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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文物販子在唐朝 作者:集古字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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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卷 范陽經會  第十六章 便宜師傅與便宜徒弟


此時盧鴻自然還想不到自己竟被視為崔三醉收山後的新一代杠頭。當天夜裏,盧鴻本來頗為勞累,準備早些休息。卻有人通傳道,孔穎達著人請盧祖安及盧鴻父子,過屋有事商談。

盧鴻想不明白有什麼事,只好重新整理衣服,趕到盧祖安房中,由盧祖安帶著,過孔穎達房中來。

孔穎達此時身著一件便袍,頗為隨意。問候之後,便請盧祖安落座。盧鴻自然沒有位子,便侍立在盧祖安身側。

孔穎達與盧祖安寒暄幾句,便開口稱讚此次范陽經會,頗為精彩。於光大儒學、發揚經義,實有功焉。自己回朝之後,便要上奏朝庭,以為旌表。

盧祖安聽了此言自然大為高興。若得了朝庭旌表,范陽經會得了官府認可,其影響和資格自然要更上一樓,於日後盧氏及經會發展,都有極大的好處。

當下盧祖安謙虛了幾句,又對孔穎達親臨經會並大力襄助表示感謝。孔穎達一笑,又對盧祖安談起今日盧鴻表現來,自然是贊許有加,很是推重。

之後孔穎達說道:“老夫聞說盧鴻自幼便獨自攻讀,未曾經師。按說以盧鴻這等才學,目前成就,也不下於一代名家。只是老夫實是喜歡這孩子,倒要撿個大便宜,不自量力想收盧鴻作我的學生,不知盧族長意下如何?”

盧祖安心中一呆,然後心中狂喜。正如孔穎達所言,盧鴻若說此時才學成就,隱隱已經自成一家。只是世人習俗,任何行當都要講個出身流派。經學一脈,總須有名師傳承,才能為世人推崇。盧鴻此時雖然也有些名氣,只是他並無名師可承,將來出道,難免有人會說他是旁門左道,非是儒學正統。

這孔穎達若說學問精深,比之鄭家三老及崔三醉等人,也不見得便高明到哪里去。但孔穎達少年成名,又久於官府中任職,比之三老等在野的身份大不相同。他此時就任為國子祭酒,更主編了《五經正義》這等巨典。盧鴻若拜他為師,日後論及學業出身,自然是正得沒有辦法再正了。

想到此節,盧祖安更不遲疑,說道:“孔大人謬贊了。盧鴻雖然有些小小聰明,真實的學問上,也只不過是略窺門徑罷了。若能得大人青眼,收在門下,是他的運氣。就算是盧家,也是僥天之幸,門上有光了。”說罷,就命盧鴻上前,先行拜過。

盧祖安的心思,盧鴻自己當然也清清楚楚。孔穎達的身份地位,不須更說;這幾日見孔穎達的言行氣度,盧鴻也是深有好感。孔穎達收自己為學生,除了喜愛自己才學外,也未嘗不是存了愛護提攜之意。不管從哪方面說來,拜了這個老師,于自己確實是大有好處。

盧鴻上前,再施大禮,口稱拜見恩師。孔穎達頗為高興,呵呵笑著受了禮。此時只是將事定下來,孔穎達收盧鴻為弟子,自然不能如此草草成事。盧祖安徵得孔穎達同意,便在明日經會結束時,宣佈此事,並行正式的拜師之禮。

第二天,就是整個范陽經會的最後一天了。

在經壇上,孔穎達作為最後一名講經人,並沒有如前幾天一般就某一經義進行闡述。他所講解的,卻是自古以來儒學發展的脈絡與歷程。在講經的結尾,孔穎達提出的,是對儒學及儒生本質的思考。

什麼是儒學?

我們應該要什麼樣的儒學?

一生為儒,皓首窮經,我們為的又是什麼呢?

當孔穎達結束他的講經後,壇上壇下,眾人都露出一幅深思的表情。

最後,孔穎達宣佈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此次范陽經會于光耀儒學、發揚經義,尤其是在樹立儒學形象,擴大影響方面,極為成功,更堪稱民間經會典範。自己回轉長安之,準備上奏朝庭,以求旌表。使范陽經會成為一個長期存在、定期舉行的經學勝事。

第二件事是,自己回轉長安後,也準備借鑒范陽經會的形式,在長安舉辦經會及經辯,以推動儒學的發展,培養新進人才。

第三件事是,自己決定收盧鴻為弟子。

前兩件事,眾人雖然也頗為驚喜,但也都在情理之中。這第三件事宣佈後,卻是另人頗為意外。尤其是鄭家三老及崔三醉,他們本來就對盧鴻十分喜愛,只是因有輩份相礙,相互交往得熟了,反倒是不好收盧鴻為弟子。不想讓孔穎達撿了這個便宜,自然要腹誹幾句了。

之後便是盧鴻的拜師儀式。盧鴻由三位本族先輩,以如意帶引至壇上,恭恭敬敬將拜師帖呈上,按禮儀問答之後,由孔穎達帶領,向孔子牌位跪拜三次,上香行禮。而後,又拜見了師傅,並呈上束修。

孔穎達顯是極為高興,行罷禮,師傅也是要給弟子禮物的。只見孔穎達由下人手中取過一件書函來,鄭重其事地對盧鴻說:“老夫自少年就學,得蒙恩師昌亭先生不棄,傳道授業,許以衣缽。此函中,便是當日先師所贈《易經》二卷。今日老夫便將此書傳贈於你。先賢流傳,切勿輕忽。”

眾人聽了,不由嘖嘖。原來此函中《易經》,竟然是孔穎達的授業恩師信都劉焯所傳。孔穎達此舉,無異是明白向眾人宣佈,盧鴻便是自己的衣缽傳人了。

盧鴻不敢怠慢,先是莊重向書函施禮,然後才雙手接過書函。孔穎達點點頭說:“盧鴻,雖然我收了你為弟子,只是學業之上,卻也難有可傳授你之處。只有一言,還望你銘記莫忘。”

盧鴻聽了,連忙恭聽。孔穎達認真地說:“為學之道,最要緊的,便是厚積薄發這四個字。為師觀你天資過人,可謂天授。人品性情、為學求業都是萬中無一。難得小小年紀,便能首倡氣學,解構老子,實在是自古未聞。只是愈是如此,愈要收斂,萬萬不要因為聰明,反倒誤了自己。為師贈你的這部《易經》,是先師所傳。自古《易》為百經之首,願你能沉心《易》學,三年不移,精研深意,方慰為師之心。”

盧鴻聞聽此言,不由聳然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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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七章 活字印刷術的難題

  盧鴻正襟危坐,面前呈半圓狀圍坐了一圈人。在盧鴻身邊的案上,擺放著字模、棕刷、木框、木條等諸多事物,身側還有兩個大轉輪盤,上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木制的字模。

  盧鴻此時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字模,字模木色尚十分新鮮,末端反面陽雕著一個“和”字,在光線的映照下,棱角分明。

  盧鴻緩緩地說:“活字印刷,較之雕版,更為方便容易。所謂活字,便是指每版書頁,不是由整塊木板雕就,而是以單字字模拼排而成,故效率更高……”

  眾人早就聞說盧鴻在滎陽,首創雕版印刷之術,印刷的《玄壇講經錄》精美異常,線裝書更是一時紅遍大江南北。雖然在場諸人多未見過原版的講經錄,但那盜版書早已充斥市場,且版本眾多。雖然印刷粗糙,且錯謬之處頗眾,但勝在層出不窮,且價格越來越便宜。更有那腦筋靈活的商家,還在封面上堂而皇之地印上了“版權所有,盜版畢究”的文字印記;更有甚者,自其他古書中摘錄幾塊內容,加到講經錄中去,便名之為《玄壇講經新錄》、《炫壇講經錄》等名字,魚目混珠,居然也有那附庸風雅之士,爭相購買。

  當然也有受此啟發,發現了真正長久商機的書坊,自行收集各類古籍書卷,翻制雕版,印刷出售的。據說現在京城等地,這樣的書坊已經冒出了好幾家,分別出版了幾套儒家經典和佛經道經等,銷路很是不錯。

  此次盧府印製《范陽經辯錄》,其內容較之《玄壇講經錄》,內容多了不知凡幾。盧鴻又要快些拿出成書來,便與奚老大商量,在條件還不是十分成熟的情況下,建了印書坊,上馬活字印刷術,做一個大膽的嘗試。

  面前坐著的這些人,大多是奚家族中一些年輕人,或精於雕刻,或精於制墨。此外還有盧家紙坊中人以及幾個特地選來的下人。盧鴻坐在正中,就是給大家講解活字印刷的一些基本知識和技巧。事實上,盧鴻本人雖然在前世的記憶中,對活字印刷瞭解得也不少,但多是由古籍及媒體介紹中得來,自己也是沒有機會實際操作的。好在這活字印刷術技術含量倒不是特別高,只要知道其基本的原理,其他的操作等,也還容易掌握。

  聽講的眾人自然不敢這麼想。事實上在這次講課前,參加培訓的人員都經過了嚴格的政審,要滿足出身可靠、思想端正、業務熟練、作風正派、團結同志……等諸多條件,才能夠進入這間課堂。

  盧鴻自然不關心這些。他此時給大家演示完了活字印刷的原理,又將身側的轉輪檢字盤搬了過來,給眾人講解排版時這轉輪檢字法的應用。

  轉輪檢字法乃是元時王禎發明的,所謂轉輪檢字,就是將檢字盤放在兩個可以轉動的轉輪之上,一個轉輪上的木活字按音韻的五聲排列,另一個轉輪上放置助詞及數目字等常用字。檢字人坐在兩個轉輪之間,根據要求推轉左右兩個轉輪,便可以很方便地尋找到所需要的活字,無論是取字還是歸字都非常方便。

  盧鴻直講得口乾舌燥,看眾人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的講解和演示,心下也不由略略有些成就感。他舒了口氣,隨便指著自己左側一個眼睛瞪得大大的年青人說:“你叫什麼名字啊?”

  年青人“啊”了一聲,半晌才明白盧鴻是在問自己,一張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又忙著說:“小的,小的叫四寶。”

  “四寶?嗯,好名字啊好名字。四寶,我來問你,剛才我講的這撿字之法,你可都明白了。”盧鴻聽了,感覺這位四寶如果不參與到筆墨紙硯這行當來,實在是可惜了這名字。

  “明白明白,小的都聽明白了。盧公子講得甚是清楚。”四寶把頭點得都快出虛影了,眼中全是佩服之意。

  盧鴻很滿意地說:“既然如此,來來來,你給大家演示一下,如何實際撿排吧。”說完盧鴻將四寶喚到檢字盤前坐下,歪了頭想了想說:“你就檢出這麼一句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看著盧鴻期待地眼神,四寶戰戰兢兢地坐下,發了半天呆,手舉起來放在檢字盤上,比劃了半天,又終於放下;反復再三,比劃來比劃去,才轉過頭來對著盧鴻吭哧著說:“小的,小的不會……”

  “咦?剛才你不是說都明白了麼?沒關係,有什麼不會的,說出來,公子我告訴你就是了。”

  “……小的,小的不識字啊…….”

  “……”

  盧鴻這才想起這個問題來。現在可是唐朝,能有多少平民有錢讀書識字的?就算有讀書識字之人,又有幾個願意來當匠人謀生的?後人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此類思想幾乎貫穿于整個華夏文明始終。此時這類思想雖然還不如後世般明確,但科舉已經在世間形成了相當大的影響,文人地位更是高漲。現下別說要找個識文斷字的工匠,就是找個認得自己名字的出來,都不是太容易。

  想到此處,盧鴻不由略略有些沮喪。他抬頭看著眼前眾人,抱著萬一的希望詢問道:“不知在座諸位,有幾位是識字的?”

  眾人盡皆搖頭,只有一個圓臉胖子舉起手來,大聲說:“我!”

  盧鴻見這個人面目純樸,頗為憨厚,居然還是個識文斷字的,不由心下頗喜。卻聞身邊的四寶小聲說:“得了,三哥。我怎麼沒聽說你上過學讀過書的?你還識字?快別鬧了。”

  盧鴻一驚,連忙問是怎麼回事。原來這個胖子,居然就是身邊四寶的哥哥,家中行三,名叫三寶。這三寶雖然同四寶是親生兄弟,但模樣長相固是大異,性格也是絕然不同。四寶機靈通透,三寶卻似少了個心眼般,腦袋不大轉彎。但他為人老實忠厚,勤勞本份,雖然不引人注目,倒也沒人討厭他。只是他說自己識字,在場中人倒都不大相信,紛紛露出疑惑的表情。

  此時四寶連忙過去拉住哥哥,要他別再說自己識字了,怕惹眾人笑話。三寶卻甚是堅持,一雙不大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盧鴻,眼中光芒頗為堅定。

  盧鴻見了,便問道:“三寶,你真的識字麼?都識得什麼?”

  三寶見盧鴻問自己,圓臉上現出感激的神色,大聲說:“我認得好幾十個字呢!還會寫自己的名字!”

  眾人聽了,不由齊齊笑了出來。四寶面紅耳赤,用力拉著三寶要走。三寶只是不肯,眼睛看著盧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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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八章 識字的三寶

  盧鴻卻一點也沒有笑,柔聲對三寶說:“如此三寶你過來,將自己名字撿出來給大家看。”

  眾人聽了,一時笑容凝結在了臉上。三寶大聲應了一聲是,跑上來,端端正正地坐在檢字盤前,按照盧鴻顯示的手法,轉動輪盤,眼睛在盤上不斷巡視。轉了許久,才伸手拈出一個“三”字來,安置在面前。然後又找了半天,才找到“寶”字。他將這“寶”字舉到眼前,雙手轉著看了好大一會,確實無誤,這才與先前的那個“三”字並排放好,抬頭憨笑著對盧鴻說:“公子,我排好了。”

  盧鴻看了點點頭說:“嗯,很好,排得很好。”又轉過頭對眾人說:“三寶這兩個字,排得一點也沒有錯。他說自己識字,現在大家都應該相信了。”

  眾人聽了,看著三寶的眼神都是頗為驚訝。四寶更是新認識哥哥的一般,打量半天才說:“哥哥,你什麼時候識字的?我怎麼都不知道?”

  三寶說:“我打掃的院子裏有塊石碑,上邊有字。每天有學生來時,我便問他們碑上的字是什麼,有好心的就會告訴我,我慢慢記著,就認得了。名字也是他們教我的。我以前和你們說,你們都不肯信我,還是盧公子好,願意相信我。”

  盧鴻及眾人聽了,再看向三寶的眼神,都更為不同。三寶也不過是個下人,能有什麼地位。他又素來被人說成少心眼的人,雖然不招人討厭,怕也沒人看得起他。追著問人石碑字跡,說來容易,怕也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嘲笑。這幾個字識得,怕是沒有絕大的毅力也難以堅持。

  盧鴻聽了就認真地說:“三寶,以後你如果有不認識的字,直接來問我好了。有時候我或許沒空,我身邊這個小哥,名叫洗硯的,問他也行。如果想學,我就讓他教你好不好?”

  三寶聽了,喜笑顏開,連連點頭。眾人見了,均是羡慕不已。盧鴻又對大家說:“其實識字並不難,一天識幾個十幾個,半年下來,讀書看文章,也就夠用了。大家都應該如三寶般,學著識字才好。如果大家都有心,這一段咱們試驗活字印刷,我便每天抽出半個時辰來,教大家識字可好?”

  眾人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唐時社會各階層,地位相差極大。所謂士農工商,盧鴻身份,就算是在士家中也是頂尖的。何況他少年成名,身份聲望,尋常士家子弟都望塵莫及。在座諸人,都不過是工匠下人的身份,盧鴻肯這樣說,實在是另眾人感動。

  這時一旁的奚老大也坐不住了,連忙過來對盧鴻說:“公子卻是折殺我等了。若要真能教眾人識字,隨便找個人來教大夥,已經是感激不盡了,哪能讓公子屈尊任教呢。”

  盧鴻笑著說:“奚老大你也不必如此說了。能教人多識幾個字,也是好事。何況順便做了,費不了我多少時間。只怕還是洗硯勞神的時候多,我也不一定總有空呢。所謂身份也罷,地位也罷,他人認真,自己若太放在心上,反倒成了障礙了。”

  識字班開課的事暫時定下,只是這檢字崗位還是沒有著落。最後盧鴻無法,只得暫時從盧家的下人中,特地去尋了兩個識字的。這兩人原本家中也是有些地位的,後來因為兵事家毀被抓,販為家奴,這種事在歷朝也不少見。只是兩個下人雖然被賣在了盧家,但要他們去當檢字工,仍然不是很情願。盧鴻也沒有強逼二人,只得承諾排完《范陽經辯錄》便放他們回府,如若幹得好,到回府後更有重用,兩人這才心甘情願,一心一意地來做這項工作。

  第二天,盧鴻才到印書的小院中,進院不由大吃一驚。只見東側院牆上,新嵌了一通石刻碑文,正是昨天自己寫了交給奚老大,準備給眾人當識字教材的《千字文》。

  《千字文》乃是唐時蒙學識字用的通用範文。據說南朝時,梁武帝蕭衍為了教諸王書法,讓殷鐵石從王羲之的作品中拓出了一千個不同的字,每個字一張紙。然後把這些無次序的拓片交給周興嗣,讓他編成有內容的韻文。周興嗣用了一夜時間將其編完,累得鬚髮皆白。因共用了一千個不重複的字綴成全文,故名《千字文》。《千字文》四字一句,包含了各類基礎知識,語言洗練,音韻和諧,很快就取代了《蒼頡篇》、《急就章》等成為小學通用之文。此外歷代書家,大都喜歡書寫《千字文》練習書法,也使《千字文》影響更大。

  盧鴻要眾人識字,便也按著時下的習慣,以寸字真書,寫了這套千字文,交給奚老大,要他找個地方張掛起來,以為眾人識字之用。不想奚老大直接找了工匠中幾個雕刻巧手,連夜趕工,幾乎一夜未睡,將盧鴻所書的《千字文》摹刻上石,嵌在了東牆之上。

  眾人見盧鴻來了,都過來問候。盧鴻心下也頗為感動,便對眾人說:“既然如此,今天咱們就先識字,後開工,大家說可好?”

  眾人聽了,歡聲雷動,齊齊搬了座位到東牆下。又見眾人每人拿出一個小小木盤,其中卻是盛了沙子,旁邊又預備了幾支削尖了的木筆。

  盧鴻一見也很是驚訝,連忙問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這時三寶站起來,原來這東西,卻是他提出來的。當年三寶認字時,沒有紙張筆墨,便用一個樹枝,在地上寫劃。這次盧鴻要教大家識字,他便把這主意提出來。大家齊齊叫好,這才有了沙盤木筆的準備。

  盧鴻聽了也不由點頭。這沙盤木筆的點子,確實不錯。唐時紙墨筆硯文房四寶,價格高昂。尋常人家,實在是用不起。有了這個點子,眾人識字,就方便得多了。

  於是盧府掃盲班的第一期學堂正式開講。盧鴻親自給大家講這一課,眾人自然是洗耳恭聽,不敢怠慢。第一課,只講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這四句。除了要講解字音字義之外,盧鴻還給大家示範了字的筆順寫法。眾人口中隨著念誦,手下跟著比劃,極是認真。

  下課之後,盧老師也沒安排作業。看大家這學習勁頭,只怕自己講上一天也都不會煩的。只是這事是急也急不來,何況印書大業還要抓緊呢。

  盧府兩個下人自然沒有參加這等學習班,他們二人雖然身為下人,自視卻好似比之眾工匠為高。看盧公子這等身份,卻要給這些匠人講課授字,實在是無法理解。

  其他眾人分別準備紙墨等物。此時石油煙墨及毛邊紙還未成型,也只好先用自家先前的紙墨了。排版工雖然是以盧府二人為主,但也要開始培養檢字工了。其中三寶更是由盧鴻親自指定為檢字工學徒,另三寶激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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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印書坊掃盲班

  若說眾人識字的熱情,實在是遠遠超出了盧鴻的想像。眾人在工作中,幾乎都是瘋了一般苦幹。手頭的工作一旦做完,但一聲不響地站在東牆下,拿了沙盤木筆識字。

  在所有學字的人中,三寶又是最為刻苦的一個。他本有幾十個字的底子,雖然說來不多,但心理上對於識字的畏難及茫然情緒卻是最少。只要自己有些經驗門道,一旦有了正式的師授,進境就容易得多了。這些天他不敢去纏盧鴻,但一有空暇,便追著洗硯,問了一個問題又一個問題,弄得洗硯不勝其煩,礙於盧鴻所命又不敢發火,真是無可奈何。

  三寶識字的速度,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

  不過三五天的功夫,雖然還不能識得完全,三寶竟然把整篇千字文,硬生生的背了下來。這卻是他追著識字之人,死纏爛打,一點點問了字音,然後生記下來的。

  如果是一個有基礎的讀書人,要他背一千字,三五天也許並不為難。但要一個隻識幾十個字,而且以前從未接受過正式教育的人,在身邊沒有人正式指點的情況下背下千字文來,實在不能說是一件容易的事。三寶這幾天簡直就是入了魔礙的一般,走路吃飯,都是念念有詞。據四寶說,那幾天就連睡覺時說夢話,三寶都毫無例外地在背千字文。

  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寶的超人努力,自然也換來了極快的進展。

  因為三寶是撿字學徒,暫時是沒有具體工作的,只是陪在檢字二人身旁,仔細觀察學習。三寶天天工作時,眼睛簡直是一眨不眨,態度認真得另人害怕。只要二人休息時,三寶便要尋找機會將自己不認識的字拿來請教。開始之時,二人對三寶這樣的打擾頗為不喜。後來發現此子心地純良,對二人又極為恭敬,識字用功之深,幾乎是嘔心瀝血,也不由對他的態度頗為改觀。到後來,也經常指點他一些生僻文字,使三寶進境更是快了數倍不止。

  再到二十多天之後,三寶幾乎已經能夠對照認識相當一部分字模了。甚至有幾次,盧府兩個臨時檢字工一不小心檢錯了字,都被三寶指了出來。在《范陽經辯錄》快排版結束時,三寶就已經在二人的指點下,試著開始排版了。雖然平常其他事上,三寶略有木訥,但這檢字功夫,幾乎是天生的。只要某個字他看過一次,就能記得;只要排過一次,下次就能直接伸手取來。除了遇有不識的文字,還要師傅指教,排版的速度已經超過盧府二人甚多了。

  當盧鴻看到三寶的排版熟練程度時,實實地給震住了。他真是無法想像,是什麼力量支持著眼前這個並不聰慧甚至有點呆笨的三寶,付出這樣多的努力,換取眼前這一幕的成果。要知道一個月前,三寶還只不過認識幾個字,在字模中尋出自己的名字來,還要找上老半天。

  豈止是一個三寶,幾乎所有參與印書的工匠,在得到這次識字機會後,熱情都極為感人。甚至這幾天,府中一些丫環和下人,也冒著被罰的危險,想辦法托洗硯及盧府兩個排字工通融,混進來偷偷聽完識字課後,再偷偷跑回去工作。

  盧鴻並不是一個聖人。他也許比這世人的人更認可人與人之間的平等,但他之前的作為,更多的是出於一種無意識的慣性。就算教眾工匠識字,除了為了印書的順利開展外,也不過是帶著閒時一種娛樂的心態來做的。當然,也還有一點點受到眾人推崇的飄然感受。

  三寶及眾人的表現,讓盧鴻覺得自己應該多做些什麼。

  在這一過程中,如果說有誰是最鬱悶的,無疑就是盧鴻的書僮洗硯了。

  因為很多時候,盧鴻都要去和經會後並沒有離開的崔三醉及鄭家三老議事及核定書稿,因此教眾人識字的重任,大多數時候是由洗硯來承擔的。這一段洗硯幾乎就成了掃盲班的固定教員了。

  洗硯對此極為不滿。咱洗硯大爺是什麼人?堂堂盧家九少爺盧鴻公子的貼身書僮。別說在盧府之中,就算在范陽城裏,那也是響噹噹的名聲在外。讓自己這堂堂一號書僮給這些工匠們當老師,講課授字,想想就覺得沒面子啊沒面子。尤其這些學生們,不光是上課時學得勁勁的,就算是下了課,一有空見到自己,也要問了一個又一個的,真真讓人煩得不得了。

  不管洗硯如何鬱悶,但盧鴻交的任務,借他兩個膽,也不敢有什麼怨言。當然教眾人識字也不是沒有好處,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盧府一些漂亮丫環知道了這邊的識字班,也偷偷地托各種門路來求洗硯,要他帶她們進去聽講。因為印書坊那邊管得頗嚴,要不是他洗硯帶人進去,尋常人等要想進那個門,還是很難的。洗硯自然也不知聽了多少漂亮小丫環們的軟語央求,天天美得耳朵都軟了,身子都酥了。尤其是講課時小丫環們看著自己崇拜的眼神,直是讓洗硯飄然不已。

  當然丫環妹妹們課下偷偷問洗硯問題,洗硯是絕不會不耐煩回答的。最妙的是回答時,不管自己眼神打量到什麼地方,這些俏丫環也不會真個生氣,更有那些大膽的,還要吃吃笑著挺起胸來,更是讓人意亂神迷。

  今天洗硯很高興,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

  昨天和府上一個俏丫環名叫環兒的,講“”時,順便和環兒說了。環兒聽了,大眼睛眨了半天,忽然嘻嘻笑著跑了,臨去還回頭又衝自己笑了一下,實在是讓自己魂丟了半天,才晃悠悠的回到了身體裏。

  不知道環兒臨去秋波那一轉是什麼意思呢?洗硯心中浮起盧鴻教自己的名言佳句,浮想聯翩,大發春夢,也另他對今天這生日有了幾分特別的期待。自己這一段對這環兒的感覺越來越有些不同,好像她對自己也有些不同吧?嗯,待今天課講完了,定要去偷偷找那環兒,要一點點特殊的生日禮物做獎勵,想來她不會拒絕吧?

  只是今天卻有一點不爽,早上起來不只那環兒不見蹤影,往日幾個常來相求要自己帶去識字的小丫環也不知哪去了。今天盧鴻又告訴他,自己要去別院相陪四老,要他自去印書坊中上課。洗硯有點鬱鬱地走進印書坊小院,才發現眾人早就到了,全都齊齊地站在院中等著自己。環兒等幾個丫環,居然也一個不落地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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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愛情的力量

  這時見印書坊中年齡最大的五伯笑著上來對自己說:“洗硯先生來了。聽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按咱們這地的規矩,總興是要送點小心意。咱們這些人都是些工匠,沒啥見識,鄉土的勾當,先生莫要笑咱們。”說罷,從懷中拿出一個紅兜兜說:“人家過生前一天壽日,是得吃長壽麵的,好發實長遠。晚上也進不了府,面就做不了了,只得按土勾當,煮了幾個雞蛋。一會先生你拿去在榻上滾滾,吃幾個,保證你這一年都平安旺運,沒有災星。”說罷,便將手中的紅布兜塞在了洗硯手裏。

  洗硯木然接過紅布兜,紅布兜被五伯在懷裏揣了半天,還是溫熱的。只覺得裏邊圓滾滾的,怕不有十來個雞蛋。此時工匠日子也都不是如何寬鬆,家裏婆娘養個母雞,下了蛋都捨不得吃,多是等有人來收雞蛋時,換糧食並油鹽等日用的。這五伯一下子煮了這些蛋來,估計是把家裏的存貨都拿將來了。

  此時眾人也都一一上來,將自己的禮物交給洗硯,人人也說幾句喜慶話。禮物都多是尋常吃食,或是雞蛋,或是麵食點心。

  洗硯覺得心裏又是甜蜜,又有點澀澀的。自己平常對這些人,並無太多的心意。就算是年齡最大的五伯,見了自己也是一口一個“先生”,自己卻總是傲不為意。講課之時,也不過是應付應付,敷衍了事。課後有人相問自己時,雖然也耐了性子解答幾句,也多是一幅不耐煩的口氣,倒像是誰欠了自己什麼。這時見這些人簡單的祝福話語和臉上如此誠摯的笑容,想想自己平日所行,不由慚愧無地,低了頭不敢看眾人的笑臉。

  這時又聽幾個丫環咯咯笑著過來,領頭的便是那環兒。只見環兒笑靨如花,說:“唷,大壽星佬怎麼還不好意思了!”眾女又是一陣嬌笑,各自把手中的荷包、香囊等物件送上來。原來依照民間規矩,青年男子生日時,一般是要由姐妹等人做份手工禮物來,或是做雙鞋,或是繡些荷包等物事。洗硯自幼便賣在了盧府,哪有姐妹為他做這些東西。長了這麼大,過了這些生日,還是第一次有人送他。

  洗硯看著面前堆著的一堆各色禮物,再看看手中幾個精心繡制的荷包香囊,心中只覺得有什麼脹得滿滿的。想說些什麼,只是張開口,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有兩行眼淚忍不住直流下來。

  “你說什麼?”

  “小的願意從此以後,專心致志去當識字老師,教授工匠和下人們。”

  盧鴻聽著洗硯又重複了一遍,這才確定自己沒聽錯。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睛,確認一下自己眼前這個嚴肅無比的傢伙確實是洗硯,不是自己眼花,也不象有人戴了人皮面具來偽裝的。

  這也太難以想像了。

  盧鴻想了半天,這才緩緩地對洗硯說:

  “天王~~蓋地虎!”

  ……

  沒聽懂?

  看來不是突然有人穿越後附身了。

  那那那,這是為什麼啊?這個吊兒郎當的傢伙,前幾天因為教字一事還老大不願意,嘴撅得能掛三個油瓶。這是思想上突然接受了什麼洗禮,居然跑來告訴自己說,他要參加公益活動,投身去當志願者了?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想了?還不與公子我從實招來!”盧鴻一聲斷喝。

  洗硯的神情突然有些扭捏,不過還是把今天自己生日,收到眾人禮物一事說了。

  “就是這些?”盧鴻雖然也有些意動,但看著洗硯那純潔小母雞一般的表情,總覺得有哪兒不太對。

  “還有,還有……今天下午,小的去見那,那個,環兒。她對我說,男人嘛,總要有些奉獻精神,為人做些事,才能受人尊敬,才能……有人愛……”

  明白了,這還說什麼。

  盧鴻不由想起前世記憶中看過的某場電影,一個猥瑣男人聲嘶力竭地指天發誓道:“啊!是愛情的力量!”

  盧鴻搖搖頭,不再看洗硯眼睛直勾勾的快男形象,直接問道:“那我這呢?是不是打算甩手不幹了?專心當你的職業園丁去?”

  洗硯連忙大表忠心地說道:“小的怎麼敢呢?什麼事也得要少爺您在前邊不是?只要少爺您一句話,小的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只是想讓少爺您恩准,每天批給小的一點固定時間,讓小的去給大家講講。此外,府裏的下人、丫環們,也想請少爺恩准,讓他們可以去聽一聽。”

  盧鴻聽了點點頭說:“這還差不多。你要願意講,只要不耽誤正事,自然沒什麼不可以的。只是你可要想好了,既然要講,就別半途而廢,惹人笑話。再者了,你這老師可是一分錢的好處也沒有,啥事都你自己操辦。”

  洗硯點頭如啄米地應道:“這是自然。小的怎麼敢要錢呢,只是覺得大家對我那樣好法,能幫大家點什麼,就覺得心安了。再有,再有……”洗硯又吭哧了半天,忽然一下子跪倒在盧鴻面前說:“求求公子開恩,去和夫人說說,將環兒許給我為妻!”

  大冬天兒的,有人思春了。盧鴻很惡毒地想。

  “人家不過和你說了幾句話,你就巴巴地要求來做老婆了?萬一人家要是不喜歡你怎麼辦?”盧鴻做出一臉關懷的樣子,話說得聽起來很是替著洗硯打算。

  洗硯聽了,急急分辯道:“不會的,不會的。環兒她,她會喜歡我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

  雖然盧鴻是在開玩笑,洗硯卻是當了真。平時裏他洗硯大爺自然是牛皮哄哄,自視極高的人物。只是不知為了什麼,此時說起來,卻是越想越沒底。一時患得患失,大冬天的,汗都冒了出來。

  盧鴻也不答話,只是笑著看著他。洗硯忽然一咬牙,昂著頭說:“少爺放心,只要做主將環兒許我,洗硯就是磕頭作揖,死纏爛打,也必會讓環兒喜歡我,決不會丟了少爺你的臉面!”

  盧鴻聽了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抬腳作勢踢了洗硯一腳說:“放屁!你泡妞追不追得到,關少爺我的臉面什麼事!”

  只是看著洗硯望向自己熱切盼望又十分堅定的眼神,不知為什麼,心下隱隱地卻有幾分羡慕這個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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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新師資力量

  盧鴻見洗硯如此認真,不好再逗他,收起笑容對洗硯說:“既然如此,我便去找夫人與你說合。只是你可要記清了,真娶了人家過門,便要一心一意對人家好,不許對不起她。要是日後喜新厭舊,欺負人家,到時候我可不饒你。”

  洗硯見盧鴻允了,不由大喜,連著賭咒發誓地說:“怎麼會呢。要真娶了環兒,我一定拿她當寶貝一般,怎麼會欺負她的?”

  盧鴻卻歎了口氣說:“世間這情愛的事兒啊,誰又說得准。沒得到之前,你自然覺得是天仙一般,愛得不得了。只怕真得到了,一來二去的也就淡了,全忘了當年的好處。不是說你負心,而是人心情愛啊,本就是個自己做不得主的東西。”說罷,言下卻不由得有了幾分蕭索。

  洗硯聽了,待要反駁,但見盧鴻興致不高,也不敢再開口。只是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些不服,明明盧鴻比自己還小著幾歲,怎麼說起這些情呀愛的,居然好像比自己還明白許多似的。不過轉念又想,自家公子雖然年幼,卻是真真的天才。那麼大點就知道調戲已經是人家老婆的黃鈴兒,又遍查盧安家裏女性;自家老婆早早就已經定下,還搭著個俏丫環,這樣還敢跑到滎陽青樓尋芳覓俏。最後在回范陽時,還勾了個那麼漂亮的大美女來送行。想到這裏,再不敢欺盧鴻年小,當真是有志不在年高,能者無所不能,暗道佩服啊佩服。

  盧鴻既然已經應下,洗硯怕遲則生變,一勁兒地求盧鴻快點去幫自己說成好事。盧鴻不勝其擾,只好出馬向盧夫人房中去。一路上想以自己堂堂的盧大公子,天才神童,穿越人士,居然也墮落到給人保媒拉纖的地步,真是悲哀啊悲哀。

  盧鴻帶著全身僵硬的洗硯來到了後堂,洗硯在門外候著。盧鴻進去先與盧夫人請了安,然後便將洗硯托的事與盧夫人講了。

  盧夫人初聞不由一驚,還怕是洗硯與環兒偷偷做出什麼事來了。待聽盧鴻一五一十的說完之後,倒是松了一口氣。細想這洗硯成天與兒子在一起,歲數大了難免有些心思。若不早早給他找個人看著,怕是生出些什麼不好的事來,再把兒子帶壞了,豈不是壞哉。既然他有中意的人,不如就許了他,反倒讓他心生感激,一心一意地跟著盧鴻。家裏有個女人管著,也省得他再有別的心思。

  只是這些丫環們竟然如此大膽,竟然偷偷出去聽那識字的課,卻是有些過份,須得要讓管家好好管教管教了。現下這環兒就與洗硯有了私情,還好沒出什麼事。要再這麼下去,可就說不定了。

  盧鴻聽了盧夫人想法,卻不由笑著說:“娘親想得確是不錯。咱們這樣的人家,規矩是不能亂的。只是那些下人丫環們,識文習字,于我盧家聲望,本是一件美事。若是冷然因此責罰下人,傳揚出去,反倒不美。兒子倒有個心思,那環兒嫁了洗硯,眼見得是不能在房裏呆著了。不如便給她尋個新差事,讓她先和洗硯學識字,然後讓她在內堂中開個小識字班,教這些丫環們認個字,當個女先生。丫環們得了恩典,自然一心一意地在府裏服侍,也不會再往外跑了。就是外人聽了,也得說娘親待人不只慈愛,更有過人的見識,不愧世家風範呢。”

  盧夫人聽了不由笑了說:“你這孩子啊,這心思總是轉得比為娘快。算了,好人做到底,就依你便是了。只是那個洗硯,卻還是得敲打敲打,免得他恃寵而嬌,不知道深淺。”說罷,就叫人把門口的洗硯叫進來,又命人去喚環兒。

  洗硯早就探頭探腦的瞄著呢,待聽喚自己進去,也不知道事成了沒有,不由心下緊張,走路都走不利索了。好容易全身發硬,挪了進來,連忙跪下請安。誰知跪下一會子,居然也沒聽盧夫人的聲音,一時心下惴惴,不知如何是好。

  盧夫人見這憊懶小子居然嚇成這樣,也不由得好笑。只是也不能輕易就讓他過去了,居然惦記上自己房裏的丫頭,還敢求盧鴻來說合,也實在是夠膽大的了。於是便輕哼了一聲說:“小三兒,跟了少爺幾年,沒見你好好照顧少爺,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旁的沒學會,居然把我房裏的丫頭都勾搭跑了!”

  洗硯嚇得渾身冰涼,一時腦中全是空白,愣愣的不知如何回話。半晌才反應過來,怕盧夫人以為環兒與自己有了姦情,責罰環兒,也顧不得自己了,連忙磕頭說:“夫人饒命。是小的,小的癡心妄想,實在與環兒無干。求夫人處罰小人好了,實實是與環兒無干。”口中只知道重複“與環兒無干”,別的全都忘了。

  盧夫人見這傢伙嚇成這樣,也就不為已甚,又哼了一聲說:“算了。要不是鴻兒求情,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你也老大不小,也是該成個家了,我就做主把那環兒許給你。只是咱們府上的丫頭,嫁了人就不能在內堂侍候。環兒就隨了你去,以後的活計讓少爺給你們安排吧。”

  洗硯這一下,只覺得從地獄一下子飛到了天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暈乎乎地不知說什麼,半天才知道磕頭謝過夫人並少爺。

  正在此時,環兒已經傳喚到了。那環兒還不知是什麼事,聽叫自己,這才起身進去。見盧夫人並盧鴻都在屋內,連忙施禮。這時才注意到洗硯卻跪在堂上,不由心下驚疑不定。

  盧鴻見這環兒模樣頗為整齊,大眼睛偷偷看著洗硯,一幅擔心的樣子,暗道洗硯眼力倒是不錯。原來環兒性格和善,平時頗有人緣,盧夫人也很是喜歡,也不忍再行訓斥,便直接將許親之事告訴了她。

  環兒臉一下子飛紅。其實她心中對洗硯早有好感,只是洗硯看來機靈,這感情上卻是塊笨木頭。自己暗示幾次,就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直讓自己急得沒辦法。不想這次洗硯怎麼忽然就開了竅,而且一下子就是乾脆的,居然直接就求得夫人答應把自己許給了他。

  環兒又喜又羞,低垂了頭,謝過夫人。又聽夫人吩咐管家,讓給洗硯和自己安排新房,今天就成親,更是臊得不敢抬頭。

  當天晚上洗硯和環兒就在新佈置的家裏成了親。雖然不能如平常人家般吹吹打打,但相近的下人和丫環們也都聞信前來賀喜。管家還特地命人準備了酒席,頗為熱鬧。盧夫人命人比常例嫁丫環加倍封了環兒的賞錢,又把洗硯以後每月的例錢漲了一分,直讓小倆口感激不已。盧鴻也特地寫了兩個大紅喜字來,又送了一份賀禮給洗硯,說是讓他安置家用。而最讓洗硯和環兒感動的,還是第二天接到的印書坊中眾人湊份子為洗硯準備的新婚禮物。雖然只是幾件不算貴重的緞子面及首飾等簡單物品,卻令二人更感覺有一分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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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二章 一切為了文化事業


  經過一個多月的連續奮戰,史上第一部活字印刷品《范陽經辯錄》終於問世了。

  依然是線裝書,字體還是盧鴻的小字真書,封面題字是孔穎達的手跡。

  這部書比起《玄壇講經錄》來,除了採用活字印刷外,另有幾點不同之處。

  一是內容要多得多。《玄壇講經錄》不過幾千字,只是以語錄方式闡述了氣學的基本理論。《范陽經辯錄》正如書名所言,基本是忠實地記錄了范陽經會上講經及辯論的全部內容。其結果就是《范陽經辯錄》的長度大大超出了預計標準,這也是為什麼盧鴻不得不在條件並不十分成熟的情況下,採用活字印刷的一個重要原因。

  二是語言雖然仍以文言文為主,但加入了眾多的口語。既然是原樣記錄辯論過程,自然會有眾多的口語使用。尤其是辯論部分,除了改正部分明顯口誤外,盧鴻幾乎要求完全按照記錄的真實內容編排。這一點他與三老等人經過了反復的爭論。三老等人開始不同意採用原話入書的主要理由,便是妨礙了書錄的文采。最後盧鴻提出的“最大限度的客觀真實”、“不以詞害義”的觀點打動了眾人。同時盧鴻認為,經辯本是以口語對戰為特色的,一旦改用文言,則辯戰氣氛全無。最終結果便是先前的演講部分,由講經者整理潤色後,以文言形式出現;而經辯部分,則全為真實記錄。

  三是標點符號終於出現,但非常簡單,只一種符號,就是句號。事實上這種以句號標點來分隔句子的方式,也不算是新發明。舊時學堂上老師教學生習經,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一點,就是標明句讀。老師在前邊誦讀,下邊學生要用筆,一般不是蘸墨,而是以朱砂,在斷句處劃出圓圈。這種做法不只是麻煩,最要命的是,不同的句讀,會給人理解經義造成不同的涵義。

  比如《老子》中幾句“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便有人斷為“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但也有人斷為“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實在是人為給解經增加麻煩。

  古籍中的句讀現在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要加標點,怕是爭議多多。但《范陽經辯錄》的幾個當事人除了陸蒙半途離開,其他眾人都參與了點校。這句讀之事,盧鴻就直接提了出來,言道在排版時,要將標點直接排印在書上。此舉倒是毫無爭議,《范陽經辯錄》也成了有史以來第一部自標句讀的書籍。

  此外《范陽經辯錄》的印數也大大超出了《玄壇講經錄》。本來盧祖安等人意思是,考慮到上次《玄壇講經錄》求者眾多的局面,此次經辯印數翻一番,整印一千套。眾人覺得這個數目已經是非常之大了,但盧鴻想不也不想便一口否掉了。他說出來的數字嚇了眾人一跳,居然是三千套。

  盧祖安等人當然相信三千套也有人要,但問題是三千套的成本不是個小數,而且盧家也用不了這麼多。那紙和墨因為採用的還是檀皮熟紙和普通松煙,價格不低;雖然要買這書的人肯定是少不了,但是范陽盧家總不能擺攤賣書去吧?

  盧鴻站在眾人面前,如同一個傳銷講師般,以一種極為誘人的口氣,給這些經學名宿們上了一堂極為生動的洗腦課。

  “适才爹爹所言,自然有理。只是成本再高,難道能高過儒家大義的推廣重任麼?我輩治學之人,便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雖身百死而莫悔。試想天下學子,對經辯無不心嚮往之,翹首以待,若大旱之望雲霓。我等怎可因區區輜銖小利,傷了天下士子之心……”

  “范陽盧家自然不能行那賈書逐利之事,更不可以贈書之法,為賈名之行!我世家之位,豈是名、利可以污濁的。但此次經辯出版之事,盧家早已全權委託奚家印書坊印製發行,其性質為公眾作品,授權狀態為A級簽約……奚家印書坊,一向著眼於經學,雅創文具,向執天下文房之牛耳。此次能宣揚教化,宏大經義之事,奚家書坊也是義不容辭,自創版、印製、裝幀、出版等事,一體承擔,盧家概不過問,以求公正……”

  “經辯印刷後,奚家將免費提供給盧家五百冊作為饋贈眾大世家的禮品,其餘經辯將上市公開發行。發行的目的,主要是考慮到各界對經辯的極度需求,滿足眾多學子追求真理探尋經義的強烈願望。上次《玄壇講經錄》印製後,市面上大量出現了偽劣的盜版書籍,不僅擾亂了文化市場,敗壞了正版書的榮譽,更嚴重地挫傷了讀者的學習熱情,甚至對相當一部分學子的學業形成了誤導,對傳統的、正確的經義造成了曲解,造成了非常壞的影響。因此這一次經辯公開上市,決不是為了追逐利益或名望,而是為了打擊盜版,宏揚正氣,讓廣大莘莘學子能有自己喜愛的書可以讀,進一步普及經學知識,推動文化事業的不斷發展……”

  盧鴻在中間說得滔滔不絕,一眾經學名宿聽得兩眼圓睜,點頭不迭。到最後,如果不是盧鴻以循序漸進、過猶不及等理由相勸,一眾熱血沸騰的文化事業先行者,差點要求奚老大直接印一萬套出來,嚇得奚老大直冒冷汗。

  要說最佩服盧鴻的,只怕就是奚老大了。盧鴻這一套給幾位經學名宿講來,自然是極盡煽動誘惑之能事,但奚老大畢竟是在商場中混了半輩子的人,哪還不知道盧鴻講了半天大義背後的目的。他自然知道盧鴻看不上賣書的那幾個錢,要多印出來委託給自己賣,還是補償自己在紙墨硯石等方面的巨大投入罷了。

  其實盧鴻想的,遠不止奚老大猜的這麼簡單。文化是大業不錯,但如果做大業是賠錢的買賣的話,這大業十有八九倒是開展不下去的。盧鴻要想經會和書院建起來並發展下去,再進一步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實現,甚至把整體大唐的文化事業推動起來,就必須做個樣板告訴眾人,這個大業是不賠錢,甚至是可以掙大錢的。

  他自己雖然不覺得缺錢,但總不能讓和自己一起做這項事業的人賠錢。

  其後他又隨便給奚老大出了幾個“歪點子”,更是讓奚老大佩服得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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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三章 最簡單的營銷

  盧鴻這幾個賣書的點子,也都是非常簡單的,但卻極為實用。

  第一、是奚家印書坊自己不建銷售網站,直接選擇幾家書坊為代理進行銷售。此舉一來可以最快的鋪開網路,節約成本。二是可以擺脫謀利之名,把求利的黑鍋讓這幾家代理來背。當然選擇代理的裝標、簽約、保密、結算等密訣盧鴻只是簡單一提,全由奚老大自行領會。

  第二、是將書分為精製和普通兩種。其中免費提供給盧家的一部分書籍,內容和其他的並無分別,但封面卻略有不同。

  雖然書是活字印刷的,但封面由於題字是孔穎達的手跡,因此依然採用了雕版印刷。盧鴻這裏玩了個小花樣,專門挑了幾百冊出來,使用了紅黑兩色的套色印刷。封面上套印了一樹梅花,樹幹為黑色,梅花為紅色,頗為新奇。

  雖然套印這技術成本並不算高,但此時絕對要算是尖端技術。這些書盧鴻就是打算做成禮品書的,其中五百套提供給盧府,除了自家留存外,還有少量作為贈品,贈送給了各大世家和權要等。其餘一百冊則是偷偷印的,盧鴻要奚老大外面套了精製錦盒,暫不發給售書坊,留做奇貨可居。

  代理書坊的點子,奚老大自然一眼就看出好處,並且馬上就執行了,手中幾千套書以一個相當高的價格,一次性被幾家書坊聯手買斷。但盧鴻說的禮品書他卻不覺得有太多的好處。在他看來這些書就算是價格能略高些,估計也賣不出太好的價錢來。但過了不久,各代理書坊就都找上門來,提出以高價收購紅色印花的精製書。

  此時正值年關將近,盧家的《范陽經辯錄》成了各世家以及高門饋贈的最佳禮物。只是那種精製印花的經辯錄只有盧家親贈才能得到,數量頗少,尋常哪能得見。若是市場上常見的普通經辯錄,又顯不出貴重來。因此到書坊中出高價收購精製書的,不在少數。各書坊便紛紛來找奚家書坊,願意花大代價,要奚家設法給弄點精製書出來。

  此時奚老大才不得不佩服盧鴻的先見之明,更是按了盧鴻說的,絕不肯正大光明一次把精製書拿出來。每次都是故做為難半天,才遮遮掩掩地拿出幾部,找了無數說詞,還要對方保密私賣等等。價格直高了普通書十倍還不止,還賺得各代理書坊老闆感激不已。

  其實書坊老闆自然也沒吃虧,這些書被他們轉手以更高的價格賣了出去,依然沒能滿足需求。這部分書籍,因為數量極少,又有多方面的價值,後來成為了收藏界的最愛。界內均以“紅印花”稱之,被後世藏者視為極品。

  書也印好了,年關已近,鄭家三老並崔三醉也要分別返回家中。

  經會之後,除了孔穎達次日便啟程回返、鄭家除三老外的諸人也在三日後離開之外,其他幾位都暫時留駐幾日,主要就是要整理點校經辯錄。

  再過幾日,遼西段榮暄和青州黃升完成自己的經義點校後,也先後告辭。但鄭家三老和崔三醉卻是一直留了下來,日日相聚飲酒辯經,頗有些樂不思蜀。

  那崔三醉本是言道:不復言辯,但私下切磋,也不為破例。三老中的老三鄭誠,在壇辯中面對崔三醉,幾無還手之力,心中大是不服。此時得了方便,一有空閒,就要與那崔三醉辯上一番。

  崔三醉對此正中下懷,自是來者不拒。二人若說經義功底,也是伯仲之間。但要說辯論水平,那可就幾乎是天上地下了。因此最初之時,鄭誠處於絕對的下風,屢戰屢敗。

  但那鄭誠卻是愈挫愈勇,屢敗屢戰。過不多久,也漸漸地摸著了門道,一點點有了些起色。這一下更是興趣大增,不管是吃飯走路還是出行閒坐,只要是和人說話,人家說什麼,他就反駁什麼,無時無刻,都準備和人辯上一番。

  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鄭誠這一認真,辯論水平自是突飛猛進。慢慢地便和崔三醉能相持頗久,偶爾也能勝上一兩場。待得這幾天,已經是互有勝負,雖然還略處下風,但再堅持下去,平分秋色甚至後來居上,也不再是遙不可及了。

  崔三醉也不由大為警醒。他以善辯成名,頗以此為傲。雖然推許盧鴻,其實也存了讓年輕人一頭的意思。但要讓這鄭家老三壓自己一頭,那是絕不能輸這口氣的。因此也是厲兵秣馬,暗自鼓勁。

  此時將近年關,鄭家及崔家都派了人來,要接三老及崔三醉回家過年。故時風俗,無論有什麼大事,這過年總得回家團圓才是。就算是崔三醉這等古怪之人,這個事上也是不會違背的。只是他與鄭誠正鬥到了勁頭兒上,這般忽然撇下,實在是不願。鄭誠也是一般心思,也是大大的不捨。就算是另外二老,也覺得這一段過得實在是充實有趣,此時別離,亦覺鬱鬱。

  盧鴻與四老感情頗深,也是不捨四人,又動了點心眼,與四老說道:“晚輩也實在是捨不得,只是團圓節日,家人翹首,不好相留。若是爺爺們有心,年後盧家準備操辦一所書院,書院中除了教授學生日常學業,也要時常邀請名流,講經辯法。若爺爺們願意,不如便由盧家專程特邀四位為特邀教授,專辟客座,便可日日相對,觀摹交流,豈非樂事。”

  崔三醉聽了哈哈大笑,痛飲了一口酒說:“你這小子,怎麼就這麼多歪心眼兒。表面說得冠冕堂皇,什麼教授什麼交流,其實還不是想借了我們幾個老傢伙的名頭給你這書院扯扯大旗。不過我出來這些日子過得確實不錯,再回博陵那小屋子裏乾坐,估計也是沒甚趣味。我也不當什麼客座,只要給我弄個地方,我就全搬了來,也沒啥大不了。就是怕有的人不敢再戰,空費了你這小子的鬼點子。”

  鄭家三老聽了也不由笑了。鄭知鄭行連連點頭,鄭誠卻是不肯服輸地辯道:“非也非也,你這話卻是大謬。我們三老自然是名聲在外,但你這老傢伙除了有幾分罵人的惡名,還有什麼名頭,扯什麼大旗?只怕那書院要真請了你當博士講學,學生們倒都要嚇跑了。空自相許,不知其非。唉,我都不惜得說你。”說罷連連搖頭。

  崔三醉卻不理會,又喝了口酒說:“還不惜得說我,拾人牙唾,有何味道?過完年我在這等你,你們老哥仨就組團忽悠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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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卷 范陽經會 第二十四章 神祕的紅絲石


    眼看就要過年了,三老及崔三醉都已離去,印書坊也暫時休工,盧鴻也放松几天,寫寫福字,又推出了寫春聯的新熱點。

    這春聯的點子,說來也有意思,居然是盧鴻上次寫的那對聯惹出來的。他上次寫的“自古幽燕無雙地,天下范陽第一州”的對聯,很是得了眾人的夸獎。范陽郡守頗為看重此聯,居然便使人求了這一聯去,招了能工巧匠,在郡衙外立了兩都石柱,將之鏽刻在石柱之上。

     這一做法頗為新鮮,很快便有大戶人家群起仿效。盧家作為范陽首姓,又是始創之門,更不能落于人后。盧祖安便要盧鴻如法炮制,也立起一對石柱來。盧鴻眼睛一轉,說道那石柱雖然氣派,卻總是落了人
后。不如便在過年時,在門兩側桃符下各貼一條大紅聯,便叫作春聯。

    不只是喜慶,而且年年可出新意,更有意趣。

    結果這春聯便如同福字一般成了范陽新的流行做法,各家紛紛貼上了春聯。那紅紙雖然只能從奚家文房作坊購入,字則是八仙過海,各顯身手。雖然盧公子親筆所書對聯,還是最得人看重,但是確實求之不易。因此只要門外有春聯貼上,詞意喜慶,應個景也就是了。

    過年自然還是老章程,忙忙碌碌直到過了十五,盧鴻才有時間喘口氣。這天正尋思著印書坊是不是也該有點新動作時,奚老大卻上門來找 盧鴻了。奚老大家在易州,因此過年時也就回家過年。才過了十五,就又忙著趕回了范陽。見了盧鴻,先說過拜年的話,這才告訴盧鴻一個喜訊,

    原來外出尋找洮石和紅絲石的兩路人馬,在年前都已經滿載而歸了。

    “啊?”盧鴻一聽就站了起來,詳作生氣地說:“好啊,早回來了

    也不告訴我一聲。成心癮著我不是?”

    奚老連忙笑嘻嘻地解釋:“怎么會呵。只是小水他們回來時,都已經到了年根,那時公子也正忙著寫春聯呢,哪有空理會這些。當時在下已經回了易州,他們也就都忙著回易州過年,這才沒有及時稟告公子你
啊。這不年一過完,我們就緊著回來給你送好石頭來了么。”說完,招呼門外的小水進來。把几塊打磨好的硯板擺在案上,請盧鴻看。

    案上几塊硯石,打磨得很是規整。顏色或綠或紅。紋理各異。盧鴻先不管那洮硯,伸手將其中一塊紅絲石拿了起來,對著光線各角度照著看看,又以手輕撫硯面,仔細端詳。這紅絲硯,比起端、欽、洮來。更有一分神祕色彩。

    紅絲硯產于青州西部的黑山,石質赤黃,有紅紋如刷絲,縈繞石面,故稱為紅絲。紅絲石采自唐代,至宋時名動天下,時人有稱其為天下諸硯之首的,公認為天下四大名硯之一。只是與其他三種名硯不同,紅絲石存量極少。宋代后期便開采殆盡,竟成絕響。因此自宋以后,世人所稱四大名硯中,便再無紅絲之名,而以澄泥硯補入。

    此后紅絲硯雖然偶有面世。但少為人知。盧鴻前世記憶中,紅絲石又有新坑發現。他自己也收有多塊紅絲硯。只是后世的紅絲硯。雖然紋理依然炫爛,但以為硯材。發墨較之端欽卻相差甚遠。因此世人多有爭議,歷史上的唐宋紅絲硯究竟是如何模樣,后世之紅絲,是否就是唐宋之紅絲,成了一直無法揭開地謎團。

    盧鴻手中這方紅絲硯板,乃是紫紅地黃刷絲紋,其中紋理如云帶卷舒,變幻無窮。盧鴻輕輕以手相蕩,只覺得質潤理滑,卻又如膏凝澀,與前世記憶中紅絲那堅滑光潔的感覺截然不同。

    盧鴻不由心下大喜,看來這唐時紅絲,果然與后世所采紅絲有異。他也顧不上和奚老大等說話,自顧自取過一錠墨來,以小勺取了几滴水在這紅絲硯面上,試磨起來。

    前人記載中,稱紅絲硯“漬水有液出,手試如膏;常有膏潤浮泛,墨色相凝如漆”。今日親手相試,果然手行硯上,墨石相親,下墨既利,發墨更是如油如漆。這才連連稱贊紅絲硯不愧名硯之稱。又恨佳石不傳,后世之人猜疑菲薄,竟至名石千載未得正名,沉淪起伏,令人感慨嘆惜。

    想到這里,盧鴻對身邊的奚老大說:“老奚,卻是要感謝你為我集齊名石,廣收硯材。我有意將天下硯材并制硯之法,以及各種硯式,編成一書,名字就叫作《硯譜》。令天下名硯,有所流傳,不知你覺得可行么?”

    奚老大一聽大喜。他也是愛硯之人,每驚于盧鴻于硯道的見識,若盧鴻真寫了此書出來,定然是精彩之極了。連忙點頭說:“公子愿意寫《硯譜》出來,天下愛硯之人也要共慶其事了。奚某愿一力相助,反正
咱們印書又有現成的書坊了。公子前時說印書能掙錢,在下還不太相信。現在只這一套書印完我就明白,再尋多遠的石頭也不怕沒錢了。”

    盧鴻聽了點點頭說:“如此說來甚好。年后這一段我若能抽出時間的話,就抓點空閑的時節,寫寫這書。這一段年也快過完了,咱們地書坊是不是也該開工做點事了?”

    奚老大聽了說:“倒是有個好消息,忘了一并告訴公子了。前兩天才得一個消息,說是公子所說那石油,據稱在延州那邊就有,土人管它叫作‘石液’,據說當地人常有用來點燈的。我已經托人去大量采購,估計再過個把月,就能見到實物了。”

    奚老大頓了頓,又說:“只是南下制紙的消息,卻是還沒見個回音。我已經告訴了南下地四小子,試制成功,直接便把成紙發過來,估計問題不大。”

    盧鴻聽了嘿嘿笑著說:“放心吧,我的祕方哪會有問題的?到時候,這元書紙肯定是成船成船地拉過來。只要天下人還要看書,你這元書紙就必然大賣。你就等著數錢吧。”

    奚老大聽了,也不由眼放金光,無比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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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卷 范陽經會 第二十五章 太極書院


    但是現在盧鴻還沒有時間去一心一意地寫書,就連硯台也沒時間玩。因為年后馬上就要操辦一件大事,就是盧家的書院要准備籌建了。

    在唐初時,成熟的書院體制還沒有出現過。盧鴻要建的書院,是這世上第一個分專業的綜合性學校。

    按照盧鴻的提議,書院共設經學、算學、文學、兵學四大類課程,其下又細分為數種細科。如經學不只是各類儒家經典,也包括了先秦諸子中的几位名家;文學除了文章詩詞外,還將史學一并納入;兵學一類,則是講述《孫子兵法》、《司馬法》等軍事著作的。唐初時擴張意識存在于各個階層的頭腦之中,就算是文人也多以投兵報國、建功立業為榮,因此這兵學估計也會受到廣泛的歡迎。而算學則是在盧鴻力倡下建立起來的,除了最基本的數學之外,還有簡單的物理及化學知識。只是這些知識統統被盧鴻冠之以“格物”的美稱,并將之與儒家“格物致知”的大道理聯系起來,成了探尋世界、明了本源的最基礎知識。

    目前學院最大的問題就是師資力量不足。以前盧家族學中就只是盧寬一人,還是以蒙學為主。一旦啟蒙之后,學生平日多是自修,每月內定期由族內學者及長老等為眾人講經。現下要改變這等松散的組織形式,師資力量是必須要充實的。為此盧家除了本族几位經學有成的長老出任講學外,還專門派人前往榮陽鄭家,按照當時盧鴻與鄭聿橫的約定,請鄭家派出几名經學學者,充作書院講學。當然順便也帶去了誠聘三老為書院客座教授的聘書,請三老方便時,前來范陽講學。同樣的一批人馬,也出發前往博陵,邀請崔三醉。

    當然三老及崔三醉等就是騙了來。也只能是當寶貝供著,給個客座的名字,偶爾出場做個講座什么的。總不能讓几個老爺子給你當老師天天去上課。但書院要的,也就是這個招牌,至于他們自己愿意怎么個講法,全看他們心情而定了。

    而書院中的學生,除了盧家子弟之外,每年還要固定招收一部分外來入學地學子。這個提議得到了盧祖安等的大力支持。唐時官府有意打破世家的壟斷地位。開科舉招收平民子弟,以充實官員數量。如果盧家的書院中,也招收外來學生。吸納平民中優秀子弟入學,則這部分招來的優秀人才通過科舉入仕后,必然視盧家為其根底,壯大盧家的影響和力量。

    中國古時,對師徒的關系是極為看重的。父子之間,因看法不同或其他原因反目地不在少數。但以學生的身份。若是不敬師長甚至背叛的,肯定會受到世人唾棄。因此,但凡是從盧家書院中走出來地學生,雖然不是盧族中人,但他身上事實上已經打上了盧家的烙印,終其一世都會緊緊地綁在盧家的船上。

    也因為這一點,盧鴻特地淡化了書院的盧家背景。除了廣邀其他世家的經學名宿為講學外,他還力拒以盧家的名字來命名書院。在他看來,這種看似為盧家掙來名望地做法只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卻很容易給書院帶來過重的世家背景,引起官方的另眼看待。盧家要得到書院帶來的利益,需要的是從實質上取得控制權,而不是一個好聽的聲望。在名義上,應該努力地給書院帶上一層學朮的、公眾的、超然地色彩。

    最后書院以“太極書院”為名。盧祖安本人兼任書院山長。自此以后,每一任的盧家族長。都會自然兼任學院山長。并且緊緊地將學院控制在自己手中。

    去榮陽請講學的人馬很快回來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眾講學還要經過一段時間地准備才能趕來,但某位客座教授已經隨著邀請的人馬一同殺回來了。

    這位急性子地客座教授當然就是三老中地老三鄭誠。

    鄭誠在范陽迷戀上辯論之后,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在離開范陽回榮陽后,少了崔三醉這個陪練,鄭誠感覺簡直就象少了一半的一般,做什么都提不起勁頭來。為了改變這樣地狀況,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就找身邊人的來隨便辯一辯,也算是解解辯癮,當是聊勝于無罷了。

    他覺得是隨便辯辯,身邊的人一下子全都叫苦不迭。那些晚輩哪敢和這位老祖宗辯論?何況鄭誠本來經義精熟,這回又同崔三醉經過了一段對練,在辯論氛圍里經過實戰、鍍了真金,那辯朮早就達到了國際先進水平。現在學成回國這么一試,海歸的威力果然不是蓋的。說出這話來聽得眾人如墜五云霧里,分不清東西南北。你要他吃飯,他也要與你講一講肉割得正與不正的辯証關系;你要他喝水,他也要與你辯一辯水處下流几近道的原理。總之搞得人飯也不能正常吃了,水也沒法好好喝了,生活中到處充滿了原理和天機。在鄭誠留學取經得來的辯論理論的參與指導下,把本來平平穩穩的榮陽鄭家折騰得雞飛狗跳,另眾人齊齊佩服范陽盧家的經義水平,真想不出來那是何等的厲害。連鄭誠老爺子這么樣的經學泰斗,去留學了一圈,回來都不會好好說話、正經辦事了。

    但是這國際先進經驗雖然說來好聽,辯來厲害,但日子總不能這般來過。鄭家也是傳承多代的世家,治家理業,自有經驗,要真聽憑鄭誠老爺子說得天花亂墜這般辯論下去,還要以之指導實踐,那還不亂了。就是鄭知鄭行,也是不勝其煩。正好見了范陽盧家發來的請貼聘書等,這一下子眾人大喜,連忙將這先行北上的重任,交給了鄭誠。若是府上決議他事,總要開几次會,搞几次公決公議,推來拖去,糾纏好些時候才成。唯獨此次,長老議事會可謂雷厲風行,按照鄭知鄭行二老打破常規、特事特辦,簡化步驟、提高效率的指示,連夜召開緊急會議商討,一致同意由鄭誠馬上北上先行報道,并且立即執行,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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