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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文物販子在唐朝 作者:集古字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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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四十八章 是什麼在動



在此時,只聽後面傳來一個蒼老地聲音道:「神秀,精深,但於佛學要旨,總是囿於舊說。我禪宗本不以經義為重,一切法直指本心既可。但得機緣,自有頓悟之機,何須說長道短,徒惹人笑。」

隨著聲音,一個老僧步入堂來。

神秀一聽,滿面慚愧神色,低頭道:「弟子無能,請師父責罰。」

李泰呵呵笑道:「了然大師數日不見,想必佛法更有精進,可喜可賀。」

盧鴻也忙起身施禮,卻見這位了然大師,身材矮小,穿著一件破舊僧袍,其上重重疊疊打了有幾十個補丁。看其面貌形容消瘦,頭髮想是有些時日未理了,長有徑寸;頜下一部花白的鬍鬚,對著李泰滿面笑容,露出口中牙齒來,倒也缺了七八個。

了然笑著對李泰道:「魏王千歲一向可好,老僧這個不爭氣的徒兒總是放下不爭勝之心,全沒個出家人的無爭之心,真叫老衲汗顏。」說著又轉向盧鴻道:「這位便是名動長安的盧公子吧。久聞公子精於經義,最擅辯術。今日得見,果然高明。」

盧鴻見這了然倒不似一般高僧似的擺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架子,為人甚是隨和,心中也頓生好感,笑著說:「徒逞口舌之利,終是下乘,大師見笑了。」

了然又看著神秀搖搖頭道:「神秀,為師非為責你經義為人所屈,而是不當執著於經義。佛說世有八苦,略五陰盛之苦,奈何總不能脫去?何況禪宗之義,本在一『空』字。萬物是空,經義又何嘗不是空?「

神秀恭恭敬敬地做禮道:「師父教訓得是。弟子知錯。」

了然笑著點點頭說:「你也不必如此。禪義本自精微,便是我這老和尚,也是囿於其中,日夜顛倒而不自知,何況你這小和尚。唉,都說看破,又有幾人真能看破!」

說罷搖頭歎息兩聲,又對李泰說:「老衲卻是這個毛病,一說起禪門義旨,便放不下去。唉。終是尚欠了修行。」

李泰笑道:「大師過謙了。大師精於禪宗微意,淡然深致,本王是很佩服的。」

盧鴻卻笑道:「若不拿起,如何放下?禪學雖然高遠,卻稍有片面,大師執著於放下,只因未全拿起呢。」

了然一聽,深思道:「敢問公子,所說片面為何意?」

盧鴻道:「佛門雖然亦有各宗,但論及人生。無非是『因果輪迴』。漸宗論道世間,無非一『苦』字;而禪宗論道世間,無非一『空』字。卻不知,若無樂。何來苦?若無有,何來空?不有是空,不空是有,二者不只相對。亦彼此相存,決無可能只存其一的道理。貴宗只以『空』字為論,本自偏頗。拿都拿不起。如何放下?」

了然肅然道:「是空是有。無關本心。有的他自有去處。只是禪需向空處坐,悟需由空處得。」

盧鴻搖頭說:「若說行事。由空處入手,自然不妨;若說觀理,只由空處,終是占偏。只說由空處悟,若不見實,怎能見空?大師可知,何為空,空自何來?」

了然一時沉吟。他一向精研《金剛經》,對『名』、『相』、『空』均有得於心,卻從未想過何為有,何為空,而空由何來。

盧鴻見了然還在思索,又笑道:「大師請看院外天空,可是空的?」

眾人見院外天空如洗,靜無風色。了然道:「自然是一派渾然空冥。」

盧鴻道:「不錯。那請問,若不立於大地,如何可見天空?大師只仰頭見天,卻忘了腳下大地。」

了然道:「有大地時,天自然為空;若只觀天,天依然是空。」

盧鴻道:「既然大師以為天必然是空,為何天空下經幡,搖動不休?卻是何人動他?」

了然道:「自然是風在動。」

盧鴻笑道:「既然天是空的,則風在何處?」

了然一時語塞。盧鴻之意他已然明白,若說天是空地,則風自然無可由來。盧鴻所說,乃是以物之空喻理之空,說明空未必空之理。

此時神秀卻出言道:「經幡搖動,自然是幡在動。若身自端莊,八風不動,又怎會搖晃?」

神秀此言雖然有些強辯,卻也有其道理。盧鴻道空未必空,但神秀卻解為空本是空,不空的乃是經嶓本體,與外無干。

盧鴻卻道:「神秀法師,若以禪解之,既不是風在動,也不是幡在動,其實,是你的心在動。」

神秀聽了此言,不由「啊」的一聲,立時呆住。李泰與瞭然,也都不由動容。

盧鴻此心時卻把肚皮都要笑破了。這風動幡動的典故,原見於《壇經》,沒想到今天用來忽悠二位禪宗高僧,倒是實在好用。

然他心中這般想著,臉上依然嚴肅莊重,不敢露出半情。

李泰先開口道:「不想盧公子學貫諸家,佛家經義,也能這般信手拈來。李泰佩服。」

了然笑著道:「以後公子若得暇時,還望多到老衲這裡走走。若能得公子棒喝點醒,實是善果。」

盧鴻連道不敢,口中說著不過是拾前人牙慧,心中卻道:「拾前人牙慧自然是沒有的,不過像我這拾後人牙慧的,怕真是絕無僅有了。」

三人又笑談幾句,李泰才又起話題道:「了然大師,上次在尊廬中見過那卷東西,本王心中很是疑惑。因此今日,特地請了盧公子來一鑒。盧公子法眼如炬,想來必能解本王心中疑竇。」

了然呵呵笑著說:「這有何不可。總是些身外之物,也不值得魏王如此上心。」說罷喚神秀道:「神秀,你去把那卷《臨河序》拿來。」

神秀做禮退出,片刻之後,手中拿著一個長方錦盒而入。這錦盒也有些年頭,看來已經頗為老舊,顏色已經變得有些暗淡了。

神秀將錦盒恭恭敬敬地奉到了了然手中,了然隨手遞給魏王道:「魏王請便。」

李泰小心翼翼地將錦盒接過,又將其打開,從中取出一件卷軸來。

盧鴻見了這件卷軸,便「唔」了一聲,從其紙色等看來,若不出意外,應該是一件舊裱書畫真品。只是究竟是真是假,還需打開細看方才能最後定論。

李泰對著盧鴻神秘地一笑,緩緩解開這件卷軸,一點點地展開了。最首乃是三個古隸大字「臨河序」,筆法古拙中又有淡然之意,顯然非是尋常手筆。

隨著卷軸漸漸展開,露出已經發黃的紙色來。首行開頭幾個字半真半草,卻是「永和九年,歲在癸丑」兩句。盧鴻一見,不由「啊」地驚叫了出來。

李泰手下不停,一件長卷徐徐展開,全文出現在盧鴻眼前。這件東西書風為小草,開頭還比較平穩,越到後邊,越是放縱潦草。

盧鴻不敢怠慢,先細細審看了長卷的紙張、墨色以及款識。以他地眼力來看,紙墨絕是古物無疑,其形式體例,也均合古法。只是說來也怪,除了開頭三個大字外,通篇竟然沒有一件跋文,就連收藏章記,也是絕無。整件作品文字,與通行的《蘭亭序》開篇百餘字基本相同,只有一兩句偶有出入。但其書法風格,卻與內府那件《蘭亭序》大異。

世間通傳的《蘭亭序》乃是太宗皇帝收得蘭亭後,命各大臣中工書者臨寫,又使妙手如馮承素等人響拓摹本,此外又將其雕刻上石,拓本由是流傳日廣,世人方能略窺其大概。內府《蘭亭》,乃是行書長卷,共有三百餘字,筆法嫵媚多姿,氣韻流暢。而此篇則僅有一百餘字,自「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之後概未見錄。其筆法頗有隸意,且運筆草草,大有無意為之的感覺,卻自然生動,別有一種疏狂之態。

盧鴻只覺得口中發乾,雙手不住微微顫抖,心中「砰砰」直跳。他強自按下激動的心情,反覆將此卷書法文字、筆法從頭至尾再三查過,直至覺得再無疏漏,這才直起身來,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看到這般情景,魏王李泰也忍不住略有緊張,見盧鴻已經看完了,出聲問道:「怎麼樣?」

盧鴻沉吟不語,此事實是匪夷所思。眼前此卷,無論哪個方面來看,都是晉時古物無疑。其書風大似王羲之《姨母》、《初月》風格,按其筆法追索,便應該是傳說中的《蘭亭序》。

只是如果此卷乃是真正的《蘭亭序》,那內府中收錄的一卷流傳後世的《蘭亭序》,又有何解?

盧鴻心中翻騰,也是難以斷定。在前世記憶中,後人對於流傳的那卷王羲之《蘭亭序》推崇倍至,但也一直存在疑問。質疑最多地,便是其書風大異於晉時文字,更與記載中王羲之「龍躍天門,虎臥鳳闕」的雄強之風不符,過於嫵媚纏綿。

此時見了此卷《蘭亭序》,雖然不知內府中那一卷究竟是何等模樣,但盧鴻卻隱隱覺得,自己眼前這一卷,才應該是真正的《蘭亭序》。

只以書風而言,此卷中的那份疏狂磊落,便不是內府本所能敵地。而晉時人物,確實不當有那般回轉纏繞的筆法。

沉吟再三,盧鴻才含糊說道:「此事委實難以斷定。除非在下能親眼見過內府中所藏《蘭亭》真品,不然終無法確論。」

魏王李泰「哈哈」一笑道:「若是盧公子要看那卷《蘭亭序》,倒也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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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四十九章 大衍之數



    盧鴻听魏王李泰道看那內府《蘭亭》不難,一時未敢接 事,處處透著玄異。 自己並非魏王心腹,何以他居然帶自己來看這件東西?  

  若是其他書卷,要自己看下真偽,並無什麼干系。但這卷《蘭亭序》,世人皆知為太宗皇帝最為喜愛的書法作品,對其重視程度遠遠超出一般書作。單說命諸工書大臣臨摹一事,就足以證明《蘭亭序》的地位。  

  

  而今此卷《臨河序》,若自己看得不差,十有八九才是右軍真跡。則內府中那一卷,雖未親見,但很有可能卻是西貝貨了。 

  盧鴻思及至此,不敢多說,只道︰“內府中《蘭亭》真品,其書跡自然為真無疑。雖然在下未曾親見,但經多位方家鑒定,何須小子置 詞。只以此卷而言,必是舊物無疑,只是晉時書風,多有相似者,因此難以驟下定論。” 

  李泰點頭道︰“在下也按盧公子高論之法,細審其紙墨,確如公子所說,系是真品。” 

  盧鴻笑著道︰“魏王天份本高,何須在下置喙。其實不必說其他,只看這紙墨書跡,淡然古遠,毫無火氣,但可知為真了。此卷書法水平之高,為盧鴻平生僅見,不管其為何人所作,稱是天下奇珍,絕無可疑的。” 

  鑒賞古物,種種理論自然可供為鑒,但最可信的,卻是鑒者的感覺。若說紙質墨色等等,鑒者明白,造偽者也有高人在,早晚也能仿得相似;若說筆法,學得七八分,鑒者也難以此辨別。唯有真品中因年代差異而獨有的氣息。卻是怎麼仿也仿不來的。 

  李泰也連連點頭道︰“盧公子此言深得我心。古人書跡自有高遠疏狂之氣息,便如世外高人的氣質一般,縱你是再出色的捉刀之人,也是模仿不來的。此卷能得盧公子青眼,身價也必然不凡,了然大師卻要好好收藏了。” 

  

  了然笑著露出缺齒道︰“魏王說笑了。老衲一個出家人,原也不看重這些,只不過是先師留傳,不敢毀壞罷了。它是古物也好,是一卷廢紙也好。又有什麼分別?魏王所說甚是,這等奇珍,收在老衲手中,卻是可惜了。既然盧公子為此卷知音,可見緣法,便以此卷相贈盧公子 吧,也不算負了此前人書跡。” 

  盧鴻一听大驚,忙道︰“君子不奪人所美,此事萬萬不可。 ” 

  李泰也幫著推脫道︰“大師切勿以本王適才之言為意,李泰絕無覬 此卷之理。若真這般行事。倒成了本王強索寶物,豈不要惹天下人恥笑。” 

  了然笑著搖頭說︰“魏王、盧公子莫要多想,老衲絕非因勢而獻此寶。不瞞二位,老 這卷東西。也曾有人聞得風聲,巧取豪奪,倒也經過幾起。只是這些奪寶之人,只不過是因一‘貪’字而起。老 雖然不成材,總也成因怕了他們,便乖乖交出先師遺物。今日見了盧公子高論。實是心中歡喜。禪宗視一切均為空。何況這一卷舊紙。這東西跟了老衲。也不過天天鎖在箱子中,明珠暗投。也是埋沒了它。若得盧公子這樣地主人,才堪為伯樂,豈非寶劍得名士。二位萬勿推托。” 

  盧鴻笑道︰“大師視一切為空,我雖然一介書生,卻也知道身外之物如浮動。如何大師便要以此相托。若大師真怕明珠蒙塵,不若便托付于魏王千歲。千歲素有文名,精鑒古物,則此物所托得人,必無辜負之說。” 

  李泰听了,也連聲推托。三人推來推去,倒如那書卷是燙手的山芋一般。最後還是李泰勸說下,了然道暫時保管此卷。若李泰並盧鴻願拿時,隨時取去便了。 

  

  正在此時,知客僧來報,道是孔穎達府中派來接盧鴻的馬車已然到了。盧鴻一听,便起身向了然告辭,李泰也便告辭出來。了然也不相送,只是神秀陪了二人相送到院門口,宣聲佛號便掩了門。還是知客僧相送二人到了寺門外,早見洗硯已經在門外候著。盧鴻便與李泰作別,隨即上車,回轉長安城中。 

  在車上,盧鴻又想起那卷《臨河序》來。雖然盧鴻也多見晉人書 跡,就算是二王手卷也見過幾宗,卻絕無如今日這卷這般精彩的。雖然看來寫得隨意疏狂,卻筆法精氣勃勃,真不愧游龍驚鳳之謂。一邊想 著,一邊手上不由自主的比劃起來。雖然他只過眼幾番,但此時想起 來,筆跡便如在眼前一般,再細思其筆走龍蛇之態,心下大為欽服。 

  再想想也是好笑,往時自己見了寶貝,再無放過的道理,不管想什麼辦法,總要弄到手才好。不想今日是人家上趕著要送自己,自己倒不敢要了。不由搖頭嘆息,果然身不由己。魏王今日之行,不知是試探,還是收買。看來自己表現得太過,只怕以後還有得糾纏了。 

  山路不算是很好走,因而走得甚慢。盧鴻在車上不由又想起今日射覆時以《歸~ 之事。按說起卦本由《周易》之法所得,何以《歸藏》解之亦有效驗。難道此二者之間,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聯系不成? 

  想到這里,盧鴻忍不住叫住馬車,然後吩咐洗硯道︰“洗硯,你且下去,幫我采些草睫來,我想起卦用。”此時沒有 草可用,也只得以尋常野草之睫代替了。 

  

  洗硯听了就跳下馬車,此時正在山道之上,左方乃是矮崖,右方坡下一派野林,林外俱是荒草,甚是荒涼。洗硯跳到其中,選那長睫的野草,折了一抱回來。 

  到了車上,洗硯將這一抱草睫抱到車上對盧鴻道︰“不知道少爺要用多少,看這一抱總夠了吧?” 

  盧鴻看了不由笑罵道︰“你這家伙全不讀書,起卦哪有用這麼多 的?那《易經》少爺我也教過你的,不知道大衍之數是五十麼?” 

  洗硯听了,笑嘻嘻地為盧鴻數草睫,一邊數一邊還說道︰“少爺這可不怪我,前些時候听你講易經,少爺可是說那河圖中天一地一啥地,說天地之數是五十五。我怎麼知道又變成五十了。” 

  盧鴻一听,不由呆住。按河圖中所載,天地之數為五十五,但起卦為何要用五十舍一,以四十九根為用,歷來都沒有個明確的說法。有人道,起卦之法,本是天地之數減六。六為六合之數,只是為何要減去,便再無人能說清楚了。” 

  此時盧鴻卻突然想起,那《周易》中的系辭方位本為後天,而所傳的伏羲先天八卦方位與後天不同;莫非起卦所用之數,也不一定便用五十之數?若以五十五為起卦之數,依然以分二之法,而 之以六,則其得數,自然是七或八,恰合《歸藏》用七八之法。 

  

  再一想,盧鴻覺得大有可能。一分為二,本是象征太極分陰陽,其後若說分為四時,不如分六合更為合理。 

  所謂六合,便是上下左右前後方向。天地初判,陰陽乍分,之後出現的當然是空間六合,而不應該是時間四象。 

                               

  想到這里,盧鴻便叫洗硯道︰“洗硯,數出五十五根來我用。” 

  洗硯一听又呆住,邊數邊道︰“原來公子便如街上賣肉的,這要的數兒也是時時要漲的。” 

  盧鴻心情甚好,笑罵了洗硯幾句,待草睫數出來,連忙按照自己適才推算之法,以五十五為起數,以六 之,也經三演十八變,得出六爻一卦,卻是上水下生,名為“機”卦。若是按照《周易》中卦形,當是上坎下 ,是為“水山 ”。 

  

  只是以此起卦,並無變爻,盧鴻一時也不知當如何解。何況自己起這一卦,毫無來由,並無所問之事,倒難下手。 

  此時太陽西下,已然將到了酉時,太陽直射到盧鴻臉上,雖然已經將近冬天,卻依然略有余溫。盧鴻心中一動,按時辰而言,正應在 “機”卦七五爻上。 

  所謂七五爻,便是由下向上數第五個陽爻。若是《周易》,便稱作九五,《歸藏》用七八不用六九,故稱七五。盧鴻心中細想《歸藏》中此爻爻詞,忽然之間,只覺得一陣心悸,一時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七五本是陽爻居五位,所謂“三多凶,五多功”,既中且正,本是多功之位。但以陽剛居中位,大有盛極必反之意。此“機”卦七五爻詞正是“厲。朋來,終無咎”! 

  “厲”即憂禍,此卦凶險異常,不知何指?一時盧鴻心中茫然,但心卻跳得厲害,總覺得有一種陰冷的氣息似在自己身上纏繞不去,這股陰冷之氣幾乎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便如周身都鎮在冰山下一般。突然間一線明機閃過,他顫聲叫道︰“車夫,轉頭,咱們回去!” 

  車夫不明所以,此時那洗硯尚在車下,去扔剩余地草睫未上來。只是听盧鴻這般叫回,也便應著聲,拉著馬掉轉馬頭。 

  盧鴻在車中,只覺得渾身發緊,覺得車正搖晃著掉頭,正在此緊張之時,忽然聞得外邊車夫“啊”地一聲,拉車的馬一時也驚鳴起來。從簾縫中依稀看到,車夫的身子正在緩緩歪倒。 

  盧鴻大驚,不敢多想,下意識地倒下一滾,便從簾下向車外滾去。

  才俯身下去,只听“奪”的一聲,眼角余光已經看到一只弩箭插在了自己先前所坐地身後車壁上,箭尾猶自不停的抖動! 

  盧鴻不敢遲疑,耳中傳來洗硯大呼“公子小心”之聲,滾落車下,顧不得渾身摔得生疼,起身便向一側的林間沖去,余光已經看到有一個黑色人影手中閃著利器的寒光,由崖角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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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五十章 終無咎


    盧鴻向林中跌跌撞撞地跑去,耳邊听著洗硯大呼“救命”聲音,知道洗硯無恙,心下略安。

  盧鴻與那黑衣人所隔不過十數步,見那人行動如電,知道自己就算是進了林,怕也甩不開此人。驚懼之時,心中卻依稀通明,突然浮現出幾句話︰“利西南,不利東北。利涉大川。” 

  

  這本是《周易》中“ ”卦的卦詞。《周易》中“ ”卦與《歸 藏》中“機”卦卦形完全相同,此時不知為何,突然清清楚楚地浮現在盧鴻心中。盧鴻一時不及細想,進了樹林,看著太陽方向便朝西南蒙頭沖了過去,只覺得自己喘息聲越來越重,心一時都要炸了,耳邊傳來身後黑衣人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 

  正自絕望之際,忽然眼前一亮,原來已經沖出了樹林。再看眼前,盧鴻心中一驚。只見面前卻是一道斷崖,其下一條大溪,橫于崖下,波光粼粼,不知深淺。溪邊林木蒼蒼,掩映著院落房屋,似是一處別業。

  此崖高怕不有數丈,只是前邊已經再無路可走。聞著身後刺客已經快追到,再想到“利涉大川”之語,盧鴻心中不由苦笑,難道真要如此于死地求活?“機”卦本是山上生水,倒真是應了這個景。 

  時間不容盧鴻再想,一咬牙,便縱身向崖下跳去。耳中只聞得“呼呼”風聲,身體急速下墜。此時忽然覺得肩膀一麻,身體墜速更快,眼見得溪水閃著金光。在眼前急速靠近。隨著一聲轟然大響,縱體摔入水中,一霎時渾身劇痛,眼前只見水光潑濺,四周全是渾茫茫一片。他覺得頭腦中暈暈沉沉,強自拼命掙扎,只聞得耳邊似乎有驚呼之聲隱隱傳來。隨即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盧鴻醒過來時,頭腦兀自暈沉沉的,不知身在何處。他勉強想睜開眼楮。卻覺得沒有一絲的力氣。忽然覺得轟然一下。巨痛傳來,不由痛哼出聲,渾身不由一緊。這一下。更覺得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地,幾乎又要暈過去。 

  這時耳邊傳來一個驚喜地聲音道︰“醒了,公子你可醒了,這下沒事了。唔唔……” 

  

  盧鴻听這聲音。正是洗硯,一時心下大定。周身疼痛難忍。卻讓他覺得頭腦也隨著清醒了一些。他用力睜開雙眼,只見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只見有黑影在晃動。本書手機閱讀地址又過了片刻,才看見眼前洗硯一邊笑,一邊在流淚的眼楮。 

  洗硯雙眼通紅,面色憔悴,一邊用袖子抹著眼楮,一邊說︰“公子你覺得怎麼樣。可是把我嚇死了。” 

  盧鴻這才覺出自己躺在榻上,身上衣服都已經換過了。肩上火燒火燎地疼痛,包扎得甚是厚實。他嘶聲說道︰“洗硯,這是哪里?那刺客呢?” 

  洗硯說︰“這里是衡陽公主的別業。那天我遠遠見你跳下了山崖,嚇得不行。等繞下來,遇上公主府上家丁才知道是這衡陽公主的府第。當時公主正好在這園中,見你落水,已經著人把你救上來了,那刺客卻是誰也沒有見到去向。你暈了快一天一夜,現在都是第二天午後了。我可是給嚇死了。”說著,語音中又帶上了哭聲。 

  盧鴻頭腦中一片混亂,他閉上眼,思索了一會才說︰“可通知孔穎達大人和叔父了沒有?” 

  洗硯抹抹眼楮,點點頭說︰“當時一片混亂,我不知如何是好,什麼都忘了。公主府上本有醫生,那先生說你身體沒有大礙,只是肩上受傷,又落水受了風寒,才一直未醒。等我想起來要通知孔大人和盧老爺時,公主說天色已黑,山路難行,須得天亮方可傳送消息。今天早上天亮我要找人送信,那公主又是不見人影。還是後來上官姑娘著了急,才命人送信出去的。估計一會他們也快來了吧。” 

  

  盧鴻听洗硯說上官也在這府上,不由一驚,再細問才知道上官被禁足一段時間後,就來衡陽這處別業躲清靜散心。不想這麼巧,偏偏盧鴻遇險走投無路,也被人救到這府上來了。 

  上官見落水之人居然是盧鴻,又看他肩上帶傷,昏迷不醒,只嚇得魂飛天外。還是衡陽公主冷靜,急忙命人四處查看,又著人將盧鴻抬到臥室之中,將濕衣都去了,喚府上醫生速來救治。待醫生來時,見盧鴻肩上插著一把匕首,連忙為他拔下治傷。還好匕首沒有傷到要害,不至有大礙。 

  上官六神無主,守在盧鴻榻邊,只是流淚。此時洗硯被四出查找的家丁遇上,這才尋上府來。 

  洗硯見了盧鴻躺在榻上,雙目緊閉,面色蒼白,人事不知,嚇得不知如何是好。見上官也在旁邊,連忙追問盧鴻情形。那上官見了洗硯,也忙著追問盧鴻受傷的緣由。二 

  

   一團,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最後還是一邊地衡  一點點詢問洗硯,才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又將盧鴻已經救治,並無大礙之事告訴了洗硯。洗硯這才漸漸鎮定下來,便請衡陽公主著人通知孔穎達並盧承慶。衡陽公主卻道,此時天色已然黑了,別業正在半山腰上,山路黑夜難行。何況盧鴻已經穩定下來,並無大礙,此時通知山 下,也于事無補。若上山下山有個閃失,反倒添亂,不如明日天明再 說。  

                               

  

  盧鴻听了,啞著聲音道︰“有什麼吃的沒有?我現在覺得似乎有了些精神,就是餓得難受。” 

  洗硯連忙點頭道︰“有有,公子稍待,我這就去端來。”說罷起身欲去端。這時旁邊一個伺候地小丫環急忙出去,不一會端了一碗粥來。

  盧鴻此時渾身難受,又累又餓。聞得米粥地香氣,肚子中也“咕 咕”叫了起來。他想挪動一下,立時覺得渾身大痛,不由“哎呀”一 聲。  

  洗硯見了忙道︰“公子先別急著動,等我來。”說罷上前扶住盧 鴻。旁邊的兩個小丫環也將粥碗放在一旁上前幫忙,輕手輕腳地慢慢扶著盧鴻動得舒適了,這才取了粥碗來,一點點喂給盧鴻。 

  這粥熬得甚是香甜,不涼不熱,吃在口中香軟濡滑,極是可口。盧鴻也著實餓了,不一會便將整碗粥都吃光了。兩個小丫環收拾碗盤,又送了出去。 

  洗硯在旁邊道︰“可是沒有了。上官姑娘派人說,你受了寒,有些燒,腸胃弱,醒了後不許一次吃得太多了,過一會再吃吧。這粥還是上官姑娘讓人準備的呢,涼了就熱,就是要你醒了就有熱乎飯吃。” 

  

  盧鴻點點頭,啞聲道︰“上官姑娘人呢?” 

  洗硯一邊扶著盧鴻再躺穩,一邊說︰“昨夜上官姑娘守著你痴痴呆呆地,只知道流淚。後來衡陽公主說有我守著就行了,勸她回去,她也不理。後來我覺得吧,也不該,也不該她守著,就也勸她,她還是不走。最後還是公主硬把她拉走的。” 

  盧鴻問道︰“那你說的給山下送信,卻是怎麼回事。” 

  洗硯哼了一聲,有些生氣地說︰“也不知道這公主是怎麼回事,第二天我想找他派人送信,家人一概說不清楚公主在哪。讓家人去送信,又說沒有主人之命,不敢亂來。我急得團團轉,也不敢離開你這里。還好上官姑娘隔一會就派人來看你醒了沒有,我抓住了她的丫環,要她帶信給上官姑娘,請她想辦法通知咱們家里人。後來那丫環回來告訴我說,上官姑娘已經安排她的家人去送信了,讓我別急。剛才你醒時,那丫環還在這呢,一听見你醒地消息就跑去給上官姑娘送信去了。” 

  盧鴻听了點點頭,深思不語。這衡陽公主救了自己,留在府上卻不給外邊送信,不知是何用意。他吃過一碗粥後,覺得身上似乎有了些精神,只是腹中倒象是更餓了。 

  洗硯上前用手試了試盧鴻的額頭道︰“公子你燒還沒褪呢。那先生開了藥,已經抓好了,我這就給你熬藥去。”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聲音道︰“諸位大人且莫著急,適才家人來報,盧公子無有大礙,已然醒來。諸位請這邊來。”正是衡陽公主地聲音。 

  听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一眾人已經由院內進來。只聞得孔穎達的聲音焦急地道︰“盧鴻,你怎麼樣了?” 

  隨著聲音,孔穎達已經來到盧鴻榻前。只見孔穎達往日平和的臉色此時異常焦急憤怒,說著話坐在盧鴻身邊,拉住盧鴻,雙手微微顫抖。

  盧鴻低聲說道︰“恩師切勿掛心,盧鴻已經無礙了。勞動恩師,真是罪過。” 

  孔穎達搖頭不語,面色悲憤。此時見顏師古、盧承慶及盧修也都上前問候,都是擔心不已。 

  原來上官派出送信之人,直到近午才趕到孔穎達府上,求見孔穎達,說出盧鴻遇刺受傷現在衡陽公主別府中一事。孔穎達一听大驚失色。本來昨天派人去接盧鴻,見晚也沒有回來,還以為因為有事耽擱 了,因此留在魏王府沒有回來,誰想到會出這等意外。當下連忙派人通知盧承慶,這邊緊著準備車輛上山探看。修書工作已經初步告成,修書小組眾人都未在府上,只有顏師古恰來孔穎達這商議事情,也便一同前來。  

  盧承慶府上離孔穎達府不遠,因此孔穎達車行不遠,便見盧府車輛也追了上來。二隊一同來到衡陽公主別業處求見,待見著衡陽公主時,才知道盧鴻已經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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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第五十一章 兄妹之間

    看盧鴻已經沒有了大礙,盧承慶連忙向衡陽公主致謝不已 

  衡陽公主微笑著說︰“盧大人太客氣了。但這必須要有一個前提。就是自己暗中為世家謀劃一事已然全盤泄露了出去。盧鴻細思這種可能,並不是特別大。 

  另外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那陸清羽所為。此人與自己本有仇怨,近來自己與上官之間親密之行傳得沸沸揚揚,那陸清羽因妒成恨,竟欲行凶,也並非不可能。何況按準備的時間地點來說,陸清羽也有充分地時間和消息。但觀那刺客所執地,竟似軍用的短弩,尋常刺客也難有這類凶器,以陸清羽的勢力,不知能否派出這樣的人來。 

  盧鴻表面閉目不動,心中卻翻騰不休。若真是自己為世家籌劃一事已然泄露,只怕牽扯甚大。不知道盧承慶是否已經算計到此一節,有所行動。自己被困在這衡陽公主府中,一時半會怕也無法離開,諸般事 宜,怕都要盧承慶及族中長老們見機行事了。 

  正盤算間,忽然聞得外面隱隱有吵鬧聲。只聞得衡陽公主的聲音 道︰“魏王千乘之尊,怎地竟然不顧禮法,全然不管主人之意,強闖起我的小小府第來了?傳揚出去,便不怕為士林所恥笑麼?” 

  盧鴻一驚,怎麼魏王李泰來了,听衡陽公主之意,意似阻攔,而李泰則強行闖入。听著這二位皇子公主兄妹言語之間,極不客氣,顯是之間矛盾頗深。 

  

  李泰與衡陽,說來還是一母所生,便是已經過世的長孫皇後。按說他二人又無皇位之爭,本該親近才對,何以如此劍拔弩張?盧鴻不由想起前時褚遂良也曾說過衡陽與太子以及魏王都不太親近,只與李治相得一事,心中暗暗納悶。 

  門外又傳來李泰地聲音道︰“盧鴻乃是本王摯友,更是相訪回程中遇刺受傷,本王前來探看,又有何不妥?倒是公主,三番五次阻擋于我,不知是何用意?”看來這魏王與衡陽成見極深,竟連聲妹妹也不叫,直以公主相稱。 

  衡陽冷然道︰“盧公子身體受損頗劇,需得臥床靜養方可,不便人探視打擾。若魏王千歲真希望盧公子好,便請回轉。何況盧公子本是自貴府出門便即遇刺,瓜田李下,魏王也該回避才好。” 

  李泰高聲含著怒意道︰“什麼瓜田李下?本王與盧鴻相交甚好,怎會害他?你不要信口雌黃,以己度人。盧公子既然是在我府回家路上受傷,便當~ 靜養才是。在你這里才真叫人不放心呢。你且讓開,本王探看好友,何須你來推三阻四,莫非有什麼隱情不成?” 

  衡陽也怒道︰“魏王說話卻須尊重,什麼隱情。我與盧公子也有一面之交,見其遇難施以援手,本是天經地義,卻不似他人有什麼企圖。盧公子在我府上安置甚好,不勞魏王千歲費心了。” 

  

  李泰音含不屑道︰“就你麼?哼,堂堂公主,說得真是好听。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還不讓開!” 

  衡陽聲音略帶顫抖,顯是怒極︰“你你,你怎地又如此說。你做什麼……” 

  隨著一聲驚呼,聞得李泰已經大步闖進院來,後邊衡陽氣極敗壞地叫道︰“好你個魏王,竟然擅闖私府,強擾傷者,還不回來!” 

  李泰充耳不聞,徑直進了室內出聲道︰“盧公子可好麼?” 

  這時洗硯“啊”地一聲,才驚醒過來。揉揉眼楮,見是魏王進了 門,連忙上前拜見道︰“參見魏王千歲。少爺他喝了藥,才睡下了……啊,少爺醒了。” 

                               

  

  盧鴻裝作才被驚醒的樣子,慢慢睜開眼,然後驚到︰“啊,魏王千歲怎麼來了。些許小事,如何敢驚動。”說罷做勢要起來,只是才一動作,便覺得肩上傷口做痛,不由“啊”了一聲。 

  李泰連忙上前兩步,坐在榻邊扶住盧鴻道︰“盧公子有傷在身,還管這些俗禮做什麼。快快躺下。” 

  說罷,又拉著盧鴻的手自責地說︰“都是本王疏忽,不想竟然在公子回家途中遭逢刺客,真是慚愧呀。還好未有性命之憂,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本王當真是百死莫贖了!” 

  盧鴻連忙道︰“不過宵小之為,與魏王何干?魏王萬勿如此說。”

  李泰點頭道︰“盧公子放心,明日一早本王便入宮面見父王。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凶手及背後指使揪出來,還公子一個公道。” 

  此時衡陽公主在一邊道︰“盧公子身體虛弱,魏王既然已經見過,還是讓盧公子休息為好。小妹早就說過,盧公子在小妹府上,必然照料得周全,魏王只管放心便是。” 

  

  李泰微一沉吟,對盧鴻道︰“見盧公子無礙,本王也就放心了。只是居于此間衡陽公主府上,似有不便。李泰有意請公子移駕鄙府靜養,不知可行得?” 

  盧鴻道︰“謝魏王關心。此次若非衡陽公主相救,只怕也見不到魏王之面了。雖說居于公主府邸,似有冒昧,只是盧鴻此時身體確難移 動,只得暫時從權,打擾公主了。” 

  李泰又想了一下,這才道︰“也罷,那盧公子便在此間暫時休養,李泰隔日再來探望。若有所需,只著下人送人信便是。” 

  說罷,又轉頭吩咐了洗硯幾句,要他好生看待盧鴻,若有何不妥,盡管來找自己便是。回頭又囑咐盧鴻安心靜養,這才起身告別,也不看衡陽公主,揚長而去。 

  衡陽公主呆呆站著,也不理李泰離開,燈火映照下,隔著輕紗眼色朦朧,不知在想什麼。 

  片刻後衡陽公主方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轉身對盧鴻道︰“盧公子便安心在府上休養。請公子放心,只要在衡陽這府上,必然保證公子無恙便是。公子休息吧,衡陽先去了。” 

  說罷轉身,低頭離去。 

  洗硯並未听到先前李泰與衡陽在門外地爭執,只是覺得這次李泰探看,氣氛有些怪異,喃喃道︰“怎麼這衡陽公主,總是這般神神秘秘地。” 

  盧鴻也未多言,他睡了半日,此時也無睡意,只是覺得肩上疼痛中又帶著癢,知道是傷口在愈合,想來再過幾日,就可下地了吧。 

  盧鴻這邊百感交集,旁邊的洗硯又忙著去為盧鴻張羅晚飯。盧鴻先時只吃了一碗粥,洗硯沒讓他多吃,早就餓透了。這次與洗硯同來的,是上官身邊地丫環,拎了一個食盒過來,里邊除了粥之外,更有幾色小菜。粥還是一般香甜,小菜雖然清淡,也極為可口。盧鴻吃了幾碗粥,雖然還覺得未盡飽,也知道不能再吃了。丫環收拾了碗筷離開,洗硯卻又趴在榻邊,沉沉睡去。 

  盧鴻這邊吃過飯,覺得精神好了不少,燒也略有些退了。心中盤算諸事,直到深夜時,困意上涌,方才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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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第五十二章 撲朔迷離



    當盧鴻醒來時,天色已然大亮。洗硯早已經醒來,看  不少。 

  洗硯忙著侍候盧鴻洗漱完畢,又用過早餐。這時聞得門外傳來衡陽公主的聲音道︰“盧公子今日感覺可好些?” 

  

  隨著聲音,衡陽公主已經進了門來。盧鴻忙半坐起身道︰“不敢勞動公主相問。此次蒙難,得公主相救,大恩不敢言謝,只得永銘于心。今日覺得已經輕松多了,再過兩天,便可起身。那時便可回叔父府上靜養,以免再打擾公主。” 

  衡陽公主搖搖頭說︰“既然到了我府上,總須要養好了才回去,不難倒顯得我這主人是個惡東家了。這且休論,只是衡陽有幾句話想對公子說,不知方不方便?” 

  洗硯一听,知道衡陽公主有事要同盧鴻談,連忙收拾東西,退出門外。盧鴻淡淡地說︰“公主有話請講,何須客氣。” 

  衡陽公主略停了一會,才輕輕地說︰“此次遇刺之事,不知盧公子有何想法?” 

  盧鴻不動聲色道︰“在下自思至京城以來,似乎並未得罪過人,實在不知是何許人,竟要置在下于死地而後快。或許是那刺客認錯了人,也未可知。” 

  衡陽公主冷笑一聲道︰“盧公子太謹慎了,對著衡陽也如此麼?不瞞公子,衡陽也著人調查過公子到京城後的言行舉動。只說公子的身分,令師本是太子右庶子,更是身居國子祭酒之職。你身為令師衣缽傳人,若說你不是太子一黨,只怕無人能信。” 

  

  說到這里,衡陽公主看了看盧鴻的臉色,又接著說︰“可怪的是,公子與那太子幾乎未有來往,卻幾度與魏王盤桓。雖然你數次公開堅拒魏王之邀,但魏王不僅未見與你疏遠,反而愈見親密。” 

  衡陽公主搖了搖頭。接著說︰“何況公子本是範陽盧氏之後,令尊更是身為盧氏族長。盧公子,世家子弟于世家的忠誠,只怕遠在我大唐之上吧。如此一來,有心人不禁要問︰盧公子以盧家世子身份,于太子、魏王間若即若離,究竟是何用心?” 

  盧鴻听著衡陽公主之言,臉上雖然強自平靜。只是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自己與這衡陽公主,不過有一面之緣,為何對自己這般關注。她說曾派人調查自己,不知究竟都有些什麼內容?心下想著。口中卻 說︰“公主太看得起我了。盧鴻不過一介閑人,玩些文房,做些詩詞,聊以遣興罷了。至于太子、魏王。朝堂中事,又或世家派系,卻從未摻雜過。” 

  衡陽公主輕笑著道︰“若說文彩風流,公子自然不居人後。世人看公子,或也有這般看的。只是衡陽卻不敢同。這且不說了,我只問你一句。我那上官姐姐。你待怎麼辦?” 

  盧鴻見衡陽公主言語閃爍。又突然扯到了上官身上,縱然辯材無礙。對著這位難纏的公主,也覺得難以招架,只得吱唔道︰“上官姑娘,與我有什麼干系?什麼我待怎麼辦?” 

  衡陽公主“哼”了一聲道︰“你少來裝著沒事的樣子。我那上官姐姐前幾天被你哄得魂都丟了,成天圍著你轉;又與你大庭廣眾下,牽手攜行,全長安都傳遍了。現在你倒是一抹清,說沒干系了?你可知道,為什麼上官姐姐自你醒來,這兩天都不肯來見你麼?” 

  

  盧鴻搖頭道︰“卻是為何?” 

  衡陽公主道︰“唉,可憐我那上官姐姐見你當時那份樣子,嚇得死去活來,哭得昏天黑地,什麼也不顧了,就傻呆在你身邊。要不是我硬拉走,怕不都化了望夫石了。上官姐姐雖然人給我拉走了,魂還留在那一問三不知的負心人身上。若不是你昨天總算醒來呀,上官姐姐不吃不睡的,怕先你成仙了。她流了一夜的淚,兩只眼楮都腫得桃子似地,怕某人見了她的狼狽模樣,在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不敢前來,只是一會派丫環問個信。可憐這份真心,竟然還有人故作不知,充作清高模樣!” 

  盧鴻不敢接語,只道︰“公主取笑了。我與上官姑娘心如明月,絕無私情。公主縱然責罵與我,卻不可污了上官姑娘的清譽。” 

  衡陽公主搖頭道︰“我與上官姐姐情愈姐妹,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更如何會污她清譽。盧公子,我知道你家中已經訂了妻室,乃是 陽鄭氏之女。若說身份地位,與你相當,也無可置喙。只是上官姐姐這份苦心,你也不忍相負吧?你是世家子弟,但上官姐姐 自高,以你目前的身份地位,怕還有些周折。” 

  盧鴻心中警惕,心中念頭急轉。這位衡陽公主,實在是自己所遇過最難對付的人物。觀她語言滴水不漏,或聲色俱厲,或出言調笑,或義正詞嚴,牢牢佔著主動,更步步緊逼。想來她先是威嚇,後以上官之事誘導,其中必有圈套在後等著自己。只是不知其後手為何,意欲何為。

  

  盧鴻想來,自己的價值,不過一是自己這塊招牌,二是身後地家族。但衡陽公主一介女子,縱然貴為公主,又有何能為?她這般費盡心思,究竟有何目的? 

                               

  既然摸不透衡陽公主的心思,盧鴻只得以不變應萬變,說道︰“勞公主掛心。公主為上官姑娘如此用心,盧鴻佩服。只是此事無論如 何,終須上官姑娘之意方可商量。待在下身體稍安,便拜會上官姑娘,定然不會負了公主這片苦心。” 

  衡陽公主見這盧鴻軟硬不吃,說得含含糊糊,一時也不知怎麼對付。正在此時,家人來報,門外有人求見,乃是盧鴻的親友,又來探看了。  

  衡陽公主嘆了口氣,說道︰“罷了,此事我也不便相逼。只是你可要想好了,我那上官姐姐是何等樣人,他人求也求不來地。你可不許負了她。” 

  盧鴻看著衡陽公主,輕紗相遮,只隱約可見她雙眼,卻不知是何神色。也不知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得點頭應是。 

  

  衡陽公主便起身而去,不一會,谷那律、馬嘉運等都進來了,後邊還跟著盧家三兄弟及祖述等朋友。 

  審書組中人見了盧鴻,各各上前問候。見盧鴻今日氣色已經頗佳,談起來也都頗為輕松。那谷那律還開玩笑道︰“當日盧鴻你送我那面朱砂扇,我就知道此事不對,你還兀自強辯,不以為意。今日見紅,正是當日朱砂竹之兆啊!” 

  眾人皆笑。那馬嘉運又說起盧鴻遇刺之事,已然轟動京城,目下朝廷已經大動干戈,搜尋刺客。 

  原來今天一大早,魏王便入城進宮,面見天子,稟明盧鴻遇刺之 事。盧鴻雖然未得功名,但這一段以來名聲雀起,在士林中聲望極高。如今竟然在魏王府歸程時,光天化日遭遇刺客,當真令人震驚。因此天子震怒,著魏王督著有司,察查此事。 

  此外,據說孔穎達、顏師古、褚遂良、 立本以及盧承慶等人,都具本上奏,要朝廷嚴察此事。尤其是孔穎達,盧鴻本是他愛徒,更視為自己的接班人,遇此大難,自然要大聲疾呼。孔穎達年青時,便因經論之事,曾有那餃恨之人,遣凶刺殺。若非前代禮部尚書楊玄感愛才思賢,將其護于府中,只怕早就難免于難了。今日見自己愛徒居然又遭此毒手,如何不怒? 

  因此孔穎達昨天回府後,便連夜寫了奏折,今天早早去面聖去了。估計此次盧鴻遇刺之事,驚動極大,定然不會輕易平息。 

  

  盧鴻默然。自己遇刺這事,處處透著詭異,令人難明其由。在他心中暗想,不管是誰欲對自己不利,既然敢下手,就必然有萬全之策。估計朝廷就是下再大的力氣,也不過是擺個樣子,給各方一個交代罷 了。若說朝廷真能把這件事查清楚,盧鴻自己都不相信。 

  眾人又說道那《五經正義》已經通過,不日便要開工雕版,朝廷也會有嘉獎。祖述又說上次重陽登高盧鴻的詩還沒寫呢,自己早已經著人將一旁地山崖磨平了,就等盧鴻題了字好刻上去。這黑廝還煞有介事地囑咐道,要盧鴻身體一旦康復,立時便要先寫了這詩。不然不定哪天再遇刺,興許就寫不成了。惹得眾人一齊罵他胡說八道。 

  說了一會子話,見盧鴻又有些乏了,眾人便起身告辭。眾人才走不久,李泰又來探看。這次沒有再受阻擋,只是所說與眾人一般,李泰入宮力請親察此事,定要察個水落石出才好。 

  李泰道︰“盧公子你只安心養傷,察訪凶手之事,本王已經交辦下去,定然將背後指使之人挖出來。” 

  盧鴻連連點頭稱謝,又說了一些題外話,李泰才告辭而去。 

  如此過了兩天,盧鴻身體才將養好了,肩膀雖然疼痛,但已經沒有大礙,慢慢地起身可以行動了。 

  這時他才知道,自己這邊方好起來,上官卻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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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五十三章 療養的日子



    上官這一段本來就心情郁郁,前幾天因為見盧鴻受傷害怕,又整夜未眠。折騰來折騰去,只覺得頭昏腦脹,四肢無力,又受些風寒,一下子便病倒了。 

  盧鴻聞了這消息,便對衡陽公主道,想去探視一下上官。衡陽公主想了想,點頭稱好,親自陪了盧鴻,一同來上官的房間。 

  

  到了門口,盧鴻停下腳步,對衡陽公主道︰“還請公主先進,看上官姑娘可方便。” 

  衡陽公主似笑非笑地對盧鴻道︰“偏象多生分似的,倒象是我逼你來的。”說罷便先進了房間。 

  遙遙聞得屋內有切切私語之聲,之後又有短促驚叫及打鬧的笑聲。過了良久,才聞衡陽公主的聲音道︰“盧公子請進來吧。” 

  盧鴻等了半天,本來也是傷病後,身體無力,腿都站軟了。好容易才听到可以進了,連忙進門。屋內一股藥味,好在他這幾天也是天天在藥里泡著,倒也不覺得刺鼻。 

  見上官正躺在榻上,衡陽公主在一邊坐著。上官本來就有些 瘦弱,此時病中更覺得弱不禁風,面色蒼白,臉上卻有兩分紅暈。許是剛才病中和衡陽打鬧有些累著,氣息微微有些急促。 

  盧鴻向上官施禮道︰“前時偶遭凶難,得姑娘施以援手,銘感五內。更聞因勞累致獲采薪之患,盧鴻深感不安。” 

  

  上官連道︰“盧公子莫要如此說。本自體弱,身體違和也是常有的,何關君事。公子身體可大安了,尚須多做休息,切勿過勞。” 

  他二人文縐縐地說來說去,衡陽公主笑著說︰“怎麼說的這般費 勁。總不是礙著我在旁不方便吧,不然我就先躲躲,省得姐姐不方便。” 

  上官一听,面上紅暈更甚,偷偷地掐了衡陽一把。沒想到衡陽 “哎呀”一聲驚叫道︰“姐姐你若要我快走。直說就是了,偷偷掐妹妹做什麼?” 

  上官一听,尷尬得不得了。盧鴻也覺得不好意思,連忙道︰“既然上官姑娘並無大礙,還是多多靜養便是。盧鴻這便告退了。”說罷一拱手,連忙退出來。連急帶累,只覺得渾身無力,連忙回房躺下休息去了。 

  上官本來也無甚大病。不過是勞累驚懼所至。畢竟年青,過了兩天就沒什麼大事了,于是又過來看盧鴻。每每有衡陽在旁時,衡陽便出聲調笑二人。弄得二人好不尷尬。若無衡陽在一旁,二人又不知說什麼好,反倒更加尷尬。盧鴻待要搬回盧承慶府上去,衡陽只是不允。道傷病尚未痊愈,斷無讓病人出門的道理。 

  盧鴻無耐,也就放下心來靜養。閑居無事,身體漸復。便要洗硯準備文房之物,以書畫自娛。好在他所傷在左肩,作書畫也無大不便。

  

  前時盧鴻書畫之作。外人所見也不過吉光片羽。此時天天沉于此道。衡陽公主及上官自是大飽眼福。從梅蘭繡菊到魚蛙蝦蟹。身邊尋常小物,盧鴻竟是均以之入畫。更在畫上。題款留句,平平常常的東西一下子便頓生意趣。初時盧鴻作山水時,上官還只是觀賞,未有動手之念。待見了盧鴻作水墨蘭繡,淡雅絕倫,愛得不得了,說什麼也要跟著學。過不幾天,衡陽見了盧鴻一套冊頁,上邊墨蝦墨蟹,小雞草蟲等,都是尋常草蟲小景,登時愛不釋手。居然第二天也似模似樣的備了文房,要盧鴻教自己畫這些小蟲來了。 

  盧鴻這草蟲畫法乃是後人所法,稱為兼工帶寫。即以工筆畫法作小蟲,而以大寫意手法寫補景花卉。兩相映襯,使人觀後既覺得小蟲生動精細,又能見花卉水墨淋灕,對比強烈,饒有生趣。衡陽雖然是天之貴冑,公主之尊,卻性喜小蟲小鳥等物。因此定要學這作畫之法,一償其願。  

  盧鴻樂得如此,省得三人相對生事,因此教得倒也盡心盡力。上官所學蘭繡,雖然看似簡單,其實最吃功夫,若無隸篆書法功底,並時常練習,絕難畫好。上官向來只是學得小字,初上手時,總覺得為 難。倒是衡陽公主,居然極有天賦,沒用幾天,那蝦蟹等物畫來便頗有幾分神采。盧鴻大加稱贊,衡陽公主心中歡喜,上官卻悶悶不樂。

  盧鴻只得大加安慰,連稱蘭竹本就難畫,上官所繪已然頗有神 韻。更多加指點,務使上官畫藝進境更快。這幾天二人耳鬃廝磨,都有些不避形跡。只是盧鴻卻沒注意到,衡陽公主雖然在一邊學畫似是專心致志,但輕紗後看向自己二人的目光,卻總有些得逞的笑意。學畫的自然不只是這兩位。 

  

   父子、 立本等見了盧鴻的花鳥草蟲,也是大為傾倒 出先時地勁頭來求學。只是衡陽公主這別業,距離長安甚遠,他三人又不能長住于此,只好隔三差五地才跑上一趟。只要一來,便抓住盧鴻問個沒完,搞得盧鴻煩不勝煩。旁邊的衡陽公主見了,便笑他重色輕友,實在是不可救藥啊不可救藥。 

  他這里教書作畫,清閑散淡。長安城中因他遇刺一事,卻鬧得不可開交。 

  

  盧鴻遇刺後不久,便被衡陽公主救起。衡陽公主隨即派出人手四處查看,不久在山道上發現了盧鴻所乘馬車。車夫系被一把弩箭之類凶器射中咽喉,一箭斃命;在車壁上,尚留有另一支弩箭的痕跡。但兩支箭都被刺客收走,並未留在原地。 

  按此說來,凶手至少攜了兩把短弩,準備得應該是相當充分。而在行凶逼盧鴻墜崖後,又能從容退回將兩支箭帶走,可見其考慮充分,必然是個老手。現場沒有找到特別有價值的痕跡,唯一留下的便是插在盧鴻肩上那把短刀。但這把刀並非上好的利器,只是一把極其普通的短刀,上邊沒有任何可以追蹤的印記,估計便是尋常攤鋪所購地東西。 

  追查人員至此也無法可施。另一條思路便是刺客能埋伏在盧鴻當天的路上,必然是了解其行蹤之人方可。這般說來,最大的嫌疑自然是魏王李泰。但這事只能在腦袋里偷偷想想,再沒哪個膽邊生毛的敢說出口來。何況這案子本來就是魏王督辦,天天在催下邊人撒開網去,定要捉拿凶手歸案呢。 

                               

  盧鴻遇刺一案,震動極大。雖然盧鴻並無功名在身,但他身後盧 氏、鄭氏、崔氏地背景,任誰也不敢小看了他的身份。這幾日各大世家紛紛上書,痛陳世家長期以來經受某些別有用心之人打擊,已經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大聲疾呼朝廷定要掃蕩諸魔,還天下人一個清明乾坤。

  此外朝中如孔穎達等士林名儒均紛紛連續上書。盧鴻這幾年在士林中影響日漸突出,其氣學、格物學等已經被天下士子接受,假以時日,士林領袖的地位跑也跑不了。突然遭此橫禍,自然引起士林極大憤慨。

  

  就連朝中重臣房玄齡、馬周等人對此事也極為重視。盧鴻與人並無冤仇,何以有人要奪其性命,確實令人費解。此事一個處理不好,極有可能引起各方勢力地沖突,由不得朝廷不謹慎對待。 

  只是雖然各方戮力,進展卻是絲毫也無。終南山地界本少人煙,連綿數十里均是山嶺,若說在其中找到刺客來往的痕跡,那便如同大海撈針一般。何況看這刺客的行為,分明是個中老手,若說留下明顯的線索,只怕是不太可能地。 

  就這麼亂糟糟地鬧了十幾天,才有一個線索被挖了出來,乃是終南山腳下一戶山民提供出來的。 

  這戶山民乃是一對老夫妻,住在終南山腳下一處偏僻的山坳里。老頭兒每日打些柴火,入城去賣,生活甚是清苦。據二老回憶,就在盧鴻遇刺地前一天,有一個大漢前來借宿,說是錯過了宿頭,借住一宿。那大漢身高八尺,面色黝黑,寡言少語,渾身上下只攜了一個不大地布包。他只住了一個晚上,次日早早地便走了。二老還記得這大漢面容有些奇特,倒似北地的胡人一般。 

  待盧鴻遇刺之後,官府大索,那老頭兒入城賣柴時,听有人道官府懸賞搜求盧鴻遇刺一案地線索。老頭兒計算時間,覺得那大漢甚是可疑,便徑到官府中報來。 

  官府中正被魏王逼得無處尋覓,有了這一線索,不管真假,也要當作稻草般抓住。當下便急忙上報,又著緹騎及精細的仵作,去往那老漢家中細查。 

  

  待詳細詢問了二老那大漢的形容舉止之後,均覺得此事確乎可疑。此處又不是交通之地,哪有人來此處尋宿的?何況那大漢又未攜行李,眼見得不是出門在外之人。眾人又四處查找。結果便在二老所指那大漢次日離開的方向不遠,發現了懷疑是那大漢留下的一些痕跡,竟是由小路上山去了。 

  查案之人大喜,當既按著二老所述大漢形容,下了海捕文書,廣布人手,搜查那大漢。只是當時大漢投宿時天色已晚,二老目力又不是太好,說得也不是很清楚。此時大唐中北地胡人甚多,光這長安城中胡人怕就有幾千,若說只憑二位老人幾句描述就找出來,當真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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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第五十四章 兩個新學生



    盧鴻也由探視他的眾人口中,知道這些消息。只是他  事,雖有極大的疑心,但對于能否抓到凶手甚找出背後真凶來,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再說自己再怎麼關心,也是無用,因此也犯不著為此勞神。  

  這幾天盧鴻的學生數量,又有增加的趨勢,而且還一增就是兩個。一個乃是衡陽公主的胞弟晉王李治,另一個則是上官的弟弟上官庭芝。  

  

  衡陽公主本來與李治姐弟感情就很好,上官庭芝與李治年齡相仿,原也相熟的。這次上官因為身體不太好,上官庭芝便來探看,李治就也陪了他一起住過來了。 

  盧鴻自然知道在前世記憶中這晉王李治就是日後的唐高宗,只是不知有了自己摻和,歷史還是不是按照以前的進程前進。此時見這位晉王年紀還略小,今年才十五歲,卻生得頗為清秀,只是行為中略有些陰柔之氣,不似他兩位哥哥大氣。 

  那上官庭芝相貌比起李治來,還要俊美幾分。兩個小男人都這般秀氣,實在是讓盧鴻看著有點不太適應。 

  因為衡陽與上官都在隨著盧鴻習畫,兩個小跟屁蟲自然也就寸步不離的追在旁邊。兩人對盧鴻的大名都是久仰了,此時有了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李治對格物之學極感興趣,成天一有空,便要纏著盧鴻給自己講課,更求著衡陽幫自己說合,想請盧鴻給自己當老師。只是李治現在雖然不是太子,也是根紅苗正的帝皇貴族

  上官庭芝對盧鴻的格律之說,與其姐相反,極為贊同。其父上官儀之詩體。本就是格律協美著稱,上官庭芝年紀不大,但其詩作大有家風。此時得了盧鴻的格律之說,自然立時奉為至寶,更在盧鴻指點下,詩作水準大進,連上官都覺得弟弟的詩風格局頗有進境。 

  除了詩詞格律之外,上官庭芝對書畫興趣亦是頗濃。只是他基礎略差。便天天纏了盧鴻,要他為自己從頭講解課程。正好這幾天因為褚遂良無法經常來訪,因此褚行毅得了機會便不嫌路遠跑來找盧鴻,李治與上官庭芝也就一齊听盧鴻講解筆墨的奧妙。 

  

  “作畫之法。之所以用生紙就墨,其關鍵便是生紙更易體現筆法與墨法的變化,這筆法一道先時咱們曾說過多次,不外以書法之筆法參之。而墨法更須注意。如積墨、破墨、潑墨等,其應用更有不同。”盧鴻侃侃而談,三個弟子不住點頭,兩位美女今天不知去哪參加集會去了。倒難得清靜。 

  褚行毅一如既往地尋根問底︰“盧先生,這積墨之法學生略有所聞,那破墨之法又是何意?” 

  盧鴻手中拿著毛筆顯示道︰“所謂破墨。又分為以濃破淡。或以淡破濃。以濃破淡。乃是先以大塊淡墨,鋪于紙上。然後趁濕,以濃墨破之,形成自然暈化,使濃淡墨滲化 染,形成獨特的效果。以淡破濃,乃是先上濃墨,再破以淡墨,使濃墨與淡墨相交處,形成自然餃接。當然也有以水破墨的,不過較為少用罷了。” 

  盧鴻又道︰“無論破墨、積累,要著便在于自然生動,黑而不髒,淡而不濁。其實不管用什麼方法,關鍵還是畫面地趣味,技巧乃是末 節。行毅你過于重視技法,卻有舍本逐末之嫌。” 

  褚行毅唯唯稱是。這一段以來,文人作畫已經成了時尚,褚行毅因為親得盧鴻提點,其畫作頗有成就,已然成了長安新一代文人中的畫道高手,極受追捧。只是他見了盧鴻,總還是要擺出一幅學生的姿態,總也改不過來。 

  這一段,盧鴻所作花鳥草蟲等作品,逐漸為世人所知,繼山水之後,又引起了一陣花鳥熱潮。唐時花鳥作品已然較為成熟,但只是局限于工筆作品。盧鴻作品中墨法極為狂放,經常以大塊濃淡墨塊,形成強烈的對比,深富自然之趣。再加上獨特的款識印章配合,一下子便取代了山水成為文人新寵。尤其盧鴻所作的梅蘭竹菊等題材,更是受到了文人們的喜愛,一時這類題材成了眾人爭相模仿的熱門。相應地,以前只作為裱畫材料地生紙一下子便熱銷起來。許多文人墨客,都在似模似樣的練著在紙上抹幾筆竹子,然後題下幾句“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之類的句子,再拿來饋贈親朋,以為榮耀。 

  

  這兩天褚遂良和 立本只能偶然有時間時,才來相訪。據說《芥子園畫譜》再得數日便可大功告成。而盧鴻身體已經逐漸恢復,估計用不了幾天就該下山了。 

  這一天,盧鴻一早便來求見衡陽公主,言道身體已然大好,謝過相救並療傷之恩,準備要下山了。 

  衡陽公主沉吟不語,半晌才道︰“盧公子身體大安,搬回去也是應該的。 
  前時衡陽所說之事,公子心中可有打算?” 

  盧鴻道︰“公主厚愛之情,小可銘記在心。只是盧鴻本性是個懶散隨意之人,無意功名。我知道公主關心上官姑娘,有意提攜在下。只是朽木難雕,怕是要讓公主失望了。” 

  

  衡陽公主柔聲笑道︰“盧公子天性散淡出塵,不問世事——呵呵,就算是如此,怕也難躲開這旋渦呢。就算是公子可以置上官姐姐地情意于不顧,但既然進了這是非圈中,哪能便脫身事外。前時遇刺之事,不知公子有何感想?“ 

  盧鴻一推三六九道︰“有司督辦,自然盡心察查,終有水落石出之日,盧鴻不便妄言。” 

  衡陽公主輕輕搖頭道︰“盧公子,咱們之間似也不必說這些虛頭的言語。你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這事背後,怕不是這般簡單吧?前次那胡人刺客,想來你也听說過了。不瞞你說,其實此人是誰,衡陽大概知道,眾人隱隱都能猜到。只是其中牽扯甚多。就憑魏王督辦,只怕今生今世也絕無水落石出的可能了。” 

                               

  盧鴻搖頭道︰“魏王千歲錯愛有加,更全力追查,盧鴻怎能妄加猜測?公主還請慎言。” 

  衡陽冷笑道︰“如此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好,我就明告訴你,你的魏王千歲督辦有力,那胡人大漢已經有人認了出來,不是別人。便是太子李承乾身邊地刺客高手,紇干承基!” 

  

  盧鴻一听心中大驚,自己與太子並無冤仇,如何他會派人刺殺自己?但想來這等大事。衡陽公主定然不會信口雌黃,實實讓人驚訝。

  衡陽公主接著道︰“想來你也想不明白,這太子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以派人刺殺于你?你卻不知,太子一向游獵廢學,行為荒誕不羈。他私養的刺客數人,但有不對心事的。輕則派人毆打,重便行刺逞凶。其左庶子于志寧,因為上書規諫。他便遣刺客張師政行刺。雖然此事未能得逞。皇族中人。哪個不知?右庶子張玄素,就因切諫太過。被太子派人在東宮門外,以馬錘打得頭破血流,人事不知。若非朝臣聞聲相救,怕不早就喪命了!你是孔穎達弟子,那孔穎達多曾規勸于他,管得甚嚴,多有怨憎。何況你與魏王近來走得頗近,雖然你自己覺得一直婉拒其招攬,但太子怕不會這麼想吧?若真因此遷怒與你,一時沖動,行此下策,有何不可?” 

  盧鴻初听時尚覺驚訝,低頭細思,卻覺不然,微笑言道︰“公主之言,自然有所依據。

  衡陽公主點點頭道︰“你果然明白。所謂太子刺殺于你,嘿嘿,誰知真實情況是怎麼樣地。只是你可知道,你那魏王千歲調查得可不是如此呢。估計用不了幾天,人證物證就會砸得結結實實的,而他還會百般遮掩,必不使太子行刺你之事達于上听——當然,最終聖上還是會知道地。那時候會是什麼情況,就難說了。” 

  盧鴻一驚。自己地地位雖然非是官身,但頗為敏感。若真如衡陽所說,其中牽涉地東西,就太多了。 

  衡陽公主冷笑一聲道︰“這皇家之事,一旦牽扯進來,哪有你全身而退地道理。不管是太子,還是魏王眼里,你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當然,他們不知道,盧公子你可不是他們心中簡單的棋子呢。可笑我那太子大哥,整日里游冶無度,談到你時,還口口聲聲道“窮酸無能之輩”。便是魏王眼里,你也不過是一個待價而沽地謀士一流人物吧?”

  

  盧鴻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問道︰“公主與在下說這些,不知是何意思?” 

  衡陽公主自信地道︰“我知道你所求甚大,我也不敢指使你如何。只是我想與你合作,共同應付此亂局,不知你意下如何?” 

  盧鴻道︰“公主所說亂局是何意?當前天下太平,可說河清海晏,何亂之有?” 

  衡陽公主“哼”了一聲說︰“事到如今,你還打什麼啞迷!真若是太平無事,你世家爭的什麼科舉,太子魏王搶的什麼皇位,你又怎麼會遇這場橫災?我不瞞你說,不管是太子,還是魏王,若此二人得了皇位,不管是重用權貴,還是提拔寒門學士,你世家都難討得好去。只有與我合作,方是唯一出路。” 

  盧鴻又思考了一會,這才說道︰“公主所說之事,盧鴻未曾得聞。世家之事,盧鴻也做不得主。因此此事現下說來,盧鴻卻是無可應承。何況昨夜我得家書,卻要回返範陽,暫時怕要離開長安了。” 

  衡陽公主點頭道︰“我也不要你現在應承什麼。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便來找我。我所說地,依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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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第五十五章 不如歸去



        盧鴻與衡陽公主說到這里,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正在這里,門口傳來上官的聲音道︰“啊,盧公子也在這里啊。” 

  

  二人轉身,見上官已經進來。這一段上官身體恢復得已經全然好了,心情又不錯,臉上的笑容也格外燦爛。 

  只見上官走到衡陽公主旁邊,笑著道︰“我道公主的畫怎麼就進步比我快得多呢,原來是盧鴻你給公主開小灶。哼,這回可給我抓到了。” 

  盧鴻苦笑著道︰“上官姑娘取笑了,我這里哪有什麼小灶可開的。” 

  衡陽公主也道︰“上官姐姐不要生氣,我那是什麼學畫,不過描幾個小蟲玩罷了。哪如姐姐你專攻蘭繡大作,是真正的雅藝。”說罷,又轉對盧鴻說︰“一直以來,也未求過公子畫作。今日便想求件墨竹,以為留念,不知公子可願賜作?” 

  盧鴻看著衡陽,尋思片刻,點點頭道︰“不敢稱賜,涂鴉之作,還望斧正。” 

  說罷,衡陽已經要門外的侍女準備器具。因為這一段學畫,所用的工具都早備全,因此準備得倒也迅速。 

  

  盧鴻取過一支大蘭竹,先在水盂中將筆浸得透了,以筆尖從硯中蘸過一點濃墨,又在一邊的白瓷盤上輕輕抹了一轉,將墨色調得合適了,這才從紙張下端向上,如寫隸篆一般,一節一節寫下一睫竹竿來。 

  畫竹之法,最要緊便是畫那一股氣節。古人以竹有“寧折不彎”的豪氣和“中通外直”的度量,故極重其品格。更因竹之有節,喻人之有節,故有“喜氣寫蘭,怒氣寫竹”之語,便是言道寫竹須有勃然生氣。畫繡時筆法,竹竿似篆,竹節似隸,竹枝似真。竹葉似草,故真草隸篆四體書法,都在墨竹之上體現出來,難度極大,是歷代文人最喜歡畫的題材。 

  畫罷竹竿,盧鴻又以濃墨,來點竹節。之後以略淡一些的濃墨,勾寫繡枝。 

  繡子由第五節方起小枝。且左右交錯而出。寫這小枝,極是考驗筆上功夫。哪怕一筆力道未足,整件作品便要大受影響。 

  之後盧鴻再于筆端點水調墨,先淡後濃。腕下不停,一片片濃淡遠近的繡葉便依次生于枝頭。 

  此圖盧鴻所繪,乃是兩枝整竹,由根至梢。完全寫于紙上。遠遠觀來,當真如竹影搖動,疏朗勁俏;近觀筆墨,變化自然。淋灕痛快,確然有清麗華滋之態。 

  

  兩竹畫畢,盧鴻又在其下。添了幾枝新篁。所謂新篁。乃是指一年生的新竹。其葉乃是向上伸展的。待次年,便翻而下垂了。據說墨繡新篁之法。是元代趙孟之妻管道升所創,數竿晴竹,翠葉小小,秀雅絕倫。幾枝新篁補過,更顯得畫面豐富多端。 

  上官笑著說︰“今天可算見到盧公子的真本領了,怎麼這麼簡簡單單的筆墨,就能畫得這般靈動呢。這件竹子只怕衡陽是再舍不得送人了吧。哪天我也得要一件才好。” 

  盧鴻心中一嘆,並未接語。換過一枝小些狼毫,略略打量了一下畫面,這才在左上角題下兩句詩道︰ 

  我亦有亭深竹里,也思歸去听秋聲。 

  下邊又落了款。早有人把盧鴻地印章取來,盧鴻分別 下名號,又選了一方閑章,押在右下角,這才起身請二位觀看。 

  上官看了這兩句詩,笑容一時僵住,低頭輕聲問道︰“盧公子,你要走了麼?唉,你傷已經好了,也是時候該下山去了。” 

  盧鴻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範陽家中來信,要我即刻回家完婚。” 

  上官一听,身子一晃,臉色忽然變得煞白。 

  陰雲萬里,霜寒木落。 

  此時已然入冬,灞橋邊的依依楊柳,已經沒有了盧鴻初來時的嫩綠鵝黃。干禿的枝條在清冷的風中搖蕩,深沉的河水靜穆無聲。 

  盧鴻此次返程,送行之人數不勝數。就連魏王李泰也放下手頭事 務,特地趕來相送。 

  此外如孔穎達、褚遂良、顏師古、谷那律、馬嘉運等人也紛紛到來,盧承慶兄弟和盧修、盧齊、盧平三兄弟以及祖述、褚行毅等均在其列。  

  孔穎達此次對盧鴻離去,最是難舍。他前些時候已經與國子監中幾位同仁相商,欲薦盧鴻入國子監中為國子博士,顏師古更道便直薦為司業為是。商議未定,卻因不久後盧鴻遇刺一事而耽擱。此次盧鴻傷勢方好,又要返回範陽,入國子之事怕又要延期再議了。 

  更有數不清的長安士子,自發到霸橋邊相送,場面頗為熱鬧,為蕭瑟的天氣,也染上了一抹熱烈地顏色。 

  案上的酒杯滿了又空,盧鴻面對著眾人或歡笑或傷感的面龐,一杯杯濁酒下腹,總有幾分澆不開的離愁別緒。 

  上馬不捉鞭,反拗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行客人。 

  李泰信手由一邊地一株高大柳樹上,折下一枝柳條對盧鴻道︰“盧公子,雖然此時天寒地凍,萬物蕭疏,但只須來年春回之時,雖只一條殘枝,亦能抽條吐綠。今本王以此枝贈別,願君千里萬里,身體康健。待春日暖時,復回長安,飲酒作賦,再敘別情。” 

  盧鴻哈哈一笑,雙手接過柳枝,拱手向眾人作別,灑然登車而去。

  眾人遠望車行漸遠,尚能遙聞驪歌輕唱︰ 

  聚散匆匆不偶然。一年遍歷秦山川。但將痛飲酬風月,莫放離歌入管弦。 

  縈綠帶,點青錢。灞橋寒水碧連天。今朝放我東歸去,後夜相思月滿船。 

  終南衡陽別業書房中,佳人白衣勝雪,悄然獨坐。案上書卷橫斜,墨香依然,只心緒卻再無往日的寧靜喜悅。 

  一邊的衡陽公主幽幽嘆道︰“上官姐姐,你這又是何苦?”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出行不久,竟然彤雲密布,飄飄揚揚地下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此時天氣尚不是非常寒冷,白雪落地既化,一路之上,泥濘難行。盧鴻在車內,看著窗外亂舞地雪花,回首長安,想著一年來的苦辣酸甜,心中別是一番滋味。 

  回鄉的路,總是一般漫長。  

 (第五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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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故園風月 第一章 誰言寸草心



             打梨花雪打萍,青衫薄酒任平生。
  劍氣銷磨顏色改,江畔依然老竹亭。 

  

  別前上官竟然未作一言,就連衡陽公主也只是淡然作別。離開之時,二人均未相送,盧鴻心中對上官未始不有隱隱的歉意。 

  一路之上,盧鴻心中更是不斷閃現長安一年來諸生態。敵友難明的魏王李泰,卻一直熱情親切,難辯真偽;衡陽公主更是飄忽難定,令人心驚。再想想一心回護的孔穎達以及率直天真的褚遂良等人,這一年可說雜彩紛呈。經歷的種種,想來竟讓人如十年一般。如今再回故園,回首前塵,直有恍然如夢之嘆。 

  近鄉情怯。終于見到範陽城遠處的身影,盧鴻心中竟有幾分波動難耐。  

  雖然只離開了一年的時間,盧鴻覺得已經離開得太久了。 

  車子穿入高大的城門,進入範陽城內。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耳邊傳來熟悉的鄉音,盧鴻心中倍覺親切。只因範陽在前幾年由太極書院及義學帶動,故一時文風大盛,郡中無論老幼,均以入學識字為榮。家中但有聰明的後生,便是節衣縮食,也要想方設法供他讀書才好。若一旦魚躍龍門,被太極書院取了,一家人都要視為天大喜事,更是在左鄰右舍中最有面子之事,少不得要被街坊一再夸耀,以為榮光。 

  太極書院的名聲,隨著算學競賽中的成績,更為響亮,直有天下學子歸望之意。崔三醉與鄭家三老,均常駐與此。更有多名海內名儒,或慕名而來,或應邀而至,一時士林之盛,盡集于斯。 

  

  盧鴻此次歸來,知道的人不多,不然會不會傾城相迎。也很難說。

  馬車拐過大街,行入盧府,自角門停下,盧鴻下了車,早有家人迎了過來。一個個見了盧鴻,都笑著道是“少爺好”。盧鴻看著家人,也都一一應著,又見盧多迎了上來。連忙上前幾步,接著盧多雙手。

  盧多甚是激動,顫聲道︰“少爺你可回來了。那時听說你受了傷,老爺和夫人都急死了。唉。看今天少爺沒事,大家可是都放心了。”

  盧鴻連忙笑著說︰“讓大家操心了。我父母身體都好麼?” 

  盧多點頭道︰“都好,都好。老爺夫人都在里邊等你吶,咱們快進去吧。”說罷引著盧鴻快步向內行去。腳步卻略有蹣跚。 

  盧鴻緊著幾步,早到了後堂院前。抬頭看時,只覺腦中轟然一響。只見盧夫人以手扶門,已然在門外翹首相望。 

  

  看著一年未見。母親卻蒼老了不少,眼角皺紋已然更是深密,兩鬃俱見斑白。看母親注視自己眼含熱淚。嘴角微動。盧鴻再也忍不住。急跑兩步跪下道︰“娘親,不孝子盧鴻回來了。” 

  盧夫子眼中熱淚長流。連忙把兒子扶起來,雙手緊緊地抓住盧鴻的手,用力點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何時盧祖安也站在了一旁,眼中也有淚光閃爍。盧鴻雙手被盧夫人攥住,無法行禮,只得喚聲“爹爹”。盧祖安點著頭,用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別在門口站著了,快進來吧。” 

  盧鴻扶著盧夫人,一家三口慢慢進院。盧多擦去眼角淚花,又敲了一下還在一邊抽泣的洗硯的頭,這才笑著說︰“咱們快忙咱們的吧。今天老爺和夫人總算是高興了。” 

  今天盧鴻歸來,也算是盧府中一件大事。只是各房都是至親,知道盧祖安夫妻擔驚受怕,愛子歸來,必有的是話要說。因此都只派人送了信來,約定日期來訪,當天卻無人上門打擾。一家三口便在屋內相聚,其樂融融。 

  盧夫人自從盧鴻進了門,便拉他到榻上坐下,听盧鴻為自己講長安中的所見所聞。听到高興時,只是看著兒子微笑;听到受傷驚險之時,又忍不住掉下淚來。還是盧鴻不斷相勸,又給娘親看了肩上傷口,道已然大佳,一點也不疼了。盧夫人伸手輕輕撫摸兒子肩上傷痕,眼淚如線般落下,連盧祖安也勸了半天才止住了眼淚。 

  盧鴻初進長安,便名聲大著。創制新篇、精辨古物、王府題壁,一時名動長安。待提出格物新說,首創書法新風,更是名揚天下。盧祖安與盧夫人,自然是喜動顏色,深以為傲。 

  只是對盧鴻不願出仕,欲游于士林之事,盧夫人心下總有些不喜。盧祖安雖然也不願兒子如此,但他為一族之長,又看得長遠,倒還可接受。盧夫人卻總要盧祖安寫信相勸盧鴻,終覺得男兒事業,總要有個功名才是正途。盧祖安也只是唯唯答應,心中卻想自己那兒子主意比世人都大,哪是自己這個當爹地勸得了的。 

  盧鴻為世家謀劃一事,盧祖安也沒和盧夫人說 
  茲事體大,也不便什麼都告訴她。後來盧鴻名聲更  極書院也在競賽中出彩,盧夫人慢慢想開了,也就不再嘮叨。 

  待盧鴻與上官攜手同游之事傳來,盧祖安大為生氣,暗責盧鴻行事莽撞,還是孔穎達與盧承慶都有書信到來,專門解釋此事,盧祖安才略略平息。盧夫人想法與丈夫不同,一邊向親家母傳信解釋,要鄭夫人放心,道盧鴻識得大體,絕對不會做對不起鄭柔之事;一邊心中也暗暗有些得意,心道自己這兒子當然是天下最好的男子,但凡女子,哪有不傾心的,有美相伴也是很正常。定是那上官糾纏盧鴻,可是不關兒子的事。 

  

  知道盧鴻遇刺的消息,便如晴天霹靂一般,一下子便將盧祖安夫婦嚇呆了。雖然來信說盧鴻已然無大礙,但盧夫人怎放得下心。當時便要收拾出發,趕往長安探視兒子。還是盧祖安冷靜下來後,勸住了盧夫人。道兒子既然已經無恙,信中說也照顧得甚好,就不要再去給他添亂了。何況估計到了長安,他都也恢復好了。不如寫信讓他先回家,反正也快到了過年的時候了。 

  盧夫人听了,這才慢慢轉回了主意。更與盧祖安商議,聞說朝廷要出新法令,男子成婚之期,要從十五歲,改為二十歲。不如趁新令未 行,緊著把盧鴻叫回來,把他與鄭柔的親事辦了,從此便留在自己身邊,不要再放他出去了。 

  盧祖安想想也是,既然盧鴻無意入仕,在長安在範陽,總也差不多。再說盧鴻與上官之事,也實在讓盧祖安不放心。還是早早把鄭柔娶過門,拴了他地心,穩穩當當的,也不求什麼了。當下便派人與鄭家商議,又修書要盧鴻回家成親。 

  當天家中晚飯,盧夫人特別吩咐廚房多準備盧鴻愛吃的飯菜。飯席上盧夫人不停地給盧鴻夾菜,將盧鴻面前碗中堆得如小山一般相似,口中還直說看盧鴻好象瘦了,一定要多吃幾口。 

  盧鴻愁眉苦臉地道︰“娘親,孩兒確實吃不下了。再說我哪瘦了,我這是長個兒顯得……” 
                             


  盧夫人笑著打斷道︰“我生的兒子,胖瘦我還看不出來麼?快吃快吃,一會涼了就不好了。再嘗嘗這道魚,可是吳媽跑了半天才給你買到地呢。這大冬天的真是不容易,在長安,再沒有咱們家做的味正。”說著,不由分說,又把大半條魚夾到了盧鴻碗里。盧祖安本來也愛吃魚,才舉筷子,就看盧夫人素手閃過,盤中只剩下一個魚頭看著自己,只得咳嗽兩聲,悶頭吃飯罷了。 

  晚飯過後,盧鴻又陪著二老呆到很晚。還是盧祖安看兒子略有些累了,道他長途跋涉,還是早早休息為宜,盧夫人這才趕著他快回房睡覺去。  

  第二天一早起來,盧鴻早早過來請了安,用罷早飯,盧鴻這才有機會向盧祖安稟明自己遇刺後,衡陽與自己兩次相談所說之事。 

  盧祖安沉吟半晌才道︰“此事鴻兒你定要守口如瓶,萬萬不可以絲毫泄露。說來卻是奇怪,衡陽公主一介女流,卻有何目的?難不成她還能當太子麼?” 

  父子二人商議片刻,也是無法想通,只能想其背後或尚有其他勢力,以為支持。 

  正商議之時,門外已經有人來報,範陽地方郡守,竟然來拜會盧鴻。  

  

  按說以盧鴻地年齡身份,怎麼也輪不到郡守來拜會他。只是盧鴻本是魏王、衡陽公主等看重之人,在士林中地位頗高,郡守本也要與盧家拉好關系,又能得個禮賢下士之名,也就不顧屈尊前來了。 

  之後各房之中兄弟都一一登門,還有奚老大、盧安、黃暉等人均先後到來,一時甚是熱鬧。 

  次日盧鴻一一回拜,又到太極書院拜會崔三醉及鄭家三老,以及諸位特聘而來的名儒。據說那崔三醉與鄭誠,天天辯個不休,從天地陰陽演化到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類雜題,無所不包。後來眾人嫌他二人  噪,專門為二人找了一個對門小院,請他二人搬進去。他二人樂得如 此,天天爭論不休。更一人收了一堆弟子,分別以“博陵派”與“ 陽派”自稱。老的對老的,小地對小的,天天辯,日日辯,一個個練得鐵嘴鋼牙,死人也能說活了。尤其到了書院經辯之日,更是一個個爭先恐後,務要將對方折于壇上而後快。 

  後來這一批弟子入仕後,多為外交人才,出使外藩,均無往而不利。一個個舌燦蓮花,說得天花亂墜,常常兵不血刃而建奇功,成為大唐歷史上一支獨特的力量。此乃後話,暫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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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卷 第二章 群英薈萃


    盧鴻到太極書院,先派人通稟,前去拜見朝廷派駐于此訓導。

  此位訓導姓古名鐵,字印剛。要說起算學經義,倒也頗為精通。為人又方正古板,毫無變通。初到太極書院時,日日不是審這個,就是察那個,眾人不勝其擾。後來盧祖安著人暗查,知道這位古大人,最喜碑版拓本,研讀古文。本來盧鴻之前使人搜過碑刻,家中少什麼也不缺這個,拓片多有復本,這一下子便投其所好,拓片如雪片般砸了過去。盧祖安又使人不拘良莠,只管多尋便好,于是成堆的拓本便直接將古大人埋在了屋里。古大人開始還略作推托,只是見了喜愛之物,不免雙眼放光。于是白日鑒碑,夜間賞拓,再無閑時,忙得不可開交,再沒心思來管學院之事了。 

  

  盧鴻著人通傳之後,進了訓導所居室內,只見這位古大人身材不高,臉形方正,正抱著一冊拓本,皺眉深思。這將拓本裱作冊頁之法,本也是盧鴻所創。古大人偶然見了,覺得比起卷軸更為便利,因此也采用此方裝裱自己所藏碑拓。 

  盧鴻進屋,只見四壁之上,掛滿各種整張碑刻精拓,其上更是加滿題跋,書法沉郁蒼然,落款正是古鐵本人。盧鴻心中也不由稱贊,這位古大人書法深得金石之意,在這唐代也算一位異數。 

  盧鴻上前見禮,古大人想也早聞過盧鴻金石方面的名聲,當下大喜,連道免禮,請了盧鴻就坐。還沒等盧鴻坐穩,古大人已經言道︰ “聞說盧鴻公子精于金石之學,雅擅鑒古,以後少不得要多多請教 了。” 

  盧鴻心中暗暗發笑,連忙道︰“訓導大人太客氣了。盧鴻才至範陽,便已聞說大人博收碑帖,見識高妙。海內獨步。以後若得機會,還要多多指點盧鴻才是。” 

  古大人一听盧鴻稱贊,甚是高興,連連點頭。忽然見到手中拓本,一時又愁眉苦臉地道︰“唉,還說什麼見識。這件東西我是前個月時偶然得到的,也不知問了多少方家,察了多少古書。便是搞不清它的來歷。” 

  盧鴻一听也有些驚訝,這位古大人雖然略有些迂闊,但既然日日沉 于此,眼界自然差不到哪去。手機登陸還有什麼東西竟然連來歷都搞不清楚的?  

  

  盧鴻連忙請訓導將那拓本示于自己一觀。待盧鴻拿過一看。不由暗暗發笑。原來這位訓導發愁的,卻是《  碑》。 

  這《  碑》相傳大禹治水功成後,刻石衡山,留下古跡。其上文字。筆劃頭大尾小,如  一般,故稱“  文”。字形彎曲盤轉,古奧難識。此碑真偽。歷來眾說紛紜,概無定論。 

  盧鴻也不說破,只是故作沉思道︰“這件碑刻盧鴻似乎曾聞過。其名字大概是叫《  碑》。此碑書法便是傳說中的  文。相傳為上古大禹治水時所立。其文古奧難識,盧鴻也無法認得。” 

  古鐵一听大喜過望。跳起來拉住盧鴻道︰“?此話當真?不知盧公子在何書中可見過此碑?” 

  盧鴻為難地道︰“也記不太清了,而且印象中記載也極為簡單。但觀這字體形容,應該是錯不了的。古大人若是有心,不妨請同好按此搜尋,或有所得。” 

  古鐵听了連連點頭︰“我就便修書,請我各地的同窗親友代為搜尋此碑記載。若公子什麼時候想起來出處,一定要告訴我啊。”說罷又連連向盧鴻致謝,甚是誠懇。 

  

  盧鴻見古鐵如此誠摯,一時心中倒有些愧疚。只是讓這位古大人沉迷金石,非只他本人樂在其中,太極書院也少去許多麻煩,還是不要打擾他為好。 

  盧鴻卻不知,自此之後這位古大人便長年研究碑刻金石之學,更聯系各地親朋,廣為搜尋,數年後集成《金石錄》刊行,竟成一代金石大家。  

  此時盧鴻見古大人已經無暇再與自己相談,已經開始盤算給哪位親朋修書之事,連忙告辭出來。 

  之後盧鴻便在書院一位本族同輩,名叫盧濤的指引下,先來拜見崔三醉與三老鄭誠。 

  此時年底將近,鄭知鄭行已經先一步返回 陽。唯這崔三醉與鄭 誠,均覺回去著實無味,居然同家人言道,就在盧府過年,要家中人不必掛念了。因此他二人,依然住在書院,天天論戰不休。 

  盧鴻一進院,便看見兩班人馬,分作兩隊,如眾星拱月般擁著二人。左手一人,身著破舊道袍,頭上亂發荊釵,幾睫短須,面帶冷笑,手攜酒壇,正是崔三醉;右手一人,身著儒袍, 發,神態肅然,凜然生威,正是鄭誠。這二人身後: 是形象大異︰崔三醉身後一群,個個神態狂發,衣著隨意,大有晉人風範;鄭誠身後一排,個個衣冠峨峨,神情沉靜,都似儒家正宗。 

  此時正听那鄭誠緩緩言道︰“三醉兄此說卻是大謬不然。那五行輪回之說,雖然不見于《周易》,卻亦是傳自上古;五德始終雖為後人演繹,亦有其根基。千年流傳,豈可隨便懷疑?” 

  

  崔三醉把頭連搖幾搖道︰“老三你這人就是食古不化。按你所說,那五行之中,金生水,火克金。前兩天格物院的楊小子就親自給我示範過,他發現了一種什麼酸水,只要以之就金器,一時三刻,鐵塊也能銷得盡淨。盧鴻小子說過,天下事非經試驗,空口白牙說來,以何為證?現在證據便在眼前,水亦克金,你的五行生克如何說得通?”他這廂說著,居然身後就有弟子取出一個陶瓷小瓶,其中裝著似是液體,鼓噪道這便是那銷金之水,聲稱對方如不相信,盡可當場試驗。 

  鄭誠神態不變,依然緩緩言道︰“三醉兄卻須知世間事不可只觀其表面。此水老夫亦有所聞,也曾與格物院中盧三問過,並非尋常之水。雖然其形為液態,怎可便以其性為水性?據說此物若不小心濺著在人身上,必然燒傷皮膚,可見其性本為火性。火能克金,恰可以此為證。” 

  崔三醉哈哈一笑,將手中酒壇舉起喝了一口,抹了一下口角殘酒 道︰“老三啊老三,你這才是胡亂猜的。不說別的,老夫也曾試過,以此酸液澆于火上,那火立即熄滅。天下豈有火克火的道理?老夫手中這清燒酒,便是以火亦可點燃;莫非以你之見,這酒乃是木性不成?” 

  二人便這般你來我往,爭論不休。盧鴻見不是頭,忙想轉頭離開,不想崔三醉眼尖,早看到了盧鴻進來,哈哈大笑道︰“好你個盧鴻小子,一年沒見,不知道辯術有何進境沒有?還不快過來陪我論上一論,可不要學這鄭老頭子般不長進,只抱了經典,全為臆斷,不知道實踐之理。” 

  鄭誠見了盧鴻,也很高興,對著盧鴻拱手道︰“原來是盧鴻小友。小友精于辯術,更擅格物之說,便為評說一下。適才三醉老人強詞奪理,大違辯論精義,實已入了魔障。唉,須知這世間萬物,怎可只觀其表面。須得察其內涵,推其本源,方可得其至理。此格物致知之說,三醉兄他總是流于表面。” 

                           

  盧鴻愁眉苦臉,左推右阻,只是兩人哪肯放過他?盧鴻被逼無法,只好開口對崔三醉道︰“前輩所說實踐出真知,確為不變的至理。那古人所傳,古書所載,不可信者甚多,誰可證其為真為實?唯有經過實踐檢驗,方可為信。”崔三醉連連點頭,手中酒壇又舉了起來,兩眼眯 著,看向鄭誠,一幅不以為然的樣子。 

  鄭誠大急,方欲開口,盧鴻又急忙轉向他道︰“前輩所說察其本質,此說得物理之本。試驗之法,關鍵便要透過現象看本質。那許多事情,並非我們眼楮見到地就是其本來面目,總須多方論證求實,歸納總結,反復推算,方可知其為真。前輩此法,自然是格物致知的不二法門。” 

  崔三醉與鄭誠面面相覷,同時發問道︰“那我二人孰是孰非?” 

  盧鴻苦著臉道︰“道分陰陽,理別內外,二老俱是對的。只有盧鴻錯了,沒事不該跑來趟這混水。” 

  “滑頭!”“荒唐!”二老同聲斥道。 

  盧鴻說了無數好話,又道此時總須先拜會各位外聘的講學,以免失禮。又應承改日定再來此地,與二老辯個痛快,二老才放他一馬,讓他先去。 

  

  盧鴻得了大赦,立時落荒而逃。直出院門數百步,這才在另一座獨立地大院外停下,長出了一口氣。擦擦額頭上的冷汗,當真有虎口余生之感。 

  這時那陪同的盧濤也追了上來。他在族內同輩中年齡最大,已經有三十余歲,一直未曾出仕,協助盧祖安打理太極書院。此時見盧鴻這般形象,也不由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道︰“不瞞你說小九,每次來這院子,我都要深呼吸半天才敢進來。這小小院子,被公推為咱們太極書院第二險境。” 

  盧鴻一听,不由大驚。似這般龍潭虎穴還只得第二,那第一危險地又是什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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