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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軍事] 泰坦穹蒼下 作者:新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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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二章

溶溶暖陽為河套平原披上了一層輕紗;萬籟俱寂,那大片的濃綠儼如巨人的地毯,它的條理展示著飽經風霜的紋路,它的色澤昭顯蓬勃盎然的生機。

這時,空中出現兩朵白雲組成的幻影,像是從蔚藍色的湖水中升起兩團霧氣。他們坐在一座巨大的帳幕上,就像要將這座曠野上的帳幕連根拔起。

從田間地頭、從山谷丘陵、從安靜的鄉村、從喧鬧的都市,近衛軍士兵被青春和世界上最邪惡的一種情懷引領到眼前的這片曠野。他們排成列、連成隊、集成群,他們全副武裝、面目平靜,青春女神和地獄的冥王分立在平原兩側,女神為他們祝福,冥王則在一邊百無聊賴地擺弄他的天平,似乎是在計算他的宮殿能夠收穫多少魂靈。

第六縱隊十九騎兵軍第三師第三團的一千余名戰士被擱置在左翼鋒線的最前沿,騎士地長官,為49•7命名為“火眼女孩兒高地”的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騎著一匹青灰色的雜種馬。他不知道身下這頭畜生地血統是不是看上去的那樣高貴,只知道這個小傢伙經常發些不大不小地脾氣。

少校垂頭看了看,他的鎧甲上掛著妻子縫製的紅櫻絡。粗大耀眼的麻紡櫻絡從胸甲與臂甲接縫的地方直垂到馬鞍上。在他眼前,突然出現一副畫面。妻子倚在一間小公寓地壁爐旁,手裏捧著火紅火紅的麻線團,鮮紅的顏色十分刺眼,就像血一樣。

卡爾謝特趕緊別開頭,他不敢再想。

“喂!熱不熱?”少校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一名騎士。這名騎士扣著一件十幾斤重的頭盔。他發出的聲音在頭盔裏產生迴響,不過在外面聽上去就是一陣嗚啦嗚啦的囈語,卡爾謝特放棄似的揮了揮手,比賽還沒開始呢,他已經有些疲倦。

年輕的少校最後瞥了一眼左近的騎士,他對位列鋒線地士兵都很熟悉,這裏有他的衝鋒導引官、有他的旗手、有他地副將,還有更多的蓋著面甲分不清面孔的年輕人。卡爾謝特沒有多少關照他人的心思,現在地他只在乎那面黃金獅子旗。黃金獅子代表他的國家、代表他在此時此地為之奮鬥的一切。他親自用一條紅稠繩將旗手的左臂與國旗綁在一起,這樣一來。誰也奪不去,至少……看上去能令人安心。

在戰陣中間,無數長槍手組成的群落裏。高壯的槍兵長卡爾謝特上士正在左顧右盼,可他身前身後都是穿戴鎧甲的鐵罐子,要看到遠方的光景極為困難。烈日將槍手們的隊伍變成一片閃光的叢林,槍頭的寒芒隨著陽光的流轉不斷變換光潔的鏡面。卡爾謝特上士的眼睛浮出淚水,不是出於莫名其妙的感動,而是被激烈的金屬閃光刺痛了眼睛。

“真倒楣!”槍兵上士詛咒了一聲。

一名戰士打趣地望著他。

“老大哥,您的活計完成得怎麼樣了?”

卡爾謝特立刻打起精神,他晃了晃手裏的長槍。

“差不多啦……差不多啦!”

戰士便沒再說話,而卡爾謝特也沒像過去那樣嘮叨一些廢話。他將注意力投向戰陣右方,那裏已經響起震懾天地的歡呼。

所有的戰士都向歡呼響起的地方投去注視,很快,他們看到一位銀髮銀盔銀甲的老元帥馭策著一匹高大肥壯的白馬,風馳電掣一般登臨戰場。

卡爾謝特上士握緊長槍,伸長脖子,和身邊所有的槍兵一個樣。

“元帥要過來了……元帥要過來了!”長槍手們在等待,卡爾謝特也在等待。右邊的陣營已經響起刺耳的歡呼和兵刃敲打盾牌的聲音。

卡爾謝特低聲對身旁的戰士們說。

“我們不能落後於人!都知道了嘛?”

銀髮銀盔銀甲的老元帥終於馳過槍兵集群的陣營!幕的,萬千戰士高擎起長槍,陽光和槍頭的電閃再一次氾濫開來。卡爾謝特使出吃奶的力氣,他用最快的速度顫動手裏的兇器,令他的兇器發出一片燦爛明媚的閃光!然後,他放開喉嚨向急馳而過的元帥吼叫。

“萬歲……萬歲!”

老元帥笑了,槍兵們都看得出,這表明最高統帥欣賞到了近衛軍槍兵陣營的精神和風采。戰士們叫得更大聲,直到空氣中傳來一聲低沉沙啞的呼喊。

元帥說。

“祖國萬歲!”

於是,槍兵們就將更大的激情投入現下的表演。

“祖國萬歲……萬歲!”

卡爾謝特似乎喊破了喉嚨,他大張著嘴,用方言氣息濃重的母語附和他的士兵們。也許感到手腕晃動長槍的頻率已經慢了下來,他又開始跺腳,於是他的槍頭又發出一陣耀眼的光彩。

那匹大白馬載著近衛軍統帥從右翼戰陣的邊緣地帶一直馳往左翼中心,大概用足十分鐘的時間,老元帥才將他的隊伍檢閱完畢。被軍情局的同僚戲稱“知更鳥”的卡爾謝特中士直到最高統帥回歸後陣才放下持續敬禮的手臂。

中士輕輕晃了晃臂膀,維持長時間的敬禮令他的肩膀有些酸疼。卡爾謝特羡慕地望著面前地曠野,從他的視角來看。河套平原鋪開了一片沸騰的湖泊,千萬人地呼吸在平原的高低地之間聚成一團凝匯不散地霧氣。這團霧氣飄得忽高忽低,蕩得時緩時急。就像一副巨大的頭盔,罩在萬千戰士的頭頂。

“雨漏裏有水嗎?”知更鳥突然轉過頭。

卡爾謝特的記錄員無精打采地搖了搖頭。他在打量雨漏的時候就像見到鬼。

知更鳥沒趣兒地踱回他地舊屋,屋子裏擺著一把籐椅,那壇老酒已經不在了,卡爾謝特用傳統手法將其獻給遠天的光明神,但神明一直沒有回應。

“下次一定得換瓶好酒!”中士自言自語。然後他像想起什麼一樣抓過面相青澀的通訊員。

“你說,博羅季諾村的燕麥酒怎麼樣?”

小通訊員一個勁兒的點頭。

“不錯,不錯!那是遠近聞名的好酒!”

卡爾謝特倒回破爛不堪的籐椅,他有些自責,因為他一直以為,天不下雨,是他造成的一種罪過,他對這件事存有嚴重的負罪心理,這令他無法呼吸、無法進食。甚至連平靜地坐一會兒都辦不到。

知更鳥又闖出他的觀察哨,他知道身後這間舊屋已經失去意義,他想混進面前地某座陣營。然後宰殺幾個西方來的狗子,這樣的話,他地心靈多少都能獲得片刻安寧。

戰場上空有雲朵,並不多。一隻腦滿腸肥的灰鶴從雲層中闖了出來。它只不過想找個落腳的地方,但它發現天穹之底的人類似乎並不打算為它騰出一塊整理羽毛地地方。灰鶴很不甘心,它發出一聲啁啾,然後掉頭鑽入一團潮濕清爽的氣流。

飛過平原,越過波光淋漓的河面,灰鶴用翅膀輕輕拍打了一下淡定的肖伯河,河水蕩起細微的漣漪,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可灰鶴喜歡這種感覺,它找到一處僻靜的河岸,像往常那樣用極具紳士風度的幽雅身姿緩緩降了下去。

灰鶴用長長的尖喙帶起一捧河水,然後便開始梳理自己的羽毛。它的羽毛賦予了它飛翔的根基,它為此自豪,也為此苦惱,因為總是有人打它那副羽翼的主意。

“大個子!看夠沒有?”灰鶴終於不耐煩了,它有些慍怒地調轉頭,用細圓的黑眼睛瞪著身後的走獸。

“抱歉!我只是路過……”垂頭喪氣的小卡爾謝特踱到河邊,它垂下彎弓一樣的頸子,然後涎了一口暖烘烘的河水。

灰鶴能夠從大個子的一言一行中感到友善的氣息,它並介意與這位孤零零的路人閒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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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我也很抱歉!我還以為你打算咬我一口,我這身毛髮可以製作一籃子羽筆,我怕你在打它的主意。”

小卡爾謝特噴了口鼻息。

“我是軍人,不會做那樣的事!”

“你是軍人?”灰鶴瞪大眼睛。

小卡爾謝特動了動自己的大屁股,似乎是在展示阿貝多麗軍馬場的印記。

“那麼……軍人,你在這兒幹什麼?”

小卡爾謝特難堪地別開頭。

“我迷路了……”

尖酸刻薄的灰鶴立刻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那你就不是軍人,軍人不會迷路,只有走失的野馬才會是你這副倒楣相。”

卡爾謝特瞪大眼睛。

“可我確實是軍人!”

“不!你不是!”灰鶴伸長頸項,它仍在用那副令人厭惡的嘴臉打量面孔深沉的卡爾謝特。

卡爾謝特不耐煩了,與一隻嘮叨出名的灰鶴對峙,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還是什麼?再說他已經餓得頭暈眼花。

“離我遠點好嗎?”

灰鶴聳了聳肩。

“說實在的,我正有此意!”

灰鶴勝利了,它大搖大擺地挪到一邊,繼續整理它的羽毛。就讓這匹高大憨傻的呆馬在這兒面壁吧!迷路的軍人?灰鶴可是從來都沒聽說過!

小卡爾謝特四下望瞭望,他能確定自己從未到過這個地方。他的屁股疼得要命,馬蹄鐵也已磨穿了他的指甲,他的主人……卡爾謝特想想就覺得委屈,他的主人刺了他一刀,這憑什麼?

高頭大馬的眼底湧出淚水,他承認自己有些慌不擇路,他承認自己是被屁股上的那一刀氣昏了頭。可他是阿貝多麗軍馬場地優良品種。

他不該遭遇現下的處境。再說……主人怎麼樣了?雖然被他刺了一刀,可卡爾謝特還是十分擔心主人的處境。

“喂!大個子!我要是你就飛到天上去看看!”灰鶴難得地積攢了一些同情心。

小卡爾謝特呆愣半晌,他看了看灰鶴地羽翼。又看了看自己肥大的屁股。好半晌他才說。

“你真是算了吧,我已經夠倒楣了。拜託你讓我靜一靜。”

灰鶴大搖大擺地踱了過來,它用翅膀指了指岸基。

“朋友,看在光明神地份上,我要指點你一下!沿著河岸走,你總會遇到有人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希望。你可不像我,那些農戶會非常歡迎你。”

卡爾謝特瞪大眼睛。

“真的嗎?”

灰鶴拍了拍翅膀,它已經騰空而起。

“是真的朋友!祝你好運!”

卡爾謝特連忙抖擻精神,他沖著天空發出一聲長啼。似乎在說。

“謝謝!你幫了大忙!”

不過,卡爾謝特並不會很好地領悟灰鶴地言辭,他沿著岸基飛奔,不一會兒他便轉上一條岔路,雖然知道主人在他身上藏匿了一件東西。

可他並不像看上去的那樣聰明。這匹埋頭亂撞的駿馬很快便沿著路基遠離河岸,在他明白自己又一次迷路的時候,他只能祈禱。爭取下一次停留的時候能夠遇到一匹認路的老馬,實在不行……騾子也湊活啦!至少溝通起來不會有什麼問題。

“看來……世界上真有雞同鴨講這種事!”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端坐在他的大型軍帳裏,用慣有的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刻薄地嘲諷著恭立於身側的法蘭情報軍官。

國王捏了捏手中地檔,他滿有興味地打量著尖嘴猴腮的卡爾謝特上校。

“我說……不管你這頭猴子遞上來的是怎樣一份報告。請你掀開帳幕向外看看!”

法蘭情報軍官依言掀開帳幕地捲簾。

“你看到什麼?”

卡爾謝特上校只得說。

“回報陛下,我看到正待發動衝鋒的泰坦近衛軍第一攻擊集群!”

“第一攻擊集群?第一攻擊集群?”盧塞七世有些厭煩地撇開頭。

“這麼說……你還是堅持地認為,泰坦近衛軍的第二攻擊集群就在附近?”

卡爾謝特上校點了點頭,他望瞭望帳幕中的一眾高階將領,似乎這些傢伙都不打算為他評理,可卡爾謝特知道這些聰明人都有與自己一樣地擔憂。

“陛下,那名泰坦軍情局的少校軍官雖然沒有透露任何有價值的口供,但我相信,他在與渡口地區極其接近的地方出現就已經證明……奧斯涅元帥領導的第二攻擊集群正在執行他們的使命。而我們則會被河道截成兩段,最終被分割包圍!”

荷茵蘭國王用他的鍍金權杖敲打了一下地圖上的某個位置。

“這是今天早晨的軍報,近衛軍元帥奧斯涅親王殿下的第二攻擊集群還在距離戰場140多公里的省界地帶!你認為泰坦人都是馬拉松冠軍嗎?他們有可能用四個小時行進140多公里嗎?“卡爾謝特上校下意識地擠了擠他那雙蘊藏著無數聰明小心的灰眼睛。

“陛下,步兵確實不可以,但騎兵若是拼了命的趕路……或許能辦到!”

荷茵蘭國王指了指捲簾門外的戰場。

“那你要我怎麼樣?跟阿蘭打個招呼,說聲改日再戰便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陛下,這樣最好!”

“滾出去!”盧塞七世羞惱地靠入座椅,如果面前這傢伙不是法蘭陣營中的一份子,他早就把這小雜種塞進痰盂。

卡爾謝特上校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帳,場景立刻安靜下來,在場的聯軍軍官停止了竊竊私語,他們偷偷打量臨高而坐的國王,又用複雜的眼光望往門外的戰場。泰坦人已經排列成行,北邊的地平線正在蒸騰嚴肅緊致的殺伐之氣。

“好啦!我們終於可以專心對付阿蘭了!”盧塞七世突然拍了拍手,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宣佈……”國王從嵌滿珠寶的黃金座椅上站了起來。

“比賽開始!”

教曆800年7月15日上午9點47分,西大陸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軍力競賽馬上就要展開。翻開《泰坦衛國戰爭史》這部正史讀物對15號這一天發生地一切都進行了細緻客觀的描述。不過它的局限性僅僅在於,人們老是讀到阿蘭元帥在說什麼、阿蘭元帥在做什麼,對於那些身處戰場上地所有生命的全貌。後來地人並不能夠完全理解,也無法琢磨他們在此時此地的心境和即將遭逢的故事。

時間是9點56分。通訊官的旗語遲到了!遲了一分鐘?還是兩分鐘?站在619•33位置上的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並不清楚。利用短暫地等候時間,他在心裏醞釀了一首詩。

美麗的火眼女孩兒,我在等你你的懷抱已經敞開就像你的眼睛你的笑我將縱身闖入你的懷裏只是不知那裏有沒有榮譽或是你的淚水“近衛軍……前進!”

聽到熟悉的呼喝,卡爾謝特少校猛然醒轉,他掉撥馬頭轉向自己的戰士。並用劍柄敲落面甲,他那瘦弱的身形在左近地高大騎士中更顯單薄,他那羞怯的話語在殺聲震天的戰場更顯微弱。

他對騎士們說。

“為了祖國母親!”

騎士們回答。

“祖國萬歲!”

“祖國萬歲!”蔓延四五裏地泰坦前鋒戰線同時響起這聲呐喊,瞭望塔上的指令旗不斷揮舞,按照戰事安排的規定,左翼集群第六縱隊所屬一個騎兵軍兩個步兵軍率先向面前的敵人發動衝擊。

馬蹄輕巧地踏動腳下地大地,騎士隨著馬匹的躍動上下顛簸起來,他們緩慢地踱出立身之地。馬匹開始嗚鳴,那是馬刺催促的結果。萬匹戰馬同時加快速率,它們展開四蹄,奮起全身的肌肉。大地開始飛快地倒退,眼中的景物變得模糊依稀。

“沖上去!沖上去!”卡爾謝特少校緊跟著他的旗手,那頭黃金獅子在陽光下冉冉生輝,好像下一刻便會從旗幟上猛然竄出。然後擇人而噬。

少校與他的戰馬一樣,他們都在噴吐口水,戰馬帶領騎士進入衝擊的最高速率,距離卡爾謝特的“火眼女孩兒”高地越來越近了!年輕的近衛軍少校緊了緊韁繩,他的戰馬立刻抬起前蹄,上去了!他已經登上高地的斜坡,他甚至能夠聽到“火眼女孩兒”灑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語,他甚至看到“火眼女孩兒”的肌膚在釋放草木花朵的香氣。

卡爾謝特用劍脊敲打著他的馬匹,高地北側的斜坡比南側的坡度稍稍陡了一點,這給這支登頂的騎兵軍製造了一些難度,但這並不能阻擋近衛軍的征服之心,騎士們在高地上展開密集的陣形,像不斷展開的地毯一樣往高地頂端鋪陳而去。

“那是什麼東西?”卡爾謝特疑惑地望著面前的高地,他看到高地上有一面陌生的旗幟在緩緩升起。越過頭頂的天空,泰坦近衛軍的後續陣營已向高地南側投去密集的箭雨。隨著那面陌生的軍旗不斷高升,卡爾謝特終於見到了執旗的騎士,他差點與對方撞個滿懷,不過他即時橫過長劍,對方的脖子自動撞上劍鋒,然後這名騎士便帶著他的軍旗歪倒在地。

卡爾謝特的619•33終於登頂,但他們迎來的是同樣繁多的敵人。那名旗手的倒折只是這場競賽的序幕,時間似乎在近衛軍少校勒緊馬頭的時候停止了半秒鐘,在下一刻,雙方人馬在湧上制高點的同時像親密情侶那樣結結實實地撞在一起。

兵刃敲擊的聲音、馬倒人折的慘吼、各種聲色淒厲的口號、飛濺的土石碎末兒,能夠入眼的地方都是相互搏殺的人群,能夠入耳聆聽的事物充斥各種象徵隕滅的音符!高地限制了敵我雙方的衝擊速率,撕殺搏鬥的人群只能在制高點的鋒線內外進行寸土之間的爭奪,而大部分的騎士都擁在高地左近,等待填補戰友的位置。

箭雨和投槍交互往來,越過高地頂點,紛紛落往彼此的陣營,血珠飛濺,栽落的人體像海洋一樣起伏,有些早已失去生命的騎士就被馬匹和戰友地群落緊緊夾在中間。他們面目呆板,完全不同於現下的戰場氛圍。

卡爾謝特的瘦小身體竟然沒在第一輪衝擊中被人碾碎,他地長劍帶著血。還在不停的向前揮。近衛軍少校與他地騎士擠在一起,他無法動彈。也無法看清面前的敵人,他只知道不斷的隔擋往來穿梭的兵器。

“卡爾謝特!卡爾謝特!”

卡爾謝特費勁吃奶的力氣才將馬匹從鋒線抽離而出,他環顧身後地集體,直到確認那是軍長的聲音。

“你的旗呢?你的旗呢?”

卡爾謝特驚慌失措地四下打量,可不是嗎?他的國旗呢?年輕的少校沒有理會軍長的咒駡和叫囂。他在高地左近往返賓士,並叮囑每一個看似閑來無事的戰士留意他們的國旗。

終於,一名眼神銳利的老兵發現了那名被許多同伴夾在中間地旗手,他迅速趕了上去,但他發現旗手只剩下一條血肉模糊的斷臂。老兵心裏焦急,他用劍柄敲開那些擠作一團的傢伙,在距離旗手不遠地地方找到了那面色澤模糊的黃金獅子旗。

黃金獅子的旗杆上結實地綁著一隻斷手,老兵肅然起敬,他根本沒有遲疑,俐落地撕下綁腿。再俐落地將軍旗綁附左臂。

“喝呀!喝呀!”老兵迎著他的團長沖了過去,體態瘦小地卡爾謝特露出靦腆卻又狂喜至極的笑容。

“近衛軍……前進!前進!”少校大聲高呼,他將“為了祖國母親”、“帝國萬歲”等等口號全部呐喊一遍。事實證明這一招非常有效!

在小高地的脊樑上聚作一團的近衛軍騎士紛紛運動起來。他們用馬匹的胸膛去撞擊,他們用長劍和騎槍去拓展難得的縫隙!

當卡爾謝特和他的新任旗手再次沖入鋒線的時候,敵人的騎兵已向高地的低凹處緩緩退去。

“報告元帥!619•33成功登頂!”

高居瞭望塔上的近衛軍統帥立刻調整單孔望遠鏡的呈像方位,他看到狹長短小的火眼女孩兒高地頂端正在飄蕩染滿鮮血與塵灰的黃金獅子旗!

“很好!我們贏了第一陣!現在叫他們退下來!”

“什麼?”傳令兵和戰場觀察員同時瞪大眼睛。

銀狐阿蘭逕自將望遠鏡調離戰場左翼中央高地。他只是輕輕地說。

“傳達命令……但願現在還來得及!”

也許是在回應近衛軍統帥的言辭,火眼女孩兒高地突然爆起一團光火,在萬千戰士的注目之中,光火將國旗和它周圍的騎士化成燃燒著的灰燼!緊接著,一團又一團的爆鳴撕裂了戰場上的灼熱空氣,實心彈帶動巨大的氣流,接二連三地落在高地頂端的鋒線附近。

撤退的號角即單調又無奈,卡爾謝特在由高地右側逃出炮火覆蓋範圍的時候才逐漸恢復令人頭疼欲裂的耳鳴,他不敢忘記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天空仿佛突然出現一個空洞,然後是枚呼嘯而來的炮彈從空洞中急射而出,他的旗手瞬間漲大,接著便四分無裂!

近衛軍少校的戰馬沒了命的奔跑,它跟隨著驚慌的戰友馳向步兵集群的後列,它應該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有多麼不甘心。

卡爾謝特大口喘著粗氣,他的鎧甲上滿是剛剛那番炮擊時沾染的碎肉和血沫兒,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再次光臨他的火眼女孩兒高地。

泰坦左翼集群六縱所屬第六步兵軍和第十步兵軍正在緩緩接近高地,戰場上的炮聲越來越激烈,特別是在制高點附近。光火仿佛是從空氣中蓬勃而出,戰場上空硝煙彌漫,靜靜聆聽還能清楚地預知炮彈的落點和距離。

泰坦步兵戰士盲目地前進,他們不明白,機動能力強的騎兵為什麼要撤退?難道要讓步兵用盾牌去抵擋那些炮火嗎?

不過,謝天謝地!第六步兵軍沒有繼續向高地挺進,他們在距離高地還有幾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在長官的喝令下組成嚴整的阻擊隊型。來自各個軍需分處的軍官紛紛揭開拖車上的油布,露出十幾具小型投石機和近百張套掛十二枚鑄鐵大箭的弩機。

阿蘭滿意地收回目光,這些能夠一次發射十二枚鑄鐵大箭的弩機曾是近衛軍最寶貴地戰爭財產,它們在幽深的庫房裏關了許多年的禁閉。

現在火炮已經登臨戰陣,如果再將這些製作精巧地落伍戰爭資源保存下去,那就顯得極為不合時宜。

“在左翼陷入拉鋸戰之前。右翼!主要是第十七軍區所轄九縱、十一縱,必須在正面戰場上逼退來犯之敵!”

阿蘭果斷地下達命令。不過他已看到右翼集群正在向面前的戰場發動衝擊。

沿著森林地邊線,泰坦近衛軍右翼集群的陣營走出了一座龐大的、密不透風的陣營,這是第十七軍區全部步兵力量的總和,三個整編軍團排成“M”形,緩緩向戰場逼近。

在戰士們對面。反坦聯盟軍地右翼部隊已經排開迎擊陣列,弓箭手在前,盾牌手和刀斧手聚集在弓手身後的木柵附近。

泰坦軍人逐步逼近,雙方在一刻鐘之後才得以完全看清彼此的身形。

反坦聯盟軍的右翼陣營終於響起一片口令呐喊的聲音,弓箭手的覆蓋式齊射開始了。泰坦戰士望著升空的箭雨並未畏懼,他們將盾牌舉過頭頂,並緊密連接在一起。

烏黑的箭雨就像一片濃厚的雲團,在上升中發出“呼咻呼咻”的粗聲長嘯,在下落時卻變成尖聲細氣地疾雨。

雨點淒迷,雨幕砸在盾牌上。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泰坦戰士艱難前行,他們向縴夫一樣弓著背。密集下落的箭雨砸彎了他們地脊樑,但不能熄滅他們的鬥志,看著身邊的戰友不斷載倒,看看敵人的陣營越來越近。隱藏在盾牌下地箭手苦苦等待著時機。

終於,一輪密集射擊稍做停歇,持盾的戰士立刻讓開一道縫隙,泰坦箭手不約而同的越眾而出,他們按照第一弓手抬箭的角度迅速釋放一輪反擊。

“自由射擊!自由射擊!”

敵人的呐喊已經傳入泰坦戰士的耳朵裏,鋒線士兵的心情驟然一松,但他們的精神立刻被一種更加高昂的鬥志填補了,隊伍最前列的一位將官突然撤開盾牌露出身體,他振起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劍鋒直指面前的敵群。

“近衛軍……”數枚鐵箭穿透了這名失去防護的軍官,胸口氾濫的痛楚和破碎的血肉瞬間便已奪去他的聲息。但千千萬萬名戰士同時撤下盾牌,他們用最堅定、最動人心魄的呐喊完成了這名戰場指揮官的豪言壯語!

“近衛軍前進……前進!為了祖國母親!”

敵人的箭手瘋狂避往後陣,他們推撞身後的士兵,將後背留給衝鋒而至的近衛軍戰士。

近衛軍戰士並沒有憐憫敵人的懦弱,在雙方鋒線還沒有發生衝撞的時候,無數把飛斧、數之不盡的投槍已經離手而去!終於,整條鋒線突然發出一聲沉悶駭人的轟鳴,雙方的巨大衝力將位列前沿的無數名士兵拋到天空,刀槍在下一刻便穿透盾牌,刺入彼此的肉體。

鋒線又紅又細,像一條遠東出產的上好紅綢,這根綢帶正被兩個大力士殘忍的撕扯、扭曲,可它韌性極好、精力超群,伴隨飛濺的血色陰影,伴隨不斷糾纏又不斷抽離的人體,細細的紅綢好似在血紅色的染缸中上下翻飛,它帶走了無數染料的生命,逐漸形成自身的動人魅力。

透過眼前密密麻麻的中央陣營,銀狐阿蘭眺望遠處的聯軍主力,不管怎麼說,他佩服那位荷茵蘭元帥的勇氣。拉梵蒂穆廖爾塞將最具攻擊力的法蘭王國軍以及荷茵蘭炮兵部隊全部集中在戰場左翼,而在右翼只留下怯懦的利比裏斯人,阿蘭說不清這是冒險還是賭博,但他知道這種平面戰場上的爭奪對於人數處於劣勢的聯盟軍來說並不十分有利。

“好啦!命令中央集群開始動作吧!”銀狐轉向他的傳令兵。

“告訴一縱和四縱的司令長官,讓他們慢些打,要等到森林狼斯坦貝維爾完全撕裂聯軍的右翼防線時,才能發動致命突擊!”

第十二軍區司令官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披著一身單薄的將校服,誰都看得出這件衣服絕對是他借來的,對於一位已成光杆司令的將軍來說,戰場上發生的一切都令他忍無可忍。

彭西勒從瞭望塔地角落裏走了出來。他直接走近統帥的遮陽傘。

“我說,你是不是又在玩那種把戲?”

阿蘭扭轉頭。

“你想說什麼?”

彭西勒指了指左翼戰場上硝煙彌漫的火眼女孩兒高地。

“你在那擺出一副強攻定勝負地架勢。還為第一輪衝鋒團隊配備國旗,可左翼集群餘下的兩個縱隊都是一些二流角色。你根本沒打算在那動手對不對?”

阿蘭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老朋友,你說地只能算是一部分事實,可這又代表什麼?”

“代表我們的左翼必須承受正常情況下三到四倍的阻擊力度。一個不好!他們都會被敵人的火炮砸成肉餅!”

彭西勒邊說邊向那面倔強地挺立于戰陣中的國旗努了努嘴。

阿蘭別開頭,他冷冷地說。

“如果我也像你一樣感情用事,這個國家恐怕就要消失!”

彭西勒上將攥緊瞭望塔上地護欄,他越來越厭惡銀狐阿蘭那種以人命換取戰事格局的壞習氣。

教曆800年7月15日上午11點36分,泰坦第一次衛國戰爭最重要的核桃平原戰役已經打響一個半小時,可卡爾謝特迪歐利已經是第二次從戰場上尋回他的旗幟。年輕的近衛軍少校打量著損毀一角的國旗,又望瞭望旗杆上的兩隻斷手,他有些猶豫。

一隻斷手齊肘而斷,豁口平滑,明顯是被鋒利的刀具斬落至此;另一支斷手血肉模糊,散發著燒烤死屍的恐怖氣息。這是敵人的炮火製造地慘像。

卡爾謝特仍在猶豫,但他已經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就在他打算把旗杆綁在手裏的時候。他地師長趕了上來。卡爾謝特在發愣,因為他的長官已經搶過他的大旗。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619•33最高長官促狹地笑了起來,他擎起手中的黃金獅子,並像所有的旗手那樣將旗杆綁附小臂。

“那群豬玀一樣的東西在你的火眼女孩兒身上隨意大小便。你他媽還愣著幹什麼?集合你的團隊,跟我來!”

卡爾謝特幕然一震,他拍打馬匹高聲呼喝,騎士們很快就在師長擎起的大旗下逐漸彙聚。

“下命令吧!那是你的火眼女孩兒高地!”619•33的師長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是一位好軍官,更是一位優秀的騎兵指揮官,只不過他那些同樣優秀的戰士已經所剩無幾。

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整了整自己的鎧甲,抓穩了自己的騎劍,他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衝鋒了,但他知道,這一定是最後一次!

“近衛軍……前進!”

嘹亮的呐喊在槍兵陣營中連成一片,圍繞著接敵前沿,鋼鐵長槍組成一具刹是好看的柵欄。柵欄的筋骨互相交錯,彼此毫不相讓,一旦遇到縫隙,糾纏在一起的鋼鐵柵欄內就會閃過一道耀眼的流光,伴隨一聲淒厲的慘呼,又一條新的鐵枝加入不斷的交纏。

長槍手卡爾謝特上士被安插在距離接敵烽線最遙遠的地方,他和他的小隊只能觀望面前的那具大柵欄。他能看到柵欄在搖晃、在碰撞、在翻飛火星,還能嗅到血腥和流淌到地面上的腸胃散發的臭氣。

“那面旗在哪?那面旗在哪?”長槍上士在隊伍後列往返奔走,他仔細搜索敵人的中央集群,可他發現法蘭王國第十五步兵軍的軍旗並沒處於面前的戰場。

“怎麼回事?你們誰看到那面旗了?”卡爾謝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在戰場上,沒有比找不到敵手更加令人鬱悶的事。

上士的團長在陣前大聲疾呼。

“別管那個,別讓你的士兵落單,更別讓他們掉隊!”

卡爾謝特哪會在乎這個,數萬槍兵都在這裏,要是能掉隊那才新鮮呢!上士仍在搜索敵人的群落,直到他發現那面熟記於心的軍旗已經在“什麼什麼女孩兒高地”上空迎風飛舞。

“真他媽不是個東西!”大塊頭低聲詛咒了一句,那裏不是中央集群的攻擊範圍。

“團長!團長!”一門心思想要撕毀那面軍旗的長槍手高聲大叫,他始終記得那應是自己的戰鬥目的。

“團長犧牲啦!”前鋒上的一名士兵突然喊了一句。

卡爾謝特皺起眉頭,這才一眨眼的功夫……不過他現在沒心思悼念自己的團長,他必須做決定。

很快,48•13僅存的幾名隊長全都聚了起來,卡爾謝特老大哥盯著他們的目光閃閃發亮。

“兄弟們!擺在面前有兩條路,一是我們從目前這條戰線抽身而出,從高地側面沖上去,拔下那面軍旗;二是繼續留在這裏,堅持到最高統帥發佈總攻的命令!”

長槍手們望向敵人的軍旗,那東西飄在高地上,許多人圍繞著它歡呼雀躍,這種景象只要看上一眼就令人窩心。

“團長說過!他若是犧牲了老大哥就是頭兒!”

卡爾謝特點了點頭,他拔起了插在地面上的長槍。

“叫後陣隨便哪個團隊頂上去,咱們從高地側翼發動突擊!”

時間是教曆800年7月15日正午12時12分,法蘭王國情報單位的戰場代表孤零零地坐在一具木筏上,這個小眼睛細脖子的軍校高才生在聯軍司令部的大營裏找不到他的位置,他覺得與其陪著那位荷茵蘭的自戀狂白白送死,還不如早點遠離危機四伏的決戰場地。

靜靜的肖伯河仍是那副從容淡定的樣子,河水濃綠,映著兩岸的林木和花草,木筏在河心遇到一股急流,西方來的船工應付起來似乎並不在行,小渡船在河心順流飄擺,而快便偏離了渡口的航道。

“那……那是什麼?”法蘭情報專員卡爾謝特上校突然指了指河流下游的水位線。

船工瞪大眼睛,他遠遠看到幾抹張揚的風帆。

“老爺,那是一支船隊。”

“一隻船隊?”卡爾謝特上校的瞳孔似乎就要脫離眼眶的束縛,一瞬間他已通曉許多事情。

“那你還等什麼?快點加速!快點加速!到對岸去!到對岸去!”

船影由小漸大,由遠及近!

泰坦近衛軍炮兵第一師通過旗語在各艘戰艦之間傳遞著準確的口令……

“撤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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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5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一章

教曆800年7月14日,《泰坦衛國戰爭史》對這一天未有一個字的描述,所以,我們需要補充。

14號早晨,天剛濛濛亮,像所有偶然的夏日一樣,森林、河流、市鎮,在這一天的清晨醒來了。無數年輕的生命望著頭頂的蒼穹,原以為……生命年輕的時候,就像散步時一段很長的路可以慢慢去走。但戰爭卻是一件可以令生命縮放的事物。在這件事物面前,很多東西是揮霍,很多東西是放棄,譬如光陰譬如愛情譬如理想譬如事業。

看看那些在陽光下健步如飛的身影,他們是無悔的。一早起來,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卷起親愛的床鋪、拆毀久居多日的營帳,然後捧著鋁盤或是頭盔,在廚師營附近排隊領取早餐。

這時候,隨軍牧師是最繁忙的一群人,集群中的士兵早在一個星期之前就開始告解,這些註定要在戰場上隨風起舞的靈魂急待救贖。牧師傾聽著每名戰士的心聲,但他們只對戰士們說一句話光明神令樹葉在春來之前蔭綠、在秋去之後凋落,這是生命的真諦,如果願意,人生也是這樣的。

戰士們就沒再嘮叨什麼,他們聚在一起用了早餐,然後再一次整理戰具,那些精光閃亮的鎧甲盾牌和刀槍已經打磨過好多遍了,令見過它們的人愛不釋手。把它們穿戴在身,就像擁有了一位貼心的情人。當軍號吹響三長兩短一段的節奏時,步兵集成方陣走出谷地。騎兵排成長隊踏出森林,肖伯河套平原腹地突然靜了下來,沒有軍官地吆喝,沒有老兵的牢騷,沒有勞軍慰問團的演出。只有整齊的踏步聲,在平原深處慢慢奏響轟鳴,向雲翳深處彙聚,最後集成黑壓壓密麻麻的一大片,遠遠望去,就像浮動在地平線上的森林,黑色的。

什麼是歷史偶然性?在敵我雙方投入五十余萬兵力的決戰場地,出現五個名叫卡爾謝特的傢伙,這就叫歷史偶然性!也許這種理解非常片面,可我們在解釋一番之後才會知道。製造歷史的機會又在眼前,而且異乎尋常地簡單。

教曆797年春天,靠著二百金泰獎學金。瘦弱、羞怯、寒酸的落魄貴族卡爾謝特迪歐利少尉進入都林皇家軍事學院學習騎兵指揮專業。

在修習學業的第一年,卡爾謝特少尉在學院馬房找了一份每小時六個泰士地工作,他是貴族後裔,可他必須這樣。要不然他根本負不起學院的開銷,也是因為這份工作,他的那些無所事事的同學都叫他“馬夫”

求學地第二年,說真的,卡爾謝特少尉已經受夠了,他還是那樣瘦弱、羞怯、寒酸,但皇家軍事學院的生活更令他絕望。來自同學的羞辱、來自課業的負擔、來自導師的責難,似乎天底下的人都在跟他作對,他一度想要了結自己的生命,但轉機出現了,他遇到一個女孩兒,一個眼睛像火的女孩兒,卡爾謝特少尉為她傾倒、為她著迷、為她甘願犧牲一切。

不過……卡爾謝特從來沒對她提起過這件事,她是一位將軍的女兒,有許多相貌英俊、腰包鼓鼓的年輕學員圍繞著她,卡爾謝特憑什麼?他對自己太瞭解了,瘦弱、羞怯、寒酸,除了學業上的幾個優秀指標,他一無是處。

光明神讚美愛情,就在瑞爾佔領區的局勢越來越嚴峻的時候,軍部下命令了!皇家軍事學院所有十八歲至四十五歲的在職軍人都必須做好隨時加入戰鬥序列的準備。在一位將軍的餞別會上,卡爾謝特和那個朝思暮想的女孩兒跳了支舞,他的舞步十分混亂,這令女孩兒一直擰著眉頭,但他終於開口了,不過他並未對女孩兒的傾慕和苦戀,這個多愁善感的小夥子合著舞曲為女孩兒即興朗誦了一首詩,他自己創作的。

女孩兒也許已經忘了詩歌的大部分內容,因為她只被其中的一句深深打動,卡爾謝特說。

“你的眼睛像火,只有你,在我熾熱的青春即將遠去的時候,能將我像煤炭一樣點燃!”

舞會結束以後,火眼女孩與近衛軍騎兵少尉的約會開始了,他們經常在大學城郊外散步,在學院的紫丁香花叢旁擁抱……到了800年,離校前的最後幾周,十門畢業科目九門優秀的卡爾謝特已被破格提升為騎兵少校,他挖空心思地想與女孩兒結婚。但女孩兒堅如磐石地拒絕了他,她說。

“我要完成學業,你不會像我父親那樣認為,女人家的學位是胡扯的吧?”

卡爾謝特連忙搖頭。

“怎麼會呢?我尊重你的選擇!”

年輕的近衛軍少校就把那枚用四年來的全部津貼購買的黃金戒指藏進懷裏,但他還是用了一個士兵的最後一招,他對女孩兒說。

“你知道你可能再也見不到我了,我們必須在心裏留點什麼。分別也許是幾年,也許是永遠!”

卡爾謝特講得令人心碎,女孩兒極為動容。到了晚上,女孩兒在臥室裏為愛人打開窗戶,然後,該發生的就發生了。

800年7月14日清晨,像所有參與決戰的戰場指揮官一樣,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最終確認了他的戰場編號和作戰座標。他的戰場編號是61933,意指六縱十九騎兵軍第三師第三團。他地作戰座標是49•7,意指預定戰場左翼中心地帶的那處49米高的小山坡。他地任務就是在縱隊發動衝鋒時。先於敵人佔據49•7高地,為後續的九縱十縱建立出擊鋒線。

在早晨地作戰例會上,縱隊司令官交給卡爾謝特一面黃金獅子旗。

然後司令官便沒再說什麼,可卡爾謝特少校再清楚不過。他和他的騎兵團是第一批投入戰場的衝鋒集群,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在為後續進攻部隊鋪路墊道。

在例會結束的時候,六縱司令官將卡爾謝特單獨留了下來,他拍了拍年輕人地肩膀,又指了指少校手中的國旗。

“你知道嗎?這面旗幟可以為你的團隊帶來正常情況下三到四倍的阻擊力度!”

卡爾謝特似乎並沒把縱隊司令的話放在心上。他猶豫地開口,樣子還是那樣羞怯。

“作為第一個出擊的人,我是不是可以為49•7高地命名?”

“是這樣沒錯!繃哭縱司令點了點頭,這是泰坦軍中不成文的慣例。

“你想叫它什麼?”

卡爾謝特向司令官立正敬禮。

“將軍,明天發動衝鋒的時候,我會在我的火眼女孩兒高地等待您的檢閱!”

卡爾謝特地火眼女孩兒高地很快就在近衛軍左翼集群三個縱隊中傳開了,因為那裏是左翼戰場的戰略重心,不過遇到卡爾謝特的人不會在乎這個。他們都問年輕地少校。

“你的火眼女孩兒怎麼樣了?”

卡爾謝特少校笑得很靦腆。

“她上個禮拜從都林趕過來。然後隨軍牧師為我們主持了婚禮。她……她懷孕了!”

人們就說。

“天啊!真要恭喜你呢!看來火眼女孩兒高地註定是你的了!”

在預定戰場的中心位置,近衛軍統帥馮休依特阿蘭元帥集中了五個縱隊地兵力,在十個步兵軍、五個騎兵軍組成的龐大陣列中。有一個叫做卡爾謝特蒙羅的長槍手,作為一名從軍七年的上等兵,長槍手卡爾謝特一直都在琢磨,如果這一仗僥倖生還,那麼他就可以憑藉資歷獲得少尉軍銜,這樣一來,他就有了固定收入,如果再將這份收入積攢個三五年,他就可以為家鄉的小教堂捐一座雕刻了神教貼花的大門,再然後……他的老父老母就不必在牧師面前抬不起頭。

長槍手卡爾謝特剛剛過完三十歲生日,他長著一雙健壯的臂膀,身上除了肌肉就是肥膘。這樣一個面相兇悍的傢伙應被分在刀斧營的突擊隊,他手下的士兵都說他用腦二頭肌就可以撞死幾個西邊來的狗雜種。

但卡爾謝特就是喜歡他的長槍,這把槍跟隨他殺敗過瑞爾人的王國騎士、跟隨他一路走、一路走,一直走到無數長槍手組成的龐大集群。


卡爾謝特四下望瞭望,他和身邊的士兵很快就混熟了,他的外貌似乎很兇悍,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木匠出身的槍兵上士心腸好、話也多,是個十足十的老好人。

“老大哥!”隊裏的戰士都這樣叫卡爾謝特,有時,就連軍官提起他的時候也這樣叫。因為卡爾謝特的人緣最好、一杆長槍也使得出神入化。縱隊司令在觀看演練之後還把他叫到面前說。

“你就是卡爾謝特老大哥?還真不簡單呢!”

卡爾謝特可不是那種以老賣老的兵油子,他在沒有操練的時候就躲進自己的小窩,埋頭做那些木雕活兒。他有一雙巧手,在完成一副作品之後,他就把自己的戰士拖進來,對他們說。

“怎麼樣?怎麼樣?嵌在教堂門欞上是不是氣派極了?”

這就是長槍手卡爾謝特唯一的心願。在向牧師告解的時候,他帶上與自己相熟的所有戰友,並勒令他們在神前起誓,如果他犧牲了,戰友們要把他做的木雕活計帶回他的故鄉,讓村裏的牧師無論如何也要選一個。

大戰將至,卡爾謝特又不是軍官,他輕鬆得多,不過他的笑話已經無法滿足戰士們的喜好,大家都低垂著頭,間或用空靈的眼光打量一下遠處的戰場。卡爾謝特老大哥不喜歡這種氣氛,他就對戰士們說。

“這樣吧!大家都把心願寫下來。放在我這裏,等戰爭結束了,你們再拿回去。”

無所事事的士兵們沒有給興高采烈的老大哥潑冷水。他們都寫了隻言片語,然後交給卡爾謝特。卡爾謝特自然更高興了。這表明戰士們信任他,他說。

“你們都知道我地心願,所以,我也得看看你們的!”

卡爾謝特發現,士兵們的心願都很簡單。有地想繼續讀中學,有的想向鄰家女孩兒表白心聲,有地要在戰後發大財,有的……比較離譜,不再向帝國納稅了!這能行嗎?

按照戰鬥序列的統一編制,長槍手卡爾謝特所在的團隊編號為悠B,即四縱第八步兵軍第一師第三團,他的團長在士兵中間找到了他,這時隊伍已經集合完畢了,當著所有戰士地面。卡爾謝特的團長攬住他的肩膀。

“老大哥,這裏就屬你是最棒的。我要是倒下了,你就得帶領戰士們繼續往前沖!”

“往哪沖?”卡爾謝特抓了抓大頭。

他的團長望向遠方的地平線,然後攤開一卷圖紙,這是軍情局前敵測控中心發下來的。圖紙上描繪著一面軍旗的樣式。

“法蘭王國第十五步兵軍。你若是看到有人在你前面揮舞這面旗幟,別猶豫,帶著弟兄們沖上去,把它碾成碎末。”

卡爾謝特用力點頭,他是出色的木匠,對分辨花紋最在行了。向這面軍旗的方向沖!這再簡單不過!

時間已經是中午了,與那些遠在戰場上忍受烈日地戰士們比起來,莫洛德卡爾謝特中士要舒泰許多。他守著一間舊屋,牆角有一坦老酒,寂寞、靜默、忠實地守住一角揚塵、蛛網和清灰,這就是莫洛德卡爾謝特面對的一切,作為當地人,他被軍情局戰場測控中心特別徵調過來,原因可不是因為他那一手打牌的好手段,而是他對河套平原地區地氣候極為熟悉。就像那些報紙雜誌上的二流編輯一樣,莫洛德卡爾謝特要為整個攻擊集群預報天氣,他的上司習慣叫他“知更鳥”儘管這個稱呼和他的身材一點都不般配,但他樂於接受。

在連接肖伯河中下游地區地平原上,光明神為泰坦的壯麗山河賦予了許多神奇的自然景觀,不過莫洛德卡爾謝特中士最看中兩種奇景,一為“撕碎雨”一為“漫天虹”

河套地區的雨水非常古怪,這裏的雨雲不是遮天避日,而是一塊塊、一簇簇,往往是西邊下雨、南邊落日、北邊颳風、東邊降虹。站在近衛軍中士處身的舊屋頂樓,眼前的大平原盡收眼底,近衛軍戰士的集群為這方天地塗抹了班駁的顏色,就像一隻古怪動物的外衣,槍刺是毛髮、鎧甲是血肉。

莫洛德卡爾謝特收回目光,他搓了搓手,手掌很快便感到熾熱。

再抬頭看看天,見鬼的光明神,天上連朵雲也沒有。

中士估摸著,今天他是見到不“撕碎雨”和“漫天虹”了。

“撕碎雨”顧名思義,下起來的時候就像把天空撕裂了。穹蒼下,濃黑的雨雲東一朵、西一簇,就像藍天上的污漬,或是一件淋了墨水的舊襯衫。總之呢,河套平原在降起“撕碎雨”的時候,天是亮的,日頭也是豔的,只有飄忽的雨水是捉摸不定的。

至於“漫天虹”莫洛德卡爾謝特合起手掌,感謝光明神!“漫天虹“雖然是“撕碎雨”的衍生物,但它卻比藍天之上的幾抹墨色雨雲壯麗得多。陽光、或是氣流的因素,在“撕碎雨”化為涓涓細流又或最終消散的時候,河套平原就在雨雲經過的天空升起數道彩虹。卡爾謝特下士計算過,彩虹的數量並不會與雨雲的數量相等,而是像光明神的畫筆,隨手往天際那麼一抹。

於是……壯麗的彩虹排成行、連成隊,在天穹之底架起數座彩色的天橋,有些橫過遠方的大河,有些落進不遠處的森林。這個時候,濕熱的地氣會在原野上蒸騰起來,淡淡的霧藹就會籠罩這方山河。

一隊衣甲鮮明的騎士從森林裏沖上舊屋所在的高坡,莫洛德卡爾謝特連忙從屋子裏跑了出來,他手下只有一個記錄員和一個通訊員,這兩個小子都不在。他要自己去迎接傑布令方向過來的大人物。

莫洛德卡爾謝特下士給為首那位老者牽住馬,他疑惑地打量著這位白鬍子銀頭髮的老頭兒,他好像在哪見過。

“下士!向你討杯水喝!”近衛軍統帥向這名突然冒出地士兵和藹一笑。

莫洛德呆愣起來。他終於留意到對方的軍銜。

“銀頭髮元帥?銀頭髮元帥?”

“他媽的光明神啊!”下士驚叫一聲。他那突然敬禮地舉動將元帥的戰馬嚇了一跳。阿蘭呵呵笑了起來,他跳下戰馬,並把這匹白白胖胖地阿拉拜純血馬放到一邊的草地上。

“好啦下士,我只是向你討杯水喝。”

莫洛德卡爾謝特像頭刺蝟一樣鑽進他的舊屋,又像公牛一樣沖了出來。他為元帥舀了一大瓢冰涼的冷水,不過這位近衛軍中士沖得太急啦,瓢裏的井水灑出好多。

“報告元帥!哦不!報告最高統帥,水已送到!”莫洛德急停立正,瓢裏地井水又蕩了出來,差點潑到元帥身上,這令中士著實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阿蘭接過水瓢,他猛灌了一大口。這位老元帥松了松筋骨,長途賓士令他的腰背像要斷掉。

“你在這兒幹什麼?”

中士連忙敬禮。

“報告元帥。這是我的觀察哨!”

阿蘭詫異地望瞭望四周。

“戰場離這還很遠,你在觀察什麼?”

中士又敬禮。

“報告元帥,觀察天氣!這是軍情局戰場測控中心總調度官親自下達給我的命令。“

“哦……”阿蘭呻吟了一聲。

“你就是那個……那個知更鳥?”

卡爾謝特靦腆地笑了起來,他看到阿蘭元帥也在笑。

“真要感謝你呢知更鳥!”近衛軍統帥將水瓢遞還給滿臉虔誠的戰士。

“你的天氣預報很準確。有幾批昂貴的戰爭物資僥倖避過了大雨,這都是你的功勞!”阿蘭又指了指中士胸膛上佩帶著的榮譽勳章。

“這是我親自批示的嘉獎令,我記得!”

莫洛德卡爾謝特只能用最標準地軍禮來回敬近衛軍統帥的言辭,他可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一個仿佛被所有人遺忘的小角落遭遇近衛軍地最高統帥,這對他是一種莫大的鼓舞。

“知更鳥!你看天色怎麼樣?”阿蘭抬起頭,他的眼光像天空一樣澄澈。

“報告元帥……”中士仔細斟酌著措辭。

“我在參軍之前生在這兒、長在這兒,我們家的男人從未誤過農時!根據歷年來地經驗,這段時日的河套平原應是雨水最豐富的時節,可……”

“可從六月中旬到現在只下過一場豪雨!”阿蘭擰起眉頭,雖然他的話音充斥抱怨的語調,但他並不敢向光明神奢求更多,遠天的神明已經非常眷顧他了,敵人已經鑽入西大陸軍事史上最大的一個戰略陷阱,他那位小朋友的第二攻擊集群也已確定最終的戰略目標,一切的一切都已表明勝利的天平在向他傾斜,他不該再抱怨什麼。

“可是……荷茵蘭人有炮!你聽說過嗎?火炮!”阿蘭從天空收回目光,他轉向呆站著的“知更鳥”

“是的元帥,我聽說過!”莫洛德卡爾謝特連連點頭。

“那種炮能打那麼大的實心彈,那個大鐵彈能把地面砸出那麼大的一個坑!”他邊說邊向統帥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是啊是啊……”阿蘭別開頭,望往遠處的預定戰場。

“要是能有一場雨,荷茵蘭人的炮兵一定吃不了兜著走,而我們的戰士也能少些傷亡。”

莫洛德卡爾謝特蠕動著嘴唇,他說。

“元帥……明天!我們還有明天,明天會下雨的!”

阿蘭立刻興奮起來。

“你確定嗎?”

中士謹慎地咬著唇皮,他半天也沒出聲。

阿蘭洩氣地別開頭。

“你也不確定對嗎?”不過銀狐立刻打起精神,如果把一場戰役的命運完全託付給光明神,那他就不是八十萬近衛軍的統帥。

老元帥使勁兒捅了捅士兵的胸膛。

“中士!打起精神!沒有雨水我們一樣能贏!你的戰友又不是地裏的莊稼,他們沒有灌溉一樣可以取得勝利,為他們祈禱吧!”

阿蘭說完便躍上馬背。然後向落寂的士兵端端正正地敬過軍禮。

“繼續艱守崗位吧!你擔負著一個光榮地使命。”

莫洛德卡爾謝特連忙回禮,直到元帥的身影逐漸遠去他才放下手臂。在這之後。近衛軍中士回到了他的觀察哨,在記錄員和通訊員邀請他用晚餐地時候也沒搭理那兩個毛頭小子。

農戶的兒子卡爾謝特早早就躺下了。按照熄燈號地時間,不過他在輾轉一陣之後又爬了起來。他先是跑到戶外,用他的配劍在田野裏挖出一個深坑,覺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就抓了一把坑裏的泥土。不過……真他媽的!一點濕潤地感覺都沒有。再接著。卡爾謝特中士又跑進森林,用那把沾滿泥土的長劍削下一塊樹皮,他把樹皮放進嘴裏使勁嚼!

要該死的!一點汁水的味道也沒有。卡爾謝特又想了想,對了!他打了個響指——向遠天的神明求雨!

夜深了,河套平原的原野上,散佈著星星點點的火光,那是近衛軍營地發出的光亮。戰士們或靠或坐地圍著篝火,他們的刀槍就在伸手可以觸及的地方。明天,他們就要登臨絞殺生命地戰場,與西方來的侵略者決一死戰。按照他們的統帥在告全軍書上說地那樣,眼前這片大地就是祖國母親最後的領土,當他們的腳步踏入這片大地之後。即使血灑疆場,也要做到寸土不讓。

面對繁星一般光火閃爍的營壘,莫洛德卡爾謝特中士擺好了祭神求雨地器具,就像祖斷斷續續地再扣三下。

酒館大門立刻敞開。令特戰聯絡官感到炎廚師營接來一塊牛腿,再然後……近衛軍中士脫掉鎧甲,精赤上身,又清了清嗓子,他圍著篝火和祭品又唱又跳……唱得是歌頌神明的古老歌謠,跳的是祈求神明降賜雨露的傳統舞蹈……

“大半夜的……是誰發神經?”老人望著震天響的家門開始抱怨。

“來了來了!”這名面相隨和的老人雖然應了門,但他也藏著一兩個小心,現下這年月可一點都不太平,據說西邊來的下等人已經打到省外的甲鎮。

越過敞開一線的門菲,老人用警惕的目光掃視了一遍,真見鬼,他看到一個面相猙獰的騎士。

小卡爾謝特垂著頭,他的主人已經從他的背上跳了下來,謝天謝地!這一天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現在總算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

門口透出光線,小卡爾謝特並不知道主人在和那個老頭子說些什麼,他一直都是用猜的。他猜主人在說,你這有胡蘿蔔和上好的黑豆嗎?老人就說,當然!早就給您的駿馬預備好了!小卡爾謝特呼著氣,流著口水,嘖嘖!摻了胡蘿蔔和黑豆的青草!那該多好?

他的主人從門口那邊回來了,這是一名有了些年紀的騎士,他的面孔佈滿風塵,只有眼睛在閃爍光芒。


“嘿!卡爾謝特,我的小傢伙!到一邊去喝口水,別亂跑!”

“別亂跑……別亂跑!”卡爾謝特仔細分辨著主人的唇形,主人似乎就會說這個,好像自己是一匹二三流的戰馬。難道他的主人不瞭解他嗎?即便沒有青草、沒有黑豆、沒有胡蘿蔔,出身阿貝多麗軍馬場的卡爾謝特也不會輕易丟下主人,除非主人再也提不起韁繩了。

卡爾謝特噴了一口鼻吸,他疲憊地挪動身體,在兩株高大的櫓樹下面靜靜休息,他想到很多,包括母親的乳汁、第一次奔跑的雀躍、還有那位大人物的雷束爾,那可真是一匹大傢伙!有它在,自己永遠也別想獲得苔絲的青睞。

苔絲是特戰旅公認的美人,但它就喜歡圍著那個黑大個兒轉,隊伍裏的戰馬都叫它“小賤貨”因為黑大個兒根本就不理睬它。可卡爾謝特卻不這樣認為,昨天與苔絲道別的時候,苔絲親了親它的脖子,這讓他興奮得直打機靈!所以說,苔絲始終是最美的大美人,但……黑大個兒不在就更好了!

經過波德斯多夫中央高地戰役,馬西米被他的統帥破格提升為少校聯絡官,他負責特戰第一旅與軍情局之間的聯絡和溝通,也負責這支旅團所有的外聯事務。這件活計使馬西米徹底遠離了戰場,他地工作多數都在辦公室裏。雖然他的傷勢決定了現下這一切,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就像現在,馬西米在路經伯松卡鎮的時候必須停下來了。他還記得魯依克上士在波德斯多夫山脊上說過地話。

“我的家在伯松卡,有空就去告訴芭爾亞。別等啦……”馬西米拍了拍他地戰馬”卜卡爾謝特不耐煩地抬起頭。

“多麼懷念過去的戰鬥歲月啊!”少校聯絡官發出一聲感歎,然後他便看到農舍的大門完全敞開了,一位體態婀娜的少女羞怯地倚在門邊。

“芭爾亞?”

“是的我是!”

馬西米脫下頭盔捧在手裏。

“我很抱歉,你可能一直在等魯依克上士地消息……”

卡爾謝特側過頭,即使用“馬眼”來看,站在亮光下面的女孩兒也是很漂亮的,這就是他主人的不是啦,怎麼能讓這麼美麗的女孩兒痛哭失聲呢?

卡爾謝特還看到,他的主人將一副布包放到女孩手裏,戰馬知道布包裏面是一副破破爛爛的鎧甲,這東西就搭在他的屁股上,他都被折磨一天啦。

女孩兒哭得更厲害。卡爾謝特偏開頭,他不瞭解人類,他只知道人類是脆弱的生物。而且……沒他強壯,更沒他跑得快。

馬西米丟下失聲痛哭的女孩兒,他已經完成戰友地囑託啦,他可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卡爾謝特低咒了一聲。在主人躍上他的脊背之後又噴了一口鼻息,他要是會說話,一定會沖馬西米抱怨幾句,沒看到他的大腿就快抽筋了嗎?沒看到他就要脫水了嗎?

感到馬刺和韁繩猛地收緊,卡爾謝特認命地揚起四蹄,他將希冀放在下一個目地地,青草、胡蘿蔔、黑豆!要是大美人苔絲也在身邊的話那就更完美啦!

卡爾謝特在夜幕下賓士,他並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他只能竭盡全力。月光灑在他的肌肉上,他那青灰色地身體曲線流淌著油亮的光芒,他在喘息、他在呻吟、他在飛灑唾液,一度,他曾想放棄,像那些甩賴的戰友一樣,癱在地上,推也推不走、打也打不動,可卡爾謝特是阿貝多麗軍馬場的優良品種,他是帝國近衛軍的私有財產,他不會做對不起軍人的事。

卡爾謝特就這樣跑,一直跑!甚至不用主人的鞭策,也不用主人的吆喝!終於,天剛濛濛亮的時候,卡爾謝特趕到了聖懷利!

馬西米在這座小鎮的街道上放緩了夥伴的速率,他輕輕撫摩小卡爾謝特的脖頸,觸手便是一片冰冷的汗水。

“裁縫酒家!”近衛軍少校打量著街面上這家剛剛落成的小酒館,他就知道自己和小夥伴一定趕得及。

馬西米跳下馬,他的卡爾謝特已連站都站不穩啦。他拍了拍這頭忠實倔強的小畜生。

“再等等!再等等!一會兒我就讓酒店老闆好好款待你!”

“得了吧……”卡爾謝特呻吟了一聲。

“跟著你就是受苦受累的命,我認啦!也看淡啦!”

馬西米轉向酒店的橡木門,他先是連扣三下,然後又斷斷續續地再扣三下。

酒館大門立刻敞開,令特戰聯絡官感到驚異的是,開門的人是一位濃妝豔抹的女郎,女郎不耐煩地打量著他,並用輕佻的語調對他說。

“窯子在街口,裁縫已經不營業啦。”

馬西米連忙說。

“我不找裁縫,我只想喝一杯!”

女郎立刻換了一副臉色,她越過馬西米向門外街道張望了一下,然後便將近衛軍少校挽進門。

“您總算來啦!我該怎麼稱呼您?”

“馬西米少校!你呢?”

“第一行動分隊,謝蜜卡。”

“好的謝蜜卡,感謝你為帝國所做的一切!但時間緊迫!地圖在哪里?”馬西米邊說邊說用袖口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滴。

這時的卡爾謝特有點不樂意了。

“真他媽的,這算怎麼一回事?我不要命地跑來跑去就是載著你跟女人幽會嗎?你怎麼不把我和苔絲關到一個馬舍裏?”

謝蜜卡調亮了油燈,她從放置酒瓶的壁櫥後面摸索了一陣,然後便掏出一張堅硬的牛皮紙。馬西米立刻湊近燈火,而謝蜜卡也在展開地地圖上標明了一個位置。

“這裏!這是紅虎唯一能夠順利通過的哨卡!”

馬西米搖了搖頭。

“不!這樣不行!要是從這條趕往渡口……恐怕要比預定的攻擊時間晚上一個小時。”

“是49分鐘。我騎著快馬親自跑了幾趟,最遲也就是49分鐘!”

馬西米仍在搖頭。

“謝蜜卡,我對你地勇氣感到欽佩,可這條路不行!凶分鐘可以發生很多事情,戰場上可容不得49分鐘的耽擱!”

謝蜜卡露出為難地目光,她那塗滿濃妝的面孔流露出令人心疼的擔憂。

“但是……您應該理解。西邊來的狗崽子在渡口附近的四座陵堡佈置了兩個軍地兵力,在渡口上還有一個軍,紅虎若是走國道的話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預定時間內趕到出擊位置,他們會被堡壘裏的守軍阻在國道上,除非奧斯涅親王殿下的第二攻擊集群都能趕上來,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馬西米抓了抓頭上的亂髮,看來的確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啦!凹分鐘的耽擱,不知道紅虎會不會接受呢?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嘹亮的馬鳴,謝蜜卡猛地吹熄燈火,馬西米也已收起地圖拔出他的短刀。該死地肩膀仍在隱隱做疼,但他顧不了這些啦。

小鎮的街道燈火通明,西方來的侵略者點燃了酒館。酒精在瘋狂燃燒,馬西米呆呆地望著倒臥在腳邊地屍體,他沒想到年紀輕輕的謝蜜卡會連招呼都不打一下便揮刀自盡。

門外的侵略者在叫囂,馬西米看不清對方有多少人。他只是想到了一個計畫。

卡爾謝特是個聰明的小傢伙,他先是示警,然後便躲到一座安全地屋簷底下。一個生面孔拉住了他的韁繩,卡爾謝特敏感地察覺到,眼前這個傢伙一點都不友善,他手裏那把明晃晃的鐵片就在自己脖子底下轉悠,發出一陣陣寒氣。

是主人的口哨嗎?卡爾謝特只遲疑了半秒鐘,他唱響嘶鳴,然後猛地人立而起。對面那個對他不懷好意的人類本能地拉緊韁繩,卡爾謝特等的就是這個,他用前蹄重重地砸在那個蠢貨的胸膛上,然後撅起屁股沖向口哨吹響的地方。

馬西米破窗而出,他的小夥伴可真聰明,淨往人多的地方擠。近衛軍上校倒地翻滾,一個起落便躍到他的夥伴身邊,地圖已經藏入卡爾謝特的馬鞍裏。

“喂!小傢伙!還愣著幹什麼?找你的夥伴去!”

卡爾謝特焦急地望著主人,他怎麼還不上來?雖然四周都是刀兵的閃光,但卡爾謝特有信心,他一定能夠沖出去!他是泰坦近衛軍的財產,除了他的主人,誰也扯不走、拿不去!

馬西米不耐煩了,他知道自己的小夥伴是個天才,他一定認得回家的路,若是帶上他,他們倆個誰也別想沖出去。

“快走!”

是主人的短刀嗎?卡爾謝特發出一聲悲鳴,他的主人從來沒對他發脾氣,可現在卻用刀子捅他的腚!卡爾謝特很失望、很惱火!他奮起四蹄沖了出去!

“嘿嘿!”馬西米笑了起來,他就知道面前這些鬼腿子不會在乎一匹戰馬的得失。那麼接下來……曾經無數次出生入死的近衛軍少校擎起他的短刀,即使脫離了戰陣,但真正的戰士總會在戰場找到自己的價值。

一桶冷水當頭落下,少校睜開眼睛。

“你好!”一名身穿法蘭王國軍黑紅相間軍禮服的年輕人走到馬西米麵前。

“我的同行!你好嗎?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法蘭王國宮廷調查委員會的戰場特派員,您可以叫我卡爾謝特上校。”

“卡爾謝特?”馬西米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他只是朝地板上吐了一口血沫子。

“該死的小畜生,沒看到我睡著了嗎?”

隸屬“阿拉貢”情報單位的卡爾謝特上校輕輕搖了搖頭,泰坦人的硬骨頭他已經領教過幾次了,但張口就開罵的還不多見!印象中……泰坦貴族彬彬有禮,普通平民逆來順受。

卡爾謝特上校猛地給了囚徒一個嘴巴,他是法蘭王國第八軍事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泰坦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搜集刺探戰場情報,這根本瞞不了他。經過半個多月的守候,收網的時候已經到了,但這個時間稍嫌晚了一點!天不是就要亮了嗎?估計肖伯河對岸的主力陣營已經向預定戰場開進了。

“問題只有一個,回答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作戰計畫是什麼?”

馬西米瞥了一眼年紀輕輕的上校特務,他又朝地板上吐口水。

“我的回答也只有一個!馬西米麥克雷尼、近衛軍少校、隸屬泰坦帝國軍事情報局。”

卡爾謝特這頭小畜生朝泰坦軍官的軟肋猛擊了一拳,馬西米發出一聲慘痛的哼音,即使他卯緊牙關也無法制止胸肺深處爆發的呻吟。

卡爾謝特糾住了馬西米的頭髮,近衛軍上校立刻對上了一副精光四射的三角眼。法蘭凶徒注視著對方,然後又猛的將馬西米的額頭撞向桌角。

面對俘虜的哀叫,卡爾謝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我在戰前就曾研究過你們的統帥、馮休依特阿蘭,也曾研究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製造的戰例。我認為……他們都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打一場大決戰,而布塞巴克渡口地區的地理條件又決定了……一旦被近衛軍關起門,河對岸的二十五萬聯軍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所以我相信,既然阿蘭元帥在主持正面戰場,那麼奧斯涅元帥也會有所行動。但是……那位荷茵蘭國王和司令部的官僚認為我的設想並不現實,因為我沒有證據。”

“馬西米!”卡爾謝特再一次糾住泰坦軍官的頭髮,將他拉得與自己對視。

“我急於找到證據說服我的長官,讓他們趕快結束這場戰役!你看座鐘,現在是清晨5點,我們交戰雙方的主力集群還有四個多小時才會撞在一起。我有的是時間陪你磨下去!”

馬西米望瞭望座鐘,他笑了,嘴角一裂便流出殷紅的鮮血。現在確實是教曆800年7月15日晨時5點,也就是說,距離大決戰的時間還有四個多小時。

“小畜生!你跟我的小畜生一樣聰明!”馬西米盡情嘲諷著卡爾謝特,誰讓他跟自己的小雜種同名!

“你去猜吧!猜猜我的元帥會在四個小時之後幹什麼?如果你猜不到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他會用彎刀剖開你的肚子,然後把你的腸子塞進你的屁眼裏……”

卡爾謝特厭惡地後退幾步,他被對方的粗魯言辭噁心到了,但他可不是頭一次審訊,這頭三角眼、瘦高個的小畜生向身後的打手示意了一下。

“用刑……”

馬西米被套上刑具,可戰士的心已經飛到遠方的戰場。在那裏,依稀的晨霧中,聳立著千萬具鋼鐵鑄就的血肉之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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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4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九章說

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近衛軍第一第二軍區的少爺們都覺得他是一個怪人,一個懶惰又見天無所事事的怪人,只會哦啦哦啦地叫。

不過只有遊手好閒的傢伙才這樣以為,真正精明的人都很尊敬這位早在年少之時就已崛起于都林城的親王殿下。 到底哪種猜測更真實一些?大概沒人清楚這個問題,因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確實是一個古怪的人。在大戰來臨之跡,他沒有做任何戰前動員,也不像一位元帥那樣嚴厲地苛責他的部下。確切一點說,他的第二攻擊集群就是一盤散沙!當一份軍令從親王殿下的司令部傳達下去的時候,往往是軍長找不到師長、師長找不到團長,而團長要是想找手下的隊長就更困難了。

不管是開玩笑也好,存心的也罷。800年7月份的第一天,睡醒一覺的親王殿下突然覺得,他的腦筋又活過來了!這件事值得慶倖,因為塔里、繆拉、還有他所熟識的幾位特戰軍官……總之他地老朋友都已經離開赫波霍普城堡。丟下可憐的元帥一個人。

可憐的元帥在整理內務地時候突然發現,薇姿德林夫人送給他的火槍不見了一把。這真是見鬼了!他地司令部會有小偷?

親王殿下大發雷霆,他的聲音在整個原始森林裏回蕩。

經過一上午的排查。嫌疑人出現了,這個傢伙是集群參謀處當晚的值星官。輸錢輸得發神經,偷東西偷到元帥的頭上啦。

奧斯卡陰沉著一張臉,他好像不知該說什麼,不過他地火槍是必須追回來的。近衛軍元帥將這個註定該死一千次的倒楣鬼交給了惡魔桑迪,桑迪南已經有半年多沒有見過鮮血了。他在接管嫌犯的時候興奮得像頭發情的母狗,一個勁兒的對著他的主人搖尾巴。

很快,另外一個從犯出現了,這是一位年輕的少校,據說他家除了錢就什麼都沒有。他招認,自己花了三千金泰將火槍買到手,不過這個蠢貨並沒過問火槍的來歷,只知道把這玩意兒掛在腰上可以向人炫耀一把。

奧斯卡把他叫到身邊,問他。

“你知道這東西怎麼用嗎?”

少校傻呼呼地對元帥說。

“我還在研究呢!”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

“還是我教你吧……”

於是,帝國親王像重複過無數次那樣拉開火槍的撞機、裝填火藥、塞好彈丸,然後對準那個白癡地眉心。

槍火驚飛了森林裏的候鳥。似乎整座宮殿都在這聲清脆的轟鳴中晃了一晃。年輕地少校倒在地上,翻著死魚一樣的眼睛。除了這雙眼睛,他的表情仍算生動,據說還帶著笑。似乎在笑親王殿下的興師動眾。

眾目睽睽之下,來自波西斯地異教徒將倒楣的少校拖出宮殿,鮮血在白色大理石地磚上塗抹了一層豔麗的印記,就像一幅看不懂韻意的印象畫。

少爺們驚恐地瑟縮在宮殿的角落裏,他們還搞不清狀況,只是覺得親王的舉動太離譜了。但沒人敢抱怨,他們現在才發現,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赫赫威名並不是平白得來的。

最後,其實也就是十幾分鐘以後,惡魔桑迪將不成人形的盜賊和伏罪狀一塊兒送到元帥面前,奧斯卡還是沒有說什麼,不過他決定用一種酷刑來對付這個傢伙。

泰坦帝國軍議庭獄押司一共有六位劊子手,奧斯卡的第二攻擊集群帶有了其中一位,也是最棒的一個。在神聖泰坦從事劊子手這個行當,註定要被人看不起,人們戲稱這些靠屠刀吃飯的人為“姨媽”借用這個專門管閒事的老女人來嘲笑劊子手,或許……人們用的是姨媽的另一層與骯髒的血液有關的引申意。

不過……軍議庭劊子手並不認為“姨媽”這個辭彙侮辱了他們,他們還按照手藝的高低進行了排序。最高明的劊子手就是“大姨媽”往下是“二姨媽”、“三姨媽”、“四姨媽”……

奧斯卡很高興,他帶著最高明的屠夫,他在赫波霍普宮的主客室接見了這名年紀夠做爺爺的老劊子手。

“斯巴克大姨媽!你入行幾年了”

斯巴克面色從容。

“報告殿下,四十四年!”

“做大姨媽幾年了?”

斯巴克皺著眉頭想了想。

“報告殿下,三十四年!”

奧斯卡非常滿意,他打量起這名獄押司的老劊子。屋堂裏大部幽暗,陽光從窗櫺間射進來,一條條一框框地嵌在斯巴克的臉上。老人眼窩深陷,形容枯槁,羅圈腿、佝僂背,高高的鼻樑下緊抿著的嘴,活脫脫一條刀疤。

斯巴克微微睜著眼,一線冰冷的目光就落在帝國親王的身上。奧斯卡就寒了臉,他就對老劊子說。

“斯巴克大姨媽,給我介紹一種酷刑吧!”

老劊子手像報菜名一樣,把軍議法庭獄押司歷來用過的刑法一一報了一遍,不過無非是打軍杖、壓木杠、悶口袋、火刑架、五馬分屍、大卸八塊什麼的,奧斯卡聽了後,連連搖頭,說一般一般太一般了,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

親王殿下在最後還補充到。

“小時候,我在多摩爾加可見多了!那裏的大姨媽總是能夠推陳出新!斯巴克。你再想想吧,別砸了軍部法庭獄押司的招牌啊!”

老劊子手這才誠惶誠恐起來,同行之間地競爭之心令他完全打起精神。不過他更看重的是面前的這位親王殿下。看來都林城地傳聞多半都是真的,這位帝國親王在多摩爾加監獄可不是白呆了十年。真可謂見多識廣啊!

老劊子手從宮殿出來,遇到他地人都認出他那身象徵屠夫的紅字斗篷,集團軍群裏的軍官都知道他要幹什麼,於是都遠遠躲開了。老劊子仍是那副謹小慎微的表情,但他卻在心裏冷笑。這個世界缺不了劊子就像羅曼聖城缺不了光明神。但人們都瞧不起劊子手這個行當,而斯巴克也瞧不起任何人,就跟你瞧不起任何豬狗沒兩樣。

帝國軍部裏的將軍元帥走馬燈一樣地換,只有斯巴克這一位大姨媽,穩如磐石,堅如阿卑西斯。所以……若是換你做了四十年劊子手用世間各種酷刑將近千鬼魂送進地獄,相信你也會覺得生命其實是豬狗不如的東西。

老劊子手從華麗的皇室宮殿回到了他在森林裏的小窩棚,那裏有他的幾位徒弟。開門見山,斯巴克對徒弟們說。

“老子這輩子就沒進過皇宮。即使是一個小小的門衛也覺得咱們晦氣。當年陪導師斬殺一位皇后的時候沒有進過宮門、前幾年斬首近衛軍總參謀長的時候也沒受過獎勵!可今天我去了!說實在的,你們這些小狗崽子做夢也想不到帝國的宮殿是怎麼一副樣子。這說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看得起咱們這個行當,而咱們在幹活兒地時候也得對得起他!”

幾名小徒弟膽戰心驚地點頭。進皇宮?他們確實連想都不敢想!入了劊子手這個行當,就等於與現實世界完全隔離。他們就像帝國圈養的囚徒一樣,過著苦行修士那樣的潦倒生活,只在執行死刑地時候才有一些微薄的收入。這點收入可以決定死刑犯要遭受的罪過和疼楚。

“那個不長眼的傢伙怎麼會去偷親王殿下地東西?”一名小徒弟恨恨地說。

斯巴克靈機一動,有主意了!他屁顛屁顛地跑回宮殿,對高高在上的帝國親王說。

“我發誓,您一定沒見過這種刑罰!對於那些有眼無珠的人,我們可以用‘劐首刑’!殿下請放心,雖然我只見過我的恩師用過一次,但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奧斯涅親王極感興趣的哦啦一聲。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他向在場的軍人大聲叫囂。

“劐首刑!劐首刑!我還真是頭一次聽說呢!地點就定在殿外的校場吧,咱們都過去,長長見識。”

軍令如山,近衛軍第二攻擊集群的將校第一次全員集結,他們在宮殿外的校場排成方隊,準備觀看從未聽說過的古老刑罰。

斯巴克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才將執行戴首刑的材料準備停當,首先他量了量罪犯的腦袋,又量了量罪犯雙目之間的距離,然後他找到軍需長,領了一塊上好的熟鐵,親自操爐,打造了一副露出雙眼的鐵箍,這個鐵箍像面具那樣,在腦後留了一個開口,兩邊開口上都有一個小孔,小孔用來串系皮繩。


大姨媽的徒弟們也沒閑著,他們做的是精細的木工活兒,這些勁頭十足的幫工製造了一個小巧的絞盤,還選了一條彈性十足的牛皮繩,然後又將皮繩拴在絞盤上,另一頭連著鐵箍。

下午四點,就在軍人們哈欠連天的時候,斯巴克大姨媽的表演開始了。軍事法庭獄押司最高明的劊子手先向端坐在校場高臺上的奧斯涅元帥致以軍禮,然後便示意身邊的小徒弟當眾宣佈罪犯所犯的罪名和最高統帥確認的刑罰。

在這之後,高潮戲碼就上演了!老劊子將人犯的脖子固定在木柵欄裏,這樣一來犯人就無法移動頭部,然後他便給犯人帶上頭箍!嘖嘖!

瞧瞧斯巴克大姨媽的手藝,這個鐵箍不大不小,戴在犯人頭上剛好合適。

斯巴克凝神注視犯人的眼睛,他可不是在欣賞犯人眼中的驚恐絕望,而是尋思這雙眼珠和鐵箍的位置是否恰當。

最後,大姨媽滿意地歎息一聲。他再次轉向元帥。

“準備好了,請您下命令。”

奧斯卡隨意揮了揮手。他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著,並不是因為緊張。而是興奮得發抖!記得小時侯,他不止一次地見識過多摩爾加監獄那位大姨媽的表演,可每次都把他嚇得屁滾尿流,不過時間一久,他也就麻木了!既然今天好不容易興奮起來。但願軍部地大姨媽別令他失望才是。

斯巴克得到了首肯,他便開始動作。其實很簡單,他要做的就是轉動絞盤的把手,牛皮索不斷收緊,連帶犯人頭上地鐵箍也不斷收緊。也許最開始還沒有什麼感覺,可不多一會兒,犯人還是呻吟,再接著,他瘋狂地撕喊、不斷地踢動雙腿,似乎他身上的沒一塊肌肉都在顫抖、都在蠕動。可他就是阻止不了頭上地鐵箍,鐵箍在眼眶的位置完全凹陷,陷入他的眉骨。壓迫他的眼珠。

圍觀的軍人像秋天地螞柞一樣瑟瑟發抖,有的不忍再看,緊緊閉著眼睛;有的呆若木雞,神志不清;不過。仍有一些人表現得十分平靜,這個時候就聽奧斯涅元帥對他的參謀長說。

“留意一下,開戰的時候,把精神正常的人排在第一線戰鬥序列。”

魯利斯通少將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像搗蒜那樣點著頭。親王殿下的安排確實高明,能目睹這一切而不痛哭失聲的傢伙絕對有資格登臨戰場第一線。

斯巴克大姨媽一直在觀望奧斯涅親王的眼色,就在犯人被折磨了一小時地時候,近衛軍元帥流露出一絲困倦的神情。軍議法庭獄押司的老劊子手當機立斷,他猛地轉了一下絞盤,犯人立刻發出一聲慘絕人寰地淒喊,兩粒仍帶神采的眼珠就像出膛的槍彈一樣急射而出,鐵箍上的兩處眼形缺口血跡斑斑。

急射而出地眼珠飛出好遠,彈在一名圍觀的軍官身上,這個傢伙先是看了看鎧甲上沾著的一點眼肉,又看了看滾落在地的球狀物,然後便雙眼一翻,人世不醒。

酷刑仍在繼續,犯人的身體爆發出巨大的動能,他的淒喊慘叫驚天動地,他的掙扎顫抖令固定他的木柵也生出裂紋。

斯巴克大姨媽用虔誠的目光注視著犯人的眼睛,哦對了!那裏已經變成兩個深不見底的血洞,隨著鐵箍的不斷收緊,血水、碎骨、肉末一湧而出,這使那兩個小小的黑洞更像藏匿了無數鬼魂的深淵。

終於!犯人的喊叫變做斷斷續續的呻吟,瘋狂的掙扎化為精確到每根筋腱的痙攣。鐵箍已經切開腦殼,深深嵌入顱骨,黑洞洞的深淵也已流出涓涓白漿。

又過了一會兒,斯巴克大姨媽探手試了試犯人的脈搏,他輕鬆地歎息一聲,然後像往常那樣恭身退到一邊。

“元帥閣下,請您驗刑!”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志得意滿地走下校場高臺,台下的軍官佇列立刻讓出通道,只有在行刑過程中暈倒的幾個傢伙仍然躺在地上充當障礙。奧斯卡小心地避開這些不醒人世的傢伙,又謹慎地避開地上的那些嘔吐物,然後他才看到被他處以劐首之刑的那個可憐蟲。

奧斯卡只是用眼尾一掃便移開視線,他轉向恭立一邊的劊子手。

“不愧是軍部獄押司執掌刑杖三十四年的斯巴克大姨媽!我對你的手藝滿意極了!”按照傳統,帝國親王邊說邊丟給劊子手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透過袋口的縫隙,斯巴克老頭兒看到一絲耀眼的金光。

“我的殿下,感謝您的恩賜,我等時刻為您效命!”

奧斯卡看了看單膝跪地的劊子手,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便轉向仍在一邊呆站著的軍官團。

第一第二軍區的大少爺小少爺裏面也不乏一些機靈的傢伙,他們帶頭跪伏於地,就像榮勳騎士面對主人一樣。

奧斯卡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

“起來吧傻小子們!不過咱們得把醜話說在前頭!明天開拔,出了森林就是戰區!若是有人遲到、掉隊、開小差、或是發生任何令我感到不愉快的事情……”

年輕的近衛軍元帥指了指跪在地上像頭臭鼬一樣的軍部劊子手。

“我不會介意讓他和斯巴克大姨媽相處一段時間。”

在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確切點說是在斯巴克大姨媽退休之前,平日裏高高在上地軍老爺軍少爺都習慣用母兔一樣的表情打量他,然後還要甜甜地叫聲“大姨媽日安”、“大姨媽早上好”之類的話。

再後來。直到斯巴克臨死地時候,他還在念叨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對他高看一眼的恩典。這時人們就得提醒他。

是大帝對您地恩典,老斯巴克不屑地瞪了一眼多嘴的傢伙,四周立刻殺氣縱橫。劊子手說。

“你們怎麼不想想?我的主人若是沒有用到我的那些酷刑,他能皇袍加身嗎?”

人們也就不再多話,老斯巴克也就死掉了。沒人知道他是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不過安魯大帝確實沒有忘記這個一生殺人無算的老雜種,大帝在劊子手死後追封其為榮勳騎士,結果全天下地劊子手都在床頭擺了一張斯巴克的畫像,像對待聖人一樣朝拜他。估計……老斯巴克是上天堂了。

教曆800年7月6日,就在奧斯涅元帥的第二攻擊集群還在多摩爾省西方邊界的叢林邊緣像蛔蟲那樣晃悠的時候,光明神可憐見!銀狐阿蘭在趕到他的臨時指揮中心時甚至忘記穿上制服,他興奮得直發抖、任憑額前的銀髮遮住視線也不伸手收攏一下。

近衛軍統帥的雙手都攥著檔,一份是帝國軍事情報局最終確認的戰場訊息,另一份是河岸附近的哨所發來地敵情通報。

“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蘭這頭老狐狸仔細地對比著兩份通報。

他的笑聲震驚四座,渾厚的迴響在四壁上環繞,久久不散。

“渡河啦!西邊來地下等人開始渡河啦!”阿蘭放下文件。他拍了拍一名老參謀的肩膀。

“代我向各戰鬥部下命令吧,集結!全員集結!于本月十五日晨時九點列陣於預定戰場。”

這名老參謀官欣喜若狂地立正敬禮,他看了看作戰室中近百名同僚。又看了看手舞足蹈的阿蘭。

“元帥!恭喜您!敵人落進了我們為他們製造的死牢!”

阿蘭搖了搖頭,不過他面上地得意仍然無法遮掩。

“還不一定……現在還不能這麼說!”

參謀官再一次立正敬禮,這次不是恭維,只是用充滿激情的眼光注視著他的統帥,他的統帥將一紙醞釀戰鬥的命令交到他的手裏,他要在轉簽落款署名,他的名字會和這份命令一同載入史冊,同時,阿蘭也遞出了另一份準備了好長時間的文件。

老參謀虔誠地接了過來,他一看之前便已肅然起敬。

“神聖泰坦帝國軍務大臣、武裝力量最高統帥馮休依特阿蘭告近衛軍全軍書!”

不得已,老參謀又向統帥致以最虔誠的敬禮。

阿蘭輕輕擺了擺手,他不希望被人用“緬懷”的目光打量著。為了引開軍人們的視線,近衛軍統帥將握在左手的軍報一張一張地攤在桌面上,那本是軍情局遞交的背景分析報告,但現在它已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素描畫卷。

阿蘭撫摸著畫家的筆鋒,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傷兵的淒喊、能夠聽到血滴濺落地板的聲音。

“替我問候一下軍情測控中心第一行動分隊的指揮官,如果他要舉辦個人畫展,記得叫他給我送來一張邀請函。”

打發走年紀不小的參謀官,阿蘭又拿起一份圖畫,圖畫上有一位年輕的母親,她有微彎的捲髮、鵝蛋形的面頰、玲瓏有致的五官,但畫家卻賦予這位美麗的女子一雙疲憊、痛苦、充滿心疼的眼睛。

“孩子們!孩子們!進屋去吧!進屋去吧!”謝尼莎大力推搡著不聽話的阿亞娜和米德爾斯,這兩個小傢伙已經到了淘氣的年級,之前的逃亡旅程差點令他們喪命,更別提玩耍。可是現在,兩個孩子擁有一個寬敞明亮的大房間,晚上有熱水洗澡,早晨還有兩個雞蛋和好吃的奶油蛋糕,真要感謝那位好心的格拉斯勞爵士,是這位貴族老爺收容了落難的母子。

“媽媽看哪!老爺送給我一本樂譜!”小女孩兒在向母親展示的時候仍將樂譜緊抱在懷裏,她怕媽媽像對付那些巧克力糖塊一樣把它奪走。

“我……我的禮物是一套畫具!”小男孩不甘落後,他年紀太小。

對母親奪走地巧克力糖塊已經沒有印象,於是他便向獻寶那樣高舉著一套畫具。

謝尼莎親了親女兒的額頭,捏了捏兒子的面頰。

“快進去吧!”兩個孩子這才聽話地走進房間,不過他們還在嘀咕。

“格拉斯勞老爺又要出門嗎?”

“我囑咐過你,別讓孩子們那樣稱呼我!”格拉斯勞用一種危險地目光打量著女人。

謝尼莎環視了一遍這個臨時居所,她知道這是格拉斯勞爵士的祖屋。

“可是老和…您確實是!”

格拉斯勞有些惱火,他一心整理行裝,女人打算過來幫忙。被他粗魯地拒絕了。令人難堪地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最終格拉斯勞還是不耐煩了。

“謝尼莎!我把你請進家門不是讓你做僕人,你不要整天掛著一副低眉順目的嘴臉,我是需要一個……一個……”爵士仔細斟酌著措辭,但他發現自己就是說不出口。儘管他與謝尼莎只相處了十幾天,但他舊司義無反顧地愛上了這個飽經苦難的寡婦。

謝尼莎沒有言語,但她心裏十分清楚,爵士的家需要一位元女主人,可她連想都不敢想,她從前的男人是一個普通地木匠。被西方來的下等人抓去做苦工,但送回來的卻是屍體,儘管如此。她還是覺得自己和木匠才是般配的一對兒,而不是……天哪!一位爵士!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格拉斯勞丟開行李,他將卑微的女子逼到房間中的一個角落。

謝尼莎緊緊抓著裙擺,她的一顆心……哦不!是許多顆心在上下亂跳!她一直都在奇怪。面前的男人既然這麼需要她的關注,為什麼不直接把她拖上床?她不會拒絕的,甚至非常歡迎!

“光明神哪!我可真是下賤!”女人這樣想,不過她又在為自己尋找解釋。

“那樣一來,就可以償還貴族老爺為她和她地子女所做的一切!”女人以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格拉斯勞瞥了一眼壁櫥上地座鐘,天啊!他馬上就得動身。這位貴族紳士抓過女人的手,將一紙文書和一個小巧的首飾盒塞進女人手裏。

“我不知道這一走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檔是裏的地契和大屋地產權,那個首飾盒是送給你的,不過你得答應我,等到我回來的時候才能打開盒子。”

謝尼莎想哭,她緊緊攥著小小的首飾盒,她再愚蠢也知道這麼小的盒子只裝得下一枚戒指。

“好啦!過來抱住我,這是男主人的命令!”格拉斯勞向女人敞開懷抱。

謝尼莎仍在猶豫,她在心底確實渴求這樣一份禮物,她的孩子也需要這樣一種依靠,可是……她只是平凡無奇的謝尼莎,一個守林人的女兒,一個木匠的妻子。她……男人等不及了。格拉斯勞憤怒地抱緊女人,他在女人耳邊呼氣,還悄悄說。

“你這小傻瓜……你這小傻瓜……”

“我是傻瓜嗎?”謝尼莎怔怔地留在男人懷裏,男人的溫度和好聞氣味令她確信,她的確被神明施了愛情的魔咒。

“我得走了小傻瓜!”格拉斯勞像一位真正的紳士那樣整理了一下著裝,然後又親吻了女人的額頭。

謝尼莎還是那副呆板的面孔,這令男人失望地別開頭。格拉斯勞在庭院裏跟大屋的管家和僕從告別,在躍上馬背的時候,他的小傻瓜淚眼汪汪地立在門邊,含情脈脈地望著他,還有孩子們,孩子們擠在客廳的落地窗裏面,爭相沖他揮手。爵士感到些許沉痛,如果這個世界沒有近衛軍、沒有帝國軍事情報局那該多好!

最後一次打量沉默的女人,泰坦帝國軍情軍戰場測控中心第一行動分隊總指揮毅然決然地抽打戰馬,戰馬載著他遠離家園,遠離心愛的女人。

謝尼莎呆愣了半晌,她突然追了上去,不過追到莊園的門邊她便放棄了,男人的身影落在遠方,漸漸渺小。孩子們不知何時跑到母親身邊,女孩緊抓著她的樂譜,男孩懷抱著他的畫具。

“老爺走了嗎?”

謝尼莎迅速擦拭了一把不斷滴落地淚水,她不著痕跡地合上小巧的首飾盒,那枚鑽石婚戒的閃光立刻消失。

“別叫老爺。等他回來,要叫父親!”

孩子們歡快地答應了一聲。然後再次向母親展示他們得到地禮物。

憑藉帝國軍情局派發的特殊通行證,格拉斯勞爵士穿越了整個戒備森嚴地河套平原,他在肖伯河下游中心地區的一個小兵站換了一匹戰馬,然後繼續趕路。當月光和星斗的微芒灑滿大地的時候,爵士在約定地點與他的行動隊員匯合了。他逐一打量了一下隊員們地面孔,除了風塵和疲憊,似乎再沒別的。

“謝謝大家!”爵士向他的隊員致以軍禮,這種莊嚴肅穆的姿勢與他那身平平無奇的獵裝根本不搭調,再看那些向他還禮的隊員就更離譜了!這裏有驛站的馬夫、地區教堂的牧師、腳上沾著泥巴的農戶、還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風流女子。

“只有這些嗎?”爵士將手中那些小紙條舉了起來。他地隊員紛紛點頭。也許是看出了長官的擔憂,一位上了年紀的老鞋匠站了出來。

“先生,您知道……我們在敵佔區混飯吃可一點都不容易!那些狗崽子見了女人就知道欺負,見了男人就懷疑是探子,不過您可以放心,我們撥集到地情報都是準確可靠的。這點我們可以用性命擔保。”

爵士只得點頭,不過他知道這裏不能久留,他還要向軍情局的高層進行彙報。他的簡報會為第一特種作戰旅地出擊提供充足的依據,這可一點也耽誤不得。

馬不停蹄,格拉斯勞告別他的隊員,又換成一套上校軍服。然後繼續趕路,大概是在半夜的時候,爵士趕到肖伯河畔的尼加拉城,這座城市擁有一個巨大的碼頭和一座年產一百多艘個式帆船的大船塢。同時,尼加拉也是前線與後方的分水嶺,是銀狐阿蘭賴以生存的補給中心和後勤基地。

時值夜深人靜,城市卻燈火通明,人聲吵雜。碼頭上的裝卸工已經不是第一次不計報酬的加班加點,不過他們會算另外一筆賬。多卸一捆箭矢就能多殺一夥強盜、多卸一袋麵粉就可以救活一家難民。

“夥計們!再加把勁兒!天亮的時候就要把這些傢伙送到弟兄們的手上!”碼頭都是這種呼喊。格拉斯勞跳下馬,將這匹屁股上印著軍徽的小傢伙交給一名衛兵,然後他就在混亂的碼頭上尋找,還時不時地抓住一個陌生人問上一問。

“哪艘船是從都林來的?”

大多數忙著搬運戰爭物資的軍人都不清楚,格拉斯勞直到找見一位調度官才被告知,那艘都林來的大帆船就在船塢裏頭。這位調度官還頗為驚奇的說,船主是個古怪的人,沒有河道通往都林,他卻說船是從首都來的。

格拉斯勞大喜過望,他拍了拍調度官的肩膀。

“沒錯!這就是我要找的,它的確來自首都!”

爵士在向調度官道謝之後就趕往船塢的方向,這裏的守衛非常多,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岸邊的河堤上還有牽著軍犬的士兵在往返巡邏。

格拉斯勞在通過門崗的時候便遇到迎接他的軍官,經過介紹他才知道,面前這位不怎麼正經的中校軍官竟是軍情特戰第一旅大名鼎鼎的遊擊團長“基佬”麥克。

麥克上校在與格拉斯勞互敬軍禮之後便用力地握手,兩個人都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他們邊走邊談,直到進入繁忙的船塢。

“這是什麼東西?”爵士指著船塢中的一艘怪船,他可從沒見過能夠開關閉合的平頂船頭。

麥克上校聳了聳肩。

“這東西和樓車上的吊板是一個道理,我們在由水路進攻布塞巴克渡口的時候就會用到。”

格拉斯勞又看了看怪船,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戰場測控中心第一行動指揮官已經帶到!”

“好啦!我知道啦!”軍情副局長、近衛軍中將蒂沃利哈德雷伯爵從桌案上抬起頭,他將手裏的放大鏡甩到一邊,在格拉斯勞還未向他致敬的時候便一把抱住對方。

“怎麼樣?最近是不是讓要把你給忙死了?”

格拉斯勞只得苦笑,他想說不忙。可又覺著離譜,他只能說。

“將軍。一切為了帝國!”

軍情副局長點了點頭,他向地區行動長官指示了一個座位。立刻就座。

“看看我們的前敵情報人員帶來了什麼吧!”蒂沃利邊說邊搓了搓手。在他身邊,幾位來自第二攻擊集群地特戰軍官也露出凝神傾聽的神情。

格拉斯勞清了清嗓子,他需要一杯烈酒。

教曆800年6月中下旬,入侵者針對布塞巴克渡口地區的強力攻勢終於告一段落,他們著力修復渡口地基礎設施。並開始向對岸的近衛軍進行襲擾。

7月1日,也就是今日晨時,反坦聯盟主力將隱藏在森林裏地木筏全都抬了出來,一上午的時間,大概有兩萬餘名騎兵度過肖伯河。近衛軍按照阿蘭元帥的指示,沒有進行堵截,也沒有干擾西方聯盟軍的渡河行動。到了今天傍晚,布塞巴克渡口地區的渡船仍在穿梭,反坦聯盟主力似乎等不及要與銀狐阿蘭決一雌雄。

“這是好事……”軍情副局長在沉吟半晌之後才吐出這句話。

“西方聯盟想要解決問題,阿蘭也想解決問題。最後還是要看大決戰地戰果,自古以來一直都是這樣,什麼戰略戰術都不是問題的關鍵。歷史只注重結果。”

格拉斯勞對頂頭上司的感慨並不十分在乎,他關心的是軍情特戰第一旅即將進行的強攻。

“第一旅的長官們,我帶來了聯盟軍在渡口地區的佈防圖。”

呂克西泰爾準將連忙站了起來,他珍之重之地接過那份折疊起來的圖紙。

“我很抱歉。您的部下……是不是有所損傷?”

特戰旅長邊說邊用敵人的兵力演示圖向格拉斯勞爵士示意了一下,他在看到爵士搖頭時才輕鬆地歎息一聲。

格拉斯勞說。

“沒這回事,我地部下隱藏得很好,至今還沒有人失去聯絡!”看得出,軍情上校在說起這件事時十分自豪,也十分慶倖。

呂克•西泰爾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

特戰旅長將佈防圖攤在桌案上,圖紙四角都用蠟臺壓住。四周的作戰軍官和參謀將校都圍了上來,他們都是行家,只是瞧了一眼便已知道,這張圖紙不但精確到每個哨所的位置,連敵人每名衛兵地巡邏路線都已標記清楚。

呂克西泰爾稍稍一愣,他很久都沒遇到這麼專業的陣地佈防圖了!

當然,這位特戰專家指的是繪製圖紙的人,對於敵人地防區佈置,呂克西泰爾只能說……馬馬虎虎。

“我們可以在這兒動手!”短吻鱷馬歇爾是最先發言的一線作戰軍官,他指了指渡口上的一個小角落,那裏的水深標記是整段水域的最低點。馬歇爾在奶,時代就曾擔任過強襲團長,說到突然襲擊,這裏沒人比他更在行。這頭短吻鍔話音剛落,他的同僚便紛紛點頭。

突擊團長別列斯基湊了上來,他反復琢磨著圖案,這片進攻區域應是渡口上的一處天然豁口,與棧橋和碼頭的距離相當,並且連接河岸上的開闊地;開闊地足有千多平米,完全可以展開強攻突襲的隊形。

“我得提醒你們!”格拉斯勞邊說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這該死的夏天令他極為厭煩。

“不管那裏地形如何,也不管水深幾許!布塞巴克是反坦聯盟軍的前進通道,也是撤退的唯一路徑,他們留守在渡口上的部隊一定數量驚人,而且……”

“我們預見到這一點了!”特戰旅長打斷了爵士的話,他將一條嶄新的毛巾遞給滿頭大汗的格拉斯勞。

“但是……帝國的一位親王殿下曾經說過,有些事情……軍人必須要做!”

“沒錯!”塔馮蘇霍伊少將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我們的英雄,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在發動妻女山阻擊戰時就是這麼說的!當時我還傻呼呼的相信了,結果落得個炮毀人亡。”

在場的軍官都笑了起來,只有軍情副局長皺起眉頭。

“你這該死的!就不能準時一次?”

塔里仍是那副惡貫滿盈的醜惡嘴臉,他大模大樣地伸出手,攀上蒂沃利哈德雷中將的肩膀。

“大叔!別擔心!我去看了看剛剛運抵口岸的新式火炮!我發誓!不管西方來的下等人在渡口留守多少人,我的炮艦能幹掉其中的三分之一,連帶摧毀所有的岸基設施。”

“剩下的三分之一得歸我!”特戰旅長笑了笑,然後他和所有人一樣,將問詢的目光投向一直未做聲的紅虎騎兵軍軍長。

繆拉抽出一把短刀,鋒刃沿著陸地上的一條線路逐漸接近渡口。

“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麼最後的三分之一無論如何也得賤賣給我!”

在軍人的笑聲中,蒂沃利哈德雷中將掏出一分文書,他向在場的軍人揮了揮手。

“帝國軍情局長、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令!行動代號……”

“剪刀與裁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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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4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八章

泰坦穹蒼下的月光是由顆粒組成的,像極了金沙銀粉,熠熠地灑在大地上。溫婉的月光使年輕戰士的眼睛亮了起來,他一眨眼,便看到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從頭頂劈落。戰士想動動手裏的刀,可他突然意識到手臂已經不在了。於是,他大睜著眼,仔細琢磨今晚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好美,好亮!

當體外充盈鮮血人們才知它是熱的。南風將暗紅色的血液幻化為充滿腥臭味的空氣,撕殺著的人群呼吸著摻和血液的氣體,然後不懈地為這末暗紅填注更濃烈的氣息。

潘尼蒂哥隆很奇怪,彭西勒將軍被綁在木樁上的時候仍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可當他將十二區總司令解救下來的時候,這位近衛軍上將竟像殘瘴的老人一般癱軟在地。

預備役上尉將他的指揮官拖上馬背,但西方來的敵人自然不會讓他稱心如意,這些蛆蟲一樣的傢伙仗著人多勢眾圍堵衝鋒而來的騎士,儘管學員兵發動的衝鋒令他們措手不及,可在這些年輕的泰坦戰士看來,漫山遍野、受眼的地方全都是敵人!

說實在的,潘尼並不清楚自己和身後那幾名同學是怎樣殺出戰場的,他的戰馬還馱著一位光屁股的將軍,本來跑得就很慢,可潘尼卻幸運地沖出來了!這事真是天曉得,不過看在光明神的份兒上,至少他仍在呼吸。

敵人的追兵尾隨一小撮脫離戰場的騎士,一直追到那處深澗才放棄。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潘尼確實是位前途無量地戰地指揮官。因為他在衝鋒之前就派出兩名戰士守護那座木樁搭起來的渡橋。當他和那些所剩不多的學員沖過渡橋之後,兩名戰士將橋樁推下深澗。

潘尼在跑出敵人地弓箭射程之後才停了下來,他壓根兒就沒打算活著離開卡封堡。可現在他活下來了,他要仔細打算打算。

“向西還是向北?”

渾身浴血的戰士們不禁面面相覷。向西會遭遇敵人地包圍,向北是一條大河,近衛軍已從最後的口岸撤離,他們要怎麼過去?

潘尼咽了一口血沫兒,這東西一點都不解渴。預備役上尉四下打量了一番。他發現自己根本無處可去。

“那是什麼?”一位戰士指著一處若隱若現的火光。

火光越來越亮,就在山嶺與河谷平原交界的地方。

潘尼蒂哥隆笑了,他笑得像孩子一樣。

妥斯拉克是個頭腦簡單的獵人,他選擇了一種最為有效、最為直觀地路引。這位精力充沛的獵手砍伐了一些乾燥的松樹,然後又用山藤把樹幹捆成一個箭頭的形狀。松木箭頭在濃暗的深夜燃起烈火,它所指示的方向就是生的希望。

學員兵在肖伯河谷的一處淺水灣與獵人匯合,戰士們早就知道這個彪形大漢不會丟下他們不管。

在這之前,妥斯拉克已用最快的速度製造了一具結實的木筏,這種事根本難不倒他。他笑嘻嘻地向預備役上尉打招呼,還說。他為戰士們準備了一艘吃水極重地渡輪。

潘尼用最熱烈的擁抱回應簡單的獵人,說實話,他在看到那艘“渡輪“時就落下眼淚。誰都不想在生時離開這個世界,儘管大無畏地犧牲是順理成章的軍人傳統,可一旦擺脫了弓箭與刀槍的威脅,最頑強的軍人也會變得異常脆弱。潘尼朝周圍地小騎士比了比。他哭著對獵人說。

“朋友,我是罪人!”

妥斯拉克數了數。

“九個?只有九個!”

潘尼將昏迷不醒的彭西勒將軍抱放到木筏上,然後他才沖獵人點了點頭。

妥斯拉克望瞭望河岸森林裏的火光,那是敵人的追兵,他們就要繞過來了。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再說只剩九個又怎樣?他們不是都在嗎?就在這裏!英雄的位置。“獵人邊說邊拍了拍胸口,他那巨大的拳頭把胸膛擂得震天響。潘尼苦笑著搖頭。

“咱們走吧……”

獵人撥動滑槳,木筏順水而下,很快便抵達布塞巴克渡口。渡口已經燃成一座大火爐,恢弘的火勢映得月光也變成紅色。渡口的老調度官就在火場附近,老人看到了順水而下的木筏,他朝船上的戰士揮了揮手,不過他不會走,因為這是他的布塞巴克渡口。

肖伯河兩岸燈火輝煌,那是敵我雙方的營地在靜夜中顯露的光彩,不過泰坦一方是在放火燒營,儘管渡口已經焚毀,可敵人很快就要過來,守護河流對岸的近衛軍又要撤退了。這令目睹一切的預備役上尉一個勁兒地搖頭。他不明白,帝國軍部為什麼在面臨入侵的時候表現得這麼軟弱?

時間,已經是教曆800年的6月30日。盛夏的光景在深夜變得極為單調,空氣中充斥燥熱的氣息。那種令人口唇乾裂的氣息實在不敢恭維,而巨大的傑布靈要塞就在炙熱的煎熬中繼續守衛著眼前這方沉寂的土地。

土地上田園密佈,許久……到底是多久沒人記得,傑布靈要塞始終沒有遭遇敵人,但這次不同了,敵人就要攻過肖伯河。肖伯河是一道天然屏障,它用充沛的水量灌溉著賓狄爾省極其下游地區的都林斯平原。

人們從河中引水,建立溝渠,人們也希冀大河能夠阻擋侵略者帶來的災禍。

傑布靈要塞與河流之間只有幾十公里的直線距離,這段道路上再也沒有近衛軍的據點,有的只是古老寧靜的村落和一個繁華的市鎮。市鎮名叫埃爾茨,以盛產原汁酒漿聞名這片地方。走在市鎮上,古典羅曼風情的民居就會散發一種濃郁的苦艾香,若是真正的好酒之徒,還會在這種甘香地氛圍中找到啤酒花的味道。

埃爾茨鎮出產四種不同的啤酒。分屬於四位男爵地酒莊,這裏有黑啤酒、純麥啤酒、燕麥酒,還有用德意斯人的工藝製造地生啤酒。若說近衛軍戰士們的最愛。要屬霍穆辛男爵家出產的純麥啤酒。在30號這天晚上,男爵家的家長命令僕人將窖藏的啤酒全都搬進軍營。他知道帝國地軍人在這個時候最需要酒精。

賓第根省,泰坦帝國第十七軍區的駐防地,守護市鎮的士兵已經得到十二區的噩耗。四萬名將士全軍覆沒?這到底代表什麼?

戰士們喝啤酒,就著烤過的花生和為數不多的肉脯。他們都說,十二區的兄弟是好樣的。米明神會用天堂裏最美麗的天使去迎接勇士們的英靈。不過也有地戰士對目前的境況很擔心,侵略者勢力雄厚,誰也說不清明天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喝到最後,戰士們都些微地醺意,他們一致改變言辭,並用此起彼伏的音浪向遠處的河岸高聲叫喊。

“狗崽子們!洗淨脖子!快點來受死!”


還有的說。

“別在肖伯河裏洗澡!裏面地鱷魚對你們的騷褲襠最敏感!”

然後士兵們就笑,像過節一樣。但他們的指揮官已經不耐煩了,這名近衛軍師長撇開酒壺,招兵喚馬。說是要去附近轉轉。

戰士們轟燃應諾,他們很快就集合完畢。市鎮的居民都被冒失的軍人驚醒了,為數不多的男人大著膽子打開窗。他們想要一看究竟,可家裏的女人卻吹熄燈火。說什麼趕在軍人撤離之前逃到傑布靈要塞的後面,或者向北逃到斯坦貝維爾家族控制的黑森林。

一隊又一隊的騎兵弛出小鎮,他們打算到河岸附近搜捕那些妄圖跨越河流的探子。一個月以來他們一直都是這麼幹。不過今天晚上有些特殊,戰士們擎著火把,排著整齊的隊形在田野上呼嘯而過,乍一看就像圍獵一樣壯觀。

暮色為壯闊的田野披上昏暗潔淨的外衣,星光隨著月光的流轉不斷變換方向,時而聚在啤酒花藤的柵欄上,時而在點綴無數波紋的河道上迅速消散。

河岸旁的螢火蟲在準備繁殖的盛會,它們點起各自的小燈籠,像游離的魂魄一樣上下翻飛。有些不知就裏的小傢伙為了追尋配偶飛到河面上,河水的反光令它們產生錯覺,疲倦的小蟲就停落在水面上,結果一股水波便帶走了它們點亮的微光。

妥斯拉克冒冒失失地爬上岸邊的一處河堤,結果他與招搖過市的近衛軍騎兵撞在一起。士兵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將倒楣的獵人圍了起來,這些好勇鬥狠的戰士的眼睛閃爍著獵人熟悉的光芒,那是野獸才會擁有的眼光。

“我從卡封堡來……我從卡封堡來!”獵人邊說邊將身上的弓箭和刀具拋到地上。

包圍妥斯拉克的騎兵並沒言語,他們仍用那種目光打量著不好好呆在家裏睡覺的年輕獵戶。不過當然,士兵們覺得這個傢伙更像敵人的密探。他說他從卡封堡來,戰士們就更加惱火,因為從卡封堡來過來的只有敵人。

“我載回了一位近衛軍將軍!他是十二軍區的司令長官!”妥斯拉克沒有阻止那位往他身上套繩索的士兵。

“你說什麼?”騎兵們的指揮官終於趕了過來。

“我的木筏……”獵人指了指河堤下麵。

“我的木筏上載著一位近衛軍將軍,他流了很多血,還沒醒過來。”

“去看看!”師長向他手下的軍人示意了一下,立刻便有一小隊騎兵弛下河堤。河岸上的人很快便聽到戰友從河堤那邊發出的驚呼聲,可等了半天也沒有下文。

不算那位赤身裸體的老人,木筏上還“堆積”著十名年輕的近衛軍士兵。他們睡得很熟,連騎兵的馬蹄也無法將他們驚醒。

十七軍區的戰士不想驚醒酣睡的戰友,他們只是用火把照亮了木筏和戰友的面孔。河水推動木筏輕輕擺蕩,水流從木樁間的縫隙滲到小筏上,染濕了睡著的人。經歷過生死苦戰的士兵完全不成人形,他們交疊睡成一團的樣子就像一座屍山。河水沖刷著他們的鎧甲,濃郁地血色很快便在火光的映襯下消散無形。

潘尼蒂哥隆猛然驚醒,他感到身上包裹的軍旗動了一動。這名預備聖騎士地反應仍是那樣迅速。他大睜著眼,向那個打算搶奪軍旗的傢伙猛擊了一拳。木筏上地戰士立刻被巨大的聲響喚醒了,他們在第一時間拔出緊握在手的刀劍。

火光將戰士們憤怒的面孔映得通紅。那名被揍了一拳的士兵連忙退回他地陣營。十七軍區的騎兵師長趕了過來,他知道帝國的勇士們還沒搞清狀況。

“歡迎十二區的兄弟!”近衛軍師長跳下戰馬。他向不明就裏的勇士們立正敬禮。

“我很榮幸地告訴你們,你們已經達到帝國近衛軍最後的防線!”

大概是淩晨的時候,第十二軍區司令長官和僅存的十名勇士的到來傳遍了整個河套平原。天還未亮,沿途的近衛軍營地紛紛打破戰時燈火管制令,他們為英雄地回歸燃起巨大的篝火。篝火照亮了原野上無數的營盤。

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醒了過來,他是被兵器撞擊盾牌地聲響吵醒的,這位將軍抓住預備役上尉的手臂。

“咱們在哪?地獄嗎?”

潘尼蒂哥隆笑了起來,他掀起大篷車的捲簾,結果四周地歡呼更炙烈了。

“不,將軍,咱們這是在天堂!”

彭西勒呆愣半晌,他突然說。

“我的戰士們也在這裏嗎?”

潘尼蒂哥隆笑不出了,他只得沖大篷車外努了努嘴。

“是的將軍,一個都不少!您的戰士們都在!”

彭西勒點了點頭,這種說法的確令他好過一些。他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知是誰為他披上一件軍裝,近衛軍上將張了張嘴,他想謝謝這個好心人,因為他可不想光著屁股見阿蘭。

近衛軍統帥馮休依特阿蘭帶領他能召集的全部軍官在傑布靈要塞的堡門前排成一座方陣。老元帥頂著烈日站在最前面。他遠遠看到大篷車卷起的煙塵,然後便向手下的傳令官指點了一番。

當軍用大篷車接近堡壘大門的時候,整座要塞似乎顫動起來,那是無數號手吹奏凱旋樂的聲響。滿頭銀髮的老元帥親自將十二軍區司令長官扶下車,但彭西勒粗魯地推開阿蘭。

阿蘭有些不自在,但他能夠理解這位勇將的心情。近衛軍統帥違反了軍階限制,他主動向一位上將立正敬禮,可阿蘭沒想到他換來的只是彭西勒的拳頭。

老將軍的拳頭很重,他在卡封堡的時候曾用這雙拳頭把一好幾個狗崽子打下城牆。阿蘭嘗到了那種滋味,他像布袋一樣飛了出去,將一股鼻血和一顆碎牙留在天上。

四周的軍官都很緊張,他們像統帥跌倒的地方沖了過去,但阿蘭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並將那些打算攙扶他的軍人踢到一邊。

“這一拳是為十二軍區死難的將士!”彭西勒上將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最高統帥。

阿蘭吸了吸鼻子,他的腦袋仍在嗡嗡做響。

“很好!謝謝!那麼……接下來呢?”

彭西勒將軍的面容肅穆起來,他朝帝國軍人的領袖立正敬禮,就向從前那樣。

“近衛軍第十二軍區總司令彭西勒多涅尼斯向您報告!我部四萬余名官兵力戰至死,在河谷渡口地區阻擊敵人長達二十七天。我想……我部已經完成軍部交托的使命”,

銀狐阿蘭想對方還以軍禮,然後還像彭西勒將軍招了招手。

“我知道,十二軍區的將士完成了使命。你……老朋友!你過來……”

彭西勒將軍走了過來,阿蘭沒再說什麼,他只是僅僅抱住這名勇猛頑強的將軍。

傑布靈要塞上豎滿顏色亮麗的軍旗,每面旗幟都代表一個動人心魄的戰鬥故事。在把來自敵佔區的英雄安頓好之後,阿蘭親自將殘破的十二軍區犀角旗掛在要塞瞭望台最顯眼的位置上,然後便落寂地回到他在堡壘中的那所小房間。

作為神聖泰坦帝國八十萬近衛軍的最高統帥,我們可以認為,馮,休依特阿蘭的一言一行足以影響許多人的命運。但就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老人來講,銀狐阿蘭的日常生活只能用樸素簡單來形容。

30號這天,阿蘭是在淩晨被喚醒地。他得知十二軍區司令在敵人的圍困中倖免於難。然後他便安排了一些接應方面的事情,還囑咐要塞裏地裁縫趕制一件上將制服。在這之後,阿蘭用了一些早點。出奇的、甚至是非常離譜地!滴酒不沾的近衛軍元帥在早晨就喝掉一大杯冰鎮過的紅酒。紅酒是要塞裏隨處可見的那種。可誰都不知道元帥為什麼會這樣。

再後來,在彭西勒將軍一行人還未到的時候。阿蘭丟開作戰部地大小官員,他獨自在要塞裏的教堂呆坐了半晌。也許他在祈禱,也許他在告解,可不管怎麼說,他要為近衛軍四萬名將士的死難背負責任。雖然他在之後會將一切惡果加諸在敵人身上。可他所做的犧牲並不能經受良知的考驗。

最後……當要塞又一次恢復平寂的時候,阿蘭還是沒有回到他的指揮中心,他打算給自己放一天假,這樣一來他就可以考慮許多事情。

在堡壘靠北一側的小角落,近衛軍元帥的起居室緊挨著軍事情報局的戰場測控中心。室內地石壁並不能很好地隔絕音量,不過老人喜歡那種雜亂沉悶的聲響,反正他睡不塌實,在輾轉反側的時候,他就把耳朵貼在石壁上,傾聽室外地腳步、軍官們的低語。若是他運氣好,還能聽到一些熟悉的地名。

對於一位老人來說,回憶就是一切!阿蘭仔細思索那些地名的含義。但他不會聯想到今時今日地戰場,而是追溯從前的時光。他在仍是一位少校的時候曾在肖伯河畔飲過馬,在升任上校之後他還曾在卡封堡附近的一處牧場度過週末,在擔任少將的時候……老人笑了。年輕的近衛軍少將迎娶了他的新娘,他的新娘是一位地道的賓狄爾姑娘。

阿蘭有些詫異,他很久都沒想起過早亡的妻子,他甚至已經忘記妻子的模樣。眼前這方大地就是妻子的故鄉,可他的回憶卻在這裏中斷了,因為之後他就晉升為中將,他離開了地方部隊,進入爾諛我詐的帝國中央。再然後……他在都林定居,像休依特家族的先祖那樣。

他的家世、他的頭腦、他對付敵人維護自我時的手段令他飛快爬升,就在帝國迎來一位新皇的時候,他已經是當仁不讓的軍部領袖,他站在了人生的至高點,並且孤身屹立三十餘年。似乎這些東西就是這位帝國元帥的一切!阿蘭揀起一張明信片,那是他的外孫從北方寄過來的。上面說。“祝我的統帥生日快樂!”

阿蘭想到了那杯酒,然後又打量了一下空蕩蕩的小房間,看來……

這確實就是他的一切。

當深夜十二點的鐘聲在要塞中迴響的時候,阿蘭的假期便告結束,此時的他已經穿戴完畢,多年來的元帥綬帶已由最初的金光燦爛變為此時的暗黃,身上的勳章和象徵元帥軍銜的肩章也已不再光鮮。阿蘭用兌了酒精的棉布將身上披掛的金屬仔細擦拭了一遍,當衛兵敲響小房間的橡木門時,他將劍柄都已失去顏色的元帥劍佩在腰上。

“元帥閣下!時間到了!”

阿蘭點了點頭,時間到了,決戰之前最後的一次軍事例會,他要將戰鬥精神和戰鬥意圖傳達給每一名即將奔赴沙場的戰地指揮官。

堅固的傑布靈要塞的每一處空間都充斥著石樑石柱,要找一間寬敞明亮的大屋並不容易。迫餘無奈,作戰部將會議地點定在要塞的地下,那裏有開引要塞的地下水脈時留存的建築工地,足以容納近千名軍官。

一絲不芶的泰坦軍人十分重視這次戰前軍議,他們將所有的馬燈都安置在地底空間,並花了些心思佈置會場。其實這座會場在看上去的時候仍是一個廢棄地工地,可作戰部的辦事人員用無數面軍旗遮蔽了難看的地方。造成一種氣勢恢弘地印象。

阿蘭來了,他的腳步在會議預定時間地最後一秒鐘剛好抵達會場。

左近的近衛軍將校紛紛為統帥讓開道路,他們齊齊向老元帥致敬。而阿蘭便用帶著笑意的眼光逐一打量這些並不十分熟悉的面孔。

不過,近千名將校中總有一些是阿蘭熟識的猛將。在經過那些人地時候,元帥總要停下來與對方攀談幾句,然後握一握手,再拍拍對方的肩膀。

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也在會議邀請之列,但這位將軍站在人群最外側。可阿蘭還是看到他了。老元帥明白這位將軍的抱怨,也知曉這樣一個光杆司令出現在戰前例會上的尷尬,但他還是用熱切的眼光向彭西勒將軍打招呼,結果對方只得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連軍禮都被故意省略掉。

阿蘭苦笑,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水晶聚光燈內燃著四十多支蠟燭,光線通過扇形排列的黃銅折板投在巨大的戰術地圖上。阿蘭看了看地圖上的各種標記,最後他轉過身,面沖在場的軍人說。

“先把這個拋到一邊。我請大家吃夜宵!”

這大概是在場的軍人見過地最簡單的宵夜,每人都分到一塊核桃蛋糕,然後一隊士兵還抬來幾個大酒桶。為每名軍官到倒滿一杯。

軍人看了看手裏的蛋糕,有看了看一臉自得地統帥,他們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有一位跟隨元帥多年的作戰部老校官醒悟過來。他向元帥舉起酒杯。

“生日快樂!我的元帥!”

軍人們這才恍然大悟,各種祝福的話語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但阿蘭只是揮了揮手,他對面前濟濟一堂地戰場指揮官說。

“這不重要!這杯酒是送你們上戰場的,而這塊蛋糕,是告訴你們我們為什麼要進行這場戰爭。”

阿蘭走下放置地圖的臺階,他將手裏的蛋糕掰下一小塊兒,放到嘴裏嘗了嘗。

“恩!我得說……傑布靈的麵點師要換人了!”

軍官們大聲哄笑,有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嘗了幾口。

近衛軍統帥又抿了一口酒。

“酒香甘醇,是窖藏的珍品!”

軍人們便嘗了嘗酒。

“我想告訴大家!”阿蘭攤開手。

“我們為什麼而戰?就是為了這塊蛋糕,雖然它味道不怎麼樣,裏面也沒幾塊核桃。但是……它是我們生存下去的基礎,沒有它,我們就要餓肚子,我們餓著肚子,就得忍受別人的奴役和壓迫,因為奴役我們、壓迫我們的人擁有這塊蛋糕,我們要想活命,就必須向主人彎腰。”

阿蘭說完便一口吞掉難吃的點心,但他最後竟然意猶未盡地抿了抿嘴唇。

“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吧?這塊蛋糕象徵自由!與生俱來的自由!沒有任何人可以搶走它!若是有人打它的主意!你們……”

阿蘭用元帥劍的鋒刃將全場掃了一遍。

“你們……帝國的軍人!就要為了它沖上戰場,與妄圖染指它的敵人血肉相搏!即使……最後的最後!你們獲得的只是這杯酒!”

阿蘭猛地抬起酒杯,暗紅色的液體順著他的下巴落入將校服的領口,炙烈的酒精點燃了銀髮老人的瞳孔,他像發怒的雄師一樣沖上放置戰術地圖的臺階,並用劍柄拼命敲打一片標記為黑色的區域。

“讓我們開始吧!各部將官按照戰鬥序列的次序上前報到!”

“近衛軍第十一步兵軍向您報到……近衛軍第二十五騎兵軍向您報到……近衛軍第十八步兵軍向您報到……近衛軍第九騎兵軍向您報到……西坦貝維爾獨立步兵軍向您報到……”

地底空間回蕩著軍人們的呼聲,他們的音容在光火中化作線條剛,硬、充滿英雄氣概的浮雕。

在阿蘭的戰術地圖上,有兩個顏色十分耀眼的地方,一處標記為傑布靈要塞,這裏是阿蘭信奉的傳統防禦線。而另一處地點,說真的,沒到過那裏的人根本不會知道多摩爾省西部的阿古裏多原始森林邊緣地區有一座泰坦皇室的古堡。

這座古堡名叫赫波霍普,從它的名字就能猜到他地來歷,赫波霍普也是莫瑞塞特王朝的一大皇姓。擁有這個姓氏的帝王是阿爾法皇系之前地統治者。

據說……建造城堡的赫波霍普一世陛下是要用這座極為女性化地城堡藏匿他的情婦,所以城堡的位置非常隱蔽,原始森林內遮天避日的枝葉在夏季可以完全讓城堡消失其間。而在冬季,灰白色的城堡就會與漫天大雪融為一體。

除了赫波霍普城堡。近衛軍統帥還為集結在這兒與傑布靈要塞地泰坦近衛軍進行了統一的戰鬥排序,按照軍部派發的作戰說明,集結于赫波霍普城堡附近地區的七個整編軍團隸屬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領導的第二攻擊集群。

“如果阿蘭真的打算像現在這麼幹……依我看,到時恐怕根本就沒咱們多少事情!”炮兵少將塔馮蘇霍伊子爵在親王殿下的軍前會議上始終是這副吊二郎當的樣子,他邊說邊從長桌上的餅乾盤裏揀起一塊松餅。然後旁若無人的大咬大嚼。

“你地火炮不是已經上船了嗎?你還賴在這兒幹嘛?”奧斯卡不耐煩地瞪著塔里。

塔里抬起那只斷去四指的右手。

“養傷!一到夏天這裏就癢得很!”

““哼……”坐席上的一位年輕地少將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是一個月沒摸到女人,所以那只爪子才會癢!”

奧斯卡帶頭笑了起來,他喜歡這個名叫魯利斯通的年輕人。據說若干年前,泰坦第二軍區的魯利斯通子爵還是一個小小的帶兵中尉,但到了教曆800年,確切說是今天,魯利斯通已經是二區總司令最器重地戰術參謀,奧斯卡將他帶在身邊就是希望魯利斯通那個經常打閃電的腦袋瓜兒能夠給自己帶來好運。

塔里聽說有人提到女人就立刻興奮起來。他狀似張牙舞爪地攤開手臂。

“有什麼辦法!少了指頭,我用右手是解決不了了。只好改用左手!可怎麼也不習慣!”

“哈哈哈哈哈哈……”第二攻擊集群的軍官們笑得更大聲了。

奧斯卡仍在笑,他不會抱怨會議場面的混亂,因為半個多月的相處已使他完全瞭解這些軍官的稟性。怪不得魯賓元帥在臨行時叮囑他要小心這些吃軟飯的東西,原來拱衛首都的第一、第二軍區供養了許多頭掛虛名的閒人。這些貴族子弟領著軍部的俸祿,卻從來沒在崗位上出過力,奧斯卡甚至懷疑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連開過鋒刃的刀劍都沒見過,這些傢伙聚在一起只知道聊女人、吹牛、打牌,再無聊的時候也就剩下賭了!而且賭得很大,親王殿下就見過有個倒楣的中校輸給塔里兩千金泰。

兩千金泰!乖乖……那是一戶普通市民十年的收入!

“不過……咱們是不是跑題了?”奧斯卡好言提醒這些軍中敗類。

畏于親王殿下在之前所展示出來的權威,一區和二區的兵痞們總算安靜下來,但仍有人在坐席後面交頭接耳地議論。

奧斯卡靠在擺著涼席的軟榻上,卷著衣袖,手裏還端著一杯酒。在這些傢伙面前,他也隨便起來。室內太熱,他就將軍靴甩到一邊,赤著腳,全是一副無賴的樣子。在記憶深處,奧斯卡覺得自己扮無賴最在行。

“魯利斯通……”率領第二攻擊集群的帝國親王幾乎是呻吟地招呼著他的參謀長。

“看在光明神的份兒上,在我沒睡著之前,趕快把銀髮老頭兒的進攻部署解說一遍……”

阿蘭對在場的軍人點了點頭,然後他便指了指戰術地圖上的黑色區域,這個區域位於肖伯河上的渡口與傑布靈要塞之間的地理中心。若是在白天出去轉一轉,你就會發現那裏要算一處異常優越的草場,是兩岸的牧民放馬的地方。

“這兒就是我們的預定戰場!”近衛軍統帥掃視了一遍軍人的目光,他看到的是對戰鬥的渴望。

“如果沒有意外……先留意一下,我說的意外包括兩方面,第一……阿蘭的劍鋒指向仍然停留在河對岸的侵略軍。

“荷茵蘭國王突然改變主意!放棄強渡河套,就地轉入防禦!這樣的話……就要換成我們去發動強攻,作戰部雖然制訂了類似的計畫。但進攻效果並不顯著。”

“第二……”阿蘭將劍鋒移向多摩爾省西部地區。

“在敵人強渡肖伯河之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領導地攻擊集群沒有按時抵達預定戰場。若是親王殿下無法搶佔布塞巴克渡口、截斷西方聯盟軍的退路,那麼敵人就會從我們的魚網中掙脫出身。”

“不能指望第二集群!”軍官佇列中突然響起這樣一個聲音。

“是啊!第二集群只有小白臉!”

“我們該讓親王殿下率領南方軍……”

“到此為止!”阿蘭突然叫停。軍官佇列立刻安靜下來。銀髮元帥連連揮手,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帝國第一第二軍區地整體作戰能力。

“但是……南方集團軍群要應付法蘭王國的動向,北方集團軍群要防備喜歡敲門地德意斯正規軍。所以……我們只能從中部軍區抽調兵力,不管第一第二軍區的戰場指揮官到底是不是男人。我們只能期盼奧斯涅親王的進攻行動能夠順利完成包圍網。”

泰坦第一攻擊集群的將校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們開始低聲議論,在某些角落甚至還爆發了爭執。這些軍官都不是盲從的呆子,他們都是有過實戰經驗地戰場一線指揮官,在他們看來,大決戰的前景可一點都不樂觀。

首先,也就是阿蘭所說的第一個意外!說真的,這個意外很可能成為現實!西方聯盟軍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他們對近衛軍集結起來的一個三十余萬人組成的龐大集群不會視而不見。即使荷茵蘭國王長著一顆豬腦袋也會在這個時候仔細想想。幹嘛要渡河去進攻蓄勢以待的敵人?

如果進攻失利,背後的河流不就成了他的致命傷?

然後。也就是阿蘭所說的第二個意外!說到這裏地軍官不僅紛紛搖頭,首都圈那些嗜好揮霍青春的貴族子弟始終把近衛軍視為“成長的搖籃”他們生下來就有一身地尊貴爵號。有的甚至擁有父母雙方同時過繼的頭銜。你想想,這些遊手好閒的尊貴少爺會像普通職員那樣上下班嗎?於是他們對政府部門地差使嗤之以鼻,對近衛軍的制服就比較感興趣。因為軍官的俸祿也很豐厚,再加上和平時期的軍人根本無事可幹。

所以毗距離首都最近的第一第二軍區就成了搖籃,軍隊惡棍、軍隊少爺的搖籃。或者說,這兩個軍區常年超編的司令部就是首都貴族圈的幼稚園。

那麼……光是想想就覺得擔心,幼稚園的少爺兵要上戰場,也許光明神都猜不到那些傢伙會怎麼幹!

說到最後,軍人終於拋出最擔心的問題。那就是泰坦近衛軍的歷史上從未在一處戰場遭遇過二十多萬人組成的敵軍主力集群!阿蘭元帥要用三十余萬人去殲滅對方的二十多萬人,這在理論和實際上都是西大陸未有先例的事情。

阿蘭將一切都看在眼裏,他知道近衛軍仍對即將來臨的大戰缺乏必勝的信念。

可現下的處境對於奧斯卡來說卻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他的部隊組織無力,缺乏鬥志,軍官階層多是貪生怕死之輩,連帶士兵也儘是一副倒楣相。沒人知道這位帝國親王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因為他對第二攻擊集群的日常工作置之不理,只知道按照作戰說明上的路線匆忙行軍。

在冗長的戰術解說結束之後,參加軍事例會的首都軍官有一大半都睡著了,剩下的也在半夢半醒之間。奧斯卡看看左右,幸好他還有繆拉和呂克西泰爾,要不然他還真不知道這一仗要怎麼打。

“是啊!這一仗要怎麼打?”阿蘭志得意滿地笑了起來,他對他的戰場指揮官們說。

“不知你們看沒看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在皇家軍事學院求學時的畢業論文?”

“奧斯涅元帥曾對大兵團作戰的集團隊形以及戰略戰術進行過深入細緻的分析,他提出一個很有見地的主張!”

幾名士兵又將一副巨大的戰術地圖掛到托架上。

阿蘭指了指地圖上顯示的那塊蜂巢狀的龐大陰影。

“按照奧斯涅元帥對大兵團主力決戰的構想,我們要將參加此次戰役的三十四支騎步軍團進行整編,三軍為一路縱隊!每路縱隊下轄兩個步兵軍、一個騎兵軍。也就是說,按照蜂巢的平面模型,我們要在預定戰場上排開十一路縱隊,按照戰鬥序列的次序發動集團衝鋒,而不是像從前那樣把一座座千人陣陸續投入戰場!”

“那麼……還有沒有問題?”奧斯卡敲響了桌面,不過他又補充一句。

“大家都醒醒!”

席位上的軍官們強自打起精神,他們信誓旦旦地向元帥賭咒發誓,就像這些打從娘胎出來就沒動過刀劍的傢伙各個都變成超人。

奧斯卡就聳了聳肩,這和他之前對衛國戰爭的設想完全不一樣。打量著面前這些一無是處的飯桶,第二攻擊集群的統帥只得說。

“散會……你們這群懶蟲!咱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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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4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七章

蘇里加爾少尉手持一把窄刃尖刀,站在卡封堡南側城牆最中心的位置上。他的旁邊,站著一個有些駝背的小徒弟。他面前的那個垛口,豎著一根光滑的松木杆,木杆上捆著那名滲透堡壘未遂的荷茵蘭軍官。

在蘇里加爾少尉後面,其實是城牆底下,泰坦近衛軍第十二軍區最後的五千余名士兵排成兩列方陣,方陣前隨意站著幾名將校,裏面有一個近衛軍上將,還有幾名已經看不出級別的校官。軍官和戰士們完全一個樣,五千副鎧甲破敗不堪,五千具刀槍閃著渾濁的冷光。

相同的只有軍人的面目,他們要觀看蘇里加爾少尉給敵人執行死刑。蘇里加爾少尉是十二軍區僅存的一名劊子手,當然,也是最棒的一個,他會給戰友帶來一次精彩的表演。

垛口牆外就是侵略者的陣營,不需要仔細聆聽就能感到密密麻麻的敵人發出的呼吸聲,這令紅頭髮的蘇里加爾少尉感到有些緊張,甚至還有幾分羞澀。不過他是一名久經刑場的儈子手,他知道該如何克制影響工作的不良情緒。比方說……不去看那些軍官和士兵的臉色,一門心思地研究眼前的罪犯就行了。

蘇里加爾少尉突然想起自己的導師的話。一個優秀的劊子手,站在行刑台前,眼睛裏就不應該再有活人;在他眼裏,只有一塊塊肌肉、一條條血管、一件件臟器和一根根骨頭。

經歷十多年的磨練,蘇里加爾少尉親手做過的活兒幾近千件,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健美地男性身體。這名荷茵蘭軍官光裸著上身。

胸肌發達,腹部平坦。蘇里加爾喜歡罪犯那頭耀眼的金髮和被日頭曬成古銅色的皮膚,尤其是這個傢伙地臉上。始終帶著譏諷的微笑,這令見慣哭天搶地等各種醜態地劊子手更加欣喜。

蘇里加爾在端詳戰爭罪犯。而俘虜也在端詳他。劊子手有點慚愧,因為他知道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沒有權利判罰一名戰俘,而且還判了一百刀。

城牆下麵,很遠的地方,侵略者的陣營裏蹲伏著五門銅炮。蘇里加爾回憶了一下。他記得就是這些銅炮打出的實心彈替換了導師的胸膛,他地導師直接從城牆上飛了出去,最後不知落在什麼地方。

“我還在等什麼?”蘇里加爾想。

晴空下,窄刃短刀晃了晃,帶起一片顫抖的陽光。劊子手的小徒弟大聲報數。

“第一刀!”

蘇里加爾手腕一抖,小刀子翻起好看的光弧,那片紮在刀尖上的肉像彈丸一樣嗖地飛了起來,飛到很高的地方,然後像鳥糞一樣啪的一聲粘在堡壘城牆的磚頭上。

劊子手聽到身後的士兵發出密緻的喘息。而敵人地陣營似乎也緊張起來,那幾門銅炮附近人影晃動,似乎炮手已經得到命令。

蘇里加爾停了下來。他打破了十幾年如一日的行刑慣例。這名軍隊劊子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又拿起總司令偷偷塞給他地軍用水壺猛灌了一口。他的臉孔突然滿布潮紅,看得出……水壺裏裝的是烈酒。

“去他媽的!管他呢!”蘇里加爾平靜了一下,他抖了抖手。尖刀上地血珠立刻就被甩落了。敵人的炮火絕對不會等到自己的第一百刀,蘇里加爾不想面對這個事實,雖然他見慣死亡,可並不代表他已厭倦塵世。不珍惜生命的亡命徒倒是很多,不怕死的劊子手卻很少很少。

“第二刀!” 蘇里加爾的小刀開始上下翻飛,他找到從前的感覺了,十天來的戰鬥令他習慣了大力劈砍,瘋狂喊叫,可一旦拿起這把小刀,他就是十二軍區的行刑官,是軍部最高法庭資格最老的劊子手。

“……第七刀……第八刀……第九刀……第十刀……”

不知從第幾刀開始,那名荷茵蘭軍官開始喊叫,這種叫聲就像人體被幾億隻蚊子同時叮咬。蘇里加爾像往常那樣,他並沒留意俘虜的表情,只是專注地打量刀口下落的方向。這是他最後一次表演劊子手的絕技,他知道,他必須做得盡善盡美。

敵人的陣營終於開始移動,其實接近城堡的只是那幾門銅炮。蘇里加爾的小徒弟驚恐地打量著堡壘外發生著的一切。他報數時的聲音瑟瑟發抖,可他就是不敢停下,因為他早已成為導師的一部分,甚至是行刑人的一部分,他的導師若是少了報數就會錯過完美的節奏。

終於!侵略者的炮火如期而至!

卡封堡南側城牆的中心位置在火光和爆鳴聲中劇烈顫抖,待硝煙散盡,木杆、死囚、劊子手、小徒弟,事件的主角都不見了,只有混合在一起的、堆積疊壓著的血肉。

“絞刑沒有創意、斷頭臺也不新鮮,沒有動手淩遲的劊子手不是合格的劊子手。”蘇里加爾最後這樣想。

“第二十九刀!”在炮火奏鳴的一瞬間,駝背小徒弟儘量挺起胸。

至於那個俘虜,泰坦近衛軍第十二軍區總司令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爬上破損不堪的城頭,他找了找。還好!那個荷茵蘭軍官還有一顆稍算完整的人頭。

近衛軍上將把毀去一邊臉孔的人頭拋到侵略者地腳下。

“有一個算一個!這就是你們的命運!”他向西方來的狗子憤怒地呼喊。

城牆一側,面目麻木地近衛軍戰士終於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他們將手中地刀槍指向天空。不過侵略者不甘示弱,龐大的集群在山腳下分裂,一座又一座方陣大力踩踏腳下的泰坦國土、緩緩接近已是強弩之末的目標。

彭西勒上將從長旗官手裏搶過自己的十二區軍旗。他很自豪,因為軍旗上有他最喜歡地犀牛角。要想獲得犀牛角。獵人就得拼命。要不然……在犀角發動憤怒的衝撞時,獵人的胸膛也會像草紙一樣單薄。

妥斯拉克就是一名獵人,他的家在布封堡附近。他習慣去幾公里外的河谷森林打獵,因為那裏人跡罕至,大自然製造了許多物種。有野兔、羚羊、狐狸、山豬,不過也有狗熊和叢林之王黑豹!

妥斯拉克是森林裏的常客,就像睡在樹洞草窩裏的老豹!這名經驗豐富的獵手常常都在想,若是讓林子裏的黑豹跟那些動不動就踢門的地方稅吏打交道會怎樣?估計老豹要是還想在森林呆下去地話就得為它那身黑絲絨一樣華麗的皮毛支付三個銀泰。

“真他媽的!這是什麼世道?”獵人咬了一口幹硬地麵包,酸楚的味覺令他蹙緊眉頭。

那些西方來的狗子趕走了地方稅吏!恩……這值得在星期天的禱告會上向地區教士說一說!妥斯拉克只念過鄉學,他父親掏不出中學地學費,結果這傢伙也樂得清閒,從十幾歲時就開始在森林裏討生活。對這樣一位元字母也不識幾個的獵人來說,是非曲直很簡單,誰能帶給他快樂。誰就是朋友。

西方來的狗子趕走了地方稅吏,這確實值得感激,可這些傢伙不該把鎮子裏的保安長吊死在樹上!也不該把鎮長的小女兒拖到馬房!

那位小姐叫什麼來著?妥斯拉克仔細想。可他就是記不起鎮長家的那位姑娘。不過獵人知道那是一個好姑娘。他對好姑娘的定義就是可以為一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付一個銀泰的姑娘。那個大眼睛細脖子的姑娘還對他說,以後若是遇到這種可愛的小動物千萬不要用弓箭……多好的姑娘!


妥斯拉克歎息了一聲,他的良知令嘴裏那塊幹麵包更加難以下嚥,在那位好姑娘被幾個醉熏熏的法蘭狗子拖出家門的時候他是應該做點什麼的!他有兩張硬弓、一張短弓。還有三把鋒利的殺豬刀!他是遠近聞名的獵手,他絕對可以為鎮長家的好姑娘做點什麼!可是……他那該死的婆娘跪在家門口,他那該死的婆娘還抱著兩個孩子,他的怒火無處發洩,只得呆呆地傾聽“好姑娘”的哭喊和呼救。

妥斯拉克將發酸的麵包吐到地上,他不敢面對鎮子裏的人,也不敢去看“好姑娘”的屍首。據說“好姑娘”被狗子們剝得精光,又擰斷了脖子。她的脖子又長又細,但也不是那麼容易折斷的。年輕的獵人掩住面孔,他連夜就從鎮子裏跑了出來,有狗子和好姑娘的地方他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妥斯拉克就是這麼簡單,他覺得“好姑娘”的死完全是自己的錯!

他還記得他曾無數次向“好姑娘”承諾,他會獵得一條黑豹,再讓家裏的婆娘給“好姑娘”做件圍脖。“好姑娘”的脖子又長又細,帶上華麗的豹皮圍脖再合適不過。

“要記得哦!一定要記得哦!”好姑娘邊說邊拋給獵人一個銀泰,她的音容異常生動,像在眼前一樣。妥斯拉克記得“好姑娘”的每一個眼神和動作,但他不敢再想。

叢林中透出微光,這裏連光線都是潮濕的,地衣眼著經年生長的高大灌木爬上樹梢,露出慘綠的顏色。前日的大雨令森林中遍佈泥潭,一些肉食動物就在泥潭邊守侯。再聰明的動物也有失足的時候!這是獵人的諺語,也是狩獵的規範。

妥斯拉克貓著腰,他把自己藏在一株大芭蕉後面,寬大蕉葉完全遮擋了獵人的身形,只在陽光觸及的某個角落露出一雙警惕兇悍的目光。

“艾爾巴!”這是妥斯拉克為眼下這片領地的主人取的名,艾爾巴是少數與他打過交道地黑豹之一,它在妥斯拉克身上留下三道永不消磨的爪痕。而妥斯拉克也給艾爾巴的脊背劃了一刀。就此,艾爾巴與妥斯拉克結了生死之仇,他們都在祈禱能夠在廣闊地原始森林裏遇見對方。

“海斯爾!”這是妥斯拉克為艾爾巴的妻子取地名字。它像丈夫一樣兇猛,但比脾氣暴躁的艾爾巴乖順一些。妥斯拉克遇到過海斯爾好幾次,但海斯爾只是對著空氣聞了聞,然後便帶這一身王后一般尊貴的亮麗皮毛默默走開了,它並不看好雄性之間的爭鬥,它生命中的大部分時光都在應付各種領地事務和仍在嗷嗷待哺地幼豹。

今天。妥斯拉克又遇到海斯爾,他是被一陣陣淒叫吸引來的。看看那些古騰,再聞聞空氣中濃郁的尿騷味,獵人強自打起精神,他知道叢林之王的巢穴就在眼前了。

精壯機警的海斯爾猛地抬起頭,它發現了芭蕉樹後的獵人,它很想撲上去警告一下冒失的入侵者,可它背上的傷痕已經完全開裂,它的血液在以洪水傾泄的速度流失著。

獵人走出藏身地地方,他像往常那樣搭弓上弦。箭矢直指正值壯年的母豹。不過現下的狀況有些古怪,妥斯拉克在黑豹地爪下存活下來並不是一件幸事,他很瞭解這種異常兇殘的掠食猛獸。海斯爾的狀態很糟糕,它一定遭遇了什麼!

果然!就在妥斯拉克看到地上的那灘血跡之後,一切都清楚了,海斯爾已經無法移動。不過它地利齒還叼著一隻死去的幼豹。獵人疑惑起來,殘殺幼子?這表明叢林之王已經無法保衛它的領地,這表明它們遭遇了更加兇猛的野獸。

“你怎麼了?”獵人向重傷的黑豹打招呼,海斯爾自然聽不懂,它已經歪倒在地,不過它仍在用憤怒的目光注視著入侵者。

巢穴裏唯一倖存下來的幼崽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母親身上以及兄弟姐妹的血腥氣令它很興奮,儘管它的母親手刃了子女,可它還是圍著母親不斷玩耍。對於它這種年紀的小豹來說,生命就是遊戲的一部分。

海斯爾大口的喘著氣,它知道自己就要離開了,它的視線在唯一的小兒子與獵人之間徘徊著,它似乎是在考慮,先解決哪一個。

妥斯拉克看到了豹身上的兇器,那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匕首手柄上鑲嵌著一枚軍徽,獵人小心地辨認,不是附近的近衛軍,是西邊來的狗子!

叢林中傳來斷斷續續的豹鳴,年輕的獵人毅然決然地收起弓箭,他向奄奄一息的海斯爾拍了拍胸口。

“我去救它!”

獵人說完便抿緊嘴巴,他為自己的勇氣感到詫異,更懷疑自己對從前的生死之敵抱持的是怎樣一種情緒。

遍體鱗傷的艾爾巴被圍在林地中心的開闊地,它很憤怒,但異常冷靜。身體不但遭受的創傷並未消減它的鬥志,它是叢林之王艾爾巴,即使是狡猾的妥斯拉克也不是它的對手,更別提眼前的這些三流貨色。

法蘭王國軍的狩獵小隊由一名喜好此道的男爵帶領,他們在入林不久便遇上巡視領地的海斯爾。

海斯爾的美麗令狗子們直吹口哨。雖然這頭母豹不能滿足雜種們的性欲,但它的皮毛卻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狗子們幾乎立刻就發動攻勢,結果海斯爾遭遇重創,盡在直到它的丈夫趕來助陣才倉皇退出戰場。

現在,艾爾巴的處境也不樂觀,狗子們擁有一個十人小隊,都配備了軍隊制式的手弩。艾爾巴的肩骨和臀部分別吃了一箭,它的行動越來越遲緩,它的狂吼在入侵者的眼中只是絕望地示威。

狗子們將叢林之王挑釁,並用長長的矛尖不斷戳刺艾爾巴的四肢,艾爾巴躲閃得十分艱苦,好幾次都險象環生,但它還是不願放棄,它是叢林的主人,即使是死也不能讓入侵者見到它臥倒在地,這是黑豹的名譽和為之奮鬥的尊嚴問題。

一支利箭突然出現在包圍圈裏,狗子們詫異地調轉頭,他們的男爵扶著脖子噴著血沫,下一刻這名打扮得色彩鮮豔的法蘭軍官就已摔倒在地。

突來的變故為艾爾巴帶來一線生機,可這頭畜生沒有逃跑,而是利嘯著撲向一名入侵者。呆愣著的入侵者被撲倒在地,艾爾巴瘋狂地撕扯對方地喉嚨,直到人體的碎骨卡住它的牙齒。

狗子們直到這時才清醒過來。他們怪叫著撲向同伴,但叢林中又透出一枚箭矢。強勁地鐵箭將一隻狗子射飛出去,不過餘下的狗子已經看清箭矢來襲地方向,三四個人向敵手藏身的地方沖了過去。

小鎮來的獵人不慌不忙的藏在大樹後,他的硬弓再一次張開,然後從大樹左邊閃身而出。“給好姑娘地!”一名敵人應聲倒地!妥斯拉克閃回樹後,再裝新箭,接著便由大樹右邊閃出。“給海斯爾!”又一名敵人哀叫著中箭。

年輕的獵手丟開長弓,他的殺豬刀擋開敵人的騎士劍,順勢一轉便在狗子的大腿上帶走一片血肉,餘下的那個傢伙反應不慢,他刺向獵人的左肋,可獵人急急轉身,這一劍刺在堅硬的箭囊上。獵人刀交反手,在轉身的時候借力一抹,狗子捂著脖頸跌出老遠。妥斯拉克踏住腿部中刀的那個傢伙,並從箭囊裏取出一支鐵箭刺入對方地眼睛。

艾爾巴怒吼終於化為哀嚎,一隻小狗用鐵矛刺中了它的腿窩,矛尖卡在骨頭的接縫上。艾爾巴在掙扎脫身地時候被矛尖劃開了骨髓。

叢林之王的生死之敵已經趕來了,殺豬刀俐落地劈斷敵人的長矛,並在一個起落之間帶起一蓬血雨!法蘭軍人並沒被眼前的景象嚇壞膽魄,他們群起而攻,但獵人地身手好得出奇,妥斯拉克利用從猛獸身上學來的技巧不斷閃躲,他的殺豬刀不是刺中狗子的心窩,就是劈開狗子的頭盔。

突然!妥斯拉克駭然回頭,他的後頸被溫熱的血液打濕了,不知為何,一直匍匐在地的艾爾巴攀上了他的後背。獵人的目光越過黑豹,他用猩紅的眼光打量著那個偷襲的雜種,小雜種驚慌失措,他的騎士劍卡在黑豹的身體裏,不過他逃跑時的速度倒也不慢,但妥斯拉克的硬弓更快,熟鐵箭矢帶起一道血箭,絕強的勁力令箭矢穿胸而過,遠遠地落在一株大樹上!一時間,沉寂的森林裏只能聽到箭尾顫動的聲音。

艾爾巴!”妥斯拉克驚異地抱著從前的生死之敵,他竟然從艾爾巴的目光中讀到關切的意思,不過更多的仍是繼續戰鬥的激情。

叢林之王在劇烈的喘息,它不認得獵人,只記得他的氣味。艾爾巴也很疑惑,上一次他們抱在一起是為了爭奪生存的權利,可是這一次呢?一切全亂套了!艾爾巴不喜歡獵人的氣味,但卻欽佩對方在戰鬥時的勇氣。

妥斯拉克就這樣抱著生死之敵……哦不,妥斯拉克就這樣抱著他的兄弟,直到它斷氣。獵人哽咽起來,就像剛剛得知“好姑娘”的死訊,不過兩件事的道理是一樣的,獵人的頭腦很簡單,他並不明白那些文人墨客不斷渲染的大道理,他只知道,誰與他共同抵禦來敵,誰就是他的兄弟。

後來,稍晚一些的時候,獵人將叢林之王夫婦合葬在它們的巢穴附近。這樣一來,它們的魂魄就可以繼續守護這方土地。在拼殺的現場附近,妥斯拉克發現了那只在母親口下僥倖得存的小黑豹,獵人身上有艾爾巴留下的強烈氣息,小黑豹誤以為這個高大的獵人就是它的父親,妥斯拉克也不介意,他在離開的時候就把小傢伙帶上了。

年輕的獵人沒有回家,他還是無法面對鎮裏人的目光和好姑娘的墳塚,他打量了一下森林裏的屍體,也許……發現這些人的狗子們會找他麻煩,看來……他得避一避。所以他打算先去渡口那邊碰碰運氣,可能還有去往對岸的渡船也說不定。

河對岸是這個國家的現實領土,獵人想到這裏就啐了一口。他很簡單,可也不喜歡這種說法,今天他和艾爾巴兄弟結果了十個入侵家園的狗雜種,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們都殺光呢?不過……還是先去渡口那邊避一避!

時間已經是傍晚了,肖伯河仍像往常那樣淡定,河水在夕陽下蕩漾火色的波紋,靜靜向下游流轉。這條大河寄託了兩岸人民所有的希冀,它是許多窮苦百姓的衣食之源,也是傳承數代地船工終身工作的地點。

遇到現下這樣的戰事。肖伯河地作用就更加明顯了,它是人們眼中的生命線,越過它就是生存;被它阻擋。就是死亡。一路逃難而來地泰坦人見慣了侵略者製造的苦難,肖伯河可能無法阻擋侵略者的步伐。但卻可以為那些留戀塵世的人提供一線生機。

布塞巴克渡口就在河流中游與下游地理分界點,兩岸的河谷異常壯麗,但繁忙地人群不會在這種時候領略難得的夏日光景。渡口忙碌了幾個月,近衛軍、躲避戰亂的人群、各種撤往後方的物資,這些東西加在一起的話可以排成十幾公里長的佇列。足夠渡口調度員數上一輩子。

白天的時候,大概是中午,通往渡口的國道陸續出現了幾支侵略軍的騷擾部隊,不過這些不速之客都被一隻不知從哪來的學生兵趕跑了。

於是這些外國人就變得很聰明,他們在遭遇抵抗之後便放棄試探,只是切斷了國道,將渡口地區封鎖起來,不過……據說這些傢伙在沿途任意射殺逃難地當地居民。

排除干擾渡口運做的一切,老布塞巴克仍算一名合格的漕運官員。

他是泰坦帝國歷史上唯一一位世襲漕運官,是第十一代布塞巴克渡口總調渡。他地祖先曾用最英勇的奮戰守衛今日的軍用口岸。於是泰坦皇帝就將渡口以布塞巴克這個姓氏命名。

不過……就目前看來,老布塞巴克是難以延續先祖的輝煌戰績了,他已經收到對岸發來地最後撤退指令。

整個渡口在老巴克發佈撤退令後便陷入徹底的混亂。難民互相推擠,他們要搭最後一艘渡船撤到帝國的實際控制區。燃燒著的篝火將這些落魄無助的嘴臉刻畫得異常清晰,他們的憤怒、他們絕望,他們為了渡船上的一個位置大打出手。他們為了走一步上船互相攀比。

勳爵要被排除在外,男爵要給子爵讓道,子爵要受伯爵奚落,而伯爵就用塞滿錢袋的肚楠衝撞守護渡船的小兵。泰坦貴族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謙虛守禮,他們大聲叫駡、瘋狂詛咒、或威脅或恐嚇地催逼附近的每一個人,直到一隊戰士將他們驅趕到遠離棧橋的地方。

潘尼蒂哥隆,阿斯根上尉擺脫了糾纏他的一名貴族,他向面色陰沉的老巴克致以軍禮。

“臭小子!少來這套!”老巴克擺了擺手,經過一整天的相處,他已對這名年輕軍人的伎倆瞭若指掌,不過老巴克還是說。

“這次又是誰?”

阿斯根上尉笑了起來。

“一位母親,帶著兩個孩子!那兩個孩子都很小,您可以把他們安置在傷患的床板下面。”

老巴克無奈地歎息一聲。

“叫孩子們過來!”

阿斯根上尉再次敬禮,他向自己的士兵揮了揮手,騎士學員就將那位面容枯槁的年輕母親從人群裏領了出來,不過他們在穿越近衛軍組成的人牆時卻遇到了麻煩,一名狀似瘋狂的貴族老爺用皮鞭抽打可憐的女人,並要脅她讓出船上的位置。

潘尼蒂哥隆的面孔冷了下來,他抓住那位老爺的鞭子,並用劍柄猛敲對方的腦袋。肥頭大耳的貴族立刻摔倒在地,不過他仍在叫駡,說什麼一個婊子和一群小雜種怎麼可以取代一位帝國伯爵的位置。潘尼有點不耐煩,他用長劍削去了這個傢伙的頭髮,結果這位伯爵便不敢出聲了。

“還有誰想要一位母親和這兩個孩子的位置?”預備役上尉向人群高聲呐喊。貴族躍躍欲試地湊了上來,但倒在地上的那個蠢貨令他們不敢言語。腰纏萬貫的商人被貴族落在後面,他們盡力睜大被金幣的光芒灼疼的小眼,偷偷將沉甸甸的錢袋塞給那位已成眾矢之的的母親。

“換換吧!咱們換換吧!”商人露出一副真誠的嘴臉,他們在銷售生命。

“很少嗎?再加一公斤?”

這位母親像被燙傷一樣丟開錢袋,她的目光落在人群的最後面,那裏是窮苦的貧民。侵略者毀掉了他們的家園,奪走了他們的一切,他們沒有顯赫的身份、沒有裝滿金幣的錢袋,有的只是滿腹的饑餓和滿眼的期盼。

“誰想要一位寡母和四個孩子地位置?”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但貧民地陣營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們眨著眼。用羡慕的目光盯著女人看。

“去吧……”一名獵戶打扮地壯漢突然對女人叫喊起來。

“光明神祝福你!”

“是啊……去吧!快去吧!”人群突然回應起來,而那位母親也已淚流滿面。

“謝謝!謝謝……”女人向四周不斷鞠躬。她知道自己和孩子們將是最後的乘客,而滯留在渡口的人則要面對毫無光彩的未知命運。

渡船離開棧橋的時候。人們都哭了,由貴族起頭。這些佩帶各種家徽地老爺就像指揮家一樣,用歇斯底里的表現控制痛哭的節奏和音量;然後是商人,這些人心疼的不是命,而是腰裏的金錢。他們害怕即將來臨的搶劫,那比奪走他們的性命更加可怕,其實說白了,那還不如要他們的命;最後……貧苦的百姓哭得最有道理,他們身無長物,只有廉價的性命,可這個時候,生命已經是餐盤上地血肉,儘管他們已經習慣任人魚肉,可絕望的心情仍要得到宣洩。

渡船搖搖擺擺。河水承載著它,漸漸駛往對岸。船上只有幾名水手,餘下的都是近衛軍地傷患。年輕的母親覺得該為自己的幸運付出一些。她便自願充任護士。受了傷的軍人很快就給年輕地寡婦起了綽號,他們習慣這樣。軍人叫她。“肖伯河上的巧克力糖塊兒”巧克力糖塊兒是那位預備役上尉塞給孩子們的,不過母親從孩子手裏奪了過來,她要用美味的糖果安撫那些快被痛楚折磨瘋了的傷患。

這個辦法很有效。甜美的味覺激醒戰士們的神經,他們便停止嘶喊、停止掙扎,心平氣和地品味這難得的陶醉。

母親的兩個小孩子就被安置在傷患的床板下面,女孩兒年紀大一些,膽子也不小!她伸出小手,接住那些從床板的縫隙中不斷低落的鮮血,然後在接滿的時候爬了出來,對上面的傷患說。

“叔叔!還給你!”

這名戰士自然很高興,他用僅存的一隻手臂撫摩小女孩兒的金髮,並說。

“謝謝……”

格拉斯勞爵士抱起了那個小男孩,這個小傢伙小到根本無法理解現實發生著的一切。作為一位著名的素描畫家,格拉斯勞用極富情感的筆觸快速描述了船艙中的一切。地板縫隙裏的血漿、被疼痛扭曲面孔的士兵、天真無邪的女孩兒、“巧克力糖塊兒”的奇效,畫家不斷地搜尋動人、熱情、精彩、壯烈的畫面,直到審美產生視覺疲勞,他才停下畫筆,發出滿足的歎息。

這位正當壯年的貴族紳士穿著一身筆挺的衣裝,靴子和手杖都很乾淨,他沒有家小,也看不出他有什麼急待救治的傷痕。附近的士兵都有點懷疑,這樣一個傢伙到底花了多少錢才被送上船?

格拉斯勞爵士知道自己會被誤會,但他並不在乎。他喜歡畫家這個公開身份,也熱愛他在秘密領域的工作。作為帝國軍事情報軍前敵測控中心第一分隊的行動長官,格拉斯勞的披風裏藏著敵人的兵力展示圖、靴子裏藏著無數偵察員最終確認的敵情、就連他的畫夾……小男孩兒專注地打量畫家的作品,他並不知道畫頁的背面寫滿針對戰況的第一手背景分析報告。

最後……小女孩兒叫阿亞娜,她會是泰坦帝國音樂史上最著名的女高音,她的歌聲會打動萬萬千千的泰坦戰士。

小男孩兒叫米德爾斯,他會是那位最受安魯大帝寵愛的宮廷畫師,留存于世的大帝晚年畫像有近三分之二都是他的作品。

至於孩子們的母親,我們知道她只是一位再平凡不過的女性。人們不會記得她的名字,但總會有一位傷殘或是受過重傷的老兵告訴你。“肖伯河上的巧克力糖塊兒”是這個世界上所有母親的代名詞,是祖國和神明的化身!

最後的最後……我們認識了格拉斯勞爵士、布塞巴克渡口的漕運官、簡單兇猛的獵人妥斯拉克,以及……數不盡的倒楣嘴臉,這些人都在此時此刻按照命運的腳本進行著精彩的表演。比方說,近衛軍預備役上尉潘尼蒂哥隆阿斯根。人們都知道這是一個好小夥子,這位前途無量的年輕軍人已經為他地命運選擇了一個句號。或者說……一個省略號。

總之,潘尼蒂哥隆在渡船遠離口岸的時候跳到棧橋上,他對人群高喊。

“有沒有當地人?有沒有人知道避開國道通往卡封堡的小徑?”

說實在地!頭腦簡單的獵人妥斯拉克確實遲疑了好一陣子,他來渡口是要避難。不是去卡封堡送死。那裏有十幾萬個狗雜種,他地殺豬刀要砍上半個月才能解決這十幾萬人。

潘尼蒂哥隆歎息了一聲,難道真要帶領餘下不多的學員突破侵略軍的封鎖?這樣根本趕不到卡封堡,他們在路上就會被殲滅。

妥斯拉克也不知是為什麼,他竟然要該死的站出來了。

“當兵的!我知道。我對附近地一草一木熟悉透了!”

“你會騎馬嗎?”預備役上尉興奮地拉扯著年輕的獵人。

“當然!”妥斯拉克懊惱地別開頭,他越說越恨,當兵的都是些流氓地痞,他不想幫這些傢伙,可就是這樣站出來了,這真是見鬼。

潘尼蒂哥隆帶著自己的騎士學員和頭腦簡單的獵人上路了,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攀談起來。妥斯拉克有點詫異,他看不出面前這個眼圈黑得像個無底洞的傢伙會是一位聖騎士,而潘尼也在看到獵人懷裏的那頭幼豹時肅然起敬,他對艾爾巴與海斯爾的故事極為動容。

“你身手這麼好。怎麼不去參軍?”

妥斯拉克聳了聳肩。

“好男不當兵!”

這句話令左近的騎士差點背過氣!

潘尼就皺起眉頭。

“這話誰說的?”

“我父親!”妥斯拉克回想起老獵人地教誨。

“我父親的屁股在軍隊裏沒少挨教官的大皮靴。”

“哈哈哈!”戰士們這才笑了起來。

“我們都是這樣!”

獵人將這隊不滿七百多人地騎士引入一處山谷,他選擇了一條最為隱秘的路徑。借著夕陽的微光,騎士們在一條深澗旁砍伐了幾株大樹。

又搭建了簡陋的渡橋。當騎士牽著馬匹度過懸崖地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轉過一處山彎,燃成一個大火爐的卡封堡就在不遠眼前。

“我們就在這道別吧!謝謝您的指引!”近衛軍上尉向年輕的獵人致以軍禮。

獵人的腦子很簡單,但他已經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人想要尋死。

“你們……你們瘋了?那裏都是西邊來的狗子!他們是你們的……呃……幾萬倍!”

“呵呵!沒有那麼多!”潘尼笑了起來,他看得出,獵人對算術不太在行。

妥斯拉克沒再說別的,他目送這些年紀輕輕、連鬍子都沒長的小騎士行入山林。年輕的獵人並不清楚這算怎麼一回事!他並不知道母語中有一個辭彙叫做捨生忘死,也不知道軍人的瘋狂和執著到底為了什麼,他只是覺得……若是這樣走了,就和當初面對“好姑娘”的呼救無動於衷是一個樣!他不忍看到艾爾巴夫婦的死難,難道就能看著幾百名學生兵去打一場必死無疑的戰爭?

妥斯拉克開始追,他在堡壘附近的一處臺地上截住了這隊年輕的騎士,騎士的隊伍確實該停下來了,他們已經與燃燒著的堡壘非常接近,侵略者的歡聲笑語就在臺地下面。

潘尼蒂哥隆並沒理會年輕獵人的嘮叨,他仔細端詳單孔望遠鏡中的呈像。首先入目的自然是城堡的火光,還有堡壘上面飄揚的軍旗,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十二軍區的犀角旗,而是荷茵蘭王國的白十字花軍旗。

預備役上尉厭惡地調轉望遠鏡。於是,他便看到成片的屍骸和城牆上豎滿的木樁,木樁上捆著一息尚存的近衛軍戰士,其中最顯眼的是一位被剝光了的軍人,該死的狗雜種將第十二軍區的軍旗縫了起來,像女人的裙子那樣套在一位近衛軍上將的下身。他們認為這樣就可以羞辱一位英雄嗎?

潘尼笑了!他看到渾身浴血的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不斷的大聲叫駡,還向每一個經過他身邊的敵人吐口水。

“喂!喂!”妥斯拉克抓緊這個小夥子的馬韁。

“年輕人!你到底想幹什麼?這不是跟狗子們決一死戰的時候!你們這群軍人難道沒有父母妻兒嗎?你們得為他們想想!難道他們註定要失去你們……”

“得了吧……”潘尼蒂哥隆嘲諷地打量著獵人。

“如果我們不這樣做……父母妻兒會和那些被捆在木樁上待人宰割的士兵一個樣。”

妥斯拉克啞口無言,他不明白,他只能簡單的認為,這是軍人的使命感在作祟。

“難道……軍人的使命就對你們那麼重要?你們知道那究竟意味著什麼嗎?”

預備役上尉搖了搖頭。

“什麼都不是!”

“可……也是一切!”一位與潘尼同樣年輕的小騎士接過話題,他率先放落面甲,然後他的戰友便奏響同樣的金屬聲。

潘尼蒂哥隆的手掌指向繁星炯炯的穹蒼,然後他的手臂猛然下落,平胸而舉。騎士的陣營終於開始全員運動,他們很快便把呆傻的獵人拋在身後。

馬匹在山梁上躍動,騎士的面甲完全遮蔽了年輕的面孔,我們只能看到戰士們的眼中映襯著壯烈的火光。

一名不甘忍受戰前平寂的騎士突然唱起軍歌,這聲清唱甚至勝過軍號的奏鳴。戰馬按著歌聲的節奏踢踏地面,像舞者一樣整齊。歌聲由快至慢,由遠及近!當衝鋒掀起的蹄音驚醒靜夜、在整個天地之間轟鳴的時候……

歌聲悠悠在唱……

在戰場上我們是年輕的近衛軍年輕的人兒吹響衝鋒的號角在鮮花盛開兒女情長的時節我們向侵犯祖國的敵人投去刀槍祖國母親,聽聽我們的呐喊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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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4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六章

“隱蔽……”

一聲淒厲的呼喊喚起人群的注意!就在眨眼之間,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翻滾著栽入城區。

巨石帶起的灰塵滿天飛揚,在砸毀一座建築的轟鳴過後是整個堡壘的寂靜,就像這位不怎麼討好的客人帶走了所有的生命。

彭西勒多涅尼斯撇開死命按住他的副官,這位軍區總司令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像個沒事人兒一樣大搖大擺地站了起來。他貓著腰爬上城頭,這要怪城下的那些狙擊手,也不知是哪里來的,箭法准的出奇。

近衛軍上將佝僂著背,他將一名戰士的屍體掀到一邊,垛口外就是密密麻麻的侵略軍。不過令彭西勒感到欣慰的是,敵人的幾部投石機已經停止運行,這表明他們也要休息。

老練的十二區司令很好地掩藏著自己的身形,不需要再觀察也能知道,投石機的靜止表明敵人的攻城部隊已經接近堡壘。

“又是五個千人隊!”望樓上的哨兵突然呐喊起來,但他的聲音似乎沒有得到堡壘的回應。

堡壘外響起敵人的腳步聲,隔著厚重的城牆,聽上去就像是一群急待吸血的蚊子,嗡嗡嚶嚶!

彭西勒•多涅尼斯將軍撕開了將校服的領口,露出濃密的胸毛,上面滿是血水和汗水。這位近衛軍上將四下看了看,他選中了一把利比利斯人打造的寬刃大劍,然後就把大劍的主人踢到一邊。

敵人開始攻頂了!首先是一聲呐喊,然後是所有野獸共同發出地聲音!侵略者將長長的扶梯搭在堡壘的垛口上。接著便響起嘿哈嘿哈地呼喊。

“會這樣叫喚的只能是荷茵蘭人!”彭西勒將軍想。

就在突入城頭地敵人快要攻頂的時候,近衛軍第十二軍區司令長官終於發出一聲類似獅吼的喊叫,他第一個鑽出城牆、閃出垛口。只是一劍便將剛剛冒出城牆的敵人削掉了腦袋。

終於,隱伏多時的近衛軍戰士紛紛沖出城牆上地藏兵洞。他們迅速進入阻擊位置,一個一個地把跳下扶梯的敵人送去見鬼。

伴隨交戰雙方的喊殺聲,血水和屍體不斷交疊,刀兵的呼嘯與駭人的慘叫響成一片,近衛軍戰士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招呼敵人。有的用刀劍、有的用石頭、更有被敵人鉗制住的戰士直接用擁抱,這一抱就能與敵人一塊栽下城頭。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就在城牆上的一處垛口失去守衛地時候,扛著荷茵蘭王國白底十字花軍旗的聖騎士躍上城頭,他的鎧甲光鮮亮麗,隱有黃金地光芒在流動。這名騎士劈開了幾名泰坦近衛軍士兵,然後便朝城下的侵略者炫耀似的揮舞那面軍旗。

彭西勒多涅尼斯不耐煩了!他的利比裏斯劍已經卷起鋒刃,於是他就換過一把巨大地斧頭。近衛軍上將在殘破的城牆上跳了幾跳,又劈翻數名敵人,最後才踩著敵人的屍首沖上那處垛口。

傻呼呼的荷茵蘭聖騎士還在揮舞那面軍旗。直到泰坦將軍的斧子劈入他的後背,城牆上的敵人都向簡章閃亮的彭西勒撲了過來,結果卻和一隊急沖而上的泰坦守軍撞在一起。於是絞殺戰繼續進行。

彭西勒在用斧頭劈翻搭在垛口的扶梯之後才稍稍喘了一口氣,他將那位聖騎士的屍體連同敵人的軍旗一塊兒從他的防禦陣地上拋了下去,臨走還不忘大聲啐一口,說句。

“呸!娘們勒奶子的東西!”

後來……還是沒人能夠說清楚是在什麼時候。總之來勢洶洶的敵人又向潮水那樣退了下去,城上城下到處都是屍體,被破碎的盾牌埋在下面,血水沿著城頭上的排水溝直接落在牆外,像瀑布一樣奔流不息。

“又是一天……”老將軍抹了一把灰黑的面孔,他頹然靠在垛口下面,身前身後都是他所熟悉的面孔,不過這些面孔已經沒有任何生息。

“還有出氣兒的嗎?”近衛軍第十二軍區總司令突然不耐煩了,他討厭這種戰事停歇時的寂靜。

如同一片廢墟的堡壘中陸續站起數位渾身浴血的近衛軍戰士,他們在“怪石林立”的堡壘城區搜尋著倖存者,直到聽見總司令的召喚才聚在一起。

“將軍!大家都好得不得了!”

“哈哈哈……看到你們這些小崽子真是太好了!”彭西勒突然開心地笑了起來,鬼知道這位已被圍困一個多星期的近衛軍上將哪來的心情。

卡封堡,這裏大概是泰坦近衛軍在布塞巴克渡口地區僅存的一個軍事據點。昨天,第十二軍區總司令還不太相信,因為他被告知敵人已經攻克了其餘的四座衛城,那裏有他的兩萬多名將士守衛著。可到了今天早晨,彭西勒將軍不得不相信了,因為敵人用投石機將他手下那幾位堡壘守備官的首級拋進城裏。

據說當時……將軍大哭了一場,結果這件事令身陷重圍的十二區戰士更加沮喪,於是將軍不得不出面解釋,他說那幾位軍官的首級裏面有個人……是他的小兒子。

戰士們又開朗起來,倒不是感動,也不是憐憫。這些普通的士兵只是覺得,將軍死了兒子,堡壘外面的傢伙就要倒楣。

事實似乎的確是這樣,堡壘外面的反坦聯盟軍在上午剛一交戰的時候就開始倒楣!先是一場大雨,荷茵蘭人那幾部僅存的小口徑火炮立刻變成啞巴,再接著……豪雨引發了一連串小規模的山體滑坡。卡封堡上的守兵親眼見到,一座不知是法蘭人還是利比裏斯人的千人隊隨著山體傾泄而下的泥水憑空消失了!

為了慶祝這件事,彭西勒將軍將城堡內最後的幾桶白蘭地分發下去,結果他的士兵又像吃了假藥一樣亢奮起來。大家都說光明神眷顧十二區。 圍繞城牆的爭奪持續了一整天,從大雨漫天進行至長虹貫日。巍峨聳立于山顛地卡封堡依然飄動著黃金獅子旗,儘管守衛這裏的駐軍已經十去七八,但倖存下來的將士仍用短暫的休息重組建制。

從前的軍變成現在的師、過去的師變成今天的團、當時的團變成瑚甲的大隊、中隊、甚至是小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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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封堡堅持抵抗長達九晝夜地近衛軍官兵仍在不斷填補破爛不堪的防禦工事,他們分工明確。組織嚴明。傷兵聚在堡壘的地下通道裏,利用有限地醫藥互相扶持;工兵分成若干小組,有的在揀取戰友屍身上尚且一用的箭矢,有的在拆毀堡壘裏地建築,尋取塊頭大的傢伙充作投石機的彈藥,最後……還有一部分工兵聚在一位校官那裏,他們在接受格鬥培訓。

似乎……整個堡壘都在運作,無聲無息的運作!城頭上的倖存者將敵人的屍首拋下城牆,將戰友的屍體收攏到一起,在附近搜集武器的戰士要用全力才能在犧牲者的手中奪走他們的刀槍。作為第十二軍區的軍官。要在他們中間找到手腳完整的傢伙並不容易,不過大家仍能一眼認出這些勇士,只要看看誰的嗓門最大、誰鎧甲上的裂口最多……那麼這傢伙絕對是個軍官。一定沒錯!

到了傍晚,倖存下來的刀斧手聚在城頭享用晚餐,他們用雨水打濕了的麥餅做算術,有些是第一批阻擊部隊的。但為數不多;還有一小隊屬於第二批,數量也很少;剩下的生面孔都是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的補充兵,十二區的老兵用“娃娃”來形容其中一些連最小號的頭盔都戴不住的傢伙。不過老兵也要承認,娃娃們的格鬥技巧倒也不含糊。

一問才知道,這些小傢伙是附近幾座騎士學院的學員,七年級到九年級的預備役全都在這兒了。

這麼說……這些小夥子在畢業的時候就會是上尉……最差也是少尉!老兵們感歎起來,他們抱怨是誰讓帝國未來的後備役軍官在這個時候上戰場?結果領頭的“娃娃”就聳了聳肩,他說導師們像難民一樣撤到河對岸去了,留下來的都是男人。

“難道騎士學院的導師都是娘們?”一位老兵瞪大眼睛。

小騎士就撓了撓頭。

“說出來你別不信,可事實的確是這樣!”

結果,年輕的戰士們就和滿嘴黃牙的老兵笑做一團。

“你叫什麼名字?”

小騎士豁然回頭,他立刻起身敬禮。

“報告司令,霍拉斯托克騎士學院聖騎士班預備役上尉潘尼蒂哥隆阿斯根向您……”

彭西勒多涅尼斯揮了揮手,他打斷了小騎士的話。

“阿斯根家族的莫休斯是你什麼人?”

附近的老兵都好奇地圍攏過來,他們在交頭接耳的議論,怪不得小傢伙打起仗來一點不輸成人!原來這個貌不驚人的預備役上尉出身大名鼎鼎的阿斯根家族,這個家族的世襲領地在格羅塔地區,是遠近聞名的騎士之鄉!

“莫休斯?”潘尼蒂哥隆上尉竟然想了想,最後他才垂頭說。

“那是家父!”

彭西勒又一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戰士,他在孩子身上一點都找不到那位父親的影子。

“你……像你母親……”

小傢伙驚喜地仰起頭。

“您認識我的母親?”

十二軍區總司令懊惱地灌了一口白蘭地。

“若不是當年跟你父親決鬥的時候多喝了兩杯,你母親就要改嫁啦……”

周圍的老兵猛地哄笑起來,連帶小戰士也不好意思地垂下腦袋。

“說這些幹嘛?”多涅尼斯上將突然揮了揮手,他轉向不明就裏的故人之子。

“我不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但是聽我地命令,立刻集合你的人!”

潘尼蒂哥隆馬上跑下城頭。他和他帶領的那些預備役騎士很快便在卡封堡地空地上集成一座零零散散的千人隊。

彭西勒面對這群面目青澀地小戰士詫異地撓了撓頭,他不明白自己的部隊怎麼會混進這麼多未成年的學生。

“我是第十二軍區司令長官!現在聽我的命令!”

學生們的隊伍發出立正時碰觸軍靴地整齊聲響。

“今晚入夜之後!潘尼蒂哥隆阿斯根上尉會帶領你們由堡壘北側那面撤離戰場。你們……”

“抗議……抗議……”

“都閉嘴!”彭西勒面對大聲抱怨的人群露出一副猙獰可怖的嘴臉,他知道這不是變作軟耳朵的時候。

“你們聽清楚了!這是第十二軍區總司令下達的最高戰場命令,你們不需要考慮其他,但必須服從!”

潘尼蒂哥隆湊近剛剛下達最高戰場命令的指揮官,他知道這位近衛軍上將既然已經下達這種命令。那麼事情就連一點轉圈的餘地都沒有了。

“您能告訴我……我們為什麼要撤離嗎?”

彭西勒深深地望向小戰士的眼睛,他知道這個小傢伙在未來會是一名優秀的軍官,但卻不是現在。

“你沒看到那些傷患嗎?趁那些西方來的狗子還沒有打開通往渡口地道路,你們要儘快護送他們抵達安全的對岸。”

“是將軍!”潘尼蒂哥隆向總司令立正敬禮,護送傷患嗎?他覺得這也是個重要的使命。

“我向遠天地神明起誓,您的全部傷患都會被送抵安全地帶。”

彭西勒點了點頭,他的聲勢已經弱了下來。

“解散吧小夥子們!祝你們好運!”

年輕的騎士隊伍解散了,有地戰士甚至在哭,圍攏過來的老兵紛紛勸慰這些勇敢的小傢伙。但情況並未得到好轉。這隊戰士散向城堡各處,或靠或坐地聚在一起,他們很快便停止議論。數日來的大戰令他們麻木,也令他們成為真正的軍人。這些孩子在幾個星期之前還在課堂學習騎士規範,而今天他們已是擊殺了無數敵人的堅強鬥士。

入夜了,侵略者的營地點燃了燈火。這些燈火圍繞著孤零零的城堡,聲勢撲天蓋地。

晚風送來屍首的惡臭和燒烤人體的氣味,尤其在堡門附近。好像是中午的時候,確切時間沒人說得准,侵略者派出一個敢死隊,這隊彪悍的武士推著沖車撞進堡壘大門,結果被火油燒成灰。

彭西勒將軍的口鼻裹著一塊破布,他組織人手修復了堡壘大門。其實大門已經毀了,近衛軍上將只是用碎石和木條將門洞堵死。

很明顯,反坦聯盟軍對他們遭遇到的頑強抵抗準備得並不充分,不過戰事的拖延多半是因為卡封堡易守難攻的地理位置。這座菱形堡壘是布塞巴克軍用口岸最後的防禦工事,距離渡口只有區區幾公里。從卡封堡的北牆向下望,除了懸崖就是口岸的火光。

在堡壘的正南方,泰坦近衛軍在附近的高地和山谷裏建造了另外四座衛城,但此時它們已經落入敵手,夜幕下的沖天大火已為它備好葬禮。

從西北國道一路走來,卡封堡是肖伯河谷地區的前哨站,就在高地盡頭,背後是落差近三十多米的懸崖,前面是一毛不長的碎石灘地。反坦聯盟軍始終都找不到適合攻頂的道路,所以他們在戰役最末才開始打這座碉堡的主意,可這一打就是一個多星期。

“所以……我們的進攻不能停下來!絕對不能停!”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陛下大聲向他的軍官嚷嚷著。不過他的軍官似乎都已習慣了這種噪音,大帳中的作戰參謀還在忙著繪圖,一眾高階將領仍像剛剛那樣呆站著,就好像他們的國王什麼在對空氣叫駡。

“我們的損失是多少?三萬人?還是五萬人?”盧塞七世舉著十根手指也算不清這筆賬,但他並不是白癡。

“可你們知道嗎?泰坦第十二軍區的剩餘軍力全都在那裏!只要吃掉他們,我們就徹底掌握了這片戰區!退!我們有險可守;進!渡口就在眼前!可我看到我的軍人都在遲疑!”

盧塞七世咽了口吐沫,然後又抿了一口咖啡。不管他地軍官聽進多少,最後他接著繼續……

這位正值壯年的一國之主在年輕的時候人稱風度翩翩美少年,在各國宮廷最討女人喜歡。但這傢伙地性格卻讓看透他的人厭煩之極。大部分人對這位荷茵蘭國王地評語是錙銖必較、心性高傲、蔑視一切、自我陶醉!儘管他那精緻的五官確實是副本錢,但這位自以為是的年輕君主卻碰上許多大人物都會遇到的事——婚姻不得意。

他的妻子是泰坦帝國地一位公主。從前的阿爾法三世陛下的大女兒,這位公主的相貌若算一般的話也就罷了,可偏偏還長了一張愛嘮叨的嘴巴,從早到晚,令荷茵蘭國王煩不勝煩。一聽說泰坦皇室引發迄今為止最嚴重的宮廷危機,盧塞七世就立刻告別妻子,以泰坦國婿的身份出兵討伐。

不過……軍人們可不會理解國王陛下的心思,他們背井離鄉發動侵略戰爭,而這場狀似前景空前的戰爭還被引入一個危險地境地。

“陛下!我們的軍隊需要休整!”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必須發言了,他怕身邊那些不耐煩的法蘭同行會突然跳起來刺他地國王幾劍。

“休整?我怎麼看不出來?”盧塞七世應該是帳幕裏最不耐煩的那個人,他在面對最為倚重的元帥時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拉梵蒂元帥垂頭喪氣地湊了過來,他必須得向國王說明繼續作戰的危險性

“我地陛下!正如您所說,開戰至今,我們的進攻已經造成自身五萬餘人的傷亡。尤其是目前的戰役,泰坦軍部一定向守備部隊下達了死命令!所以第十二軍區才擺開一副與城共存亡的架勢!這表明渡口對岸的近衛軍還沒有充分的準備,他們需要第十二軍區爭取寶貴的戰場時間!”

盧塞七世瞪大了眼睛。

“那你還等什麼?既然泰坦人還沒準備好!我們更應該繼續追加投入進攻的兵力!”

拉梵蒂小心地翻了一個白眼。

“我的陛下,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裏!我們並不知道對岸的近衛軍在準備什麼?如果他們在準備防禦,那麼很好。我們在半個月內就可以攻到傑布靈要塞!可是……如果泰坦近衛軍在準備反攻……您想想!我們若是倉促渡河的話就會陷入包圍!”

“我知道這種可能!”盧塞七世撇了撇嘴,他的確不是白癡。

“可我們在這休整就不會陷入包圍嗎?你別忘了!開戰至今,我們在深入泰坦境內二百多公里的今天才遇到像模像樣的抵抗!這裏只有近衛軍第十二軍區四萬多人的正規部隊,可近衛軍還有七十多萬人呢!這些人在幹什麼?看熱鬧嗎?”

拉梵蒂元帥啞口無言,他的國王說的沒錯,這個問題他也思考很久了。

“我想……近衛軍還在針對我們的攻勢進行調動,泰坦軍部的阿蘭元帥不會打沒把握的決戰,這是我們沒有遭遇強勢抵抗的根本原因!”

“對!對!”盧塞七世點了點頭。

“銀狐阿蘭不好對付!沒人知道他會幹什麼!所以……我們該聽聽情報部門的解釋!”

荷茵蘭國王突然向帳幕中的一個角落攤開手,一眾軍官這才注意到法蘭王國的情報專員席。據說……神話時代的冥王擁有一面名叫“阿拉貢”的魔鏡,這面鏡子可以穿越時空,到達遙遠的未知領域。而到了現在。“阿拉貢”已成為法蘭王國秘密行動力量的別名。

“根據都林來的情報顯示……泰坦近衛軍在七月上旬才能發動有效的反擊!”

“閣下是……”拉梵蒂元帥詫異地望了過去,他對這位突然發言的大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法蘭王國王室特派員、宮廷內務調查局軍事司……”

“好的好的!”拉梵蒂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他不喜歡與間諜打招呼。

“說說吧!你的情報值得確信嗎?難道你不認為這是泰坦人故意…六“不!”阿拉貢的情報專員也無禮地打斷了荷茵蘭元帥的發言。


“不存在那種事,這份情報是由阿拉貢隱藏在泰坦軍部地線人冒著生命危險傳送到戰場的,在這之後……我們對這份情報進行了細緻的背景分析。根據防線內側地泰坦軍力部署,以及都林軍部方面的戰事日程,我們相信泰坦人在七月上旬才有機會組織大規模地反攻。也就是說,泰坦人仍將傑布靈要塞作為防禦核心!”

拉梵蒂仍想繼續追問。可他的國王已經站了起來。盧塞七世搖頭晃腦地招呼在場的軍人。

“大家再加把勁兒!情報已經說明,泰坦近衛軍的準備並不充分!我們在搶渡肖伯河之後才會面對艱巨的大戰!”

拉梵蒂元帥沒做聲,他只在心裏輕輕搖頭,他想說地是……泰坦近衛軍在三四百年間以來一直嚴陣以待,根本不可能存在“準備不充分”那樣的事情!

夜深了。濃密的烏雲遮住星光,年長的老兵又開始抱怨,他們都說天要下雨,之後的抵抗會更加艱苦,不過彭西勒上將倒是挺高興,這個夜晚的能見度低得出奇,正適合他的孩子們安全撤離。

近衛軍戰士將城牆上的燈火盡數熄滅,只在北側的敵樓上燃起篝火,篝火將堡壘內壁映得通紅,無數人影在火光中忙碌。將士們在為死難的戰友挖掘屍坑。不過現下這塊空地已經是堡壘中唯一還能挖開地土地,其餘的地方都已填滿勇士的屍體。

隨軍牧師在屍體堆積而成地小山前唱起神明的頌歌,他還對遠天的神明說。

“如果不將屍體焚毀,三天之後我們都得病死!”

一直以來,神教禁止褻瀆屍身,但神明若是不能寬恕軍人的行為。那他就不是一位神明。

於是,隨軍牧師在禱告結束之後便對最高指揮官說。

“點火吧!萬能地神明原諒我們了!”

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朝死去的將士們投去火把,待屍山劇烈燃燒起來才緩緩致以軍禮。

堡壘中的士兵都在關注那捧高聳入天的巨大火苗,滾滾濃煙伴隨令人頭暈目眩的臭氣。不過卡封堡的守軍已經習慣了這種味道,他們像被催眠一樣專注地打量著火舌,他們期待洶湧的火舌會最終化為人形,變作共同浴血奮戰的戰友、變作同生共死的兄弟。

“好啦!你和你的人該動身啦!”司令官轉向一直追在他屁股後面的小戰士。

預備役上尉潘尼蒂哥隆連忙敬禮。

“報告將軍!能不能再等一會兒!我的人在幫忙加固城牆!”

彭西勒向城牆的方向望了一眼,他的孩子們在往殘破的城頭搬運土石。

“別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了!”近衛軍上將別開頭,他知道明天、或許是後天,卡封堡就會成為一處遺跡。

潘尼蒂哥隆上尉鍥而不捨地湊了上來。

“將軍,您只有兩個師都不到的編制啦!我可以完成任務,但您得讓我回來,我的人就是您的預備隊!”

彭西勒猛地揪住對方的衣領,但他的怒火在遭遇年輕人堅定的目光之後便立刻消散無形。

近衛軍上將落寂地甩開年輕人。

“別回來!一個都別回來!撤到對岸去!等戰爭結束了,好好完成你的學業,那時的帝國近衛軍會比現在更需要你!”

年輕的預備役上尉目光連閃,眼底好像有些潮濕,於是他連忙吸了幾口氣。

堡壘的北側城牆,探路的士兵已經回來了,近衛軍用托籃將戰友吊了上來,這名探路的戰士向十二區的司令長官報告說,抵達渡口的道路一切正常,於是彭西勒上將便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沒有多餘的廢話,年輕的預備役聖騎士潘尼蒂哥隆上尉用最標準的軍姿向送行的老軍人致敬,然後他便第一個躍下北牆,在鉤索放落三十多米後才安然抵達地面。

接下來是一隊負責警戒的小戰士,儘管他們都很年輕,但戰術動作倒也像模像樣。這些小傢伙在北牆下的深溝裏面組成幾隊小型阻擊陣,直到堡壘裏面傳來繼續前進的哨音。

十二軍區的傷患都被抬到北牆上,他們哭得像個淚人,死活不願離開,有的乾脆抱住戰友的大腿。像娘們一樣令人心煩意亂。彭西勒上將用馬鞭和靴子將這些婆婆媽媽地傢伙一個個地打翻在地,然後像往常那樣“斥他們,不過他的士兵不買賬。磨蹭半個小時也不見有人翻下城牆。最後,彭西勒將軍也哭了……他親自把一個重傷患抱放到吊籃上。

還向神明起誓,說戰事停歇的時候一定會去後方地醫院探望自己的戰士。戰士們似乎相信了將軍地話,他們依依不捨地與戰友告別,並帶走了許多戰友的家信。

預備役聖騎士潘尼蒂哥隆上尉帶領的學生兵點燃了火把,遠近幾座山頭的侵略軍都看到了。但這些懦弱的外國人就是不敢過來。年輕地預備騎士組織東倒西歪的隊伍向渡口撤退,直到他們燃起的燈火照亮河面的時候才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近衛軍第十二軍區總司令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走在他的城堡裏,他在進行軍旅生涯中最後一次閱兵。城堡中的衛士在總司令走過的時候紛紛起立,他們向這位勇敢的指揮官致以對待國王一般的敬禮。

彭西勒有些感慨,人生真是捉摸不定。幾年前他還是瑞爾方面西征集團軍群的總司令,他地部下走起路來聲勢震天,他的軍旗揮舞起來足以遮天避日。可是現在……近衛軍上將打量了一下他的士兵,第十二軍區地四個軍雖然全在這兒,但那只是兩個師還不到的建制。

將軍從懷裏掏出一份染滿血跡的牛皮紙,那是帝國最高軍部交給他的命令。

“近衛軍地將士們!注意啦!祖國不是命令你們去進攻、也不是命令你們去抵抗。而是命令你們去死!”

“真他媽的!”彭西勒啐了一口。

“阿蘭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他要是不把外面那些狗子都留在河套地區,老子就算下地獄了也不會放過他!”

城堡中突然響起清唱。一名百無聊賴的戰士唱起近衛軍軍歌,洪亮沙啞的歌聲很快便由更多的聲音附和起來。近衛軍上將把手裏的軍令撕成碎片,然後跟隨他的士兵一塊兒大吼!

我們是年輕的近衛軍來自祖國母親的胸懷在鮮花盛開兒女情長的時節我們躍上馬背、背井離鄉在戰場上我們是年輕的近衛軍年輕的人兒吹響衝鋒的號角在鮮花盛開兒女情長的時節我們向侵犯祖國的敵人投去刀槍祖國母親,聽聽我們的呐喊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這該死的軍歌從早到晚,沒有一刻停止過!恢弘雄壯的音量穿透天宇,穿透宮殿的高牆。阿萊尼斯從睡夢中驚醒,歌聲似乎消失了,這令她松了一口氣,即便是在夢裏她的耳根也難得清淨。

“哦天哪……”帝國皇儲突然瞥見臥床邊的人影。

“抱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摸了摸鼻子,他一直都在打量床上的美人。美人還是那樣美,只是……清瘦、憔悴、傷心。

聽到熟悉的話音,阿萊尼斯立刻打消呼叫衛兵的主意,她盯著男人看了一會兒,然後才徹底放鬆心神,不過她的面目馬上又緊張起來,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她突然發現經歷過無數風雨的帝國皇儲變得理屈詞窮。

“抱歉……我是說……這一切事情!”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妻子收攏了額前的亂髮,然後便伸手扶住美人的面孔。

阿萊尼斯想要躲閃,可又覺得自己不該那樣。她囁嚅地動了動嘴唇,卻又發現她根本沒有發出聲音。

奧斯卡發現了妻子的抵觸與尷尬,因為他的手已經感受到美人的僵硬。

“你知道……我沒有資格乞求你的原諒……我只是……”奧斯卡想了想,他也搞不清狀況,儘管他為今時今日的相遇編排了無數假想,可到頭來他卻發現自己的一切推演都是那麼蒼白、連他自己都厭惡非常。

帝國親王抽回手,他看到妻子也鬆開了緊蹙的眉頭,這令他感到落寂,他必須承認,他害怕阿萊尼斯的愛,更怕阿萊尼斯的恨。

“我在中午的時候就到了!”男人突然打起精神。

“那個時候你竟然睡了!我聽說最近你一直都是這樣,夜裏忙到很晚,白天昏昏沉沉。這可不行!”

奧斯卡望瞭望妻子的面孔,他讀不懂尼斯地眼光。

“哦啦……換個話題!你一定聽夠了這種抱怨!”男人狀似興奮地指了指身上的鎧甲和軍裝。

“很抱歉這樣說。可我還是向你道別!阿蘭元帥已經做好決戰的完全準備,他在傑布靈要塞指揮那個歷史上最龐大地騎步集群。呃……你知道了對不對?”

奧斯卡抿了抿嘴唇,他挖空心思想要再說些廢話。

“我在軍部只見到魯賓元帥,哦啦……老頭子還是那麼倔!堅持不與阿蘭合作,不過有他留在都林主持軍部也可以讓你放心。呃……這你也知道對不對?”

年輕的親王面對沒有任何表情地妻子只得撓了撓頭。

“我……我接受了軍部的戰場命令,我要率領紅虎和第一、第二軍區的主力部隊給阿蘭縫口袋。據說那個渡口易守難攻。我想到時會有一場硬仗!“

“然後……”奧斯卡突然猶豫起來,他盯著妻子的藍眼睛。

“我又去了孩子的墓地……”

阿萊尼斯猛地撇開頭,她不想聽到這個,她地丈夫也不該說起這些。

“抱歉!阿萊尼斯!我是說……一切的事情!”

“你道過歉了!”阿萊尼斯終於說話了,但她已經合身臥在床上,並拉緊被單,只將後背留給她的愛人。

奧斯卡無奈地望著妻子的背影,他的唇齒有些乾燥,腰骨也被馬上的長途賓士弄得異常酸痛。但他真正的痛楚是來自心靈,他從不曾體會傷情的確切含義。但阿萊尼斯瘦削的背影卻給他帶來無限的感傷。

難道真地只在失去之後才能體味擁有時的幸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靠在床上,他攬緊僵硬冰冷的妻子,並將他地嘴唇貼在妻子肩膀的肌膚上。

“阿萊尼斯啊阿萊尼斯!有沒有膽量再相信我一次?也許……我還是會令你感到痛楚。但那時的我已經身在天堂,當然……地獄也說不定!因為我騙了教庭!不久的將來,我地阿萊尼斯會加冕為泰坦女皇!不久的將來,我的阿萊尼斯會是許多寶寶的母親!”

“阿萊尼斯啊阿萊尼斯!睡吧。閉上眼睛。我們共同經歷的一切足以書寫一部傳奇,不過沒有什麼好擔心!再說你的擔心我都瞭解,比如……如果在我面前有ABCD四個答案,那麼我的阿萊尼斯永遠都是首選項!所以……閉上眼睛,直到泰坦光明門奏響凱歌,你一睜開眼,就會發現我在身旁。”

“阿萊尼斯啊阿萊尼斯!我不習慣把情愛掛在嘴上,也不習慣向人吐露心思。我知道這會讓愛我的人感到絕望,也知道這會讓愛我的人感到迷惘!你睡了嗎阿萊尼斯?如果你睡了,我就告訴你!阿萊尼斯,我愛你呵!阿萊尼斯!”

身後的溫熱在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的淚水染濕枕席的時候突然消失,接著是寢宮大門敞開後的光亮。阿萊尼斯的肩膀在輕輕顫抖,但她還是沒有動,她知道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那個男人仍在注視,並不是她的心腸堅硬如鐵,而是她的自尊促使她必須在感動與矜持相抵觸的時候選擇後者,選擇那莫名其妙的尊嚴。

寢宮的大門終於不甘地關閉了,黑暗又籠罩了孤苦的阿萊尼斯!不該是這樣!她猛的翻身!她的愛人已經離開了,她想問。

“這就是她要的?一座空蕩蕩的宮殿?一副冰冷的窗褥?一雙寫滿心疼的淚眼?”

公主翻過身便壓到了一束鮮花,阿萊尼斯驚詫地捧起花簇,那是丈夫送給她的水仙。

“奧斯卡……”阿萊尼斯發出一聲綿長的呼喚,她捧著花束躍下床榻,然後飛奔至宮門。

“奧斯卡!”公主的呼喚在寂靜的宮殿中回蕩,她光著腳,深情地打量丈夫可能出現地每一條走廊。

“奧斯卡走了嗎?”阿萊尼斯有些感傷,但她還是不甘心,她在宮殿裏奔走,直到夏夜的晚風將她送出宮門。

光著腳的公主奔上王者之路,都林剛下過雨,大理石勾勒出的地面透著雨水的冰涼。

“奧斯卡……奧斯卡……”阿萊尼斯仍在呼喚,可眼前的情景令她絕望。

近衛軍士兵在美麗的儲君面前排成望不到邊的佇列,即將奔赴戰場的帝國軍人挺著胸膛,踏著整齊的步伐,沿著恢弘的王者之路走向遠方。

公主在軍人佇列旁邊停了下來,她打量著每一個經過身邊的士兵,她的士兵身披一式的鎧甲,似乎連面目都是一個樣!

“奧斯卡……奧斯卡……”女人的歡呼在萬眾踏步組成的音量裏面顯得那樣的淒涼。帝國軍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這名女子,他們並不認得這名光著腳、捧著花束的女子就是他們為之奮戰的物件,不過軍人只清楚一點,就是這個女子一定很愛那個名叫奧斯卡的男人。

這個叫奧斯卡的男人真幸運……

“阿萊尼斯!”

無數軍人組成的佇列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阿萊尼斯欣喜地望了過去,可她看到的只是盾牌和鎧甲組成的海洋,不過海洋中心的一個角落正有一個旋渦在向四周擴散!

“奧斯卡!”阿萊尼斯歡叫一聲,她沖入近衛軍的佇列,向著旋渦中心狂奔。

奧斯卡推開眼前的人,踢走旁邊的人,他看到了他的妻子,光明神在上!他看到了他的阿萊尼斯!

“奧斯卡!”

“阿萊尼斯!”

越過鎧甲形成的波浪,翻越刀槍圍成的海洋,相愛的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阿萊尼斯投身於一個炙熱的懷抱,那是丈夫的鎧甲和心臟在燃燒;奧斯卡觸摸到一具流光異彩的胴體,那是妻子的熱忱和諒解在煥發光芒。

阿萊尼斯哭了,即使她的丈夫擁有ABCD那又怎樣?至少是現在……

他說過的,她是他的首選項!奧斯卡激動得忘乎所以,即使他對她的愛出於內疚、出於憐惜又怎樣?他愛她,這是光明神也得承認的真相!

軍人的海洋仍在向同一個方向靜靜地流轉,可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愛人卻已劈開波浪。鋼鐵洋流在他們身旁環繞,整座海洋爆發的音量似乎在為年輕的愛侶而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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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4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五章

教曆800年,四五月間,這大概是第一次泰坦衛國戰爭的頭一年,也是最初的、最難熬的一段時期。駐守在這個大帝國西部疆土上的近衛軍只是不停地撤退,他們撤離城市、撤離村鎮、撤離堡壘,將一片黑暗留給侵略者和堅強地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泰坦子民。西方來的“下等人”在半個月的時間內突入泰坦西疆二百多公里。

他們燃起的燈火遍佈整個佔領區,令路過的泰坦人望而生畏。

在一些民眾聚居的市鎮,不願屈服的神聖子民用徹夜的黑暗迎接侵略者。黑暗把一排排房屋變成了小村舍,把千篇一律的大街變成細心人要手持火把走路的鄉間小道,有時在這樣的情況下,最沉悶的街道也儼如一溜憧憧鬼影。

這時候,只有來往穿梭的軍隊郵差,提著一盞燈籠,像塔樓一樣引人注目。郵差懷揣這支或是那支部隊的信件,在泰坦的國土上飛奔。

他的馬速度很快,夜風撕裂燈火。讓這名孤單地騎士像尋覓天堂的魂魄一般上下飄動。郵差披著星光,好像他是黑夜這片無助的區域中唯一地生還者。

我們可以在漢密爾頓宮的地圖壁畫上看到,由帝國西方去往內地地國道並不多。確切一點說,連那些連接市鎮和鄉村的小路都不算的話國道只有三條。一條由近衛軍第十三軍區的邊境兵站開始。經過薩維西省全境,在首府路德維林轉向西南方的首都特區;另外一條在西方集團軍群駐守地防線最南端,經過羅芬納爾省,沿著佐蘭加沙濕地的邊緣轉向東北方向的多摩爾省,最後經由多摩爾加方向進入首都區。

最後。謝天謝地!西方反坦聯盟軍的主力部隊選擇了這條吃力不討好的道路。他們在突破薩維西省的邊境防線之後繼續向東北行軍,在五月上旬佔據修內爾城。修內爾是一座修道院盛行的宗教城市,同時它也是最後一條西部國道的起點。在這條國道的中段坐落著堅固的傑布靈要塞,不過,要抵達這座要塞地話還要穿越肖伯河上的一個渡口。

“但是……不要小看這個渡口!”反坦聯盟軍中的一位高階將校發言了。

“泰坦人在渡口附近地河谷地區還有周圍的高地上建造了五座陵堡!”

“梵蒂,你擔心了?”盧塞七世國王睜開惺忪的睡眼,他面戴微笑,並用一種促狹的眼光打量著他地武裝部隊最高司令官。

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是個地道的荷茵蘭人,留著荷茵蘭貴族慣常擁有的一臉濃密的黃鬍子。不過拉梵蒂元帥的面色可是一點都不樂觀。

他那精心保養的面容上帶著焦慮的神情。

“我的陛下!如果我們只有80幾個師,三十余萬人,我想我們還是適可而止!”

盧塞七世聳了聳肩。

“那麼請您告訴我,什麼才是適可而止?到哪里才算適可而止?”

荷茵蘭元帥啞口不語,他的國王說得沒錯!真正的適可而止是在談判桌上才會發生的事情,反坦聯盟既然已經攻入泰坦的國土。那麼除了與堅強倔強的泰坦人分出勝負,估計再沒其他的辦法,可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勝負還是未知數!

不過……拉梵蒂穆廖爾塞元帥是西方王國中倍受矚目的軍事家,他的著作一直被各國軍事學院引為教材,所以!在這位元帥看來,勝負還是未知數這種說法充其量只是一種委婉的官方詞令,如果讓他說實話或是做點實事,他會告訴他的國王在仍未遭遇泰坦人的反攻集群之前趕快回家。

但是……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並不是真正參與戰爭的軍人能夠左右得了的。拉梵蒂並沒對他的國王說實話,他也選擇了一種委婉的詞令,就像剛剛!他對他的國王說,泰坦近衛軍在渡口附近建造了五座陵堡。言外之意就是——聯盟軍沒把握攻佔這些重要的軍事據點。

“所以……我們只能將中央集群散開,圍繞渡口,建立五個突出部!”來自法蘭王國軍的龐蒂埃貢瓦日上將向荷茵蘭國王攤開了肖伯河極其附近地區的戰術地圖。

“那樣的話……我們的兵力會不會太過分散?”

拉梵蒂望瞭望黑眼睛的法蘭將軍,又望瞭望他的國王,最後他只得苦惱地歎息了一聲。

“我的陛下,就目前的情況看……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

盧塞七世點了點頭,他沖著聯盟軍的兩位最高指揮官攤開手。

“先生們,雖然泰坦人經營西部防線已經有三四百年的歷史,但在我看來,他們的防線還是存在這樣或那樣的漏洞!比方說這個連通傑布靈要塞的渡口。若是我的話,我會將傑布靈要塞建在渡口上,而不是深入肖伯河谷的中下游地區,那樣會給來犯的敵人展開兵力的戰略空間,對泰坦一點好處都沒有!”

拉梵蒂點了點頭,但他在心裏卻搖了搖頭。他的國王並不是一位軍事家,他的國王習慣用自以為是或一種自戀的眼光看待問題。就拿連通傑布靈要塞的這個渡口來說,如果拉梵蒂猜得沒錯,那麼渡口和傑布靈要塞之間留空的這段戰略空間應是泰坦人佈置的一個巨大地陷阱!再確切一點,那裏是一個經營了四百年、完善了四百年的戰略陷阱。

渡口極其附近地區的五座陵堡壘是這個陷阱用以吸引敵人、牽制敵人地誘餌,在敵人啃食狀似味美多汁的誘餌時。位列戰陣後方地泰坦近衛軍會向傑布靈要塞前線追加數以萬計的援兵。一旦敵人突破肖伯河,那麼要塞與渡口之間的大平原就是最理想的決戰場所,到時候……在渡口周邊地區磨損了意志消亡了一部分有生力量的聯軍主力根本沒辦法抵擋泰坦人地反攻集群。如果決戰失利……很難想像深入肖伯河中下游地區的聯盟軍還能不能回到渡口。那時的河流將是無數異國士兵的葬身之地。

拉梵蒂想了想,作為一位元帥。他有必要提醒高高在上的主宰者,可這位主宰者偏偏是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拉梵蒂狀似聚精會神地打量著一旁滔滔不絕的龐蒂埃貢瓦日上將,他知道這傢伙也是一個聰明人,可聰明的軍人不該遇上長就一臉倒楣相的君主,為什麼自己不是威典國王的部下?荷茵蘭元帥竟然這樣想。如果他的主宰者是裏約裏耶姆一世陛下,那麼日子一定過得比現在舒坦多了。

“郵差到了!”一名通訊官在門口發出呼叫,室內地軍人立刻仰起昏昏欲睡的額頭。

聯盟軍前敵總指揮龐蒂埃上將接過了信使遞上來的軍報,他將紅色地信封向荷茵蘭國王示意了一下,盧塞七世謙讓地擺了擺手。龐蒂埃上將便自行拆開信封、取出信件。


呵呵!我們的前鋒已經看到渡口地區的燈火!”法蘭將軍向坐滿一室的軍人微笑起來。

似乎……在場地人都松了一口氣,不過荷茵蘭元帥卻皺緊了眉頭。

“有這麼快嗎?”

“這沒什麼不好!”盧塞七世欣喜地接過軍報。

“我們的軍人等不及了!我很高興看到這一切!”

拉梵蒂元帥未置一詞,在他看來,一片大好的前鋒進軍形勢有一多半都是泰坦人的功勞。這封軍報只能說明……等不及的人應是泰坦近衛軍!

這是800年5月17日深夜發生的事情。修內爾城只有侵略者才會在半夜上街遊蕩。這座城市位於敵戰區的地理中心,四方的老百姓即使在這樣的夜晚也能看到聖魯依斯修道院塔樓上的燈火。

聖魯依斯修道院的火光!說實話。聖魯依斯修道院原本是沒有光火的,這是敵人為了拱衛漆黑的城市設立的軍事設施。來自西方的下等人在修道院的尖頂塔樓上樹立了三塊明晃晃的銅板,又在樓內燃起篝火。

利用銅板折光照明。昏黃的火光只能照亮城市的一部分,人們在最初見到這一切的時候頗有些大驚小怪,因為虔誠的泰坦信徒誤以為瞧見了神通廣大的空中魔王,光亮憑藉黑暗的羽翼。隨著長長光柱的末梢,在繁星之間行進。

氣派非凡的聖魯依斯修道院被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立為戰場指揮部,這裏集中著侵略者的各部長官。當塔樓上的衛兵調轉黃銅折板照亮修道院大門的時候,一隊騎士策馬而出,他們沖入漆黑的城市,沿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國道奔向前線。

相信再過不久,反坦聯盟指揮部的作戰命令就會送達前線,那個時候,三十萬人的主力集群就會在長達二十多公里的河谷鋒線地區形成五個突出部。而接下來,泰坦人守衛渡口的五座堡壘就會相繼遭殃。

“也許……我們的堡壘會在敵人的進攻中毀於一旦!”泰坦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面色不郁地打量著坐在首位上的銀狐阿蘭。

近衛軍統帥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只說了半句話的老朋友,他就知道魯賓不會將事情挑明。

按照銀狐的思路,魯賓大概會說,為了完成殲滅敵人的戰爭部署,犧牲四五座經營多年的堅固堡壘完全得不償失。但……魯賓斯普亞留斯就是這樣,他是一個純粹的軍人,他思考問題的方式同樣單純,僅就這次衛國戰爭來說,光從軍事角度進行考量是遠遠不夠的。在阿蘭看來,泰坦的立場不應是驅敵於國門之外,而應是令侵略者有來無回!所以……基於這個方針,他打算犧牲布塞巴克渡口周邊的五座軍事據點。

同時還包括駐守在那裏的四萬名近衛軍官兵。

面對總參謀長地提問,偌大的作戰室陷入令人難堪的寂靜。這座決定帝國命運地圓頂屋宇燃著燈火,軍事地圖和各種檔散落在四處散落。似乎作戰部的參謀仍未打算進行整理。

“那是帝國第十二軍區全部地守備力量!”魯賓元帥加重了語氣。

“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已經沒有留空的機動部隊。他按照軍部的指示將所有兵員全部集中到布塞巴克渡口極其附近地區,如果他們遭遇圍攻,我相信第十二軍區沒有幾個人能安然撤到對岸。”

“誰說他們要撤到對岸?”馮休依特阿蘭元帥冷冷地笑了一聲。

“他們會戰至最後一人。”

作戰室又陷入寂靜,似乎只能聽到泰坦軍人的喘息。按照近衛軍統帥的說法。布塞巴克渡口極其附近地區將是第十二軍區四萬名軍兵地埋骨之地,恐怕沒人能接受這種言辭,因為它涉及到無數人的生命。

“抱歉,阿蘭!我不會在作戰書上簽字的!”近衛軍總參謀長不耐煩地站了起來,他朝面目可憎的銀狐投去輕蔑地一瞥。

“我們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種戰術達到消滅敵人的目的,這種犧牲我不能接受!再說……你敢肯定聯盟軍會搶渡肖伯河嗎?如果他們沒有渡河,而是選擇圍繞渡口就地防禦,到時你該怎麼辦?”

“呵呵!”阿蘭又冷笑起來。

“到時他們仍會陷入包圍!除去第十二軍區,西方集團軍群剩餘的八萬餘人以及瓦倫要塞方面的增援部隊都不是擺設。”

“那為什麼還要放棄彭西勒將軍的部隊?”魯賓元帥惱火地扶住桌面。他覺得此時的阿蘭多少都有些不可理喻。

“因為河谷地區四通八達,聯盟軍會從中脫身也說不定。”阿蘭又打量了一下戰術地圖,他知道老朋友地倔強就像他那中規中矩的戰術一樣出名。所以他並不打算說服近衛軍總參謀長,他只是為眼前的犧牲堆砌所有合理地解釋。

“看來……我們的意見無法統一……”近衛軍總參謀長打量了一下包括阿蘭在內的作戰部同僚,他孤身一人離席而去。

銀狐阿蘭搖了搖頭,他的心情算不上開朗。可又總有一些雀躍。

作為泰坦帝國地軍事統帥,在遭遇敵人大規模的入侵時,他感到亢奮至極!

狀似興奮的銀狐面孔

潮紅,他的幕僚班底和大量的作戰參謀都在觀望這位統帥的臉色,估計人們只能看到激戰的渴望和老元帥燃燒著心胸。

“給第十二軍區司令長官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下命令吧!”

一位元通訊官和一名書記官立刻迎了上來。

“告訴他……死戰不退!”阿蘭平靜地下達了這項戰場指令。

書記官準確地記錄了最高統帥的話,但他最後還是猶豫地停了下來。

“元帥閣下,沒有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的署名,這項戰場命令……”

“我知道我知道!”阿蘭擺了擺手。

“沒有他的署名這項戰場命令就不成立,所以……你要把它送去漢密爾頓宮,我們的最高執政會做出正確的判斷!”

“是元帥!”

阿蘭點了點頭,儘管他對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並不十分瞭解,可他就是知道,這位即將登臨帝位的公主殿下與自己是一類人,他們都不在乎犧牲,只在乎犧牲能夠帶來的實際效益。

所以……從泰坦帝國這個龐大巨人的精神層面進行分析,阿萊尼斯從一開始就接受了銀狐阿蘭的主意。雖然她對近衛軍第十二軍區即將做出的重大犧牲感到內疚,但那也只是發自內心的抱歉而已。

漢密爾頓宮還在沉睡,燈火依稀,可內裏行走的貴族和軍官卻精神奕奕。泰坦帝國的年輕主宰者在淩晨的時候用了些夜宵,美麗的公主邀請了許多在她的宮廷中輪職的大人。

皇室餐飲仍然保持著高絕的水準,宮廷廚師為大病初愈的最高執政準備了豐盛的晚宴,雖然淩晨舉行的宴會多少都有些離譜,可遭逢大難的泰坦貴族並不在乎這層字面意思。他們遇到了戰爭,戰爭可以使人喪失一切感知。除了饑餓和恐懼。

阿萊尼斯胃口很好,她對宮廷廚師開玩笑,說自己能夠對付一隻大鵝。結果廚師真地為她準備了一隻口味清淡的燒鵝,可這位公主殿下在見到燒鵝的時候已經失去了興趣。她草草結束夜宵,而燒鵝也只是斷去一隻翅膀而已。

陪同公主殿下分享夜宴地貴族多半都是政府各部的輪值大臣,他們是首都貴族圈中最精明地一群人,而精明的人就不會在餐會之後的休閒時光談論前線的戰事。似乎……公主殿下也是如此,她曾經花費很大的力氣琢磨軍部派發地戰術地圖。可她在十幾位幕僚官的協助下才搞懂地圖上那些線條和紅色箭頭標記的確切含義。

阿萊尼斯得承認,她對軍事一竅不通,她所知曉的一些軍事術語還是在她丈夫的那些騎士閒談的時候聽來的。所以……她習慣從非軍事角度考慮問題,而阿蘭正是把握到她的這種心思。

在接見來自首都最高軍部的通訊官時,阿萊尼斯對那份揚揚千言的作戰計畫只留意到幾個詞,意思大概是從根本上排除西方王國聯盟尋求和解與妥協地動機。

那麼就是說,阿蘭的這種戰術可以徹底解決問題!阿萊尼斯相信阿蘭,這是她的父皇交代過地,記得阿爾法三世曾經說過,阿蘭屬於那種忠烈一般的軍人。不過阿萊尼斯對她的近衛軍統帥仍然有些怨隙。這種怨隙主要來自帝國軍事情報局關於陽,南方遇襲事件的調查報告以及之後地背景分析。

儘管她的丈夫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在提起多年前那樁公案的時候並未說到阿蘭的名字,但阿萊尼斯卻記得,早在791年剛剛遭遇襲擊的時候她就懷疑過阿蘭元帥。雖然很多假像都令她排除了這種可能,可是現在想想,她能猜到阿蘭的原因並不難以理解,因為她與近衛軍統帥是一類人。他們在某些事情上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默契。

就像現在,針對肖伯河渡口地區的作戰計畫上沒有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的簽名,阿萊尼斯立刻就明白了軍部發生過的事情。但是……她並未過於明顯地偏袒阿蘭,而是在這份作戰計畫的最末頁補充了一句評語。

“發回總參謀部重議,爭取作戰意圖達成統一。”

帝國公主是這樣說的,估計魯賓元帥若是不傻,他就一定會知道主宰者的措辭包含了怎樣的意義。所謂“爭取作戰意圖達成統一”其實就是變相地要求總參謀長作出讓步,因為魯賓的戰術觀點根本就與阿蘭的選擇背道而弛,雙方絕對無法達成一致。

其實……阿萊尼斯這樣做也不算太高明,她只是在表面上緩解了軍人的意志衝突。作為帝國現下的主宰者,她已經很出色了,對外對內都是如此。

“我丈夫到什麼地方了?”在快要就寢的時候,帝國公主抓住了軍情局的情報分析處長。

默茨海爾德庫西特數了數日子。

“親王殿下在上個星期發回的通報說……他已經從安納托利亞回歸水仙領地。”

阿萊尼斯聳了聳肩,她有些惱火,本來她並不打算向任何人提及心中的期待和那些被很好地掩飾起來的焦慮,可她最後還是沒有很好地把持自己的心意。

“這麼說……他在一個月後就能抵達都林、或是……南方集團軍群?”

“是的殿下!”默茨海爾點了點頭。

“不過……親王殿下一定會先到都林,然後就看軍部的戰事安排了!”

阿萊尼斯未置一詞,但敏銳的情報分析處長已經注意到帝國公主的神態有過一絲輕鬆的變化。

然後,阿萊尼斯睡下了,似乎會有一夜好夢,不過誰知道呢?她和她的丈夫還未見面,我們並不清楚兩人之間還埋藏了多少真正的情誼。

教曆800年5月17日清晨,這個時間,作戰雙方似乎都已完成作戰部署了。泰坦大地剛剛下過雨,雨水連綿,直到午後才見天空放晴。

陽光明媚,雲朵亮麗,逶迤伸展到遠方的阿卑西斯腹地以及山脈巍峨群峰的景致全部呈現在眼前。谷地靜悄悄地。散落其中的農舍並不集成村落,而是三兩簇聚,要不就是孤零零的。掩埋在山腰地果樹叢裏。

農舍的住戶從來都是彬彬有禮,即使一位帝國親王地到來也沒讓這些淳樸的山民感到惶急。態度友善的居民在雨停之後才開始出門活動。他們見人走過就會說上一兩句話,然後也只是任何尋常日子的家常話,全不問打仗的事。

看來……對於戰爭,這些勤勞質樸地山民知之甚少,似乎也不想瞭解更多。他們的家處在帝國內地。與神選戰士的領地只有一步之遙。

有了安魯,東方的敵人打不過來,西方的敵人更是無法涉足此地,這裏的人們對戰爭的漠然宛如他們腳下的大地。

這片土地常年秀美,而在這天下午更是披上了一種極度的淒婉動人的美麗。這片鄉野比起泰坦地任何地方,更得和平的奧秘。雖說南方山區剛剛擺脫戰亂,可這片鄉野並非蠻荒,倒是以其耕作的成績遠近聞名。

果園、啤酒花藤栽培場和金黃色地麥田,這些昭顯歲月流逝的美妙色彩逐一在陽光和大山的陰影中綻放久居於和平的壯麗,仿佛這裏地人長年以來一直在這片土地上幸福度日。既不期盼變更、也不畏懼衰亡。

這不是一種與世隔絕的往昔的悲涼,而是現今當世承繼自往昔的醇美,是熱愛和平的一部分泰坦人民的心之所向、心之歸依。

看看那支由山谷國道方向急奔而來的騎兵部隊。我們只能說,確實只有一部分泰坦人信仰和平!這些來自水仙郡的神選戰士為寧靜的山谷走廊帶來時緩時急的冷風,雖然這裏的山民並不喜歡戰爭,可他們衷心地感激活在戰爭中的勇士。當水仙騎士的隊伍路過自家門前的時候。

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民紛紛迎出家門,他們沖著被神明祝福過的戰士恭敬地行禮。

這天下午,常年秀美的山谷為何會披上一種極度的淒婉動人的美麗?想一想,這與兩位美人的光臨是分不開的。安魯的水仙花冠與搖曳多姿的波西斯百合並肩站在山谷出口的一塊高地上,兩位名噪一時的美人就是這幅淒婉動人的構圖的最終混合體。

兩位美人打量著眼前的一切,她們的目光落在不同的兩個方向。在薩沙伊眼中,四周的山坡似乎形成了寬敞宅院和玲瓏農舍組成的家園,每座土壘都由各自花色爛漫的小徑引至門前;在阿赫拉伊娜面前,這兒的牧場全是精心整理的草地,即使在五月仍是一片春日的蔥郁。不少地方更有經年栽培的櫻桃、蘋果和梨樹,在雨後,除了初夏特有的舒緩恬靜,山谷中的田野還透出晚春的輝煌和新生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兩位美人的目光最終碰在一起。她們在互相打量,小小姐為對方的美麗打了十分,而阿赫拉伊娜卻對金髮碧眼的水仙花冠不屑于顧,她是倍受寵愛的波西斯公主,她對天敵還抱持一種與生俱來的抵觸情緒。

“他來了!”阿赫拉伊娜突然轉向身後的山坡,她的抵觸情緒似乎瞬間消失。

薩沙伊向山坡側過身,她立刻就看到絕塵而來的駿馬,以及馬上的騎士。

圍攏在高地上的波西斯武士紛紛向騎士致意,他們慣常是不會這樣的,他們只會沉默地侍奉曾經的天敵、現下的征服者,可當深入天敵掌控的土地,他們才明白屈服的確切含義。在這裏,他們的生命就像草芥一樣廉價,就連當地信奉和平的居民也對形態古怪的異教徒抱以仇恨的注目。在這裏,他們要像侍奉真神一樣侍奉征服者,或者說,這是波西斯武士對屈服的另一種肯定。

“我想……世間任何地方在任何時候都不可能領略在這兒更為深沉的和平!”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邊說邊躍下了他的紅蹄子雷束爾,小奧斯路在擺脫主人之後自孤自地走到一邊,山梁上的帶著雨滴的鮮草令它極感興趣。

“吻我!”阿赫拉伊娜如此忠實地表達了她的心意。

我們要說……對妻子的熱情,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遲疑了一小會兒,但他還是親吻了一下他的異國妻子。

薩沙伊出神地望著丈夫,她的丈夫在親吻另外一個女子。在她面前。似乎也出現了“ABCD”四個選項,而她自然是其中之一,而這種認知多少都令她感到沮喪。

漫天地陽光披掛滿山的綠意。高地邊緣的紅磚小教堂傳出鐘聲,薩沙伊地視線離開了丈夫。她開始關注教堂。

教堂的鐘聲像是和平地主題音樂,正如啁啾的鳥語來自春日的呼喚。一對新婚夫婦在教堂前等待著人們的歡呼和祝福,誠實淳樸的山民並沒讓他們等得太久,鮮嫩地花瓣和飄舞的彩帶騰空而起,令人鼓舞的提琴和短笛為置身幸福的人兒送去歡快的音符。

薩沙伊在魂魄離身的時候陷入丈夫的懷抱。直到此刻她才記起,這是她與丈夫告別的日子。

小小姐置身于男人的胸懷,她嗅到了只有自己的丈夫才會擁有地氣味,這種氣味令她心安理得地面對現實,她的丈夫要回都林,為他的另一位妻子征戰沙場。

誰更幸運?薩沙伊望瞭望面浮紅霞地阿赫拉伊娜,但她立刻又將目光投向山下那所孤零零的小教堂。最幸運的應是那位新娘,她在遠離戰爭的山谷嫁給了一位勤勞質樸地小夥子,那一定是她心愛的人對不對?

她的一生都會與她的愛人共同分享。

不像自己!要面對丈夫的多情,或者說是家族賦予給他的特殊權利。

“我要走了薩沙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吻了吻妻子的額頭。

他不敢將她帶回都林,他不敢想像阿萊尼斯會怎樣看待他的新婚妻子。

“在維耶羅那等我!好好照顧自己!”

薩沙伊無言地點頭,命運早已教曉她如何打發等待中的時光。

“你呢阿赫拉伊娜?”一身戎裝的帝國親王轉向初為人婦的波西斯公主。

阿赫拉伊娜含著滿眼的微笑。她用雙手掩住肚子,目光中都是熱切的希冀。

“我會在龍鱗勇士的臥艙分娩,等待遠方歸來的戰士為他的孩子取名字!”

奧斯卡眯起眼睛。

“我叫她伊芙泰勒……”

波西斯公主毫不掩飾地蹙緊眉頭。

“我不喜歡,這是女孩兒的名字!”

奧斯卡笑著扯住妻子的手臂。

“沒錯!我有預感,我的小女兒叫伊芙泰勒!”

“會是男孩兒……”阿赫拉伊娜倔強地別開頭,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這是未來安納托利亞的哈裏發皇帝……”

奧斯卡不會在這個時候與他的妻子計較這種問題,他吹響口哨,散佈在山谷間的騎士就像他的雷束爾一樣順從地跑了上來。

奧斯卡躍上馬背,薩沙伊便無奈地躍上紅毛黑蹄子的卡捷佳。已經貴為安魯主母的小小姐又要忍受分離,她似乎除了胡思亂想就不會在做別的。她想到了卡捷佳這個名字,那是丈夫的一位情人留下的,不知道那位西葡斯公主現在怎麼樣了?也許她已經有了子女,年輕時的過往會像山谷中的風,說是飄忽不定,其實卻有千篇一律的定理。

全副武裝的騎士從山下小教堂的花藤柵欄旁邊穿行而過,即便是最嚴肅的騎士也不禁向那對快樂的新人投去注視。他們的目光似乎在抱怨,抱怨登臨戰場之前,偉大的神明不該讓他們見證人類的生活是多麼美好,在印象中,他們看到的應是殘破的市鎮和無處不在的戰爭威脅,而不是現在的和平安詳。

參加婚禮的人群也靜了下來,他們認出水仙騎士的戰旗,猙獰的猛虎水仙立刻讓人聯想到遠方的戰事。這些山區居民向神選戰士行禮,連新娘新郎也不例外。隊伍緩慢的經過人群,人群用無言的沉默發出同樣的抱怨,為什麼要在歡樂的今昔提醒他們戰事的降臨?

薩沙伊利落地夾動雙腿,她的純血馬急奔而出。看得出,她想儘快擺脫這片地域,讓這裏的人們回復歡樂、回復自然賦予的和平時光。

奧斯卡追上了他的妻子,然後……他們並騎而行,不過最終,他們要在某處告別,男人去往首都面對未知的命運,而女人去往維耶羅那等待所有的未知。

相信,我們所有人。都已經見證一種變化。和平、戰爭。這場變化來得異常突然,可也不是神明地旨意使然,甚至不是人類的意志使然。而是因為遠在別處的少數人怯於開誠佈公地善待同類。他們手中握有足以令人戰慄地大權。這種權利就像一根繃緊的彈簧發條,誰都知道這根彈簧發條不能輕易觸動。可這些手握大權地人畢竟去觸動了,就像明知犯錯的調皮的孩子那樣。為了這些傢伙的淘氣,現在世上的人都要跟著受苦受罪。

我們應該看得出,以上言論是小小姐地說辭,而阿赫拉伊娜就對這種怨天尤人的說法嗤之以鼻。波西斯公主找來一本舊書。上面臨摹了一塊古老的碑文。碑文上記載著尤利烏斯愷撒的信條,神聖羅曼帝國最偉大的君主告訴後人。“我來了,我看到了,我征服了!”這才是人類最原始的篤信。

不過,薩沙伊對波西斯公主的想法給予猛烈的抨擊,她認為是愷撒製造了人類的一種原罪。

“得了吧!”阿赫拉伊娜合上書籍。

“那個時候還沒有光明神教,原罪只是像你這樣的人為苦難製造地附會。”

薩沙伊無言以對,她為阿赫拉伊娜對歷史的熟悉感到驚異。阿赫拉伊娜很自豪。她與安魯家族的小小姐聊到深夜才沉沉睡去。也許是在夢中,波西斯公主地遇見了她的孩子,她竟然分辨不出孩子的性別!這已經夠令她惱火的了!可更令她厭惡地事情還在後頭。一群披著紅衣斗篷的怪物死命拉扯她的胸懷,這些傢伙要帶走她的子女。

阿赫拉伊娜從睡夢中驚醒,她看到……是該死的薩沙伊在撕扯自己的手臂。嬌縱的波西斯公主要發脾氣,可她發現丈夫的女人滿含淚水。

還在不斷呼喚那個男人的名字。

阿赫拉伊娜有些空虛,但她還是用衣袖為可憐的女人拭去眼淚。

不知道……黎明降臨的時候,有多少人思念心中的彼此。

於是……翌日早晨,就像與光明神約定好的那樣,朝陽如期而至。

柔和的陽光隨著日升降臨寧靜的山谷,這是遠離戰場的大後方,人們還不習慣談論戰爭、也不習慣早起。

不過事情總有特例,在薩沙伊和阿赫拉伊娜準備分道揚鑣的時候,她們看到,一名預備役士兵穿上制服,在農舍門口告別了他的新婚妻子。

這名預備役戰士爬山出谷,帶著一匹膘肥體壯的駿馬,帶著一件精光閃亮的兵器。除此之外,他的新娘還為他準備了一袋精心烤制的炒麵,還有去年冬天的肉幹、今年春天的水果。即將奔赴戰場的新郎帶不了太多,他只需要妻子的祝福就足夠了,可他的妻子非常固執,在男人上馬之後還在朝他的背囊塞東西。

薩沙伊和阿赫拉伊娜在年輕的預備役戰士走遠之後才緊緊擁抱在一起。她們吻著對方的額頭和眼簾,分享彼此的淚水。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一處水潭邊做了一下午短暫的停留,他和送行的水仙騎士團總參謀長討論了許多問題,比方說即將由逆龍鱗引發的新一輪安納托利亞爭奪戰,還有不斷向海岸滲透的阿拉拜酋長聯盟的武裝團體。

不過這些問題都不是奧斯卡真正擔心的,他的頭腦不會永遠思考這樣的事情。現在的他只是一個離開妻子骨肉的男人,每天都在計算彼此之間相隔的距離。

其實……這位年輕親王的做法多少都有些可笑,他一邊在計算分離的日期和距離,一邊拼了命的趕路,似乎一門心思地打算遠離他的家庭和朝思暮想的妻子。

但別忘了,這種矛盾的心情也算合理,因為他在目的地還有另一位等待他的愛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老是覺得自己應該感謝這場戰爭,正是這場戰爭才為他製造了與阿萊尼斯重新聚首的機會。如果沒有戰爭,他不知該如何向孱弱的妻子解釋這一切,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打算解釋。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人性的在尚未接受馴化之時所遵循的必然的宿命。這種無法擺脫、無法掙扎的宿命既像眼眸的微光一樣淒迷,又像手掌的紋理一樣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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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4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四章

《泰坦衛國戰爭史》草一頁、第一行上這樣寫到。

“保衛祖國的戰鬥,是在西方邊境上一座名叫奎斯傑裏茵的小鎮最先打響的。”

奎斯傑裏茵鎮,隸屬遽衛軍西部集團軍群也就是帝國第十三軍區的邊疆防區,教曆800年4月29日,鎮長一家終於離開了生活了無數代的故居,他們是最後撤離小鎮的居民。

在早些時候,迎接新世紀的喜悅迅速就被大戰的恐慌所取代,儘管邊疆地區集中著數以萬計的近衛軍,但小鎮居民還是按照帝國緊急事態法案上的規定避入內地。

4月30號,暖春的陽光準時光臨奎斯傑裏茵,小鎮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從附近趕來的野狗堂而皇之地走街過巷,不斷瘋長的爬牆類植物在失去園丁的維護之後已經蔓延至陰涼濕潤的水井裏。

兩名近衛軍士兵在向井水投放毒藥,毒藥是最便宜的那種,普通的藥店都能買得到。年紀輕些的戰士一直在向老戰士抱怨,他說老戰士總是搞錯藥量。老戰士對新兵的說法嗤之以鼻,他說即使我們很快就會回來,但讓敵人多吃一些苦頭也沒什麼不好。

於是爭論繼續下去,從鎮裏的一口水井到下一口水井。

最後,新兵和老戰士一塊兒坐在鎮心教堂的臺階上,年輕的戰士為老戰士卷了一支紙煙。然後對老戰士說。

“父親,為什麼是我們?”

戰士地父親竟然就是這名老戰士,他拍了拍兒子地頭盔。

“小傢伙,我也不知道!你只能抱怨咱們的男爵大人運氣太差了!”

教堂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戰士,他們都聽到老兵的話。

“是啊!咱們軍有十幾位團長,抓鬧靠的就是運氣,男爵大人真是倒楣透了!連帶咱們也……”相信大家都有些好奇。這項建築在傳統和榮譽基礎上的光輝使命到底是什麼?

《泰坦衛國戰爭史》第一頁、第二行上寫到。

“在我們的帶國遭遇入侵的威脅時,最堅定、最頑強的戰士會在敵人跨越邊境時發動兇猛地反擊!也許……這只是一場象徵性地抵抗,因為我們地祖國為近衛軍提供了廣闊的戰略縱深,但我們在國門前的抗擊是必須的,這驗證了我們的民族決心和抵禦外辱的精神!也是千千萬萬地泰坦戰士投入保家衛國這一偉大歷史使命的依據!”

蒂凡塞中校想了想,他還是記不起上一次完成這項使命的那個人。據他的部下說。上一次是一位將軍,在多瑙卡丹平原。不過那位將軍就很走運,他有一個步兵師,並且擊潰了對方的一個騎兵軍!

近衛軍中校望瞭望小鎮的西方,歷史將打響衛國戰爭第一戰的人選換成是他,可他只有一個二流的騎兵團。所以……真正該抱怨的人走他才對。

教曆800年4月30日正午,近衛軍第十三軍區第三軍第二師第一團的騎士們剛剛用過午餐,儘管廚師班的菜色很豐盛,可大部分的士兵都吃得食不知味,他們捧著生命中的最後一餐,在銜道和屋簷下面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談論著彼此的過往。有的戰士在說家裏的稻穀、有的戰士在形容早年的初戀情人,有的在檢查身上戰具、有的在對著天空和莫名其妙的角落發呆。

臨近1點,小鎮教堂尖塔上的哨兵終於敲響警鐘,十三軍區三二一團的司號手立刻吹響集合號。蒂凡塞中校從冥想中驚醒,他推開身前囊後的戰士,第一個沖向教堂的尖塔。

哨兵在人群中找到了指揮官的嘉影,這名有些年輕的老兵望瞭望西方的地平線,又看了看滿臉焦急的指揮官。“65個千人方陣!”哨兵的手語忠實地表述著他所看到的一切。

“65個千人陣?”蒂凡塞中校和周圍的戰士面面相覷,他們的幻想和一切希冀都已破滅。

“集合隊伍,準備出擊!”蒂凡塞戴上了自己的頭盔。

在奎斯傑裏茵的教堂前,三二一團貪員集合,這是1014名近衛軍戰士,他們來自祖國各地。戰士們的指揮官、洌黴的蒂凡塞男爵為自己換上了一套軍禮服,他竟將鎧甲丟到一邊。這位男爵滯領心4近衛軍戰士進行了最後一次禱告,然後他躍上自己的戰馬,率先沖出小鎮。

近衛軍戰士在煙塵的霧藹中高速前進,他們排列著整齊的陣型,長長的騎槍在上下顛動,就像移動的海浪或是跳躍著的森林。最後,三二一團停下來了,他們停在國境線削近,他們的指揮宮在象徵帝國疆土的界牌旁邊勒住馬,他輕輕掉轉馬頭,然後他便看到一個令人畢生難忘的場景。

侵略者的佇列仿若無窮無盡,這此打著各色軍旗的異國士兵從遠處的高地傾泄而下,很快便在泰坦戰士渺小的衝擊陣型之前積聚成一片刀槍鎧甲構建的鋼鐵叢林。

泰坦戰士神情肅穆。他們一直在抱怨。可直到此時他們才豁然發現,原來彼此在內心深處早已接受了這項建築在傳統和榮譽基礎上地偉大使命。

侵略者地陣營斧出一隊將校,他們弛向泰坦帝國的國境線。

在三二一團團長面前,侵略者停了下來,一位上將軍銜的老人向年紀輕輕的蒂凡塞中校不卑不亢地敬過軍禮。

“我是法蘭王國軍前敵總指揮……”

“法蘭在南邊,您迷路了嗎?”蒂凡塞打斷了這位老將軍的話,泰坦戰士立刻對團長的搶白抱以大聲的哄笑。

龐蒂埃•貢瓦日將軍咽了口吐沫,對方只是一個小小的中校,難道泰坦近衛軍沒有教曉他分辨軍銜?老龐蒂埃決定抬出一位足以震懾對方的大人物。

“這位……”法蘭將軍向雋邊一位“花枝招展”地將領。

“這位是荷茵蘭國王……”

“哈哈哈哈!”蒂凡寒突然笑了起來,他轉向身旁的掌旗手。

“喂!這傢伙更離譜,荷茵蘭在海邊……”

泰坦戰士的陣營爆發出更劇烈的嘲笑聲。

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陛下揮了揮他的金絲馬鞭,他並不願與泰坦人打交道,他認為泰坦人都像他那愛嘮叨的妻子一樣不可理喻。

望著絕塵而去的敵人,蒂凡塞收起了一切輕視的神情,在這時。

侵略者龐大地前鋒陣營已經排出一列三座方陣組成地騎兵陣營。蒂凡塞轉向他地戰士們。作為指揮官。他總要對這群可愛的士兵說點什麼,可是……在這種時候……”要說些什麼呢?

《泰坦衛國戰爭史》第一頁最末一行。“奎斯傑裏茵先行者之戰”的指揮官對他的1014名戰士說。“近衛軍的士兵們注意了!我不是命令你們去抵抗!也不是命令你們去進墳!而是命令你們去死!”

蒂凡塞•塞阿利男爵是這樣說的,他和他地1014名戰士也是這樣做的!當後來的人們偶爾翻開衛國戰爭史的宏偉篇章時,他們總會被這位中校的言行深深打動。泰坦子民都相信。在這部宏偉篇章的第二頁、第三頁、直至他的最末頁,所有這一切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個,就是為了祖國母親給予的信念慷慨赴死!除此之外再沒別的。

奎斯傑裏茵郊外的戰場上遍佈屍骸,侵略者避開了這處死地,望不到邊的佇列在戰場週邊陸續通過泰坦人的國境線。戰場中心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一名渾囊浴血的小戰士懷抱著一具染滿血水的屍體,那應是他的父親。

侵略者沒有理會這名僥倖存活下來的敵人,他們只對哭聲傳來的方向投去冷漠的一瞥。

入侵者的統帥將近衛軍第十三軍區三二一團的軍旗丟在小戰士的身上,這位荷茵蘭國王還為小戰士準備了一匹快馬。

“回去吧小傢伙!告訴你的師長、告訴你的軍長、告訴你的軍區司令,你的戰友用英勇的犧牲完成了戰鬥使命!”

“你是誰?”小戰士抹了一把渾濁的淚水。

“盧塞七世,荷茵蘭國王!”

小戰士站了起來。

“我是克利斯,泰坦近衛軍下士!”

“我記住了!”盧塞七世點了點頭,他避開了這名低級士兵的視線,然後便帶著他的衛隊離開了遍佈屍骸的戰場。

克利斯下士收起了三二一團的軍旗,他已經把敵人的面目深深地刻印在腦海裏。他堅定地相信,與敵人再次相遇的日期並不遙遠。

君士坦布林給泰坦人的感覺就是遙遠。從帝國首都出發,在走過高山、平原、丘陵和峽谷之後還要穿越波瀾壯闊的海峽。而且……這一走就是一個半月!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4月30日傍晚才見到來自都林軍部的通訊官,這名通訊官帶來兩封信,一封是魯賓元帥寫給帝國親王的私人信件,另外一村是帝國軍部向所有在職軍官派發的戰時動員令。

奧斯卡先揀取了魯賓元帥的私人信件,就像他預想中的那樣,魯賓元帥與阿蘭元帥達成共識。最後地戰場預定為南起瓦倫北至傑布靈地傳統防線。

魯賓元帥還說。帝國儲君的狀況並不算理想,阿萊尼斯的身體非常糟糕,都林人都在擔心公主殿下要在輪椅上度過餘下的歲月。

在奧斯卡蹙緊眉頭的時候,他的波西斯妻子纏了上來,阿赫拉伊娜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紗裙,她將一雙大腿盤住丈夫的脊背,又將丈夫的頭埋入自己地雙峰。

“現在不行……”奧斯卡呻吟了一聲,可他還是將信件甩到一邊。

“為什麼不行?”阿赫拉伊娜用身上所有的柔軟挑撥著男人的神經。

奧斯卡輕輕推開急切的妻子,他知道妻子的把戲。這位波西斯公主只是想儘快受孕,然後擺脫他的身影。

年輕的泰坦親王、近衛軍元帥將自己的軍衣披在妻子身上,他從堆滿軟枕和地毯地臥榻上站了起來。透過舷窗,大海將腥甜地海風送進室內,火燭在風中擺蕩,暖爐中地熏香漸漸飄散,這一切都令奧斯卡的心神為之一清。

妻子的薄紗也被海風掀起一角,奧斯卡就看到女人的乳房。他得承認。妻子的乳房美得異乎尋常。多少個日夜令他愛不釋手。把玩不放。可現在,他的認知中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地念頭,他突然對此時此刻的一切產生一種懷疑,他並不清楚君士坦布林的燈火和異族領地發生的一切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只知道命運的跡象逐漸模糊,當他出離船艙走上甲板的時候。落日的灰燼點燃了大海,他對人生終點的認識就更加混沌,就像摩加迫沙王公送給他的這艘大帆船,不知何時會靠岸。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自己的大帆船取了一個很動聽的名字“龍鱗勇士”這與他的懸份完金契合,當他在婚禮匕展示那把傳說中的神兵時,天敵的族群最終放棄了敵視和懷疑,他們認為萬能的宇宙真神既然將奧斯曼哈裏發大帝的榮耀交給安魯,那麼其中的寓意便非常明顯。

龍鱗勇士號懸掛著巨大的風帆,它停靠在接遽海峽長城的山壁下麵。這艘大船是新近下水的,它的龍骨在幾年前就已完成,只不過摩加迫沙王公的匠人為了船上的裝飾工作又忙活了五年。

船上的水手是清一色的波西斯人,除此之外還有一隊奧斯曼武士。武士的首領是那位少言寡語的黑帶刀手,奧斯卡在百無聊賴的時候曾與對方交談過幾次,他對這位黑帶武士的作為非常不理解,但武士解釋說,他守護的不是安魯的家長,而是奧斯曼哈裏發大帝的榮耀和真神賜予的信物。

奧斯卡就將逆龍鱗遞到武士面前。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把它帶在身上吧!”

黑帶武士立刻跪了下來,他沒有接過傳說中的神兵,只是不斷誦經。奧斯卡便聳了聳肩。

“真是個嘴硬的傢伙!“然後他就再也沒有理會過“嘴硬”的黑帶武士,只不過他的貼身隨從在保爾和黑魔的基礎上又多了一個沉默的傢伙,這件事……姑且不算太壞。

重新歸入熟悉的生活領域,這對泰坦親王的車夫來說是一種心靈上的解放。奧斯卡承認,他的導師在君士坦布林就像變了一個人!渥薩卡•穆罕默德是誰?這個問題令許多不明就裏的摩加迪沙貴族不停地追問。

最後,大王公在車夫口中確認,渥薩卡•穆罕默德是曾經強盛一時的黎魯特真主黨派的黑帶武士,是那位主宰帝國東線戰場命運的最高指揮官。不邊……這些都是好多年前的舊聞,渥薩卡敗給了東方王朝的邊防軍,之後又捲入宮廷內亂,他被當權者拋棄,而黎魯特真主教派的輝煌也隨著武裝力量的瓦解成為一段歷史灰塵。

“真神原諒我!記得……是我將您送出國門!”摩加迫沙大王公在提起這件事時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童。

渥薩卡看了看大王公斷去一截的小指。

“是那時留下的嗎?”

“是的!在得到您遇難的消息之後!”大王公點了點頭。

“那麼您已經獲得我的諒解!”渥薩卡握住對方地手。並用象徵永時友好地傳統禮節親吻了對方的鼻樑。

摩加迫沙大王公興奮地搓了搓手。

“安魯打算重建我的主力騎兵軍!”

渥薩卡穆軍默德就笑了起來。

“您可別指望我,當初我可敗得一文不剩!”

摩加迫沙大王公連連搖頭。

“您是敗給東方人,真神在上!如果對手是東方人,那麼結果自然另當別論!”

渥薩卡也搖頭,他關心的並不是這件事。

“安魯怎麼會允許你的部族重建主力騎兵軍?”

摩加迪沙大王公這才露出悲憤的神色。

“那是因為……費戈安魯底波第元帥要用我在黑海沿岸所有的城堡和海上船艦做交換。”

“你把海軍交給安魯……然後安魯就為你保留陸上武裝力量?”

摩加迫沙大王公點了點頭。

“這樣一來……安魯就能用最短的時間融入一支成形的海軍,接下來他們就能在實際上控制整個黑海地區。”

渥薩卡並不清楚這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只知道這項協定還算公平。

摩加迫沙大王公說到這裏便不再言語了,海軍在奧斯曼波西斯帝國地歷史上成形最晚,不過直到今日仍被習慣騎馬的王公階層所鄙視。但摩加迫沙王公卻不那樣認為,他的領土囊括最具戰略意義的東西方交界水域,沒人比他更清楚一支強大的海軍能為這一地區帶來怎樣的變化。

不過……在征服者的面前,他已經失去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沒有陸上力量保護地海軍形同虛設!再說……他連王宮和最寶貴地女兒都已交給征服者地統帥,更何況是幾艘船!

“是五百七十九艘大小船艦!”費戈安魯底波第像奸詐的意利亞商人那樣眯縫著眼睛。他的部屬無奈地打量著興奮莫名的統帥。他們都對剛剛完成的這項交易有些抵觸。用完全不熟悉的海軍換取對方地主力騎兵軍。這根本就是冒險。

“我們可以從水手這一行慢慢學起!在這一點上,波西斯人是我們的老師!這是我保留那些船員的根本原因!”費戈仍然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

“您要用海軍做什麼?”終於,一位水仙軍宮忍不住了。

費戈輕蔑地瞪了過去。

“用海軍做什麼?我們可以用海軍運載騎兵,到達那些陸地上難以靠近的地方。”水仙騎士的絞,帥用一雙大手按住了波西斯灣,地圖上的那片藍色水域距離聖城巴格達西亞只有兩百多公里。

“我們的騎士不習慣海船!”

費戈冷冷地哼了一聲。

“所以我要他們都到船上生活一段時間,要不然我怎麼知道他們會不會適應?”

軍人們不再說話了。海……這對身處大陸內地的水仙人來說確實比較遙遠,可征服者的步伐卻將他們帶到這片水天相接的地域,如果他們熟悉歷史,這些囊負重任的軍人就會發現,歷史的潮流不並會輕易發生轉折,它總是在無形中發生發展,而這種發生發展卻又蘊涵一成不變的規則和介乎偶然與必然之間的歷史淵源。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龍鱗勇士號在夜幕完全降臨的時候才抵達海岸上的碼頭,船長並沒選擇氣勢恢弘的王室口岸,而是就近選擇了一處民用渡口。“龍鱗勇士”的巨大身影將燈火通明的碼頭完金遮掩起來,停靠在碼頭上的小帆船和各種滑艇都已避到附近的水域,一些身份低賤的市民還自動燃起船上的燈火,為“龍鱗勇士”照亮航線。

奧斯卡在甲板上告別了他的波西斯妻子,不過只是暫時的,他在晚些時候還要回到船上過夜。年輕的泰坦親王在奧斯曼神廟武士的層層護衛下登臨口岸,在他上馬之後,附近的水手和碼頭上的人群便跪了下來,直到猛虎水仙旗下的隊伍離開碼頭之後才恢復常態。

夜幕下伊斯坦丁堡具有浪漫、舒緩等等用以形容柔和的氣質,這座幹年古城經歷過的風雨都在班駁的石壁和高大的古跡殘骸上得到最充分的印證。這裏的住民是遠從東方遷徙而來地波西斯奧斯曼人。

應該說……這個民族具有激情四射地藝術和強者為尊的適應意識。

水仙騎士的降臨並沒為城市生活帶來沮喪、頹廢的感情色彩。這裏的市民仍像數百年來那樣祈禱,仍在若無其事的生息繁衍。

燈火為晚間的夜市帶來光明,烤肉和熏魚的香味似乎溶入了整個城市的血脈。真神給這座羅曼人地城市送去清真寺和一切預示征服的印痕,聖索菲亞大教堂中的彩色天窗就是明證,不過再次出入城市的光明神僕並未過多地關注異教徒佔據的信仰中心,這些遠從羅曼教廷趕到安納托利亞的神職人員在乎的是這片土地的未來。

當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他地隨行人員抵達拜占庭最後地國家宮時,他地哥哥並沒像往常那樣的出門迎接他,他是在一間金碧輝煌的波西斯浴室找到了費戈。

費戈將身體藏在蒸氣裏,只將腦袋露出水面。他哼著古老的水仙歌謠,當他看到小弟弟的時候便將手裏的酒杯放在漂浮在水面上地鍋盤裏。

“蜜月結束了?”

奧斯卡輕笑了一聲,一群波西斯侍女正在為他解脫衣物,有個冒失的小姑娘碰到了他的癢癢肉。

“我以為你不會上岸了呢?”費戈安魯底波第愜意地喘息著,浴室內的蒸氣和侍女的按摩令他徹底放鬆下來。

奧斯卡步入水池,水溫令他皺起眉頭,蒸氣很快就把他變成一隻煮熟的大對蝦,紅通通的。看上去極為誘人。

“來!讓我看看你!”費戈招呼著弟弟。不過他並沒注視奧斯卡的面孔。而是扳過他的後背。

“哦啦哦啦!”老二學著弟弟的口氣呼喊起來,他點了點弟弟背上的“爪痕”“看來你的婚姻生活非常美滿!”

奧斯卡笑著拍開哥哥的手臂。

“別那麼無聊好不好?”

費戈也笑了,他對弟弟低聲說。

“你的新妻子怎麼樣?”

奧斯卡神秘一笑。

“如果從波西斯女人的角度衡量我的妻子,那麼……她是極品!”

“哈哈哈哈哈……”靜戈惡形惡狀地大笑出聲,不過他的笑容很快就被落寂取代了。

“你要離開我們了嗎?”

奧斯卡想了想,他就說。

“保家衛國,是一名軍人的責任。近衛軍軍宮要行動起來,勇敢地擔負起歷史和偉大的祖國賊予軍人的使命,在敵人的屍山血海上建立新的抗勳。”

最後奧斯卡沖哥哥攤開手。

“軍部的作戰動員令就是這麼說的。”

費戈聳了聳肩,他對近衛軍那一套說辭一點都不感興趣。

“考慮好了嗎?怎麼安置薩沙和你的那位妻子?”

奧斯卡歎息了一聲。

“國人會用看待怪物的眼光盯著阿赫拉伊娜,我不會帶她回泰坦。至於薩沙……我還沒想好呢!”

“你去問問薩沙不就得了嗎?”費戈沒好氣地打量著小弟弟。

“不是我說你,你在對待女人的時候給我的感覺就是優柔寡斷。”

“是嗎?”奧斯卡從浴池中坐了起來。

“有那麼糟糕?”

費戈點點頭。

“是的!糟糕透了!”

奧斯卡只得苦笑。

“我不放心,可怎麼說呢“

“我怕薩沙會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我的天!她的心理年齡竟然水遠停留在我剛剛認識她的時候!”

費戈抓住弟弟的手臂。

“不管怎麼說,薩沙已經是你的妻子,不管你面對怎樣的情況也不能讓她受到傷害,這是你的責任,也是家族賦予你的使命!”

“我知道……”奧斯卡不斷點頭,但他突然出神地盯著水面,水面上浮現出阿萊尼斯的面孔。

“我決定了……”安魯的家長突然撇開頭,他那位即將成為女皇的妻子立刻在水面上消失無蹤。

“決定什麼?”費戈擔心地打量著小弟弟。

“我決定……與教庭攤牌!而且必須是儘快!”

“為什麼?這得慢慢來,我們商量好了的!”費戈也坐了起來,事情說到這裏就必須認真對待了。

奧斯卡揮退了浴室中地侍女。他專注地思考著整件事地可行性。

最後他終於把前後的思路金部理順好了。

“費戈,我們都應該看到!安納托利亞大平原上的一系列勝利雖然出於騎士們的忘我作戰,可你仔細想想,有多少人向騎士團捐款捐物,有多少西方志願者加入我們的隊伍,從799年發動東征的時候開始計算,向家族宣誓效忠的騎士已由最初的四十余萬上開為今世今日的五十六萬!你覺得……是什麼原因造成了今日地局面?”

費戈仔細想了想,他不得不承認……

“是教廷發動了整個神教世界!”

“沒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拍了拍哥哥的肩膀。

“教廷為東征投入了大量的物力和財力!而拉德里耶六世教宗陛下也不是傻瓜。他不會白白為我們送來這些戰爭資源和強勢的宣傳鼓動。”

“你到底想說什麼?”費戈眯起了眼睛,他知道拉德里耶六世教宗陛下不是傻瓜,所以才將最後的讀判拖延至今。

奧斯卡指了指西方。

“那裏……西方王國聯盟正在發動針對泰坦的巨大攻勢,而都林的皇儲始終得不到教廷的回應。”

“你是說……是教廷促成這一切?”費戈瞪大眼睛。

奧斯卡點了點頭。

“不管教廷在為西方王國聯盟擔任什麼樣地角色,他在孤立莫瑞塞特皇室卻是事實,他在對我地妻子施加壓力!”

“這與咱們有什麼關係?”費戈嗤之以鼻地別開頭。他可管不了都林地事情。

奧斯卡望向浴室的天花板。那裏有精美的雕塑和鑲嵌金飾的瓷磚。

“我相信……我們若不與教廷達成令拉德里耶六世滿意的協定。他就會將泰坦新皇的加冕典禮無限期地拖延下去,就像我們對他做的一樣。”奧斯卡收回目光,他再次轉向哥哥。

“可現在的關錠問題就是,阿萊尼斯只有獲得神明授予的冠冕,她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泰坦皇帝,而在這之前。西方王國聯盟確實具有對她的身份進行挑戰和質疑的權利,畢竟他們擁有兩位曾經的泰坦公主。這兩位公主的丈夫仍在泰坦皇室的選擇範圍之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費戈已經了然。

“你要把阿萊尼斯的皇冠變成協議的條件。”

“是的!”奧斯卡點了點頭。

“只要阿菜尼斯登上皇位,再加上軍事上的勝利……”

“等等!等等!”費戈即時叫停,他不想知道都林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只想知道家族與教廷協議會捋他的安納托利亞變成什麼樣。

“說說你能做出的讓步吧!我要知道那是不是還在我的容忍限度之內。”

奧斯卡撓了撓頭。

“我想……我會對教廷的使者斑……我與那位波西斯公主的繼承人,會在安納托利亞重現古拜占庭的榮光!”

“你開什麼玩笑?”費戈大聲叫喊起來,他擰住小弟弟的面孔。

“我的小奧斯卡,看看我們四周!現世的安納托利亞是波西斯奧斯曼人的領土,是他們的真神在統治這片大地,我們不能強行栽種光明神的信仰,更不能強迫那些異教徒離開這個地方,那對處身于此的安魯來說將是一場災難!”

奧斯卡突然笑了起來。

“我的哥哥,你別緊張!我知道那是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那你拿這種事是跟教廷開玩笑嗎?”

奧斯卡聳了聳肩。

“反正在與教廷的協議E簽字的人走你,我可不會承認!”

“你是說……”

“沒錯!就是你想像中的那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攬住哥哥的肩膀。

“欺騙、訛詐、出而反爾,總之隨便教廷怎麼詆毀我都行!我現在只想讓拉德里耶六世教宗陛下將那頂神明賜福的皇冠戴在我的妻子阿萊尼斯的頭頂。”

“哦不……”費戈安魯底波第揉著額頭。

“這樣一來……”當到教廷發現事實真相的時候,他所代表的一切就會成為你的敵人!”

奧斯卡聳了聳肩。

“管他呢!我那位波西斯妻子地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協議中地繼承人還是沒譜的事情。”

費戈不信任地瞪著弟弟。

“我看事情可沒你說得那麼樂觀!聽說這此日子你很少離開臥室,你的妻子可是卯足了勁兒……”

奧斯卡又撓了撓頭,說到這裏他也有些擔心,妻子在做愛時的瘋狂可不是裝出來的,她將急切和期盼全都用古老的波西斯調情藥劑塗在身體最敏感的位置上。

“是不是……我得早點回都林?”奧斯卡向哥哥徵詢意見。

“我看也是……”費戈最後將浴巾蒙在弟弟頭上。

夜晚最後的喧囂在圓月登臨天頂的時候才陷入最終地平寂,穹蒼閃爍著耀眼的星辰,人們崇信的神明操縱著流星。流星帶著祝福和失落一閃而過,似乎沒人能抓住那一瞬間的壯觀。

都林的夜陰森恐怖,許多學者的文人都曾討論過這個問題,為什麼這座偉大的都市在褪盡白晝的鉛華之後只剩下猙獰地陰影?

都林城地街巷少有街燈,街燈中地蠟燭和煤油常被遊手好閒的小偷光顧。黑暗中的路面呈現出光滑的石扳,石板反射著依稀的月光,這種微弱的光亮在城市中心隨處可見,包括古老地教堂、輝煌的宮殿、和狹窄蕭條的貧民陋巷。

戰爭給古老的泰坦滯來了什麼?帝國的南方呀從暴亂的泥沼中掙扎而出。看看那裏的解釋就會知曉這個答案!可富裕殷實的首都貴族卻沒經歷過那種苦難!再確切一點說。他們已有兩百多年都未真正見識動盪的戰亂。他們自詡為真正的貴族。而真正的貴族會在環境幽雅的辦公室裏討論帝國的政務,要用精心梳理過的羽毛筆刻畫帝國的模樣。可當這一切都成為宮僚主義的習慣時,英雄塔的戰鬥警訊帶來的不是同仇敵愾的大氣魄,而是膽顫心驚悽惶恐懼的人心震顫。

“敵人打到哪里了?”

“他們搶劫了許多城市嗎?”

“近衛軍要退到什麼時候?”

“帝國的最高執政在幹嘛?還在養病嗎?”

大部分的時間,菲力普古裏安伯爵聽到的都是這種疑問,他在皇室宮廷長官的競選中落馬。又被年紀輕輕的阿萊妮斯公主解除了機要秘書的職務,所以說,現在的古裏安伯爵處於人生中最鬱悶的時節。

內閣總協調官?菲力普笑了一聲,這個職務聽上去好聽,但與他之前的職權比起來,這個內閣總協調官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而這個小角色的腳本只包括兩方面的內容,一是聽聽內閣成員的抱怨;二是向皇室轉達這些一文不值的嘮叨。看得出,這絕對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這種變遷令菲力普開始懷疑,如果當初不對奧斯涅親王那麼熱心,現在的他會不會遇到另一番境況。

“殿下!大人們都到齊了!”菲力普向輪椅上的帝國皇儲深深鞠躬,他換來的只是阿萊尼斯公主用鼻子發出的一聲哼音。

菲力普識趣地退出宮殿。他知道此時的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稍好一點的可憐蟲,很多比他更倒楣的人在阿萊尼斯皇儲殿下的宮廷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朝廷的變化日新月異,得勢的人高談闊論,失勢的人夾著尾巴扮可憐!而且事情永遠都是這樣。

從前的皇帝機要秘書低低地啐了一口,他看得很明白,不需要再為這種事費神。

宮廷侍衛總長巴西利肯尼尼上校將帝國儲君推入漢密爾頓宮的議事大廳,大廳中的閣員以及政府各部長宮都聚在各自的小圈子裏,他們在見到宮門開啟的時候遍立刻圍攏上去,用虛偽的關注和假意的逢迎取悅他們的新主人。

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仍是那副剛剛“還魂”的嘴臉,她的面孔只有唇膏和眼影在散發光彩,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虛無的昏暗。

“魯賓元帥,為大家介紹一下吧!”帶國儲君稍稍轉頭,她向軍人的陣營望了過去。

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師從閃耀成一片光滯的軍銜章間脫身而出,他用最標準的軍姿向帝國的最高執政者致敬。

“殿下,戰況其實很簡單,南北方向至今仍未發現敵人的蹤影,我們可以確定,反坦聯盟還是打算進攻傳統防線。”

阿萊尼斯垂下頭,父親的皇冠就被她接在手裏,一天不能加冕,她就必須多看一天,真想知道自己戴上皇冠會是怎樣一副模樣,雖然地在私底下完全可以照照鏡子,可地就是不敢那樣嘗試,她怕會給宮殿裏的有心人落下口實,更怕這頂皇冠並不適合她的身形。

“防線怎樣?”憔悴的儲君收回投在皇冠上的視線。

魯賓元師微微弓身,對待這個問題,他只能用只有公主一人才能聽到的聲音。

“仍在由後方軍區追加防禦兵員,我們打算等到物資……”

“得了吧!”一位耳朵尖尖的大臣突然打斷近衛軍總參謀長的低語。

“前線在撤退,後方在調兵,我們只想知道什麼時候能將來犯的敵人趕出國門!”

“是啊是啊!”又一名大臣尖利地叫了起來。

“奎斯傑裏茵在今天中午已經打響先行者之戰!難道近衛軍只能投入一個團?”

首都貴族的口水立刻變成喧囂的浪潮,這此腦滿腸肥的大人紛紛指向沉默的軍人,他們不斷地詰問,不斷地指貴,就像這些軍人欠了他們幾個金泰一樣。

“都閉嘴!”阿萊尼斯猛然爆發的怒吼在整座宮殿中回蕩。她用譏諷的目光打量著周圍的大臣。

“你們總是在問,這個帝國在做什麼?可我卻想問一聲,你們為這個帝國做什麼了?”

大臣們停止了爭論,似乎……他們為這個帝國所做的一切只能概括為不斷地製造口水。

阿萊尼斯垠難地移動輪椅。

“沒有發言權的人都給我滾到左邊!”

號穿各種花式宮廷禮服的首都貴族灰溜溜地湧向帝國最高執政的左手邊,而面相嚴肅軍容整齊的近衛軍將校則在原地立正。

阿萊尼斯面向她的軍人。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你們擔心後方軍區輸送的兵員和物資跟不上戰事進度。你們擔心敵人會向戰場追加更多的軍團;你們還在擔心,年輕的小公主能不能從輪椅上站起來,她能不能順利登上皇位,繼續這個王朝的統治!”

公主的目光在軍人中來回掃視著,她突然支起雙臀,並用冷厲至極的眼光逼視她的將士。

“今天……我想告訴你們!不管敵人的兵勢多麼強橫,我仍對你們和身邊的一切充滿信心!”

阿萊尼斯的額頭佈滿汗珠,但地仍在努力,她努力撐起全身的重量,努力撐起酸麻沉重的雙腿。

最後,在人群的驚呼聲中,泰坦帝國年輕的皇儲殿下站起來了!

地在顫抖,她在搖曳,可是帝國的軍人已經拔出配劍,向這位新的主宰者山呼萬歲!

漢密爾頓宮殿在聲聲萬歲中輕微抖顫!菲力普古裏安伯爵正在用冷淡的眼光打量發生在這兒的一切,在他看來……或者說,他不得不承認!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確實已經具備登基加冕的一切條件,尤其是她那大無畏的氣魄和絕強的自信凝結而成的霸者權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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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4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三章

要娶一位波西斯姑娘,新郎通常要準備三件東西。一,豐厚的嫁妝;二,成群的牛羊;三,與情敵搏鬥的好刀。所以說……做個波西斯新郎並不容易,尤其是在他的新娘美麗得一塌糊塗的時候。

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公主住在海邊的一座城堡裏,她的父親將城市裏的宮殿讓給了伊斯坦丁堡的征服者,這種認知令她感到異常沮喪。征服者不是北方的哥薩旅騎兵、不是東方的“黃面人”、也不是地心海上的強盜,為什麼偏偏是天敵安魯進佔了她的故鄉?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在摩加迪沙的領地上,沒人不知道阿赫拉伊娜的名字,這裏的人習慣叫她“黑海明珠”不過很少有人真正見過這位公主。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是謙謹守禮的好姑娘,在許多年前她就沒再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我們很難相信。在這條天然界限地一端。波西斯奧斯曼王朝的法律就是一冊經書。這個政教合一的軍事帝國在統一信仰的基礎上才成就了五百多年的統治。不過這種信仰似乎存在某些缺失,這也許跟真神教義的確立有很大關係。作為世界上最主要的三宗信仰集體之一,真神教成型最晚,他的創立者也並無多少“驚人之語”真神教義的經典著作是在信徒口頭傳誦並為先知地追隨者記錄成冊的3世紀末期才逐漸盛行於世,在之後的二百年中還有各種教派的領袖為其進行補充。

這樣一來,真神經典即被歸於穆罕默德先知的行動以及生活方式為基礎的軼事言論集,而現世不同宗的真神教派始終都對這份軼事言論集抱持完全迥異的解釋。

波西斯奧斯曼王朝地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無數次宗教派別之間地論戰和武裝鬥爭,這種毫無意義卻又使人全情投入地紛爭極大地消耗了這個軍事帝國的國力。也在它的統治基礎的最底層埋下了民族仇恨和民族壓迫的根源。

不完全的統計……奧斯曼波西斯帝國由四百多支民族構成,這個帝國主宰者並不清楚這些,因為他根本不在乎,所有地種族都是皇室和王公集體的附庸,是奴隸那樣的存在。

在長達五百年的一教統治史上,大宗欺壓小宗,大族魚肉小族,帝國境內的民族處境之間極不和睦。而作為統,治者的奧斯曼人似乎對混亂的民族紛爭抱持一種看熱鬧的態度。他們並不希望某支教派獨佔鰲頭。

也不願看到某支部族繁榮強盛。

作為統治者,奧斯曼皇室的王公集體利用挑撥離間製造禍端,利用近親之間的通婚維持血統。似乎多數波西斯王公都已習慣進行這種並不單純的婚嫁,這種婚嫁可以穩定領土,也可以促成教派和解。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室和王公集體之間的通婚已經失去這層意義。主要原因就是公主和王子的數量幾近天文數字,如果沒有領地和宗教領袖支持,這些公主王子根本一文不值。

“所以……要娶一位波西斯公主!就要挑最漂亮的、最富有的、最高貴的!”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是聳了聳肩,因為他對波西斯帝國的歷史和宗教文化……總之就是這個國家的一切幾近一無所知。他只知道安魯與波西斯是鬥爭數百年的天敵,而現在的安魯已由天敵上升為征服者!

征服者!這是一個多麼令人著迷的稱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發現這個詞語的確切含義之後便義無反顧地愛上了它。作為一名征服者,他可以用不屑于顧的目光打量高大的清真寺,也可以用輕佻的動作掀開女侍和舞者的面紗,這種情況對信奉真神的波西斯女子來講意味著奇恥大辱,不過大多數波西斯女子並不會反抗,因為這種情況也象徵著征服,徹底的征服。

費戈在宮殿大門後的小廣場攔住了正待出發的小弟弟,他將莫名其妙的小奧斯卡拖下馬,並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目光打量他。

奧斯卡指了指混亂的街市。

“100頭牛、100頭羊,一整車黃金,十幾車各式奢侈品,你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費戈撓了撓頭。

“你的刀呢?”

奧斯卡拍了拍後背的革囊。

“你什麼意思?”

費戈囁嚅起來,似乎他非常不情願提及這件事。

“剛才我說……作為一名波西斯新郎,你還要準備與情敵搏鬥。你……怎麼看待這件事?”

奧斯卡聳了聳肩,他做了一個祈求光明神的手勢。

“神明與我同在。”

費戈翻了個白眼。

“呃……那就這樣吧,神明與你同在,但願你和你的車夫不會遇到麻煩。”

奧斯卡望瞭望馬上的渥薩卡穆罕默德。

“咱們會遇到什麼麻煩嗎?”

從前的波西斯將軍用力地點頭。

“會的一定!”他用了一個極為蹩腳的肯定句。

“什麼樣的麻煩?”奧斯卡用危險的目光打量著費戈。他地二哥一定隱瞞了某些事情。

“王室婚禮上通常都會有一個非常精彩、非常重要地節目。”渥薩卡穆罕默德一字一頓的解釋起來。

“搶親!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詞……但節目就是這樣的。女方的家庭會召集仰慕新娘的武士進行一場搶親戲,然後新郎要打敗這些仰慕者,用以證明自己的勇武,在這之後他才能帶走新娘。再確切一點說……這是奧斯曼的婚慶習俗。”

“哦啦……我非常期待!”奧斯卡呵呵笑了起來,他又拍了拍背上的彎刀。

“我有一把好刀,還有一位黑帶武士為我迎親……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你不明白……”渥薩卡穆罕默德也囁嚅起來。

“這是您自己地事……我可幫不上什麼忙!”

奧斯卡立刻變了臉色。

“你說什麼?”

“意思就是你要獨自面對公主的仰慕者。”費戈終於露餡了。

“哦啦……”奧斯卡呻吟了一聲。

“獨自面對公主的仰慕者?一個團……還是一個師?”

“不會那麼多!搶親戲的演出者只能是十人!”渥薩卡伸出雙手比劃著。

“你只需面對十個!”

“還不算太壞嘛……”保爾過來湊熱鬧了。

渥薩卡搖了搖頭。

“一些別有用心的傢伙經常借由搶親破壞婚禮,新郎斃命當場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保爾呆愣了半晌,最後他只得拍了拍小親王的肩膀。

“你說得對……神明與你同在……但願如此!”

奧斯卡怒瞪著二哥。

“我會從你身上找回來的!”

費戈只得陪起笑臉。

“好啦好啦!快出發吧!美麗動人地阿赫拉伊娜在充滿異國風情地臥室等著你呢!”

阿赫拉伊娜等到了。那是一位身量高瘦地武士。他的穿著打扮與平常的奧斯曼武士沒有任何區別。緊緊的綁腿、窄窄的腰甲,還有深藍色的絲絨裹頭布。這名武士用一副銀制地口罩蒙住了大半個面孔,他光著腳,用幾近完美的步姿走入公主的臥室。

武士配著一柄彎刀,這沒什麼出奇的,但這樣一個男人竟然能夠出入王室的後宮?波西斯王公將後宮視為男人的禁地。不過當然,這種禁律對半人半神的黑帶武士是不具效力的。

武士的刀柄垂下了一條青黑色的布縷,那是一種類似無底深淵的黑色,單從肉眼根本無法判定它的年代和意義。不過對波西斯奧斯曼人來說,這條黑色的緞帶象徵劃破時空與真神相通的最強者。

四名侍女前一刻還在搖動巨大的扇葉,可她們在看到這名武士之後立刻忘記了本職工作。武士向跪伏在地的侍女微一揮手,這些身份低下的僕從立刻退出公主的寢宮。

阿赫拉伊娜俯臥在寬大的床鋪上,她幾乎是赤裸的,潔白的單被只蓋住了她的下身。

午時的陽光越過海岸,從種滿植物的陽臺湧入室內,阿赫拉伊娜盡情享受著陽光的滋潤,光線在她的胴體上煥發出七彩光芒,經過密制萃取的橄欖油令她的身體曲線呈現出幾近完美的形態和光澤。

黑帶武士看著公主,但他的目光並無一絲一毫的淫邪,作為真神的守護者,他的心靈之火早已寂滅,剩下的只是榮譽和信仰鑄成的堅石利鐵。

“都準備好了嗎?”阿赫拉伊娜翻轉身,黑帶武士沒有回避任何動人心魄的景致,但他的目光仍然澄澈。

“都準備好了!”

公主點頭,她再次埋入錦裘,那床虎皮被褥令她想起自己的新郎!

猛虎水仙?天敵的信仰的真是奇怪透了,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

黑帶武士的目光移開了,他的視線停在一盆水仙花上,記得那是公主從安魯領地帶回來的,當初的女孩子小心澆灌、盡心飼養,直到水仙盛放。

“您……確定要這麼做?”

阿赫拉伊娜呻吟了一聲,陽光仍在繼續升溫,不過這種程度的炙烈還不足以形容她的心火。

“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天。我曾經以為這會是個夢!現在既然實現了。我就要把握!”

“可……王公並不願意見到流血!”黑帶武士有些猶豫,但他必須要說。

“安魯已經不是我們地天敵了!您即便多麼不願承認,也要認清這是無法否認地事實。”

“想想葉爾特吧!”阿赫拉伊娜突然不耐煩了,她猛地從臥床上坐了起來,她的乳峰在怒火中急劇地上下顛動。

“那個人殺害了葉爾特!而葉爾特是我的導師!也是你的!”

黑帶武士搖了搖頭。

“葉爾特死於戰場!這沒什麼好抱怨的,即便是真神也不會……”

“夠了!”阿赫拉伊娜掀開錦被躍下床,她果然是赤裸的。

“別提真神!如果你還記得自己的信仰和先知的教誨,你就應該清楚……我們接受那個異教徒將會意味著什麼!”

公主為自己挑選了一件簡單的武士服。她也用一條深藍色地布綢包住了面孔。

黑帶武士疑惑地打量著公主。

“您不該這樣做!真神只教會我們如何公正地看待這個世界,我們每天誦讀的經文其實只能概括為一個字,就是——愛!而不是殺戮!”

“是啊……愛!”阿赫拉伊娜輕輕呻吟了一聲,但她的目光更堅定了。

“安魯為我的父王提供保護,而我就是雙方妥協的籌碼,真神會認為這是公正的嗎?如果這是公正的……為什麼我對我的新郎一點愛意都沒有?有地是憤怒和憎恨!”

“你確定……不愛他?”

阿赫拉伊娜地深紫色瞳孔如受驚一般猛地漲大,她似乎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荒謬地言論。

“真神在上!你在說什麼?”

黑帶武士輕輕搖頭。他已經不想多說什麼了。他所熟悉的阿赫拉伊娜在那次悲壯慘烈的水仙之旅結束後就完全變了個人!她像著魔一樣苦練刀法。像精神病患者那樣對著海峽自言自語、又或對著那盆水仙傾訴心聲。

愛或不愛並不重要。這場婚姻其實是非常簡單的。就像阿赫拉伊娜說的那樣,摩加迪沙拿出籌碼,安魯便為其提供保護。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見識到大海的壯闊,那片深邃悠遠地蔚藍令他的心情好過很多,不過也是好過一些而已,他要操心的事情還有很多。

海峽在烈日下綻放出璀璨的光澤。波光粼粼的海面躍動著幾條波西斯人的四桅大帆船,這些帆船令奧斯卡想到了童年,在小時侯,他曾在浴缸裏擺弄各種帆船模型,做著征服海洋的夢。

紅虎騎士組成的迎親隊伍在伊斯坦丁堡的街道上穿行而過,這個多民族聚居的大都市為新的征服者準備了恰倒好處的頌揚和花朵。天敵安魯的進駐並沒像預想中的那樣遭遇強力的地方抗衡,伊斯坦丁堡的光明神遺跡和修道院遺址都在向人們昭示一個事實,那就是——這裏原本就是神選戰士的領土,只不過他們現在才回來罷了。

水仙騎士隊伍在城市邊緣進入海岸長城的主堡門樓,城堡中的號手吹響了歡快的喜慶號角,遠近聞名的奧佛拉塞巴燈塔也在大白天點燃了燈火。

博斯普魯斯海峽以及地心海沿岸的風貌在水仙騎士的視線中盡情宣洩著新鮮迷人的風情。奧斯曼貴族的宅院依託岸基和山勢,繁複的波西斯飾金建築被清爽的海風、森林和色彩鮮豔的滑槳小船點綴著。

伊斯坦丁堡特的權階級在水勢消長的地段堆砌了石頭地基,在地基上建造了精雕細刻的木制宅第。懸鈴木的芬芳在油亮的木宅四周回蕩,波西斯月季在山崖和背靠海峽的叢林中顯露出多姿多彩的色澤。

摩加迪沙大王公只擁有一處專供王室成員使用的渡口,儘管這一個渡口並不能充分顯示王公家的氣魄,但它的裝潢和結構卻在花崗岩堆砌而成的各種細節盡顯歷史和資本賦予的榮耀和豪奢。

當地人稱這座碉堡式的渡口為邁吉德,這是一位摩加迪沙大王公的名字。當初的邁吉德摩加迪沙不顧空蕩蕩的王宮金庫,花費四十多年時間修建了這座屹立在海岸線上地巨型碉堡。它地穹頂設計是毋庸置疑的世界之最。由兩千多塊大理石在經過周密的計算之後疊拼而成。

停靠王室渡船的大廳高刀米。寬解米,是波西斯傳奇建築大師阿卜杜勒•傑依德晚年的封筆之作。傑依德大師的作品在波西斯的各大王公領地都能見到,但只有“邁吉德口岸城堡”是特殊的。這座堡壘形的封閉式渡口更像是船塢,它採用了羅曼巴羅克建築地承重技術,千斤天頂被二十四根巨柱全力承托!不但如此,傑依德大師在針對水岸地基下沉的問題上運用了非羅大陸金字塔的貝殼、石灰、碎青石的混凝澆鑄技術,最終使其成為跨越東西方、集成各民族建築技藝精粹的傑作。

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感到震驚的並不是城堡渡口的誇張,而是摩加迪沙王室渡船上的奢華內飾。泰坦親王乘坐著大王公地專屬渡船,這艘二十九米長地大帆船竟然擁有十多個大小不等、功能也不盡相同地房間。每個艙室都被琺瑯包漆的牆壁和黃金雕刻填滿了。

“哦啦……這是皇宮嗎?”

摩加迪沙王室的隨行人員聽到這話便自豪地笑了起來,費戈在這時便瞪了一眼鄉巴佬一樣的小弟弟。

“少見多怪啊……不過你還沒到海峽對面的君士坦布林!那些王國的都城與那裏比起來簡直就是尚未完全開化地村落!”

“是嗎?”奧斯卡期待地低喚了一聲。

“當然!”費戈得意地挑起眉毛,他的面孔帶著征服者才有的笑容。

“到了摩加迪沙的王宮,還要我幫你扶著下巴嗎?我害怕它會砸在地上。”

奧斯卡聳了聳肩。

“你是說巴赫吉德宮嗎?”

費戈點點頭,他還記得自己在第一次走進巴赫吉德宮時的樣子,似乎……就是一直扶著下巴。

“哦啦……如果那裏真像你說的那樣。就讓它做我的夏宮好啦……”

“你做夢!”費戈全力打擊著意氣風發的家主。

通常。人們都將伊斯坦丁堡和君士坦布林理解為一座城市。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兩個稱呼代表完全不同的歷史時期,只不過波西斯奧斯曼人在經歷漫長的統治歲月之後已經不屑再去追究歷史源頭。

作為海峽東岸的新城,君士坦布林完全是波西斯文化的領域,這裏只有色彩豔麗的平頂建築,在貴族和特權階級聚集的高尚社區則充斥著象徵宇宙的圓形穹頂和高大的禮拜建築。

渡船碼頭上的視野並不十分開闊,不過身處此地的人還是能夠看到高聳入雲的塞利米先知清真寺。這是摩加迪沙部族尊崇的帕裏麥哈麥特教派的宗主寺廟,是海峽兩岸無數教徒晨禱和晚禱的朝向之所。

水仙騎士的隊伍在東岸上的王室碼頭重新整隊,君士坦布林沒有一條寬敞的街道,只有容納六馬並行的山路、以及喧鬧深邃的巷口。

褐色皮膚的波西斯人在街道兩側駐足觀望,水仙騎士團為摩加迪沙大王公保留了相當數量的武裝部隊,這是曾經強橫一時的摩加迪沙最後的象徵。手持長矛身擋圓盾的奧斯曼武士像看熱鬧的群眾一樣惶恐,他們的長矛曾經刺入水仙騎士的胸膛,他們的盾牌曾經落滿騎劍造成的傷痕,可是現在……他們要向衛兵一樣迎接數度生死相搏的敵手。

不過……敵人已經不存在了!奧斯曼武士的帝國和延續了數百年的榮耀已經完全崩塌,沒有水仙騎士的維護,他們的土地和女人就要被阿勘贛人徹底掠奪,他們的堅持和信仰也要向更強勢的教派屈服。

在古怪的氛圍中,水仙騎士的迎親隊伍穿過市集、穿過市政廣場、穿過仿造聖索菲亞大教堂的塞利米先知清真寺,最後,他們抵達巴赫吉德宮殿廣場,並按照事先的約定排成了嚴整的陣勢。

圍觀的人群在低聲議論著,老人在細數從前的戰鬥故事,年輕人在琢磨那位身居“魔獸”上的安魯領袖,而孩子,他們是最天真的一群人,他們仍處在崇信英雄、嚮往拼鬥地年紀。壁畫上地雷束爾自然不能攀比眼前的實物。孩子們鑽進盾牌的空隙。他們在水仙騎士中穿梭,不過所有觸摸“魔獸”的打算全告失敗,巴赫吉德宮的淨身內侍將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丟出隊伍。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雷束爾繼承了世界上最高貴的兩支血統,它只要稍稍垂下頭,人們便會為它那粗壯的脖頸和彎弓一樣的完美身形發出刺耳地驚呼。雷束爾轉動著耳朵,它在捕捉每一個音源,並在各種聲音含蘊的焦躁氣氛中不安地踏動潔白的石板,發出一陣馬蹄鐵的轟鳴。

“乖一點!乖一點!”奧斯卡安撫著他的小奧斯路,就在他也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巴赫吉德宮終於敞開了大門。廣場兩側的奧斯曼武士立刻吹響了號角,守門的衛兵用古禮向水仙騎士致敬,然後他們便在征服者地馬旁跪倒一片。

奧斯卡有些迷惑,倒是他地哥哥很自在地躍下馬背。費戈安魯底波第重重地踏在人體充任地下馬墩上,他能感受到“下馬墩”的彈性和顫抖,這種認知令費戈心滿意足地歎息一聲,不過他的弟弟卻不屑地別開頭。

奧斯卡用俐落的動作從馬身的另外一側躍至地面,然後他就將那名匍匐在地的武士攙了起來。他雖然愛上了作為征服者所能擁有地一切。

但他在看到奧斯曼武士懸掛在腰側的彎刀時卻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歸屬感。這種歸屬感是幼年時不斷聆聽的禱文和那幾近完美的刀舞留在年輕人心靈深處的深刻印痕。

一名水仙軍官用馬杆猛力抽打了一下呆愣著的“下馬墩”

“別擋著路!”

四周的奧斯曼武士都望了過來,他們都看到同胞的武士服上有一條清晰的鞭痕。

這名挨打的武士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四目相投,雖然他讀不懂對方的神色,可能感受到其中的安寧祥和。沒有預想中的激憤,這名武士恭身退開了。

奧斯卡環視了一遍在場的眾人,又望瞭望深邃的宮門。突然!他有些迫不及待了!與之前的不以為然完全不同,他使勁兒幻想著新娘的模樣,甚至還在祈禱神明,但願人生中的第三次婚禮能夠與眾不同。

儘管泰坦親王對巴赫吉德宮的假想已經具有相當的魔幻色彩,但這座宮殿的豪華和鋪張仍然令我們的小奧斯卡大驚失色。對宮殿展露出來的奢侈,奧斯卡只能理解為……摩加迪沙部族的統治者痛恨黃金和瓷器、仇視琺瑯器皿和瑪瑙水晶。
能夠入目的地方都被陽光和金器的光輝遮掩了本來的顏色,只有碧綠的琺瑯立柱和令人頭暈目旋的水晶燈檯在輝映閃爍著的金芒。與裝飾單一的西方宮廷比起來,波西斯人更熱愛陽光、土地、流水和綠色。巴赫吉德宮在每個房間都開闢了採光良好的窗扇和陽臺,一些沒有鑲嵌法郎黃金雕飾的圓形穹頂便用玻璃和水晶取代了。宮殿中植滿各種綠色盆景,不過人們無法看到瓷盆,因為宮殿的建設者在鑲滿瓷磚的地板上留出了松活的泥土。

高大的殿宇內錯落有致地擺放著黃金漆成的傢俱,其中最多的就是座椅和帶有巨大靠墊的軟床。通明的光線由天頂灑在傢俱上,肥大臃腫的波斯貓或靠或臥地俯在上面,與地毯上的女人相映成景。

在摩加迪沙大王公的帶領下,男人們從女人的群體旁邊陸續穿過,這位王者似乎並不介意其他人對他的妻子品頭論足,他甚至在觀察奧斯卡的神色,如果這位年輕的統帥在他的後宮發現了中意的人,他是不介意與女婿分享美妙的,這是波西斯奧斯曼王室的一項傳統,王公們以妻子吸引男人的能力來確定這個女人的價值。

穿過層層宮室,就在花枝招展的女人已經出現了一百多個的時候,摩加迪沙大王公終於停在一扇大門前。

這位滿身閃耀珠寶光輝的大王公向年輕的泰坦親王鞠了一躬。

“您將牛羊和黃金贈給我,我也將最寶貴的財富交給您!”

奧斯卡點了點頭。

“是這樣沒錯!”

宮廷內侍立刻打開大門。門外地場景豁然開朗。令奧斯卡感到難以置信地是,門外竟是一個順著山勢向下延伸的……劇場?不過一直沉默寡言的渥薩卡穆罕默德卻提醒新郎,這就是婚禮的鬥場!

王室婚禮的鬥場與古羅曼時代的半圓劇場沒多大分別,波西斯人只是為這座建築添置了自己的裝飾。半圓形的山頂劇場上下落差不過三十多米,它連接巴赫吉德宮,而鬥台的方向矗立著一座佈滿浮雕和紋飾地高牆,高牆夠還有一座尖塔,那裏是宮殿的望樓。

鬥場已經聚滿奧斯曼貴族,不過沒有一個神職人員。看來這是雙方婚禮的協定內容。

征服者的出現並沒未會場帶來喧嘩,這大概是摩加迪沙王公世家的歷史上最安靜的一次婚禮慶典,真正的波西斯婚典總會伴隨喧天的鼓樂和吵嚷地親朋。

新娘孤零零地坐在鬥台中心地地毯上,它披著暗紅色地婚沙,用鑽石點綴的絲巾蒙著面孔。

奧斯卡打量著他的新妻子。很奇怪,他在之前的那些期待突然消失不見了。這位波西斯公主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裏,就像任人宰割的死魚一樣毫無生氣。奧斯卡不禁有些疑惑,是不是哪里出問題了?在他潛意識中的波西斯新娘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泰坦親王稍稍側過頭。他轉向摩加迪沙王公。

“告訴我。怎樣做?”

大王公拍了拍手,坐在公主左右兩側地十名武士立刻站了起來。

“戰勝他們!然後就可以帶走我的女兒。”

奧斯卡也站了起來。

“那麼……怎樣算贏?”看來他一點都不想浪費時間。

摩加迪沙大王公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年輕的安魯統帥。

“當你贏的時候,我們自然會看到。”

“就這樣吧!”奧斯卡離開了自己的席位,他緩慢地向鬥場中心走了過去。十名相同打扮的奧斯曼武士漸漸散開,他們圍繞泰坦親王形成一個極具壓迫性的扇形陣勢。

奧斯卡在陣心停了下來。他解下了背後的革囊。

八名奧斯曼武士離陣而出,他們擎起彎刀,按照奉行了無數代的傳統向新郎致敬。奧斯卡輕輕一拍革囊,袋口立刻松脫,革囊掉在地上,但人們的視力已經被那把黑得耀眼的彎刀完全奪去了。

“逆龍鱗!”不知是誰在波西斯貴族的席位上尖聲叫了起來。

“真的是逆龍鱗!”

奧斯卡緩緩握住刀柄,然後猛的掖出彎刀,逆龍鱗發出一聲歡快響亮的鳴叫,這聲鳴叫穿透了天宇,在它的故土上空久久回蕩N奧斯卡感受著刀柄的每一下搏動,那是他的血脈在激蕩,也是刀的靈魂在歡呼。

八名排眾而出的奧斯曼武士不禁面面相覷,逆龍鱗是什麼?他們都聽說過,也都在神廟中的壁畫上見識過。他們僅僅是侍奉真神的武士,他們不配接受奧斯曼哈裏發大帝的神兵發出的戰鬥邀請。

奧斯卡仔細觀察著八名刀手,他們站立的姿勢和角度非常古怪,黑帶武士渥薩卡穆罕默德的教誨告訴這個年輕人,他將遭遇的是一個威力強大的刀陣。

“退下!”一個悅耳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奧斯卡的目光立刻就被音源吸引過去了。

一名體態婀娜的女武士走了出來,她知道鬥場中心的男人早就在留意自己,她得承認,這個男人一點都不好對付。因為他的精神始終停留在自己和那位黑帶武士身上,至於其他那八名刀手,他只是在剛剛才用正眼看了看。

“你們都退下!”

八名武士如釋重負地歎息一聲,他們在人群的議論聲中迅速退出場地。奧斯卡有些狐疑地望著這一切,他沒想到一把彎刀的作用會這麼大!

“逆龍鱗是真神賜予奧斯曼波西斯的信物,你這個安魯家的小子是如何得到的?”蒙著面孔的女武士用清脆的泰坦語提出疑問。

奧斯卡聳了聳肩,他為對方話語中的不敬感到遺憾,在這種時候,任何向安魯挑釁的行為都將受到最殘酷地打壓!真是可惜了這位女郎地身段和她那優越的語言天賦。

打定主意的泰坦親王並沒理會女武者的提問。他將彎刀環抱於胸。

然後迎著陽光橫轉刀鋒。溫熱的暖流在刀身上靜靜流轉,奧斯卡的心思飄向了遙遠的時空身處。靜靜的囚室,破碎的地毯,陽光透過鐵窗帶來一點微亮,神龕透過香爐蒸騰寧靜與祥和。

女武士被對方地神態激怒了!她猛的掣出窄小的女刀直指向天!目睹這一切的摩加迪沙大王公不禁掩住面孔,這位來自神廟的女武者竟然宣誓死鬥!

奧斯卡猛的睜開雙眼,他的腦海浮現出一個少年人的身影。少年在囚室中寂寞地舞刀,刀光席捲四野,仿若包容了天地萬物。

幾乎是一刹那!女武者地面容猛地一僵。男人地身影在她面前憑空消失了!她只感到一縷碩風拂面而過。春日的暖風掀動了她的頭髮,可她卻感到痛徹骨髓的寒冷。她下意識地望往身後,那個男人竟然蹲伏在地上,他的手臂直指向前,逆龍鱗就在他的手中!

“他……已經揮刀了?”女武者地意識陷入徹底的慌亂,她還沒有開始,可對方已經結束!這是她想像中的對決,而是一種羞辱!一種比多年前的那次經歷更讓她疼痛的羞辱!

黑帶武士突然扶住女武者的肩膀。

“你敗了!”

奧斯卡從地上站了起來。他也轉向身後的女武士。

“是的!你敗了!”

女武者的肩膀在顫抖,她猛的甩開黑帶武士的大手,然後頭也不回地沖下鬥台,不一會兒,宮廷方向傳來巨大的砸門聲。

“黑帶武士?”僅存的刀手恭謹地提問。

“黑帶武士。”奧斯卡揚起彎刀,他沖對方點了點頭。

波西斯貴族的群體再次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呼聲。這個世界是怎麼了?逆龍鱗突然現世!而安魯家族的領袖竟然是一位黑帶武士!他甚至莫名其妙地擊敗了一位神廟培養的頂級刀手。不過……在場的人仍有少數追上了泰坦親王的攻擊動作。渥薩卡穆罕默德就是其中之一,確切一點說,他興奮得直發抖。他的學生自稱黑帶武士一點都不為過,因為他的學生已經掌握了彎刀的真諦,彎刀源自奧斯曼民族古老的月神崇拜,他們相信是新月的圓缺主宰著世間萬物的生存隕滅,而彎刀就是這種力量的象徵,它在圓缺之間消魂奪魄。

鬥場上的黑帶武士終於動了!他已很久沒有對人行過刀禮,但他的動作卻像月升月落一般的自然隨和。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目光隨著對方的刀影緩緩移動,他感受不到任何壓力,這種空無虛幻的感覺反而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心靈顫動,他將手中猛的一振,漆黑的刀芒立刻洶湧而出!

摩加迪沙部族的黑帶武士沒有用彎刀的“缺”來迎擊對方的進攻,他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還以一記完美的“圓”兩道月形刀芒在空氣中激發出燦爛奪目的花火,劇烈的金屬交碰導致激鬥的二人一觸即分。

黑帶武士與對面的年輕人圍繞場地緩緩移動,他們保持著相同的步伐,目光所及都是對方的刀鋒和身體的各種細節,這種微妙的節奏組成了難以名狀的旋律,步調一致的刀手就像旋轉著的舞者。

奧斯卡仍是最先打破僵局的那個人!他的第一次試探已經奏效了,對方的人、或是他的刀,對神兵逆龍鱗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畏懼,他的動作在雙刀相交的瞬間明顯停滯,進而加諸在逆龍鱗上的力道迅速消失!

只是這一線的遲疑就足以決定激鬥的結果!泰坦親王全情投入,他的彎刀劃開春風,突破音障,以喧囂潮湧之勢掃向敵人的咽喉。

黑帶武士沒有選擇硬碰,他用刀背擋住對方的逆龍鱗,可他的眼睛卻被烏黑的刀鞘迷惑了!

“這是左手!”黑帶武士只遲疑了半秒鐘,他的彎刀在接觸刀鞘之後立刻飛轉而出,鋒利的刀芒在刀鞘上緩慢的旋轉一圈,然後難以置信地猛然加速,直接撞向泰坦親王地胸腹。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地彎刀此時也已離手。他對黑帶武士必修的離手拋刀技早已視如探囊取物。兩把彎刀在空中不期而遇。旋轉的加速度製造了巨大的勁力,彎刀在相撞中直飛上天,兩道人影分別騰空而起,他們在空中各自取得兵刃,然後在擦身而過的過程中互拼了無數刀!

漫天光點火星將兩名頂級刀手的身影包裹起來,當他們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往地面的時候,異變突生!泰坦親王在彎刀的最後一次互撞中借力翻身,他將左手刀敲旋轉而出,打向黑帶武士地反手。

黑帶武士的神色異常莊重。他用手肘猛擊鑲滿黑鑽的刀鞘!刀鞘應聲而飛,落向鬥場中的一處角落。

奧斯卡落地了,然後是黑帶武士。不過人們都看得出,安魯家族的統帥氣定神閑,而摩加迪沙最強武士的左臂則在輕輕顫抖。

“停!”大王公的呼聲終於傳了過來,這位精神熠熠的中年人離開座位,他走入鬥場,然後挽住了女婿地手臂。

“帶她走吧!”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望瞭望落在遠端地刀鞘。那名黑帶武士已經將它揀了起來。

“還給您!”武士單膝跪地。他用雙手奉上刀鞘。

奧斯卡接過刀鞘。他轉向自己地妻子,現在的他比以往的任何時刻都更像一個征服者。

“起來吧,跟我走!”

公主起來了,她的身量很高,接近丈夫的額頭。

奧斯卡輕輕歎息了一聲,他對阿赫拉伊娜的景象已經淡漠了。他只記得這位公主曾經追隨摩加迪沙刺殺部隊深入水仙領土,還帶走了許多騎士地性命。可現在……她竟是自己的妻子了?這事真是天曉得!

靜謐的宮殿傳來晚禱的誦經聲,真神的使徒站在塞利米先知清真寺的高塔上唱頌著經文禱歌。喧鬧的君士坦布林安靜極了,除了高亢婉轉的誦經聲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息,似乎整個天地都在這時停止了運動。

真神的信徒在街道和各種禮拜建築中虔誠地跪伏於地,他們發出統一的呼喚,祈求遠在天宇之外的真神降幸賜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不止一次地見證了異教徒的宗教禮俗,可每次他都被這種凝聚在天地之間的氣魄所感動!

天空的流雲和大地上的光火附應著古老的宗教經文,真神的信徒人為製造了一種幾近令人瘋狂的場景,而我們的小奧斯卡就是在這個時候想要發瘋!他丟下了自己的異族妻子,不過確切一點說,是他的妻子撇下了他,這位波西斯公主似乎並不通曉泰坦語,她對丈夫的言辭沒有任何回應,當整個宮殿都在祈禱時,奧斯卡終於確信,這不是他想要的。

安魯家族的統帥騎著他的雷束爾在山路上飛奔,他在日落前抵達刀手們的神廟。

“我找那位婚禮鬥場上的女舞者!”

守門的衛士恭謹地行禮,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對方的彎刀上,結果眼中的虔誠更加炙烈了!

奧斯卡在海灘附近的一處涼亭中見到了那位女武者!女武者穿著一身單薄的棉布衣衫,落日的光火點燃了她的肌膚和頭髮,海風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圓潤的小腿和結實的肚腹。

她在演練古老的瑜珈功,似乎沒有一點理會那個男人的打算。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登上柔軟的毛氈,他用雙手捧住女人的腰肢。

女人停止了動作,但她沒有反抗。

“我贏了!有獎品嗎?”

異族女子張開紫色的眼睛,她專注地凝視著面前的男人,這個男人……不是她想要的!可……為什麼自己會在他的嘴唇逐漸接近的時候閉上眼睛,為什麼會任由他撕裂自己的紗衣!

“真神在上!拯救迷惑的阿赫拉伊娜!”女人在焦急地祈求。她那柔軟的肢體在男人的身下輕搖曼蕩,她眼神迷離卻又富含倔強的光芒。

當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身心得到最強烈、最充實的滿足之後,他就咬住女人的耳朵。

“阿赫拉伊娜,這才是我想要的!”

海風和男人的話語令異族公主的身軀縮了一縮。她仰躺在丈夫的懷抱,對男人的囈語未置一詞。不過她想……如果這是真神為她安排的宿命,那麼她會試著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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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4 | 顯示全部樓層
泰坦穹蒼下 第二章

烽火!這是一種古老的通訊手段。追溯烽火在西大陸的歷史,可以帶領人們進入人神共居世間的神話時代,那時的西大陸並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國家,只有城邦和自由市。烽火是城邦聯盟之間傳遞敵情的主要方式之一,鑒於它的迅速才得以流傳下來。

都林的英雄塔就是一座巨大的炷火台,當天際線在午後的暖陽下顯露出波紋和淡淡的霧藹時,巨大的煙柱直指向天,好似泰坦忠烈燃燒著的憤怒。

四方的山嶺和要塞在第一時間便開始響應首都發出的戰鬥警訊,首都衛戍區的各大兵營吹響了全員集結待命的號角;在都林附近的幾座郊區市鎮,當地的預備役師也開始進行整編,各師裝備官嚴格遵照帝國緊急事態法案上的程式打開了封閉多年的地庫,為預備役軍人進行正規化武裝。

不過一個多小時,位於首都衛戍區東方的泰坦第一軍分區開始進行戰爭動員。作為都林的東大門,近衛軍第一軍區擁有五個軍的編制,四萬五千名近衛軍官兵分散在漢諾德堡要塞附近的大平原;幾乎是下一刻,緊鄰首都西方的泰坦草二軍分區發佈了備戰命令,肖伯河畔的軍用渡口紛紛將民用船隻請離,河岸兩側的要塞城堡也已關閉厚重的城門。

在這之後,中東部四省、南方五省、西部三省、北方四省、東部兩省。近衛軍十九大軍分區陸續燃起烽火。烽火從內地傳至各方邊境二最後在3月11日地清晨抵達安魯。而這個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錯過了壯觀地戰爭動員,他和他的直屬部隊已經進入波西斯人的領土。

在克孜勒俄爾馬克河西岸,安納托利亞大平原用一望無際的壯闊迎接著新的經治者。這片土地在人類社會結成國家之後經歷了無數次兵火洗禮,從教曆前6世紀羅曼人打響入侵安納托利亞的馬格尼西亞戰役開始,一直到教曆7世紀末泰坦水仙騎士團的東征,安納托利亞的歷史幾乎可以用入侵、抗暴、內訌、掠奪等等表示戰爭的詞語來概括。

教曆前6世紀,古羅曼帝國仍在對地心海附近地沿岸國家進行逐一清除的時候,安納托利亞大平原上的許多獨立小王國都已經完成了奴隸時代的生產方式轉型二這些王國擁有各種原利產地,黃金和奢侈品也在貴族奴隸主和統治者中暢銷。不過,正走這種無悠無慮的富裕為這片土地招來千年橫禍。

羅曼武士是世界上最初的異教徒和一群共和主義者,他們的征討打破了當地的各種信仰,並確立了跨越整個古代史和中古代史地羅曼文明二當然,這是教曆前5世紀地羅曼人二他們從陸地長途跋涉或是乘坐窄小地海船穿越愛琴海,直至闖進安納托利亞的門戶——貝爾加馬,幾乎沒與當地人打個招呼便發動了慘烈的兼併戰爭。教曆前6世紀至教曆133年,是安納托利亞歷史上的羅曼時代,大平原上的本土種族漸漸忘卻了地方語言。他們操著羅曼人所謂的黑海口音,用代表奴隸的光明神教文字充當書面語。光明神教在坎坷的發展道路上形成以書面文字體系和具有強烈向心性的神學體系,這就是這個時代對歷史做出的最巨大的貢獻,同時也是這個時代的象徵。

教曆前100年的時候,在羅曼世界的許多城市中都已形成了固定的光明神教團體,其中以安納托利亞最為盛行,尤其在光明神的誕生地附近二此時的羅曼已由尤利烏斯愷撒轉型為軍事帶國,確切點說是一個由極盛逐漸走向袁落的軍事帝國。

上層貴族和高級軍事將領都害怕氾濫成災的完整信仰體系剝奪他們的傳統地位。於是,在神聖羅曼帝國圖拉真皇帝的授意下,迫害光明教徒的行動在各地陸續展開,並且拷續了二百多年,直到毫無信仰的雅利安野蠻人由西大陸的北方攻入羅曼腹地,直到壯麗的羅曼城市和羅曼文化統統了化為灰燼。

不斷擴張的宗教熱誠、不斷閃光的藝術光彩、此起彼伏的宮廷陰謀、狀似瘋狂的蠻族入侵,世旬的一切紛擾最終逼迫羅曼統治者接受了光明神和他的信徒。而在這個時候,羅曼帝國面臨的最緊迫的問題已經是異端崇拜與光明神信仰爭奪優先權的鬥爭。軍事上的不斷失利已令羅曼失去了許多半獨立的小王國,儘管這個偉大的帝國最終穩定了針對雅利安野蠻人的防線,但北部和西部,甚至是非羅大陸地心海沿岸地區的地方行政體系已經完金排除羅曼皇帝和中央政權的干涉。

教曆前71年,光明神的十使徒終於窺得時機,他們以神教的名義聯合羅曼城邦中的多數派,發動了針對波西斯異教徒的戰爭。

宗教和種族的差異致使雙方剛一交火便全情投入!儘管教曆1世紀時仍是信仰光明神教的羅曼軍隊佔據上風,可好景不長,由更遙遠的東方移民而來地奧斯曼人接受了真神地教義和信仰。取代之前的統治者建立了更加強大、更加軍事化的宗教帝國。

安納托利亞大平原在歷經半個世紀的戰爭之後終於易手。而羅曼人建立的廣大國土也在各種自私自利的陰謀家和地方貴族的吞噬中逐漸瓦解了。在這個古老帝國的西方,高盧人建立了最初的法蘭;而盤踞中部地區地泰坦人則在雅利安人破壞的廢墟上建立了強大的新軍事帝國。在東方,羅曼皇朝的後裔集合了大部分遺老遺少,建立了統一的東羅曼帝國,歷史為了區分東西羅曼的不同走向,習慣用拜占庭人來稱呼古羅曼的繼承者。

這樣一來,歷史便將指揮棒交到剛剛完成統一的奧斯曼波西斯人手裏,在穩定帝國版圖和分封地工作基本告一段落地第一時間,奧斯曼哈裏發大帝動員了數支令西方人難以置信地強大集團軍群!很快。

入侵西方的戰爭最初以拜占庭人的覆滅而告終!不過,來自遠東的遊牧民族並未停下腳步,他們還沒來得及欣賞和吸收偉大的拜占庭文化便開始了新的征伐。

我們都知道,最先遭殃地是泰坦帝國,儘管泰坦人素承了羅曼武士的傳統戰鬥精神,但正處於歷史湖頭的奧斯曼哈裏發大帝勢不可擋,十萬波西斯騎兵在教曆四百年前後席捲了泰坦的整個中東部,前釺直逼都林。

相信之後的歷史就是我們熟悉的了。水仙騎士團的誓師標誌著一個時代和一個傳說的降臨。莫瑞塞特王朝的黃金獅子是在猛虎水仙旗的飄舞當中毅然崛起。以不可阻撓的步伐確立了新的統治次序。並將他的血脈一直延續至今。

而波西斯方面,奧斯曼哈裏發大帝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結束了西征,儘管水仙騎士團的存在是不可忽視的戰爭因素,但來自後方宮廷和佔領區內的矛盾才是這位不可一世的大帝最終放棄西進的根本原因。

哈裏發大帝死于舊傷復發,不過也有一種說法表明他很可能死於宮廷陰謀,但無論如何。他的繼承者放棄了針對異教徒的全面攻勢,開始著力於帝國內部的封建化進程和政教合一的獨裁統治。

這此被譽為“神明之鞭”的遠東移民將安納托利亞大平原劃分為無數塊,再經歷七百多年的生息繁衍,最終形成三大核心宗教部族。

血絞,高貴的摩加迪沙是波西斯皇族的近親,這支部族擁有平原東部以及中心地帶最肥沃的土地和壯麗的海疆;作為平原北部的大王公,穆塞部族的頭領既是當地的宗教領袖也是一切資源的所有者,但這支部族一直處於天敵安魯的強力打擊之下,而七世紀末期由皇室危機引發的部族混戰也讓穆塞失去了武裝力量的完整性和各方中小族群的擁護。

在平原南部,其實是橫跨整個古馬爾馬拉海的阿拉拜半島,自稱阿拉湃人的部族聯盟擁有數十位王公。他們都是本土居民的後裔,領地從安納托利亞一直延續到壯闊的波西斯灣。這個群落在歷史紛爭中始終沒有形成獨立的主權國家,惡劣的沙漠地區和艱難的生存條件迫使他們最先臣服羅曼,之後又在奧斯曼波西斯的鐵蹄下顫抖!阿拉拜人一直都在幻想石牌遺跡上關於古老的敘利亞王國的記載,他們認為那是阿拉拜人的先祖,也是因此,阿拉拜王公水遠是波西斯帝國最堅定、最狡猾的離心份子。當聖城巴格達西亞陷入內亂的時候,阿拉拜王公也是最先宣佈脫離波西斯帝國的部族聯盟。

“其實說了這麼多!我們還沒說到重點!”費戈安魯底波第淺淺嘗了一口波西斯人的薄荷茶。

“既然光明神教和真神教派在這片土地上能夠共處一段時日,那麼我有理由相信,這種共處是完金可以恢復的!只不過在細節和策略問題上還需要更進一步的探討和斟酌。”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斜靠在一具舒適的波西斯躺椅中,好幾名膚色赤褐的女侍正在為他推拿按摩。

這位泰坦親王緩緩桃起眼皮,他瞄了一眼自信非常的哥哥。

“我看可不見得……我們的帝國雖然在名義上將國境線推進到大平原上地實際控制區。可我在來時地路上已經把這個實際控制區徹底看透了!若不是摩加迪沙一味尋求妥協。咱們一時半刻還進不來,更別提你的說那些!”

費戈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這只是遲早的事!十幾年前我能攻到巴格達西亞,現在也能!你要留意的是今世的波西斯人已經不是與咱們戰鬥了四百年的波西斯人,他們只是一群失去皇帝、並且陷入無體止的種族屠殺和區域混戰的可憐蟲。“

“哦啦!“奧斯卡輕輕贊了一聲。

“小聲點我的哥哥,這些若是讓摩加迪沙大王公聽到話……說不定他會跟咱們翻臉呢!”

費戈笑眯眯地站了起來,他將躺椅上地弟弟抱到陽臺,並向暖洋洋的天空攤開手。

“來吧!好好看看。看看我們征服了什麼!”

伊斯坦丁堡建立在古羅曼帝國所謂的“宮殿峰”頂,它由分裂後的羅曼貴族最終確立城址。在歷經三百多年的建設過程中,伊斯坦丁堡一直是世界上最巨大的建築工地,而建築師先後是羅曼人、古敘利亞人、拜占庭人、和最終征服者波西斯人。

摩加迫沙部族的歷史上誕生過一位深謀遠慮的王公,他叫艾哈邁特•伊斯坦布爾,這位王公執政長達半個世紀,是他將古老地羅曼文化和光明神教文化從狂熱地真神信徒手中拯救出來。他在城市中開闢了一個巨大地考古公園,這個公園在四百年後成為今天的艾哈邁特區。

募中著摩加迪沙最主要的宮殿建築和宗教建築。

從“宮殿峰”頂的聖索菲亞大教堂的觀景台可以僻瞰整個伊斯坦丁堡。拜占庭文化最後的墓地因為異教徒地參與呈現出千奇百怪的市容風貌。在羅曼式建築中旬攙雜寧靜的、橡樹環繞的波西斯住宅區。

高大巍峨的蘇丹艾哈邁特清真寺就在光明神教建築群的隔壁,緊臨海峽。城市中年代久遠的教堂和修道院多數都已廢棄,有的甚至被改造成熙熙攘攘的集市或蒸騰著水霧的浴池。

波西斯詩人薩迪在描述伊斯坦丁堡這座專怪的都市時曾經這樣寫到。“愷撒宮中,蜘蛛結網。奧佛拉塞巴塔頂,枵梟夜鳴。”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打量著這座仿若跨越時空的巨型城市。

海洋貿易和臨近西方王國的地理位置為伊斯坦丁堡帶來了龐大的商業財富,也為摩加迫沙部族的興盛繁榮提供了充分的依據。

“所以……在我看來,摩加迪沙尋求和解的初衷並不單純!”奧斯卡從城市上空收回目光,他已經放棄進一步觀察的打算。

“我不瞪,得波西斯人會怎樣看待我與那位公主的結合,他們不走習慣稱呼安魯是天敵嗎?而我們也是如此。”

費戈安魯底波第輕輕搖了搖頭。

“有很多波西斯學者都曾指出,這個民族祟拜強者,而且在具備強烈的侵略意志的司時,又具備令人難以想像的適應力……強大的波西斯帝國是由外來移民建立的,這就是證明。”

“奧斯曼哈裏發?”

“是的!”費戈沖弟弟笑了笑。

“真正具有民族單一性的群落是阿拉拜人,他們才是真神的真正信徒二至於奧斯曼波西斯……我只能說這是一個多民族構成的利益群體,當他們的生存陷入危機的時候,他們就會選擇妥協或是避讓,而之前的侵略只不過是爭奪生存權的一種極端表現方式。”

奧斯卡有些了然,但他對波西斯奧斯曼王朝的歷史仍不熟悉。

“據說……奧斯曼是被東方人驅趕到這裏的?”

“沒錯!”費戈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很難想像那個東方王朝到底有多麼強大!”

安魯統帥指了指大陽臺上的一件飾物,那是一件價值連城的東方彩馬。

“東方王朝利用軍事力量將強大的遊牧民族從他們本來生活的地域徹底趕了出來,這恐怕是世界史上最大的一次民族遷移。”

奧斯卡望往東方,他輕輕歎息了一聲。

“是啊……很難相信!東方人趕走了奧斯曼,而我們卻差點被這個逃亡地民族所征服!”

費戈拍了拍兄弟地肩膀。

“別擔心!我們與波西斯人的位置已經掉轉過來。現在……我們才是征服者!”

奧斯卡笑了,他轉向垂立在陽臺左右的侍女。

“你們誰會說泰坦語?羅曼人的拉丁文也行!”

侍女們笑了起來,她們都是成熟的波西斯女郎,她們與進佔城市的水仙騎士並沒多少怨隙。

安魯家族將東征部隊的指揮中心設在聖索非亞大教堂,這座教堂在拜占庭文化佔據主導地位的教曆一世紀是毋庸置疑的世界奇跡。堆砌而成地雅致穹頂使聖索非亞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標誌性建築之一,而且可能也是世界匕最重要的建築之一。

因為……建成伊始,這座56米高的雄偉建築就是政治衝突之源,即便到了今日依然如此。水仙騎士團的進駐雖然令掙扎在生存邊緣的摩加迪沙部族獲得了片刻的安寧。但羅曼教庭卻堅持將其回復原形。

奧斯曼波西斯時代的聖索非亞大教堂已經是一座巨型清真寺,這裏面沒有多少光明神教地遺跡。即使摩加迫沙部族已經不具備在戰場上贏得勝利地可能,但部族大王公還是堅持宗教原則,他並不認為參拜了數個世紀地清真寺仍是光明神掌管的領域。

就這一點——應是教廷與安魯最大的分歧,安魯願意為了和解而保持伊斯坦丁堡的現狀,可教堂卻在做著回復拜占庭神光的夢想。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抵達伊斯坦丁堡時受到了市民階層難以想像的熱烈歡迎,作為天敵安魯地主宰者,人們都不相信這個戰鬥欲望極為強烈的年輕人會與世仇進行妥協。可事實卻是。水仙騎士抵禦著來自東南方的阿拉拜王公聯盟的猛攻。並保持著針對聖城巴格達西亞方向的攻勢。

泰坦親王的騎兵隊伍由古競技場修改的大門進入山城中心。在異教徒的歡呼和無數鮮花彩滯的洗禮之中住入託普卡珀國家宮。這座宮殿已被當地的絞治者換上金碧輝煌的波西斯內飾,可高大的穹頂和典型的羅曼式建築外觀仍然使它成為“拜占庭最後的榮光。”

奧斯涅在托普卡珀宮的帝國大廳舉行了隆重的舞會,他邀請了幾乎所有的摩加迪沙高層領袖,甚至幾大派別宗教領袖也在其中。賓客和主人坐在寬大的波西斯地毯上,觀賞豔麗的歌舞、品嘗口味純正的葡萄酒。

費戈為他的弟弟引薦了當代的摩加迪沙王公,奧斯卡也不知怎樣形容自己的岳父。他只知道這個留著彎刀胡的中年人就像一尊黃金或是珠寶打造的雕像一樣嚴肅。

奧斯卡在見面之初便向天敵表明來意,他發現自己在開口的時候確實不像想像中的那樣憎恨波西斯人。

安魯家長對摩加迫沙王公說。

“我要您的女兒。”

摩加迫沙王公對安魯家長說。

“我有十九個女兒,您要幾個?”

費戈和在場的水仙軍言大聲笑了起來,那些通曉泰坦語的波西斯貴族也笑了起來,只有奧斯卡對此感到有些驚駭。他不明白,家族中的軍人與面前這些吃飯不用餐叉的傢伙有過數代血仇,可現在看他們那副樣子就像是許久不曾會面的老朋友。

“別繃著臉!高興一點!”費戈在弟弟面前攬過了一名身材曼妙的舞娘。

“我們是征服者!你要記住這一點!同時你也會愛上這一點……我們是征服者!”

奧斯卡就舉起酒杯。

“那麼……敬征服者。”

摩加迪沙大王公想了想,他第一個舉起杯子,然後是滿室的波西斯貴族,他們司聲向安魯的家長高喝。

“敬征服者!”

奧斯卡心滿意足地飲盡一杯酒,他也抱住一位舞娘。這個身材嬌小的波西斯女郎令他想起沾著碰著就會哀叫的伊利莎白,這種認知使征服者的欲火來得異常迅猛。

確實,奧斯卡應該愛上這種作為一名征服者的感覺,而且,他一定會愛上的。

教曆800年4月7日,來自都林的宮方邸報終於輾轉傳至伊斯坦丁堡。水仙騎士東徵集群換掉了象徵非戰地域地杏黃旗。將張牙舞爪地猛虎水仙飄帶旗掛上摩加迫沙首府的城頭。

城市在最初的時候陷入徹底的慌亂。異教徒認為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安魯人出而反爾,他們要像數百年前波西斯人征服這片土地時一樣,進行幾天幾夜的屠城。

水仙騎士並沒理會混亂的街道和各種公共場所,他們只是按照緊急事態法案上的規定劃分了戒嚴區域,並向各個方面軍傳達了衛國戰爭即將爆發的警訊。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接到烽火令地司時也得知了阿萊尼斯的處境,據說……他將自己鎖在臥室裏,半天之後才出門。

“如果只是法蘭、利比裏斯、荷茵蘭和德意斯,我相信近衛軍還有點把握!”費戈反復打量著顯示泰坦帝國企境的戰術地圖。

“不過倒是你,我的小弟弟。你幹嘛一副魂不守舍的嘴臉?你認為近衛軍抗不住?”

奧斯卡搖了搖頭,他對哥哥說。

“小產是什麼意思?”

費戈瞪大了眼睛。

“你是說阿萊尼斯小產了?”

奧斯卡點頭。

“可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會頭一回聽說?”

“呃……”費戈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

“意思就如““你和阿萊尼斯失去了孩子,不過這對家族來說……”

“得了吧!”奧斯卡突然叫停。

“我可看不出這是什麼好事!阿萊尼斯一定傷心透了……”

費戈聳了聳肩。

“那就趕快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好。然後回都林接應找你的女皇。那裏才是你地舞臺。你可以把這裏看作……看作行宮。對!就是行宮!”

奧斯卡未置一詞,他只是拉開帝國大廳通往內殿一側地大門,只聽大廳中立刻響起軍靴碰撞地聲音。

教曆800年3月9日,也就是泰坦帶國最高執政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皇儲殿下發佈烽火令的當天。集結在瑞爾境內的法蘭王國軍與荷茵蘭王國軍、利比裏斯國防軍一道舉行了誓師大會。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陛下接過法蘭王國軍和利比裏斯國防軍遞交的元帥劍,他將親自指揮這次西大陸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軍事較量。

在誓師大會上,盧塞七世國王發表了長篇演講。大多數聯軍士兵根本就聽不清這個大個子君主在說些什麼,可泰坦軍情局的情報人員卻在草一時間將演講全文發送回國。按照泰坦軍事分析家地說法,演講稿極盡歪曲事實之能事,盧塞七世將泰坦皇室形容成虛偽造作的小人,還說要把泰坦這個巨人敲打成矮子,並為泰坦帶去全新的統治秩序!

也許盧塞七世確實是在胡扯,因為日後的歷史學家也不怎麼看中這篇戰鬥檄文,大家關注的是一個象徵性的含義。繼神聖羅曼帝國解體之後,西方王國聯盟終於對危機四伏的莫瑞塞特皇室下手了!盧塞七世的胡說八道標誌著歷史上第一次“反坦聯盟”的最終形成。

緊接著,800年3月16日,反坦聯盟主力離開了瑞爾境內的營地,他們分由三座巨型集群向泰坦近衛軍控制的瑞爾地區緩緩移動。

其中,以法蘭王國軍和荷茵蘭王國軍組成的中央集群最為龐大,計有法蘭王國五個步兵軍、八個騎兵軍。荷茵蘭八個步兵軍、兩個騎兵軍,共計二十一萬人。再看中央集群左翼的利比裏斯陣營,儘管利比裏斯這個小小的君主國拿不出太多的兵力,但它的最高執政官還是將三個步兵軍和一個騎兵軍送上戰場。這樣一來,中央集群的右翼在看上去的時候就顯得比較單薄,因為它只擁有三國的貴族階層組織的獨立武裝和幾個糾集在一起的雇傭兵師團。

不管怎樣,到了3月27日,反坦聯盟主力集群距離泰坦近衛軍西方集團軍群的兵鋒前沿只有不到十幾公里的路程,但泰坦方面似乎仍未確定最後的戰略部署。

“軍部在做什麼?阿蘭在做什麼?魯賓又在做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手捏著官方邸報,一手拍著桌子。

“這已經是一個月前地消息了!現在還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

帝國親王憤憤地丟開紙團。他在打量坐滿室內地水仙軍官時不禁感到有些喪氣!這些傢伙滿臉的莫名其妙。就好像他們不是泰坦人。

“對方只有三十萬人!”費戈用指肚敲了敲戰術地圖。

“你別忘了,近衛軍能夠在短時間內集結一支四十萬人的強大集群,再說阿蘭元師又或者是魯賓元帥絕對不會呆坐著,我可看不出你有什麼好擔心的。這次進攻多半只是試探!”

奧斯卡立刻搖頭。

“西方王國聯盟若是敢用三十萬人進行一次武力試探那就更值得擔心,即便阿蘭和魯賓能夠阻擋他們的進攻又能怎樣?反坦聯盟還有德意斯、還有英格斯特,他們能在一段時間之內糾集一支百萬人的武裝力量!”

費戈有點不耐煩了。

“我說……德意斯還沒有任何參戰的跡象。這表明奧帕瑞拉女王並沒準備好。而英格斯特雖然撤回了泰坦大使,但它不可能調遣兵力參加地面作戰,因為西葡斯人絕對不會允許英格人在大陸上的任何一個地方登陸!所以……我看這次進攻很可能是一場演習一樣的武力試探。”

奧斯卡又想了想,其實他也不認為一個三十萬人組成地戰鬥集群能把泰坦怎麼樣,可關錠就在於,這場軍事鬥爭牽涉到泰坦皇統。自詡英明的魯道夫霍斯雖然在破獲陰謀這方面成績突出,可他在收網的時候卻讓卡契夫溜走了,連帶至關重要的羅琳凱持皇后也已走失!奧斯卡反復在想。可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因為這不是特勤處長那種滴水不露的辦事作風。

“我認為……但從現在的局勢看。反坦聯盟還是有優勢的,至少他們已經為出兵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什麼解釋?”費戈皺起眉頭,就像奧斯卡不瞭解波西斯一樣,他對西方王國聯盟地事情也不是十分看重。

奧斯卡打量了一下在場地軍人,他將該交代地政治內幕細數一遍,只捋涉及到皇室醜聞的秘辛隱瞞下來。

費戈不住搖頭。

“莫瑞塞特皇室在處理大殿下這件事上確實有些盲目!醜聞喧囂一時,可最後連一個合理的解釋都沒有!法蘭人的那位公主理應是皇后,可地現在只能躲在深宮照顧她那年幼的孩子和殘疾的丈夫。也難怪法蘭人主動挑起戰端,這種事任誰都不會甘心地!”

奧斯卡只得苦笑,難道要告訴法蘭人……你們的公主和她丈夫的父親通姦?若真是這麼說,恐怕法蘭人到時就會向進攻集群再追加幾個軍也說不定。

“好啦哥哥!說說你的打算吧!”奧斯卡將帝國的戰術地圖甩到一邊,垂立在家長身旁的柯克中尉立刻為他換成一個波西斯人的羊皮卷軸。

費戈打開卷軸,他向弟弟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在這裏……你看到什麼?”

奧斯卡向市內的窗戶望了一眼。

“一群不吃豬肉的人……再加上他們的城市。”

費戈湊到弟弟跟前。

“你在仔細看看!還有什麼?”

奧斯卡就仔細看。

“哦啦……蒙著面紗的女人、戴著裹屍布一樣的頭巾的奧斯曼武士,還有……戰場一樣的市集、惟利是圖的意利亞商人和骯髒的海鮮餐館!”

“哈哈!海鮮!你提到海鮮!我的小弟弟,我的家長!你與問題的答案已經很接近啦!”

奧斯卡的目光向天際城的遠端眺望過去,那裏有一片寧靜的蔚藍。

“你是說大海?你是說這裏有海?”

“沒錯!”不知為何,費戈興奮得直發抖。

“我的弟弟,你從邊境燃起烽火的時候就變成了這副呆頭呆腦的樣子,你沒見過海,可猜也猜得到吧?你以為伊斯坦丁堡城下的那片碧水是個湖嗎?你這小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安魯的家長聳了聳肩。

“我和妻子失去了孩子,我在想,那會是個男孩兒的!當然……女孩兒也不錯!至少她會長得像阿萊尼斯一樣美麗。”

在場的軍人紛紛別開頭,他們都忘了家長本來是要做父親的。

“抱歉““”費戈只能這樣說,但他對莫瑞塞特皇室的傢伙非常感冒。

“回去跟你的女皇道個歉不就行了嘛!你難道不會哄女人嗎?這我可看不出!”

“怎麼哄?”奧斯卡也不顧忌場合了,他在水仙騎士團東徵集群的最高軍議會上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幸好!費戈也不是那種裝模作樣的老古板,他攬住弟弟的脖子小聲對他說。

“趕在上床的時候,用鮮花啊、情詩啊……總之是一切可能打動她的東西討好她,然後還用我教你嗎?她在床上,你該知道怎麼做!下次說不定會是一對雙胞胎呢!”

“真的?”奧斯卡也說不出為什麼,他對哥哥的話充滿期待,這位親王想到了與妻子話別時的情景,直到現在他才開始考慮整件事情的合理性,他的父親對生死那麼淡漠,自己為什麼還要那麼執著?

“當然!使勁吧!”費戈給弟弟一個“消魂”的眼色。

奧斯卡就笑了,自從邊境燃起烽火的時候他就再沒這樣笑過。捫心自問這樣的事他可不常做,不過若是偶爾為之,奧斯卡就發現,對某些人他虧欠了很多。

“海……說回大海吧?真是的……我怎麼會錯過?”奧斯卡自嘲地歎息起來,他已經忘記了,說不定自己在見到城外那片蔚藍的時候真以為那是一個湖泊。

費戈安魯底波革猛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東徵集團的將校立刻將胸膛挺得筆直。

“我的家長,您請看……”水仙騎士的統帥為家族的決策者拉開了牆壁上的一幅厚重的幕布。幕布後面是一塊壁畫,壁畫描繪著清晰的海疆和摩加迪沙部族控制的廣大領土。

傳說……博斯普魯斯海峽(“母牛的渡口”一詞得名於神話時代眾身之王的一次桃色事件,這位宇宙之主向往常一樣在人間遊玩,結果與美麗的女神艾奧發生了關係。生性嫉妒的天后派出一大群蚊子襲擾艾奧,後者變身為一頭小母牛渡海峽而逃。

不知為何,奧斯曼波西斯人也喜歡這個傳說,在真神的故事中,小母牛是最美妙的新生事物,也是因此,這片海疆的所有者並沒為博斯普魯斯海峽更改名字。

自神話時代起,這條32公里長的連接東西方的深水海峽就一直是已知的世界上最具戰略儈值的水道之一,它見證了古羅曼帶國的興衰成敗,目睹了波西斯這個民族集體的潮漲潮落。

“我不明白!”奧斯卡突然舉起手。

“你說這條水道是東西方的分界線?”

“一點都沒錯!”費戈點了點頭。

“可能是我忘了給你解釋!波西斯人認為東西大陸這種說法並不確切,他們始終認為自己是東方子民。也是因此,他們將海峽做為分界線,以東稱為亞洲,意思是故土;以西稱為歐洲,這個名字出自神話時代的一個傳說,據說是眾神之王為了紀念一位名叫歐羅巴的公主給這片大陸命名的。”

“這倒新鮮!我可是頭一次聽說!”奧斯卡拖起下巴,他越來越有興趣了。

費戈安魯底波草敲了敲壁畫上的海峽。

“我們習慣將東西大陸的分界線定為那個東方帝國與波西斯帝國的邊界,現在看來這是不合理的,因為波西斯人並不認為自己是西方人,而且事實確實如此,他們本來就是東方移民。這樣一來……按照他們的說法,博斯普魯斯海峽就是歐洲和亞洲的天然邊界,它連接黑海和地心海,並且……”

“好了費戈……”奧斯卡有些不耐煩。

“這些在地圖上都有標注!上面是黑海,下面是地心海,我都看到了。你就直說了吧,想要幹什麼?”

費戈向他的家長立正致敬。

“我希望家族能夠考慮……建立一支海軍的可能!”

“海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張著嘴巴,相信他一時半刻也不會說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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