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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文物販子在唐朝 作者:集古字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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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十八章 平淡背後的暗流

    時盧鴻善書之名已然大著,又有了褚遂良的大力推舉船高。雖然盧鴻早已聲稱,無暇參加各類集會宴請,但求書之人,卻是絡繹不絕。其中不乏將門路托到盧承慶、孔穎達等人的頭上的,盧鴻也不好拂了面子,因此也有些書作,漸漸流出,更是轟動長安,引得大唐書風,也漸有轉變。

    最早求得盧鴻書作的,當然就是近水樓台的褚遂良大人。自從見了盧鴻真草隸篆諸體書法後,便纏著盧鴻為他寫一套法書,以為臨習之用。盧鴻無法,便為他寫了一套四條大屏,分為真草隸篆四體,內容乃是張衡的《四美歌》。

    這套立軸條屏均為六尺之制,雖然稱不上巨幅,但其四屏並立,形制也頗為可觀。尤其是立軸懸掛的形式,更令人耳目一新。

    立軸這種形式,在後世是書法的主流,但在唐時是絕未曾見的。唐人作書,均是橫幅,裱為卷軸,觀賞時展開把玩,也不會將之掛在牆上。後來南宋時,才有立軸形式出現,但是否用于懸掛,也無確鑿證據。比較可信的是,自元入明後,懸掛立軸才成了書法的通用形式。

    褚遂良從盧鴻這求了這四條屏後,自然喜不自勝,張掛在自己書房中,日日相對觀摹不綴。來訪之人,見了這四條屏,也是訝于形式新奇,書法精美。一時之間,立軸書法蔚然成風,篆隸字體也再度流行開來。更有那好古追奇之人。將那鳥蟲體、文等俱都搬了出來,發展成六條屏、八條屏等。一時之間,豪門大戶,家家牆上都掛上了幾條立軸。據說長安有一家新興鮮卑權貴,以族為姓,人稱鮮鮮氏的,一口氣在書房圍圈掛了二十余條立軸。這些書法從上古鐘鼎文到近人地行草書,大字小字。擠得屋內密密麻麻。人一進了屋。便覺得頭昏眼花。如魚落網底一般。故人皆稱之為“鮮鮮中文網”。

    此時盧鴻那名聲,可說如日中天。此前盧鴻名氣本已不小,尤其自他來到長安,舉凡新作短柱、鑒古斷偽、王府題詩、首創折扇、篆隸條屏等事跡佳話,一一流傳開來,只引得長安學子趨之若騖,日以跟隨盧鴻所倡新風為尚。更有甚者。不惜重金買通孔穎達府中下人,為之隨時關注盧鴻的一言一行。以至于盧鴻有什麼口頭禪、喜歡什麼穿著、愛吃魚還是愛吃雞、起床後是先洗臉還是先刷牙等,都被一一探听出來,引起廣大追星族的追捧模仿,成為青年男女集會時談論最多的話題。盧鴻本人則一躍成為大唐最耀眼的偶像級明星,你可以不知道堯舜為何、孔孟是誰,但若說不知道盧鴻的名字,肯定會被人鄙視到無地自容的。

    而孔穎達府上的《五經正義》修書小組。也成了最受大唐士林關注地對象。小組成立時上報地那篇經義總綱。已然逐漸流傳開來,博得一片喝彩。消息靈通地人士,均知道此文雖然是掛著孔穎達、顏師古等人的名字。但實是由盧鴻捉刀而成的。之後的《古文尚書》辯偽考證,又再次掀起一陣狂瀾。這兩件士林中的大事背後都有盧鴻的身影,一時使士林中人,對這位盧府神童再次給予了極高的關注。

    而此時地修書工作,進展也頗為順利。小組中分成若干團隊,分由人帶領,注解經義。每日里在石桌上均要踫個頭,通報進展,商議細節。休息時還要听盧鴻講演格物實驗,另參與眾人都有身在桃源般的感覺。

    只是在大唐的朝堂之上,卻漸有風雲隱動之勢,因為一件小案引發的大唐開國以來最大規模的反腐事件,幾乎震動了整個大唐政局。

    這件後世稱為“虛倉案”的案子,最初起因卻極為偶然。

    最初是洛陽地方上的一個縣令,名喚李明世。此人也沒有什麼真實才學,只不過因著與當朝某權貴有些繞著彎的親戚,走了些門路,在前幾年時便因推舉而入了仕途。只是此人實在不是個當官地料,便是大字,也不識得幾個。還好仗著上邊有人,沒人願意與他為難,因此上也混得穩穩當當,一路順風順水。

    只是大唐時官員,薪俸也沒有多少油水。何況他身在洛陽地方,地處東京,這等芝麻官能有多少孝敬。眼見得身邊多是豪門大戶,揮金如土,自然不免心中發癢,總是尋思著要開個財路,撈些外快才好。

    事也湊巧,正在這李大人一門心思找發財門路時,一位少年時地好友偶然上門拜訪。他這位好友少年時便善于鑽營,本姓尤,人都稱他為“尤老鼠”。這尤老鼠因為在故鄉惡了當地一位豪強,混不下去了,便帶了妻兒,舉家遷至洛陽城郊。除了每日在城中打些短工,偶爾也幫人拉活搭縴,以為營生。

    待听說幼年時好友李明世不知祖上

    麼高香,居然當了官,成了縣老爺,這尤老鼠連忙備來拜訪,本意也是想從這里打打秋風,弄些好處。

    李明世見好友來訪,所謂他鄉遇故知,也很高興,在後堂招待尤老鼠,二人喝著酒,互述別情。待听尤老鼠說在故鄉混不下去,如今客居他鄉,生計艱難時,一時引動心思,不由唉了一聲,連飲幾杯悶酒。

    尤老鼠見了,忙問李明世堂堂縣令,有什麼發愁的。李明世一來有了幾分酒意,說話有些活泛;二則與尤老鼠也是多年好友,便把自己的心思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尤老鼠沒想到縣太爺居然也為了銀子發愁,便說︰“自古人言,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難道你這當大老爺地,轄著這些子民,管著這些銀錢,還為著幾兩銀子發愁不成?”

    李明世連連搖頭說︰“老鼠你卻是不知道。我這小縣,緊挨東京洛陽。雖然不是天子腳下,但隨便拎出一個來,誰知道是哪家王爺的外甥,哪位將軍的舅爺?再也不敢胡來的。就算是有些孝敬,到我這里,也不過是微微了了。若真想做些什麼,卻又條條框框管著,哪有寬松?人都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再管著錢糧,又哪有一分是我的?難不成我還敢把這興洛倉給賣了不成?”

    那尤老鼠撇著兩撇胡子,邊嚼著口中的羊肉邊說︰“賣是自然賣不得。不過李大哥你是守著金山,卻要哭窮。這其中關竅多多,小弟也是幫人跑過幾天幫辦,略知一二。要說起門道來,這里邊的勾當可多啦。”

    李明世兩只小眼不由一下子亮了起來,听尤老鼠話中有話,連忙操起酒壺,為尤老鼠滿滿斟上,一口聲叫著“尤大哥”說道︰“不知這里有什麼門道,還望哥哥教教小弟,有了好處,必然少不了哥哥你的。”

    尤老鼠將口中羊肉咽下,端起面前的酒杯,“滋”地一聲干到杯底,這才咂著嘴對李明世說︰“李大哥,這千里做官只為財。哪有只為人看家,不順點好處的。那興洛倉本是朝庭為著備防荒年戰事等所做儲備倉,尋常年份,自然不會動用。放在里邊也是發霉,干脆你便暫時將這糧食貸將出去,等秋後時再收將回來,不是平賺了一份利息?”

    李明世一听卻不由猶豫道︰“這如何使得?那朝庭也是要定期來查庫的,如若少了糧食,我卻如何交待?”

    尤老鼠將手一拍,“咳”了一聲說︰“我的李大哥,你怎麼就這麼老實呢。這天下糧倉,哪有這麼實的。哪家當官的不是這麼干?我有個相好的生死弟兄,從來都是幫著人做這個,再沒見過失手的。你想那查庫官怎麼會這麼巧,偏偏在你空庫時查到你頭上。只要周旋這半年時間,保你賺得翻番,你就放心听我說,絕無問題的。”

    李明世被尤老鼠這麼一說,一時熱血上涌,眼前仿佛見到數不清的金銀財寶正向自己招手,一咬牙,便應了下來。隨即與尤老鼠又商議了半天,終將此事,委托尤老鼠替自己操辦。

    那尤老鼠所謂有生死弟兄做這個雲雲,實在不過是大吹法螺。若說天下當官的多有這麼做的,原也不錯。只是其中許多講究,尤老鼠哪里知道。他不過听人胡扯吹牛時說過幾句,便拿來忽悠李明世,不想還就忽悠成了。

    尤老鼠覺得自己這下子攬了個大活,得意非常,忙著尋他一幫孤朋狗友,四處尋找借戶,將利錢訂得高高的,儼然成了放貸的財主一般。這些朋友哪有什麼正經事業,不過是自家弄些好處,或是听人說有門路的,便信以為真,介紹上門來。一來二去,真真假假的,把個興洛倉中糧食,居然放出去有小一半。

    轉眼過了年,李明世見糧食出去一半,問尤老鼠都是如何操辦的,尤老鼠只管拍著胸脯說讓李明世放心,關于個中情景,卻是只字不提。時間久了,李明世漸漸不放心起來,只是問了尤老鼠幾次,也還是一般回答。

    不想年後幾個月,李明世聞說朝庭派出官員,要查察糧倉庫存,自己一縣,也是查察範圍之內。這時李明世才發了慌,忙找尤老鼠,講明此事。尤老鼠一听,也沒了主意。听李明世一疊聲要自己快找借戶,情願不要利息,只要能將糧食快些還回來,應付過去查庫便好。

    尤老鼠一听也發了慌,連忙去找那些狐朋狗友,要他們趕快將糧食還回來。這些人辦事,本就不著邊跡,當時一道哄著辦事時自然說得滿滿的,此時卻哪有個準。開始幾天,還應付幾擔糧食回來。再過幾天,便是連人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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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十九章 虛倉案引起的震動

    回尤老鼠只得來見李明世,將找不到人一事說了,要想辦法。那李明世本是個草包,能沾親蔭混個小官,也不是什麼實在關系,倒有了一半是靠送禮走來的,哪有人真為他擔了干系使力氣?一時急了起來,李明世也顧不得交情了,發了狠話,命尤老鼠不管想辦法,他只要糧食回來,不然就不要怪自己翻臉無情了。

    尤老鼠再也無法可想,求天不應,問地不靈,回家見了老婆孩子大哭一場。老婆問了半天,才說將此事說出來,弄得老婆也是哭哭啼啼,定要不同尤老鼠過了。尤老鼠一時煩起來,將老婆打了一頓,又將家中東西亂砸一通撒氣,還是街坊看不過才拉開來,又讓自家婆娘過來,將尤老鼠的老婆孩子接到自己家中去,好言勸了尤老鼠一番。

    尤老鼠也沒吃飯,便自己去外邊酒館喝了半夜酒,爛醉時才回來。老婆已然是被他打跑了,還在街坊家沒回來。家里被自己砸得沒樣子,一個人冷冷清清,尋思來尋思去沒有活路,一時短見,便解下褲帶,上吊死了。

    待第二天尤老鼠老婆由街坊陪著回來,叫門不開,覺得不對,破門而入,才發現尤老鼠已經是上吊死了多時,尸體都已經硬了。

    尤老鼠老婆大哭一場,這才想起丈夫昨天說起李明世相逼之事。反正也是沒了出路,便一咬牙,披麻戴喪。扶了尤老鼠的靈柩便到洛陽去喊冤,告那李明世草菅人命,逼死了尤老鼠。

    上峰接了此案,不敢怠慢,忙命人火速下來勘察。此時那李明世正為著空倉急得團團轉,結果見了上邊來人,還不知何事,便已經嚇得癱了。察案官員沒費什麼周折。便把此事來龍去脈。弄得水落石出。

    按說此案並無什麼特別之處。但巧地是,近期以來,接連出的幾起類似案件,引起了御史台一位都察御史的注意。尤其李明世一案中案犯言道天下各倉儲均有此舉的說法,不知是其辯解之言,或是確有其事,便將此案報于御史大夫馬周。

    馬周此人經歷頗為傳奇。他本是平人。出身貧寒,雖然滿腹才華,卻不得門路,頗為失意。後來客游長安,舍于中郎將常何家中。貞觀三年六月,太宗皇帝詔令文武官員上言得失,何武便請馬周代陳便宜二十余條。由此得了太宗皇帝的欣賞,竟然直接拔為監察御史。極受寵信。正因如此。他對豪門貴族,絕無好感,且為人極為強硬。誰的面子也不賣。此次接了都察御史的報告,聯系起這一階段,相關事件多有發生,便經請示太宗皇帝後,召集各道都察御史,派出巡察使,秘密調查各倉情況。

    各都察御史接到命令後,立即行動。原來唐太宗為著監察官吏,分天下為十個監察區,稱為道,便是所謂貞觀十道。為督察所屬郡縣,時常派巡察使到各道巡察。此次巡察,便是繞過地方官府,突擊檢查。

    結果一察之下,另馬周大為吃驚。幾乎所有的倉儲,或多或少,都有虛倉事件。或是挪用,或是貪污,不一而足。除此之外,更牽出一批其他案件來,或是貪贓枉法,或是欺壓百姓,樁樁件件,令人心驚。

    馬周隨即將結果密報太宗皇帝李世民。李世民一聞之下,雷霆震怒,下令御史台立即組織各道,對基層官員展開全面地調查。

    這次地結果更是令人發指,大大小小官員有各類不法之行地,居然有數十位之多。這此不法官員,大多是這幾年推舉的新任官吏。一時之間,御史台內各御史也是群情激憤,共議之後,由馬周具折上奏,要求朝庭嚴查官吏,並嚴格推舉之法,以肅清吏治,光明正道。

    一時朝堂之上,各方官員互相攻仵,整日為了吏治一事糾纏不清。李世民也是龍顏大怒,除了下令嚴查不法之徒外,政事堂更是接連幾日商議此事。背後如各世家以及權貴等,都各施渾身解數,欲借此混水,撈得好處。

    只是此事牽扯甚大,一時也難以決定。據說房玄齡大人最後提出了幾點提議,便是削減京官推舉名額,增加地方自行選舉的權限,以及擴大科舉錄取人員數量等。究竟最終采取何種方法,一時之間謠言四起,暗潮涌動。

    雖然朝堂之上,動蕩不安,但盧鴻則是沒事人一樣,天天照常修書格物,很有“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的意思。

    這一天將晚,一輛馬車停在了孔穎達府前。來人乃是盧承慶之子盧修,言道今日乃是家母生辰,特地請盧鴻過府小宴。

    盧鴻聞听,和孔穎達講明之後,便隨了盧修一同上了馬車。才一上車,盧鴻便急急問道︰“究竟何事?”

    盧修臉色凝重,搖搖頭說︰“父親大人也未說,只是道有急事,要我托口家母慶生,找你過府商議。”

    盧鴻搬出盧

    之時,便與盧承慶商定,為著避嫌,平時盡量少有往盧修托名母親慶生要自己過府,便想到,怕是自己策劃的打擊推舉一事,出了什麼變故。

    下車之後,盧鴻便與盧修,徑直來到書房,見一臉沉重的盧承慶,正在書房內背著手走來走去。見了盧鴻,連忙停住腳步,拉了盧鴻坐下,將最近朝堂上的事一一道來。

    原來盧承慶按照盧鴻地方案,征得了各大世家的同意,聯手策劃了前一階段的動作。前期進展頗為順利,通過御史台的查察,將一批新派的基層官吏不法行為曝光後,引起了朝庭上層對推舉方法的動搖。

    尤其是御史大夫馬周,由于他出身寒門。雖然才學出眾,卻多年未得推舉之門,對于推舉法存在的弊端可謂深惡痛絕。在御史台內部會商之里,眾御史紛紛列舉新推官吏地惡行時,有幾個有心地不時夾上幾句鼓動地話,馬周氣得花白的胡須直抖,怒道︰“若任由彼獠等為惡郡縣,是以我大唐子民為魚肉矣!常此以往。國將不國。周便是拼卻這七尺之軀。也必要痛陳我皇。杜絕此弊!”

    在其後政事堂召開的議事之會上,馬周出席為在座諸相講解案情時,更是表現出前所未有地強硬姿態。他一一列舉了推舉官吏的荒唐行徑,更將下屬統計情況報出,這些由新任權貴京官推舉的所謂“賢良”,大多不學無術,其中多有糊涂透頂、肆意妄為者。馬周大聲疾呼道︰“以此等尸位素餐、橫行跋扈之輩為百姓父母。宰相之過也!在座諸公,任由此等惡奴推解出仕,不知欲置我大唐天子與何地,置天下眾生于何地?”

    在馬周舉出地鐵證面前,便是以房玄齡為首地朝庭重臣,也認為前時以京官五品以上推舉地方式,確實難以保證官吏的質量,需要加以改進。而各大世家中人。更是紛紛上書。痛陳新任權貴推舉時,任人唯親,以致新任官吏惡劣不堪。要朝庭改進推舉之法。由地方自下而上,廣納民意,以求賢良。

    在此不利局面下,當然也頗多反對的聲音。便有相當多的權貴上書,言道前時種種,不過是有人夸大其詞,將少數官吏中的不法行為,擴大為整體推舉人員,更以此打擊新任權貴。更有人言道,世家子弟所謂自下而上,不過是掩人耳目。各世家把持地方,早非秘密。若以此行事,則推舉出仕,全為世家子弟了。

    雙方反復辯爭,每日里互相指責,奏折滿天飛,弄得李世民也是一時難以決斷。雖然他有打壓世家之心,但是世家子弟良好的教育素質,確實不是這些爆發戶能比肩的。以前雖然也想過這些新貴子弟為任地方或有不足,但沒想到這次事件來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難以收場。但要再改回舊路,仍由地方推舉,又心有未甘。

    這時,一位名叫張秀地新科進士的奏折,引起了上層的注意。這張秀本也是寒門出身,由科舉入仕,身後並無背景。他提的建議也是兩邊不討好,意思是,既然推舉之法不能保證官吏的質量,不如便大幅縮減推舉官吏的數量,改由科舉取士,公平公正,免得各方爭論不休。

    張秀的建議得到了世家及權貴的一致抨擊,尤其新興權貴等,更是不遺余力。某位將軍更是在朝堂之上大放闕詞,言道“那些個世家不過比咱們多混了幾百年罷了,能做得什麼用?那些世家子弟除了多些花花腸子,真上了馬一刀一槍與爺來試試,保管讓得這群娘娘腔尿了褲子。那個叫張秀地小子,毛還沒干就膽敢來指手劃腳議論朝庭大事,要是當年,爺早就送他吃上兩掛板刀面了……”最後還是李世民實在听不下去了,一怒將他斥了出去。

    雖然張秀地奏折被世家及權貴批得一文不值,但卻得到了以馬周為首的御史台及房玄齡等重臣的支持。近幾次政事堂會議中,很是將這個提議反復協商了多次,李世民也是頗為意動。尤其是馬周在御史台內部會議上,有人提出“今日權貴,便是明日世家。前門驅虎,後門進狼。推舉之法不絕,則世家尾大不掉之勢終不能絕”地偏激語言後,馬周更是深以為然,當即進宮將此觀點密奏于李世民,君臣二人在室中密議到深夜。第二天的政事堂會議上,李世民已經要求宰相拿出對張秀提議的更具體的施行報告了。從各方面反應來看,壓縮甚至去除推舉制,著重科舉取士的方案,基本已經被確定下來了。

    但是不知為了什麼,在昨天的朝堂之上,李世民忽然口風大變。他絕口不提削減推舉一事,反倒要求吏部仍行舊法,先將推舉出仕名單擬上,言道相關事宜另議,一時令諸人都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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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二十章 何方高人

    盧承慶等幾個世家中人,對此事當然更為關心。本來是順利,緣何突生變故,眾人都是大傷腦筋。各家這一段都加大了活動力度,從傳來的消息看,李世民改變主意應該是近一兩天的事,甚至如房玄齡、馬周等人,均不知情。在朝上宣布仍行推舉舊法的當天,房玄齡被召入宮,與李世民議事到很晚才回家;第二天的政事堂會議上,風向大變。房玄齡提出,為應對推舉官吏素質參差不齊的問題,在繼續采用舊有方法的同時,每個推舉上來的官吏,都要由吏部組織為期兩個月的上任之前訓導,以保證處理政務的能力。如果發現其經過培訓後仍無法達到要求的,不僅要給予斥退,還要對推舉人員給予懲罰。

    這個消息一傳來,各世家中人均感覺不妙。真若如此計行事,不僅改變不了世家受打壓的局面,而且以後,更是難以翻身了。就算是地方推舉上來的世家子弟,朝庭依然可以培訓中表現不佳等理由,給予斥退。那最後的陣地,也是大受威脅了。

    因為目前此議還是政事堂中聖上與宰相正在商議,未曾在朝堂上公開,因此各世家也不便立時上折反對。但如何應對這一局面,眾人都是束手無策。因此盧承慶不得已,才不顧風險,將盧鴻接過府來商議。

    盧鴻听盧承慶一臉沉重地說完之後,一時也陷入深思。朝庭這一招,下手確實又準又狠。既堵住了推舉人員莠不齊的漏洞,保證了官吏地質量,又可以借此打壓世家,可謂一石雙鳥。尤其盧鴻這有後世記憶中人,更明白朝庭這做法,類似于干部上崗前培訓,不僅可以借此考察人員,還可以大肆洗腦。雖然世家中人。對于家族都是忠心不二。但經過這樣的培訓後。難免對朝庭。有更高的忠誠度。長此以往,也難說便不會一心投向朝庭。

    盧鴻反復推敲,自己策劃的這招釜底抽薪之計,雖然不敢說天衣無縫,但若說有人能從蛛絲馬跡中便推斷出世家目的所在,也實在另人難以相信。盧鴻寧願認為是有人誤打誤撞地說出了這個麼主意,偶然被李世民采納了。但是這樣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事關大局,不得不謹慎行事。

    盧鴻想了片刻,問盧承慶道︰“不知叔父可設法獲知,究竟是何人,能夠說動聖上,改變主意,推行這任前訓導之法的?”

    盧承慶深深地嘆了口氣說︰“眾世家對此也頗為好奇,但諸多耳目均一無所知。只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應該不是房玄齡、馬周等朝中要員。聖上改變主意。不過短短一兩天。這幾天中,接見地人員均被我們一一排除。若非是聖上自己聖斷,便只能是他身邊之人。或為侍隨,或為親眷等。但這也只是估計,無法完全確定。”

    盧鴻又尋思片刻,又問道︰“叔父可知,太子與魏王,分別持何態度?”

    盧承慶苦惱地說︰“太子對此事,竟然是毫不過問。你那老師孔老夫子奉命修書,不再擔任太子右庶子;原左庶子于志寧又因丁憂去職,少了此二人約束,太子便如脫了韁地野馬一般,哪里還有心思管顧政事?魏王地態度,則是比較曖昧,一直未表明偏向何方。只是據報,其實魏王也是偏向新任權貴,他手下不少人,都與這些權貴有著絲絲縷縷的關系。只不過因為此事確實有些棘手,為著名聲,他不便公開出頭罷了。”

    盧鴻又問道︰“那訓導此事,有無可能是魏王的主意?”

    盧承慶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說︰“這事卻難以斷定。不過據消息來看,當時那兩日,魏王為了躲上門游說的人們,一直在城外別墅中未曾回城,更沒有見過聖上。這件事,似與其無干。”

    停頓了一下,盧承慶說︰“盧鴻你如此關心魏王,莫不成是想從魏王身上下手,有所策劃麼?”

    盧鴻點點頭說︰“如果此事是聖上的主意,只怕我們就很難再有回天之力了;如若不是,而是某個身邊的人出的點子,那麼我們說動魏王力持廢除推舉、倡行科舉之議,尚有一線希望。”

    盧承慶皺眉說︰“雖然此計听來甚妙,但那魏王本來就傾向于權貴一方,如何能按我們地思路,贊成廢除推舉之法?”

    盧鴻說︰“此事自然沒有萬全之法。不過據孔師言道,明日魏王會代表朝庭,到孔府上來親自觀看小佷演示格物試驗。屆時小佷看有無可能說動于他吧。”

    盧承慶連忙搖頭說︰“此事卻是不可。本來你力拒

    攬,雖于你有不利處,也樹立起超然之態。若再投前功盡棄,更易為人說成搖擺反復,絕不可行。”

    盧鴻笑著說︰“叔父放心,無論如何,小佷不會以投靠的方式去說服他的。只是叔父還要做一些其他準備。”

    二人在書房中,直商議到深夜才分別休息。第二日一早,盧鴻便又悄悄地坐車,回到了孔穎達府上,準備迎接魏王親臨觀摹格物試驗一事。

    次日一早,孔穎達府上便開始忙碌起來。審書小組關于刊行《格物論》全卷的奏折上奏後,朝庭極為重視。因此派了魏王及黃門侍郎劉,親至孔穎達府上,著盧鴻當場演示格物實驗之法。若確有價值,則必不遺余力,光大其學。

    因著孔穎達府上並不寬廣,因此這場試驗演示,便直接在院中進行的。好在魏王為人甚是隨和,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架子,見到孔穎達、顏師古時居然以弟子禮相見,讓審書小組中人都極有好感。

    魏王也未多說廢話,只代表李世民對審書小組近期取得的成績做了表揚,然後孔穎達又簡單說了幾句,謝過聖上及魏王,盧鴻便粉墨登場了。

    盧鴻演示的這幾個小試驗,小組中人都已經見過,而且大都親手實踐過,自然覺得已經是司空見慣了。但李泰、劉等人雖然有所耳聞,親眼目睹還是第一次。尤其當魏王與劉,在盧鴻地指導下,自己動手重復了其中幾個小試驗,並听著盧鴻以他那一套經學理論以為解釋地時候,只覺得大開眼界。魏王與劉稱贊不已,連道匪夷所思,將深奧義理以如此簡單手段演示明白,實為經學開一新天地,功莫大焉。自己二人,定要如實上稟朝庭,為盧鴻及小組中人請功,並請示盡快按照奏折所言,刊行《格物論》,籌建格物學。

    諸事已畢,孔穎達便請魏王及劉,到會客堂中小坐。諸人便都自行繼續修訂經義,盧鴻陪侍在孔穎達身後。魏王見孔穎達手持一把折扇,正面繪的是幾筆山水,背面則是古隸大字“清風”,不由稱贊道︰“孔老夫子手中便是現下士子最為喜愛的折扇吧?現下若說咱們審書小組,雖然沒有多地俸祿,卻最是讓人眼熱的地方。不說別的,一人一把扇子,就足以讓人口水流三尺了。”

    孔穎達一听呵呵笑道︰“魏王殿下說笑了。說來都是盧鴻鬧的。我這個不成器弟子卻有些小聰明,就是不大用在正途上。幸好所為倒也都是士林雅事,不至于見笑于方家。魏王素愛文學,諸藝皆精,這些東西便入不得法眼。”

    李泰听了笑著說︰“孔大人何需過謙。盧鴻若還不成器,天下哪還有人了。若說本王,倒確實很喜歡這扇子。不知盧公子可肯割愛,雅贈一件。”

    盧鴻忙道︰“魏王有令,敢不從命。小可屋中,新制了十數把扇子,繪了些山水花鳥,只是字尚未題。若魏王殿下不嫌粗陋,還請移步,慢慢撿選如何?”

    魏王一听大喜,道︰“若得能盧公子親題畫扇,可謂不虛此行了!孔大人、劉大人請稍坐,小王不免失禮少陪了。總要劫點東西回去才好。哈哈。”

    盧鴻客房距此不遠,向後過了角門,轉了彎便是。小院甚是清潔,進了屋內,縴塵不染,正中懸了一幅篆書對聯,乃是盧鴻親手所書︰

    繡影掃階塵不動,月輪穿沼水無痕。

    映著窗外竹影搖曳,清風徐來,更增雅致。

    此時盧鴻忙請李泰就坐,洗硯奉上茶來。李泰取過茶杯來,卻是邢州的上好白瓷,純淨無暇,內中茶湯色作清綠,輕綴一口,只覺淡淡的茶香縈繞齒間,不由長嘆一聲說︰“觀室可知主人心。進了盧公子這雅舍,便覺得日常所見,均是俗人,難怪紅塵名利,難動公子之心了。”

    盧鴻微笑著說︰“魏王見笑了。在下性子自來疏淡,不過是些閑來意趣。若如魏王府中無論文武,豈無豪士俊秀,盧鴻這等歪才,也只得抹幾筆殘墨,充做雅人罷了。”說罷,命洗硯取過數柄新繪的折扇來,請李泰過目。

    李泰細看,這些扇上所繪山水花鳥,與尋常畫工所作卻頗有不同之處。盧鴻所做畫作,自然深受後世文人畫影響極深,講究筆墨,線條全由書法而出,筆法墨色,均變化多端。畫中少加顏色,以水墨為主,清淡瀟灑,別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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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二十一章 陋室銘

    李泰看了一把又一把,只覺得件件精美,從來未曾想見嘖稱讚。挑選良久,才搖著頭笑著說:「唉,不管選哪一把,都覺得又捨不得其他扇子。這選擇一事,倒成了天大的難題了。」說完,將扇子全都合起,隨手拿了一把說:「就是它了。反正沒法選,就看天意吧。」

    展開看時,是一件水墨山水,題為「草堂春睡」四字。畫面上幾枝古木下,數間草堂,堂前溪流曲折,小橋橫跨;堂後青山掩映,白雲出,意境頗有地老天荒的淡然之意。

    李泰看了不由笑著說:「若真得深山草堂,晝日高臥,忘卻俗務,雖然是陋室粗裳,也是難得之幸啊。既然撿得此扇,便還煩盧公子親題了。」

    盧鴻接過扇子,略一尋思,便取過一枝小筆,於扇背後,小字草書,洋洋灑灑題了一篇短文。李泰看時,乃是一篇《陋室銘》: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繡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曰:何陋之有?

    盧鴻此篇文字,雅致沖淡,而書法也別出心裁,墨色清淡,筆致精細,牽帶婉轉,纖毫畢現。雖然字跡甚小,但卻一絲不芶,交待得清清楚楚。

    李泰將扇上題字從頭讀過一遍,歎息三過。才珍重收起。

    李泰謝過盧鴻,二人品茶又閒談了幾句,這才說道:「前時本王曾請盧公子代筆玉琮考一事,今日見了公子雅致,才深悔孟浪。以公子大才,確是先聖所言『游於藝』者,本王不勝欽佩啊。」

    盧鴻連稱不敢道:「魏王客氣了。盧鴻並非嬌情,只是生性如此。若以魏王才情名望。天下士子。無不景從。以求得附驥尾。盧鴻放蕩無狀,魏王不以為忤,實是寬宏之至。」

    李泰沉吟未語,一時之間,寬厚的面容一時略有些沉了下來。片刻之後才說道:「盧公子,本王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盧鴻微微一笑說:「魏王但講便是。何須如此。」

    李泰點點頭說:「若說我大唐開國以來,文風武略,實為生民以來未有之盛世。讀書習經,報效家國,本是不變地至理。本王曾力邀公子為府上貴客,為公子一言拒之。我也曾認為公子是投於太子門下,故爾對本王多方推辭,事後方知大謬。一時不是公子之心。又見公子在孔夫子府上。多有所為,顯不是許由、接輿一流避世退隱之士。難道公子便真是以世家子弟自矜,竟不將朝庭功名。皇族威嚴,放在眼裡麼?」

    盧鴻聽罷,肅然言道:「魏王言重了,盧鴻豈敢如此。只是盧鴻天性不喜政務,難耐拘牽,因此不願身在廟堂罷了。何況為國為民,本也非只一途。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是為君分憂,為國解難;而潛心經義,教化眾生,又何嘗不是?若魏王說世家子弟,或有不敬朝庭一論,盧鴻卻有些不敢芶同。」

    李泰一聽此言,不由「哦」了一聲道:「盧公子有何高見?不妨講來。」

    盧鴻沉聲說道:「先聖言道:『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自來家國,本為一體。若說世家聲望,由何而來?不過是國興則盡忠愛國,國破則撫境安民。魏王見天下世家,可有敢有欺君賣國,為惡地方的?自我大唐開國以來,或有叛逆不法,獨擋皇風者,請魏王細看,哪一個不是新貴豪強、軍痞兵匪?倒是世家子弟,均能忠心報君,絕無背家賣國者。可見世家子弟,愛惜羽毛,便是較之新興權貴,忠心國家,尤有過之,怎麼會有不將朝庭功名放在眼中之念?」

    李泰一聽,拂然不悅道:「公子此言卻是太過了吧?朝中權貴,均是跟隨我李家征戰天下,或浴血沙場,或忠心盡命,方有了今日權勢貴望。如君等山東世家,一向據守地方,直到我大唐廣有天下,方歸順化內之民。怎麼可言忠心愛國,反以世家為上?」

    李泰平時言語,多是滿面帶笑。此時面色一沉,氣勢隱隱流露,自有不怒而威之態。

    盧鴻卻不為所動,面色如常言道:「魏王且聽在下一言。若說權貴家族,跟隨天子,勞苦功高,忠心無二,自然是無疑的。只是權貴之忠,乃是忠於天子,其功名利祿,全在天子一言可得;世家之忠,乃是忠於家國,其興旺發達,

    下太平方可。一朝一代,世襲罔替,而世家之忠不一朝臣,權貴之心,卻視乎其選擇主人而定。」

    「大膽!」李泰一時大怒,將手中茶杯重重一放,站身起來怒視盧鴻道:「你不過一介白衣,怎麼敢妄言朝庭,挑撥是非。真是膽大包天!」

    盧鴻依然平靜道:「魏王何須動怒?盧鴻所說,自漢以降,以至魏晉,歷歷史實,可為考據。聞當今聖上有言道: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自來權貴,本無根基,勃然而起,全以可托之人為忠。其由天子而貴,則忠於天子;由寵宦而貴,則忠於寵宦。焉能望其有長久之業、家國之心?」

    李泰一聽,不由一驚,忽然呆住。只見他素來端正的面龐上忽然略現迷惘,一時不知說何是好。本來李泰門下,多有權貴子弟,一直以來,李泰都倚之為競爭太子之位的最大助力。但此時聽盧鴻點醒,雖然盧鴻未明說權貴不可靠之處,李泰卻隱隱想到:「盧鴻這幾句雖是誅心之言,但卻是有些道理。這些權貴中人,奔走於我的門下,不過是虛於委蛇罷了。我那大哥雖然荒淫無度,依然有眾多權貴,為其支援。這幾年來,我深得父王寵愛,事事盡心竭力,但易儲之事,深為權貴所忌,總是無法得成。在他們看來,只怕大哥登基,本是理所當然。扶持大哥,自然比扶持我容易多了。至於誰當天子,才能如何,又與他們何干?只要能保持高位,選個糊塗皇帝,反倒更有利於權貴豪門。如此一來,這些權貴不足為憑,我的大計,終是難以有成。」

    李泰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額頭上竟隱有冷汗出現,一時手腳冰涼。他目光凝視盧鴻,冷聲說道:「盧公子可是早就看清了形勢,因此不願為本王效力麼?」

    盧鴻卻恍若未聽懂李泰話中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說:「魏王還是心有塊壘啊。世家也好,權貴也罷,在下從不以此身份為高低之別。只是心中之志,未在朝堂罷了。因此無論科舉也好,推解也罷,在下都心無所戀。」

    李泰緩緩坐下,一時沉思起來,盧鴻也不再說話。過了一會,李泰才澀聲說道:「如盧公子所說,權貴不可信,世家不可憑,難道……難道……難道國家所立,便無可依之基麼?」

    盧鴻心下明白,適才李泰所說國家,實是在想他自己依仗無憑。只是不便明說,才如此發問罷了。按說李泰便是心有疑問,也不當對盧鴻問詢。只是此時他驟受打擊,心神不寧,方有此問。

    盧鴻微微一笑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當今天下一統,國盛民康,怎說無可依?當今聖上每稱魏征大人之言道:水可載舟。難道魏王還不知水之所指麼。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魏王博學,此中之意,想必不需在下多言。」

    李泰半天未語,最後才陰沉地說道:「盧鴻,你與本王說這些事情,不知有何目地?」

    盧鴻輕聲笑了起來,道:「魏王殿下應該清楚,在下確實是無意於進身。若說在下志願所在,不過是悠遊士林,賞古鑒今,深究經義罷了。只是在下清楚,身上這世家子弟地標誌也好,外人加與地虛名也好,總是拂之不去。魏王本是天下文人歸心的賢主,又是當今聖上的愛子,在下雅不願魏王有所成見。是以前時所言,一則剖明自心,一則也是感於魏王錯愛。盧鴻本非馬骨,還望魏王成全。」

    李泰聽了,欲言又止,歎息兩聲,終於不再言語。伸手將茶杯端起,將其中的冷茶緩緩飲盡,站起身略顯疲憊地說:「得盧公子饋贈佳扇,感激不盡。耽擱時間不短,本王這便要回轉了。」

    盧鴻起身,陪著李泰來到會客堂中。孔穎達與李相談甚歡,見了李泰、盧鴻二人回來,忙止住話題,相問李泰選得何樣佳扇。

    李泰微笑著說:「所謂琳琅滿目,不過如是。真是讓小王挑花了眼吶。今日能得此佳扇,明天卻有些顯耀的資本了。」說罷,將手中折扇示與二人,互相評說賞析。

    雖然李泰表面看來神色如常,但心中隱隱總是有些沉鬱。再說得片刻,便起身告辭回宮。孔穎達與盧鴻相送二人出府,回來之時,孔穎達看著盧鴻,似有話要說。但最終歎息一聲,終未說明,只是言道自己身體略倦,需得少憩片刻,要盧鴻自便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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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二十二章 算學題解

    貞觀十六年,五月。

    此時的長安,天氣已然頗為炎熱,但國子監臨時搭起的算學競壇四周,卻是人山人海。由國子學組織的大唐首屆各學院算學競賽,正在壇上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算學競賽這事,實在是個新鮮玩意。本來喜歡研究算學的人就不少,官方如此鄭重其事的舉辦競賽,參加者又是來自各地的學院代表,這就更能吸引大家的注意了。事實上,從本月初開始,便陸陸續續有各地精於算學的學者來到長安。各大學院,也將此次競賽視為學院實力的一次比拚,自接到競賽邀請通知開始,便礪兵秣馬,挑選學生中精於算學之人,組織突擊培訓等,務求在競賽中拔得頭籌,光耀門面。

    據說來自杭州的西子學院,重金請得了當地有名的「神算子」曹嘉出山,代表本院出戰。這西子學院本是由杭州當地郡守倡議,本地幾位富豪出資興建的一所新興學院。由於大唐時各大學院多由北地世族大家所辦,相應的南方卻是相形見絀。此次西子學院作為南方不多見的參賽隊伍,早就立志要一鳴驚人。那學院山長本是由當地郡守兼任,這位太守思路靈活,不拘一格,與各出資商會談時,提出要不惜重金,立起西子學院的金字招牌,得到了各富商的首肯,以及大量的財力支援。太守提出了「借雞生蛋、廣引外援」的參賽思路,四處邀請高手。臨時加入學院,組建參賽隊。那曹嘉已經有五十來歲了,鬍子都已經是花色斑白,居然也言稱是西子學院「研究生班」地高才生,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西子學院此舉引起了其他學院的不滿和抗議。國子學有關主辦組織人員,也向西子學院進行了交涉。但西子學院方面功夫做得甚是紮實,將這幾人何時加入學院、就學了何種經義以及相關資料準備得相當完善。由於事先考慮不是很充分,引致規則上沒有明確限定學生的條件。國子學也是無話可說。因此這一屆。就出現了一邊選手白髮然。一方選手年不過十幾余的祖孫輩同場競技的場面。到了第二屆,國子學主辦人痛定思痛,將學生資歷、年齡等限制一一列明,光參賽資格說明就寫了足有三大張紙,引得各學院看得雙眼發直,成了一件笑談。

    另一件令各學院以至於全長安都感到新奇的事,就是來自范陽的太極書院。太極書院除了兩名領隊、四位選手代表出戰外。當地太守更組織了多達五六十人的助威團,與參賽隊伍同行。這些助威團,都是太守精選地北地豪兒,一個個膀大腰圓,體態雄健,個頂個可說是胳膊上邊能跑馬地主兒,黑壓壓地站成一片,手中各色旗幟飛舞飄揚。這助威團才入場時。各學院都看傻了。邊上有幾個膽小地暗自直嘀咕。是不是這太極書院準備文的不行來武的,軟的不行來硬的,算學比不過就要用拳頭說話。演出一場全武行來?最後還是國子學方面人員出面,限制了各學院代表入場人數,經過反覆工作,將太極書院的助威團名額縮減到了20人。就算是如此,在第一場正式比賽中,太極書院代表隊入場時,助威團「威武太極」的雄壯口號,依然是響徹全場,大大地震撼了對手一把,也使得太極書院的人氣之高,令其他各隊望塵莫及。

    除了官方的助威團之外,范陽當地富商自組的觀光團也不在少數。范陽本地由於太極書院定期的辯論以及體術競賽等活動,開展時間早,形成了大批的熱心觀眾。此次太極書院遠征長安算術競賽,得到了本地人的極大關注。便有那當地商會中人,組織車隊,結隊前往長安,一來觀光,二來為家鄉學子助威。不想三親六故,遠親近鄰,規模越搞越大,最後足足拉了十幾輛馬車,如長龍也似,追在代表隊及助威團後,一同赴京。

    這觀光團較之助威團,其影響力還要更上一層樓。因為其中多有商人富戶,到了長安之後廣為聯絡,宴會集結等活動,搞了不少。這些人除了大肆宣傳太極學院的代表隊實力不凡之外,更是將平日范陽全城空巷,共觀辯論及體術大賽等事,說得天花亂墜,一時竟然讓長安中人,有坐井觀天之歎。一時之間,范陽幾乎成了長安人們心目中,文化繁盛之都,新潮湧動地中心。

    而這些商戶中,最多地便是經營文房四寶以及各類精印書籍的。這些年來,范陽當地受奚家影響,各種紙墨筆硯作坊如雨後春筍般湧現,雖然其技藝水準,距離盧鴻及奚家的工藝尚有差距,但放眼大唐,也足以笑傲群雄。尤其是這幾年地印書行當,更是財源滾滾。由於毛邊紙的生產量越來越大,奚家的低價油煙也漸有餘力供應市場,因此范陽當地的印書坊發展極為迅速。雖然活字印刷這幾年還沒有流出奚家之外,但諸如石印、泥板印等新方法已經開始出現。這些新方法成本較低,雖然質量

    但印刷一些話本、邸報等簡單材料,也是綽綽有餘,者的歡迎。

    因此觀光團帶來的大量優質范陽特產,藉著這次算術競賽的東風,一下子在長安刮起了一股范陽熱。最值得稱道的是幾個印書坊的老闆,在賽前就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將范陽從前辯論賽的精彩對局,重新挑選,刊印成精選集,在長安推出後,引起了極大的轟動。本來辯論之風就極盛的長安,一下子被這些精選集迷住,連呼「辯壇寶典」、「經義新標」。

    而奚家此次也是重磅出擊,集合了太極書院多名算術高手編著成就的一部名為《算學題解》地小冊子,在算術競賽開始前。如春雨般灑滿了長安的大街小巷。這部小冊中並不是枯燥的算術原理,而是一些趣味性頗強的算術小難題。在每道題的背面,給出了答案及題解思路或結論。由於恰好迎合了此時競賽的氣氛,本身又印刷精美,價格低廉,一下子便受到了長安人的熱烈追捧,幾天的功夫就賣得脫銷。

    「形勢不妙啊。」杭州隊下榻地客舍中,一個枯瘦地老頭。眉目緊鎖。連連搖頭。

    只見這個老人身材不高。兩道眉頭呈倒八字,兩隻眼睛半閉著,微微瞇成一線,看著手中地《算學題解》,發出幾聲長歎。

    這個老人,正是杭州西子書院重金請來的「神算子」曹嘉。此人雖然貌不驚人,卻有一招「袖裡吞金」的絕技。此人本是學徒出身。算術不需竹籌,只以手指在袖中掐算,運算神速,萬無一失。後來他癡迷算學,出入諸算經,善解難題,故有「神算子」的美名。此次西子書院不惜重金,請了神算子及其他兩名當地久負盛名的算學高手。對其寄望頗深。本來曹嘉等人。也是很有信心,覺得以自己的絕技,力壓群雄應不在話下。但才到長安。見到了奚家印書坊的這部《算學題解》,不由大驚失色。

    聽著曹嘉這話,屋內其他兩名代表隊成員也是一臉苦色。對面一名胖胖地儒衣老人皺眉說道:「曹先生,難道以諸位的技藝,還怕他們一幫年輕士子不成?」

    曹嘉緩緩地翻動著手中的線裝書,喃喃地說道:「韓信點兵……雞兔百足……唉,領隊大人有所不知,這些題目,若說以尋常學子而言,已然是千難萬難。但觀這部題解,居然將解法一一列明,顯然是對這類題目,不以為然。由此可見,范陽那邊的算學水平,必然大大超出我們的預料。在下本以為,當代士子多精研經義,對算術涉足不深。而我等日以此為業,總有些優勢。雖然也曾聽聞太極書院在那盧九公子指點下,算學精深,遠超時下,但卻想不到能有這般造詣。」

    那領隊一時有些發呆,急道:「這卻如何是好?曹先生,此次競賽,郡守大人是志在必得,何況各位東家,都是出了血的,若是沒有個好結果,只怕回去沒法交待啊。會不會這書是奚家印書坊自己搞的小動作,也許那太極書院,也不過是唬人呢?」

    曹嘉用力搖搖頭說:「那奚家與盧家的關係,世人皆知。撿在這個時候出這本書,擺明了是要給各隊一個下馬威,要我們自亂陣腳。若其中真是有用地東西,他們怎麼肯大白於天下?領隊大人還是預先有個打算才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真要是所料不差,藝不如人,咱們也是無法。」

    領隊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在室內踱了幾圈,然後說:「既然如此,就需得先做些功夫了。總要想方設法,在前兩輪不要遇上太極書院地隊才是。只要我們能拿個第二回去,多少也能交差了。我這便去想想辦法,諸位先生還是多多謀劃,總要搏個高低,切不可丟了士氣。」

    說罷,領隊便急急出門,尋找門路,活動去了。參賽的三人,一人手中一部《算學題解》,一邊研讀,一邊讚歎不絕。

    其他代表隊中,也都上演了相似的一幕。《題解》中地許多難題,在很多以算學高手自居的代表眼中,也具有相當高的難度。然而書中,提出了許多巧妙的解題思路,將這些難題一一輕鬆攻克,更是給各隊極大的震憾。此書帶來了兩個效果,一來使各代表隊對太極書院的算學實力,有了一個重新的估計;二來書中一些公開的難題,也使各代表隊對自己的準備工作,不得不重新修訂了方案。

    但是許多代表隊想不到的是,其實此書透露出的太極書院的算術水平,不過是冰山一角。事實上,這部書的原型,是書院中幾個算學學生為義學編的一本趣味算學入門教材,經充實後出版的。其中的內容,基本上書院的普通學生都能輕鬆地解出來。在算學這方面,太極書院確實是遠遠地將其他代表隊拋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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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二十三章 演出開始了

    參加競賽的八個書院,捉對廝殺。

    抽籤結果已經在前兩天便公佈,太極書院第一場便要登場,其對手是來自并州的晉風書院。如果獲勝的話,則極有可能與同組的國子監算學館隊相遇。而西子書院則幸運地避開了太極書院這一組,並未遇上太為強大的對手。

    此次算學競賽不僅引起了整個長安各屆人士的高度關注,海內算學名家,也多有光臨的。參賽當天,更有數不清的皇族權貴、名媛貴婦,光臨現場。而魏王李泰及禮部尚書李百藥作為朝庭代表出席。其他王爺、皇子、公主、郡主等多有光臨者,壇側貴賓席上綾羅傘蓋林立,場面極為壯觀。

    然而更為壯觀的,是范陽太極書院的助威團。雖然在入場時經過國子學的協調,只有二十名助威團成員入場,然而這二十名大漢個個手持彩旗,或是寫著「太極書院」,或是寫著「范陽雄風」,一個個巋然肅立,齊齊地排成兩排,望去當真有不動如山之勢。

    太極書院的觀光團更是讓人目瞪口呆。只見來人足有百幾十號,其中不乏拖兒帶女、老少齊上陣的。這些人不僅打扮花花綠綠,更有不少孩子,手拿各種標語條幅,更有的口叼竹哨,手拎銅鑼。還有幾個胖子,挺胸腆肚,居然鎖吶、大鼓、鈸等傢伙式帶了個全,搞得其他人等,不知這是哪來的戲班子。

    在魏王和李尚書分別講話並宣佈算術大賽開始後,首場對戰的太極書院代表隊與晉風書院代表隊分別入場。晉風書院三人入場時。場內倒還平靜。待得太極書院三人入場,忽然間助威團二十名大漢高舉彩旗四下揮舞,齊齊高喝「太極威武」。身後地眾多觀光團成員哨聲大作,鑼鼓傢伙也一齊吹敲起來。更有幾個過份的壞小子,居然踩了高蹺進來,在場中隨著點跳了一段胡舞,引得場內喝彩聲、起哄聲不斷。場上的三名太極書院的成員顯然是見慣了此等場景,居然還行至壇前揮手致意。引得場下的鑼鼓聲加倍熱烈。更有人一邊大喊「威武」。一邊翻觔斗立蜻蜓。引得場中比趕集都熱鬧。對方選手大驚失色,繼而憤憤不平,大聲抗議;組織官員瞠目結舌,無言以對;那前來觀光的皇親權貴等,見了這等場景,先是驚訝,再看著實熱鬧。不由一個個笑成一團。其中幾個公主、郡主都顧不得淑女形象,直笑得花枝亂顫,更引得場中幾個傢伙加倍賣勁地吆喝起來。

    場中主持官員大聲喊叫,但眾人只見他張大嘴巴,卻誰又聽得清他在說些什麼。但范陽諸人顯然配合極為默契,一見己方三位選手致意之後,退回席位坐定,立時場中諸人偃旗息鼓。霎時間一聲也無。場中那主持官員先時見場內鬧成一片。正在大喊大叫,連自己也聽不清自己的聲音;忽然場內鴉雀無聲,場中只有他聲嘶力竭的叫聲:「稍….安…勿….咳咳咳。」一時眾人復又大笑。

    主持滿面尷尬。不敢怠慢,急忙取出一張紙來,以嘶啞地聲音,向眾人宣佈了此次算學大賽地規程。

    此次比賽,雙方各有三名選手上場,集體演算,以決高下。賽程內容共有三項:籌算、解題、對戰。籌算乃是雙方分別計算一組數字,先得出正確得數者勝。解題則是由主辦方出題三道,由兩隊在規定時間內解出答案。w ww.10 1du. net此一環節規定,只要在規定時限內給出正確答案即可,並不以時間分別成績。但如最後雙方戰平時,才以此環節時間決定勝負。最後地對戰則是雙方互相出題問難,如對方解出則由對方出題,此方做答。以此循環往復,直至分出高低。

    主持宣佈完畢,又簡單解釋了幾句,身邊有人在一件銅鐘上輕擊一響,大唐第一屆算學競賽便正式開始了。

    此時便是第一個環節籌算。唐時人計數,最常用的乃是以籌計數。所謂籌乃是一種竹片,一片豎擺的代表一,一片橫擺的代表五。比如一片橫繡片下又有三片豎竹,就是代表八這個數字。通過搬運,進行計算。

    主持一宣佈完畢,對面晉風書院的三位選手,已經從袖中將一組組繡籌掏出來,整整齊齊地擺放好。此時他們眼光掃向對面太極書院的對手時,忽然一個個呆住了。

    不僅他們三位,就是全場中人,也都看著太極書院三名選手手中的奇怪物事,心中一片迷惑。

    只見太極書院三位選手手中拿地,並不是常見的竹籌,也不是木籌金籌,而是一件方方正正的物事。

    只見這件東西,長四方框,由一個橫樑分成上下兩部分。

    道道的豎梁,其上串滿木珠。橫樑上邊兩個木珠,個。木珠都漆成黑色,在太陽的映射下,閃閃發光。

    這,這是什麼奇門兵器呢?眾人大惑不解。

    當然,咱們最最最最聰明的看官應該已經猜出,這東西便是中華發明、算學奇寶,大名鼎鼎的--算盤是也!

    此時當然絕無人認得此物。這也是盧鴻當時編寫教材時腦袋中靈光一閃,想起來的。其實算盤這東西原理非常簡單,盧鴻簡單描述了一番,很快便被仿製了出來。只是盧鴻前世可沒象某命苦地作者一樣認真練過這東西,那口訣自然是不清楚地。但只要知道原理,編個口訣出來並不難。太極書院秘而不宣,暗中經過研究,很快就有了成型配套口訣,並在內部進行了試驗推行,效果頗佳。正逢此次算學大賽,自然就將這算盤當作秘密武器,直到登台之後,方才將之亮相。

    主持雖然不認得這是什麼東西,但大賽籌算並未規定選手一定要用傳統繡籌演算。就算是你掰著手指頭算,只要你算得快,也是任憑你掰。因此主持只是點點頭,看雙雙準備好了,便又在一聲銅鐘響聲中,將場中豎立的一面高大方板上的布拉了開來。只見下面卻是一張巨大白紙,上邊寫滿了數字。

    主持一聲令下,雙方選手自然揮手如風,演算起來。只見晉風書院三人搬弄竹籌,起落騰挪,口中唸唸有詞,但很快就被對面傳來地辟啪聲給打亂了。

    再看對面三位,一人手中一方大算盤,手指如同風刮地一般,在算盤上撥動算珠,上下翻飛。那算盤珠都是上等木材所製,擊打在木框上清脆有聲。三把算盤同時發動,簡直便如過年時放的爆桿一般,密如連珠,辟辟啪啪,煞是好聽。

    晉風書院三人看得發呆,太極書院選手卻是手下不停,不移時已經先後演算完畢。居中一人,正是盧鴻少年時曾在蒙學中見過的盧淇。這盧淇雖然學業一般,但對算學極有天賦,此次競賽,被族中許以重任,擔綱主力。他手下不停,第一個演算完畢,在紙上寫下數字,再見身邊兩位隊友也都演算完畢,對過答案,才將得數高高舉起。

    見太極書院以這般快速算出結果,一時場上場下,俱是不敢相信。就是主持官員,也是當場呆住。還是盧淇輕喚兩聲,這才驚醒過來。這主持反覆看了算盤幾眼,顫顫巍巍地從袖中取出答案,與盧淇手中數字再三核對,這才木然點頭,宣佈此輪太極書院獲勝。

    主持聲音才落,只聽場中哄然一聲,霎那間如銀瓶乍破,鐵騎突出,那鑼兒、鈸兒一齊響了起來,只嚇得主持一個趔斜,險些栽下壇去。原來是范陽的助威團、觀光客見自家隊伍勝了第一輪,立時齊聲發動,「太極威武」、「太極必勝」的呼喊聲中,滿場彩旗翻飛,鑼鼓之聲大作。眾人全都站起來,激動地便連跳帶叫,沉穩地也鼓掌相和。幾位把式更是賣力,尤其那鎖吶搖頭晃腦,鼓著腮幫子,嘀嘀噠噠吹得直如要衝上天一般。眾人隨了鎖吶聲高聲喝彩,滿場舞動。直到鎖吶直衝一個高調,霎時一轉而收,眾人才又齊齊坐下,場中再無聲息,靜待下一環節開始。

    場中其他眾人看得全都笑倒了。早就聽說范陽地方,每逢太極書院辯論會或體術賽時,全城出動,吶喊助威,其中花樣頗多,熱鬧非凡。今日親眼得見,果然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且如臂使指,配合如意,著實是有些門道。就算是一向沉穩的魏王,也不由一邊笑,一邊搖頭。連年紀老大的李尚書,也是面色奇怪,嘴角的花白鬍鬚忍不住都要翹了起來。眾公主貴婦等嬌笑一片,「哎呦」之聲不絕,更是大增意趣。

    主持的臉上便如吃了八個苦瓜一般,左瞧瞧右看看,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咬牙切齒半天,還是無可奈何,只好垂頭喪氣地宣佈,繼續下一話題--是下一個環節。

    這個環節相對簡單,就是主辦出題,雙方作答。主持人宣佈完畢,旁邊小銅鐘又是「鐺」地作響,之後主持人將競壇方板上第一道籌算題的題目掀去,露出其下第二個環節需要作答的三道題來。

    壇下晉風學院的領隊惱怒異常,只是無能為力。畢竟起哄的並不是太極書院代表隊,總不能將觀眾都哄了出去吧?剛才太極隊秘密武器出場,獲勝也不為怪。這一輪卻再不能落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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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二十四章 算盤

    主持人才宣佈第二輪開始,旁邊便有人將一隻細香燃起只見太極書院的三名選手已經在紙上寫寫劃劃地算了起來。居中的盧淇列出算式,旁邊兩人看後,三人又分別操起算盤,辟辟啪啪地響了起來。晉風書院這邊還在演算第一題時,對面的太極書院代表隊已經算出答案,又覆核一遍,才由盧淇將答案交於主持。

    由於按照規則,此輪只要能在規定時間內得出正確答案,就算是過關。因此晉風書院只要能夠將這三題算對,總還是有機會進入第三關。其實以現在的情形,就算是進入第三關,按規則細算,晉風書院已無勝機。但關乎書院面子,總是要爭一爭。

    只是沒有想到,盧淇交完答案,回到座位向台下觀眾揮手致意。助威團與觀光團可不管晉風書院做沒做完。只聽又是哄然一聲,彩旗鑼鼓等又照樣鬧了起來。主持雖然大聲呼喊,要觀眾安靜,卻哪有人聽他的。可憐晉風書院的三名選手,本就垂頭喪氣,知道大勢已去。此時再聞得對面已經交題,場內場外亂成一片,哪裡還有心情演算。心浮氣燥之下,更是差錯百出,本來不算甚難的三道題,居然只是勉強做了兩道,香已燃盡,時間已然到了結束時刻,未能完卷。

    待主持核對過太極書院代表隊的答案,確認正確無疑,並宣佈太極書院以20取得首場勝利時,場內登時如颱風刮過一般。這次助威團及觀光團歡呼得額外熱烈。幸虧主持早有準備,宣佈完畢也顧不得儀表,先將雙手掩住了耳朵,才沒有被撲面而來的聲浪當場震倒於地。

    場中只聞諸般樂器響成一片,就算是場外也遠遠聞得傳來陣陣鼓聲。那未能進場之人不由加倍納悶:早聞說今日國子學興辦算學競賽,怎麼搞得還敲鑼打鼓地,莫不成是改了胡舞大賽不成?一時傳言紛紛,不一而足。

    范陽諸人興高采烈。全然不管其他人或是怒罵。或是笑翻。只管吹吹打打。更不知從哪跳出兩隊舞獅地來,四隻大獅子在場中居然溜開了場,上躥下跳,一會兒就鬧到了競壇上來,將三名選手,連帶著未上場的一名替補,如英雄般馱了起來。環場致謝。

    主持看不是事,那晉風書院隊早就擠得不見了人影,再由這些人這樣鬧下去,只怕下一場就不用舉行了。無奈之下,只好喊來一班衛兵,連拉帶拽才將這幾隻大毛獅子哄下壇去。范陽人等也不以為意,擁了選手並領隊,一哄出場。一路喧騰.直回事先預備的會館中慶功去了。

    范陽的團隊一走。場中登時散了大半人去,一時竟然有些冷冷清清。

    主持這才有氣無力的宣佈第二場開始,雙方選手入場。都是靜悄悄地。不管是剩下的觀眾還是選手,均覺得打不起精神來。就連剛才覺得范陽眾人不勝其擾的主持,此時也不由暗想:「倒還是剛才一般有些動靜,方才有趣。」

    太極書院兵不血刃先勝一場,可說未費吹灰之力便將對手斬於馬下,令人對其實力的估計更上一個台階。其他各家書院說起算學實力,也不過是伯仲之間。此次晉風書院面對太極書院,直是不堪一擊,恰似秋風掃落葉一般,這等懸殊地實力對比,使各家書院都暗有畏意。

    而此場競賽之後,最為人觀注地,莫過於算盤一物。這小小地木製玩意一登場,便引來無數人為之著迷。太極書院卻也大方,便在當天晚間,將此物的樣品及口訣等,由領隊獻於國子學組織者手中。待此次競賽最後結束時,滿長安都是范陽客商在賣算盤,其火熱的勢頭令所有經商者都驚訝這小小東西的魔力。長安人不管是會不會算術的,有沒有用的,都要買上一把,放在家中最顯眼的位置,據說可以招財進寶、鎮宅興運。更有那大戶人家,以巨資購入各種珍珠寶石瑪瑙等製作地精品算盤,放在書房之中,以為顯擺。

    後來算盤一物,流傳神州,多有名人騷客,作詩以贊之。後世一位著名詩人,名為白居易,最為崇拜盧鴻。他曾有名作曰《算盤行》,中有名句描述算盤的美妙聲音道:「上珠嘈嘈如急雨,下珠切切如私語;上上下下錯雜彈,金珠銀珠落玉盤」。詩中所謂玉盤,乃是暗指後世以美玉精製的算盤。算盤發明後,算學大盛,推動大唐經濟更上層樓,糧谷滿囤,金銀滿倉,開一代盛世。因此白居易言道「金珠銀珠落玉盤」者,乃是指這小小算盤,實在是功不可沒也。

    除

    之外,范陽太極書院的助威團與觀光團,實在是給眾其深刻的印象。其他諸隊便紛紛倣傚,四處尋親訪友,大拉觀眾票。腦筋轉得最快的西子書院,次日便高價雇了一群吹鼓手來,更有一群請來的觀眾,在壇下為其選手拚命地打氣喝采。這些臨時選來的助威者自然遠不如范陽觀光團般職業,開始時很有些混亂。後來一個上過幾天學地混混挺身而去,改為己方喝彩為攻擊對方士氣。他大聲喊著對方學院地名字,其餘眾人一齊高喊:「下課啦!」本來對方三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年人,坐在壇上畏縮不安。此時聽眾人齊喊自己這方,下課啦,下課啦,更是坐立不寧,十成水平一成也未剩,最終一敗塗地。從此以後,「下課啦」成為打擊對方選手最為有力的武器,在競賽期間不斷地在競壇下響起,成為長安新一代地流行詞彙。長安人因這些助威者「下課啦下課啦」喊個不停,漸漸地稱之為「啦啦隊」,居然被這批人所接受,日後逐漸形成了職業啦啦隊員,花樣百出,逢會必到,成了長安各類競賽場館不可或缺的一支重要力量。

    而奚家此次投入了相當的人力物力,在第一天的競賽結束後,利用競賽下午休戰的時間,居然加班趕印出了當天的賽況快報實錄。次日清晨,滿大街都是臨時雇來的十幾歲幼童,聲聲喚著叫賣前日競賽實錄,一時引起轟動。

    原來奚家來時便秘密攜帶了一套活字模及簡單的工具,由幾名熟練技工操作,一同安置在盧承慶府中。競賽時,由幾名快手專門負責記錄現場競賽情況,更高價雇了幾個消息靈通的人士,打探各路消息。連夜編排的快報實錄中,不僅有參賽書院的概況、選手的簡介等信息,更有當場比賽的題目,以及經權威人士作出的詳細題解分析等。這些東西雖然略為簡陋,但迎合了長安人對競賽的獵奇心理,一時大受歡迎。就算是許多能夠到現場觀看的貴族高官等,也紛紛購買。

    鄭家的玄玄書院乃是此次諸參賽書院中另一支強隊。玄玄書院之名,本是為了紀念鄭玄而得。此次出征算術競賽,是由鄭家長老鄭聿明帶隊的。鄭聿明見了第一場太極書院這等聲勢,心下頗為羨慕,當天夜裡便拜訪了盧家領隊及盧承慶。三言兩語後,便提出第二日玄玄也要上場,希望能借范陽之力,為玄玄書院也吶喊助威。鄭盧兩家,在辦學上交流頗多,淵源極深,互相支援,也是義不容辭。當下便與觀光團的幾位領頭商量了一下,結果第二天,眾人非常欣喜地看到了范陽助威人眾,又出現在了玄玄競賽的場下。於是上一天的一幕,再次重演。范陽觀眾的實力,實在是不遜於其競賽隊伍,當天玄玄書院士氣如虹,順利擊敗對手晉級。

    然而玄玄的腳步也到此為止。因為他們遇上了另一支更強大的隊伍--杭州西子書院隊。

    西子書院隊此次賽前並不為人看好,事實上眾人對這支來自江南的隊伍瞭解也不多,最多也就是看到隊伍的年齡結構及人員成分吃了一驚罷了。但西子書院的準備確實不是白做的,首場他們便以20輕掃對手。而當第二輪面對陽玄玄書院時,西子的隱藏實力終於顯露了出來。

    首場籌算,曹嘉的「袖裡吞金」真正亮相。在前一場時,因為對手實力不濟,曹嘉只是不急不慢地報了數出來,眾人並未見其真實實力。今天也許是看到玄玄書院居然帶了前日才買到的算盤上場,曹嘉再未留手。玄玄書院的人還在念著口訣打算珠時,曹嘉已經將得數報與主持了。

    其實玄玄選手帶上算盤上場,也不過是虛張聲勢。雖然他們也突擊了算盤的用法,但一天半天的時間裡,哪有可能運轉如意的。只是曹嘉現在就算是明知道對方不可能真正將算盤的效果發揮出來,但依然全力以赴,決不肯有半點鬆懈。

    第二關時,玄玄全力突進,三位年輕人確有不凡藝業,居然略微領先西子書院隊一息將題解畢。雖然一負一平,依然落後,但只要在第三關中戰勝對手,依然會擊敗對方晉級下一輪。

    但生薑還是老的辣。曹嘉等人這些人久研算術,見識極廣,在對戰題中終於難倒了西子書院,率先晉入決賽。而另一方,太極書院則遭遇了由馬嘉運領隊的國子監算學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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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二十五章 決賽的時候到了

    嘉運對此次算學競賽可說是志在必得。在與盧鴻初到算學時,見盧鴻口氣不小,便有了要教訓一下盧鴻的心思。過後又聞孔穎達上奏欲舉辦算學競賽,馬嘉運便猜到定然是盧鴻不欲與自己正面交鋒,故以此方式來向國子學算學館展示實力。由於馬嘉運在國子學中,算術也頗有名氣,因此國子學自然就安排馬嘉運為此次競賽的領隊。馬嘉運心中也存了要在天下眾書院前露一下臉的念頭,對競賽之事也很是用心。此次參加競賽的三名選手,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精心挑出來的。不僅算學精通,就算是口才儀表,也均是上上之選。馬嘉運又有意無意中,將盧鴻自稱精於算學之事,在國子學內部多次提及,言語略帶誇張,激得幾名選手更是摩拳擦掌,痛下苦功,以求在競賽中給盧鴻一點顏色看看。

    但是《算學題解》的發行以及太極書院隊首場的表現,著實另算學館隊一下子清醒了許多。如果說《題解》面世後,算學館還存有一些僥倖心理的話,但首場比賽中太極書院選手的算盤表演,令幾名選手均有難望其項背之感。第一輪籌算基本上毫無勝算,如此一來,若想擊敗太極書院,難度便大大增加了。

    雖然太極書院姿態極高,在當天便將算盤及相關口訣奉獻出來,但於其他代表隊並沒有太多的意義。算學館的幾名選手研習之後,都覺得算盤設計極為巧妙。配合口訣,運算速度絕對可以上數個檔次。但當幾位選手試用過後,一時之間,盤算學法也未掌握。只是此時再使用籌算,才感覺從心理上已經難以接受這慢慢騰騰地搬倒算法,簡直有如鄲學步一般,不由大為沮喪。

    第二輪的太極書院與算學館的對陣,便在雙方士氣極不均衡的情況下開戰了。

    算學館代表隊。是第二輪四支參賽隊中。唯一沒有助威團的隊伍。

    因此這場比賽。幾乎呈現了一邊倒的氣勢。太極書院在毫無懸念的情況下,輕鬆地在籌算一輪勝出。在其後的解題這個環節中,又以極快地速度完成了三道題目地解答。雖然算學館隊在時間結束前,也將三道題地正確答案算了出來,將比賽拖入了第三關。但大家都已經明白,就算是第三關算學館獲勝,按照第二關時間判定勝負地規則。太極書院已經是勝券在握了。

    馬嘉運風度極佳,在一側依然面帶微笑,向己方三位選手致意。壇上算學館三人也是暗暗鼓勁,便是敗,也要在第三關中搬回一城來。

    然而天意經常是不如人願的。按照規則,太極書院抽到了先行發問。只見盧淇面帶微笑,給出了己方的題目:

    一百馬一百瓦。大馬馱仨,小馬馱倆。馬駒子倆馱一個。問有多少大馬。多少小馬,多少馬駒子?

    此題剛出,對面的算學館三名選手面色均一鬆。這題表面看來。似不甚難。但一旁的馬嘉運細細思索一刻後,卻是面上一沉。馬嘉運雖然還未動手演算,也知道這題決不會如想像般容易,估計一時三刻,己方選手難以在規定時間內演算完畢,只怕這一場,便要到此為止了。

    壇上算學館三人已經開始演算起來,然而三人反覆試了幾次,換用不同思路,還是未能解出來。三人均是滿頭大汗,眉頭緊鎖。直到最後一刻,三人仍未能得出正確結論。看看計時的香已燃盡,中間那名選手看向其他二人,都是搖搖頭,長歎一聲,向主持表示放棄。

    太極書院隊出完題目之後,已經將答案交與主持官員。此時主持官員見算學館完敗於對方,一時也有些黯然。只是觀者眾多,他也不能在眾人眼下流露出來,便表情平靜地宣佈太極書院隊戰勝國子監算學館隊,進入最終決賽。

    此時場內歡呼聲震耳欲聾,范陽助威團及觀光團一如既往地載歌載舞,歡慶勝利。那馬嘉運風度極佳,上壇來恭喜過太極書院隊之後,又逐個安慰已方三名選手,說了很多鼓勵的話。算學館年齡最小地一名選手不過十五六歲,已經是雙目含淚,滿面通紅。馬嘉運拍著他的肩膀,不斷安慰他,不僅使得算學館的三名學生既慚且感,就連場邊其他觀眾,也覺得馬嘉運胸襟風範,確有過人之處。

    而其他觀戰的算學學者,卻對太極書院出的這道題頗感興趣。這道題雖然看來甚是簡單,但算起來絕不容易。雖然太極書院給出了正確答案,其中的算法並未包括在內。如何演算出來,眾方家都是一籌莫展。因此雖然比賽已經結束

    邊依然有三三兩兩的人群,聚在一起商量此題的奧妙離去。

    直到第二天地奚家印書坊競賽實錄出爐,才給出了此題地正確答案。計算此題所用的方法,後世稱之為不定方程,且首次使用了多解討論的方式,頗有些出人意料之外。實錄中明言,此方法乃是由盧鴻所創,而太極書院數學院中幾個教學,將之深入研究後,方才形成了規範解法。同時在實錄中,還附帶了幾道由太極書院中教學給出地例題,將這類方程組的解題方法,公佈於眾。

    此次實錄引起的轟動,決不亞於《算學題解》的動靜。雖然真正看得懂實錄中解法的人並不多,但這些都是對於算學有相當研究的學者。當這些學者通過實錄弄懂了方程組的原理及應用方法後,對盧鴻及太極書院的幾位講學,佩服得真是五體投地。在此次競賽結束後,范陽太極書院的兩位精研方程組的講學,以極高的呼聲,被國子監算學館聘為算學博士助教,得到了算學館諸學子的極大敬意。

    此次算學競賽的最終進入決賽的兩支隊伍,一支是賽前呼聲便極高的范陽太極書院隊,另一支卻是實實在在的黑馬,來自杭州的西子書院隊。從兩支隊伍前一階段的表現來看,似乎是太極書院略勝一籌。但究竟鹿死誰手,不過最後時刻,還是很難說。

    今天終於到了決賽的時候。兩支隊伍場上的爭鬥還未開始,場下雙方的觀眾已經是各不相讓,互相競賽了起來。只見范陽一方,勝在隊伍整齊,配合熟練。但西子學院一方,人數上佔了優勢,更兼各種花招,也是不斷出爐。兩邊不斷地製造聲浪,都想壓過對方。結果過於投入,導致競賽尚未開始,雙方已經基本是聲嘶力竭。除了鑼鼓動傢伙還依然熱鬧外,喊叫之聲,已經漸漸低落下去。

    此次算術競賽引起的關注,遠遠超越了人們想像。尤其是先期范陽方面宣傳先聲奪人,《算學題解》的發行又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隨著算盤問世、啦啦隊組制以及競賽實錄的出現,都引起了各界的極大興趣。今天由於是決賽,來的人數量尤其龐大。其中有附庸風雅的,也有來看熱鬧的,當然也不乏喜歡算學,以鑒勝會的。

    今天到會的,除了開幕時到場的魏王李泰、禮部尚書李百藥外,還有多名朝庭官員及權貴。而這幾天一直未得閒的盧鴻,也擠出時間來,來到了競賽現場。

    這幾天盧鴻忙得天昏地暗,就連范陽太極書院代表隊眾人到達長安時,都沒有能夠抽出時間來見上一面。因為前些日子魏王李泰與黃門侍郎李觀看過盧鴻現場演示的試驗後,給予了高度的肯定。過了幾天,便有旨意下來,著孔穎達與盧鴻盡快整理《格物論》第二、三兩卷,與前時已經準備出版的第一卷算學一同出版。

    時間要求既然如此之緊,孔穎達與盧鴻自然不敢怠慢。孔穎達雖然說來是此事的主管,但真正幹活,還都是盧鴻來賣苦力。好在這部書盧鴻都裝在心裡,需要做的就是將註解進一步細化,並為一些實驗寫出更為準確的結論來。盧鴻也知道事關重大,不敢馬虎。在他看來,這部書能否為世人所接受,很可能會改變今後世人做學問的基本理念與方法。因此在書中,盧鴻特地加了許多介紹與引導的段落,一一述明試驗中可以證明的結果與存疑的地方,指出只有通過明明白白的實驗證明的理論,才可以稱之為格物以致知的根本方法。而不經過實驗證明的理論,不管他看起來多麼的正確,也只是一種理論上的猜想。

    經過連續十來天沒日沒夜的加班加點,盧鴻終於在前天完成了所有書稿的重新校對編排,並順利地通過孔穎達的認可,最後上報。孔穎達的審查並不是針對書稿本身的試驗內容的,不多的刪改,幾乎都是針對一些理論點與經義的結合。不得不承認,孔穎達在這方面,比起盧鴻來更是要老辣得多。幾處本來略有生澀的地方經他妙手施為,變得合情合理。就算是盧鴻一些懷疑前人的大膽推斷,也被修改得更另人信服,從而不至於給扣個「不敬先聖」的帽子,打回來重新返工。

    所以當盧鴻終於站到了競壇邊上,看著場內的熱鬧景象時,也不由深深舒了一口氣。隨即盧鴻就看到,早早到來的魏王李泰正在壇邊貴賓席上,一幅滿面春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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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二十六章 平分秋色



泰遠遠地也看到了盧鴻過來,微笑著向他招了招手。走過來,向李泰行過禮。李泰對盧鴻表現得甚是親切,笑著說:「盧公子的太極書院可是大出風頭啊。據聞這算盤也是公子所制,實在是神來之筆。算學及格物,確是經世之學,盧公子的大才,可是令人歎服了。」

盧鴻聽了,連忙言道:「魏王說笑了。盧鴻有何見識,敢說經世之學。不過是師友提攜,代為宣揚罷了。那太極書院乃是義學所擴而成,並非小可族學,怎敢當得魏王之言。前時格物之說,魏王雖然只做淺嘗,但所見甚深。還要日後多多指點才是。」

李泰也不多說,呵呵一笑說:「盧公子太客套了。聞說這幾日潛心修書,今日能施然前來,想必書已告峻了?」

盧鴻點頭說:「多謝魏王關心。恩師悉心整理,昨天已然完工。出版之時,還要先請魏王過目指正為盼。」

李泰點點頭。盧鴻隨即告了罪,轉身向另一旁太極書院代表隊行去。轉身之際,忽然注意到坐在李泰旁邊一位素裝少女正打量自己,隔著一層面紗,一雙美目若隱若現。

此時唐代風氣頗為開放,許多貴婦出行,並不以面紗遮面。此地傘蓋之下,也無須以紗擋陽光,因此座中女性,多未遮面紗。此女身在李泰之側,雖然盧鴻不知是誰,但定是皇族要人無疑。盧鴻感覺到此女目光似乎一直跟隨自己,心中略感訝異。

直轉過壇來到太極書院所在一側。盧鴻才覺得沒有了被注視的感覺。太極書院中盧淇等正準備上場,見了盧鴻過來,很是高興,都上來互相問禮。沒說幾句,時間已到。盧鴻向幾人做了個握拳地手勢,三人點點頭,便上場去了。

雙方隊員入場,引得場中再一次爆發了巨大的歡呼聲。鑼鼓稍歇後。主持官員站立在競壇前。雙手高舉。示意場內安靜下來。

主持環視全場眾人,高聲道:「各位,今日國子監海內書院算學競賽,便到了決賽之時。對戰雙方,乃是范陽太極書院隊與杭州的西子書院隊。若說兩隊前幾日,都是一路戰勝諸強,表現有目共睹。今日這一場雙雄對決。定然不負各位期待。還望諸位稍安勿燥,競賽便要開始了。」

說罷,又宣佈了一遍競賽相關事項及規程。這些在座諸人已經聽了許多次,早就爛熟於胸,自然不需今日才瞭解。只是場內氣氛已經越來越是沉重,兩隊都有大量的支持者,此時已經安靜下來,注視著雙方選手。已經開始做賽前的準備了。

主持面帶微笑地說:「第一關便如前時一般。乃是籌算。此番太極書院所制算盤,在此前的籌盤比賽中橫空出世,另人驚歎。不瞞諸位。這算盤一物,在下也悉心學習過,不得不佩服其思路之精、構思之妙。據說此物乃是范陽盧九公子所制,太極書院有盧公子這樣的天才人物,可說是盡得人和之利。」場中范陽助威團聽聞連主持也這般稱道盧鴻,更是激昂,齊聲歡呼,鼓聲雷動。

主持話語一轉道:「只是那西子書院也絕非等閒。『神算子』曹嘉的『袖裡吞金今日這第一場對決,便是太極書院地算盤對撼西子書院地袖中絕技,只不知究竟是哪一方能略勝一籌?」

此時「鐺」地一聲,壇角銅鐘悠然一響,主持緩步行至壇中高立的方板前,手拉其上的巨大覆布言道:「第一關籌算,馬上開始!準備!」說罷,用力將覆布拉下,現出其下書寫的試題來。

雙方選手早就準備停當,一聞「開始」之聲,見露出試題,均是立即行動,開始計算起來。

太極書院這方,依然是三把算盤一齊發動,「辟啪」之聲如連珠碎玉,不絕於耳。此時場內觀眾等人俱都屏住呼吸,不敢做聲,反襯得算盤的撥打聲更為清脆。三人眼觀題板,以餘光掃視算盤,手下絲毫不停,如同鼓瑟操琴般,手指揮動幾成一片虛影,三人齊動,煞是好看。

反觀對面的西子書院隊,卻是絕然不同。三人中只曹嘉一人雙眼微瞇,兩隻手在袖中隱隱變幻,顯是正在高速演算中。只見曹嘉兩道八字眉緊鎖,口中也似在暗中念數,不一時,額上汗珠密密地一層,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顯是心力耗費極大。

盧淇在太極書院中,算盤一道最為熟練。此時他遠遠見到西子

曹嘉的形象,心下不由一驚。往時參賽時,他也曾場表演,總是一派高深之態,從容自若,從未如今日這般形態。這才知道,往時雖然其表現已經極為驚人,但仍是留有餘地,今日方才全力拼爭。以往日曹嘉的速度,較之算盤已經不遜多少,今日全力發動,顯是要做背水一戰,力求搏得先機了。

盧淇不敢再分心,只是將手下又略提了一些速度。算盤一道,節奏極為重要。若一味求快,失了準確率,一旦算錯了,便毫無意義。因此盧淇也不敢太過冒險,聚精會神,調整著呼吸,將一點空明,全守著當前數字,雖然手下速度飛快,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雖然場下眾人看著雙方選手速度飛快,不過片刻間便能算出得數,但盧淇此刻只覺得時間似乎凝滯了一般,幾乎便如有一年一般。好容易算到最後幾個數時,他收攝心神,小心地算完這幾個數字,心下覺得便是一鬆。拿起一旁的筆,一邊抄寫著數字,一邊忍不住向對面望去。

只見對面的曹嘉滿頭大汗,竟然一臉疲態,身體後仰,口中正喃喃地說著什麼。雖然自己不知曹嘉說的是什麼,但見曹嘉身邊的兩人正邊聽邊在紙上書寫,自然是曹嘉已經算完答案,正在書寫無疑。

盧淇心下大驚,強壓激動的心情,不敢再看。此時他雙手顫抖,只覺一枝筆如山般重,以最大的力量寫完後再不遲疑,趕緊將之高高舉起。只覺胸口砰砰亂跳,氣息沉重,竟然微有喘息。再看對面曹嘉也是以手撫胸,微微喘息。身旁地一位選手,手中高高地舉著答案,其上數字正與自己地一模一樣。

此時盧淇身邊兩名選手的算盤聲才停了下來,環顧眾人,均是一臉茫然,不知究竟誰勝誰負。眾人眼光俱看向場中的主持官員,但見他也是一臉為難地神色。

剛才眾人均見盧淇停下手中算盤時,一側的曹嘉也長呼一口氣,隨即口中快速念出答案。這一方盧淇自己手抄,對方是由身邊選手寫於紙上,雙方幾乎是同時舉起答案,紙上數字又一模一樣,如何判斷勝負,也當真是另人無從取捨。

那主持思考了一會,又走到場邊一側,問了一下場邊的小吏。二人輕談幾句,主持不斷發問,那小吏或是點頭,或是搖頭。二人聲音極輕,雖然場內此時鴉雀無聲,其他眾人也聽不到二人在說什麼。

眾人都屏息以待結果。主持官員詢問了片刻,這才點點頭,走回到競壇中央高聲說道:「不想今日卻是如此開場。列位,剛才太極書院與西子書院表現可謂難分高低。不管判哪一方獲勝,只怕都難以服眾。既然未分高下,在下便判雙方為平手,勝負之機,全由下兩場次而定。」

主持官員話音才落,場下便嗡嗡嗡的喧鬧了起來。自然是范陽人眾認為應該判太極勝出,西子書院隊雇來的觀眾認為西子勝利才對。不過既然主持已經判定,雙方喧囂了片刻,也就沉息下去,因為第二關解題,馬上又要開始了。

在此一輪中,雙方表現並不如第一關般緊張激烈。太極書院依然是以極快的速度便解出正確答案。而西子書院時間要略慢一些,並再三檢查後,方才交卷。主持經過檢查,公佈雙方答案均正確,至此前兩輪雙方戰平,最終的勝負,就要由第三關對戰來決定。

此次由西子書院抽到了先行出題。曹嘉面色凝重,給出了己方的題目,卻是一道極為刁鑽的題目:

張三、李四二人分別從東西兩地相向而行,兩地相距100里;張三每時辰行15里,李四每時辰行10里;張三+與張三同時出發,向前遇到李四後即回頭折向張三,遇到張三後又折向李四,直到二人相遇時狗方停住。問此時此狗共跑多少里路程。

此題出罷,場外諸人雖然多有精於算學的,都不由暗暗為難。此題說來雖然簡單,但算起來卻是極難。若說狗初遇李四時,其里程自然不難算出;但其折返後遇張三,再折返遇李四,如此類推算來,便是神仙,一時三刻怕也解不出來。

盧淇三人初聞此題,也不由大感為難。三人手中雖然拿了紙筆,畫了簡圖一看,都不由連連搖頭,一時場中氣氛更為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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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二十七章 腦筋急轉彎



淇心中一時忽然滿是害怕,唯恐自己三人居然就被這殺出場,一時心中又急又恨。看著對面曹嘉三人,也是滿臉緊張,盯著己方,一幅患得患失的樣子。心中一動,再微微轉過頭瞄向盧鴻,卻見盧鴻面帶微笑,對著自己輕輕的點了點頭,一幅肯定的神情。

盧淇心下稍定,深吸了一口氣,不由想到:「莫非此題有什麼奧妙之處不成?」他閉上眼,心中先不想解法,卻把題意在腦中又過了幾遍。狗行,折返;相遇,里程。這折返與里程,有何干係呢?

一邊想著,一邊喃喃自語。忽然如一道閃電激中盧淇一般,他突然站起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哈哈!」

眾人俱是一驚。尤其對面的曹嘉等聞了這話,更是渾身一顫。只見盧淇站起來笑道:「此題倒是不難。二人相遇,共用四個時辰;既然那狗每時辰要跑20里,那至二人相遇時,自然是共跑了80了。

盧淇聲音一落,眾人方才恍然大悟。此題確實不難,其實應該說是簡單至極。但任誰也想不到,西子學院居然敢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拿出這樣一道題來。事實上在場諸人,幾乎沒有一個人敢往這方面想的。

曹嘉只只全身一時都沒了力氣。此題本是他一力提出的,因為若以難度而論,西子書院的實力,確乎不如太極書院。只從《算術題解》一書中透露的題目而言,己方這題只怕怎麼出也難以脫了其範圍之外。因此曹嘉便冒險一搏。出了一道極簡單地繞彎題目,只希望對方一時難以想到,萬一或能涉險過關。不想盧淇雖然最初時未能反應過來,但最後還是答出來了。

場中眾人此時紛紛交頭接耳,共議此題著實有些氣人。只有范陽眾人,適才緊張得要死要活,此時峰迴路轉,自然是歡天喜地。才不管他題易題難。只管敲鑼打鼓。鬧騰一回。

接下來,就輪到太極書院一方出題。這盧淇也是一臉笑意,給對方出了一道題目:

一方草場,草被繁茂,日生夜長。其中若放100隻羊,則200天將其中草全部吃光;若放150隻羊,則100天可將草吃光。請問如果放200隻羊。需要多少天將草吃光?

曹嘉三人初聽題目雖然似乎頗為簡單,但心中早有準備,估計對方了也不會給自己有什麼簡單題目出來。待記下題目,開始演算時,果然怎麼算也算不出答案來。

曹嘉微閉的眼光精光閃爍,聯想起出題時盧淇臉上的神色,不由暗道莫非太極隊故意蒙自己三人不成?略一定神,再看題目。果然看出破綻了。此題分明是道錯題!

盧淇題目中道。100隻羊,則200天將草吃光;150隻羊,100天將草吃光。由此推導。很明顯前後給的羊吃草的速度並不一致,如此題目,如何算得出來?

曹嘉眼光閃動,正要起身指出對方錯誤,心中又一轉,覺得終不會如此簡單。再細想盧淇出題時的原話,逐字尋思一道,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全身都是冷汗。

原來盧淇出題時便說道,草乃是日夜不斷生長的。若其中羊多,則新長出來的草便少;若羊少,新長出來地草也多,就可供給羊吃更長地時間。因此盧淇此題,實在是埋伏著一個大大地陷阱。但此題就算是明白其彎處所在,一時也難以尋得思路解出來。

曹嘉還在緊鎖眉頭思索之時,旁邊一位選手已經急不可耐地站了起來叫道:「主持大人!不需解答,此題無解!」

曹嘉大驚,站起來想拉旁邊之人,卻已經是晚了。一時心中滿是沮喪,頹然坐下,腦中空白一片。

場中諸人聞得西子書院喊道「此題無解」,又見了曹嘉的做態,一時摸不著頭腦。眾人議論紛紛。其中便有人喊道:「不錯不錯。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俺們村裡養羊的多了去了,幾十隻上百隻的一大片呢,誰會算那草吃得光不光了。吃光了你就換一片放了好,管他時間多少。真是不夠你費心的。」眾人聽了,更是哄然一片。

場中的主持聞得西子書院道此題無解,細想了一下,也是一臉茫然。適才盧淇出完題目,已經將答案交給了他。此時將之取出,展開一觀,又拈鬚思索了一陣,這才搖頭失笑,對西子書院說道:「不知尊駕說道此題無解,是何道理?」

適才站起來地選手正欲分說,曹嘉已然是長歎一聲,拉住身邊選手,對著主持說道:「罷了,罷了。此題是我方敗了。太極書院確然了得,在下等佩服佩服。」說罷向著壇下眾人一拱手,竟然起身便下壇去了。只見他腳步略顯蹣跚,蕭索的後背竟然有些直不起來了。

西子書院的其他兩名選手一臉茫然,一時想不明白

曹嘉竟然會認敗。看主持拿著答案的神情,此時自是此題另有玄機。但一時心中空空,轉不過來,呆在了當場。

曹嘉已然認負下壇,何況先時西子書院道「此題無解」已然是錯了,因此主持也不在遲疑,行至場前,高聲宣佈太極書院代表隊擊敗西子書院隊,獲得此次海內書院算學競賽的第一名。

場下范陽眾一下子如開鍋也似,早就備好的慶祝儀式隨即上演。就連原來西子書院的啦啦隊完成了原屬自己的使命,也湊熱鬧地加入進來,一時場內熱鬧得如同過年也似。就算是壇上地主持,以及場邊權貴諸人,也都頗為喜悅,看著場內歡騰,笑語一片。

盧鴻卻趁著眾人不注意,悄然離場。場中之人都在歡慶之中,無人注意。只是盧鴻卻在轉出院落進,又隱隱感覺到遠處一雙面紗後地眼睛,在追隨著自己離開。

盧鴻沒有回盧承慶的府邸,而是直回了孔穎達府中。到了自己的客房,洗硯正自己一個人在院中閒坐瞌睡。見了盧鴻回來,很是意外。此時天已近午,洗硯便著了下人,為盧鴻簡單收拾幾樣飯菜。待洗硯回來時,手中拎著一個小小瓷壇,不知從哪裡尋了一小罈酒來。

盧鴻一看笑著說:「你這小子怎麼變聰明了,如何知道找酒來了?」

洗硯嘿嘿笑著說:「我看公子一臉疲態,這幾天估計是累壞了。又見公子今天不去同家裡來地人一齊熱鬧,肯定是煩了回來躲清閒了。咱洗硯這腦袋瓜子在咱全范陽城要說排號,我認第三,再沒人敢認第二的。要連公子的心思都猜不到,那還說什麼。」說罷就在窗下擺下几案,排了幾盤小菜,又取過一個杯子來,給盧鴻斟上了酒。

盧鴻斜倚在窗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覺得酒味雖然清淡,倒有幾分醇香,一時心懷懶散,又連飲了幾杯。此時府中除了留守的下人,無人來往,頗為靜寂,窗外涼風習習,搖晃的竹影婆娑,映著滿地綠苔,一牆紫薇。

盧鴻午後酒懶,便靠在椅子上,隨手取過一本書來。翻不數面,只覺得酒力上湧,便沉沉睡去。

待盧鴻香甜一覺醒來,天色已經晚了。身上披了一件衣服,想是洗硯見自己睡著了,未敢驚動,為自己披上的。盧鴻起身,伸了個懶腰,只覺神清氣爽。這一段以來,事事操煩,今日算術競賽結束,諸事告一段落,盧鴻也不由心中輕鬆了許多。

正在此時,聞得門外傳來孔穎達的聲音說:「盧鴻,你倒會躲清閒。可憐我這把老骨頭,都快讓他們抖落散了!」

盧鴻轉過頭,見孔穎達正邁進門來。只見孔穎達臉色微紅,略有酒氣,顯然也是赴席歸來。

盧鴻連忙笑著上來接住說:「先生說哪裡話來。學生不過身體略感疲乏,故此稍作休息。只是觀先生此態,莫非也是逃席而歸麼?」

孔穎達大笑說:「就連這也猜得到。魏王殿下宴請諸家書院,老夫自然不能不去。這一場酒從午到晚,歡飲至晚。可憐老夫蒲柳之姿,哪經得起這般摧殘。只得借更衣逃之夭夭了。」說罷,與盧鴻相視而笑。

盧鴻道:「如此正好。學生這裡也有淡酒半壇,便與先生飲酒賞月,以為清發,如何?」

孔穎達聽了笑著說:「我本為逃酒而來,如何你倒又勸我再飲起來了。不過今晚月色難得,良辰美景,未可辜負。也只好逞強了。」

洗硯將酒菜安排在院外竹亭之下,遙望一輪清月,滿院竹枝,師徒二人也不講俗禮虛套,入座對飲幾杯,甚是悠然算得。

孔穎達手拈鬍鬚,雙目微閉說:「今日魏王府宴上,那魏王對參賽選手,多有鼓勵之詞,頗有招納之意;這幾日朝中,有關『推舉』之議,忽然安靜下來。老夫也曾聞,魏王一改前時不聞不問的超然態度,這些天來,入宮議事甚勤。盧鴻,你身份所關,前程所繫,不知有何打算?」

盧鴻手中的酒杯一下子滯住。月光下孔穎達閉目靜坐,面色平靜。盧鴻洒然一笑,說道:「身份前程,何須打算?有書便讀,有事便做,有酒便飲,有月便賞罷了。古人云:萬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幾見月當頭。若俗事未了,也只有糾纏;如明月當空,便把酒臨風。總不成為著俗事無聊,便忘卻了頭上明月。」

孔穎達聽了,也不由放聲而笑。二人舉酒而盡,盧鴻漫聲吟道:

星河堪就夢如煙,

玉宇人寰何惘然。

月華不改昔年色,

靜照空樓又十年。亭外竹篩月影,斑斑搖落;碧苔落葉,滿院幽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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