把兄弟姐妹綁在一起,然後用長槍一刺一串!再然後,你們把一位近衛軍少校吊在小鎮的拱門上,用鐮刀剝了他的皮肉……”

“那傢伙在哪?”奧斯卡猛地踢翻面前的餐桌,湯水和水果灑了一地。

“我……我不知道!他……他在離開聖懷利之後就回大司令部大營了!”

“他在哪?我最後問你一次!”泰坦親王的手已經按住刀柄。

“我不知道……我向神明發誓!我向……”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地撞出膝蓋,法蘭軍官噴著血水跌到一邊。

泰坦親王轉過身,他從黃金冰桶裏抓過酒瓶,然後兇猛地灌了一大口。

近衛軍士兵又把口鼻流血的法蘭人拖了回來,奧斯卡沒再看上一眼,他只是打量了一下在場的軍官,軍官們紛紛避開親王的視線,就像誰都與他無關。

沒來由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彎刀彈射出鞘,年輕的近衛軍元帥反手一探便抓住刀柄,再猛力向前一揮,然後狀似無所事事地坐回沙發,收刀入鞘。

法蘭軍官被綁著手,他摸不到自己的脖子,那裏漸漸出現一條血色的印記,然後頭顱像斷線一樣栽到一邊,待平滑的斷口被空氣刺激得急劇收縮的時候才噴出一腔濃稠的血水,血水一直噴,噴了半分鐘後停歇下來。

奧斯卡抹了一把臉,他發現臉上落了一滴骯髒的動物血液,這令他更厭煩了。

“斯巴克!你這條老狗!換把快刀!別再偷工減料!”

大姨媽不以為意,他沖涼棚的方向深深一鞠躬,然後他就吩咐二姨媽趕緊換把鋒利的砍刀。斯巴克見過許多大人物,殺過許多大人物,他知道大人物都有這樣或那樣的怪癖,比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更神經質的也不是沒有。

泰坦親王突然踢了一腳趕上來收屍的桑迪南上校。

“你還在這兒幹什麼?我們有那傢伙的名字,還有那傢伙的肖像,你還不去找?”

桑迪未發一言就奔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傳來一隊騎兵遠離渡口的聲音。奧斯卡就開始尋找下一個倒楣鬼,結果他相中了沒事人兒一樣的炮兵師長“你的艦隊呢?”

“在河裏?”

“你的火炮呢?”

“在船上!”

奧斯卡揪住塔里的領口。

“現在你給我上船,然後逆流直上,趕到西方人的前頭,時不時地朝他們的隊伍前列打上幾炮!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讓他們慢下來!直到我們找到那個名叫卡爾謝特日涅爾的狗雜種!”

塔里也沒多說用不著的東西,他戴上軍帽就往最近的渡船跑。

奧斯卡轉向那些恭身立在一邊的紅虎和軍情系統的軍官們。

“讓婊子們走得慢一些!難道你們都沒聽到我在說什麼?”

軍官們立刻散開,就像見到發狂的野象一樣,各自奔向渡口附近的隊伍。

奧斯卡轉向棧橋,他還想找點麻煩,可棧橋那邊已經傳來一陣動聽的嚓嚓聲。斯巴克大姨媽成功地堵上了親王殿下的嘴巴,他手有刀落,鋒利的刀刃流動著夕陽的光火。

一列無頭屍體被拋上一艘廢舊的渡船,鮮活的生命又被推上棧橋。

面相恐怖的人頭順水而下,濃稠的血漿卻在渡口附近的河道一側久久滯留。澡澤裏鑽出鼓著大肚子的濕地鍔魚,這幾天它們已經習慣大口吃肉,所以只是聞了聞那些頭顱的味道便自行散開,教曆800年,肖伯河河套平原地區的濕地鱷魚會永遠記得,因為它們是人類發動的這場戰爭中唯一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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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四章

號角聲接連起伏,像山鳴海嘯一樣壯闊。河套平原上空彌漫著鋪天蓋地的殺伐之氣,撕碎雨斷斷續續,令草原田埂變得異常鬆軟,千萬人的腳步在地面形成無數凹痕,有的地方則是清晰的淺溝,可不管在哪里,到處都堆積著濃綢的血漿、散落著傷痕累累的屍體。聯盟軍右翼戰線的崩潰只是一瞬間的事,誰也搞不清楚這種大規模的騷亂和潰退出於什麼原因。不過泰坦戰士也沒有猶豫,步兵集群分裂成若干個師,以師為單位,沿著敵人丟棄在平原上的兵甲輜重逐寸向前推進。

阿蘭元帥走在中央戰場最中心的位置上,他就在數萬戰士中間,一小隊聖騎士守護在元帥周圍,可銀髮老人一點也不安分,他一會兒跑到槍手陣營聊上一陣,一會兒又鑽進刀斧手盾牌底下喊上幾嗓子莫名其妙的東西。

中央戰場仍在進行膠著的鏖戰,反坦聯盟軍的主力陣營沒有一點撤離戰場或是放棄抵抗地樣子。很明顯,那位荷茵蘭國王對他的王國軍下達了抵抗到底的命令。儘管戰爭雙方在主要戰場投入地兵力相近,可盧塞七世沒有像泰坦近衛軍的統帥那樣在戰陣間出出進進,所以他地軍隊一直被壓迫著鋒線。再確切一點說,荷茵蘭國王的主力陣營正在無形中後退。

千萬人的拼殺會是怎樣一種景象?長槍手卡爾謝特上士並不清楚。

因為他的團隊被卡在刀斧手和弓箭手之間。槍兵們無所事是地堆積在一起,隨著人群緩緩前進。

老大哥對那些抱怨著幫不上什麼忙的戰士們說。

“我們地任務只是保持衝鋒陣型,保持建制的完整性。”

戰士們就問老大哥這是誰說的?

卡爾謝特就指了指不遠處的那隊軍官團。

“阿蘭元帥!”

士兵們便著那位銀髮銀甲銀盔的老元帥笑了起來。然後就說。

“怪不得我們的老大哥變得這麼聰明!”

大兵團的主力決戰,提出縱隊陣型概念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曾經指出,勝負的關鍵就在於投入鋒線陣營的完整性。阿蘭對這一點極為讚賞,他也確實貫徹到實處。不過近衛軍統帥對奧斯涅元帥地戰術設想進行實踐時又補充了幾點,那就是——在保持鋒線陣營完整性的同時,保證戰鬥力的集中性、各兵種集成作戰地多樣性和騎兵衝鋒的突然性。

中央戰場長近兩千米的鋒線陣列,能夠與敵撕殺搏鬥的泰坦近衛軍只是最初地三列又或五列士兵,沒有遭遇敵人的團隊就在鋒線後方監視著前沿的一舉一動,一旦鋒線上出現人員缺口。後隊便整團整師地補充上去。

按照奧斯涅元帥提出的縱隊概念,阿蘭給戰鬥序列中的每個軍都配備了一個騎兵師,為每個步兵師都配備了弓箭大隊。在鋒線陷入鏖戰的時候,軍級騎兵師總會找到縫隙反復衝殺,而師級箭手隊伍總是隱沒在戰陣後方向敵人投去包括箭矢在內的一切遠端攻擊武器,不過當然。膠著的鋒線無時無刻不在隕落生命,軍會變成師、師會變成團、團會變成中隊甚至是小隊,在這個時候,事先預定好的戰場座標和戰場編號就會起到決定一切的作用。

長槍手卡爾謝特上士已是48•13實際上的最高長官,也就是四縱第八步兵軍第一師第三團的戰場指揮員,按照戰事安排,他的軍必須擊潰法蘭王國第十五步兵軍,可卡爾謝特已經帶隊完成了殲敵的任務,這個時候,他的戰場座標就要向前順延,如果法蘭王國第十五步兵軍代表FO15,那麼卡爾謝特的48•13在擊潰FO15之後便要加入攻擊FO14的陣營。

法蘭王國第十四步兵軍在戰陣中心,這支重裝步兵軍在剛開始的時候打得有退有進有聲有色,可合該他們倒楣,一個剛剛參軍的泰坦弓手一箭射穿了那位軍長的脖子,鋒線上的抵抗立刻弱了下來。

近衛軍戰士用盾牌推擠、用刀劍劈砍,他們很快就在法蘭人的陣營中打出一個三十米見方的突出部,而在鋒線上形成突出部的概念就是即將突破對方的防線。四縱指揮官在這個時候已經站在突出部上,他沖身後的陣營大聲叫喊。

“論到誰啦?該到誰啦?”

卡爾謝特拍了拍身旁的戰士,他沖那位將軍擎起長槍。

“是我們!48•13!”

“上來!都上來!”

卡爾謝特沒有遲疑,他像蠻牛那樣哼哧哼哧地沖了上去,後面跟著許多面目猙獰的士兵。

突出部遭遇三面圍攻,每前進一步都要倒下數名近衛軍戰士,卡爾謝特的半個團隊將長槍指向突出部的三個方向,他領導的集體就像一隻憤怒的刺蝟,在盾牌的縫隙和任何可以刺出長槍的角落反復攻擊,長槍佔據交戰距離上的優勢,突出部上的喊殺聲逐漸弱了下來,可隨時都有可能重新高漲。

卡爾謝特上士終於露出疲憊的神情,他的眼睛仍能準確地捕捉對手的破綻,可他的長槍總是慢了一線。一些精力充沛的槍手將老大哥擠到後方,這令卡爾謝特感到屈辱,他糾住一名戰士的領子。像拎小雞一樣把對方扯下鋒線,然後自己補了上去。可這一次他有點不走運,一枚流箭在這個時候找上了他。刺中他的眼睛,卡爾謝特發出一聲憤怒地吼叫。然後便搖搖晃晃地栽倒在地。

越來越多的長槍兵沖上突出部,卡爾謝特的長槍已被一個傢伙揀走了,他艱難地撐著地面,一手攥住一把青草,一手緊抓刺中左眼地弓箭。

卡爾謝特在顫抖。就像患了霍亂的病人在打擺子,他地面孔塗滿了血水,可他使勁兒運了幾口氣,然後……伴隨一聲悠長的呐喊,破碎的眼球和弓箭被他一塊扯了出來。槍兵上士用獨眼搜尋著地面,他從一具屍體上扯下一塊布縷,然後從他的水囊裏往布片上倒了一些烈酒。

卡爾謝特再次鼓足勇氣,他把烈酒染濕的布片攥成一小團,猛地塞進左眼上地血洞。這個堅強的老兵差點被疼痛奪去神智,可他的肢體卻被疼痛賦予了超人一般的勁力!這名高壯的木匠嘶喊著爬了起來。他從一位戰士那裏搶過一把巨大的戰斧,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向鋒線。

距離中央戰場不遠的地方,近衛軍左翼陣營。四米高的火眼女孩兒高地靜悄悄的,沒有人喊、沒有慘呼、也沒有弓箭和標槍呼嘯而過的聲音。

碎成步縷地黃金獅子旗在太陽雨送來的氣流中迎風招展,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的屍身已經縮小,再也不負從前地挺拔。可英烈並不孤單,在他左右兩側排開了無數名騎士,在他身後的高地斜坡上,是近衛軍左翼集群全部的騎兵軍。

泰坦騎士的陣營只能聽到隨軍牧師地禱告聲,偶爾還會有一兩聲嘹亮的馬鳴。終於,在牧師說到“光明神護佑神聖泰坦”的時候,萬千名騎士一同回應起來。

“光明神護佑神聖泰坦!”然後騎士們一齊在心口劃下向神明企求的手語,再接著,火眼女孩制高點上的騎士紛紛瞪大眼睛,不是因為令人心煩意亂的太陽雨已經停歇,而是因為他們見到了畢生難忘的壯麗奇景,也許……那是神痕也說不定。

從戰場的南方綿延向北方,濕潤的天空和低矮的雲層之間架起四座光芒萬丈的彩橋,一座橫在敵人的頭頂、一座連接遠方的森林、一座較遠,仿佛靜止在天宇的另一端、一座較近,就在火眼女孩面前形成一道拱形的大門。

蔚藍的天空浮動著彩虹特有的光彩,濕氣被陽光蒸發,散出絲絲縷縷的白霧,白霧逐漸飄往天空,冷冷的氣息令彩虹的光輝更加鮮明。


教曆800年7月15日下午3時20分,肖伯河河套大平原迎來了這一季第一次“撕碎雨”和“漫天虹”目睹這一奇觀的近衛軍戰士都相信。“光明神護佑神聖泰坦”這可不是瞎胡扯的事情。

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那失去血色的面孔被漫天彩虹點亮了,凝結著血水與汗水的鎧甲煥發五顏六色的霞光,他似乎在笑,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嚴陣以待的敵人和那些再次推入鋒線的火炮。他牽著嘴角,高擎著國旗,靜靜地徜徉在他的火眼女孩兒的懷抱裏。

霧渺渺的高地突然響一聲嘹亮的呐喊。

一名高大的騎士猛地向前揮起劍鋒。

“近衛軍……前進!”

馬蹄一躍而起,高地上掀起一片塵雨,緊隨其後,萬千騎士沖上高地,又如洪流一般傾泄而下,當漫天彩虹的光輝將騎士們打扮得色彩斑斕的時候,他們露出鮮有的笑容,那燦爛的笑容既像初次得到哺乳的嬰兒凝視慈祥的母親,又像偷吻成功的小夥子靦腆膽怯地偷望他的情人。

穿越高地前沿由彩虹構建的拱門,龐大的騎兵集群帶起一道遮蔽天宇的煙塵,馬蹄掀起祖國母親的土壤,騎士的呐喊帶動天空的流雲,似乎當世的一切都在跟隨這支隊伍瘋狂的前進,包括時間、包括血肉、包括千錘百煉的近衛軍擁有的所有精神。

穿越彩虹的騎士就像從天而降的神兵,絢爛的光彩在騎士的鎧甲和刀兵上不斷流轉,神明的視角在天地之間不斷變化,一會兒是彩虹的光,芒,一會兒是飛躍的馬蹄,一會兒又是騎士的身影。

敵人地陣營終於響起猛烈的爆鳴。荷茵蘭侵略者的火炮囂張地噴吐烈焰,實心彈在硝煙中劃空而過,帶起一條條慘白色地飛影。

大地在劇裂的震盪。泰坦騎士被掀翻下馬、被拋進天空,被砸入泥土。可近衛軍地陣營仍在前進,所有的騎士都在忘我的呐喊,所有的刀兵都像倔強的犀角一樣直指向前。

轟擊仍在進行,騎士們地密集陣型在距離敵陣只有二百米的時候已經變成稀疏的散兵線,可沒有人掉隊。更沒有人勒緊韁繩!人體在炮火中飄搖,閃電般的火光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不斷浮現。

五十米……二十米……三米……兩米……馬刀在驚慌失措的炮兵頭頂呼嘯而過,戰劍在四散奔走的敵兵群落中不斷劈砍。一支破碎的軍旗在硝煙中若隱若現,黃金獅子仿佛突然掙脫炮火的束縛,左近的騎士詫異地望著英雄地軀體,沒人知道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他的戰馬憤怒的踢動四蹄,支撐騎士和國旗地長槍就被拖在地上。

追隨著這面國旗,更多的騎士沖出硝煙,他們好似由彩虹搭建的橋樑上一躍而下。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沖入敵人地鋒線。

有些騎士撞上敵人的長槍、有些騎士在最後的炮火中隕滅,更有的戰士無聲無息莫名其妙地死於鋒線前沿的戰場。

在近衛軍左翼集群衝擊鋒線的那一刹那間,時間仿佛靜止了。敵人的面孔扭曲猙獰、佈滿懼意,泰坦戰士的面甲冉冉升輝,他們的刀劍齊齊指向面前的空間。

在下一刻!光明神彈指一揮,時間流光異彩。戰場上的一切隨著既定的軌跡恢復運動。馬匹的胸膛撞飛擋路的敵人,敵人的兇器刺入騎士的肉體。刀兵飛舞與慘呼呐喊組成沉重的交響,馬蹄的飛奔就是鼓點,近衛軍的歡呼就是合唱!數之不盡的騎士沖入敵人的群體,繼續向前!

追隨著國旗,繼續向前!

長槍手卡爾謝特上士仿佛變成了古羅曼帝國的巨斧武士,他劈翻左面那個,踢倒右邊那個,最後用他那扇面一樣的大手掐住面前的那個,再用力一擰!上士丟開敵人變形的脖頸,然後大喊一聲。

“真他媽過癮!”

沒人能夠形容卡爾謝特的面容,他臉上的鮮血已經乾涸,可不斷滴落的油汗又把血塊沖刷出深深的溝壑,他的左眼塞著一團腥臭撲鼻又混合著酒精的碎布,見到他的人總會下意識的掉頭就走,這令卡爾謝特非常鬱悶,他在鋒線上找不到對手,只得去幫助其他人。

卡爾謝特這邊一斧子、那邊一斧子,他在整個突出部上不斷奔走,他幾乎救過這裏所有人的命。

突出部在不斷擴大,可近衛軍戰士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已經把敵人的中央戰陣一分為二,直到卡爾謝特在疼痛和疲倦一塊兒席捲而來的時候坐倒在地,他這才豁然發覺,他面前的鋒線已經找不到敵人,只在不遠的前方,矗立著一座插滿軍旗的大營。

阿蘭元帥的衛隊從突出部的後列趕了上來,儘管中央戰場的其他部位仍在進行堅苦卓絕的鏖戰,可突出部卻陷入難得的平靜,望著不遠處的那座巨大營帳,戰士們還無法組織腦中的思想。

銀髮銀甲銀盔的老元帥排開眾人,他走出突出部,並用慈祥的眼光打量那名坐倒在地的斧子武士。

“你叫什麼名字?”

槍兵上士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用獨眼掃視了一下面前這位老人的軍銜。

“報告元帥,悠B上士中隊長卡爾謝特郎利……”

阿蘭打量著這名戰士,對方的眼睛受到重創,肩膀皮開肉綻,巨斧上還掛著一團血肉,好像是一截動物大腸。

“有興趣跟我比賽嗎?”

卡爾謝特用獨眼凝視著元帥,他什麼都沒說。

阿蘭指了指對方的主帥大帳。

“誰先走到那就算誰贏!”

突出部的戰士越聚越多,大家都在觀望這邊的動靜,卡爾謝特望瞭望敵人的帥旗,他的目光與遠處的彩虹融為一體,那燦爛的光芒令他感到一陣天懸地轉!

阿蘭用老瘦的軀體支撐著高大的戰士,他對戰士說。

“跟我比賽!這是命令!”

卡爾謝特虛弱地點頭,他已經無法讀懂元帥地話到底具有哪些含義。他只是認清了命令這個字眼。巧手的木匠參軍七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命令的意義。既然是命令,那就必須去執行。

卡爾謝特郎利空長著一顆大頭和一身肌肉。他連母語裏地字母都認不全,可這樣的人往往認准一個道理。那就是既為其職,即為其事。

他是軍人,既然是軍人,即使鮮血就要流盡、靈魂即將遠離,他仍要挺起胸膛。面對他地使命。

阿蘭元帥拖著高大的戰士向前走,於是,中央戰場上就出現了奇怪的一幕。兩翼仍在膠著撕殺,而組成突出部的士兵卻跟隨著他們的統帥靜靜地行軍。

卡爾謝特的身體越來越重,他的獨眼時開時閉,可阿蘭不想放棄,他想讓這名勇武的戰士最終勝出,於是他就湊進士兵的耳朵……

“我們是年輕的近衛軍來自祖國母親的胸懷在鮮花盛開兒女情長的時節我們躍上馬背、背井離鄉”

緊接著,元帥的低聲清唱引起了所有戰士的附和,泰坦戰士放低染血地刀劍。丟開破碎的盾牌,他們用沙啞的喉嚨發出整齊雄壯地樂音。

在戰場上我們是年輕的近衛軍年輕的人兒吹響衝鋒的號角在鮮花盛開兒女情長地時節我們向侵犯祖國的敵人投去刀槍祖國母親,聽聽我們的呐喊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再接著……更奇怪的一幕出現了!就在中央戰場響起嘹亮的軍歌時、就在敵人的主帥大營與近衛軍的突出部之間已經沒有一兵一卒的時候。包括兩翼在內,所有的泰坦戰士都放低了武器,而他們的敵人也垂頭喪氣地放落武器。

結局終於來臨。近衛軍獲得了勝利,抵抗已不是必須。

迎著漫天虹霞,阿蘭元帥艱難地背起無聲無息的高大士兵,他的戰士緊隨其後、劈開敵人的隊伍,在軍歌聲中邁出矯健的步伐,向前方的營帳不斷逼近。

教曆800年7月15日下午4時33分,在侵略者的領導集體丟棄的大營前,嘹亮的軍歌突然靜止,泰坦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馮休依特阿蘭用那位烈士的戰斧砍斷了懸掛反坦聯盟會約旗的旗杆。然後老元帥高高擎起那把比他的身型還要寬大的斧子,對平原上望不到邊的戰士們低聲說。

“祖國萬歲!”

下一刻,參加決戰的近衛軍士兵沸騰了。“祖國萬歲”的呼聲向止,海一樣滌蕩開來,四道耀眼的彩虹被地面翻絞的雄渾之氣塗抹上更加濃烈的色彩,就像神話中的戰場降臨了萬眾矚目的勝利女神,只不過,勝利女神沒有留意到倒伏在地的、數之不盡的屍體。

教曆800年7月15日下午4時35分,近衛軍炮兵第一師師長塔•馮•蘇霍伊少將已經是第四次被他的副官搶進船艙,一艘木筏剛剛撞入炮艦艙底,大隊的刀斧手很快便躍上甲板,這已經是他們的第五次衝鋒了,從對岸駛來的渡船接連不斷,塔里指揮的七艘炮艦幹掉了其中的一半,搭載要塞炮的三艘炮艦又幹掉了其中的三分之一,可餘下的那些仍然接連不斷地登船。

所有的武裝水手都在甲板上進行阻擊,包括一部分久未持刀握劍的炮兵兄弟,侵略者只飲燃了一艘炮艦,而這艘炮艦的船長果斷地點燃火藥引線,堆積在一起的炮彈在幾秒鐘後便被引爆,河面上幕然響起一聲開戰以來最位刺耳的爆鳴。

船體四分五裂,河岸兩端的敵我雙方清晰地看到破碎的人體在高空滑翔的軌跡。爆炸掀起的火屑和巨浪點燃掀翻了好幾艘滿載士兵的木筏,西邊來的狗子們立刻就學乖了,他們湧往炮火涉及不到的河岸,從那邊登船駛往對岸。

布塞巴克渡口的狀況越來越糟,五千余名特戰官兵既要應付四方趕來的敵軍,又要清剿成功穿越炮火的漏網之魚,無奈反坦聯盟渡口一側的援軍越聚越多,戰事逐漸演變成軍情第一特戰旅腹背受敵的危局。

圍繞渡口,特戰旅長呂克西泰爾準將佈置了四層防線。第一道是野牛比爾地重裝甲步兵團、第二道是短吻鱷馬歇爾的強襲團、第三道是鬼箭手米吉安的箭士團,第四道是大蟲別列斯基地突擊團。面對河岸,為了有效地阻擊不斷登岸的反坦聯盟軍。呂克西泰爾將機動力最強地遊擊團和偵察團大隊沿河鋪開,並命令他們哪里出現險情就撲向哪里。

野牛比爾的重裝戰士已經連續奮戰兩個小時。他們和身後的戰友抵住了對方一個整編步兵軍的六次集團衝鋒。儘管重裝戰士身心俱疲憊,可他們仍然鬥志昂揚,揮劍刺槍的動作仍是那樣麻利。

短吻鱷馬歇爾上校地團隊位列二陣,其實這些強襲戰士的胸膛就貼著重裝戰士的後背,他們已經無數次沖上鋒線填補缺口。奈何面前的敵人仍在反復衝擊逾顯脆弱的防線。

鬼箭手米吉安的箭士團站在阻擊陣地最中心的位置上,他們向所有出現敵人的地方投去密集準確的箭雨,經過長時間的不斷消耗,戰士們地手勁兒已經鬆懈,全團剩餘的箭支才夠武裝兩個中隊。

米吉安不得不給一部分士兵換裝近身搏鬥兵器,他是咬著舌頭才將自己的箭手送上鋒線。

在河灘上,六艘炮艦地倒影依然清晰,剛剛那場劇烈的船體爆炸令侵略者的搶渡慢了下來,趁著這個機會,基佬麥克組織遊擊戰士瘋狂地搜集戰具。插在敵人身上的箭矢、沒有破損地刀槍、石板、尖樁,一切可以填補前沿的東西都被遊擊團長集中起來,再由偵察團騰出的馬匹運到前方去。

火眼亞瑟的眼睛和耳朵是他從軍的本錢。他在聽到沉寂多時的要塞炮再次發動密集轟擊的時候就趕到河邊,可西方的河流下游直到這輪炮火停歇也沒出現一艘船影。

就在亞瑟有點不耐煩的時候,搭載特種戰士降臨渡口的舟船終於再次光臨這段水道,瑚寫此同時。特戰旅的鋒線戰場也已陷入平寂。

呂克西泰爾準將趕到陣地前沿,鋒線上的兩位團長都在那裏。短吻鱷馬歇爾向旅長苦笑一聲,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敵人。

“頭兒,看到了嗎?又來了一支整編步兵軍。”

呂克西泰爾回頭望了逆流而上的舟船,他的援軍充其量只有一個師。

“我真搞不懂!”特戰旅長抓了抓頭。

“第二攻擊集群的少爺們倒是挺準時,可我們的紅虎為什麼始終沒有出現?”

敵人在鋒線前沿排開三座千人陣,野牛比爾晃了晃手裏的斧頭。

“頭兒,把咱們的人都調上來吧,後面就交給那些少爺。”呂克西泰爾望瞭望渡口西南方的那處高坡,那應是紅虎的出擊位置,可時間已經推遲了一個小時”蔔山坡上仍然空無一人。

“我相信殿下不會讓咱們失望的!”特戰旅長抽出配劍,野牛比爾扭頭鑽入重裝戰士的群體,可他突然回頭說。

“我們也不會讓殿下失望!”

炮聲隆隆、喊殺震天!渡口附近的河面上漂浮著成百上千具屍體。

鮮血染紅了河水,那抹濃重的血色一直漂浮到下游好幾裏的地方。

第二攻擊集群增援渡口的部隊放下了舟船前端的踏板,可船上的戰士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屍體燃著烈火在水中漂浮、殘肢斷臂在河灘上遍地皆是,火炮的一叫便嚇得這些士兵猛的一縮,即使長官在後面大聲漫駡,可這些沒見過世面的戰士就是不肯輕易下船。

火眼亞瑟被這些補充兵的膽怯激怒了,他穿過齊腰身的河水,連拉帶扯的揪住那些悽惶無助的士兵。

丹船上的士兵終於緩慢無奈地動了起來,亂烘烘的,就像一群沒頭蒼蠅。火眼亞瑟找尋了一遍,最後他只得低聲詛咒,增援渡口的三千名士兵中間只有十幾名上尉,連個師長團長也找不見。

“那些狗娘養的少爺根本就沒登船!”火眼亞瑟不得不擔負起保姆的角色,他把這隊士兵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散在前沿兩翼,另一部分負責鞏固灘頭,清剿那些敢於登岸的聯盟軍。

塔里在等待包紮傷口的時候再一次打量了一下戰場,肖伯河對岸已經聚集了更多地狗崽子,可這些雜種早已不復剛剛的嚴密組織性。這只能說明,他們是從中央戰場敗退下來的雜牌軍。

在布塞巴克渡口那邊,塔里抹了一把冷汗。特戰重裝團地團旗已經淹沒於人海。炮兵少將在心底說了聲抱歉,他一動便牽扯到身上的傷口。不過他還是成功揪住一名路過地傳令官。

“叫要塞炮調轉炮口,沿渡口一側的鋒線向敵人的步兵集群密集射擊。”

很快,陷入混戰的鋒線被要塞炮發出的霰彈吞沒了!野牛比爾親眼見到自己地士兵和糾纏在一起的敵人一塊化作血泥。

炮彈接二連三的在人群中炸響,有些泰坦戰士被己方炮火掀飛上天,可更多的仍是敵人的殘肢斷臂。

九門要塞炮的轟鳴持續了一刻鐘。接著就是該死的炮火間隔時間。

比爾團長沒空抱怨塔里這個“睜眼瞎”他在炮火向前推進的時候重新集合了自己的團隊,那個場景令他喉嚨發癢,眼冒金星,千人團隊只剩下晃晃蕩蕩的百余名士兵。

硝煙散盡,敵我雙方再次面對。呂克西泰爾準將抹了一把臉上灰塵和血汗,他和特戰旅全部地戰士在鋒線上立定。

敵人又集中了五個千人隊,而身後,也就是河岸上的喊殺聲也已越來越密、越來越急。

“很高興能與你們並肩作戰!”特戰旅長向面前的官兵致以軍禮,如果不出意外。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衝鋒殺敵。

特種戰士沒有言語,他們地面孔像每一名經過你身邊的路人一樣平凡,只不過他們聚在一起時的精神和無言的沉穩會令你感到窒息。

“頭兒。你看那傢伙是誰?”火眼亞瑟突然指了指西南方地小山坡。

所有的官兵一同望了過去,他們都曾被告知那是紅虎的出擊位置,可紅虎遲遲都未出現。而現在,小山岡上孤零零地矗立著一匹精黑閃亮的高頭大馬。馬上的騎士擎著一面塗成紅色的猛虎水仙旗。

“只有他一個人嗎?”特種戰士們竊竊私語。

呂克西泰爾微微一笑。

“不!他們都來了!”

小山坡後的煙塵滾滾蕩蕩,戰士們都在懷疑自己的眼睛,他們看到無數騎士像跳高一樣躍上山坡,然後從那面旗幟的左右兩側急馳而過。

“近衛軍……”

特戰旅長高擎起手中的長劍,他的旗手也已振起破碎不堪的踏雲天馬旗。

“前如…”

紅虎騎兵排山倒海,特種戰士的步履像戰車的車輪一樣焦急。

侵略者的陣營在倉促變換迎敵的方位,可猛虎已經飛撲而至,馬蹄就是虎爪,刀劍就是利齒,紅虎踩著敵人的胸膛瘋狂的撕咬,他們就像一群蠻不講理的野獸,平靜的奪走敵人的性命。

特戰旅的官兵在紅虎降臨的時候已經知曉他們會趕上一趟晚集,可他們沒想到敵人的潰敗會像化解巧克力一樣容易!當大隊的戰士衝鋒而來的時候,紅虎騎士已在他們面前急馳而過,只留下一地死狀千奇百怪的屍體。

呂克西泰爾在馬蹄鋪設的煙塵中停了下來,他的戰士們也停了下來,剛剛還打算集體英勇就義的士兵們已經開始嘻笑打鬧,他們的話題無非只有一個,抱怨神選的戰士發動了一場瘋狂至極、效率驚人的突擊。結果呢……想要就義的人一個對手都找不到,這對艱苦奮戰一下午的阻擊部隊來說的確有些難以接受,可勝利的喜悅感染了每一個,沒人會真正怪責紅虎的遲到和突襲的迅疾。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擎著他的大旗,暴雪黑魔追在他兩側,然後是那隊與泰坦親王形影不離的波西斯武士。

奧斯卡黑著臉,沒有一點獲勝的欣喜。

呂克西泰爾扯住小奧斯陸的韁繩,然後便朝馬上的元帥立正敬禮。

“報告殿下,此次行動……”

“行啦!”奧斯卡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這下誰都看得出親王殿下的嘴臉像吃了大便一樣難看。

“把你的人動員起來,追在紅虎後邊,多搜集一些俘虜!”奧斯卡向他的直屬特戰旅發出命令。

呂克西泰爾有些迷惑。

“是戰利品嗎?”

奧斯卡冷哼了一聲。

“我不要戰利品!我只想知道停留在渡口附近地區的狗雜種裏面有幾個去過聖懷利!”

“聖懷利?”特戰旅長更疑惑了。

“那是什麼地方?”

奧斯卡下意軸蠅別開頭。他地音調終於弱了下來。

“那是……馬西米被斜硬勁地方!我把他、他的戰馬,還有小鎮地全部居民合葬在一起。”

特戰旅的戰士們驚恐地瞪大眼睛。他們聚在親王身邊,手足無措地愣在那裏。

“馬西米被錄皮?他們地英雄隊長馬西米被錄皮?”

呂克西泰爾吐了一口含血的口水,他猛地朝周圍的將士們叫喊起來。

“兔崽子們!沒聽到元帥的命令嗎?搜集俘虜!我不問你們是怎麼幹的,但必須找到那些去過聖懷利地雜種!記住那個地方,叫聖懷利!”

“你去過聖懷利嗎?”一名特種戰士揪住一個跪在地上的傢伙。

這個傢伙用法蘭語大聲疾呼。還從懷裏掏出幾個金燦燦的錢幣,特種戰士不耐煩了,他把法蘭兵踩實在地,然後就用長劍沿著對方的頸骨刺了進去。

收起劍,戰士根本就沒理會散落一地的金幣,他轉向身邊的戰友。

“這傢伙一定在說他去過聖懷利。”

他的戰友皺起眉頭。

“你是白癡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元帥要活的!元帥要知道是哪個傢伙下達了那個命令。”

戰士就不耐煩地敲敲頭盔。

“我會記得……”然後他就奔向下一個落單的法蘭狗子。

渡口上地戰事已經停歇,對岸的聯軍正在蒙受一波又一波的炮擊。

塔里很聰明,他地炮艦就停在渡口附近,三十多條舟船橫在炮艦前面。

船與船之間掛起鐵索,徹底封鎖了退往布塞巴克的河道。

從河套平原潰敗而來的敵軍將狹窄的河道走廊填滿了,人擠著人、人壓著人,聰明點兒地就沿河逃往下游。不聰明的仍在搶奪木筏上的位置。

踩踏推擠和不斷的炮火洗禮將渡口對岸方圓一公里內的地域變成一處聲色慘澹的煉獄,反坦聯盟軍整隊整團地死於炮火,而渡口上的近衛軍戰士就用讀諧地眼光打量真實的地獄,戰士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卷上一支紙煙,然後對河道另一頭品頭論足地說上幾句。

塔馮蘇霍伊少將可沒有渡口那些傢伙那麼清閒,他知道老朋友已經到達戰場,可他不敢登岸,一臉倒楣相的野牛比爾就守在距離炮艦最近的地方,如果被他知道是炮兵少將下令轟擊鋒線,塔里相信比爾會把自己撕成碎片,然後丟進河裏喂魚。

“我們還有幾枚炮栓?”塔里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船艙裏的硝煙和火藥味令他直犯噁心。

“六鎊炮還有兩個,八磅炮多一些!”

炮兵少將點了點頭,他已經不打算再去關注舷窗外面的事情,那已是一場屠殺,而不是阻擊。

“其他那幾艘炮艦呢?”

一名通訊官迎了過來。

“跟咱們的情況差不多!”

塔里這才推開舷窗觀望一陣,然後他才對傳令官說。

“慢一點不要緊,每一發炮彈都要打在人員最密集的地方,直到我們的炮栓一個不剩!”

傳令官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六艘炮艦和搭載要塞炮的大帆船都完成了火力調整,每一發炮彈的落點都經過細緻的瞄準,河流對岸的聯盟軍再次遭受屠戮,這些遠離中央戰場自以為獲得一線生機的異國士兵死得一錢不值,炮火只是一瞬間便撕裂了他們的肉體,或將他們肉體上的某一部分零件輕鬆奪去。

血霧和硝煙在整個河岸上彌漫開來,人聲馬鳴響成一片,可是突然,這幕混亂的戲劇在炮火下四分五裂,而當爆炸的火光一過,妄圖逃生的人群又變成黑壓壓的一片,直到抵達河岸的人群霍然發現渡河的木筏已經變成碎片,而水面上堆滿隨波逐流的屍體。

絕望的哭喊換來的只是炮火的嘲諷,跪地哀求換來的只是同伴的踩踏!相信目睹“肖伯河死亡炮襲”的人永遠都不會忘記今時今日的場景,儘管近衛軍士兵仍然守在渡口上,可幸災樂禍的心情已經消失無形,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憐憫和劇烈的心靈撞擊。

教曆八百年7月15日下午6時53分,河對岸突然湧出一隊浩浩蕩蕩的騎士,這隊騎士很快便驅散了逗留在對岸的絕望的人群。

炮兵少將的艦船先後停止炮擊,這令塔里異常惱火,他沖上殘破不堪的甲板,向左右艦支大聲叫喊。

“為什麼停下來?為什麼停下來?我們的炮栓還能再換幾次!”

一艘炮艦的船長沖到船舷邊,他在試圖向歇斯底里的將軍解釋某些事情,可塔里根本聽不清。這時,桅杆上的瞭望手突然興奮地大喊起來。

“那隊騎士……那隊騎士擎著帝國的黃金獅子旗!我絕對沒有看錯!他們擎著王朝的黃金獅子!”

塔里瞪大眼睛,看來他並未搞清楚對岸的那面黃金獅子旗到底擁有怎樣的意義。

就在炮兵少將狂抓頭皮的時候,一艘舟船已經載著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駛離渡口,在經過塔里的炮艦時,奧斯卡向自己的老朋友揮了揮手,年輕的近衛軍元帥直到這時才露出欣喜的笑臉。

舟船的船舷上站著許多手持長矛的近衛軍戰士,他們將堵塞航道的屍體挑到一邊去。再經過一刻鐘,元帥的小船終於在對岸的灘地放下踏板,奧斯涅親王踩著低淺的“血河”向那隊氣勢洶洶的騎士迎了過去。

親王殿下向執旗的軍官立正敬禮,雖然這不符他的身份,可他還是選擇了這種謙卑的古禮。

“我是第二攻擊集群總司令!你呢勇士?”

勇士沒有回答元帥的提問,他靜靜地矗立在原地,旗杆上緊緊捆綁著三支斷手,騎士像塑像一般無聲無息。

奧斯卡詫異地望向騎士身旁的戰友,這些人都沒說話,他們不願提及這位勇士早已離開人世。

“好吧!”奧斯卡放棄了。

“恭喜你勇士!第一集群與第二集群的會師標誌著我們為祖國贏得了這場反侵略戰爭的勝利!”

馬上的騎士仍未作聲,可他的身體突然晃了晃,仿佛像心願得償一樣松了一口氣,然後他就歪向馬鞍一側,奧斯卡連忙接住了他,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對方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近衛軍元帥使盡全身的力氣才把騎士抱在懷裏,他帶動騎士的手臂不斷揮舞,那面寫滿戰績的國旗呼啦啦地抖了起來,狀似遮天蔽日!

《泰坦衛國戰爭史》第一卷、最末一頁最後一行。教曆800年7月15日下午7時24分,戰役第一攻擊集群與第二攻擊集群勝利會師肖伯河,這標誌著經過刀個日日夜夜堅苦卓絕的不懈奮戰,偉大的神聖泰坦和偉大的泰坦軍民最終贏得了第一次衛國戰爭的輝煌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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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三章

在肖伯河兩岸,特別是布塞巴克渡口所在的南岸,河道岸基旁除了一片混亂的臨時工事就是一塊爛泥組成的沼澤地。圍繞沼澤地,大孿彌漫,但太陽的光火很快便令霧氣開始消散。泥塘和淡薄的河水變得極為透明,透過它們顯出一切東西的輪廊,給他們披上一層神秘的色彩。

稀疏的孿靄、寺時的陽光、渾厚的硝煙,一切都在空中積拖面上融為一體,在渡口附近的漫天煙霧裏,到處閃爍著如閃電艇的光火,要麼在水面上、要麼在棧橋上、要麼在渡口的碼頭上,光火連成片、爆炸像海嘯一般席捲而來。

引或,光火空落的時候,硝煙像雲朵那樣騰空而起,渡口露出一角難得的真面目,透過依稀的光影火霧,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士兵,或是驚慌逃竄的人群。

在河心,特別是接近渡口戰線的地方,七艘西葡斯式樣的大帆船一字排開,艦船兩舷都開著十幾個炮窗,炮窗內可以看到噴吐火焰的炮口,在船隻隨波擺蕩的時候,大炮奏響震耳欲聾的轟鳴,一會兒是單發、一會兒是一排;一會兒稀、一會兒密。炮彈像雲霧一般一團一團地擴散著、增大著、彙聚成駭人的一片、籠罩渡口南北兩岸的全部空間。

說來奇怪,火炮製造的硝煙和此起彼伏的射擊聲竟然製造出一幅美麗動人的畫面,在泰坦遽衛軍第一炮兵師最高長官看來,炮火的轟鳴就是節日地禮花。爆炸的衝擊波和滌蕩起伏的水柱就是狂歡節時的歌舞。

塔里從舷窗收回目光,他撕開將校服的領口,又抹了一把被火藥和煙霧熏黑了的面孔,最後他還是覺得不自在,乾脆便將軍服徹底丟掉一邊,精赤著上身,在各個船艙間奔走,他對每一名炮兵戰士說。

“兄弟們,再加把勁兒。把西邊來的狗子全都送回老家去!”

於是炮兵們就異常興奮地裝彈填藥。然後像點燃一枚大爆竹一樣開心地注視炮膛引線,引線發出“嗤嗤”的爆燃聲。當火了消失在炮膛內的時候,炮兵戰士齊齊轉身背向火炮,並用雙手掩住耳朵。一聲類似男高音一般的嘯叫在火炮內部驟然唱響,巨大地後坐力將炮身椎離舷窗。但炮基上地阻力帶又將炮身推回原來的位置。

幾秒鐘,那枚與空氣摩擦燃成深紫色地炮彈在天空發出悠長的呻吟,人們聽到……“噓”……“咚”——突然間!深紫色的雲團變成奪目的乳白色。殘肢斷臂和一截棧橋瞬間飛上天空,不但如此,這朵暴烈地雲團還與另外一朵圓形稠密的火光混合在一起!
  
“你怎麼看這件事?”反坦聯盟軍的渡口調度宮指了指眼前的光景。

卡爾謝持上校一笑便露出黃澄澄的門牙。

“你問我我問誰?不過我得提醒你,等炮擊結束的時候,你手裏若是還有幾個人,就叫他們到河灘附近建立阻擊陣地。”

“到河灘附近?“渡口調度官望了一眼不斷開起巨大水柱的河漲地。

“真是算了吧!沒人會去!”

卡爾謝持拍了拍渡口總官的肩膀。

“那就對不起了,我得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情報專員剛剛竄出箭堡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箭堡在一陣青紅相間的光火洗禮中四分五裂,內裏堆積的弓箭像淘氣的孩子一樣四散奔逃。倒楣的卡爾謝特上校被爆炸的衝擊波掀進一塊泥潭,又被一枚爆炸中的流箭刺中屁股,他齜牙咧嘴地捂著瘦小的屁股,像落魄的乞丐一樣緩緩爬行。

終於,爬行中的卡爾謝特少校就要接近他的目標了,他小心地掀開師長的屍體,黃金獅子旗安詳地躺在那裏。卡爾謝特迪歐利忍住腿部的傷痛,他坐起身,想要將那面染滿鮮血的旗幟從師長手裏奪下來,可他的師長將旗杆捆得太緊了,卡爾謝特簡直無能為力。

年輕的少校騎兵指揮言打量了一下屍橫遍野的高地前沿,這是他的團、他的師戰鬥過的地方,敵人的火炮和阻擊部隊把他的戰友全都留在這裏。

卡爾謝特的感情突然氾濫成災,他用淚眼在地面上搜索著熟悉的面孔,雖然他在大戰降臨之前才接管這支隊伍,可他記性好得出專。

那個與敵人抱在一起的傢伙是泰勒,戰前曾是中學教師。那個被實心彈擊碑下肢的戰友是師裏的通譏官,經常把妻子兒女的畫像展示給士兵們品評;身上插著好幾枚鐵箭的那個是拉利,戰前是鞋匠,卡爾謝特的軍靴都是由他打理……

少校看了看旗杆上掛著的兩截斷臂,他在心裏對師長說了聲對不起。卡爾謝特奮起全身的力氣才用一把卷起鋒刃的騎劍斬下師長執旗的手臂,師長的血已經流盡了,切開的手臀只有紅紅的肌肉和蒼白的骨頭。

少校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用旗杆支住腳下的大地,大腿上的傷口疼得卡爾謝特差點小便失禁,但他咬牙挺過來了,他看到附近有匹孤零零的戰馬,便向這匹失去主人的小傢伙走了過去。

少校摸了摸濕漉漉地馬頸。上面滿是油汗和血水,他拖著傷腿爬上馬背,像之前的三任旗手一樣,他用一角破碑的軍衣將旗杆緊緊綁在小臂上,然後……說真的,卡爾謝特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碎裂成布片的黃金獅子旗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色澤與蓬曆盎然的生機,午時的烈日令旗角垂頭喪氣地耷拉著,就像一位失去一切的將軍在深自歎息。

卡爾謝特突然扭回頭,不知何時二一隊傷痕累累的騎士已經聚集在一起。他們地身體插著箭羽,有地扼著殘腿又或斷臀。

卡爾謝持望瞭望身後的騎士二又望瞭望手裏地國旗,他知道泰坦近衛軍從來都沒打得如此慘苦,又如此英勇!他們頂著故人的炮火和箭羽發動沖錦,又在步兵的阻擊和騎兵的襲擾中掙扎。現在,他們又要回去了,回去眼前地火眼女孩兒高地。

卡爾謝特的火眼女孩兒高地仍然靜悄悄地立于平原一角。只不過騎士們的鮮血和屍體已經完金遮蓋了她地容顏,卡爾謝特擎起手中的國旗,他的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但旗語足以代表一切。平原上突然湧來一陣西南風,殘破的黃金獅子猛地抖動起來,年輕地少校指揮官將馬頭調往高地的方向,他緩緩閉上眼睛。

“你的眼睛像火,只有你,在我熾熱的青春即將遠去的時候,能將我像煤炭一樣點燃!“卡爾謝特最後一次回憶了一遍妻子的容貌,然後他便輕輕夾動馬腹,泰坦近衛軍決戰陣列第六縱隊第十九騎兵軍僅存的千余名戰士再次向火眼女孩兒高地發動衝鋒,但願,這真的是最後一次衝鋒,因為戰場上所有目睹這一切的戰士都已熱淚盈眶,他們只是覺得,真正的英雄只應遭受刹那的苦難,而不應面對無窮無盡的往復摧殘。天怎麼陰沉沉的?

莫洛德•卡爾謝特中士仰躺在地面上,事實證明他不該脫離自己的崗位,更不該混入一支投入右翼鋒線的前沿部隊。

小通訊員跪在他身邊哭喊,並用一雙白白的小手使勁按住他的傷口。知更鳥傷在左肋,一把釺利的雙刃大刷切開了他的兩條肋骨,不過莫洛德•卡爾謝特已經意識不到疼痛,疼痛隨著血液的流失漸漸遠去,卡爾謝特中士只想搞明白,是他的眼光黯淡失色,還是他眼前的這塊天空真的滿布陰沉的雨雲。

知更鳥的一隻手臂在地上摸索,他只能摸到一具具疊壓在一起的屍體,當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小塊泥土的時候,他很喪氣,因為這塊泥土嘗上去儘是刺鼻血腥氣。難道找不到更好的證據嗎?

卡爾謝特掙扎著起身,他的小通訊員連忙扶住他,他終於看到更大的一方天空,豔陽當空,深深的穹底塗抹著蔚藍,蔚藍之中靜靜地漂浮著幾抹青灰色的雲團,這種景象是知更鳥再熟悉不過的了,每年的雨季,肖伯河的河套平原地區以“撕碎雨”和“漫天虹”聞名於世。

莫洛德•卡爾謝特中士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在這裏赫作、在這裏參軍,沒人比他更熟悉即將光臨大地的太陽雨。

“要下雨了!”中士伸出手,將手掌平展,始終保持著這個姿勢,就在他的生命即將隕落的最後一刹那,天空降下一粒雨滴,雨滴砸在知更鳥的手掌心,於是這名士兵便心滿意足地合上眼睛。

無數泰坦戰士越過莫洛德卡爾謝特中士,還有那個抱著中士哀號的小通訊員,戰場上無時無刻不在犧牲,沒人會去留意普通一兵的生死。

一切都在動,人體、刀兵、陽光,以及陽光下的雨雲,只有知更鳥靜靜地躺在一個小鬼的懷抱裏,他像在酣睡,嘴角滯著濃濃的笑意。

青白色的陰雲在大地上投下幾塊巨大的陰影,不過沒人在意天色的變遷,綿延四五裏的戰線充斥尖利的喊殺聲,充斥互相搏命的群體。雨,無聲無息地落下來,開始的時候戰士們只是稍稍感到驚毒,可陽光下的雨水超來越密、越來越急,敵我雙方終於懂得驚異。

銀狐阿蘭在他的瞭望塔上手舞足蹈,他還破例打開了一瓶白蘭地;雨中糾纏地人體更加急切。雨水令戰士們的面孔更顯猙獰,令腳下的土地變成一塊塊埋藏骨肉的血泥。站在陽光下人群用虔誠的眼光注視著天空上的幾處雨雲,他們似乎是在見證神跡,雨水連綿,合著陽光,在烈日當頭的午後常來一絲清冷涼爽的空氣。

降雨範圍似乎在擴大,由森林邊緣橫掃整個戰場,但總有一些地方晴朗如常,沒見識過“撕碎雨”的人真的會為眼前地景象所傾倒,天空就像突然出硯幾個滿布陰霾地空洞。光明神推翻雨漏。在太陽王的眼皮底下大發雷霆。

火眼女孩兒高地上空降下一道燦爛地光柱,這座49米高的小山坡處在兩處雨雲交界的地方。陽光被陰雲擠成濃白的一束,在四方晴空中更顯璀璨亮麗。雨雲地碰撞形成巨大的雷鳴,但身在晴空下的人卻看不到閃電,陽光將閃電地能量和光火稀釋許多。在長槍手卡爾謝特上士看來,眼前只是一片詭異莫名的圖景。

他的長槍團由高地右側的斜坡沖了上去,敵人地反應並不慢。先是一輪箭雨,又是騎兵的一倘襲擾,再接下來才是與法蘭王國第十五騎兵軍的短兵相接,長槍手對付盾牌和刀斧手還是綽綽有餘。泰坦戰士的長槍上掛滿敵人的臟器和屍體。

卡爾謝特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兵,他脫掉了近衛軍制式的鎧甲,又摁起一面法蘭王國軍的盾牌,硯在敵我雙方都認不出這樣一位莫名其妙的士兵。長槍上士滯著一抹惡作劇般的淺笑,他用盾牌推擠身邊的戰士,又用槍尾撥開面前的敵人,敵我雙方膠著的鋒線並不在乎闖入一個身份不明的傢伙,卡爾謝特像頭倔強的穿山甲一樣鑽望高地制高點的核心,那裏樹立著一面他曾立誓銷毀的軍旗。

這面軍旗就在眼前了,卡爾謝特已經看到旗手的面孔和他那身光鮮亮麗的軍衣,長槍上士攢緊手裏兵器,然後瞅准空隙,猛地向前一刺!執旗的軍官感到下腹一涼,槍刺的速度太快了,他連疼痛都來不及便瞪大眼睛歪倒在地。卡爾謝特用盾牌撞開身前的敵人,他一個健步沖了上去,那面搖搖欲墜的軍旗被他踩在地上,法蘭人直到這時才明白發生過的事情,他們像一群蒼蠅一樣嗡的一聲撲了上去,卡爾謝特上士振起長槍,左沖又突,但他的雙腳始終沒有離開敵人的旗幟。

就在長槍手快要力竭的時候、就在他的長槍卡在某個倒霧鬼的骨縫裏的時候,卡爾謝特看到高地上豎起一面新的旗幟。他仔細分辨,那應是他所熟悉的黃金獅子旗。泰坦騎兵的駿馬躍上高地制高點,他們被突來的太陽雨淋成了一隻只落湯雞,但他們精神抖擻,動作整齊。

馬刀俐落地劈砍,騎劍輕快的挑起,戰馬用胸膛衝撞敵人的群落,騎士用盾牌砸實面前的人體。

一名渾身浴血的騎士在高地上孤身而立,無數騎士圍繞著他展開忘我的撕殺,可沒有人想去打擾這名一件兵器都未攜帶的旗手,他孤單地擎著破碎的黃金獅子,就像身旁的戰場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卡爾謝特感到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情愫正在心中滋長,他一腳踢開撲在槍頭上的人體,又將盾牌砸了出去,他望著那面鮮血染紅的國旗高高擎起長槍,那種蔓延開來像滾油一般烤灼他的心臟的情懷必須靠怒吼才能得以宣洩。

火眼女孩兒高地傳來一聲粗魯蠻橫的呐喊。

“祖國萬歲!”

“萬歲!”無數戰士振起手中的長槍,無數騎士揚起手裏的兇器,他們在高地頂端已經找不到敵人,曾經不可一世的敵人正像溯水一般退入高地南側的曠野,戰士們還看到,一朵濃深的雨雲就停在荷茵蘭人的陣營上空,驚慌失撈的荷茵蘭炮兵正在向那些收割生命的機器填加雨布和草衣。

陽光映著長槍手卡爾謝特的面孔,他向那位端坐在馬上的騎士伸出一雙染血的大手,他覺得,與一位英雄握手要勝過單調的軍禮。

騎士圓瞪著眼。他的目光沒有任何色彩,也沒有固定地焦距。

長槍手卡爾謝特感到有些古怪,他抓住對方的手臀,可馬上的戰士立刻歪倒,高擎著的國旗緩緩垂落,卡爾謝特連忙將他扶起,附近的近衛軍士兵都注意到跌倒的國旗,他們一同湧了上來,無數雙手向國旗伸了過去,捆綁在旗杆上的三支斷手觸目驚心。可國旗正被無數染著血水的手掌緊緊護住身姿。

再一次。火眼女孩兒高地飄蕩起泰坦近衛軍為之苦鬥多時的國旗,年輕的騎士無聲無息。他地大腿被切開了動脈,只有光明神才知道他地生命和靈魂何時離開了他的肉體。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在鮮血即將流盡地時候是怎樣沖上他的火眼女孩兒高地。

火眼女孩兒高地光芒萬丈,無數泰坦戰士都在向高高飄揚的國旗行注目禮,執旗的戰士已經犧牲。但他地戰友倔強地支撐著他的身軀。國旗與他的身軀連成一體,似乎任何外力都無法令他們分離。

“他是誰?”長槍手卡爾謝特上士向身邊地一名騎士問到,他極想知道這位英雄的名字。

騎士豁然停起胸醃。

“他是619•33的團長,火眼女孩兒的愛侶。”

銀狐阿蘭丟開酒瓶,白蘭地順著瞭望塔地邊緣傾倒下去,濃郁的酒香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

阿蘭披頭散髮。他在噴吐一些囈語,在他身旁的人都會認為老元帥是在這個時候變成了一個醉鬼。

“元帥……元師!”觀察員小心翼翼地湊了上來。

“聯盟軍在戰陣後方集結的預備隊正向渡口方向撤退,他們就要退出戰場了!“阿蘭的眼光有些渙散,他面前的大州黃陳數以萬計的軍兵,他面前的天空正如撕裂一般降下宛如神跡的太陽雨。

“你說什麼?”

觀察員向最高統帥恭敬地立正敬禮。

“元帥,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向你祝賀勝利!敵人的總後備隊正在撤離戰場,這表明我們已經……”

阿蘭猛地掀開眼前這個礙手礙腳的傢伙,他沖到瞭望塔的邊緣,向圍在塔底的戰場通訊官們大聲叫喊。

“你們還在等什麼?以縱隊為單位!發動總攻!總攻!”

“哪……哪幾個縱隊?”一名傳令宮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阿蘭皺起眉頭,他伸出手指仔細地數了起來。

“一縱、二縱、三縱、四縱、五縱……”

傳令官們終於開始動作,他們瘋狂地驅趕著馬匹,散向四方陣營,並在斧馳中不斷高聲呐喊。

“全員突擊!全員突擊!”

隨著長官的一聲令下,出擊的哨音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布塞巴克渡口的河岸陰近湧上了無數艘貼著盾牌的木槳船。泰坦船工按照東方人的樓船樣式趕制了這批平頭舟船,每艘丹船足夠搭裁兩個百人小隊。

船頭的翻拔砸在岸基上,隨著一聲呐喊,一名手持飛馬旗的近衛軍上校率先沖上渡口的堤岸。“短吻鱷”馬歇爾率領他的強襲團卒先湧出舟船,全副武裝的特種戰士涉水前進,他們很快便佔據岸基。

接下來,泰坦帝國軍情局直屬第一特種作戰旅的五千余名官兵分作六批,他們在炮艦的掩護下陸續登岸,聯盟軍的抵抗幾乎在一瞬間便被瓦解,特種戰士需要解決的只是那些被瘋狂的炮火折磨得精神失常的散兵游勇。

沒有親歷渡口戰場的人,絕對不會相信人間地獄中的慘景,河灘和渡口已經沒有一處完整的土地,棧橋上也沒有一塊完好的橋扳。悽惶的野火和灰黑的殘破肢體便地皆是,從前那此趾高氣揚的侵略者已變成面目全非的奴隸,他們面對特種戰士的刀槍竟然無畏無懼,有的跪在那裏望天,有的躺在地上耍賴皮。

泰坦戰士沒有憐憫這些精神和肉體均受摧殘的侵略者,他們的馬刀砍倒了那些毫無抵抗的人體,他們的刺槍挑起了那些跪地求饒的無膽鬼。

終於,河堤上安靜下來,只有一隊一隊的特種戰士在翻揀敵人的屍體。

特戰旅地最高指揮官呂克西泰爾準將在跳下舟船的時候確實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他以為自己掉進了地獄。準將在目睹全員登陸之後才記得向河中的炮艦那邊揮了揮手。不管怎麼說,布塞巴克渡口集中了反坦聯盟軍一個整編步兵軍的守備兵力,特戰旅能夠無驚無險的登陸金靠船上的塔馮蘇窄伊。

塔里縮在坐艦的炮艙裏,他在與一位左袖空蕩蕩的技師一道校驗火炮。他和技師是老搭檔了,早在妻女山阻擊戰時就是如此。

悶熱的炮艙就像一個巨大地火爐,地上灑滿氣味刺鼻地火藥渣子。放置炮彈的綠色火藥箱上鋪著防潮隔熱地毛氈,但更多的彈藥箱已經空空如也,塔里撓了撓頭,彈藥的消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過還走要感謝他地姐姐。

薇姿德林馮蘇霄伊是名雷其實的軍火專家。是她研製了這種適合各種作戰各件的新式火炮。武裝炮艦地火藥武器主要包括兩種。

一種是輕型六磅炮。口徑84毫米、炮長(口徑倍數)18、初速416米/秒、有效射程實彈600米、霰彈400米、實心彈彈量4公個霰彈彈量8公個射速1發/分、炮車重290公斤;另外一種是八磅炮。口徑108毫米、炮長(口徑倍數)18、初速410米/秒、有效射程實彈800米、霰彈600米、實彈彈量8公個霰彈彈量8公個射速1發/分、炮車重580公斤。

“師長!咱們有麻煩啦!”一名軍宮突然闖進炮艙,他指了指渡口對岸。

塔里連忙掀開舷窗。

“是從河套平原上撤下來的嗎?怎麼會有人這麼多人?”

肖伯河對岸人山人海,反坦聯盟軍從河套平原深處抬出無數木筏,看來他們早就做好撤退的準備。

塔里跑到船舷南側,布塞巴克渡口只有一支特種作戰旅。他那小主人的紅虎騎兵軍還不知在哪個鬼地方!塔里又趕到船舷北側,大隊地聯盟軍已把木筏投入河道。

這位近衛軍的炮兵少將惶急地攤開炮火演示圖例,看來軍情局和總參謀部對聯盟軍的反應速度明顯估計不足。炮戰才開始半個多小時,河對岸的敵軍主力就已開始組織搶渡。

塔里的黑手緊緊按在炮火圖例上。

“我們有七艘炮艦,每艘炮艦都有十二門六磅炮、六門八磅炮!夠不夠村鎖這處河道?”

在場的軍官都搖了搖頭。他們雖然是泰坦近衛軍最初的一批炮兵指揮宮,但他們對火炮的性能和目前的戰場格局瞭若指掌。

塔里咬緊牙關。

“把下游那些搭載要塞炮的船隊也調上來!立刻!”

“可是……敵人完全可以在另外一段河道等岸,他們一樣會包抄渡口。”一名軍官擔心地望著指揮官。

塔里搖了搖頭。

“那我管不著,但我必須向布塞巴克渡口上的第一特戰旅保證,在面前這處河道,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艘渡船!哪怕是一個敵人也不能讓他過去!”

軍官們終於點頭。

塔里卷起袖子。

“叫船長起航吧,我們去對岸大幹一場!叫西邊來的狗雜種們永遠記住泰坦近衛軍第一炮兵師!”

七艘炮艦不約而司的掉轉船頭,風帆起舞,軍旗飄揚,塔里為他的近衛軍第一炮兵師選擇了一幅異常美麗的圖岸,那是一名胸脯高聳的女神在撫弄樂音悠揚的黃金豎琴。

炮艦緩緩駛離千瘡百孔的渡口,橫過兩千多米的河道,在距離對岸四百米的深水部位停了下來,塔馮蘇霄伊親自調整炮火,他對準了一艘正欲接近炮艦的木筏。感謝薇姿德林,是這位夫人給弟弟的火炮安裝了可拆卸的激發部件,塔里再也不必擔心炮毀人亡的問題,當火炮需要冷卻的時候,只要將炮栓撤離炮膛,再把冷水澆到炮彎上就行了!如果情況緊急,向炮身撒泡尿也可以。

“聽我的命令!”塔里大吼了一聲。

“瞄準河面上任何能夠移動的東西!開火!”

炮艦的舷窗猛地發出一串亮白色的煙霧,件隨沉悶的爆鳴,第二扇窗、第三扇窗、第四扇窗……所有的炮口陸續將憤怒的光火噴發而出。肖伯河再次揚起硝煙。一枚暴烈的霰彈落在岸頭的人群裏,劇烈的爆炸立刻掀起濃稠的血霧;一枚實心彈砸中木筏,木筏瞬間四分五裂,河水被炮彈激起的浪花變成一個個小小地漩渦,並將無數生命捲入河心。

戰場,就走一部收割生命地巨大機械,它無時無刻不在運動,並且始終保拷著不懈的勁力。

在遠離河岸地平原上開起一道篝火的濃煙,阿蘭元帥的瞭望塔已經燃成一根粗大的火炬,這是最後地總攻信號。泰坦近衛軍左右兩翼和中央陣營齊步向前。三十萬人組成的戰鬥群體爆發出沉悶的踏步聲。沒有往來穿梭地弓箭、沒有撕心裂肺的喧嘩,騎兵緩緩策動戰馬、步兵踩踏鼓點的節奏。所有人都是一副死心塌地的樣子,仿佛前面就是天堂、仿佛抵達目地地就象徵著皈依。

第六縱隊的司令長官終於登臨“卡爾謝特的火眼女孩兒高地”他沒有看錯那個瘦弱、羞怯、寒酸的年輕騎兵指揮官,當他身處高地制高點的時候。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高擎著那面給他帶來正常情況下三到四倍阻擊力度的黃金獅子旗——在等待長官的檢閱。

六縱司令官向無聲無息的卡爾謝特少校致以軍禮,良久之後他才放下胸前的手臂。

“接旗!”司令官向身旁的一名軍官發出命令。但這名軍官費盡力氣也無法將少校手裏的旗幟奪過去。

軍官有點難堪,可他由旗升上的三支斷手獲得了一點啟發。就在他拔出長劍的時候,一名高大的長槍兵像憤怒的公牛那樣沖了上來,一下就把這名倒楣的軍官撞飛出去。

馬上的卡爾謝特歪斜著身子,他似乎就要滾倒在地。長槍手卡爾謝特老大哥連忙扶住他。這位槍兵上士將自己的長槍深深插入飽飲血水的土壤,然後又從身上撕下一裁布片,將騎士的小臂和軍旗一塊兒綁在長槍上,這樣一來,年輕的騎兵指揮官卡爾謝特又一次端坐在馬上,他的身姿仍像在生之時那樣挺拔有力。

“這是他的高地,也是他的軍旗!”長槍兵向那位下達命令的將軍挑釁似的望了過去,不過還好,六縱司令是一名通情達理的老軍人,他只是稍稍點頭便接受了槍兵上士的建議。

“老大哥!老大哥!”一名槍手拉住卡爾謝特。

“快走!縱隊那邊的長官在找你!”

卡爾謝特連忙蹲隨著這名士兵沖下山坡,可他突然停了下來,回身望往高地上矗立著的那面國旗,和國旗下的騎士。

“我該問問那位將軍,他一定知道那個旗手的名字!也許他還有未完成心願也說不定!”

“那是他的高地,他得到了他的火眼女孩兒,這就足夠了!”槍兵回答了老大哥。

“咱們得快點了,要不然長官們會說咱們是逃兵!”

卡爾謝特收回目光,又從遍地狼籍的戰場上掠起一把長槍,他將自己的那把留給了一位英雄,這令他感到心曠神怡。

哪是東?哪是西?小卡爾謝持將自己藏在一片樹林裏,他的大眼睛翻來轉去,可他還是搞不清自己到底在什麼鬼地方!一路走來,他只遇到幾條野狗,根本就沒碰見識途的老馬,也沒碰見會講馬語的騾子。

“這真是見鬼了!”小卡爾謝特嚼了一口暖烘烘的青草,他有些食不知味。

東邊的丘陵裏飄起一團炊煙般的霧氣,那是灰塵揚起的沙礫,小卡爾謝特警惕地豎起耳朵,他轉到樹林邊緣,用枝葉掩護著他的身體。

很快,劇烈的馬蹄聲匯成一片,卡爾謝特興奮地噴起鼻息,他能嗅到許多同類的氣味,也能感到腳下的大地在輕微顫抖,這下不愁迷路啦!卡爾謝特高興得原地打轉!終於,數之不盡的騎士出現在不遠的山剛上,然後便像山洪一樣直沖而下,迅速在原野上鋪陳開來。

卡爾謝特沒有盲目地沖出樹林,他在搜尋熟悉的同伴,可他又有些失望。眼前的馬匹沒有一個是他認識地,不過……那是誰?

小卡爾謝特瞪大眼睛,他仔細分瓣那道閃電一般的黑色身影。

“是黑大個兒!是那位大人物的黑大個兒!”小卡爾謝特歡叫一聲,他撅起屁股沖了出去。

“那是黑大個兒!是紅蹄子的黑大個兒!感謝光明神!我終於找到組織了!”小卡爾謝特一邊奔跑一邊自言自語。

紅虎騎士沒有理會這名失去騎手的戰馬,騎在黑大個兒身上的小奧斯卡也沒有理會這頭不斷摩蹭雷束爾的小傢伙。他的紅虎正在趕往戰場,而最棘手的是,負貴通信聯絡的馬西米直到這時仍未通報最後地那段安全路徑。

日頭偏斜,紅虎騎兵軍終於抵達聖懷利,小鎮靜靜地,街道兩側儘是一幅遭到洗劫的落魄景象。石板路上隱約可見幹洞地血塊。可騎士們在反復搜索之後也不見一個鎮民。哪怕是一具屍體。

不過……確切一點說,屍體只有一具。被剝了皮,倒吊在小鎮街口的拱梁門柱上。蒼蠅和蚊蟲瘋狂噬咬著屍體的血肉,還有一群烏鴉停在四周的屋簷上,不懷好意地打量著美味地屍體。

奧斯涅親王命令他的騎士卸下屍首。好好掩埋,可那匹發了瘋的無主戰馬似乎非常不樂意。小卡爾謝特見人就咬,見馬就踢。他絕對不會再讓人接近他地主人,雖然他的主人變成一副令他難以置信的樣子,但他記得馬西米的氣味。說實在地,主人的氣味實在難聞。

那是只有經過暴曬之後的屍體才會發出的惡臭,但這瞞不過小卡爾謝特,他能從惡臭中分辨出一絲極為熟悉的氣味。

“這是我的主人馬西米,你們都滾開!你們都給我滾開!”

奧斯卡沒有理會小鎮街口的混亂,他和幾位指揮官聚在一起。

來自戰場側控中心的格拉斯勞爵士難堪地望瞭望親王殿下的臉色,他就知道這種長途耷襲很有可能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目前遭遇的境況會是最危險的那種。

“殿下,再往前走就是聯盟軍的實際控制區,渡口附近的四座陵堡有兩萬多人的守軍,我們很可能會被阻在路上。”繆拉擔心地望著小奧斯卡。

親王殿下只得轉向一籌莫展的格拉斯勞,在這種時候,他已經沒有心情怪罪手下的辦事不利。

“這裏是不走與馬西米失去聯絡的地方?”

“沒錯!”格拉斯勞無奈地點了點頭。

“這裏還應有最後一位戰地導引員,但……您不是看到了嗎?那位勇敢的情報員被燒成一把灰。”

奧斯卡咬牙切齒地別開頭。

“那就是說……我們只能走國道?”

繆拉沒有言語,他已經調轉馬頭去招呼部隊。

煩不勝煩的小奧斯卡轉向仍在那具屍首下面周旋的騎士。

“你們還有完沒完?刺那瘋馬一劍不就得了!”

終於,紅虎騎士用長長的套馬索圈住了不斷跳躍的小卡爾謝特,年輕的戰馬掙扎得更厲害了,那張明黃色的牛皮紙從馬鞍中掉落下來,一名膽大的騎士冒著被馬蹄踩個正著的風險才撿起那份至關重要的戰場地圖。

“小偷兒!把它給我!把它給我!”卡爾謝特徹底憤怒了,他狀似瘋狂地撲了上去,強勁的力道甚至扯扼了套馬索。

那名拿著地圖的騎士被烈馬撞飛出去,圍觀的紅虎戰士終於不耐煩了,親王殿下說得沒錯,應該給這個畜生一劍。

小卡爾謝特被一隻投槍刺中了,可他倔強地站在那裏,就在屍體旁邊,他開始大口地吐血,但他仍在守護他的主人,他只是一頭忠心耿耿的畜生,他並不明白怎樣與人溝通,只知曉一些最簡單、最膚淺的道理,比方說……決不背棄他的騎士。

那張牛皮紙從倒地的騎士手裏蕩了出來,它在空中翻騰滾動,最後落到奧斯卡的腳邊,帝國親王鬼使神差的揀起這張地圖,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被地圖上描畫的事物完全驚呆。

小卡爾謝特的視線逐漸模糊,他終於軟倒在地,騎士砍斷了倒吊屍體的繩索,血肉模糊的馬西米落在他那小夥伴的身上。

卡爾謝特想把主人馱起來,可他的雙腿酸軟無力,憤怒的戰馬抽搐了一陣,然後便帶著遺憾的淚水悄悄死去。

奧斯卡將地圖遞給兵邊的格拉斯勞爵士,然後他便走向馬屍和飽經折磨的人體。親王殿下揭開死者散亂的頭髮,直到這時他才由將這雷血肉模糊的面孔與那位英勇機智的小隊長聯繫在一起。

“這是馬西米!”

四周的騎士都圍了過來,這名死難者既然是馬西米,那麼這個發狂的小傢伙一定就是馬西米的夥伴啦。那名投擲標槍的騎士用手掩住面孔。

“光明神啊!看看我都幹了些什麼?”

奧斯卡什麼都沒說,他只是為小卡爾謝特合上眼晴。

“殿下……”繆拉湊了過來。

“斥候找到小鎮的居民了,他們……他們在一個大坑裏,但您不會想去參觀那處地獄一樣的……”

“上馬!奧斯卡用短促的命令打斷了騎兵軍長的話。紅虎騎士很快便集合到一起,格拉斯勞上校已經證實那份地圖的真實性,那麼神選的戰士馬上就要投入決戰場地。

不過在出發之前,奧斯卡還是動員全軍繞過一段路,那是一片僻靜的小樹林,侵略者在林地邊緣挖掘了巨大的屍坑,裏面倒伏著居住在此的老百姓。

紅虎從屍坑邊急馳而過,每名戰士都將幾位死者的面容刻印在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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