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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架空歷史] 帝國狂瀾(女馴) 作者:撞破南牆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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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三章 孫仲德的決心

那衣衫襤褸的人強忍著笑意:「我叫路建平,統領大人交代什麼話了嗎?」

少山臉漲得通紅,顧不上收拾自己的傷口,結結巴巴的回答道:「我叫少山,統領大人讓我聽孫大人的號令做事。」

路建平聽到少山說出『孫大人』三個字,最後的一絲警惕心也消除了:「好吧,你跟我走,孫大人正等著我回稟呢。」說完,路建平走到樹墩處,左右觀察了一會,摳下一塊樹皮,從裡面的縫隙裡取出了一個紙團。

此時正在遠去的錢不離突然勒住了戰馬,回頭望去,眼中帶著幾分希翼還有幾分不放心,那幾個遠遠超出這個世界理解範疇的暗號自然是出自錢不離的手筆。

錢不離不放心的是孫仲德的才能,他到底能不能擔負起那個重任?雖然人要在挫折中才能成長,但如果挫折過於重大,必然會牽扯到錢不離的全盤計劃!可惜錢不離最後還是不得不用孫仲德,杜兵、王瑞和任帥他不能放出去,這三個人是錢不離可以安坐在中軍裡運籌帷幄的基本保障,他一個也離不開。

×; ×; ×;

孫仲德接過了路建平遞過來的紙團,輕輕打開,紙上沒有字,只畫著交叉在一起的兩把劍。孫仲德歎了口氣,把紙揉碎:「統領大人命令我們開始行動了。」

圍在孫仲德身邊的,是三個和路建平一樣衣衫襤褸的人,他們都是錢不離原來的親衛,聽到孫仲德的話,他們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眼中帶著猶疑。

「你們忘了大人囑咐你們的話了嗎?」孫仲德提高了聲音:「我說句實在話,我也不懂大人為什麼讓我們做這種事,但是我記得大人說過,他已經把殿下的未來交付在我們手中!我們的肩膀上更是背負著全軍的希望!!你們誰想當逃兵?誰敢??」

幾個親衛的神色慢慢變得堅定起來,軍人之所以能浴血奮戰,不就是為了自己的責任嗎!?

「我知道我孫仲德會在不久之後承受罵名,你們也一樣,大人讓我挑選你們,正是因為我們都沒有家小、沒有拖累!不過大人曾經對我保證過,事後一定會給我們一個清白!看你們猶豫不決的樣子,難道是在懷疑統領大人的諾言嗎?」

「我們沒有!」幾個親衛不約而同的大聲叫了起來。

「那好,懷疑統領大人的,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吧,人各有志,我不強求,相信大人的跟我走!」說完,孫仲德大步向前走去。

幾個親衛沒有一個人猶豫,都跟在了孫仲德後面,少山連忙湊了過來,跟在隊伍的最後面。

走了一會,少山實在憋不住了,輕輕拉了拉路建平的衣角:「大……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在這五個人裡,他只認識路建平,也只能找路建平說話。

走在最前面的孫仲德聽到了少山的問話,冷冷吐出了三個字:「去殺人。」

「殺……殺人?」少山不由自主的縮了一下脖子。

路建平回頭笑了笑:「沒錯,你怕不怕?」

「不怕!」少山不想被人小瞧,連忙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大聲說道:「統領大人說過,這個世……大地上該殺的人有很多很多!」

孫仲德回頭看了少山一眼,點頭道:「說得好!有膽量!是我們的兄弟。」

少山呆了呆:「可……可我是土族人哪……」

「對軍人來說,在戰場上不是兄弟,就是敵人。」孫仲德笑了起來:「我管你是哪族人,是兄弟就好!」

除了那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在一起時以外,少山從來沒有在其他人身上體味到這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的眼眶不禁濕潤起來,心中滿是感激。

路建平則在一邊擠了擠眼睛:「小子,那叫世界!還大地呢……你沒念過書麼?」

少山的好心情當即就被打亂了,他不滿的回道:「我是土族人,哪裡能像你們一樣有機會唸書!我能明白統領大人的意思就行了唄,你亂挑什麼毛病!」

「喲哈,還是個刺頭呢?」路建平大笑起來:「我說刺頭啊,今天有空的時候我教教你劍法吧,你拿劍的姿勢真是太可笑了,像拿著棒子一樣,你以為你在逗狗呢?那是劍,是用來殺人的!」

「你才在逗狗!」少山臉紅脖子粗的爭辯道:「我叫少山,我不叫刺頭!」

老兵不調侃新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少山表現得越生氣路建平就越高興:「哈哈……刺頭生氣了。」

「我叫少山!!」

前面幾個親衛一直在憋著笑聽路建平和少山鬥嘴,其中一個叫劉震強的親衛看到少山氣得不行,連忙接話道:「行了,你別欺負人小孩子。」劉震強已經三十多歲,而少山看起來剛滿二十的樣子,叫一聲小孩子也不算托大。

「嘖嘖,咱們的震強大哥別的都好,就是太喜歡憐香惜玉了,不過……大哥您老花眼了吧?少山可是個小爺們!」路建平隨即把矛頭指向了劉震強:「要不然……您是憋著了?」

路建平的話把其餘的親衛一起逗笑了,連前面的孫仲德也笑了起來。

「我操!」老兵就是老兵,出口不凡:「你小子有種別跑,讓我來憐惜你一下!」

「不跑那叫傻子!」路建平跑得飛快,不過依然有時間還嘴。

「行了,都省點力氣吧。」孫仲德叫住了劉震強:「我們要走的路還長著呢!」

「頭,我們這是要去哪?」另一個叫楊飛俊的親衛問道,經過這麼一鬧,眾人心中的沉重感都消散了不少,大家逐漸變得輕鬆起來。

「去該去的地方。」孫仲德整出了一句『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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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四章 貴族的反應

三天之後,姬勝情和賈天祥帶著近千人的步兵大隊南下福州府,錢不離則帶著杜兵、王瑞和任帥留守盧陵。雖然姬勝情百般不願,但形勢使然,她還是不得不離開錢不離。

按照錢不離的戰略構想,盧陵縣是最重要的戰略要地,如果真的發生了戰事,他就會用預計中招收的土族軍隊在南嶺中不斷的騷擾偷襲自己的對手,這是第一道防線;等到敵軍通過棧道,那麼座落在南嶺近處、不大也不小的盧陵平原將成為決戰之地,只要土族軍隊成功騷擾打擊了敵軍,錢不離相信可以在決戰中打敗對手;如果騷擾得不成功或者敵軍勢大,那麼在平原上展開一場旨在消耗對手實力的阻擊戰後,錢不離會帶軍隊後撤到此起彼伏的丘陵中,展開游擊戰,在運動中尋找機會殲滅敵軍的有生力量。

從偉大領袖的經歷中領悟出些許游擊神髓的錢不離有這個自信,只要不是雙方實力相差過於懸殊,他不懼怕任何對手!

也正是由於這點,從一開始,錢不離就把盧陵縣城當做了棄地,游擊戰第一要素就是不能死守、靈活機動,所以錢不離早早就把盧陵縣官庫中的錢財收刮一空,交由賈天祥帶到福州府去,只留下了糧草,至於應當上交內閣的賦稅……都見鬼去吧!等到了年底的時候,盧陵縣早就變得戰火紛飛了!

送別了姬勝情和賈天祥,錢不離回到軍營之後,當即就下令開始他策劃已久的魔鬼訓練,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都必須參加他的訓練!其中最讓士兵們叫苦連天的,就是所謂的負重越野,這個世界的士兵們無法理解他們為什麼要背著石頭象傻子一樣、到處跑來跑去的,不過錢不離的威望已經深入人心了,全軍上下沒有一個人敢違抗、置疑錢不離的命令。

孟鐵頭、孟吉、阮虎娃也被錢不離派了出去,去附近的村莊遊走,招收那些對現實不滿而又身強力壯的土族年輕人,雖然錢不離要走的是精兵路線,但只有三千人還是遠遠不夠的。

而在某個有心人的策劃下,一個謠言正在福州流傳開來,現在的王子姬勝烈不是國王姬若發的親生兒子,而是王后與帝國上將尉遲風雲私通生下來的,他的本名叫尉遲勝烈……王后等幾個人勾結在一起,妄想毒死姬若發,竊取姬周國的江山!

什麼樣的謊言是最難拆穿的?那就是把真話和假話摻雜在一起說,謠言也是這樣!就算現在沒有人相信,可是一旦姬若發身死的消息傳了出來,那就不由人不相信了!

士兵們聽到這個謠言後,心中有些惶恐不安,下級將官們連忙把謠言稟報上去,不過錢不離聽過稟報之後,只是淡淡一笑,沒有做任何處置,拖來拖去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盧陵縣各個大小貴族的反應比較激烈,他們甚至聯合派出代表,給朱群益施加壓力,要求朱群益迅速查出四處造謠的人,扼殺污蔑王室的謠言,要不然他們就要上報內閣。

朱群益不敢獨斷,找到錢不離,想讓錢不離下追查謠言來源的命令,結果卻被錢不離一頓臭罵給趕走了,朱群益灰溜溜回到盧陵縣城之後,心有所悟,也來了一個『拖』字決,借口自己已經不是縣主,要求那些貴族去找錢不離商議。

盧陵縣內共有十七個貴族世家,當然,被分封到這種偏遠地方的都是不起眼的小貴族,其中有五個男爵,其餘的都是爵士。除去六家只想安安穩穩過自己小日子的貴族外,一共有十一個貴族聯合起來找到了錢不離的軍營。

準確的說,這是一場羊與狼的對峙,人的腦力是無法按照人數來疊加的。錢不離先是故意把那十一個貴族在軍營外晾了半天,等他們等得不耐煩的時候,才派人把他們請到了帥帳。

面對著貴族們的慷慨陳詞,錢不離和對方一樣義憤,雖然有一個男爵因為等得太久,在態度上表現得對錢不離很不滿意,但最後錢不離還是很大方的沒有計較。

在帥帳中,錢不離當場決定,這種污蔑王室的謠言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他要派出軍隊去捕抓所有的可疑分子!同時錢不離要求貴族們也和他攜手合作,不但要派出家丁協助大搜捕,還要四下放出耳目,謹防因大搜捕可能發生的民變。

貴族們心中大喜,連忙答應了錢不離的要求,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往日裡他們那貪婪的手絕不能伸出自己的封地,在封地內,打人也好、殺人也好、強搶也罷,只要他們能找出一個理由,上報給官府,官府的主事人是沒有資格追究貴族責任的;但如果他們在封地外抓人打人,那可就觸犯了姬周國的律法,事情鬧大了他們的爵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這是姬周國開國君主制訂的律法,本意是為了調和特權階級和平民階級之間的矛盾,如果那個貴族的行為過於窮兇惡極了,他封地內的平民就可以逃出封地,換一個地方繼續生活,這條律法迫使貴族們為了保證自己的賦稅來源,往往要用寬厚的規定、仁慈的姿態來吸引平民到他的封地定居。

不過姬周國的開國君主忘了一件事,任何東西浸泡在時間的長河中都會發酵的!大大小小的貴族都有自己的奴隸,時間越長,家生的奴隸就越多,等到了二百年前,貴族們不約而同的開始了驅逐封地內平民的運動,雖然平民是廉價勞動力,但奴隸們更廉價。

貴族們面露喜色,匆匆和錢不離商定了一些細節之後,一窩蜂的離開了軍營,所謂的搜捕可疑分子,正是他們敲詐勒索的好機會!貴族們都心急的回去佈置,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錢不離嘴角露出的一絲獰笑。



第八十五章 房管家的叱吒風雲

竹林鎮是周圍幾十里之內最大的鎮子了,附近的姬周國平民和土族人總是喜歡來竹林鎮交易一些生活用品,雖然去盧陵縣縣城能賣到更好的價錢,但路途遙遠不說,多賺的那點差價還不夠交納進城稅的,所以竹林鎮成了他們最好的選擇。

絕大多數窮人都有一個無奈的生活習慣,那就是起早貪黑,不這樣辛苦他們就沒辦法養活他們的家小,當天濛濛亮的時候,竹林鎮的地攤已經初具規模了,地攤擺成兩條長龍,一眼看不到尾。

與都市中的集會不同,這裡看不到讓人玩耍的雜物,都是必備的生活用品,吃完一頓愁下頓的人怎麼能有閒心去搞那些小玩意呢?近乎一半的地攤上都擺著幾隻野兔、野雞之類不起眼的野物,不過也有讓人眼睛一亮的地方,在西北角,幾個土族的大漢正趾高氣揚的炫耀著身前的一隻金錢豹,他們人人帶傷,顯然弄死了這隻金錢豹讓他們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其間也不知道有多少凶險。

紅日初升,竹林鎮地攤的兩頭突然發生了一陣騷亂,緊接著一群氣勢洶洶、手持著各種武器的漢子們從兩邊衝了上來。善良的窮人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在昨夜,房家、林家、水家這三家往日關係密切的男爵已經商量妥當,搶在別人之前,先包抄竹林鎮!對這個竹林鎮,他們已經眼紅很久了!

擺地攤的人們當時就是一陣大亂,往日他們在這裡擺攤,除了交納很少的賦稅之外,從沒有貴族來騷擾過,此刻見勢不妙,大家紛紛拿起了自己的東西四散奔逃。

「都別動!奉統領大人之命抓拿叛黨,有妄動者格殺勿論!」一個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同時兩個大漢揮舞著長劍衝過去,一個大漢揮劍砍倒了一個呆立在原地的中年土族人,另一個大漢則追到一個挎著野果小籃倉惶奔逃的女人身後,一劍就劈在那女人的大腿上。

淒厲的慘叫聲把人們都震住了,人們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

「奉統領大人之命抓拿叛黨,有妄動者格殺勿論!不想死的都給我回原地坐好,馬上!!」那個尖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些窮人們並不知道『統領大人』是什麼東西,但他們知道,如果不回原地,下一個被砍的就可能是他們!一陣忙亂之後,人們紛紛回到了原地,該坐的坐下,該站的站著,不是要抓叛黨麼?自己什麼壞事也沒做,反正抓不到自己頭上來。

房管家大搖大擺的走了上來,他的身後跟著五十多個家丁,這種敗壞名聲的事,身份尊貴的貴族老爺們自然是不屑去做的,正好給了他房管家一個『叱吒風雲』的機會!

房管家見周圍的人已經都被嚇住了,滿意之餘又想起了男爵大人的交代,這一次他們房家負責西邊,林家負責東邊,而水家負責堵住竹林鎮的兩邊,但他們房家和林家都要拿出三分之一的東西給水家,所以手腳一定要快,別讓林家佔了便宜。

房管家有些焦急起來,搶得多他得的賞錢自然也會多,他的眼睛一掃,正好看到了一頭毛色發亮的水牛,雖然房家已經有了四十三頭牛,但是房管家相信男爵大人絕不會介意自己的牛群變成四十四條!

「來人,把那頭牛牽過來,我查看一下有沒有叛黨的記號。」房管家一揮手,幾個大漢就直奔著那水牛走去。

「幾位大爺,這牛是給娃他媽救命的啊。」水牛後面的一個老漢連忙站了出來,哀求道:「大爺……大爺……牛可不能……」

一個大漢不耐煩的揮出一拳,正好擊打在老漢的臉上:「老東西,滾開!」

那老漢一頭栽倒在地上,但他旋即掙扎著探起身抱住了水牛的後腿:「大爺……你們行行好吧……」

「老東西,想死!」一個大漢伸出腳,重重的跺在那老漢的小腿上,喀嚓一聲,當時就把那老漢的小腿踩斷了。

老漢發出了亢長的慘叫聲,不過他的雙手依然沒有放開牛的後腿,一頭牛對一個貴族來說,不過是自己牛群多了一個數字而已,但是對那老漢來說,牛是賣來救命的。

「你們憑什麼搶人家的牛?」隨著一聲大喝,幾個土族漢子從一個角落裡站了出來。

這幾個家丁做得太過分了,引發了人們的怒火,人在義憤中,缺少的就是勇氣,這幾個土族漢子一帶頭,人們紛紛隨聲附和起來,年輕些的乾脆就抄起了身邊的扁擔、石頭,大有動手的意思。

「鄉民們,你們不要誤會!」房管家連忙高喊了一聲:「我們奉統領大人之命,來抓拿叛黨,希望你們冷靜些,不要被有心人利用。」

「誰利用人,我們是被你們逼的!」一個土族漢子叫了起來:「水牛也是叛黨嗎?什麼統領大人,我呸!」

「原來你就是叛黨啊!」房管家的臉上露出了陰笑:「居然敢當眾辱罵統領大人,來人啊,給我抓住他們!!」房管家根本就不怕這些烏合之眾,手持扁擔、石頭怎麼能是長劍、強弓的對手?他剛才說軟話只是擔心殺人太多不好交代,現在沒有問題了,這些土族人當眾辱罵統領大人,難找的好借口啊!

家丁們挺著寒光閃閃的長劍,向那幾個土族大漢逼了過去,剩下的家丁拉開了長弓,箭頭指向了對面的人群。

平民們和土族人何嘗見過這種架勢,除了十幾個年輕人抓緊了手中的扁擔和石頭外,大多數人都不約而同選擇了向後退去,而那幾個土族大漢眼中也露出了悔意,不過他們現在想退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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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六章 叛黨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西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響亮的馬蹄聲,房管家驚訝的向後看去,只見一支衣甲鮮明的騎兵小隊正飛馳而來,轉眼之間就衝到了近前。為首的將官並沒有穿戴著鎧甲,身上是一件很普通的白色長袍,神情雍容隨和,不過他有一雙非常罕見的銀白色長眉,如利劍般向上挑起,給這個人憑添了幾分英氣。

竹林鎮的人們心都涼了,只那五十多個手持長劍長弓的家丁已經帶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再加上這支騎兵隊……有一些膽小的婦人禁不住發出了輕微的抽泣聲。

房管家眼神很尖,他看清來人身上沒有佩帶象徵著地位的勳章,心下鬆了口氣,不過此時他也不想另起風波,連忙陪著笑迎了上去:「大人,你們這是……」

錢不離勒住了戰馬,環視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一男一女,還有那抱著水牛的後腿號啕大哭的老漢,隨後錢不離收回自己的目光,盯在了房管家身上:「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房管家一愣,陪笑道:「大人,我們是奉天威軍統領大人之令,來這裡搜捕叛黨的,難道統領大人沒交代過你們?」

那幾個土族漢子憤怒的叫喊起來:「搜捕叛黨和我們的水牛有什麼關係?」

「是啊,你們簡直就是強盜!」

竹林鎮的人們發現這支軍隊和家丁並不是一夥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紛紛應和起來。

「混帳!!」房管家尖喝一聲,鎮住了吵雜的人群,隨後他又轉向錢不離:「大人,不要聽刁民們胡說,他們剛才在大庭廣眾之下辱罵統領大人,我們可都聽得明明白白!」

「哦?是這樣麼?」錢不離淡淡的應了一聲:「是誰?」

「就是他們!」房管家用手一指那幾個土族大漢,尖聲說道:「他們肯定就是叛黨!」

那幾個土族大漢的臉色變得慘白,互相對視了一眼,有的默默摘下製作粗糙的短弓,有的拿出了用竹子做成的竹槍。沒有人甘心束手待斃的,兔子急了尚且也會咬人,拼了吧!幾個土族大漢絕望的眼神中浮現出幾縷瘋狂。

「他們的事等一會再說,先說說你們吧。」錢不離的眼光又轉回到房管家身上:「回答我,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不是說了嗎?我們奉統領大人之命搜捕叛黨!」房管家呆呆的看著錢不離:「你們……你們不是天威軍?」

「真是信口雌黃!我正是天威軍的統領錢不離!!」錢不離眼中露出了殺氣:「我怎麼不記得我曾經下過你說的這道命令?!」

房管家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大……統……統領大人,這是……這是男爵大人說的啊!」

「又在說謊!男爵會不知道姬周國的律法,讓你們出來搶掠麼?」錢不離冷笑一聲:「搜捕叛黨?我看你們才是叛黨!」

房家的家丁們已過慣了作威作福的日子,只要不觸怒老爺的家人和管家,他們就是天,那些賤民們哪個敢衝撞他們?軍隊他們也不怕,上面還有老爺給他們做主呢!房管家身邊一個手持長弓的家丁看到雙方好像談崩了,冒失的做了一個舉動,他竟然轉過身用長弓瞄準錢不離,這可就犯了大忌,只聽一聲弦響,那個家丁打著旋向後栽去,一支雕翎箭奇準無比的射進了他的眼眶,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栽倒在地上。

程達收回長弓,向前一步護在了錢不離身邊,別的親衛也跟了上來,而騎兵隊的士兵則挺起刺槍,擺出了一副要衝鋒的架勢。

房家的家丁們見到自己的同伴被殺了,他們不但不怕,還滿面猙獰的逼了上來,往日裡也有人敢和他們對抗,沒什麼意外的,砍死就是!

房管家見過世面,對面那個將軍可是天威軍的統領大人啊!真的衝突起來,不要說他們,就是男爵大人也會被牽累進來的。房管家大聲嘶叫起來:「放下武器,都放下武器,不要亂動!!」

「呵呵……真是一群不知道死活的東西!」看到家丁們向自己逼過來,錢不離不怒反笑,眼中寒光連閃,他的手握在了劍柄上。

「放下!都他媽給我放下!!」房管家快急瘋了,他衝到家丁裡面左撕右打,兩隻腳也東踢一腳、西踹一下的,拚命阻止家丁們給房家帶來毀滅性的大災難。

有些心眼靈活的家丁看到房管家的臉都急綠了,這是往日絕對沒有的情景,他們領悟到很可能惹上了惹不起的人,不由膽怯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還有些家丁猶豫不決,但此刻騎兵隊已經緩緩迎了上來,整齊的槍林上閃動著死亡的寒光,無形的壓力逼使那些猶豫不決的家丁也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跪者免死!」錢不離冷冷的說道。

房管家帶頭跪了下來,陪出笑臉,不過他現在的臉色青中帶綠,臉上的肌肉還在顫抖著,笑得非常難看:「大人……他們都是沒見過世面的賤貨,您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沒見過世面就可以謀刺本統領麼?」錢不離把所謂的『謀刺』罪名牢牢栽在對方身上。

「誤會……誤會啊大人!」房管家除了叫屈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大人,我們真是受男爵大人命令,來搜捕叛黨的!」

「有什麼誤會到我的軍營再說個明白吧!」錢不離翻身下馬:「我會把男爵也請來的,如果真是他的命令,那麼我可以饒恕你們!」

房家的家丁們臉色輕鬆起來,這本來就是男爵大人的命令,與他們無關!不過房管家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了,他聽出了錢不離話中的潛意,這位大人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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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漩渦

程達幾個親衛也跳下了戰馬,護在錢不離身邊,此時此地可千萬不能大意,誰知道會不會從什麼地方射出一支冷箭呢!

「王成均。」錢不離轉身喝道。

「末將在。」騎兵隊的小隊長連忙催馬馳出了隊列。

「你把他們押解回軍營去,如果有人敢逃跑,就地處死!」

「遵命!」王成均轉身指向房管家:「你們都起來吧,跟我走!」

房管家依然呆呆的跪在地上,思考著錢不離的話,但他身邊的家丁們紛紛站了起來,錢不離的話帶給他們一個錯覺,只要他們的老爺到了,那就沒他們什麼事了,何必在這裡和那些凶神惡煞般的騎兵們對抗呢?

王成均帶著七、八個騎兵在前面開路,家丁們順從的跟在了騎兵的後面,房管家仍然呆跪著,直到一個騎兵不耐煩了,用刺槍在他的屁股上頂了一下,房管家才如夢初醒,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跟上了隊伍。

竹林鎮的人們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錢不離臉上,盯著這個帶給他們意外驚喜得將軍,那幾個土族大漢眼中滿是感激,不過又顧慮自己身份的低賤,不敢貿然上前。

錢不離環視了一圈,向躺在地上的老漢走去,那老漢本以為沒事了,此刻見錢不離走來,不禁又抱住了水牛的後腿,緊張的說道:「牛……這是我的牛!」那老漢這一動,又牽扯到了小腿上的斷骨,不由慘叫了一聲。

「不要怕,老人家,我知道這是你的牛,只要有我在,沒有人敢搶的。」錢不離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從口袋裡掏出幾枚銀幣,放在了老漢身邊:「把你的牛牽回去吧,用這些錢去看傷,農家沒有牛還怎麼過日子。」錢不離本想看看那老漢的傷勢,不過他知道自己那兩下子治個脫臼還算湊合,對骨折他也無能為力,而且還擔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那老漢看著身邊的銀幣,整個人都傻住了,對他來說,一個國王和一個將軍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都是他想像中的極至,平生最光彩的事情就是和鎮長說過兩句話的老漢怎麼也不敢想像,一個將軍會走過來安慰他,還給他留下了一筆錢,讓他去看傷。

錢不離直起身掃視著人群:「這裡有沒有會看傷的?」

一個背著竹簍的人站了出來,怯怯的說道:「大……大人,我會看。」

錢不離看了一眼他的竹簍,發現裡面裝著各種各種的草葉、草根,裡面別的他不認識,有一種治療蛇毒的七葉一枝花的草藥錢不離可見過,看樣子這個人確實是個醫生。錢不離點了點頭:「這位老人家就交給你了。」說完,錢不離抬手扔給了那醫生一枚銀幣。

那醫生接過銀幣,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銀幣放到了口袋裡,然後走到老漢身前,俯下身,撕開了老漢的褲腳,觀察起傷勢來。

錢不離轉身大步走到那幾個土族壯漢身前,目光一一從他們臉上掃過:「你們罵過我?」

「是的……大人。」為首的壯漢頓了一下回道,也真難為他們了,如果換成奸猾的人,此刻是絕不敢承認的。

「為什麼要罵我?」錢不離一眼就看出這幾個漢子都很質樸,他有心調侃一下。

「我們……」幾個土族大漢又羞又愧,憋得滿臉通紅,可又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

「你們罵我什麼了?」這話問得更刁鑽。

幾個土族大漢對視了一眼,為首的人總算是憋出了一句話:「我們……忘了。」他們確實忘了說的是什麼,當時不過是一時氣憤,罵出口回頭就忘記了。

「忘了?忘了你們也有罪!」錢不離指向他們身後:「那隻金錢豹是你們打死的?」

「是的,大人。」

「正好,你們用那隻金錢豹來抵罪吧。」錢不離微笑道。

幾個土族大漢當時就驚慌起來,他們的腦筋可都是不會轉彎的,如果對方想明搶,他們寧願拚死抵抗也不願服軟,但錢不離沒有硬搶,而是和他們擺事實講道理,比起口才,這幾個土族大漢加在一起也絕不是錢不離的對手,何況他們還理虧在前。

「大人,求求你……把豹皮留給我們,別的我們不要了。」為首的土族大漢哀求道:「我妹妹要出嫁了,可她現在還沒有嫁妝,她正在盼著我給她帶些好東西回去呢。」

短短的交談,錢不離已經大概判斷出了這幾個土族人的本性,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刁難人了:「你們想賣多少錢?」

為首的土族漢子愣了愣:「大人,十……十個銀幣。」

錢不離摸了摸自己身上,有金幣可以把玩誰願意帶著銀幣呢?少少幾枚銀幣已經都給了出去,剩下的都是金幣了,程達見狀連忙從自己身上找出來十枚銀幣,交到了錢不離手中。

「這些給你們,不過你們得把金錢豹給我送到軍營裡,嗯……我們的軍營在盧陵縣縣城,能做到麼?」錢不離把銀幣遞給了為首的土族漢子,其實他買金錢豹是假,買這幾個土族壯漢是真,只要到了軍營,錢不離就會讓孟鐵頭勸解他們留下。

為首的土族壯漢感激的衝著錢不離笑一笑,小心揣好銀幣:「大人,您放心吧,中午的時候我們就會把豹子給您送去。」

「大人啊……」一聲刺耳的哭嚎突然響了起來,原來那被打斷了腿的老漢終於從癡迷中清醒過來:「您真是我們的……」話沒說完,那老漢就因為激動過度,頭一歪,昏迷了過去。

那個游醫連忙抓住了老漢的手腕,停了片刻,轉身對錢不離說道:「大人,他沒有什麼事,就是太激動了。」

「那就好。」錢不離吐了口氣,疾步走回自己的戰馬旁,翻身上馬,就在竹林鎮的東面,也隱隱傳來了喊殺聲,錢不離知道,那是杜兵在抓捕林家的家丁!當然,圍在竹林鎮兩側的水家家丁也別想逃出去,為了做到全殲,錢不離整整派出了四支步兵小隊分堵在兩側!盧陵縣遲早會成為戰場,所以錢不離必須要最大限度弱化貴族的實力,本來己方就占弱勢,如果在後翼還潛伏著不確定因素的話,這仗打起來就更難了。

竹林鎮的人們看到錢不離要走,不約而同的圍了上來,他們可不是和房家的家丁一樣想傷害錢不離,而是因為不捨。在他們那如蟲蟻般卑微的經歷中,何曾見過象錢不離這樣為他們做主的大官?錢不離剛才安慰的不只是一個受傷的老漢,同時也安慰了成千上百顆飽經苦難的心。

不過錢不離卻不想繼續在這裡呆下去了,雖然百姓們的目光是那麼的感激、炙熱,但這種目光卻讓錢不離更難受。自家人知自家事,實際上隱藏在幕後的推動者正是他錢不離啊!

錢不離掃了一眼人群,不管心中的愧意有多麼深,這個計劃也必須要進行下去,凡人中有幾個人能意識到,在戰爭陰雲的籠罩下,本就充斥著無盡的陰謀,沒有陰謀相呼應就很難奪得勝利!不過……這個世界的階級傾扎過於殘酷了,讓我錢不離在戰後還你們一個朗朗乾坤吧!

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到的事情了……錢不離在心中暗自許下了一個諾言,撥轉戰馬,向遠處飛馳而去,程達等一眾親衛緊緊跟在錢不離的身後,原地只留下那些戀戀不捨而又沉默的人們遙望著遠方。

※ ※ ※

天色將近中午的時候,錢不離才回到自己的軍營,偌大一個營地,幾乎都被錢不離調空了人手,只有三十多個步兵在營地中來回巡查。要趁火打劫的貴族一共有十一家,雖然房家、林家和水家是其中的大頭,而且錢不離根據他們的地理位置和相互間的聯絡走向,判斷出他們盯準了竹林鎮,但其餘的貴族也不能不防。

幸好錢不離通曉人性的薄弱要點,而盧陵縣相當貧困,貿易點和大的居住點只有那麼幾個,只要把竹林鎮護住,別的地方讓各個騎兵小隊往來奔襲就可以完成計劃了。

錢不離回到軍營之後不長時間,押送俘虜的隊伍也陸陸續續回到了軍營,錢不離在中軍營地的後面特意為俘虜們騰出了一塊地方,這些人可都是有大用處的。

走到自己的帥帳前,錢不離驚訝的看到賀子城和四個士兵正等待著自己,那四個士兵是錢不離派去的,名義上是保證賀子城的安全,而實際上的含義大家都知道。

「找我有事?想通了麼?」錢不離懶洋洋的掀起門簾,走進了帥帳。

賀子城緊隨錢不離身後也走進了帥帳,他先凝視了錢不離一會,才冷笑一聲:「統領大人真是好狠辣的毒計!」

「哦?」錢不離一愣,隨即揮揮手,示意程達等人退到帳外:「你這是什麼意思?」

「還用我說嗎?」賀子城覺得只是一聲冷笑無法表達自己的心情,索性放聲大笑起來。

「我想不出有什麼事情值得你這麼高興的,你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後知後覺而已,如果你能在事先就察覺到我想做什麼,這樣才值得我尊重。」話說到這個份上,錢不離也不想遮掩了,他搖晃了一下身子,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再說……你現在也未必能看穿我的全盤計劃!」

「為自己的奸詐而洋洋自得的那是小人!」賀子城毫不客氣的頂了回來:「請您注意您自己的身份,您是個軍人,是天威軍的統領!」

「那麼……在你心目中什麼樣的軍人才是好軍人?」錢不離微笑起來:「頭腦簡單、只知道衝鋒陷陣,而回頭卻被你們這群政客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就是好軍人麼?」

「您不要再狡辯了,您的毒計讓魔鬼也要自慚形穢!」賀子城眼中露出了輕蔑的神色:「據我所知,軍人最重要的品質就是正直,請問統領大人,您是一個正直的人嗎?」

「這個說法我好像聽說過。」錢不離煞有其事的皺起眉頭想了一會:「我想起來了,軍人最重要的品質就是正直,而政客最重要的品質就是誠實,看你這理直氣壯質問我的樣子,你一定是個非常誠實的人了?是這樣麼?」

賀子城的臉馬上就紅了起來,從開始他們父子兩人幫助姬勝烈算起,暗中扣留前往雪原城的車隊,接著又扣留王瑞派出去的士兵,暗地裡支援札木合輜重,試圖勸降杜兵,這些都和誠實是格格不入的。

「我們未來的伯爵大人,你的臉色有些不正常呀!」錢不離忍笑看著賀子城:「你的批評讓我想起了什麼呢……一隻烏鴉在嘲笑另一隻烏鴉的羽毛比它黑?人哪……都是這樣的,總喜歡挑別人身上的毛病,卻看不清自己。」

對錢不離的冷嘲熱諷,賀子城無話反擊,畢竟那些事情他確實做過。

「讓我來下個精確的判定吧。」錢不離收起了笑容:「其實對政客來講,最重要的東西是虛偽,像你一樣。」

「笑話!」賀子城總算抓到點東西:「那麼對軍人來講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心狠手辣了?!像您一樣的心狠手辣?」

「不,你錯了。」錢不離並沒有生氣:「我瞭解政客,而你卻不瞭解軍人,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勝利,一個接一個的勝利。」

「您認為您真的會一直勝利下去嗎?天……您是在和帝國上將尉遲風雲對抗!」賀子城譏諷的說道:「一個雞蛋和一塊石頭,每個人都知道它們哪個才更堅硬!」

「你這麼說就犯了輕視對手的錯誤!」錢不離一本正經的回道:「雖然尉遲風雲年邁無能,不會有太大的做為,但也不能用雞蛋來形容他,做為一個帝國上將,他身上總會有些讓人尊敬的地方!」

「您……您……」賀子城一時間被氣得張口結舌,他從來沒見過象錢不離這樣自以為是的人,一個是小小的統領,一個是帝國上將,誰是雞蛋誰是石頭還用明白說出來麼?!

「其實我們之間的爭議是沒有必要的。」錢不離歎了口氣:「時間可以解決所有的紛爭,你不需要等很久,我保證你可以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賀子城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為我工作的事情考慮好了麼?別忘了你的利息是越欠越多的。」錢不離換了個話題。

賀子城沉吟了一下,苦笑起來:「統領大人,說句失禮的話,我甚至可以預見到您的下場,我真的沒有心情為您工作。」

「什麼下場,是失敗麼?」錢不離玩味的微笑著:「一個月前,札木合和你有相同的預見。」

這一句話正答到點子上,賀子城沉默了,錢不離的戰績明明白白擺在那裡,想反駁就要拿出些論證來,總不能空口白牙憑空亂說話吧!

「既然你沒想好,那麼你可以回去接著想。」錢不離揮揮手示意賀子城離開:「不過我的時間不多了,希望你能在近期給我一個回答。」

「好的,大人。」賀子城無可奈何的退了出去,他感覺好像有些不對勁,但一時想不出是哪裡錯了。

「這個傻孩子。」錢不離噗哧一聲笑出了聲,隨即又把目光盯在了沙盤中的盧陵平原上,騷擾戰只能消耗敵人的小部有生力量,能大量殺傷對手的還是在盧陵平原展開的阻擊戰,怎麼樣才能更多的殺傷對手而又能減少己方的傷亡,這個問題是重中之重。

誰知只過了很短的時間,門簾再一次被人掀開,賀子城滿面鐵青的走了進來。

「不錯麼,這就明白過來了?我還以為到了晚上你才會來找我呢。」錢不離頭也不抬的說道。

「你……」錢不離的話更印證了賀子城心中的判斷,他激動的衝上前來,大聲叫道:「統領大人,我承認您口才遠遠超過了我,但您無權玩弄我,這是對我的侮辱!」

「我侮辱你?你的話過於聳人聽聞了。」錢不離懶洋洋的看了賀子城一眼:「我只是在就我們之間不同的觀點,進行一場公平的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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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八章 皇城逃犯

「公平?」賀子城怒極反笑:「您是這裡的主人,而我是什麼?我們之間有公平嗎?」

「如果你願意為我工作,我就給你你想要的公平。」

「對這個問題我已經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我不想……」賀子城說到這裡突然語塞,臉色變幻莫定了好一會,才長長吐了口氣,凝神看向錢不離:「尊貴的統領大人,我到這裡來想和您討論的,不是軍人和政客的品質問題,也不是您會不會獲得最終勝利的問題,更不是我為不為您工作的問題!我承認,您總是能巧妙的左右我的思緒和情緒,轉移我的注意力,我誠懇的請求您,不要繼續迴避了,這個問題對您、對我都很重要!」

「這麼鄭重其事的……你到底想說什麼呢?」錢不離溫和的笑起來。

「您明白的!」賀子城把雙手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我要求您中止您的計劃!您這麼做是在挑戰我們所有的貴族!!」

「你又在故意聳人聽聞了,我怎麼會挑戰所有的貴族呢?」

「您是瞞不過我的。」賀子城加重了語氣:「看看您都做了些什麼!故意給盧陵縣的貴族們設下了圈套,然後翻臉不認人,帶兵圍剿貴族們的家丁!哈哈……我知道,不管做什麼事,您都喜歡把自己扮演成一個正義的使者,不是麼?您用欺騙的手段誘惑盧陵縣的貴族去做不理智的事情,激化貴族與平民、土族人之間的矛盾,最後您再出面鎮壓貴族們的暴行,這真是……好毒辣的陰謀啊!!」賀子城越說越激動。

錢不離默默的看著賀子城,任由對方發揮,一句話也不說。

「您的計劃不但極大的削弱了盧陵縣貴族們的實力,讓他們今後不敢也沒有力量和您對抗,還收攏了民心!從今天開始,在某些有心人的渲染下,您的名字將傳遍整個福州,您將成為福州平民和土族人爭先傳頌的英雄了!」賀子城的手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您到底要做什麼?您到底想得到什麼?」

「你都說完了?」

「是的,大人。」賀子城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您要中止這個計劃,要不然整個姬周國的貴族都會視您為仇敵!希望您能慎重考慮一下其中的得失!」

「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假如我是一個牧羊人,把一隻羊羔遺忘在草原上,結果那隻羊羔被狼群吃掉了,我是應該責怪自己的大意呢,還是應該痛恨那群惡狼?」錢不離的手指輕輕在桌子上敲打著,不過從他嘴裡吐出來的,全是誅心之言:「從頭到尾,你一直在責怪我的陰謀,卻沒有去責怪貴族們的貪婪,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要知道如果不是他們貪婪的本性在作怪的話,他們根本就不會陷入我的圈套!」

「您終於承認這一切都是您的圈套了吧!」賀子城認為自己已經逐步奪取了上風,神情變得精神抖擻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您引起來的,您不但故意傷害了平民,還傷害了貴族,希望您能理智的中止自己的計劃!」

「政客就是虛偽,聽起來你好像在一心為我打算一樣。」錢不離微笑起來:「既然對我這麼好,又為什麼不願意為我工作呢?」

賀子城滯了一下,緩緩說道:「大人,您又在想辦法轉移我的注意力了!」

「你也在一直想辦法轉移我的注意力啊!」錢不離大笑著:「不過,你真以為你能瞞得過我麼?還是你以為我只是個會打仗的軍人,不會去分析現在的國情和民情?」

「您……」

「我是一個很特別的軍人,因為我瞭解你們。」錢不離笑著在帥帳內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回頭說道:「姬周國的形勢很不穩定,貴族們和平民、奴隸之間的矛盾已經非常尖銳了,是這樣麼?」

賀子城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身體搖晃了幾下,喉頭連著聳動著。

「你這麼『誠懇』的勸我中止計劃,就是怕我得到了好處,今後四處挑撥貴族和平民之間的關係,讓姬周國從根本上產生動盪吧?」錢不離眼中帶出了一絲讚賞:「你的目光能如此長遠倒是超出了我想像之外!可惜啊,像你這樣的貴族太少了,大多數的貴族都看不到這一點,他們就知道象螞蟥一樣貪婪的吸食著民脂民膏!」

「大人……您既然也看到了這個結果,還要堅持你的計劃嗎?」賀子城強自壓制著內心的恐懼,看向錢不離。

「為什麼不呢?老貴族們都過於貪婪了。」錢不離笑了笑:「我相信有很多人願意踩著老貴族的屍體衝過去,成為新一代的貴族。」

賀子城的身體搖搖欲墜:「你……你想造反???」

「錯了,不是造反,這是洗牌!大洗牌!如果你們想參與進來,我會歡迎,如果你們想走,我也不會挽留,決定權在你手裡。」

「大人,您……瘋了嗎?!」賀子城的臉整個扭曲起來:「這是在玩火!您懂不懂?等到火勢燎原的時候,會把您也一起燒死的!!」

「如果你有這個精力,還是多考慮考慮你的家族和你自己吧。」錢不離悠閒的坐回到自己的帥座上:「我應該怎麼做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別人在我面前指手畫腳。」

賀子城木然呆立在那裡,做為一個目光長遠、伯爵世家的繼承人,他早就覺察出姬周國政局的危急,而且還聯絡了不少有相同看法的貴族,可惜他們對整個貴族階層來說,影響力還是很低微的,充其量也只能批評一番,卻無力左右姬周國的走向。正是基於這個認識,他才從錢不離的計劃中敏銳的判斷出必將發生的動盪,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錢不離並不是毫無所覺,他根本就是在刻意引發這場動盪!

就在兩個人的沉默中,任帥的聲音遠遠傳來:「統領大人,有人要見您!」

錢不離微微一愣,能讓任帥來親自稟報的客人不會是一般人,錢不離站了起來:「就談到這裡吧,能讓你知道的,我已經都告訴你了。」等到錢不離走到門口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轉身歎道:「如果不是杜兵一力向我舉薦你,我早就容不下你了,也許殺了你才是明智的選擇,不過……勸你不要再浪費最後的機會!」

錢不離離開了帥帳,留下賀子城獨自苦思,前方任帥匆匆迎了上來,低聲道:「大人,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個軍官,他手裡拿著伯爵大人的密信,信裡的東西我沒看,他堅持要親手交給您。」

「你不認識?」

「不認識。」任帥搖頭道:「不是我們天威軍的。」

「有意思……」錢不離微笑起來:「帶我去見他。」

任帥帶著錢不離來到自己的營帳,為錢不離掀起門簾,錢不離當先走了進去。裡面是一個穿著普通平民裝束的年輕人,他的身材中等,臉孔瘦削,不過眼睛很大,也很有神,最怪異的是,他竟然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錢不離。

錢不離看了看那年輕人,旋即把目光轉向了那年輕人身邊的一個大包裹上:「你找我?你是什麼人?」

「我是一個逃犯,大人。」那年輕人似笑非笑的看著錢不離。

任帥愣住了,早已習慣喜怒不形於色的錢不離則面色如常:「什麼樣的逃犯?」

「大人,我姓關,叫關譽東。」那年輕人看到錢不離神色不變,加重了語氣:「就在不久以前,我還是皇家禁衛軍的將官,現在,我是內閣兵部通緝的逃犯。」

「兵部通緝的逃犯?呵呵……好吧。」錢不離揮了揮手,任帥馬上知機的走出去,把門口守衛的士兵都趕到了遠處,然後回到帳中,而錢不離則笑著坐在了椅子上:「請問,你這個逃犯是給我帶來了好消息呢還是壞消息?」

關譽東見到錢不離始終都是面不改色,眼中露出了一絲敬佩的目光:「大人,這消息……」他瞟了一眼任帥,任帥則回了他一個憨笑。

「放心說吧,他是我的親信,你帶來的是什麼消息?」

關譽東單膝跪倒在地上:「大人,伯爵大人令我投到統領大人帳下,聽大人調遣,這是伯爵大人的密信。」說完關譽東遞上了一封信。

「你好像給我帶來了不少禮物吧?」錢不離微笑起來。

「是的,大人,伯爵大人命令我火速趕往福州,我離開禁衛軍的時候,就順手牽羊拿了些東西。」關譽東也笑了起來。

「是什麼?」錢不離的聲音裡也不禁帶出了幾分好奇。

任帥走上去接過關譽東手中的信,轉交給錢不離,錢不離沒有急著看信,他的目光依然盯在關譽東身上。

「我帶出了五張腳踏弩,這是我能力的極限了,不過弩箭我只帶出了十隻。」關譽東打開那個大包裹,拔開幾件衣物,然後從裡面拿出一隻獸皮包裹的木箱來,接著關譽東捧著木箱向錢不離走去。

任帥手腕一動,抄起身邊的刺槍橫在了關譽東面前,雖然他的動作很不禮貌,但他臉上的憨笑卻始終保持著,任帥接過木箱放在一邊,親手打開,旋即他的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喜色。

關譽東聳了聳肩膀,什麼話也沒說,悄然退了幾步。

「大人,真的是腳踏弩!」任帥激動的從木箱裡面拿出了一張弩。

錢不離勉強壓制住內心的喜悅,接過了腳踏弩,細細觀察起來。這腳踏弩遠沒有他在那個時間使用過的特種弩精製,但錢不離心中沒有一絲輕視之心,畢竟這種腳踏弩是目前最強大的單兵利器了!

腳踏弩的整個弩臂都是用精鐵打就的,中間的箭槽則為木製,最讓錢不離吃驚的是腳踏弩居然有望山,箭槽下有鐵製的懸刀,幾塊鐵條把弩臂和箭槽固定在一起,鉤心和幾個鐵牙把各個部件組合成為整體的鍵。腳踏弩雖然沒有閃亮的光澤,製作得非常質樸,但錢不離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張腳踏弩的殺傷力。

「你們把這個稱為什麼?懸刀還是扳機?」

「是扳機,大人。」任帥輕聲答道。

「能射多遠?」

「四百步內可以洞穿兩層鐵甲!」關譽東回道。

「四百步……」錢不離長吸了一口氣,這個世界沒有人能比他更深刻的瞭解遠程打擊的重要性:「這個東西如果交給鐵匠們仿造,能打造出來麼?」

「這個……很難。」關譽東猶豫了一下:「大人,據我所知,皇城的軍械監每年也只能打造出來五百張腳踏弩。」

錢不離的心當時就涼了,數術有專攻,錢不離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軍事領域內,對別的方面無心涉獵。鋼,錢不離知道應該往鐵裡加炭;火藥,錢不離知道用硫磺和木炭製作,但具體要加多少,具體怎麼操作,他一無所知。

給錢不離一張特種弩,錢不離可以準確命中二百米之內的任何目標,可是如果讓錢不離製造出一張特種弩來,那就像逼著男人生孩子一樣,肚子裡沒有能生得出來麼?就算天降奇跡,在錢不離面前出現了一架車床,錢不離能做的也只是面對著車床發呆而已。

錢不離無比鬱悶而又戀戀不捨的把腳踏弩放在了桌子上,看來憑自己肚子裡那點貨色,是沒辦法走科技強國的路了,那麼……就比一比誰心狠手辣吧!!

關譽東用驚訝的目光看著錢不離,整整五張腳踏弩,可是一筆高昂的見面禮,他想不通為什麼統領大人只是在開始露出了他意料之中的喜色,隨後就換成一臉的愁容呢?難道……統領大人還真的想大批製造腳踏弩嗎?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錢不離抽出賈天祥的信,仔細的看完,隨後向任帥招了招手,任帥湊上前來拿出只火折子點燃,把那張信小心的燒掉了。

信雖看完了,但錢不離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賈天祥在信中很隱澀的暗示,這些年來,他靠著自己龐大的財力在姬周國進行過一番佈置,別的不說,就是在皇家禁衛軍內,他就伏下了十數個暗子,關譽東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此次讓關譽東來福州,是因為關譽東能力出眾,可以緩解錢不離無人可用的壓力,而且賈天祥看出錢不離對腳踏弩有濃厚的興趣,這也正是關譽東攜帶腳踏弩出逃的原因。

錢不離善於舉一反三,既然賈天祥可以做出這種佈置,那麼連城塞的賀炯名就什麼都不做了?這些政壇的老狐狸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錢不離本對賀子城的固執有些失望,現在看起來,他必須要說服賀子城,讓賀家的力量為自己所用。

「你在皇家禁衛軍裡是……」錢不離把目光轉向關譽東,別的不說,賈天祥的眼力確實讓他佩服,原來雪原城步兵的統領任帥,騎兵的統領杜兵,這兩個都是將才,相信這個關譽東也差不到哪裡去。

「大人,下官原來是建威將軍。」

「嗯……你到我這裡之後應該改個名字了,你的名字還在兵部的通緝表上吧。」

「這個不勞大人費心了,我在兵部用的是假名,關譽東才是我真正的名字。」關譽東含笑回答道。

「你在步戰方面的造詣怎麼樣?」皇家禁衛軍是姬周國最大建制的騎兵軍團,騎戰方面是不用問了,關鍵是錢不離的騎兵根本就不夠用。按照杜兵和王瑞的品銜,他們早就應該組建獨立騎兵大隊了,但由於軍中沒有騎兵後備部隊,而且戰馬也無處補充,所以只能暫時將就著。如果把關譽東安排到騎兵隊裡,他只能做個光桿司令,所以錢不離想把關譽東安排到步兵當中去。

「大人,下官初開咋到,還是給大人做個隨軍參謀吧。」關譽東眉頭皺了皺,另提出了一個要求。

「也好,你先去休息一下,讓任帥將軍給你安排個住處。」錢不離沒有強求,他知道騎兵相比較步兵而言,都有自己的優越感:「找時間把你自己的履歷寫出來,今天晚上交給我。」

「遵命,大人。」關譽東跟著任帥走出了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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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九章 背信棄義的老管家

每當危急來臨的時候,人多多少少都會有所感覺,只不過天生謹慎或者實力薄弱的人會選擇縮回去,明哲保身是他們信守的格言,而另一些有所依靠或者自持實力雄厚的人則會義無反顧的站出來挑戰風雨。

正規軍、尤其是士氣高昂的正規軍對上了貴族的家丁,任誰都能在事先猜到結果,錢不離的軍隊分數個小隊,以摧枯拉朽之勢在盧陵縣橫掃而過,所有的反抗者、逃跑者全部被就地斬殺,繞是如此,最後軍營內還關押了將近四百餘名家丁。

大多數的小貴族選擇了偃旗息鼓,不管他們心中是多麼的憤怒,基於本身那不值一提的實力和聲望,他們還是退縮了,當然,背地裡的小動作是不會少的。而房家、林家和水家則在三位男爵的帶領下,竟自來到盧陵縣城旁的軍營內,不管是從面子上考慮還是從實力大損的方面考慮,他們決定都要找到錢不離,讓錢不離給他們一個答覆!

家族的奴隸不是那麼好養的,他們的封地小、收入有限,有的小家族往往積攢了幾輩子,才能攢出近百個奴隸,就這麼被錢不離一掃而光,他們決不甘心!況且他們始終認為,正義和道義站在他們一邊,可惜他們忘了一個道理,正義的基礎是什麼?如果讓錢不離來回答這個問題,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是實力!實力才是宣講正義的基礎!!

房家、林家和水家的三個男爵一起走進了軍營,經過一番陰謀的『洗禮』,他們的元氣大傷,三家人和在一起還不到七十個家丁,雖然他們的人數上遠遠比不過錢不離的軍隊,但是在氣勢上他們佔了上風。尤其是房家的家主房始貴,迫不及待的指著前來迎接的杜兵就是一頓破口大罵,杜兵始終沒有還口,持著笑臉客客氣氣的把他們引到錢不離的帥帳前。

帥帳內,錢不離正在觀看關譽東自己寫出的履歷,此刻剛剛看完,而關譽東則恭敬的站在錢不離身側,隨時準備聽候錢不離的差遣。

帥帳的門簾被人非常不禮貌的一把扯掉,房始貴當先走了進來,他的腳還沒落地,從他的嗓子裡先發出了一串吼聲:「錢統領!你馬上給我一個交代!為什麼要抓我的人、為什麼!!!」

林家的家主林奉之和水家的家主水蒼浪也一起走了進來,分別站在房始貴左右兩側,憤怒的目光毫不掩飾的盯在了錢不離身上。

「你們來得正好,省得我讓人去通知你們了。」錢不離淡淡的一笑。

「統領大人,您是在愚弄我們嗎?」房始貴咆哮道:「明明是你讓我們派人協助你搜捕可疑人士,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把我的人都抓走?為什麼?如果你不給我一個交代,我明天就要向內閣彈劾你,不、不!我今晚就要向內閣彈劾你!!」

「彈劾我?彈劾我什麼?」早已做好了準備的錢不離用一副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房始貴,嘴角露出了輕蔑的微笑。

「彈劾……」房始貴一頓,接著大叫道:「我彈劾你出爾反爾,愚弄盧陵縣的貴族,擅自扣押我們的家丁!錢不離,你要是不馬上放人,你這個統領就做到頭了,我告訴你,你做到頭了!!」房始貴氣急之下,竟然開始直呼錢不離的名字,他有自己的倚仗,因為他從來沒有看到錢不離佩戴貴族勳章。

「錢統領,你不但要放人,還要馬上向我們賠禮道歉!」林奉之冷冷的補上了一句。

「不錯!你要向我們賠禮道歉!」房始貴很滿意林奉之的補充。

在房始貴、林奉之、水蒼浪等三人看來,他們擺出了如此強硬的姿態,對方必然會經過一番深思,然後屈服於他們的意志。在姬周國的律法上,第一條就是:貴族的權益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從來沒有人敢陷害貴族,就算是上位貴族壓迫下位貴族,也要動用各種巧妙的手段,佔住道義,像錢不離這樣明刀真槍就對著貴族下黑手的人還從來沒遇到過,在歷史上也沒出現過這等人物!何況錢不離本身還不是貴族,不管從什麼角度考慮,房始貴等三人都認為自己佔了上風。

讓他們吃驚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錢不離沒有做任何思索,臉上的平靜被怒氣取代,錢不離猛的一拍桌子:「混帳!你們想造反麼?來人啊!!」

杜兵大步從帥帳外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鐵青著臉的士兵,對天威軍的士兵而言,統領大人已經成了他們心目中的神,還是一個願意和他們同甘共苦的神,不管在什麼地方他們也不允許他人漫罵侮辱自己心目中的偉大的統領,房始貴三人已經觸犯了士兵們的底線。而杜兵則冷冷的盯住了房始貴,剛才這個傢伙罵了他好半天,出氣的機會總算來了,他怎麼會錯過呢?

「給我抓起來!」錢不離怒吼一聲。

杜兵一腳就踢在房始貴的腰眼上,房始貴措手不及、慘嚎著向前跌倒,杜兵向前跨了一步,用腳踩住了房始貴的後腦勺,把房始貴的半聲慘嚎生生踩了回去。

另外四個士兵也沒客氣,兩個對付一個,先把林奉之和水蒼浪暴打了一頓,然後把他們按翻在地上,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繩索,來了個五花大綁。

林奉之和水蒼浪都被突如其來的暴打打暈了頭,直到士兵們把他們結結實實的綁起來,強迫他們跪在地上之後,他們的神智才稍微清醒了些,林奉之顫抖著嗓音說道:「錢……統領大人,您想做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為國除害而已。」錢不離重新坐回自己的帥座:「呵呵……現在我從錢統領又變成統領大人了?」

「統領大人,我們……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水蒼浪怯怯的問道,他們擺出了自己最強硬的架勢,可錢不離的架勢卻比他們還要強硬,這是水蒼浪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的事。

錢不離掃視著氣焰不再囂張的林奉之和水蒼浪,心中暗笑不已,他突然想起自己原來那世界的文豪魯迅先生寫過的一段話,豺狼般的凶心、狐狸般的狡猾、兔子般的膽怯,大文豪就是大文豪,描寫得太貼切了!

「事到如今,你們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麼?」錢不離用一種獵人盯著自己獵物的眼神看著林奉之和水蒼浪。

「我們……有罪?」林奉之更糊塗了:「請……請大人明示。」

錢不離用手指了指地上的房始貴,杜兵冷哼一聲,抬起了腳,伸手抓住房始貴的頭髮,把他硬生生從地上拎了起來。

杜兵的武藝在天威軍中排在了第一位,當然,是在錢不離不使用手槍的情況下,他的力量和養尊處優的房始貴自是天壤之別。此時房始貴的牙齒被杜兵那一踩就踩斷了四顆,三顆留在地上,還有一顆深深嵌入房始貴的嘴唇;他的嘴唇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已變成紫黑色,嘴裡不停的向外流著血沫;房始貴的鼻子裡外都破了,兩股鮮血從鼻子裡流出,混和著嘴角的血沫,滴滴答答落在了他前胸衣襟上,樣子淒慘得很。

「你們一定要我說出來?」錢不離淡淡一笑:「呵呵……好吧,我就給你們一個明白!你們私自到自己的封地外面殘害百姓,這還不是罪?你們忘了貴族要遵守的律法了麼??」

「大人!」水蒼浪哀叫起來:「明明是您讓……」

水蒼浪的話還沒說完,他身邊同樣被五花大綁的林奉之突然用腦袋一撞,正撞在水蒼浪的臉腮上,水蒼浪重心偏移,像木樁一樣栽倒在地上。

「大人,是我們錯了,是我們太貪心,請大人責罰我們吧!」林奉之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可憐巴巴的說道。林奉之的反應一向很快,他馬上意識到如果錢不離矢口否認他自己下達的命令,等待著盧陵縣這些貴族的將是什麼樣的處罰!這是一個圈套啊……不過林奉之沒有時間去痛恨錢不離,他需要的是在錢不離的雷霆手段下保住自己,保住自己的家族。

這一下不要說杜兵,連錢不離都愣住了,他端詳了林奉之片刻,緩緩說道:「不錯,你很聰明!」

「統領大人,我們不過是有些小聰明,這點小聰明也就能用在保家守業上,哪裡能和大人的睿智相比!」林奉之陪笑道:「大人,您處罰我們吧,我們甘心情願承受大人的處罰。」

「看樣子,這裡面確實有些誤會了……」錢不離沉吟了一會,露出了笑意:「杜兵,快給這位男爵大人取一張椅子來,你起來吧,跪著說話太辛苦了,不過呢……你身上的繩索我暫時還不能解開,等一切都搞清楚了,我會向你賠禮道歉的。」

「應該的、應該……不、不,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您不需要道歉,我是說我們應該被……」林奉之說到這裡就啞住了,總不能說自己應該挨打吧?他雖然見風使舵的本事不一般,但貴族的身份和經歷擺在那裡,他也不想讓自己表現得過於下賤了。

「大人,您處罰我們吧……」水蒼浪躺在地上也來了一嗓子,他的小眼睛嘀溜亂轉,顯然從錢不離給林奉之賜座的舉動上有了自己的領悟。

「杜兵,取兩張椅子。」錢不離一笑。

林奉之和水蒼浪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椅子上,他們不止認識到錢不離遠比他們強硬,更見識了錢不離的手段!用什麼語言才能恰如其分的形容這個統領大人的手段呢……他們想不出來。

林奉之和水蒼浪再沒有想找回自己面子的心思,相反,他們此刻絞盡腦汁思考的,是怎麼樣才能體現自己的價值,讓統領大人願意和自己合作!有一種結果是很明顯的,既然對方敢把自己這個男爵毫不客氣的捆綁起來,那麼對方就有把自己家族整個剷除的準備!他們絕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你們都是聰明人,有一句話不知道你們聽過沒有,識時務者為俊傑!希望你們能仔細考慮一下。」

林奉之和水蒼浪忙不迭的點頭道:「明白、明白。」

「你們擅自離開自己的封地,四處殘害百姓,這是姬周國的律法絕對不允許的!」錢不離緩緩說道:「據我所知,只今天一天,就有二十多個百姓被你們的家丁打死打傷……」

「我們願意賠償!」林奉之連忙插了一句。

「聽我把話說完。」錢不離擺擺手:「我事先做過調查,兩位男爵大人一向都是開明、仁慈的貴族,我實在不懂兩位男爵大人怎麼會做出這種糊塗事,莫非是受了什麼人的欺騙麼?」錢不離說到這裡,好似無意般看了委頓在地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房始貴一眼:「不過不管是基於什麼理由,你們都犯了罪,嗯……這麼說就過於嚴重了,你們都做了錯事,嗯,是做了錯事,所以呢,你們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以彌補百姓的損失,我這樣說,兩位男爵大人沒有意見吧?」

「沒……沒有……」林奉之和水蒼浪猶疑的看了房始貴一眼,就要這麼把自己的同盟推進火坑麼??他們可不相信錢不離看了看房始貴的動作完全是出於無意,在很多時候,一個眼神代表的東西遠遠比一句話所能表達出來的東西深奧得多。

錢不離『嗯』了一聲,靜靜地等待著林奉之和水蒼浪的申述。

誰知在林奉之和水蒼浪下定決心之前,房始貴先清醒過來:「造發……了!」房始貴努力舉起一隻手,指向錢不離:「一……敢……造發!」

「造反的人不是我,是你!」錢不離冷哼一聲:「來人,把那個房管家給我帶上來!」

錢不離身後的程達帶著一個親衛走了出去,時間不長,只見一個人從外邊連滾帶爬的鑽了進來:「大爺們……別打了,我說……我全說啊!!」

「還不快說!」程達大吼一聲,追了進來。

房管家抬起頭來,別人沒看到,首先看見了帥座後端坐的錢不離,房管家一下子竄到錢不離案前跪了下來:「統領大爺,我說,我這就說!!」

「說吧。」錢不離溫和的一笑。

房管家感激涕零的看著錢不離,快嘴亂翻:「統領大爺,我家男爵大人……不!房家那個壞蛋……那個混帳老傢伙他讓我帶著人四處散播王后和尉遲上將軍私通的謠言,他居心叵測啊!統領大爺……」房管家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程達在他身後輕輕踢了他一腳,隨後把一樣東西塞到了他手中。

房管家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條:「統領大爺,您不知道吧,房家那混帳老傢伙可不是好人,他的祖先是羅斯帝國和飛鷹部落的混血雜種,他們潛伏在姬周國好多年了,就在前幾天,他還讓我們探聽公主殿下的去向,他想把公主殿下搶過來……」

「哭說!!」房始貴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的撲了過去,從後面抓住了房管家的頭髮:「一哭說!!!」一邊大喊還一邊撕扯著房管家的頭髮,口中的血沫噴濺而出,噴得房管家滿頭都是。

「老爺……」雖然房始貴的門牙整整掉了四個,說話都漏風,但房管家還是馬上就聽出了自己家老爺的聲音,他的人整個就呆住了。背信棄義是一碼事,但當著自己幾十年老主人的面背信棄義就是另一碼事了。

杜兵搶上一步,一隻手抓住了房始貴的手腕,另一隻手抓住了房始貴的上臂,用力扭去,喀嚓一聲,房始貴的胳膊就被杜兵扭斷了,斷骨從房始貴上臂的肌肉裡刺出來,同時飆飛出一蓬鮮血,濺到了杜兵的身上,接著又響起了刺耳的慘叫聲。

上過戰場的人最基本的特長就是視鮮血如淡水,杜兵不以為意的輕笑了一下,揮拳擊中了房始貴的胸口,房始貴前一次慘叫被杜兵用腳踩了回去,這一次也依然如是,被擊中胸口的房始貴佝僂著身體慢慢軟倒在地上。

杜兵也不擦拭自己身上的鮮血,向後退了一步,用眼睛瞄了瞄水蒼浪和林奉之,鼻孔發出了讓人膽怵的冷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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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章 光輝之錢不離

帥帳內一陣讓人心慌的寂靜,雖然做為姬周國的男爵來說,他們在自己的封地內沒少看過、甚至沒少做過同樣血腥的事情,但如果這種血腥發生在自己同伴身上,其中的感觸比他們親手殺掉一百個奴隸還要深,更不敢想像的是,萬一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繼續說吧。」錢不離率先打破了沉默。

「房……房家那老混蛋可不是個好人哪……可不是個好人,他可不是個好人啊……他一定不是個好人。」房管家的心亂成了一團,語無倫次的開始胡說起來。

「大人,事到如今,我也無法再隱瞞了!」林奉之一臉悔恨的站了起來,如果不是被繩索綁得緊緊的,他興許就要打自己幾個耳光,來申明自己的悔意:「昨天晚上,房始貴派人找到我,勸我和他一起洗劫竹林鎮,我……我當初一時糊塗、利慾熏心,大人,您處罰我吧!」

水蒼浪連忙跟著站了起來:「大人,要怪就怪我們太純樸了,沒能識破他房始貴竟然是一個人面獸心的東西!天啊……他是羅斯帝國和飛鷹部落的內奸啊!我……我們沒有大人那洞察人心的睿智,所以被他蒙蔽住了,我愧對陛下,對不起統領大人的信任,請大人……責罰我吧!」

錢不離用手輕輕敲著桌子,並沒有急著表態,林奉之和水蒼浪越來越忐忑,他們互相使了個眼色,突然一起向著房始貴衝了過去。

水蒼浪比較倒霉了一些,被繩索捆住而且身軀肥胖的他跑動僵硬,竟然自己絆了自己一下,結果一條栽倒在地上。

「你這個混蛋!你欺騙我們所有的人!」林奉之一邊大罵著一邊用腳使勁踩著房始貴,而水蒼浪居然像條蛆蟲一般拱了過去,用自己的嘴在房始貴的身上狠狠咬了起來,好似一定要咬下塊肉才能緩解自己心頭之恨一樣。

「看來二位男爵大人確實是受了房始貴的蒙蔽。」錢不離揮了揮手:「杜兵,還不快給兩位大人鬆綁?!」

杜兵隨手抽出一把短刀,走過去割斷了兩位男爵大人身上的繩索,恢復了自由的林奉之和水蒼浪心下鬆了一大口氣,他們連忙爭先恐後的撲倒在錢不離案前,哭叫著:「大人啊,我犯了這樣的過錯,您居然能原諒我,您的仁慈真是……無人可及呵……」「大人,您拯救了我,拯救了我的家族,我發誓……您的恩典我和我的家族將永生不忘……」

「人不是聖賢,誰能沒有過錯呢?犯了錯誤能及時改正,還是好同志……還是好人嘛!」錢不離自嘲的一笑:「你們起來吧,我這個人就是這樣,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和我作對的人!」

林奉之和水蒼浪抹著眼淚站了起來,感激涕零的向錢不離述說著各種各樣的諛詞,至於錢不離話中的『同志』說什麼意思,他們可沒有心情去考究。一個說錢不離是光芒萬丈的太陽,另一個就說錢不離是無私的把清輝撒遍夜路的月亮,最後兩個男爵竟然為太陽和月亮哪一個更仁慈爭吵起來。

「好了、好了,二位男爵大人,還是讓掌握內幕的人把內幕披露出來吧。」錢不離聽得一陣陣肉麻:「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沒有?」

「大人,那個老混蛋做過太多壞事了……」房管家也終於想通了:「不過,我不太清楚……」這是兩句相互矛盾的話,既然不清楚又怎麼能說做過很多壞事呢?

「好吧,你回去和房家的家丁們商量一下,誰舉報出房始貴的罪名,而且又能拿出房始貴的罪名來,誰就立下一大功,如果有誰執迷不悟,那麼就讓他們陪著他們的老主人一起去死吧!」錢不離揮揮手,示意程達把房管家帶回去,隨後又把目光轉到林奉之和水蒼浪身上:「至於二位男爵大人……」

林奉之和水蒼浪的身體馬上矮了一截,恭敬的等候著錢不離的判決,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倚仗的貴族身份在對方眼中一錢不值時,他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麼的不想死,只要能活下去,他們什麼事情都願意做。

「怎麼處罰你們我還沒有想好,太輕了,我怕眾人不服……」林奉之和水蒼浪的心一緊,錢不離隨後接道:「太重了呢,我又怕傷了你們的心。」林奉之和水蒼浪的心跟著又是一鬆。

擅長操縱他人情緒的錢不離微笑起來:「具體處罰呢……以後再說,不過你們的家丁禍害百姓,我暫時是不能放了,正好我要在宜州到福州和雍州到福州的兩條棧道的出口處設立要塞,讓他們用苦工抵消他們的罪孽吧,二位男爵大人有沒有什麼意見?」

林奉之又跪了下去:「大人英名……不、不,大人聖明!」

水蒼浪暗恨自己為什麼總是慢了一拍,他也跪在地上叫道:「是啊,統領大人聖明。」

「那你們先出去休息吧,嗯……我給你們安排好的地方現在不適合你們住了,杜兵,給二位男爵大人換一個地方吧。」

林奉之和水蒼浪不禁又冒出了冷汗,人家早就準備好收拾自己了啊!幸好、幸好……如果繼續頑抗下去,那種下場不比房始貴強多少吧?林奉之和水蒼浪心有餘怵的看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房始貴一眼,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帥帳。

杜兵走了不大一會,又轉了回來,湊到錢不離身邊:「大人,難道您真的相信那兩個小人?」杜兵並沒有掩飾心中的不滿,他相信錢不離,因為他明瞭錢不離對自己的信任,所以杜兵無需掩飾什麼,而且在很多時候,掩飾往往能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我相信他們??」錢不離捲起關譽東的履歷表,在杜兵的臉上拍了一下:「在你心目中,我是那種蠢貨麼?」

「呵呵……」杜兵笑了起來:「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為將者,天地萬物,皆可為己用!」錢不離緩緩說道:「小人也有小人的用處!」

「大人又在說天書了……」杜兵不滿的嘀咕一句,杜兵和普通士兵一樣,內心裡極度崇拜錢不離,對錢不離說出的話,他總是要認真研究一番,他甚至把王瑞偷偷記載錢不離言詞的小本偷出來研究過。簡便易懂的道理他倒是能一下子領悟,但是對錢不離經常脫口而出的詩曲一樣的東西,他總是搞不大明白,說不懂吧,他隱隱還有些感悟,說懂了吧,他還說不出具體的所以然來,所以杜兵最頭疼的就是錢不離的『天書』。

「什麼天書!」錢不離又用紙卷拍了杜兵一下:「把那個房始貴帶出去吧,注意點,別讓他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大不了從那兩個廢物裡面再拉出一個來。」在錢不離的飛腳踢到之前,杜兵已經笑嘻嘻的竄了出去,叫過兩個士兵抬過一個擔架來,把房始貴放在了擔架上。

「杜兵,你記住,他們可不是廢物!最起碼他們要比房始貴聰明得多,他們知道隨機應變、知道忍辱負重!」錢不離的臉色凝重起來:「利用他們的同時也要時刻提防他們,免得被狗反咬一口!」

「這麼厲害……」杜兵眼中露出思索的神情,但嘴裡說出的話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大人,讓我去把他們的牙都敲掉吧,省得他們把您咬傷了!」

「你這個小子……」錢不離又氣又笑。

杜兵做了個鬼臉,向錢不離身後使了眼色,跟著那兩個抬人的士兵走出了帥帳,錢不離轉過頭去,看到關譽東呆立在那裡不知道想著什麼,他的眼神時而清澈、時而迷茫。

「在想什麼?」錢不離坐回到帥座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問你呢!發什麼呆!」

「這個……」關譽東一頓:「我在想,大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想出答案了麼?」錢不離噗哧一聲笑了:「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你想出答案的話,一定要告訴我,讓我也瞭解瞭解自己。」

「大人,我是認真的。」對錢不離的調侃,關譽東只能報以苦笑:「本來我聽到大人那句『為將者,天地萬物,皆可為己用』時,以為大人是個冷酷無情的人,雖然大人的話說得很對。」

「那現在呢?我變得溫柔多情了?」

關譽東傻在那裡,徹底無言了,從他加入皇城城防軍到升進皇家禁衛軍,各級將官見過很多很多,可他從來沒有見過錢不離這樣的統領,幾句話不到就把人往偏門上引。

「問你呢?怎麼又不說話了?」

「大人,我是認真的!」這是關譽東在短短的時間內第二次重複自己的認真:「可是後來看到您和杜將軍之間的……我想一個冷酷無情的將軍絕不會得到下屬的真心愛戴,所以……」

「所以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錢不離反問道:「那你剛才說的不都是廢話麼?」

「我……」關譽東認真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說的確實是廢話啊……關譽東感到無比鬱悶。

「你太呆板了!」錢不離大笑起來,拍了拍關譽東的肩膀:「關譽東,我送給你一句話,希望你能記住,一個呆板的將領,他只適合防守,如果想做一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大將,最需要的是做人的靈活、以及這裡的靈感!!」錢不離指了指自己的頭。

「靈活、靈感……」關譽東的眼神再次迷茫起來:「我……又不是要作詩……」

「戰爭就是一首詩!」錢不離說出最後一句話,留下關譽東獨自思索,然後竟自離開了帥帳。

※ ※ ※

黑夜過後是黎明……廢話少說!天亮的時候,任帥帶著房管家和一眾願意揭露邪惡的家丁,趕到了房始貴的封地,進行了一場大查抄。

在整個大查抄過程中,房家的家丁們表現出了優異的素質,他們查抄得非常仔細,尤其是在房家的祖院裡,他們幾乎是逐寸逐寸的搜查,幾乎沒有漏過任何可疑的地方,連地縫、天花板、池塘底他們都要去看個究竟,顯然,往日裡這種活計他們沒有少干。

養條狗,教狗學會了咬人,結果那狗反身咬了自己一口,這是什麼感覺房家的親眷們就是什麼感覺,眼見往日那些隨自己打罵的下人們現在耀武揚威、吆五喝六的樣子,房家的親眷們怒在心裡,卻沒有人敢表達出來,因為在家丁們身邊,站著一排又一排全副武裝的士兵。

房家的歷史並不長,不過搜出來的東西可不少,能帶走的東西任帥已經命人都裝在了馬車上,不能帶走的,任帥命令士兵們分頭去通知幾戶殘留的土族人,這塊封地已經被取消,所有的東西都是他們的,能拿什麼就拿什麼好了,而對土族人來說,最好的東西也是錢不離無法拿走的東西——土地!

至於房家的老小,任帥並沒有難為他們,這是錢不離的命令。說錢不離心軟也罷,說錢不離無能也罷,受過現代教育的錢不離始終在心中有一個底線,滅門的事情他是做不出的,除非是有很深的仇怨。

不過也不要把錢不離想得過於善良了,錢不離把決定權交到了土族人手中,令房家老小不得走出自己原有的封地範圍,這是錢不離見慣了的借刀殺人之計!如果土族人牢記過去的仇恨,殺死了房家的老小,那麼也算是冤冤相抱,雙方打了個平,與錢不離無關;如果土族人不念舊惡,給了房家老小一條活路,那麼錢不離也不想去充當惡人。至於說房家人會報仇……笑話,哪個上位者能沒有仇家的?權力傾扎的過程本就是不停的敵視人或者被他人敵視!而且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土族人給了房家一條活路,嬌生慣養的房家人還真未必能在這種地方活得下去。

觀望情勢的幾家小貴族們紛紛給錢不離派來了信使,他們在信中痛心疾首的批評自己犯下的罪過,當然,自我批評只佔內容的一小部分,他們用了更大的篇幅去批判房始貴的邪惡與無恥,牆倒眾人推、不推白不推!

而那些行事謹慎、沒有加入貴族聯盟的六家貴族也不落人後的給錢不離送來了錢糧,大力稱頌錢不離的英名領導,對他們錢不離是相當的客氣,因為據孟鐵頭等人探聽來的消息,這六家沒有加入聯盟的貴族正是往日善待自己封地中平民和土人的貴族。

對這些開明的貴族,錢不離起了拉攏之心,他讓朱群益派出手下的從事,教會那些貴族開墾自己的梯田。這種技術用不著藏私,就算自己不教,過不了多久他們也能學會的,還不如趁他們不懂的時候賣他們一個天大的人情。

對林奉之和水蒼浪這兩個舉大義之旗、臨陣變節的貴族,錢不離和他們進行了一番長談,這一次錢不離沒有耍弄手腕,整個過程非常推心置腹。錢不離先講述了一個殺雞取卵的故事,這個故事淺顯易懂,林奉之和水蒼浪對故事的主人公很是不屑一顧,在他們看來這個人已經傻到了極點。錢不離見兩人上了套,馬上翻臉,嚴詞叱責他們在封地內的殘暴行止和故事中殺雞取卵的人性質是一樣的。

林奉之和水蒼浪是不是心服沒有人知道,不過他們倒是擺出副羞愧的樣子,恭敬聽著錢不離的叱責。

軍營內不會養閒人,錢不離打發走林奉之和水蒼浪之後,把俘獲的家丁們分成了兩隊,讓他們前往常佩業和任華那裡修建要塞。其實在棧道上修建要塞起得作用並不是很大,最重要的是表現出一種姿態,決心對抗的姿態!

整個借刀殺人的計劃進行得還算是成功,整個福州還談不上,不過在盧陵縣內,平民們和土族人爭先傳頌著『白眉將軍』錢不離的事跡,貴族們也在到處傳播錢不離的英名,不過前一種人真心的,後一種人就不好判別了。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天深夜,已經入睡的錢不離被信使的急叫聲驚醒:「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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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一章 高深莫測

信使來傳報的是一件大事。福州西方的葉縣有一戶鄭姓男爵,幾個土族人在他的封地邊緣處挖了個陷坑,這陷坑本是為了抓野豬而挖的,葉縣的山林間野物很多,沒想到野豬沒有抓到,竟然抓到了一隻老虎。幾個土族人欣喜過望,他們用塗抹了漆毒的箭矢射死了老虎,可就在他們把死虎抬出陷坑時,正好碰上了兩個鄭家的家丁。

一場爭執就這樣被引發了,鄭家的家丁認為這隻老虎應該屬於他們,因為這隻老虎肯定是從鄭家的山林裡跑出去的,而那幾個土族人當然不願意吃虧,結果說來說去,兩方就動了手,兩個家丁不是土族人的對手,被打得抱頭鼠竄逃走了。

幾個土族人把死虎抬回了自己的村莊,全村先慶賀了一番,然後剝下虎皮,留下虎骨、虎鞭等名貴的藥材,幾個土族人連夜趕往葉縣縣城,希望能賣個好價錢。

只是他們剛剛一走,鄭家的家丁們就圍住了他們的村莊,當幾個土族人賣掉了所有的東西,懷揣著一枚金幣、十幾個銀幣興高采烈的回到村莊時,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場噩夢。

他們的村莊已經成了廢墟,想毀掉茅屋很簡單,只需要一把火,而灰燼旁點點斑斑、觸目驚心的血跡,印證了當時的慘烈,幾個土族人不由抱頭痛哭起來。

緊接著,他們又被留守在附近的鄭家十幾個家丁們包圍了,就在這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刻,幾個大漢突然從斜刺裡殺出,一頓猛砍殺散了家丁們,把幾個土族人救了出來。

人在危難之時,心靈必然脆弱,經過短短的交談,以孫宗為首的幾個大漢就獲得了幾個土族人的絕對信任,他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還會怕什麼?兩個土族人跑到附近的村落去尋求幫助,而孫宗料到鄭家一定會再次派出家丁來掃蕩,所以他帶著所有敢拚命的土族人抄小路趕往鄭家,經過一番試探之後,帶著三十多個土族人沖挎了鄭家的大門,殺了進去。

事情還沒有完,孫宗帶著人打開了鄭家的武器庫,煥然一新的他們又往回趕,在半路上設下了埋伏,等到鄭家男爵知道自己的老屋被攻擊、帶著家丁們拚命向回趕時,孫宗帶著人從山路兩側撲了出來,經過一番死戰,在孫宗拼著自己受傷,砍倒了鄭家男爵之後,家丁們開始四散奔逃了。

外表看來實力強大的鄭家在這一夜之間就成了過眼煙雲,而孫宗憑著自己的機智和勇猛贏得了所有參加戰鬥的土族人的信任。消息傳揚開來,無數不甘受人欺凌的平民和土族人紛紛趕往鄭家的封地,加入了孫宗的隊伍。

葉縣的縣主張庭急得是焦頭爛額,他有心派兵圍剿,可是就在前幾天,福州府的伯爵賈天祥大人已經以福州府治安有隱患為由,把葉縣唯一的一支步兵中隊給調到了福州府,現在的葉縣縣城除了幾十個城防兵之外,再無人可用。張庭只好給賈天祥遞交了告急文書,要求賈天祥派兵來鎮壓反賊。

只是這麼一耽誤,孫宗的勢力就如星火燎原般不可抑止的膨脹起來,在短短的時間內,孫宗的人馬擴充到數千人!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在葉縣附近的南河縣、五里川縣不斷有平民和土族人暴力襲擊貴族,然後帶著人投奔葉縣的孫宗。張庭能做的,就是緊關城門,天天咒罵著福州府的賈天祥並提心吊膽的等待著最後的時刻,如果不是縣主不得上令私自離開本縣,就會被判處重刑的話,他早就逃走了。

賈天祥得到急報之後,先拖了兩天,才派人來給錢不離送信,至於援軍……那是沒有的,保護好公主殿下才是他的本職。

錢不離得到急報後,徹夜無眠,就著燈火研究起賈天祥隨急報送來的葉縣地圖來,程達擔心統領大人過於思慮,想找個機會私自勸解統領大人幾句,卻發現錢不離面上並沒有愁容,相反,眼神閃爍間卻帶出了絲絲喜色。

錢不離也使了個『拖』字決,把急報放在案底置之不理,該招人的招人,該練兵的練兵,該修築要塞的修築要塞。不過在七天後,賈天祥接連發來了三封告急文書,葉縣的情勢在幾天內又發生了大變!

有野心的人到處都有,葉縣、南河縣、五里川縣等又出現了幾個綠林豪強,其中以方老生的實力最強,浮梁和童林的實力次之,王小二的實力最弱,這四個人拒絕向孫宗靠攏,甚至殺掉了孫宗派出去聯絡的信使,拚命搶掠四方,擴大自己的實力。

與孫宗相比,方老生幾人行事是肆無忌憚的,流寇的生存來源就是搶,不管是平民和貴族,他們有野心,但沒有和野心相匹配的眼光。

方老生和浮梁暗中串聯,分兩路向福州府進發,他們喝血酒盟誓,誰先打下福州府,就擁誰為王!賈天祥最大的長處是處理政事和知人善任,在軍事上就差得太多了,以正規的軍隊對抗流寇,竟然互有勝負,不得已之下,賈天祥發急報給錢不離,要求他馬上支援福州府。

實力最強大的孫宗此刻沒有精力牽制方老生等部,他聚集了所有的人手,事先還派出了內應,強攻象雄原鐵礦。流寇的戰力實在是差勁,在裡應外合的情況下,四千餘人進攻一個步兵中隊防守的象雄原要塞,居然死傷千餘人之後,才打下要塞,佔領了象雄原鐵礦。

此戰之後,鋒芒大盛的孫宗並沒有攻打葉縣縣城,雖然那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不設防的城市,反而開始收縮人手,學著盧陵縣的樣子造起梯田來,手下的兵士們亦兵亦民,前一天操練士兵,後一天就去開墾梯田,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學到的梯田的知識。

錢不離接道賈天祥的急報,這個情況絕對超乎他意料之外,錢不離馬上召集手下的將領,商議對策。

聽到孫宗帶頭造反的消息,杜兵、王瑞和任帥幾人面面相覷,有些事情本就是不公開的秘密。

「孫宗……」王瑞喃喃說了一句。

「王將軍,莫非你認識這個孫宗?」關譽東盯向了王瑞,自從他知道錢不離對福州府的急報密而不宣,心中非常有意見,在他看來,這是典型的貽誤軍機,可不管怎麼說,錢不離都是他的上司,而且賈天祥叮囑他全力配合錢不離行事,所有他只能把意見憋在心底。

「不認識!」王瑞回答得很乾脆。

「大家有什麼意見都說一說吧。」錢不離在帥座上懶洋洋的說道。

「大人,您下令吧。」杜兵幾人跟隨著錢不離有一段時間了,見到錢不離這種姿態,馬上知道統領大人早就有了全盤計劃,憑自己的見識還是不要丟醜為好。

「既然大家沒有意見那我就下令了,任帥!」

「在。」

「你帶著步兵隊留守盧陵縣,繼續按照我的方法操練士兵。杜兵、王瑞,你們帶著騎兵隊跟著我馬上去福州府,任帥,你……給我機靈點!!」

「末將明白。」任帥憨笑一聲。

「大人,讓整個步兵隊都留守有些不妥吧?」關譽東在一邊接道。

「什麼意思?」錢不離把目光轉向了關譽東。

「大人,依我看來,方老生、浮梁、童林等部都是不足為慮的,唯有那孫宗才是心腹大患!我們的騎兵太少了,如果不能殲滅孫宗全部,讓他逃入山林,福州的匪患就很難肅清了。」

「你說我不是孫宗的對手?呵呵……」錢不離沉吟一下:「也好,孟鐵頭。」

「在。」

「帶著你的山地大隊跟我一起走吧,你們也應該實戰演練一下了。」

「遵命,大人。」山地大隊是錢不離精選出土族壯漢組建的一支步兵隊,和普通步兵隊相比,他們的武器都是很奇怪的。

「大人,這更不妥當了!」關譽東急忙開口勸道:「大人,流寇本就四處蠱惑平民、土族人造反,山地大隊的訓練日子太短,萬一陣前嘩變了怎麼辦?」

「你哪來那麼些廢話!」錢不離是真的不耐煩了。

「大人……」關譽東還想再勸,突然發現杜兵幾個將軍都在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他自己,關譽東悻悻退了下去,再不說話了。

「你們都出去,任帥留下。」錢不離揮揮手。

杜兵幾人都退了出去,錢不離的目光在盧陵縣和葉縣的地圖上來回掃視了良久,才緩緩開口道:「任帥,你的任務不輕啊,在我走之後,那些貴族很可能在背後搞鬼,你千萬給我機靈著點。」

「大人,您放心。」任帥的面色凝重起來:「末將絕不負大人期望!」

「還有盧陵鐵礦,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從現在開始,不能讓一塊原鐵流出福州!」

「大人,您是說……任何辦法?」

錢不離沉吟了片刻:「任何辦法!」

「我明白了,大人。」

「還有朱群益,你也要派人盯著點,嗯……我給你生殺大權,發現不妥之處,你可以先斬後奏,我希望當我回到盧陵縣時,看到一個安穩的盧陵縣。」

「遵命,大人。」任帥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大人,戰場上刀劍無眼,您千萬要……」說到這裡,任帥頓住了,下面的話很不吉利,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任帥衝上戰場的時候,總是逞血氣之勇,對自己的安危不管不顧,但是對錢不離的安全,他卻時時留意,所以此刻見錢不離就要帶軍南下了,他實在忍不住說上兩句。

「呵呵……」錢不離笑著揮揮手,對任帥這種不由自主顯露出的關切之情,錢不離很有些感動。

※ ※ ※

「弟兄們,快點、快點!!」童林騎在馬上大聲吆喝著,他的身前身後,到處是黑壓壓的人頭在湧動,每一次看到這種情景,童林都會為自己感到驕傲。

他本就是五里川縣土族的豪強,在往日裡和姬周國的貴族們勾心鬥角時,總是吃盡了苦頭,沒奈何,最後童林選擇了隱忍。直到孫宗揭竿而起時,童林馬上判斷出,自己等待已久的機會來了,他毫不猶豫的舉起了大旗,帶著土族人向著那些欺壓自己的貴族們舉起了屠刀。

不過童林的運氣並不好,他起兵在前,可是起兵在他之後的另一個土族豪強方老生率先打下了五里川縣的縣城,方老生的名望也後來者追上,成了五里川縣的最強勢力。

本以為今後可以揚眉吐氣的童林再次選擇了隱忍,一面暗中詛咒方老生的好運氣,一面裹挾著人馬向別的地方發展。但只過了幾天,童林又得到方老生和浮梁一起進攻福州府的消息,當時童林氣得幾乎吐血,他怨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想到這一步!第一次落在人後可能是運氣不好,那麼第二次呢……意味著什麼?可惜童林沒有時間想這些,他急於進福州府去搶些好處,大家都是一樣的,憑什麼只有你可以搶而我就不行?!

此刻他們已經深入福州府的地境,意外的是卻很少遭遇到抵抗,守軍莫不是已經被方老生那個混蛋打殘了吧?童林越想越焦急,拚命督促部隊急行。

前方的路上突然出現了幾個騎兵,他們遠遠的站定,觀察了一會,然後打馬就向回走。

童林的心中警覺起來,下令部隊放慢了腳步,或拎著菜刀或舉著長棍的士兵們都跑得很累了,巴不得童林下緩行的命令呢,前面的好東西再多,也要留些力氣去搶才是。

又有幾個騎兵出現在他們的前方,他們遠遠順著童林的隊伍跑動了一下,然後勒轉戰馬,又跑了回去。童林還沒有機會形成火候,如果福州的官僚各個無能,讓童林做大,等他找到了願意跟隨他的軍師或者有些能力的將官之後,他也許會明白那些落單的騎兵意味著什麼。可惜福州有錢不離這等人物在,童林的命運已經被注定了,這猶如一個還沒有學會爬行的嬰兒遇到了一個壯漢對手一樣,他沒有成長的機會!

什麼樣的將帶什麼樣的兵,看到一撥又一撥騎兵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童林的士兵們放肆的大笑起來,他們在嘲笑對手的膽小,感歎自己的強大!有些人甚至衝出去,想抓住那幾個騎兵,誰知對方看到有人衝出來,逃得更快了,這換來了更響亮的大笑聲。

不過錢不離也不輕鬆,一個強大的將領能給自己的對手帶去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而在某些時候,一個傻子也可以做到這一點!錢不離此刻正被童林的指揮藝術所迷惑。

「報,大人,敵軍放緩了速度,沒有結陣!」

「報,大人,敵軍繼續前進,沒有結陣!」

「報,大人,敵軍已距我軍十里,繼續前進,沒有結陣!」

「沒有結陣……」錢不離看了看自己前方嚴陣以待的山地大隊,還有身後早已準備好廝殺的騎兵隊,傻子都知道,沒有結陣的軍隊是沒有多強戰鬥力的,就算雙方都是正規軍,錢不離也有把握一鼓擊潰不結陣的對手。

「關譽東,左翼和右翼的斥候都回來了麼?確定沒有敵軍?」錢不離第一個反應就是敵方有伏兵。

「沒有,大人。」關譽東也是一臉的糊塗。

「那傢伙不是瘋了吧!」錢不離自言自語的說道,出於謹慎的本性,錢不離習慣把自己的對手高估幾分,這樣才能更好的做到算無遺漏,可惜把童林高估幾分,就估得太高太高了。

「報,大人,敵軍已距我軍八里,繼續前行,沒有結陣!」又一個斥候傳回了最新動向。

錢不離搖搖頭,沒有時間想太多了:「關譽東,命令杜兵和王瑞馬上帶隊回歸騎兵本陣。」錢不離的本意是讓杜兵和王瑞分帶兩支騎兵隊,在交戰時從左右兩翼切割進去,從後面包圍童林的軍隊,錢不離知道流寇的危害,所以他要盡量做到全殲。

「遵命,大人。」關譽東回身對旗手下了命令,對統領大人的陣前決議,他還是贊成的,敵軍的舉動有些詭異,不能不防。只要騎兵和步兵集結在一起相互策應,那麼戰力就決定一切了,不管敵軍有什麼詭計,己方都有絕大勝算,除非是自己的預言實現了,前面的山地部隊臨陣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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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二章 殺氣沖天

一邊前行一邊四下觀望的童林突然發現前面的隊伍滯住了,隨即看到前鋒大將也就是自己原來的家丁頭目羅二虎跌跌撞撞推開人群向自己這邊跑來。童林的隊伍真的算是烏合之眾了,不要說隊伍沒有隊列、沒有陣型,就連前軍和後軍之間傳遞個消息,也要從人群中硬擠過來。

「老爺……不好了!」羅二虎的嗓門一向很大:「前面有官兵!」

羅二虎的聲音傳入士兵們的耳中,不由引起了一陣騷動,一提起官兵,土族人就不由得想起二十餘年前那雙手沾滿了無數土族人鮮血的尉遲風雲,和他率領的鐵軍。

「喊個屁!」童林臉上露出了怒色:「我們這麼多弟兄,還怕什麼官兵!」

「老爺,官兵的人數也不少啊!!」羅二虎絲毫不體諒他家老爺的苦心,用更大的聲音回答道。

「閉上你的臭嘴!」童林恨不得把手中的長劍飛過去,把羅二虎刺一個透心涼:「福州能有多少官兵?我們有方老生兄弟,還有浮梁、王小二兄弟都殺進去了福州府,他們能有多少官兵抵擋我們?大家別忘了,我們身後還有孫宗大將軍接應我們啊!」童林別的道理不知道,軍心絕不可亂還是明白的,他滿口的胡說八道,最後還把極受平民和土族人推崇的孫宗抬了出來,這才把軍心安定下來。

「弟兄們,只要我們打贏了這一仗,進了福州府,就有無數的金銀財寶等著我們啊!」童林趁勢鼓舞大家的士氣:「還有那嬌滴滴的公主在等著我們呢!哈哈哈……」

童林的士兵們一起跟著怪笑起來,雖然他們一個個都面帶菜色,手中的武器也大都是廢銅爛鐵之類的破爛貨,但他們有自己的幻想,童林的士兵們一起嗷嗷怪叫著向前面湧去。

童林鼓起了士兵們的士氣,而士兵們表現出來的激切和勇武也帶給了他勇氣,童林毫不猶豫的帶著後軍向前壓了上來。

錢不離冷眼觀察著敵軍,旌旗雜亂、士兵的服裝更雜亂,前面的人想往後縮,後面的人在往前湧,此刻他才算真真切切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烏合之眾了!

「杜兵。」錢不離輕輕開口說道:「游射。」

「遵命!」杜兵緩緩舉起了自己的長槍,一側的鼓手敲響了戰鼓,前方列隊的山地大隊雖然訓練的時間不長,但對各種鼓點代表的含義還是很清楚的,他們集結成了無數個小方隊,方隊與方隊之間留出數米的空隙。

「隨我來。」杜兵輕喝一聲,帶著一支騎兵中隊從山地大隊留出的空隙中疾馳而出,隆隆的馬蹄聲拉開了屠殺的序幕。

童林的士兵們看到敵方騎兵衝了上來,不由停下了相互間的推搡,握緊手中的武器,等待著拚殺。

此刻童林也來到了前隊中,錢不離率領的千餘騎騎兵和八百山地大隊只是讓童林有些緊張,從沒有與國家機器正面交鋒過的童林哪會知道這種機器的可怕,他在潛意識中單純的用人數來評定實力,在他看來,眼前這些官兵只是衣甲鮮明而已!

童林一向對自己的勇武感到自負,當初剛剛舉兵的時候,他只帶了三百餘人,就在人口達六千人的熱邦鎮中殺進殺出了四次,手中的長劍也不知道奪走了多少人的生命,現在自己已經有了五千餘人的大軍,他童林還會怕誰?!

「弟兄們……」童林舉起了自己的長劍嘶叫起來,只是他的聲音剛出口,前方已經出現了變故。

杜兵撥轉戰馬,突然向斜刺裡衝刺,騎兵中隊和童林的軍隊拉成了一個平行線,隨著杜兵的號令,將士們一起彎弓搭箭,射出了第一篷箭雨。

童林曾帶著手下的人進攻過貴族的封地,不過對那些小貴族來說,家裡最多也就有十幾個弓手,童林的弟兄們蜂擁而上,眨眼之間就能把那少得可憐的家丁們殺得精光。現在眼前這支騎兵隊射出的箭雨遠遠超乎了他們的預想,除了少數幾個機靈點的,連忙滾倒在地上之外,其他的人都在呆呆的看著箭雨臨近。

血肉組成的人牆在瞬間就坍塌了一大片,哀嚎聲、慘叫聲此起彼伏,而這不過是第一輪箭雨。

杜兵縱馬前衝,迅速抽出了第二支箭,瞄準一個揮舞著木棍嘶叫不停的大漢,手腕輕輕一鬆,弓弦響處,那大漢一頭栽倒在地上。緊隨其後的是第二輪箭雨,童林手下的士兵們是一群連最簡易的木盾都沒有裝備的可憐人,他們只能用自己的身體去迎接箭矢,毫無疑議的又被射倒了一片。

杜兵帶著騎兵隊從童林軍左翼飛馳到右翼,短短的時間裡他們已經射出了五輪箭雨,童林軍的人牆就像被人剃了頭一樣,前面密密麻麻最少有四百多人躺在了血泊之中,還有些許沒有被射中要害的人捂著自己的傷處在大聲慘叫。

童林此時才從極度的震驚中清醒過來,見到自己千方百計集聚起的隊伍損失如此慘重,他心痛如絞:「弟兄們,給我衝啊!殺一個官兵老子賞金幣十枚!賞金幣十枚!!」這是典型的漫天許諾,他童林搶掠來的家當加在一起總共也不過數百枚金幣,但這種時候也沒辦法考慮太多了,只要能鼓舞起士氣就行。

「衝啊!!」羅二虎揮舞著長劍衝了上去:「弟兄們砍他狗娘養的!衝啊!」

「衝啊……殺一個官兵老爺賞金幣十枚啊!」一些從小就在童家長大的家丁們跟著衝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看到別人的衝鋒帶給了自己勇氣,還是金幣十枚的誘惑力相當大,童林的士兵們揮舞著自己簡陋的武器,跟在了後面,前隊開始衝鋒了,後隊的人也蜂擁而上,他們還沒見識到敵方的攻擊力,膽量比前隊的人大了很多。

童林也揮舞著長劍夾雜在人潮中向前衝去,這可算得上是真正的全軍衝鋒了。

杜兵嘴角露出了輕蔑的笑意,他本想繼續游射,卻聽到本陣中傳來了收兵的鑼聲,帥旗旁的杜字大旗也在左右揮舞。

「撤!」杜兵撥轉戰馬:「收旗!」說完杜兵帶頭向本陣馳去,緊隨在杜兵身後的掌旗官連忙收起自己高舉的杜字旗,一部人馬的旗只能有一面,進攻時旗在哪裡,士兵們就要衝向哪裡,而後撤時就要以本陣部旗為目標後撤。

「衝啊……」看到敵軍在向後『逃竄』,童林手下的士兵們士氣頓時變得高漲起來,大喊大叫著向錢不離的本陣直衝過去,人多勢眾膽子壯,這話倒是不假,尤其是處在衝鋒的人潮中,血氣激盪的人們往往會產生一種天下無敵的幻覺。

「騎兵隊準備!」錢不離冷冷的下了一個命令,見到敵軍全軍壓上,錢不離心底非常惱火,本以為敵將另有陰謀,此刻他才明白,原來他的對手是一個連豬都比不上的蠢貨。

「舉弓!」王瑞高聲命令著,騎兵們紛紛摘下了自己的弓。

「抬臂……」騎兵們把胳膊斜伸向空中。

王瑞看著蜂擁而來的人群已經衝進了射程之內,手中長劍一揮:「射!」

原屬雪原城的騎兵大隊是錢不離心中要打造的王牌鐵軍,雖然沒有實力擴充,但建制是非常完整的,而且經過錢不離的精心訓練,整體的戰力都有了大幅提高。

近六百餘支箭矢斜刺裡整齊的飛向天空,然後又從斜刺裡穿下來,像一張巨大的漁網一般,拍在人潮中,比一現的曇花還要短暫的血花奇跡般一起綻放,天地間好似也跟著紅了一下。

「衝啊!!」衝在前面的羅二虎看不到中軍的慘景,他依然在奮力大吼著。

「命令杜兵,迂迴過去,截住他們的退路。」錢不離又下了一道命令,戰鬥的結果已經注定了,錢不離此刻想的是如何能做到一個不漏的全殲。

本陣中的鑼聲馬上停下了,而激越的戰鼓聲響了起來,杜字旗掌旗官縱馬馳出,在山地大隊的背後一邊揮舞著大旗一邊向右翼急奔。

「升旗!!」杜兵聽到了鼓聲,一聲大喝,撥轉戰馬,從右方開始脫離戰場。杜兵身後的掌旗官連忙把偃在馬側的旗桿舉了起來,而在本陣中飛奔的杜字旗掌旗官見杜兵本部升起了大旗,他忙把自己的杜字旗扶倒,勒住戰馬,馳回錢不離身側,等待著下一個命令。

在這種短兵相接的戰場上,靠大喊大叫來傳令是不可能的,大旗就是所有士兵的最終指令。縱使本部將領陣亡,只要大旗不倒,跟隨在大旗後面的軍隊依然有強大的戰力,相反雖然本部將領還是生龍活虎的,但如果本部大旗被敵方搶去的話,他的部隊將沒有多大戰力了,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被擊潰。

「射……」

「射……」

三輪箭雨之後,童林的部隊已經衝過了錢不離軍隊抬臂的攻擊範圍,不過這三輪箭雨給童林的部隊帶來了慘重的傷亡,就連童林本人胳膊上也中了一箭,但做為豪強出身的童林死戰到底的勇氣還是有的,他咬牙砍斷了箭桿,大叫道:「衝啊……弟兄們!殺光他們!!」

童林的捍不畏死極大了鼓舞了手下的烏合之眾,他們嗷嗷怪叫著衝了上來,越來越近了,錢不離身後的騎兵隊倒是神態不變,不過前方的山地大隊從來沒有打過實戰,見到對方睜著血紅著眼睛撲上來,他們不由自主產生了輕微的騷動。

錢不離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馬上大喝了一聲:「怯戰者,斬!!!」

斬……斬……在錢不離身側每隔十步遠就站著一個執法官,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把錢不離的命令傳遍本陣的每一個角落,而他們腰間的長劍也已經離鞘,隨時準備斬殺不戰而逃的士兵。

童林的部隊沖得越來越近了,隨著錢不離的命令,本陣的鼓點又發生了變化,原本嚴陣以待的山地大隊的陣勢突然蠕動起來,一排山地大隊士兵平舉著一柄一人高、尖頭包上鐵皮的竹槍有節奏的衝了出來,然後突然來了個交叉邁步,俯身、揮臂,奮力把竹槍投向了空中。

在錢不離那個時代,標槍的世界記錄已經達到九十多米,可惜錢不離以前不是體育教練,雖然精挑細選出來的土族人臂力、爆發力都很不錯,但經過錢不離那種不專業的訓練,他們的投擲距離也就在六十米左右,其中和標槍的不標準有關,也和錢不離的職業水準有關,不過,六十米已經足夠了。

數斤重的標槍殺傷力是巨大的,尤其是尖端磨得非常鋒利的標槍,羅二虎的好運到此為止,他剛想開口大喊的時候,一柄標槍從斜上方刺下,正好刺進了羅二虎的嘴中,強大的慣性帶著羅二虎向後倒去,標槍的槍尖從羅二虎的頸後穿出,又刺中了一個士兵的大腿。

不過比起其他人來,羅二虎還不是最慘的,就在他屍體邊上五米處,一個童林的家丁被標槍洞穿了腹部,把他釘在了地上,卻又一時死不了,那家丁雙手死死抓著腹前的標槍桿,嘴裡不斷的發出毫無意義的絕望的喊叫聲。

投完標槍的山地大隊士兵貓著腰向回跑,第二排山地士兵平舉著標槍有節奏的衝上來,交叉邁步、俯身、揮臂,又是一輪投槍,緊接著第三排士兵跟著衝了上來。

「前隊平射、後隊高抬臂……射!!」王瑞給騎兵隊下達了命令。

低空飛行的標槍,半空激飛的箭矢,再加上平射而出的利箭,奏響了死亡的交響曲。軍隊本就是用來屠殺的國家機器,在錢不離的訓練操縱下,這只國家機器顯得尤為凶厲,穿著布衣、拎著簡陋武器的流寇在錢不離的軍隊面前,無異於是一隻隻羔羊,珍貴的鮮血此刻變得毫不值錢,一片又一片的血霧飄下,染濕了地面,一腳踩上去竟然會發出『噗』『噗』的響聲,這是地獄裡才能有的景象啊!

世界上有兩種軍隊是錢不離不願意正面對抗的,一種是不要命的軍隊,另一種就是對死亡麻木的軍隊。天威軍的打擊過於血腥也過於激厲,童林的部隊在極度的震驚、絕望之後,卻變得麻木了,他們睜著呆滯的眼睛依然在繼續衝鋒。

山地大隊的第一仗就是如此的血腥,眼見一群人倒下另一群人繼續衝過來,他們很多人有些承受不住了,隊伍中再次產生了騷亂。

錢不離皺起了眉頭,他迅速觀察了一下戰場,下令道:「飛餅手出戰!」說完錢不離轉向身後的關譽東:「關譽東,你用腳踏弩把那旗給我射倒!」錢不離用手一指。

敵軍的前鋒已經盡折,現在正對的是敵人的中軍,『童』字大旗非常矚目的在前方不到二百米處飄揚,這個距離在強弓的射程之外,不過對腳踏弩來說,這個距離絕對不成問題。

隨著鼓點的變化,第四排的飛餅手衝了出去,所謂的飛餅就是鐵餅,其實錢不離那個世界的奧林匹克項目有很多都和軍事有關,當然,他的飛餅手使用的鐵餅都經過打磨,除了手握的地方外,邊緣都非常鋒利。錢不離召集盧陵縣城裡所有的鐵匠,才打造出了一批鐵餅,平日讓山地大隊的士兵們背著練習越野,而戰時就成了殺人的武器。

一排鐵餅旋轉著帶著呼嘯的風聲向前飛去,這種東西在五十米之內,殺傷效果是非常震撼人心的,臉上插了一支箭遠沒有一張臉被一塊鐵餅幾乎切成兩半來得可怕。不過這時發生了一個小意外,一個年輕的山地士兵不知是因為膽怯,還是錢不離教他們拋鐵餅的動作太不專業,他旋轉過了頭、竟然把手中的鐵餅投向了自己的本陣,鐵餅呼嘯著劈飛了一個騎兵的頭盔,擦著第二個騎兵的肩膀落在地上。被劈飛了頭盔的騎兵身體搖晃了幾下,差點沒掉下戰馬,其中一半是因為頭部受了振蕩,還有一半是因為後怕。

這種失誤在戰時是不會有人追究的,除非是他差點打到錢不離,那麼他就會被當場格殺。執法官揮舞著長劍大聲喝罵,讓那被嚇傻了的年輕士兵快點歸隊,此刻敵軍中也有零星的箭矢飛了過來,應該讓盾手頂上去了。這一戰打到現在,錢不離軍隊還沒有一人傷亡,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童林過於珍愛從貴族們手中搶來的長弓,竟然把僅有的幾十個弓手都安排在後面,現在才用已經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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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三章 又臭又硬的石頭

關譽東端著腳踏弩瞄準了敵方那舉著大旗的漢子,嘴角帶著微笑,手指輕輕一扣,那漢子就像被人憑空打了一錘般,身子倒飛而起,手中的大旗也跌落下去,正巧蓋在了幾個屍體上面。

「還有那個大鬍子!」錢不離再次用手一指。童字大旗被射倒了,那麼最顯眼的人就成了那揮舞著長劍的大鬍子,誰讓他們的騎兵那麼少呢?只有寥寥十幾騎,目標太好找了。此刻錢不離並沒意識到,他用手指的那個大鬍子就是童林。

關譽東把手中的腳踏弩交給馬前的兩個士兵,又從他們手中接過一張裝上了箭矢的腳踏弩,端著弩臂的手臂堅實穩定,瞄準了統領大人所說的那個大鬍子。關譽東馬前的兩個士兵一起合作,把發射完的腳踏弩拉開,重新在箭槽中安裝上箭矢,這是他們的工作。

「殺啊!弟兄們!!」童林賣力的揮舞著長劍,他早已紅了眼,這一仗是勝還是敗他不想知道,他只想衝上去在敵軍的將領身上砍上幾劍,這個願望能實現的話,他雖死無憾。

可惜隨著一道尖銳的風聲穿過,童林只覺得自己腦中一痛,意識也跟著模糊起來,隱隱約約他覺得自己在飛、在飄,最後濃濃的血簾蓋住了他的眼睛,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老爺……」「大哥……」幾聲尖銳的叫聲響了起來,正在麻木得向前衝鋒的士兵們感覺到了什麼,有的人轉過頭、有的人側過頭一起看向了他們的中軍,才驀然發現本應該高高飄揚的『童』字大旗早已不翼而飛了,而往日裡威風凜凜的首領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雖然前隊還有些士兵在忘死的衝鋒,但絕大部分的士兵都呆立在原地。

「出擊!」本陣中的錢不離馬上抓住了機會:「降者免死!!」

戰鼓的鼓點又開始變了,山地大隊士兵開始聚攏,組成了開戰前的那種小方陣,王瑞帶著所有的騎兵隊穿過山地大隊的方陣,向前衝去。

「老爺啊……」這一聲淒慘的哭嚎在呆立的士兵們中顯得格外刺耳,一瞬間,幾乎所有的士兵們都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降者免死!」王瑞帶著騎兵隊刺倒了幾十個已經失去理智的童家士兵,疾撲過去,馬蹄的轟鳴聲散發著讓人恐懼的殺氣:「降者免死!」不要把敵人逼進必死的絕境,這是很危險的,該給人一條活路的時候就要給人一條活路,哪怕是必須要斬盡殺絕,也要先用仁慈欺騙住自己的對手,這是錢不離數十次重複過的話。

山地大隊的士兵們大部份也緩緩向前逼去,只留下小部分護在錢不離前面,『降者免死』的喊聲此起彼伏。

童林的士兵們眼見失去了首領,一心要拚命的,開始恐慌了;已經被血腥洗得麻木的,開始清醒了。後隊中有幾個士兵偷偷扔下武器,轉頭就跑,結果卻被從斜刺裡繞到後翼的杜兵本部堵了個正著,有個機靈點的連忙跪在了地上,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其餘的逃兵也有樣學樣,都跟著跪在了地上。

降者免死……王瑞勒慢了馬速,這個時候威逼要比鮮血更有壓迫力,騎兵隊繞著童林士兵的人群向兩邊包抄過去,把中間讓給了趕上來的山地大隊。

童林的士兵們再也沒有了對抗的勇氣,他們一片接著一片的跪倒在地,不過童家剩下的幾個家丁卻揮舞著武器衝向了山地大隊。一輪早已準備好的箭雨襲來,幾個家丁每人都身中十數箭,委頓在地上,而且箭雨還誤傷了不少童林的士兵,慘叫聲、哀叫聲又響了起來。

「打掃戰場吧。」錢不離輕歎了口氣,雖然童林的士兵們只傷亡了半數,還剩下兩千餘人,不過他們再掀不起什麼浪花了。

「關譽東,注意點山地大隊,看他們的情緒不是很穩定。」這也難怪,第一次上戰場就見識了這麼一場血戰,一般人都有些承受不了的。

「大人,那麼……讓騎兵隊打掃戰場吧。」

「不行,就讓山地大隊打掃戰場!」錢不離斷然否決了關譽東的提議:「不管他們是哭、是喊、還是嘔吐,他們都必須給我打掃戰場!」這只是一場屠殺,並不是真正的戰鬥,繞是這樣,山地軍團都差點引發騷動,如果面對著的是強大的鐵騎兵,那些鮮血是自己的同伴流出來的,他們可能早就崩潰了,錢不離絕不想要一支懦弱的部隊,而好的軍隊必須要經過鮮血來錘煉的,不管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

錢不離勒轉戰馬,向自己的後翼走去,戰前分散在四方的斥候正在那裡集結,錢不離跳下戰馬,找了個樹墩,程達連忙從口袋中掏出地圖,平攤上樹墩上,並找了幾塊石子壓住了地圖。

錢不離默默看著地圖,陷入了沉思中。此次的福州大動亂,本就是錢不離刻意策劃的陰謀,他不但要借此消耗各個貴族的實力,還要絞殺土族的豪強,錢不離要的是臣服,絕對的臣服。這是標準的驅虎吞狼之計,給土族豪強一個施展自己野心的舞台,讓他們去對付貴族,然後錢不離再擊殺那些土族豪強,豎立自己的威望,同時還可以把自己的軍隊練成一支百戰雄師。

在闖入福州府地境的三支流寇中,方老生一部正在和賈天祥帶走的那支天威軍步兵大隊在白龍河一帶對峙,對他們錢不離一點不但心;童林這一部最有意思,箭頭直指福州府,過鎮打鎮、過縣打縣,他們的行軍路線幾乎是直的,所以錢不離很容易就堵住了童林的隊伍;不過浮梁那一部就顯得詭異了,從他們踏進福州府地境開始,就失去了蹤跡,就好像一隻鳥兒飛進了密林一樣,你知道它在密林裡,但如果它不鳴叫,任誰也找不到它在哪裡。

錢不離思索過很多次,從浮梁闖入福州府的那天算起,一路到福州府,有三個人口密集、比較富裕的鎮子,可是那三個鎮子到現在也沒受到過浮梁的洗劫,這就讓錢不離感到為難了。當一匹飢餓的狼,可以放過跑過自己身邊的兔子的時候,它的目標無疑就是前面那只肥碩的鹿兒,這是一個淺顯易懂的道理,而在福州的境內,算得上是鹿兒的也只有福州府,所以錢不離不敢離開福州府太遠。此次迎擊童林,他帶隊急行了七十餘里,在打掃完戰場、休息一晚之後,明天他就要馬上帶隊趕回去。

時間在錢不離的思索中一點一點過去,杜兵從前方打馬跑了過來,今日這一仗雖然血腥,但天威軍只靠著遠程攻擊就打垮了對手,所以杜兵身子上下都很乾淨,他先和程達打趣了一句,然後湊到錢不離身邊,輕聲問道:「大人,那些俘虜怎麼辦?」騎兵大隊也就有千餘人,山地大隊剛好滿一個大隊的編制,二千人看守二千多的俘虜,一個不小心就會捅出漏子來。

錢不離明白杜兵的意思,他搖了搖頭:「這些俘虜殺不得,福州本來就人口稀薄,壯勞力就更少了,而且我們還要招兵買馬,千萬不能因小失大、失了人心。」

「聽大人的。」杜兵又變得嬉皮笑臉起來:「大人,您沒看到山地大隊那些兵的熊樣,一個個吐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就連那孟鐵頭也是雙腿打顫,走道都是橫著走,哈哈哈……真他媽的笑死我了。」

「那些俘虜呢?」

「他們?他們更慘了!一個個像剛從血窩裡爬出來的血人一樣,連叫喚都沒有力氣叫喚。」

「第一次打仗就遇到這麼血腥的戰事,也難為他們了。」錢不離瞄了杜兵一眼:「我聽說有人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都嚇得尿褲子了,他不是更熊?」

「……」杜兵臉色一變:「誰啊?哪個孬種被嚇得尿褲子了?」杜兵一邊大叫一邊衝著錢不離使眼色,眼中滿是哀求。

「王瑞呢?」錢不離輕笑一聲,換了個話題。

杜兵長長鬆了口氣:「王大將軍怕山地大隊炸窩,正帶著人看著那些孬……將士們呢。」

錢不離的目光又回到了地圖上,沿著白龍河掃了一遍:「你知道李霄雲麼?他的本領怎麼樣?你看他能不能頂住方老生?」當日賈天祥要帶一支步兵大隊趕往福州府,錢不離讓任帥去安排,結果任帥把他手下的一個中隊長李霄雲提了上來,讓他帶領那支步兵大隊,不過錢不離並不太瞭解李霄雲的本事究竟怎麼樣。

「他啊,呵呵……如果說任帥是一個傻頭傻腦、就知道往前衝的野豬……」杜兵說到這裡,習慣性的左右瞄了瞄,生怕任帥聽到,隨後才反應過來,任帥還在老遠的盧陵縣呢,累死他也沒辦法偷聽,杜兵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接道:「那李霄雲就是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任帥自己也說過,如果他和李霄雲對戰、李霄雲一力死守的話,他都沒把握攻得下來。」

「是這樣啊……」錢不離的目光從白龍河上移開,那麼方老生暫時就不足為慮了,最重要的是浮梁究竟在什麼地方!

「大人放心吧,方老生沒那麼好的牙口!」杜兵大大咧咧的說道,他和任帥認識不少年了,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也相信任帥的眼力。

「那麼你認為浮梁為什麼突然消聲匿跡?」

「呵呵……饅頭、包子他都不喜歡吃,他想吃的是酒席啊!」杜兵湊了上來:「我猜他十有八九是想吞掉福州府!」為了增強自己的說服力,杜兵用手指在地圖上的福州府處用力點了兩下,誰知用的力道大了點,竟然把地圖捅出個窟窿來。杜兵連忙陪出尷尬的笑臉,眼睛卻在嘀溜亂轉,只要錢不離有動手的意思,他就要跑路了,圍在附近的親衛們不由爆出了一陣大笑聲。

「身為大將,怎麼總是毛手毛腳的!」錢不離白了杜兵一眼,用手抹了抹地圖上的窟窿:「你和我想得一樣,看起來我們都低估了浮梁,他的控兵能力很強啊!」流寇是沒有資格做出奔襲或者奇襲的,因為他們都是烏合之眾,如果浮梁真的能帶著隊伍避過官府的耳目,奔襲福州府的話,說明他已經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部隊,想讓流寇不去打劫,首先要豎立嚴格的軍法,但擁有了自己軍法的流寇,還能算是『寇』了麼?

※ ※ ※

就在錢不離和杜兵談論李霄雲的時候,李霄雲果真沒有辜負錢不離和杜兵的評價,他只帶了兩支步兵中隊還有半支箭營,整整拖了方老生三天三夜!

這次戰鬥的戰報送到錢不離手上時,號稱又臭又硬的李霄雲得到了錢不離的高度評價。

首先李霄雲毫不猶豫的毀掉了白龍河上下兩處吊橋,集結兵力,據守在白龍渡,同時徵召了沿河的所有船隻。

方老生趕到白龍河畔時,渾然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他手中已經握有六千雄兵,還會怕上誰來?當然這個雄兵是他自己認為的。

沒有橋沒關係,沒有船也不要緊,方老生一聲令下,只小半天時間,方老生的部隊就造出了幾十條木筏,隨後方老生就展開了第一次攻擊。其實方老生完全可以多造一些木筏的,但他認為這些已經足夠了,而且他和浮梁的約定是誰先打下福州府就要擁立誰為王!方老生拖不起時間。源於自己對自己的信心,方老生還特意把他和浮梁之間的約定傳播開來,鬧到路人皆知的地步,他怕浮梁翻臉不認帳,如果自己落在了浮梁的後面……他和浮梁一樣沒辦法翻臉,那會把自己推向眾叛親離的深淵。

三百多個士兵站在木筏上,大喊大叫著向對岸衝去,可惜對岸一點動靜也沒有。直到他們跳下了淺水,跑到岸上,威風凜凜的向前衝去時,一篷突然從天而降的箭雨當時就把他們打亂了營。

錢不離的箭營原本就是由軍隊嚴格訓練出來的箭手組成的,又經過錢不離『銀幣』式魔鬼訓練法,箭營的箭術有了長足的提高,只一輪拋射、兩輪直射,就把方老生的三百個士兵撂倒了大半,剩下的士兵壯著膽子衝上去,又被一排又一排整齊的刺槍刺了個透心涼。

方老生勃然大怒,幸好敵軍始終守在堡壘後,自己的木筏沒有受損,方老生馬上招回木筏,展開了第二輪進攻,可惜第二輪和第一輪的效果驚人的相似。

方老生再次下令進攻,第三輪之後,目睹了三場屠殺的士兵們再沒有人願意上木筏了,方老生命令自己的親信接連斬殺了數十個逃兵,才堪堪逼得一群士兵站在了木筏上。但是在慌亂中總是容易出現錯誤,和前三輪不同,這一次木筏的前端和兩側竟然沒有安排盾牌手。

李霄雲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箭營的士兵們大搖大擺的跑出來,站在河岸側對著木筏上的士兵,像射靶子一樣輕鬆自如的表演著自己的箭法。而方老生的士兵只能用絕望的目光看著黑壓壓的箭簇飛來,看著自己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有些機靈點的人乾脆就跳到了水裡,不過也馬上被白龍河的急流捲走了。

這一次,方老生損失得不止是士兵,還有木筏。

暴跳如雷的方老生下令再次建造木筏,組織第五次進攻,和上次一樣,這一次方老生的親信也是斬殺了數十個逃兵之後,才湊齊了進攻的人手,其中大部分都是盾牌手。這些盾牌手拿著的盾牌是方老生打下五里川縣搶來的所有家當了,方老生堅信他們會成功的衝上對岸,只要他們能守上一會,自己的第二波、第三波攻擊部隊衝上去之後,勝利只會屬於他方老生,這是一個不一樣的過程!

方老生的預料果真不差,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過程,他只看到自己人數上的優勢,卻忽略了『寇』的心理承受力。這些含著熱淚被逼上死路的士兵們,剛剛衝到岸上,就有幾個因為自己的親戚被方老生斬殺而滿腹怨氣的士兵跪在地上請降,他們的舉動一下子提醒了別人,原來他們是不用死的!眨眼之間,這些士兵就都跪倒在地上。

過程的確不一樣,可惜結局卻依然雷同,方老生失去了士兵,也失去了木筏,因為撐木筏的士兵也跑上前加入了投降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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