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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架空歷史] 帝國狂瀾(女馴) 作者:撞破南牆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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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四章 小聰明與大智慧

方老生站在岸邊呆若木雞,他想繼續進攻,可這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重新建造木筏也要花費一定的時間,方老生忍著要吐血的慾望,下令紮營休息。

方老生這股流寇要比童林強上很多,他打下了五里川縣城之後,從縣城的監獄中救出了兩個高人,所謂的高人就是以詐騙罪入獄的兩個騙子,他們以三寸不爛之舌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贏得了方老生的信任,成了方老生駕下的左右兩大軍師。不過騙子也有騙子的水準,他們識多見廣,在他們的建議下,方老生部下的各種建制倒是搞得有聲有色,和童林比起來,他們最起碼有分工、有合作,盾牌手就是在他們的建議下組建的,可惜未經一戰,就全體投敵了。

入夜,兩大軍師分別向方老生提出了兩條妙計,左軍師是受到了自己人投降的啟發,建議方老生派人去勸降敵方守將,雖然初戰受挫,但敵我雙方的實力相差還是很懸殊的,左軍師相信敵方守將會做出一個明智的選擇。而右軍師則是受到了木筏被河水沖走的啟發,白龍河雖然很深,但水面並不是很寬,他建議砍伐一些原木,一根接一根的捆紮起來,一頭固定在己方的岸邊,然後把另一頭推下水,借助水的衝力,另一頭就會被甩上對岸,多造幾根這樣的原木,就會在短時間內造起一座浮橋。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兩個武士會認為自己的武技才高,兩個女人會認為自己才是更漂亮的那一個,而兩個騙子則會為了捍衛自己的聰明而爭吵,一個說自己的計策不費吹灰之力、神仙難及,一個說自己的計策巧奪天工、神鬼莫測,兩個人越爭論越是激動,最後甚至有要通過暴力決定勝負的趨勢。

方老生也算是大開了眼界,他很為自己能得到二位高人的輔佐而慶幸,不過因為初戰顏面受損,血債要用血來還!方老生還是傾向於右軍師的妙計,當然,左軍師也是要安撫的。

方老生善於總結自己的教訓,他把右軍師的妙計做了些補充,把部分軍隊砍伐樹木、打造木筏改成全軍出動,把建造一座浮橋改成了建造三座,方老生要求一戰擊敗自己的對手,為自己找回顏面。

第二天,方老生的部隊就熱火朝天的忙活開了,全沒有任何顧忌,他忘了自己的對手也是人,有眼睛可以看、有腦子可以思考!

李霄雲只在遠處觀察了一會,就察覺了對方意圖,他的臉色陰沉下來,雖然前一天他的部隊幾乎沒有傷亡,但人數相差太懸殊了,兩個步兵中隊加上一個箭營,總兵力還沒有超過一千人,而且為了防止敵軍從別的敵方偷渡,他往上下游派出了數十人的巡邏隊,還要分出一些人手去看守俘虜,以剩下的這點兵力想抵禦敵方五千餘人的猛攻,根本做不到。就算他能堅守在渡口,拖住方老生的大隊,部下的傷亡必然極其慘重,到時候還有什麼面目去見統領大人、去見任帥將軍?!

眼見敵方一根接一根積累著浮木,李霄雲顯得愈發焦急,也算是運氣,當李霄雲的目光看到河水中的一樣東西時,神情先是一滯,然後放聲大笑起來。

將近黃昏時分,方老生終於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隨著一聲令下,捆紮好的浮木被一根根推下了水。和預想中的情景一樣,一根又一根的浮木靠在一起,搭成了一座浮橋,雖然白龍河的河水非常急,把浮橋沖成了一個大大的圓弧形,但好在準備的相當充分,浮木夠多、橋面也夠寬,從上面衝過去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弟兄們,衝啊!!!」方老生從鼓手手中搶過了鼓錘,居然親自敲起戰鼓來,為士兵們打氣。

經過昨天的戰鬥,士氣委靡的士兵們從浮橋上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看到了福州府的金銀財寶和美女,他們激動的跳上浮橋,揮舞著武器向對岸衝去。

右軍師得意洋洋的看了左軍師一眼,湊到方老生身邊,以一種超脫凡俗的風範掃視著對岸,這是方老生的勝利也是他的勝利,他值得驕傲!不過當他的目光看到了白龍河的上游時,他的人卻一下子就僵住了。

一根又一根粗大的原木正順著白龍河的急流直衝下來,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向了第一座浮橋,被白龍河的河水沖成了圓弧狀的浮橋本就很脆弱了,上面還有不少士兵在跑動,哪還能承受如此的重撞,只兩擊,第一座浮橋就開始解體了,無數的士兵怪叫著掉在水裡,準備衝上吊橋的後備士兵連忙又縮了回來,呆呆的看著前面的慘劇。

粗大的原木撞毀了第一座浮橋,其勢不停,夾雜了浮橋的殘骸又撞上了第二座浮橋,而上游的原木還在一根接著一根砸將下來,很快,第二座浮橋也解體了。

方老生握著鼓錘一動不動,他的目光和士兵們一樣呆滯,第三座浮橋上的士兵已經警醒過來,靠近岸邊的士兵正拚命向岸上跑,可是中間的士兵們都知道現在逃跑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只能用絕望的目光和絕望的叫聲來迎接撞向他們的巨木。

轟……第三座浮橋也被撞毀了,方老生自認為必勝的計劃以失敗而告終,倖存下來的人無不露出沮喪的神色,看著急流中湧動的人頭、雜物、原木呆呆不語。嗯……這話好像有些絕對了,還是有一個人對己方的慘敗而高興的,那就是提出了勸降建議的左軍師……

方老生的部隊衝到對岸的只有不到四百人,他們沒有一個人向前衝鋒,都背對著自己的敵人,呆看著水中的慘景。其中一個機靈的士兵最先醒悟過來,不過他不是要進攻,而是學著昨天自己人的樣子扔掉了武器,高喊起來:「別放箭,我投降……我投降……」

一語驚醒夢中人,還不是一個,而是三百多個夢中人,他們一起扔掉了武器,喊叫聲此起彼伏,「我投降啊……軍爺!」「投降啊、投降啊!我投降了!」

左軍師差點沒笑出聲來,不過他瞄到方老生那黑紅如豬肝的面色,沒有貿然上前說話,因為他是個聰明人!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世界上聰明人雖然有很多,但可以籠統的分為兩種,一種叫大智慧、一種叫小聰明,大智慧的人習慣考慮全局,而小聰明的人往往只考慮自己的得失。

此刻的錢不離已經帶著隊伍行進在返回福州府的路上,為了防備那不知所蹤的浮梁,錢不離收縮部隊,前面用一個中隊的騎兵開路,中間是山地大隊和他們看押的兩千餘俘虜,後面又用一個騎兵中隊殿後。

錢不離把另一支騎兵中隊全部派了出去,讓他們在方圓幾十里的範圍內穿插,試圖找到些蛛絲馬跡,不過到了最後,錢不離的願望還是落空了,斥候們什麼也找不到。

錢不離並沒有氣餒,他不時的皺眉苦思,又不時的讓程達把地圖拿出來觀察,而錢不離的親衛則忠實的護衛在錢不離兩邊,用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周圍的動靜,天上,夕陽如血……

在前方,有一隊難民躲在路旁,呆呆的看著前行的大軍,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戰亂一起,最受苦的從來都是普通的百姓。如果兩國交鋒,一支勝利之師也許可以做到嚴守軍紀,但無人控制的殘兵潰卒可做不到,敗兵沒有勇氣和自己的對手交戰,可是他們勇於對著百姓舉起屠刀,這是自古以來的規則。

象福州這種戰亂,百姓遭受的苦難遠比兩國交鋒要沉重,雖然錢不離可以約束自己的軍隊,但流寇不管是勝還是敗,都不介意從比自己勢弱的百姓中搶奪他們需要或者不需要的東西,甚至單是為了取樂,他們就可以進行一場屠殺。除非是胸懷大志、一心想謀奪錦繡河山的首領,沒人會約束自己的部下,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搶掠最大的受益者。

前方那群難民人數並不多,其中有四男、三女,還有一個小孩子被一個中年婦女背在後背上,他們的眼神呆滯,身上穿得是破破爛爛的衣服,一個女人的褲子不知道怎麼刮破了,她用一截草繩綁在大腿上,好像由於走路走得太多,草繩已經墜了下去,若隱若現露出了大腿處古銅色的肌膚。

這群難民的家當很少,只有一個人挑著根扁擔,一頭挑著兩口大鍋,另一頭挑著一個大包裹,還有一隻雞,被一個故意把臉塗得烏黑的女孩緊緊抱在懷中。

錢不離曾嚴令福州府所有的官兵不得騷擾難民,最開始難民們看到軍隊就躲得遠遠的,後來發現官兵軍令森嚴、絕不擾民,也就慢慢失去了戒心,後來他們甚至願意跟在軍隊後面走,跟著大軍還能讓他們有些安全感。

這樣的難民在錢不離奔襲童林的時候就見過不少,他掃視了一眼,心中暗自歎了口氣。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一個在前方行走的山地大隊的士兵被石頭絆得失去了平衡,向前方栽倒,他手中的標槍在他左側執法官騎坐的戰馬上不輕不重的蹭了一下,蹭出了一道血槽。

戰馬當時就受了驚,而馬上的執法官也沒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意見,慌忙中沒能控制好戰馬,戰馬斜刺裡就撞向了那幾個難民。

不過能被錢不離挑中做了執法官的士兵都是軍中的健兒,戰馬只沖了一半,馬上的執法官已經抓牢了韁繩,雙腿用力一夾,戰馬在長嘶中人立而起,剎住了衝勢。

很快,那執法官就控制住了驚馬,他回頭大聲喝罵了闖禍的山地士兵一句,手中的刺槍一挑,挑起了落在地上的頭盔。剛才戰馬停得太急,他不但頭盔被甩掉了,連馬鞍上的口糧袋也被甩開,乾糧飛出去不少,有幾塊乾糧甚至打在了那幾個難民的身上。

那執法官心中很不高興,不過其一、闖禍的山地士兵不是故意的,其二、戰馬的傷腿還在流血,最關鍵的是統領大人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小小的執法官怎麼敢在統領大人面前咆哮,所以最後他只是狠狠瞪了那士兵一眼,催動戰馬向前跑去,他要找軍醫給自己的戰馬包紮一下。

任誰都沒有注意,錢不離的瞳孔就在這電光石火間突然收縮了一下,隨後他勒住戰馬,輕聲對程達說了幾句什麼。

程達眼中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旋即恢復了平靜,接著一催戰馬,離開了錢不離的身邊,向前方跑去,而他的手在馬鞍的旁邊做了一個小動作。

程達的馬鞍旁掛著兩顆人頭,雖然錢不離內心中一向認為這種方法過於野蠻,不過為了讓山地大隊的士兵們盡快熟悉血腥,錢不離還是命令士兵們斬下了一部分人頭,掛在馬上,不止是程達一個人,錢不離的親衛們大都掛著一、兩顆人頭。

程達策馬飛馳,就在他馳過那群難民附近時,馬鞍上的鐵鉤突然松落,鐵鉤吊著的兩顆人頭被甩了開去。人頭在地上一陣亂滾,滾到那些難民身前,難民們有些害怕的退了幾步。

錢不離的臉沉了下來,他打馬向著那些難民衝去,看清了程達的手勢、早已做好準備的親衛們連忙追了上來,把錢不離簇擁在中心,另一邊的孟鐵頭也察覺了錢不離的異常,他連忙低聲囑咐了孟吉兩句,揮手帶著三十多個山地士兵跟了過去。

錢不離衝到近前,勒住了戰馬,從左往右,一個個仔細的看過去,那些難民顯得非常緊張,聚集成一團,其中那女孩輕聲抽泣起來,用顫抖的手拉住了身邊一個中年婦女的衣襟。

孟鐵頭此時也帶著山地大隊的士兵趕到了,圍在那群難民的後面。

場面變得壓抑起來,虎視耽耽的士兵們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了一種威勢,錢不離等了片刻,才石破天驚的問出了一句話:「告訴我,浮梁在哪裡?」

那群難民如遭雷擊,一起抬起了頭,呆看向錢不離,而錢不離手下的將士們也是大吃了一驚。

錢不離驀然轉過頭,大喝道:「程達,派人去通知王瑞,讓他帶著前隊馬上回福州府,用最快的速度!!」

「遵命!」程達用手指飛快的點了兩下,兩個親衛飛馳而出,向著前隊追去。

「軍爺,我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一個瘦小的中年漢子澀聲說道。

「傳我的命令,中軍加速前進。」錢不離又下了一道命令,隨後才轉過頭看著那瘦小的中年漢子:「到現在你也不知道你們犯了什麼錯麼?還敢和我頂嘴?想死?!」錢不離的眼中露出了凶光。

那瘦小的中年漢子張了張嘴,好似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把話嚥了回去,左邊的女孩突然啼哭起來:「娘……你不是說福州的官爺都是好人嗎……我怕呀……嗚嗚……」

錢不離身邊的親衛一點不為之所動,在他們眼中,錢不離是永遠正確的統領,不管錢不離說什麼,他們都會相信。不過孟鐵頭等山地大隊的士兵就不一樣了,他們和錢不離之間的磨合期還很短,就連孟鐵頭本人眼中也露出絲疑問,但他明白軍令如山,不敢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

「不要在我面前搗鬼!」錢不離冷笑一聲:「雖然你們只是露出了一些小漏洞,不過漏洞多了,就成了大破綻!來人,給我拿下!!」

幾個親衛跳下戰馬,大步向那群難民走去,一點不客氣的把幾個男人踢倒在地,隨後掏出繩子,一個挨一個綁在了一起。

「軍爺、軍爺,冤枉啊……」幾個漢子紛紛哀叫起來,不過他們沒有人敢反抗,被這麼些士兵包圍,他們知道反抗的下場。

「冤枉?哼哼!」錢不離左右看了一眼,發現中軍已經快走過去了,走到最後面的俘虜是幾個蓬頭垢面的女俘,她們是童林帶出來的幾個隨軍家眷。錢不離突然伸手指了指一個親衛馬鞍上的一顆人頭,隨後又指向那幾個女俘:「把人頭扔過去!」

親衛打馬跑了出去,摘下人頭扔在那幾個女俘身前,人頭象皮球般滾動了幾下,正好滾到了她們腳邊,那幾個女俘看到人頭,一下子歇斯底里般尖叫起來,還互相摟成了一團。

「看到沒有?這就是普通人的反應!」錢不離冷笑著看向眼前的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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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五章 關門打狗

幾個難民默然無語的看著滾動的人頭還有那幾個尖叫不停的女俘,也不知道他們內心在想什麼。

「你們居然不怕向你們衝過來的驚馬,你們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乾糧也不去揀!」錢不離輕蔑的笑了起來:「呵呵……看起來你們不但吃得飽,還很有膽量麼!」

「這些都不算什麼,但你們最後犯了個不該犯的錯誤,當我說到『浮梁』這個名字的時候,你們的動作……非常整齊。」錢不離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女孩身上:「連她也一樣,看樣子,你們都知道浮梁這個人了!對……」

錢不離的話還沒有說完,異變突起,那個女孩猛地躍起,一記膝撞,就撞在身邊一個錢不離親衛的前胸上,把那親衛撞得倒飛出去,那女孩的身體在空中一旋,左肘橫掃,又擊中了另一個親衛的臉腮。

這時她的身體才輕輕落在地上,不等別人做出反應,她的腳尖點地,嬌喝一聲直向著錢不離躍起,不過她的身體剛剛躍上半空,就聽到一聲弦響,那女孩慘叫著斜刺裡重重的撲倒在地,一支雕翎箭從她的大腿外側射入、從內側穿出,把她的另一條大腿也劃出了一道血痕,鮮血從她的大腿上不停的流了出來,眨眼間就把她的褲子染成了紅色。

程達冷冷的放下了自己的弓:「把她們也給我捆起來!」在戰場上喋血的男兒總是在有意無意間輕視女人,童林的女眷就沒有被捆綁,而這三個女人同樣也忘了捆綁,程達心中不由得一陣陣後怕,如果這幾個人真的傷到了統領大人,他就算當場自刎也彌補不了自己的過錯!

幾個親衛如狼似虎般撲了過去,就連那受傷的女孩也沒能倖免,其中一個親衛還故意在那女孩大腿處的雕翎箭上踩了幾腳,被擊倒的親衛中有一個是他最好的朋友,公報私仇可不僅僅是當官的特權。

被膝撞擊倒的親衛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雖然膝撞的力道很大,不過人的肉體是無法穿過鎧甲給人帶來傷害的,他沒有受傷,而那被擊中了臉頰的親衛則昏迷了過去。有一個親衛俯下身試了試他的呼吸,然後長吁一口氣,對著程達搖了搖頭,示意這個人沒有大礙。

那女孩被折磨得額頭暴起了小指頭粗細的青筋,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臉腮流下,嘴角處還流出了一線血絲,那是她不想再發出讓對手得意的慘叫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不過她的眼睛依然倔強的盯著錢不離,眼睛裡充滿了濃濃的恨意和殺意。

「你很幸運!」錢不離微笑著對那女孩點了點頭,其實剛才就算沒有程達那一箭,錢不離也有信心在對方撲近時把對方的腦袋打成碎瓢,他的手早就扣在了披風內手槍的扳機上。

可惜對方顯然不領情,她的眼睛還在死瞪著錢不離。

「你多大了?二十還是三十?」錢不離的手沒有離開扳機,他的目光轉到了坐在地上的那個小孩子身上:「不用再裝模作樣了,你的喉結已經把你的秘密告訴給了我!」

「大人,您真厲害……」那個小孩子苦笑一聲:「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我想知道我們輸在誰的手裡。」別看他長得和小孩子沒有區別,但他的嗓音卻很沙啞。

「我叫錢不離。」錢不離笑了笑。

「我記住了。」那小孩子很老實的把手舉過頭頂,任由親衛們把他的雙手綁了起來。

「你是……老疙瘩?」孟鐵頭從一邊湊了過來。

那小孩子臉色一白,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大人,這傢伙就是叛賊浮梁的哥哥,浮老疙瘩!」孟鐵頭指著那小孩子大叫起來:「您別看他小,其實這傢伙都四十好幾了!」

「你聽說過他?」

「當然,外邊把他都傳神了,說什麼剛一生下來就能說會道的,只是……怎麼也長不大!」

老疙瘩的臉上露出了怒色,不過還是什麼也沒說,有缺陷的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人嘲笑自己的缺陷,怎麼也長不大絕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可惜現在他落在了敵人手裡,不能忍也得強忍。

遠處傳來了馬蹄聲,杜兵帶著後隊趕了上來,他先是看到了被故意折磨的女孩,眼底露出絲詫異,接著又看到了幾乎被綁成粽子的老疙瘩,這下杜兵忍不住叫了起來:「大人,這小孩子做什麼錯事了?」

「杜將軍,這傢伙可不是小孩子!」孟鐵頭拍著老疙瘩的腦袋說道:「說實在的,這傢伙開始殺人的時候,杜將軍您還沒生下來呢!」孟鐵頭深為自己沒能識破敵人的詭計、還懷疑統領大人的用心而懊悔,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全部都掏出來。

「別這傢伙、小孩子的叫我,我有自己的名字!」老疙瘩終於忍不住了,厲聲說道:「我叫浮樂!」

眾人靜了一下,旋即發出了爆笑聲,其一是浮樂和服了同音,其二是一個明明象小孩子的人,偏偏能用沙啞的語調厲聲說話,委實有些怪異。

孟鐵頭繼續拍著浮樂的頭:「你是挺能『樂』的,老子看到你就想『樂』。」

錢不離的手在此刻才離開扳機,他揮手止住了眾人的笑聲:「看樣子如果我問你們浮梁現在在哪裡,你們也是不會說的了?」

眼前這四男三女一起抿住了嘴,用很決然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你們以為你們不說,我就猜不出來了?」錢不離玩味的掃視了一圈:「浮梁應該已經混進福州府了吧?」如果想瞞過官府的耳目,浮梁只能有兩種辦法,其一是專門走山林密佈的地方,不騷擾城鎮、不打草驚蛇;其二就是化整為零,混跡在難民中向福州府靠攏。

當錢不離沒有發現任何線索時,他無從分析判斷,但只要他發現了一絲端倪,他的判斷下得相當快速、準確。浮梁派人化妝成難民是確實的了,可是來往的官兵和天威軍的斥候卻沒能發現難民的異常,基於這兩點,錢不離大膽的做出了自己的設想,浮梁派出的偽裝成難民的人手數目不多,但都是精兵捍將,所以他們才能成功瞞過官兵的耳目,而浮梁的大部隊正沿著山林密佈的地方接近福州府,他的計劃是想打一個裡應外合,用最小的代價打下福州府。

裡應外合最關鍵的地方無疑在裡面,從浮梁的計劃上看,浮梁的膽子很大,為了勝利,錢不離有七成把握那浮梁會把最關鍵的地方留給他自己指揮,也就是說,那浮梁很可能會去福州府。

杜兵的臉色變了:「大人,需要末將馬上帶隊回去增援麼?」

「王瑞已經帶隊回去了。」錢不離搖了搖頭:「浮梁是不會輕舉妄動的,因為他的人手還沒有到齊,正好……我們回去可以來一個關門打狗,就算他浮梁能長出一雙翅膀,我也讓他飛不出福州府!」

錢不離從對方的眼神變化中清晰的捕捉到了一絲恐慌,他輕笑一聲:「我們走,把這幾個送到俘虜營裡去,孟鐵頭,多照顧他們一點。」

※ ※ ※

方老生連遭挫敗,回到自己的營帳時他再無法控制情緒,開始大發雷霆起來,所謂的營帳其實設在一架豪華的馬車上,那是他打下五里川縣城之後搶到的好東西。

方老生的吼叫聲傳出去好遠,讓本已沮喪的士氣更加沮喪了,右軍師一臉無奈的等候在馬車旁,相比之後,左軍師則是一臉的平靜,但在此時此刻,他再高興也不敢顯露出一絲端倪,如果被方老生看到,會活生生把自己撕成碎片的。

方老生吼叫了很長時間,才平靜下來,下了馬車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左右軍師叫到跟前,商談派人去勸降的事情。方老生心知自己的手下士氣已經低落到了極點,再無力做戰,只能一邊派人去勸降,一邊想辦法抓緊整頓自己的士兵。

第二天凌晨,一條孤零零的木筏飄向了對岸,木筏上站著幾個滿懷絕望的士兵,方老生手下的將領沒有一個人願意承擔勸降的重任,就連提出勸降意見的左軍師也是想方設法推搪,沒奈何,方老生只好強逼著幾個士兵帶著勸降書去見敵方的將領。

本以為必死的士兵卻出乎意料的受到了李霄雲的接待,李霄雲的態度很和善,仔細詢問了他們的來意,又接過他們的勸降書翻來覆去看了好長時間,不過最終他也沒有做出表態,只是讓他們返回白龍河的西岸,並委託他們轉告方老生,多謝方老生對自己的青睞。

沒報多大希望的方老生得到士兵的回報之後,當時就變得振奮起來,他召集手下的兩大軍師和幾個部將商議了一會,眾人都同意了左軍師的看法,對方心有所動,不過自己提出的條件還不能讓對方滿意!

下午,那條木筏再次飄向了東岸,這回使者的身份不是普通士兵了,而是方老生很賞識的一個部將,他們隨身帶著一封任命書,任命李霄雲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任命書,別人會怎麼看待這個任命他們無從判定,反正他們覺得自己付出的條件會讓所有人動心的。

李霄雲看到任命書之後,當時就喜笑顏開,極其熱情得款待了使者,還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搞來了幾個舞女,讓使者大開了一番眼界。『歌舞晚會』中雙方越談越是投機,不過李霄雲依然不給一個具體的答覆,不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就是微笑不語。

盛宴直到深夜才算結束,李霄雲雖然一力挽留使者,不過使者心中惦記著回營稟報,還是拒絕了李霄雲的挽留,雙方惜惜相別,這一次李霄雲把使者直送到岸邊。

※ ※ ※

錢不離連夜趕回了福州府,杜兵則被他留在了後邊,步兵走得慢,俘虜更慢,而孟鐵頭的資歷太淺了,讓他單獨帶著山地大隊看守兩千餘俘虜,還是夜間行軍,錢不離始終有些不放心,必須要讓杜兵坐鎮。

姬勝情早已入睡,錢不離沒有打擾姬勝情,只派人通知了賈天祥和正在福州府城內佈防的王瑞,三人密謀了很長一段時間。隨後錢不離開始調兵遣將、四處安置人手,於天濛濛亮的時候離開了姬勝情的府邸。

姬勝情清晨醒來,聽到僕人們說夜間看到過統領大人,她連臉都來不及洗,直接跳下床來找錢不離,接著又聽說錢不離已經離開了這裡,她氣得找到賈天祥發了好一頓小脾氣。

此刻的錢不離已經帶著人手開始全城搜查,所有居無定所的人,包括乞丐、難民、旅店裡的旅客、甚至是一些逃避戰亂來到福州府暫住的貴族們都被士兵們趕到了街上,最後連妓院中嫖宿的嫖客也沒能逃脫。平民自然無人敢和全副武裝的士兵們爭吵,有不識相的貴族抗議了幾句,卻被士兵們暴打了一頓之後,顯得老實了很多。

不搜不知道,一搜嚇一跳……這一搜竟然搜出了一千多人,錢不離命令士兵把搜出來的所有人等通通帶到城防軍駐地的大操場上,留下守衛福州府的半支箭營也被錢不離調了過來,分成小隊爬上操場旁的崗樓,小心警戒著四周。

錢不離從一開始就站在高處,默默觀察了下面的人流,錢不離最擅長的地方就是利用人性,他知道,當人們面臨著潛在的危機時,總是會不知不覺的向著自己的主心骨靠攏。所以錢不離刻意讓士兵們顯得非常野蠻、殺氣騰騰,加劇了人們心中的恐慌感,另一方面,他初期沒有干涉操場上的人潮,讓他們自由談論、行走。錢不離料定他們會擔憂、會害怕,既然害怕他們就要湊到一起商議,嘍囉們要聽到首領的命令心裡才踏實,首領更要想辦法把自己的判斷和決定傳達下去。

錢不離的計劃是成功的,而且他的眼睛非常毒,很快錢不離就發現有不少人正緩緩的向著營門東北角處移動,如果是一、兩個人緩慢的移動,任誰也看不出異常來,而幾十個人在緩緩移動,目標就變得明顯了。

錢不離冷笑一聲,順著木梯爬了下崗樓,叫過王瑞低聲囑咐了幾句,隨後王瑞就帶著騎兵隊逼了上去,喝令所有的嫌疑人都坐在操場上,沒有敢在這種地方違抗官兵的命令,操場上的人都很聽話的坐了下去。

杜兵高聲宣佈城中混進了奸細、如有妄動者格殺勿論的命令,隨後把幾個貴族單獨提了出來,帶到了錢不離面前,錢不離假意盤問了幾句,並搾取了一些錢財之後,他們都被釋放了。至於那些從妓院裡搜出來的人,錢不離要求他們必須找出兩個家人或者四個鄰人來作證,而來往的客商就要拿出來往的關文並且驗看貨物後才能被放行。

錢不離做這些是為了暫時穩住浮梁的人,他知道一個道理:亂世出英傑!其實最後的勝利者未必就是最有謀略的人,大勢、民心、運氣這些東西都在層層影響著沙場上的勝負。對土族的豪強,錢不離一早就考慮好要先打後招了,他現在缺乏可用之人,當然,如果實在招不了,殺上幾個也可以提高自己的威名。方老生、浮梁、童林、王小二這些都是錢不離要招攬的對象,其中童林之所以臨陣戰死是因為他太愚蠢了,錢不離對童林的行止很失望暫且不提,就算他想招攬,童林也沒有給錢不離機會,在那種生死攸關的時刻,誰敢鬆氣?稍一遲疑說不定就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鑒別活動持續了很長時間才逐漸接近尾聲,不過操場上的人還是超過了千數,就在這時,山地大隊已經趕到了福州府,整支大隊先在城外紮營,而杜兵則帶著騎兵牽著浮樂等幾個戰俘,走進了福州府,別的俘虜是不能讓他們進城的,最起碼暫時不可以。

杜兵帶著騎兵隊在一個傳令兵的引領下,趕到了操場,那傳令兵按照錢不離的命令,飛馳到守在東北角的王瑞身邊,杜兵帶著人也趕了過去,揮一揮手,杜兵身後的士兵們一點沒客氣的把伏在馬背上的俘虜掀到了地上。

對一個正常人來說,從馬背到地上的距離不算很高,但對一個被綁得結結實實的人來說,這種高度就不能算低了,一個中年婦女的運氣很不好,竟然一頭撞到地上,當場慘叫一聲就昏迷了過去,從她的頭部也慢慢滲出了一灘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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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六章 劍法

操場上的人群微顯騷亂,其中以東北角上的人潮騷動最為明顯,錢不離催動戰馬,帶著數十個親衛直向東北角撲去,「妄動者死!」「妄動者死……」眾親衛合力發出的怒吼聲響徹在操場上空,人群馬上就安靜了很多。

錢不離猛地勒住戰馬,戰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抬起向天空彈踢,隨後錢不離雙腿用力,馬軀旋轉著換了個方位落下去,錢不離的斗篷被甩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劃出了一道黑影,配合著眾親衛的大喝聲,端地是威風凜凜、傲氣沖天。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工……這個動作錢不離已經練過很多次了,他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至於馬上的衝刺、槍術以及箭法,錢不離可沒有心情去習練,披荊斬棘的只不過是壯士,能穩坐中軍的才是統帥,身邊有這幾十個如狼似虎的親衛保駕,還用他去衝鋒陷陣麼?統帥、統帥,只要能發揮自己無邊的帥氣就足夠了……

操場上坐著的那群土包子何曾見過如此的馬技?都被鎮住了,唯一的例外就是地上那個受了程達一箭的女孩,她倔強的抬起頭,用憤怒的目光盯著錢不離。

錢不離緩緩環視了一圈:「各位鄉民們,我知道,就在不久以前,你們還生活在福州的各個村落中,雖然生活的不是很好,但你們的日子都很平和、安定。可惜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挑撥貴族和平民、土族人之間的關係,製造叛亂!他們四處搶掠、無惡不作,我知道鄉民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對你們的遭遇我表示深深的同情!請鄉民們放心,那些惡毒的叛賊已經沒有幾天活頭了,我保證,很快,你們就能回到自己的村落,領到自己的土地,重新過上幸福、安定的日子。」

錢不離盡量讓自己的話說得通俗易懂,他的保證也很簡單、直接,對於真正的難民來說,回到自己的家鄉、過自己的小日子無疑就是最大的期望。

「這些人就是本統領抓到的浮梁部叛賊!」錢不離用手一指在地上擠著的那幾個人:「鄉民們,就是他們逼著你們背井離鄉、吃盡苦難逃到福州府的,你們說應該怎麼處置他們才能讓你們滿意呢?」

操場上的人們鴉雀無聲,不管什麼朝代,這些處於金字塔最底層的百姓如果想安安穩穩活下去,唯一的法寶就是小心謹慎,不做出頭鳥,不惹惹不起的人。所以他們雖然聽懂了錢不離的話,但是習慣使然,沒有一個人接話。

「吊死他們!!」一個賈天祥事先安排進來的奸細突然大聲叫喊起來。

「吊死他們、吊死他們!!」幾個奸細連忙隨聲附和。

看到有人帶頭,操場一下子就熱鬧起來,小老百姓沒什麼見識,聽到錢不離的解說,自然而然的把心中的怨氣轉到那些叛賊身上,隨聲附和的人越來越多起來。

「好!」錢不離大喝一聲舉起了自己的,等到操場上的人們安靜下來,錢不離才朗聲說道:「天大地大、民意最大!今天我就把他們都吊死在這裡,讓鄉民們出一口惡氣!來人哪……」

隨著錢不離的一聲吩咐,走出幾個士兵,扛著木頭來到前面,釘起了木架。

其實錢不離早就有把握拿下東北角這些人,如此多廢了幾番手腳正是為了瞭解浮梁的品性,只有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才能真正看清一個人!

如果浮梁選擇隱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哥哥死在自己面前,那麼浮梁就是一個梟雄之類的人物,他今天可以背棄他的哥哥,明天就可以背棄錢不離,對這種人錢不離是絕不會用的!

如果浮梁選擇突然發難,他的義氣倒是讓人放心了,但他的頭腦卻顯得很成問題,錢不離不會重用這樣的浮梁,他充其量也就是個炮灰,等到將來遇到慘烈的戰役時,讓浮梁立下一道軍令狀,把他往前面一塞,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的運氣。

浮梁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全看他自己能不能給錢不離帶來驚喜,勝卷在握的錢不離微笑著看著士兵們在忙碌,現在需要廢腦筋、做抉擇的不是他,而是浮梁,錢不離顯得很輕鬆。

錢不離預料得沒有錯,浮梁確實來到了福州府,他沒能躲過全城大搜查,和他的隨從一起被趕到了操場上。只不過隱藏在人群中的他萬萬沒想到,那個長著兩道銀白色長眉、看起來英姿挺拔的統領大人所思考的,不是怎麼樣找出他,也不是怎麼樣殺掉他,而是在想將來怎麼樣利用他,雙方的心計相差得太遠太遠了。

士兵們已經釘好了木架,還在木架上搭好了絞索,錢不離眼見浮梁依然沒有動靜,心中有些失望,他偏頭看了杜兵和王瑞一眼,示意他們做好準備。如果浮梁真的放棄了他的哥哥,錢不離就會殺掉他們所有的人,一個不留!不能為我所用或者不敢用的人,只能給自己帶來後患,非常時期就要做非常事。

當然了,真正的難民錢不離是不會殺的,對反抗自己的人,屠殺是最省時省力的手段,但是對臣服自己的人,恩惠和仁慈才是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

當士兵們從地上拉起一個男人,把他的脖子往絞索裡套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慢!」

錢不離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人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大步往出走,他身前身後有幾個人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襟,不是被他用眼神制止、就是被他用手撥開,或者乾脆是用力掙開,不過前面依然有為數不少的人試圖把他攔下,有個別衝動些的乾脆站起來擋住他。

看樣子這個人很得人心哪!錢不離擺了擺手,騎兵隊的士兵摘下了刺槍,整齊的發出了一聲大喝。

浮梁趁著自己的手下被官兵的大喝聲震住,快跑幾步,衝出了人群,走到錢不離身前十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大人,我有話說!」他的神態昂然不懼。

「在你說話之前,應該先報出你自己的名字!」錢不離玩味的一笑,給了浮梁一道難題:「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浮梁呆了一呆,環顧四周,剛才他坐在人群中的時候,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他不敢四處張望,此刻他才發現,官兵所有的騎兵都收縮在東北角兩端,難道……官兵們早就發現自己了??浮梁倒吸了一口涼氣,轉身凝視著發話的錢不離。

錢不離早從靠在木架上那幾個俘虜絕望而悲痛的目光中確定了來人的身份,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對方,也在審查著對方。

終於,浮梁先歎了一口氣:「大人,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何必還要明知故問呢?」

「這是我的權力,戰勝者的權力!」錢不離微笑著說道:「再說我知道,別人不一定也知道,大聲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很困難麼?還是你認為自己的名字見不得人?」

浮梁看到錢不離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眼神依然清亮而有力,既然對方沒有對自己感到好奇,無疑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浮梁先是苦笑一聲,然後朗聲說道:「我就是浮梁!」

『浮梁』兩個字在操場上引起了一陣喧嘩,不過天威軍的陣勢沒有任何變化,士兵們神色如故,浮梁是什麼東西?童林的五千餘眾在統領大人面前象紙糊得一樣,眨眼間就灰飛煙滅了,浮梁又能比童林厲害多少?

「浮梁啊浮梁,想不到你還真是個聰明人,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我就給你一個機會,想說什麼你就說吧。」

浮梁從他哥哥身上開始看過去,發現幾個人只是被綁得緊緊的,身上好似沒有嚴刑拷打的痕跡:「大人,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大人是怎麼知道我在福州府裡面的?」既然他的部下沒有出賣他,浮梁想不通自己是怎麼被識破的。

「無意中。」

「無意中?」浮梁苦笑了一聲:「大人是在敷衍我嗎?」

「好像我沒有必要敷衍你吧。」錢不離淡淡的說道:「難道你真以為自己智計超群,被別人識破是不可能的?」

「浮梁雖然不才,但也苦學過兵法!」浮梁傲然抬起頭:「我甚至去過你們皇城遊學了幾年,論起兵法,我……」

「兵法?」錢不離大笑著打斷了浮梁的話:「你想在我面前談論兵法?」

圍在附近的天威軍將士們也一起發出了爆笑聲,就連飛鷹部落威名赫赫的草原雄鷹札木合也折戟於錢不離馬前,而且還是以絕對的優勢兵力落敗,天威軍的將士們不認為世界上還有誰能在統兵上勝過他們的統領,這對他們來說,就像吃了飯就可以不餓一樣,是一個基本的常識。

浮梁的臉色變了,他一向很自負,此刻面對著眾人的嘲笑,他有些忍受不了,不過情勢比人強,忍不了也得忍。

錢不離笑夠了,突然翻身下馬,大步走向了浮梁,程達等親衛連忙也從馬上跳了下來,緊跟在錢不離後側。

錢不離走到浮梁近前,帶著笑意打量了浮梁幾眼,突然反手抽出了自己的長劍:「劍法可以入兵法,你懂不懂?」聽說過浮梁居然去遊學過兵法,錢不離感到很高興,這樣的人如果能在杜兵等將領手下鍛煉幾年,倒是有機會成為鎮守一方的人物。

浮梁對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的劍鋒怡然不懼:「懂!」

「程達,站到那裡去。」錢不離用手點了一下:「你小心些,這一劍我要刺你的前胸!」

程達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統領大人的命令他還是要遵守的:「遵命,大人。」

錢不離笑了笑,手腕一抖,抬手一劍刺向了浮梁的右肩,這一劍刺得又急又快又突然,還帶起了尖銳的風聲,顯然錢不離只在攻擊的部位上留了情,但是在速度和力道上都用了全力。

浮梁神色大變,迅疾側身、退步,但還是慢了一點,錢不離的長劍緊貼著他的肩頭穿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浮梁連著退了幾步,憤怒的看向錢不離。明明說要刺自己的部下讓自己看,結果刺得卻是自己,如果不是己方此刻深陷絕境,浮梁早就和錢不離拼了。

「這才是兵法,蠢材!!」錢不離收劍回鞘:「整個福州的人都知道你和方老生打賭,誰先攻下福州府就擁立誰為王,我任你有千條妙計,只要我守住福州府,你就逃不出敗亡的結局!」

浮梁臉色的怒色緩緩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思索。

「壞蛋!!不許傷我哥哥!!!」那個被程達射了一箭的女孩突然極力掙扎起來,可惜天威軍的將士們沒人把她哥哥當回事,連她也一樣,一個負責看守俘虜的士兵揮起刺槍,在她的後背上狠狠砸了一下,當時就把她砸得昏迷過去。

坐在操場上的人也有不少站了起來,想要衝上前保護他們的首領,王瑞的手揮了一下,隨著一聲尖銳的哨聲,崗樓上的箭手們紛紛拉開了弓,騎兵們也把刺槍平端了起來,隨時準備衝鋒。

浮梁被哨聲驚醒過來,轉過頭大喝道:「都給我坐下,誰都不許亂動!!」

大部分蠢蠢欲動的人都被嚇了回去,可還是有兩個瘦削的漢子衝了過來,結果卻被浮梁迎面一拳擊倒了一個:「混帳,給我回去!!」

剩下的那個瘦削的漢子滿腹委屈的看了浮梁一眼,還是抱著自己的同伴退了回去。

「兵法、兵法,世人說到兵法都知道兵法首重出其不意,可是偏偏沒有幾個人能做到。」錢不離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神色:「你遊學數年苦習兵法,難道就學成了一個草包出來丟人現眼?」說完,錢不離轉過身子向回走去。

「大人!」浮梁高叫了一聲,隨後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浮梁願降!」

「哦?」錢不離停下了身形:「你為什麼要降?」這就是廢話了,已經落在他人的手裡,不降就要有死的覺悟,有幾個人願意死呢?

「浮梁自知不是大人的對手。」面對錢不離的羞辱,浮梁咬了一下嘴唇。

「這話我喜歡聽。」錢不離轉過身來:「不過你也不用這麼客氣,我可以放你回去,你帶著你的大隊人馬,過來和我決一死戰,我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大人莫要捉弄浮梁了。」浮梁苦笑起來:「我進到福州府時,竟然沒有看到大人的軍隊,想必大人是去對付童林了吧?」浮梁眼中露出了詢問的目光。

「這你倒是猜的不錯,看樣子你還不算一個徹底的草包。」錢不離又在故意譏諷,同時也在注意觀察浮梁的眼神變化,他要給浮梁做出一個定位,而忍耐力是評估一個人非常重要的一環。

浮梁的神色滯了一下,馬上回復了正常:「大人真是神勇異常,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擊潰童林,太讓人驚……」

「是全殲,不是擊潰!」錢不離微笑著打斷了浮梁的話,隨後轉過身:「杜兵,把童林的首級拿過來,讓浮梁首領和他的老朋友告別一下吧。」

杜兵正在思索剛才錢不離演繹出的『出其不意』,連忙答應一聲,催馬向錢不離這裡跑來,而附近的王瑞正端著個小本本,在上面記載著什麼,對他的舉動,眾人早習以為常了,只要統領大人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就能看到王瑞將軍躲在一邊偷偷的記著什麼。

杜兵從馬鞍後摘下童林的首級,扔到了地上,浮梁呆視了一會,長歎口氣說道:「大人,如果您相信我,我願出城為您招降浮家子弟兵。」浮梁再沒有信心了,以童林的實力竟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被全殲,他的子弟兵也同樣無法和對方相抗衡的。

「你想帶多少人去?」

「我一個人就可以。」我要是想多帶些人走,你能讓嗎?浮梁感到無比鬱悶。

「那就祝你早日歸來了。」錢不離笑了笑,就在這時,從操場的營門口外一人一騎疾馳而來,他本想大聲稟報,看見操場裡站著很多平民,又合上了嘴,催馬來到錢不離身後翻身下馬,把手中的一封文書遞到了錢不離手中。

「浮梁,猜一猜這封信裡寫了些什麼?」錢不離一邊打開文書一邊問道。

「是方老生那邊的戰報吧。」浮梁打量了一下來人的衣著和臉色,輕聲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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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七章 甄別

「猜得不錯。」錢不離輕笑一聲,仔細看起李霄雲轉來的戰報,看完之後,隨手又交給那個信使,皺著眉頭思考起來。

天威軍長途奔襲,只休息了一夜就馬不停蹄的回到福州府,將士們有些疲乏了,現在有浮梁這支生力軍,用還是不用?錢不離思索了一會,最終還是打消了主意,每個統帥都有各自不同的領兵風格,錢不離則偏向於穩,不到萬不得已,他不出險招。如果浮梁的人臨陣嘩變,那自己的佈置就都白費了,還將遭受慘重的損失,收穫與付出不符,就算沒有浮梁,錢不離也有把握擊潰方老生一部。

「浮梁,把你的人都挑選出來吧,要委屈你們幾天了。」錢不離轉向浮梁。

「大人,我去招降的事……」

「不急,這種事情急不得。」錢不離淡淡的回道。如果自己帶著騎兵隊南下迎擊方老生,城裡只剩下一個中隊的步兵、半支箭營,還有一個山地大隊,只靠著這些人看押童林那兩千餘戰俘已經是極限了,如果再加上浮梁的人,其中潛藏的變故太多。

「大人,您莫不是……對我不放心?」

「如果我對你不放心,我早就處死你了。」錢不離笑了一笑:「只要你一死,你的人就成了一盤散沙,你認為他們能攪起多大風浪來?」

說到這個問題,浮梁只能保持沉默,總不能對著錢不離叫囂他絕不敢殺自己吧?

「你現在的事情就是安頓好自己的屬下,不要造成誤會。」錢不離翻身上馬,對著杜兵使了個眼色,自己催馬馳出了操場。

姬勝情沒有白等,終於等來了錢不離,可惜錢不離只是和她說了幾句話,就開始看起沙盤來,姬勝情雖有些不高興,但受過系統教育的她知道兵凶戰危的道理,姬勝情很乖覺的站在錢不離身邊,默默的陪伴著。

一道又一道命令從錢不離口中傳出,浮梁那一百餘名伴隨,都被關在了城外由山地大隊看守的俘虜營內,孟鐵頭單獨給浮梁的人分發了二十座帳篷,這些人不能用繩索捆綁,看押得自然要緊點。由於擔心孟鐵頭經驗不足,出現閃失,錢不離把關譽東調到了俘虜營,讓關譽東全權負責。

不要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這句話的涵義是非常深刻的,所以錢不離單獨把浮梁和先行抓獲的那幾個人都關在姬勝情的府邸裡,對浮梁的借口是很完美的,這幾個俘虜不是有傷在身就是勞累過度,讓他們在府邸裡安心修養是錢不離的一片好心,浮梁怎麼敢找出理由拒絕錢不離的好心呢?

浮梁的事情暫告一段落,錢不離下令騎兵隊馬上修整,俘虜營在城外,福州府的城防靠一個中隊的步兵再加上原來的城防軍和警備隊,還算是勉勉強強,而那半支箭營做為預備隊,暫時服從賈天祥的命令。

錢不離仔細計算過,從李霄雲的信使離開白龍渡開始算起,他們來到福州府需要的時間,自己的騎兵隊奔襲迎戰的時間,整備的時間,這些都算上,騎兵隊還有將近一天的休息時間,黃昏時出發就可以,所以錢不離不是很著急。現在李霄雲已經成功在白龍渡拖住了方老生,只要自己從下游的彩虹橋繞到敵軍後翼,而李霄雲在對岸同時開始進攻,完全可以輕輕鬆鬆擊潰方老生的部隊。

時近中午,賈天祥捧著厚厚的卷宗,滿臉疲憊的找上了錢不離,他先是苦笑一聲,把手中的卷宗扔到桌子上,隨後一屁股坐了下去:「我說……統領大人,我都是一把老骨頭的人了,您下次可不能再這麼折騰我!」

「老當益壯麼。」錢不離看了看那厚厚的卷宗,也不禁暗自咋舌:「勝情,你看伯爵大人都累壞了,快給上一杯好茶。」

姬勝情一笑,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親手倒了一杯茶。

「免了、免了!」賈天祥雙手亂搖:「讓殿下給我倒茶?這種福我可享受不了。」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你倒?」

「我怎麼敢勞煩統領大人呢。」

「既然伯爵大人這麼說……你自己給自己倒吧,勝情,把茶壺給伯爵大人送去,不喜歡自己倒就著茶壺喝也行。」

姬勝情白了錢不離一眼,端著倒好的茶水盈盈走到賈天祥身前:「我的伯爵,就讓我用這杯茶來表示我的謝意吧,從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您在明裡、暗裡一直幫助我,勝情一直記在心裡呢。」

賈天祥本想推拒,聽到姬勝情這番話,他沒辦法再推了,只能接過茶杯:「多謝殿下的盛情,其實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好了、好了,你們這麼客氣下去,指不定要客氣到什麼時候。」錢不離用手指了指卷宗:「人都齊了?」

「齊了!」賈天祥有些惱怒的看了錢不離一眼。

姬勝情的目光好奇的轉到了卷宗上,順手拿起一本翻看起來:「這是什麼?」

「是福州府所有貴族的資料。」

「哦?」姬勝情抬起頭:「不離,你要這些有什麼用?」

「為了甄別正義與邪惡。」錢不離高深莫測的來了一句。

賈天祥指著卷宗介紹起來:「我分成了幾大類,我們很有可能拉攏過來的,有可能拉攏過來的,可能性非常小的,還有……我們無法拉攏的。」賈天祥一邊說著一邊抽出一本卷宗:「這裡都是無法拉攏的人,他們和姬勝烈那一派系一向走得很近。」

錢不離接過卷宗仔細觀看起來:「這是正本還是副本?」

「是副本,您可以拿走。」賈天祥喝了口茶水:「其中最讓人頭痛的就是洞口縣和達塢縣的四馬,他們本系同姓,互相之間都有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又都是子爵,在兩縣裡有很大的影響力,如果他們蓄意和我們為難……唉!」

「看樣子你建議我首先就要除掉這四馬了?」錢不離抬頭看了看賈天祥。

「我只是希望您能除掉,統領大人,這裡面的分寸很難掌握的,如果您的動作太大,就會給我們的名譽帶來致命的影響,姬周國內的大小貴族再不會支持殿下了!可如果您的動作太小,我又擔心您解決不了洞口縣和達塢縣的麻煩,我也很為難啊。」

「給我們的名譽帶來致命的影響?有關係麼?我不動手也沒見幾個貴族站出來公開支持殿下的。」

「不離!!」姬勝情噘起嘴,用責怪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玩笑、玩笑,我只是開了個玩笑!」錢不離笑著站起來,走到沙盤邊:「其實早在我來福州之前,我就已經想好了,殿下絕不能得罪那些貴族,我也盡量不得罪,不過……我們可以借刀殺人!」錢不離伸手指向了象雄原鐵礦上插著的黑旗。

姬勝情和賈天祥一起湊了過去,錢不離拔下黑旗,在沙盤上劃了兩道:「等到我殲滅方老生所部之後,我就會帶著大軍進攻象雄原鐵礦,孫宗不敢和我做戰,一定會兵分兩路逃竄,利用孫宗這股流寇幫我殺掉什麼四馬,我想沒有人能指責我吧?」

賈天祥呆了一呆,眼中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意:「原來你當初……就是為了這個啊!」

姬勝情奇怪的問道:「不離,就算孫宗不敢和你做戰,你怎麼知道他就一定會兵分兩路逃竄?又怎麼能肯定他們就會去洞口縣和達塢縣?」

「這個……這個就屬於兵法了。」錢不離乾咳一聲:「我和你說一時是說不明白的!」

賈天祥皺起眉頭思索著錢不離計劃的得失,錢不離續道:「我考慮到貴族們察覺事情不妙很可能會逃離封地,所以我要請殿下發佈一道命令,以福州危急為名,下令各個縣、城開始戒嚴、封鎖城門,各個貴族嚴守自己的封地,不得擅離職守,伯爵大人再派人去混淆他們的視聽,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遲滯他們的消息。如果孫宗行進的速度夠快,那些貴族們不可能有反應的餘地。就算有人僥倖能逃出自己的封地,違背了殿下的命令也算是個大罪,殿下可以名正言順的處置他們。」

「不離,我聽你這麼說……怎麼像你能指揮孫宗一樣?」姬勝情聽了半天,終於發現了疑點。

「這個……嗯,勝情你知道圍三闕一麼?」

「我知道。」

「知道了就好。」錢不離連忙轉向賈天祥:「伯爵大人,你看我的計劃有沒有什麼缺陷?」

賈天祥沉思片刻,輕歎了一口氣:「這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了!」

「用一句術語來講,這就是大洗牌!」錢不離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人玩牌,所以安上了一句所謂的術語:「我要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整個福州變成一塊鐵板,願意效忠我們的、留下,可能會成為隱患的,全部清除!」

「不離……」姬勝情搖晃著錢不離的胳膊,老話重提:「我看你的計劃有漏洞,萬一那孫宗不按你的路逃竄怎麼辦?」

「你不是知道圍三闕一麼?」錢不離驚訝的問道,其實他現在可以告訴姬勝情真相了,不過……當日姬勝情為了自己被刺殺的消息大哭了一場,現在就說,很可能引發姬勝情的小脾氣,還是再等一段時間安妥些。

「圍三闕一我知道,但……」

「知道了就好。」錢不離伸了個懶腰:「我應該好好休息了,馬上就有一場大戰要打,唉……什麼時候能安定下來呢!」

「那……那你要注意休息啊!」姬勝情就算有千番疑慮,聽到錢不離就要去打仗了,關切之情馬上佔了上風,姬勝情轉向賈天祥:「我的伯爵,我們出去商量一下不離的計劃,我看……」

「唉,剛才為了整理這些資料,我一直沒有吃東西呢,現在真得餓壞了,殿下,等一會我們再談吧。」賈天祥一邊說著一邊向後退去。

「我的伯爵,身體可是最要緊的,您快點去用餐吧,如果真的累壞了您,對我來說,和塌了半邊天一樣呀!」不能不說,姬勝情確實是個爛好人。

賈天祥走了,錢不離一邊打著硬憋出來的哈欠一邊向內廳走,只留下百無聊賴的姬勝情在大廳內踱步,不過這快樂的女孩在短短的時間裡,就把自己的疑慮忘掉了:「呀……不離也沒有吃東西呢!我真是馬虎!柯藍……柯藍……」

※ ※ ※

李霄雲靜靜的看著彼岸,白龍河的急流確實是一個天險,所謂的天險就是指:敵人想衝過來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自己想衝過去也一樣。

李霄雲知道白龍河的阻擊戰不是關鍵,他只需要拖住方老生就是勝利,這也是他蓄意和方老生派來勸降的人周旋的原因。

可惜欺騙這種招數一次、兩次可以,多了就騙不過去了,方老生第三次派人來勸降,派的是他的左軍師,不僅帶來了數額不小的金銀財寶,還有一張一字並肩王的委任書。李霄雲收下了所有的東西,還特意開了一場非常隆重的招待會,並且許下了諾言。

可惜這一次,他沒有實際行動的許諾再騙不過方老生了,天一亮,方老生就開始派人伐木建造營地,營地建造好之後,方老生本人帶走了一半人馬,沿著下游而去。

李霄雲知道,方老生已經對白龍渡喪失了信心,他要換一個地點突破。如果方老生去上游,李霄雲不擔心,上游有他派出去的巡邏隊,不管方老生在什麼地方建造木筏和浮橋,巡邏隊都能及時發現、發出警報。而白龍河的下游是幾十里長的峭壁,方老生想在這裡建造木筏,只能走十幾里遠去伐木,然後把木筏拖回來,扔下十幾米高的峭壁,士兵們再跳下去……這是不可能的。不過李霄雲怕對方搭建橋樑,還是從緊張的人手裡抽出了七十餘人,去下遊巡邏,只要發現了敵情,他們可以用點燃烽火的辦法迅速通知自己。

李霄雲認為最可能的,就是方老生決定走白龍渡下游八十里處的彩虹橋,雖然從這裡走到彩虹橋要多費一天的時間,可是彩虹橋距離福州府就很近了,不由人不擔心。李霄雲倒不是擔心方老生轉回頭和自己拚命,他是擔心統領大人那邊沒有做好準備,方老生和浮梁約定誰先打下福州府就擁立誰為王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方老生是絕不會放棄地位來和自己拚命的。

分兵?李霄雲咬了咬牙,他所帶領的步兵和箭營加起來也不過一千人,還要看守七百多的俘虜,怎麼分兵?!派人去拆橋?那也不過是能拖延一小段時間,方老生可以在彩虹橋附近就地建造木筏,依然無法阻攔他進犯的腳步。

李霄雲派出信使之後,苦思了一段時間,終於決定分別抵禦,他的任務就是不讓方老生渡過白龍河,只要自己有一口氣,他就不能讓方老生得逞。

「甘正克,我把白龍渡交給你了,你不需要出擊,只要把這裡守住,不要讓對方踏上河岸就好。」甘正克是李霄雲很欣賞的小校,在他當上大隊長之後,馬上把甘正克提成了副將。

「大人,您要去哪裡?」甘正克驚訝的看著李霄雲。

「我要去彩虹橋。」李霄雲輕歎一聲:「你小心點,千萬提防方老生突然殺個回馬槍!」

甘正刻苦笑起來:「大人,您要帶多少人走?」甘正克也知道自己士兵的人數,如果拉走一批去防守彩虹橋,自己帶著剩下的人既要看守俘虜,還要防禦渡口,萬一方老生殺了個回馬槍的話,怎麼可能防得住?!

「我只帶走一百個,一切都交給你了!」李霄雲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小心俘虜們嘩變,如果真的打起來,可以逼他們先頂上去,如果有人想逃跑,通通殺了就是」

「那怎麼行!」甘正克叫了起來:「大人,您留守這裡吧,我帶著一百個弟兄去防守彩虹橋!」用一百個人去迎戰數千人的部隊,這根本就是在找死。

「爭什麼?你想違抗軍令?!」李霄雲的神色轉冷:「就這麼定了!」此刻的李霄雲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他可不知道錢不離已經決定黃昏時出發,通過彩虹橋繞到敵人後翼進攻的計劃,錢不離的信使這時才剛剛離開福州府。

「大人,您這麼做……」

「好了。」李霄雲擺擺手打斷了甘正克的話:「我不會硬拚的,方老生今夜到彩虹橋之後必然安營休息,我可以帶著百個勇士趁夜襲營!想讓我死,還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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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八章 月黑風高

月黑是殺人夜、風高是放火天,今夜難得兩樣都全了,月兒被一層濃厚的烏雲遮擋住,疾風帶著呼嘯聲貼著地平線滾過,所過之處,捲起了層層的樹波草浪。

對白龍河極度憤恨的方老生急行軍到了目的地之後,全軍通過彩虹橋才開始休息,不要說他的士兵們,連方老生本人都累得夠嗆,他雖然出身土族豪強,但也少有在馬背上顛簸整整一天的紀錄,所以他把步營的任務交給了手下的兩大軍師,自己竟自去休息了。

方老生駕下沒有騎兵,跑了一天的士兵們又累又困,沒有人想繼續操勞了,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吵,終於有一批倒霉的士兵接下了巡夜的重任,不管他們在心中是如何的咒罵,但沒有人敢撂挑子,三五成群的士兵睜著怎麼也睜不開的眼睛,在營地內和營地外慢悠悠巡視起來。

方老生和他的手下們都以為彩虹橋是一個安全的地方,所謂的巡夜不過是做做樣子,有人巡夜代表著他們不是烏合之眾,而是一支軍隊,任誰也沒料到,就在兩里之外的一處密林中,正有一個煞神靜靜的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整備!」李霄雲輕輕傳出了命令。

一個士兵貓著腰向密林的深處鑽去,正在密林中抓緊時間休息的步兵們接連被叫醒,他們熟練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裝備,一個跟著一個向密林外潛去。為了不讓士兵們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中掉隊,李霄雲已經命令所有的士兵都在胳膊上纏一塊白布,而且三個伍長和一個小隊長從隊首逐步排到隊尾,並不時的用劍柄輕輕敲擊自己的盔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給後面的士兵一個方向。

與密林中的嘯殺氣氛不同,方老生手下那個不得不負責巡夜的部將低聲咒罵了幾句,就偷偷跑去休息了,上行下效,巡夜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連那火油燃盡、直至熄滅的火炬也無人看管了,全營上下鼾聲如雷。

「弟兄們!跟我來!!」李霄雲輕聲命令了一句,緩緩拔出長劍,帶頭向前方走去。

眾士兵們也拔出了自己的長劍,一起向前,對面雖然是一個不設防的營地,但他們人數在兩千以上,遠遠超過己方,這些士兵們雖然有膽量跟著自己的首領來襲營,可那是抱著必死的覺悟,要說心中沒有半點緊張是不可能的。越是緊張就越是容易出現意外,就在他們摸到距離營門的火把不足二十米時,一個士兵竟然被地上的石頭絆倒了,重重跌倒在地上,手中的長劍也被甩了出去,劍身撞在一塊岩石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李霄雲看見營門口一個抱著長棍坐在地上酣睡的敵兵身體動了一動,知道行跡將要暴露,索性邁開大步,直向著營門奔去。

李霄雲手下的士兵連忙大步跟上,一個伍長恨恨的踢了那跌倒的士兵一腳,低聲喝罵道:「媽的,你小子要是殺不夠十個,回去老子就扒了你的皮!快點給我爬起來!!」

那士兵滿臉通紅的爬起來,衝上去撿起了自己的長劍:「十個就十個!」

「老子替你查數!」另一個士兵嘻笑著接了一句。

營門前的敵兵恍惚著從夢中驚醒,一百個人一起跑步的聲音著實大了些,何況盔甲和盔甲相撞擊的聲音在夜間聽起來非常清晰,可惜,農夫畢竟只是農夫,沒經過訓練的農夫可以學會殘暴,但學不會應變。

「什……什麼人?」一個方老生的士兵呆呆的看著殺氣騰騰的李霄云:「口令……天王!!」

「無敵……」另一個方老生的士兵懵懂著回了口令,旋即看清已經撲到近前的李霄雲,他嚇得『媽呀』一聲,扔掉了木棍,轉身就向營地跑去。

這個營地是李霄雲見過的最簡陋的營地,所謂的營門也不過是立著兩根木桿,還立著一面『方』字大旗而已,營地的四周沒有障礙物,更沒有什麼陷坑、鐵蒺藜、絆馬索之類的設施,這個營地可以從各個方向攻打。

李霄雲之所以選擇這裡為突破口,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這裡的火把多,在不久之前才換過新的,而營地內大多數的火把火炬都熄滅了;二是因為現在刮得是東南風,如果從後營殺進去,在敵營內放起火來,燒的是他們自己。李霄雲雖然不是什麼識天文、知地理、能運籌帷幄的名將,但怎麼利用風雨水火是每一個普通軍官必備的基本常識。

有幾個剛剛醒來的敵兵還在傻呆呆等著李霄雲的回答,而李霄雲用自己手中的長劍給了敵兵一個最簡捷的答案,劍鋒掃過、血花飛濺,剩下的敵兵一起怪叫著向營內逃去,竟然沒有一個人想著去敲營門內的戰鼓。

「殺!!」李霄雲一個躍步,追上了一個敵兵,從背後把那敵兵劈倒在地,接著他順手摘下一支火把,追著敵兵殺入營內。

李霄雲的士兵們有的拿出了自己的火把,有的則把敵人的火把摘下來,殺人放火、殺人放火,這兩個詞是相輔相成、密不可分的,火勢可以使敵兵更加慌亂,也可以讓自己殺死更多的對手。

就在這時,距離方老生營地七、八里的一處矮小的丘陵上,幾騎斥候正驚訝的看著前方的火光。

「頭,前面有敵情!」

「廢話!你以為就你自己長眼睛了?!」被稱為『頭』的人笑罵了一句:「你們兩個馬上回去稟報統領大人,我和小三過去看看!」

「好?,正好我還沒和統領大人說過話呢,哈哈……」

「也難怪統領大人沒找你說話,就你那賊眉鼠眼的樣子,走到哪都招人煩。」另一個斥候笑著刺了一句。

「你懂個屁!老子這叫精神!!」那『賊眉鼠眼』的斥候瞪起了眼睛,不過他的眼睛確實小,樣子反而顯得更加滑稽了。

「別他媽的打屁了,想耽誤軍情麼!」被稱為『頭』的人喝道:「你們兩個路上小心點,寧可慢了點,也不要出現閃失。」天色太黑,雖然他們舉著火把,但如果縱馬急奔的話,誰也不敢擔保會不會出事。

「知道了,頭。」那『賊眉鼠眼』的斥候勒轉戰馬,向來路上馳去,留下了一句話:「頭別的都好,就是喜歡婆婆媽媽的……」

「操!」被稱為頭的人想喝罵幾句,可被喝罵的人已經跑遠了,他搖了搖頭:「小三,把火把熄掉,我們潛過去看看究竟。」

「是!」另一個斥候答應一聲,翻身下馬,把火把頂進草地裡,又踩了幾腳,火把熄滅了,隨後兩騎斥候趁著夜色,不緊不慢的向前奔去。

方老生營地內的李霄雲已經陷入了苦戰中,如果以千餘兵力成功夜襲兩千人的營地,那是勝利;以五百人夜襲取得勝利那是輝煌,以三百人夜襲如果最終能成功的話就成了奇跡,不折不扣的奇跡!

一百個人太少了!李霄雲心中浮起股無奈的痛楚,從前營貫入他們沒有費多大力氣,其一是敵兵被打了個冷不防,四處騰飛的火焰讓他們更加六神無主;其二是敵兵的武器過於簡陋,大都以木棍為主,甚至還有拿著鋤頭的敵兵,李霄雲的頭盔就是被一根木棍打落的,可惜木棍至多能輕傷穿戴著盔甲的步兵,而李霄雲的反手一劍卻幾乎劈斷了對手的脖頸。

但殺到中軍後就不一樣了,敵軍不但已經集中了部分的潰兵,而新壓上來的生力軍大都穿著全套的盔甲,手中有刺槍、也有長劍,除了沒有箭矢射來外,敵人的裝備和己方差不多。可惜敵人沒有箭手,自己也沒有,此戰是夜襲敵營,箭手的作用太小了,還不如讓他們防守白龍渡,李霄雲一個箭手都沒帶。

李霄雲清晰的知道,既然敵人的裝備和自己差不多,說明自己已經殺到了敵軍的要害之處,只要能再突破一步,也許就能見到那個方老生了,擊殺方老生己方必會取得大勝!如果能看到方老生的話,他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換一個同歸於盡的結局,但是……自己只有一百人!

李霄雲大喝一聲,躲開迎面刺來的兩支刺槍,揮手架住了一柄長劍,反手劈掉了對方的一隻胳膊,在對方的慘叫聲和濺起的血霧中,李霄雲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接著頭部就傳來劇痛,李霄雲身不由己的晃了晃,倒在地上。

那是一個方老生的士兵,聽到喊殺聲慌忙從營帳裡跑出來,卻發現忘了拿自己的武器。眼見凶神惡煞的敵人衝近了,他慌忙從地上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順手就投了過去,沒想到那麼巧,偏偏打中了李霄雲的頭,偏偏李霄雲的頭盔在激戰中已經被人打落了。

「我打中了!!」那個方老生的士兵怪叫起來。

另一個方老生的士兵眼見有便宜可佔,急忙搶上一步,用手中的刺槍刺向了地上的李霄雲。

「七個!!」隨著一聲咆哮,一條身影衝上前來,揮劍格開了刺槍,接著身影繼續向前撞,長劍毫不留情的刺入了敵兵的胸膛,此人正是先前那個因為緊張跌倒在地的士兵,此刻他已經殺紅了眼。

沒等他從敵兵的胸膛裡拔出長劍,一支從側面刺來的刺槍迅速刺進了他的小腹,他發出了一聲狂叫,用肩膀在面前瀕死的敵兵胸前一頂,借力拔出了長劍,然後向著刺中自己的對手衝去:「八個!!」

那端著刺槍的敵兵已經被嚇傻了,他不是沒拿刺槍刺過人,而是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人!刺槍本已刺中了對方的小腹,這一衝之下,不但自己被逼退了兩步,長長的槍桿還從對方的後背透出,帶起了一篷鮮艷的血雨。眼見對方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撲近,他嚇得肝膽俱裂,怪叫一聲,就想棄槍逃走,可惜對方的長劍已經在這時刺進了他的脖頸。

面前的敵人太多太多了,那置生死於度外的士兵剛剛刺死敵兵,就再次被左右兩側刺來的數支刺槍刺中,一支刺中了他的肋下,另一支刺中了他的大腿,生生把他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其餘的刺槍刺在了他前胸的護甲上,雖然沒能給他帶來致命的傷害,但強大的衝擊力擊得他身體倒仰,卻又被肋下和大腿上得刺槍硬給拉了回來,一推一拉之下,他肋下和腿上的傷口竟然被扯成了茶杯大小,鮮血潺潺冒出。

這是一種難為言狀的劇痛,那士兵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般的嚎叫聲,口中也噴出了一口鮮血,他的內傷還沒到鮮血倒灌入氣管、食管的程度,這口鮮血是他禁不住劇痛竟然咬破了舌尖噴出來的。

「九個……」隨著一聲含糊不清的怪叫,絕死的士兵用自己最後的力量把長劍投了出去,正好刺中了那個叫喊著『打中了』『打中了』的敵兵,長劍的劍尖從那敵兵的眼眶中直插進去。

那敵兵很巧的用石頭擊倒了李霄雲,此刻又更巧的被敵手的飛劍刺進了眼眶,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又有敵兵衝了上來,揮起長劍劈中了那絕死士兵的肩膀,沒等敵兵拔出自己的長劍,那絕死的士兵呵呵怪笑著抱住了上前揀便宜的對手,一口就咬在了對方的咽喉上。

沒有人甘願自己被人活活咬死,也沒有人願意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敵人活活咬死,被咬的士兵瘋狂掙扎著、拳打腳踢試圖甩開對手不說,一支又一支刺槍從側面刺進了那絕死士兵的身體,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讓那絕死的士兵松嘴。

李霄雲已經從地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看到眼前的悲烈場面,他目呲欲裂,狂呼一聲:「殺啊!!」揮舞著長劍就殺入了敵群。李霄雲身後的士兵們群情洶湧,高呼一聲:「殺!!!」隨李霄雲身後一起向前衝去。

此消彼長,相比之下,方老生的士兵們都被剛才的一幕嚇破了膽,見到對手們氣勢如虹的撲上前來,他們不約而同的怪叫一聲,向後面竄去,可他們又和後面湧上來的同伴們撞在了一起,一時間,方老生的士兵們亂成了一團。

突然,很奇妙的事情發生了,追的人不追了,逃的人也不逃了,所有的人都呆立在那裡,側耳聽著什麼,連李霄雲也不例外。

地面在不停的震動著,遠處傳來了轟轟的馬蹄聲,馬蹄聲越來越大,像潮水一般席捲過來。

「弟兄們,頂住!統領大人來了、統領大人來了!!!」一聲嘶叫打破了短暫的寂靜,兩騎騎兵從斜刺裡竄來,他們身上到處都是血跡,顯然也是經過了一番苦戰,後面那騎兵的刺槍頭早就不翼而飛了,輪著刺槍象輪棍子一樣左右亂掃著。他們是杜兵部的精銳騎兵,在錢不離的大力灌輸下,騎兵的做戰風格變得異常狡猾,遇到人多他們撥馬就逃,遇到落單的就上去殺個痛快,在這不見飛矢的戰場上,他們可真是如魚得水了,就算是被數個敵兵包抄住,他們也可以憑著速度瞬間衝破包圍。

「統領大人……」李霄雲喃喃的說了一句,突然反應過來:「衝啊!!」

「衝啊……」李霄雲身後的士兵像瘋了一般一擁而上。

兩個騎兵的嘶叫聲在難得的寂靜中傳出老遠,方老生的士兵們都明白了,這是敵人的援軍!!雖然他們還看不到敵軍,但他們能感應到大地的震動,已經被對手的勇烈嚇破膽的敵兵突然也爆發出了難得的士氣,當然,這種士氣不是用來對付敵人的,而是用來對付自己人,他們亡命般向後逃去、向彩虹橋逃去,如果再有人敢不識趣的向前湧,他們手中的刺槍和長劍也不是吃素的!

「舉槍!!」杜兵一聲大喝,摘下了自己的長槍,交戰之前先來一場箭雨的戰術是用不上了,敵營內有自己的友軍,那就用最快的速度擊潰敵軍吧。

騎兵們整齊的平端起刺槍,呼嘯著跟在杜兵身後向前衝鋒。

方老生的前營內到處是火光,有忙著救火的,也有忙著收攏隊伍試圖從後面包抄李霄雲的,在震耳的馬蹄聲中,他們也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借助火光,他們清清楚楚看到了一馬當先如煞神般的杜兵,還有他身後那一排閃著寒光的槍林。

步兵必須要經過嚴格的訓練才能迎戰騎兵,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在膽魄上的訓練,否則的話,他們會在看到騎兵一往無前的氣勢時發生全線崩潰。嚴格的講,方老生的士兵也就是一群敢殺人、勇於殺人的農夫而已,他們根本無力和騎兵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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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九章 主將

杜兵提馬躍入了敵營,簡單的挽了個槍花,長槍正刺進一個敵兵的前胸,借助衝力雙膀一抖,那敵兵的屍首像個稻草人一般被高高的拋起。

杜兵的神勇一槍立時就讓方老生的士兵炸了營,他們哭爹喊娘的四處奔逃起來,步兵對上騎兵最忌諱的事情就是逃,步兵是永遠也跑不過騎兵的,但是步兵對上騎兵最容易出現的事情也是逃,這是一個規律,除非是極有勇略的將領才有能力、有幾率扭轉這個規律!

杜兵的本部騎兵衝進了營地,殺死那些背對著自己正逃跑的士兵是容易的,一蓬又一蓬血雨濺起、一聲又一聲慘叫傳來,原來人的生命有時會變得像螻蟻一樣的脆弱。

杜兵的槍急、馬快,一直衝在最前面,他的武藝也是天威軍中最強的一個,只眨眼間,他就擊殺了十數個敵兵,不過他沒有滿足,眼睛一直在盯著前方,對於四散奔逃的敵兵,他沒有心思去追擊。

同心協力、眾志成城這些話指得是人們忘我忘私、團結在一起的精神,可是真的有某個勢力能這麼真正的團結在一起麼?人們可以為了同一個目標走到一起,也可以做到團結,但是有些東西是一定要爭的,例如尊卑高下!

對上位者而言,他們可以為了某個目標不畏犧牲,甚至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不過這都是為公而言,忘私卻是做不到的。

如果錢不離下令讓杜兵單槍匹馬去闖方老生的大營,杜兵不會拒絕也不會退縮,執行統領大人的命令是他的職責,這是公。

從私的方面說,杜兵最想要的就是輝煌的功績和統領大人的賞識。

此次統領大人下令騎兵隊分波次進攻,他是第一隊,而王瑞是第二隊,杜兵心裡明鏡似的,統領大人這是要把活抓敵酋和救援友軍的兩大功勞送給自己,如果自己失誤做錯了事,必然會降低自己在統領大人心目中的地位。所有杜兵根本就無心追殺逃兵,這種事情交給王瑞就可以了。

為公,杜兵可以賞識王瑞,可以在王瑞生疏的地方點撥他,但他絕不會把自己應得的功勞轉手相讓!

杜兵揮舞著長槍一力向前,沒多長時間就殺透了敵營,卻始終沒找到友軍,他驚訝的勒住戰馬,向前望去。杜兵身後的掌旗官奮力左右揮舞著大旗,分成數股的騎兵小隊很快就聚集到旗下。

「前面!」杜兵再次催動戰馬,他聽到前面傳來了喊殺聲。

順手刺倒了幾個逃兵,杜兵已經衝到了彩虹橋前,看到數百名敵軍正在瘋狂地向橋上進攻著,而在他們前面,有人在死死阻攔他們,雖然杜兵騎在戰馬上,視野比較開闊,但前面是黑壓壓的人潮,只有寥寥幾個人舉著火把,他看不清。

杜兵也不搭話,手起槍落,長槍如閃電般刺入一名敵兵的後背,隨後奮力向斜刺裡一挑,那名敵兵的屍首飛脫出去,撞翻了另一名敵兵。

杜兵身後騎兵們相互之間的配合異常默契,邊緣處的騎兵向旁一帶戰馬,騎兵隊就演畫出了一個扇面向前衝去,一支又一支閃著寒光的刺槍向前挺刺,眨眼之間就撂倒了二十餘個敵兵。

「媽呀……」只顧著向前掙命的敵兵到此刻才發現近在咫尺的騎兵隊,他們怪叫一聲,分成兩股,順著白龍河的河岸向前逃去。

杜兵手中的長槍舞出朵朵槍花,跨馬的戰馬也是橫衝直撞,不少敵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杜兵的長槍刺倒。

「杜將軍!!」就在杜兵前方十幾米遠處,一個渾身浴血、頭盔不翼而飛的人突然大叫了一聲。

杜兵長槍一輪,掃飛了面前的兩個敵兵:「方老生在哪裡?」此時可沒有時間客氣,既然找到了友軍,那麼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生擒或殺死那個方老生了。

「已經過了橋!」李霄雲高聲叫道,揮劍格擋住敵兵的一柄長劍,順勢一腳把那敵兵踢了回來。

「閃開!」杜兵手中的長槍如毒龍般連探了三下,面前的三個敵兵個個悶哼了一聲,搖搖晃晃軟倒在地,杜兵身後的騎兵隊也壓了上來,揮舞著刺槍向前亂捅,而拚死擋在彩虹橋處的李霄雲等也爆發出了強大的戰力,方老生的士兵們在前後夾擊的情況下象被割稻子一樣一片接一片倒在地上。

「讓!」李霄雲眼見能和杜兵匯合了,他大喝一聲,帶著士兵們向兩邊讓開,給杜兵讓出了一條路。

杜兵的兩隻胳膊一絞,手中的長槍狠狠的抽在面前最後一名敵兵的脖頸上,把那士兵抽得翻著跟頭倒飛而起:「給你留一隊騎兵!」

李霄雲向前掃了一眼,剛才攻擊橋頭的敵兵已經是最後一股成建制的敵兵了,剩下的都在四散奔逃,再沒有什麼威脅:「將軍,我們守得住!」

「好!」杜兵也不廢話,打馬擦著李霄雲身邊急馳而過:「隨我來!」

杜兵帶著本部騎兵快速通過了彩虹橋,李霄雲等人繼續據守在彩虹橋頭,不過戰鬥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提前結束了,那些四散奔逃的敵兵再沒有人敢衝向彩虹橋。

時間不長,前方有幾十騎急奔過來,李霄雲就著火光一眼看清居中之人那雙飛揚如劍的銀色長眉,經過小半夜苦戰、體力早已透支的李霄雲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身體一晃,半是無力、半是恭敬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統領大人!」

「嗯!」錢不離勒住戰馬,掃視著面前幾十個士兵,他們每一個人都像從血海裡爬出來的一樣,從頭到腳,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紅色;他們身上的鎧甲也沒有一個人是完整的,或丟了頭盔、或掉了肩甲,甚至有士兵的胸甲都被打散了,像一把古怪的扇子一樣在胸前晃來晃去,還有的士兵只穿了一隻靴子,走起路來都是一高一低的。

他們這是經歷了一場怎樣的苦戰啊!錢不離輕歎了一口氣:「報上你的名字。」眼前的人聲音嘶啞,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已經凝固發黑或新鮮的血塊,單憑著外觀和聲音他認不出來這個人是誰。

「末將李霄雲。」李霄雲必恭必敬的說道。

「李霄雲……」錢不離又掃視了一眼:「你帶著多少人出來的?」

「末將只帶了一百人。」

「你的膽量倒真是不小……剩下的人都在這裡了?」

「是的、大人。」

錢不離剛才掃視了兩眼,他知道面前這些士兵已經不足七十人,對付流寇也損失了自己從雪原城帶來的老底子這多多少少讓錢不離有些心疼,不過錢不離知道事情都有兩面性,這些從血戰中倖存下來的士兵絕對比戰前更加堅韌、更加頑強,所謂的老兵都是這麼一點一點從血與火中熔煉出來的,而且錢不離陰謀掀起戰亂的另一個目地就是為了練兵。

「你們都是勇士!難得的勇士!」錢不離頓了頓:「李霄雲,記住你的人,等回去之後把他們的名字稟報上來,我要給你們每個人都記功一次。」

「多謝大人。」

「應該是我多謝你們!」錢不離擺了擺手:「好了,你們就地歇息吧,不用那些拘束,嗯……我說了,不用這麼拘束!難道你們裡面沒有和我一起喝過酒的人麼?」

「大人,我和您一起喝過。」一個士兵站了出來。

「哈哈……好、好,那你給他們做個榜樣吧!」

那士兵猶豫了一下,跑到橋頭處,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其他的士兵有樣學樣,都散了開去,有坐的、有躺的、也有趴著的,那是因為他傷到了屁股上,坐不下去也躺不了。

錢不離翻身下馬,走上前拍了拍李霄雲的肩膀:「也真是難為你了,讓你帶著一千人抵擋方老生所部,你做得很好、確實很好!」

「不、不,大人,末將無能!」李霄雲有些惶恐的說道:「末將折損了這麼多人手,末將……」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錢不離笑了笑:「不過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的夜襲打得很好,如果你帶著本部的所有人,能不能在夜襲中擊潰方老生?」

李霄雲暗中計算了一下,按照剛才方老生所部的戰力,如果自己真的把所有士兵都帶過來,就算分出一百人看守俘虜,他也有把握在夜襲中擊潰方老生!想到這裡,李霄雲點了點頭:「能。」

「那你為什麼不帶著所有的人來呢?你不要緊張……呵呵,我只是和你商討,不是在責怪你。」錢不離笑著說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命令是讓你牽制方老生所部,死守白龍渡,所以你才不敢放棄白龍渡的?」

李霄雲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是的,大人。」

錢不離輕歎了一聲,回頭望去,王瑞的騎兵隊此時還沒有趕上來,其實王瑞應該比錢不離先到彩虹橋,但他已經把自己的本部騎兵散了出去,四處追擊、招降潰兵,在黑漆漆的夜裡,這是個費力氣也費心的活。

李霄雲聽到錢不離歎氣,整個心都懸了起來:「大……大人,我是不是做錯了?」

「你沒有做錯。」錢不離溫和的一笑:「我的意思是……你做得很好,但你可以做得更好,來,你坐下吧,我們坐下細說。」說完,錢不離很隨便的坐在了台階上。

李霄雲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很聽話的坐下了。

「我們做個假設,如果你放棄白龍渡,帶著所有的兵力夜襲方老生,會怎麼樣?」

「可是……白龍渡不要了?再說如果方老生是佯動的話,我不是正好上了他的圈套?」

錢不離沉默了一下,其實在戰前他就有個設想,放方老生渡河,然後把方老生圍殲在白龍河畔,可惜這個世界的通訊太不發達了,如果把方老生過早放過河,而錢不離又分身乏術的話,就會給福州府帶來巨大的危害。

「霄雲,你現在不要拿我當統領,我們推心置腹的說,如果我沒有下令讓你牽制方老生、死守白龍渡的話,這一仗你會怎麼打?」錢不離用誠摯的目光看著李霄雲。

李霄雲深思起來,半晌才抬起頭:「我會向彩虹橋加派斥候,同時下令全軍歇息,如果方老生確實去了彩虹橋,我就帶著全軍急行軍,在凌晨奇襲方老生的營地,從時間上來說……來得及。」

「那你的白龍渡就不要了?」錢不離笑了起來。

「我可以故佈疑陣,就算他們真的敢渡河佔領白龍渡,在不知我軍動向也沒有方老生命令的情況下,也不會輕舉妄動的。」李霄雲的神色輕鬆起來:「到時候大人的騎兵隊趕到,正好可以把他們殲滅在白龍河畔。」

「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錢不離道:「命令是死的,戰情卻總是在不斷的變化,做為一個將領必須要頭腦靈活、學會便宜行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就是這個道理。」

李霄雲一邊思考著一邊點起頭來。

「這一仗我們的對手是戰力非常脆弱的流寇,所以我們贏了,如果方老生所部是戰力強大的正規軍的話,而你還是堅守在白龍渡口,就算我們最後能贏,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可是……」

「這還是指對方的將領和方老生犯了同一個錯誤,分兵!如果對方學了你的想法,在對岸故佈疑陣,其所有兵力奪取彩虹橋的話,大敗的就應該是我們了。」

「身為將領,最重要的就是靈活,狡如狐、疾如風,善於出其不意,將來你們都是鏖戰一方的大將,墨守成規是絕對不行的!」錢不離用一句暗示結束了自己的說教,其實他心裡對李霄雲的能力很滿意,騎兵將領有杜兵、王瑞,新來的關譽東看樣子能力也不錯,稍加鍛煉之後也可以放出去;但步兵將領就急缺了,除了一個任帥外,錢不離找不到另一個可以挑起大梁的人,雖然任帥極力稱讚李霄雲善守,但錢不離需要的不是善守的將領,難道一輩子都窩在福州不成?大丈夫豈能偏安一隅!!

不過打仗這種東西不是自己一教,對方就可以明白的,需要他自己去領悟,在勝戰中悟、在敗仗中也要悟,至於他最後能變成什麼樣的將領,全要看他個人的領悟力了,不過擔子麼……還是要往他身上加的。

就在李霄雲的沉思中,王瑞部已經緩緩向彩虹橋一帶集中了,雖然他們第二波次的進攻緊隨在杜兵身後,不過還是有不少方老生的士兵趁著夜色逃走了。

錢不離掃了一眼俘虜的大概人數,就知道將來讓賈天祥頭疼的麻煩是避免不了了,這些逃走的賊寇如果不敢回歸故里的話,只能在山林間靠著搶掠為生,除非是能活抓方老生,借助方老生的名義招降他們。

「大人!」王瑞從戰馬上跳了下來,恭敬的向錢不離施禮道:「末將沒能找到方老生,他應該是逃到彩虹橋那邊去了。」

錢不離點點頭,看似無意的掃了王瑞一眼。錢不離知道一件事,事必躬親是要累死人的,所以他決定在杜兵和王瑞之間選出一個騎兵隊的主將。王瑞的才能也不錯,可惜這裡面有一個制衡的問題,賈天祥已經總領福州的政務了,王瑞又是賈天祥的遠房親戚,如果讓王瑞擔任騎兵隊的主將,錢不離總有些不放心,畢竟在那數千年的歷史中,錢不離見識過無數的權力傾扎,他不想讓自己也成為其中的犧牲品。

此次錢不離故意讓杜兵總攬大功,是一種微妙的暗示,杜兵立下兩份大功,可以很自然的在將銜上高昇一步,而王瑞只是收容、捕殺潰兵,他的功勞只能在功勞薄上暫記一筆。

錢不離不想過問政事,因為他的興趣只在戰爭上,不過如果比起權術來,錢不離自認絕不會輸於賈天祥!權力架構最穩定的形勢是三足鼎立,在步兵中以任帥為主,此刻再收服一個李霄雲,加上他刻意扶植的土族當地勢力,或以浮梁為首、或以孟鐵頭為首,步兵的架構算是穩定了。

在騎兵中有杜兵和王瑞,等到他收服關譽東之後,騎兵的架構也就出來了,當然,如果他對關譽東不放心,關譽東也就只能繼續做他的參謀了。

錢不離可以信任他的部下,但不會因為信任而放棄應有的制衡,沒有一個上位者的地位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理智是所有上位者的基本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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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00章     懾服

不提王瑞帶著自己的本部騎兵整頓抓來的俘虜,錢不離正躲在一個角落裡閉目養神,連日來的奔襲對那些能征善戰的騎兵來說不成問題,不過錢不離有些吃不消了,所以他不會放過歇息的機會。程達等親衛圍在錢不離身邊,靠得近的,從戰馬上跳下來站在錢不離身側,離得遠的就驅使著戰馬在附近來回溜躂,自從錢不離上次『遇刺』之後,他的警戒待遇就嚴得不能再嚴了。

不知哪個士兵高喊了一聲:「杜將軍回來了!」

錢不離睜開眼睛,尋著聲音看去,彩虹橋的另一端走來了一片黑糊糊的人影。等他們走近之後,錢不離才就著火光看清來人,杜兵依然走在騎兵隊的前面,不過在他馬前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壯年人,那壯年人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看樣子腿上受了傷,但他的神態卻很倨傲,嘴角處還掛著一絲刻意做出來的冷笑。

「快點!」杜兵也看到了眾親衛圍繞的錢不離,他用手中的長槍在面前的壯年人背後不輕不重的抽了一下。

那壯年人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但他馬上又直起身,把自己的脊背挺得筆直,鼻孔裡發出了一聲重重的冷哼聲。

「把人帶過來吧。」錢不離對著程達揮了揮手,他看懂了杜兵的暗示。

程達帶著一個親衛迎上去,兩個人先在那壯年人身上摸了一通,隨後程達按住壯年人的肩膀,推搡著把他帶到錢不離身前。

錢不離淡淡的看了過去,對方毫不猶豫的和錢不離對視著,他那睜得滾圓的眼睛,緊抿的嘴唇,挺直的脊樑,無一不在證明他的錚錚鐵骨。

良久,錢不離笑了笑:「你是方老生?」

「明知故問!」方老生冷笑一聲:「要殺要剮,大人還是給一個痛快吧!」

「在我面前你就不用演戲了。」錢不離的眼神很平和:「你能瘸著一條腿、忍著痛苦走到這裡來,說明你還沒有必死的覺悟!」

方老生的臉白了一白,隨後反唇相譏道:「現在我的生死就在大人翻掌之間,可是大人卻在和我說這些廢話,看來大人也沒有處死我的決心啊!」

「說的不錯,我確實無心殺你,你可以自己決定你自己的生死,告訴我,你是想活下去呢、還是想死?」錢不離還無從判斷方老生的性格,只是能在蛛絲馬跡中看出方老生現在還不想死,所以他乾脆把問題推回去,萬一自己說話不小心,讓方老生感覺自己受到侮辱,從而惱羞成怒,決意以死相抗的話,這可不是他錢不離想要的結果。

這下輪到方老生為難了,如果他再倨傲下去,就很可能惹怒對方,如果這就服軟,那又太沒有面子了,方老生臉色陰晴不定、變換了半天,才開口說道:「大人,我方老生既然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隨大人處置吧。」

「我說了,由你自己選擇。」錢不離又把球踢了回去。

「大人真是會說笑話,難道我說想活,大人就會放過我嗎?!」方老生心有所動,開始試探起錢不離來。

「為什麼不呢?」這種試探絕瞞不過錢不離的心機,他的眼神愈發的顯得平和起來。

方老生的心防終於開始紊亂了,他可以做到不怕死,但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主動去求死,千古艱難唯一死啊……方老生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想來想去,好像只有一個答案了。

「如果你很為難,我們不妨換一個方法。」錢不離微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金幣:「還是聽天由命吧,如果字那一面朝上,我現在就下令殺了你,如果圖那一面朝上,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怎麼樣?」

怎麼能用投硬幣的方法來決定自己的生死呢?命只有一條,豈能草率!方老生握緊了雙拳,此時此刻只能有一個答案了,可倨傲的方老生又說不出「你放了我吧」這句話,他是一方的梟雄,不是一個地痞無賴!

「還沒有想好麼?」錢不離笑意盈然。

「方老生願……願……」方老生緊咬著嘴唇:「願……降!」

「這是一個聰明人的回答。」錢不離微笑著收起了金幣:「你沒有讓我失望。」

方老生的臉紅了,他確實是不想死,不過他原來的設想是保持自己的氣節,如果對方侮辱自己,他也不懼一死!如果對方能被自己的氣節所動,不惜屈尊下交,百般勸服自己,那他正可以借坡下驢,一方面藉機提高了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也不損自己的名聲。誰知道結果雖然是同樣的結果,但過程卻完全被改變了,方老生的心越來越亂,而求生的意念卻越來越堅定。

「大人,不過……我想大人應該給我一個承諾了!」方老生實在不甘心如此被動的完成交易,他想找回些顏面。

「承諾是應該的。」錢不離認真的想了想,他雖然不是一個什麼可以在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般的猛將,不過他確實可以如探囊取物般控制別人的思維走向,方老生這樣沒有太多見識的土包子更是沒有反抗的餘地:「我會給你你想要的。」錢不離這句話嚴格的說,是一句空話,無聊的承諾。

「多謝大人。」心氣已喪的方老生下意識回了一句,不過這句空虛的承諾讓他的心更加空虛起來,可惜方老生卻意識不到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麼。

「你有一個很大的缺點,如果你不改正自己的缺點……方老生,我不妨把醜話說在前面,就算我一力保你,你也很難得到善終。」錢不離繼續敲打著方老生。

「大人,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談判或做生意,和軍隊交鋒一樣,失去了自己的氣勢,只會變得越來越畏縮,就像此刻的方老生。

「你的野心太大了,總是在期求那些你不應該得到的東西!不適度的野心會把人帶入絕境的。」錢不離用清亮而有力的目光凝神著方老生:「現在你願意投降了,這是好事,明智的好事,不過我希望你能控制自己的野心,該給你的不用你說我就會給你,不該給你的我自然就不會讓你得到!當然,這些都是我的希望,如果你認為你能欺瞞得過我,你可以在背後搞一些陰謀詭計,不過呢……機會只有一次,我是絕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了。」

「大人,我……我哪裡敢欺瞞大人!」方老生忙不迭的回道。

「好吧,我們先不談這個了。」錢不離沉吟了一下:「你留在白龍河那邊的人手還有多少?」

「還有千餘五,大人。」

「你有把握招降他們麼?」

「當然了,大人!」說起這件事,方老生極有把握的挺起胸膛:「我保證把他們一個不拉的招降過來!」

「趁著還有些時間,休息一下,等到早晨再去吧。」錢不離嘴角露出絲笑意:「然後我們抓緊時間回福州府,那裡還有你的兩個老朋友在等著你呢。」錢不離故意引開話題,就是讓方老生輕鬆起來,接著再來一輪打壓,這樣才能真正懾服方老生,在方老生的內心深處,留下一個永遠的陰影!

「大人說的是……」方老生驚訝的看著錢不離,朋友?哪個朋友?

「是浮梁和童林。」錢不離淡淡的說道:「浮梁已經願意歸順我了,不過童林麼……這種蠢貨我是不需要的,我已經砍下了他的首級。」

方老生的人呆了一呆,眼中露出了懼色,當日他舉兵之時,之所以不去投靠最強大的孫宗,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野心,另一方面他認為憑著自己的實力和浮梁、童林等人相互呼應,完全可以打下整個福州,最後再合力吃掉孫宗,福州就是他們幾人的天下了!此刻他才知道,看似強大的實力已經轉瞬間就在眼前這個白眉將領的手中消亡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打得最苦最慘,是因為自己對上了官兵的主力,誰知道他才是最幸運的!那麼不幸的浮梁和童林會慘到什麼境地??

「大人,您……帶了多少兵馬?」這是方老生目前最關心的問題,官兵一共有多少人?能這麼快就吃掉幾股實力。

「我只有一千人,殺童林我帶了一千,抓浮梁我也只帶了一千,現在對付你……還是這樣。」錢不離笑了笑:「方老生,我沒有輕慢你的意思,不過你的部隊戰鬥力太低下了,這樣的士兵就算你帶了一萬,我也能做到一擊而潰!」

「大人神勇……」方老生低下頭去,他沒有懷疑錢不離的話,此刻騎兵隊已經集中到一起了,放眼望去,騎兵隊並不比俘虜多多少,可是別說他屬下的士兵,就算是他這個『天王』也再沒有膽量和對方對抗了,此刻的方老生可算是真正寒了心。

「其實你現在歸降我是很幸運的,你真以為自己能做福州王?哼!!」錢不離冷哼一聲:「就算你們幾股流寇一起聯手,也不是我錢不離的對方,但是……就算我和你們聯手,也不會是……那個人的對手!」

「大人,您說的那個人是……」

「尉遲風雲,你聽說過吧?!」

方老生倒吸了一口冷氣,尉遲風雲在二十餘年前殺得土族人血流成河、屍骸遍野,在土族人心目中,尉遲風雲是個最可怕的魔王!那個名字能治小兒夜啼的說法一點不誇張,方老生再狂妄也不敢說自己能和尉遲風雲對抗!

「現在你降了我,我還能給你一個富貴!如果你真的做成了福州王,你就等死吧!」錢不離緩緩站起身來:「明日如果能順利招降你軍,就算你立了一大功,你放心,我的天威軍向來都是論功行賞的,不會因為你是土族人就故意為難你,你去休息吧,軍情緊急,明天還要連夜行軍呢。」

方老生聽到『軍情緊急』四個字,突然想起一件事,試探著問道:「大人,我們是不是……要去圍殲孫宗那賊寇了?」

錢不離聽到方老生這麼快就改變了自己的姿態,稱呼孫宗為『賊寇』,差點笑出聲來:「嗯……不錯,怎麼?你有自己的想法?」

「大人,我早在賊寇孫宗那裡安排了幾個內應!」方老生變得興奮起來:「如果大人想討伐賊寇孫宗,我……末將願為前鋒!」方老生已經認命了,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面前的統領大人會遵守自己的諾言,但不管怎麼說,功勞是一定要搶的,有了功勞才會有前途啊!

「看樣子,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孫宗的身邊也有我的奸細!」錢不離噗哧一聲笑了:「不過前鋒麼……我不想你的人傷亡過多,還是讓杜將軍打頭陣吧,只要隨軍出戰,功勞是會帶上你一份的。」

「謝大人。」方老生剛有些懊悔自己太衝動了,憑自己的殘兵敗將怎麼能是孫宗的對手?此刻聽到錢不離的話,他總算放下了心,既然少不了自己的功勞那還急什麼?!

「你去休息吧。」錢不離揮揮手:「嗯……明天把你安排在孫宗那裡的內應名單交給我。」

「遵命,大人。」方老生的眼睛轉了轉,難道大人是想別人侵吞自己的功勞?是不是應該交出幾個人,暗中留下幾個人?

「你可以只寫上幾個人,暗中留下幾個,不用全交給我。」錢不離在身後淡淡的補了一句。

「不……不、不!末將不敢、末將不敢!」方老生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錢不離的聲音雖然很淡漠,在聽在他耳中,和晴空霹靂沒什麼區別,難道……難道大人能看穿人心麼??冷汗在這一瞬間就浸透了他的後背,統領大人的微笑簡直比那杜將軍疾如閃電的槍法還要可怕啊……方老生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腿上傷處的肌肉也突突的跳個不停。

錢不離再沒有搭理方老生,只給對方留下了一個莫測高深的背影,統領大人會不會生氣了?會不會想方法懲戒他?這些都是方老生應該極力猜想的問題,錢不離知道,方老生今夜很可能會失眠的,當然,第二天交上來的名單就會是一份詳盡的名單,已經成驚弓之鳥的方老生再不敢欺騙隱瞞統領大人了,成功的懾服!錢不離嘴角露出了笑意。

不提方老生是怎麼失魂落魄的離開,錢不離在方老生走之後再次陷入了沉思,該輪到孫宗了……錢不離明白自己是在玩了一場及其危險的火,如果孫宗出現失漏,四處揭竿而起的亂民必然會把錢不離逼進險境,但孫宗沒有辜負他的期待,吸收了大部分的亂民,方老生幾人再怎麼折騰,實力也終究有限,因為那些膽大妄為、放蕩不羈或早已對官府心懷不滿而又血氣方剛的人大多在第一時間加入了孫宗的隊伍,方老生幾人的兵源非常貧乏。

「大人。」一聲輕換打斷了錢不離的沉思,錢不離抬起頭來,看到杜兵和王瑞一起走了過來。

「你們來的正好,有一件事我應該和你們說了。」錢不離點點頭:「杜兵,此次你先救出了友軍,然後生擒方老生,立下了兩大功勞,嗯……你的將銜我要回去和殿下商議一下再行冊封。」

杜兵本來是嬉皮笑臉的,聽到錢不離說起這些,他的神情變得肅穆起來,站得如標槍般挺直,一動不動的聽著錢不離繼續往下說。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騎兵隊的主將了,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便宜行事。」

「遵命,大人。」杜兵沒有說一句廢話,對著錢不離說些感激涕零的話無疑是在侮辱錢不離的智慧,杜兵知道在深不可測的統領大人面前應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王瑞,你以後就是騎兵隊的副將,不過你的本部騎兵依然由你來統帶。」

「遵命,大人。」王瑞的話也很簡單。

「希望你們兩個能精誠合作吧。」錢不離揮揮手示意程達眾親衛離開:「我要回福州府,以後的事情都交給你們了,我不說你們也知道,孫宗就是孫仲德,我把以後的計劃都告訴你們,由你們和他配合行事。」此次掀起戰亂的目地之一就是練兵,不止是練兵,還要練將,他不能總象保姆一樣跟著杜兵和王瑞身後,雖然自己親手去做一定會比他們做得好,但那樣他們永遠也不能獨擋一面,在錢不離看來,現在已經是把他們放出去試飛的時候了,危險關頭已經過去,方老生等人或降或死,就算杜兵和王瑞出現失誤,也不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遵命,大人!」杜兵和王瑞異口同聲的說道。

錢不離長長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我們還有多少準備的時間……」錢不離確實無法知道,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千里之外,已經爆發了連環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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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0一章 英雄末路

夾脊關上、燈火輝煌,夾脊關下、人頭湧動,往日雄偉巍峨的夾脊關早已變得殘破不堪,方圓十里之內也變成了修羅屠場。慘叫聲、怒吼聲、馬嘶聲、弓弦聲、戰鼓聲、號角聲、還有石塊沉悶的轟鳴聲,響成了一片。一個又一個人仆倒,旋即又有更多的人踩著他們的屍首湧上去,雙方都已殺紅了眼。

夾脊關的城牆徹頭徹尾變成了黑紅色,那是因為有無數人的鮮血塗抹在上面,有今天的、昨天的、前天的,當然,明天的鮮血也將會在明日塗上。

七天前,飛鷹部落的首領札木合糾集了數個部落,一起來到夾脊關前,並派來了一個使者面見鄭朔,要求姬周國獻出錢不離的首級,然後他們自會撤兵。鄭朔哪會在意這種威脅,直接用使者的頭顱給了對方一個最利索的回答。

接著,夾脊關就變成了人間煉獄,札木合和數個部落輪番進攻、日夜不停,戰鬥進行得空前血腥和慘烈,敵人損失多少鄭朔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損失了多少,兩萬重裝步兵已經陣亡了七千餘人,還有兩千餘人重傷,輕傷?沒有輕傷!所有輕傷的士兵依然揮舞著武器忘死拚殺在城牆上!鄭家在夾脊關經營了幾十年,深得人望,而且鄭朔治軍賞罰分明、體恤下屬,極受士兵的愛戴,此刻眼見將軍大人也揮舞著寶劍拚殺在城牆上,那些輕傷的士兵沒有一個願意退下去的。

鄭朔是一員沙場老將,經驗極為豐富,雖然最開始被敵人出乎意料的攻勢打亂了陣腳,但他很快就穩下來,指揮著將士們打退了敵人的無數次進攻。

鄭朔從來沒怕過,哪怕敵人再多、再凶殘,哪怕整個草原的部族都來進攻夾脊關,他也不會怕!可是現在鄭朔怕了,他怕的不是面前的敵人,而是背後的那些小人!

夾脊關軍庫內常備的一百萬支箭矢早在第六天就用完了,關內四十架投石車也只剩下十三架還可以用的,守城用起來最方便、威力也不小的滾油也已經沒了,現在鐵鍋裡煮的都是開水。城頭上滾木擂石還堆著不少,這已經是夾脊關唯一能使用的守城利器了。

鄭朔抬頭向天上望去,兩隻黑點正在高空中飛翔,鄭朔知道那是飛鷹部落馴養出來的獵鷹,就在昨天,因為箭矢奇缺,鄭朔特意派出一支步兵中隊去城內拾取敵人射進來的箭矢,誰知對方弓箭手突然衝到城下,一個覆蓋,就把那步兵中隊殺死殺傷了大半。當時鄭朔還以為是巧合,又派出一支步兵中隊,結果又被敵方射死了大半,後來鄭朔才發現正在高空中成圓形盤旋的飛鷹,明白過來的鄭朔氣得幾欲嘔血,但偏偏拿那兩隻扁毛畜生毫無辦法。

現在弓箭手用的大都是揀來的箭矢,那可是士兵們舉著盾牌冒著箭雨揀來的,雖然這些箭矢都變了形,但有總比沒有好。

投石車的陣地一退再退,這是遠程支援逐步喪失的必然結果,就那麼十三架投石車,鄭朔也不敢再用了,石塊倒是還有不少,但如果投石車再壞幾台,投石的威力將大大降低。

除了幾個將官之外,城頭上的士兵突然一個接一個躺倒在地上,拾起身邊的盾牌護住了自己的身體,他們再一次打退了敵人的進攻,和往日不一樣,沒有人再有力氣去歡呼,把喊的力氣留下來準備迎接下一次拚殺才是真格的。

利用這難得的間隙,鄭朔把臨陣指揮權交給了一個將官,走下了城樓,帶著自己的親衛一直馳回將軍府。在路上,鄭朔悄悄的打開了一封信,這七天裡,他已經看了數百次手中的信,其實信裡倒沒有什麼,都是姬勝情殿下寫的一些問候之語,不過信尾她轉達了錢不離的一句話:「小心背後。」

鄭朔不傻,相反,他為人異常謹慎,他明白錢不離的意思,但他又不相信。鄭朔並不是托大,因為他知道夾脊關的重大意義,如果被人衝破了夾脊關,那些草原部落的鐵蹄就會直達中原腹地,這就像虎入羊群一般,將會有無數人流離失所、慘遭屠殺!鄭朔以為,他知道的事情,內閣也一定會知道,想方設法給他出難題倒是一定的,但沒有人敢貽誤軍機。

可惜,鄭朔以為萬無一失的事情偏偏發生了變故,就有那麼一些喪心病狂的人,敢置數十萬百姓生死於不顧,鄭朔想到這裡,心中變得比冰要還涼。

在第一天他就察覺事情不對勁,馬上向後方派出了信使,整整七天,光信使他前後就派出了三百餘人,可是到了現在,還是沒有一點消息!鄭朔心中有數,已經傷亡近半、疲勞到了極點的士兵們最多還能抵擋兩天,就這兩天還是鄭朔昧著良心,欺騙眾將士說朝廷的大軍不日即到,才挽住了頹局,要不然,現在軍心早就跨了。

鄭朔最後看了一遍信,悄悄捻碎了信紙,他到現在也不明白,就算內閣全都是糊塗人,難道尉遲風雲也是糊塗人麼?別人不知道,他尉遲風雲不知道札木合的可怕?雖然現在尉遲風雲站在了姬勝烈那一邊,但這不能影響鄭朔對尉遲風雲的尊敬!為將者要以國事為重,尉遲風雲為什麼會眼睜睜看著飛鷹部族攻陷夾脊關?為什麼?為什麼??如果不是擔心會影響軍心,鄭朔幾乎就想對著天空咆哮一場。

鄭朔帶著親衛剛剛走到自己的將軍府門前,迎面正好遇上了自己的長子鄭星朗從府門中急匆匆走出來:「星朗,你要去哪裡?」這些日子以來,鄭星朗無數次要求帶領騎兵隊殺出去,以攻代守,衝垮草原部落聯盟的攻勢,但都被鄭朔壓住了。

夾脊關的五千騎兵,算得上是姬周國最精銳的騎兵部隊了,縱使和皇家禁衛軍相比,雖然在裝備上差別很大,但是在經驗、馬術、騎射上都遠遠比皇家禁衛軍要強。皇家禁衛軍每三年會來一次大閱兵、大比武,不合格的人將會被剔出皇家禁衛軍的隊伍,以確保皇家禁衛軍的戰力;可是夾脊關的騎兵每一年都有一部分人被淘汰,皇家禁衛軍的士兵被淘汰會自動轉入預備役,而夾脊關的騎兵被淘汰之後他們再也做不了別的事了,因為他們都倒在了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戰場上。

「父親,讓孩兒出戰吧!!」鄭星朗用哀求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父親,重複著已經說過無數次的話。

這一次,鄭朔沒有像以往那樣厲聲叱責自己的孩子,反倒用一種關切、欣慰的目光凝視著鄭星朗,良久才輕歎一聲道:「星朗,你先隨我來!」

一間密室,鄭朔讓自己的親衛們擋在門口,密室中坐著幾個人,除了鄭朔父子之外,還有幾個深得鄭朔信賴的家將和幕僚,家將秦重三坐在首座上,其下是劉佩凡和梅自強,而站在鄭朔身後的年輕人雖貌不驚人,但卻是最得鄭朔倚重的謀士屈成春。

秦重三幾人個個都是血染征袍,此刻將軍大人不讓他們在前線做戰,反而把他們叫到這個地方來,他們都知道,必會有大事發生,秦重三幾人的目光都盯在將軍大人身上。

「依你們來看,夾脊關還能守上幾天?」鄭朔淡淡的開口了。

秦重三先是看了鄭星朗一眼,見到自己的少爺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他沉吟一下回道:「大人,依我看,我們最多還能守上兩天!如果到時候援軍還沒到……那我們真的完了!」

「和我想的一樣。」鄭朔歎了口氣:「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們沒有援軍!」

密室的氣氛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秦重三幾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主將,半晌,秦重三急道:「大……大人,前天不是有信使……」

「那是我特意派出去偽裝信使的人。」鄭朔閉上了眼睛:「要不然,你以為我們還能守到現在麼?」

屈成春最先從驚駭中清醒過來,他似有所悟的看了看鄭朔的背影,隨後悄悄的走到鄭星朗的身後,饒是他在盡力掩飾自己,眼中還是不時閃露出濃重的哀傷。

「大人,怎麼會這樣??」梅自強怪叫起來:「他們……他們怎麼能不派援軍?!」

「是啊,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鄭朔轉頭看向鄭星朗:「星朗,日後你一定要當面替我問問尉遲風雲那老匹夫,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鄭朔這句話一出口,秦重三幾人再愚鈍也明白了老將軍的意思,不由得再次驚呆了,鄭星朗手中的茶杯都跌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父親……您……孩兒……」

「今日夜間,你們帶著騎兵隊離開夾脊關吧,這裡……已經是死地了。」說完這句話,鄭朔的樣子一下子顯得蒼老了許多。

「父親!」鄭星朗騰的站了起來:「孩兒不走!孩兒絕……」

「你先聽我說完。」鄭朔疲憊的揮了揮手:「我可以戰死沙場,但我不能讓鄭家毀在夾脊關內,星朗,你也不能!!你的弟弟星望為人放蕩不羈,年輕人熱血一些倒是好事,可他總是仗著自己的身份到處打抱不平,得罪了很多不應該得罪的人,他這樣的人做一個行遊四方的遊俠尚可,做一個中興的家主就不行了!星朗,鄭家以後是悄悄的泯滅,還是能大放異彩,這副擔子我就交給你了!」

鄭星朗年紀輕輕,就擔當起夾脊關騎兵統領的重任,並不只是仗著他是鄭家的長子,而是因為他有真才實學!他的理智告訴他父親的話有道理,可是他的感情又在告訴他,絕不能拋棄自己的父親,做一個讓人唾罵的逃兵!鄭星朗畢竟只是個年輕人,在天人交戰中最後感情佔了上風,鄭星朗剛想跳起來,驀然兩隻手重重的壓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壓了回去。

鄭朔欣慰的看了屈成春一眼:「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慷慨赴死是很容易的,忍辱負重卻是難上加難,但對另一種人來說,情況正好相反。星朗,為父知道你,可是……為父真的老了,人老了就會變得懶一些、滑頭一些,所以我只能挑一件容易的事情做,而把困難的事情交給你,星朗,你不會抱怨為父的自私吧?」

鄭星朗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父……父親……」

「國仇……家恨,你的擔子太重了!」鄭朔的眼眶也濕潤起來:「星朗,如果你能做到,你一定要把那些小人的首級砍下來,告慰我、告慰那些慘死在戰亂中的百姓,還有……別忘了替我問一問尉遲風雲,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真是不明白啊……」鄭朔知道夾脊關被攻陷已經成了必然,無數百姓的流離失所、慘死在入侵者劍下也成了必然,鄭朔真的遺憾,為什麼一向正直的尉遲風雲會變得如此陰險,敢置數十萬百姓的生死於不顧,刻意把自己逼上絕境。

鄭星朗異常痛苦,他是一個極有智謀勇略、又不乏熱血的年輕人,他的感情讓他痛苦,而他的理智卻讓他不得不壓制自己的痛苦。鄭朔那一句句泣血之言,像重錘一樣砸在他的心裡,鄭星朗無力反駁,也找不到理由反駁,他能做的只是握緊自己的雙拳、咬破自己的嘴唇。

「大人!」秦重三站了起來:「讓他們護著大公子走吧,末將願意守在大人身邊!」

「一個好漢三個幫,我擔心星朗的將來啊。」鄭朔歎了口氣:「如果有你們幫襯他,我就放心多了,你們要知道,星朗將來的對手是帝國上將尉遲風雲啊!所以……一切都拜託你們了!」

秦重三啞口無言,頹喪的坐回到椅子上,下手的劉佩凡突然抬起頭:「大人……要不然……您和我們一起走吧?」

「荒唐!」鄭朔笑了起來:「如果我做了逃兵,把札木合放了進來,鄭家就會成為姬周國百姓唾罵的對象!到時候就算星朗有三頭六臂,他也沒有辦法再振興鄭家了,你這不是讓我成為千古罪人麼?」

密室的氣氛又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中,沒有人能找到理由來反駁鄭朔。

「將軍難免陣上亡!不管是為國、為民、還是為家,我鄭朔都絕不會離開夾脊關半步!」鄭朔緩緩的站了起來:「老夫一生戎馬生涯,自問也算是功績卓越了,難道你們願意看到老夫的名聲毀於一旦麼?」

沒有人說話,他們知道鄭朔本就是一個把名聲看得重過生命的人。

「你們就成全老夫的心願吧,難道辛勞了一輩子,最後想偷一次懶都不成嗎?」鄭朔微笑著掃視密室中的幾個人,最後把目光落在鄭星朗身上。

把戰死沙場的悲烈看成是一次偷懶,鄭朔的豪氣不由人不敬服,秦重三幾人眼中都溢出了淚水,鄭星朗坐在那裡把牙齒咬得咯咯做響,卻又偏偏說不出一句話來。

場中最冷靜的屈成春悄悄擦去自己的淚水,沉聲問道:「大人,如您所說,姬勝烈和尉遲風雲已經把持了姬周國的軍政,那麼……您讓大公子去哪?不管我們走到哪裡也逃不出尉遲風雲的毒手啊!」

「你們去福州吧。」鄭朔早已打好了腹稿:「殿下在那裡,而且……錢不離也在那裡!成春,你不是對那錢不離極為推崇嗎?正好,你可以親眼見識到那錢不離的風采了。」

「當日雪原城、落日峽谷之戰,錢不離用兵確實可以用神鬼難測來形容,不過……」屈成春苦笑一聲:「以福州一地對抗姬周國,豈不是以卵擊石嗎?」

「老夫已經決意要偷懶了,這種事情莫要再問老夫!」鄭朔大笑起來:「這是你們的事,也是那錢不離的事,與老夫無關!當日錢不離挫敗札木合之後,竟然放棄雪原城,率全軍南下直入福州,我想……他一定是看破了危局!就憑著這份遠見,錢不離未必會輸。」

秦重三幾人或悲憤、或沉思,一時間,又沒有人說話了。

「千百年來,我姬周國人一向勇於內訌、怯於外戰!你們到了福州之後,一定要聽從錢不離的調遣,千萬不能做喧賓奪主的事,切記!切記!!!否則不用尉遲風雲對你們下手,你們就已經垮了!」鄭朔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杜兵和任帥原本都是夾脊關的將官,我看他們過於心高氣傲,才把他們調到雪原城,想磨礪一下他們的意氣,誰知卻受到了賈天祥的重用,那老傢伙的眼力著實厲害!我清楚他們的稟性,錢不離挫敗札木合是戰略,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收服杜兵和任帥就是權謀了,在此人手下,你們還是心悅誠服的好,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秦重三幾人對視了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鄭朔走到一幅畫前,從後面的暗庫裡取出了一個金色的盒子:「這是陛下十年前交給我的密旨和金牌,本來是為了防……唉,星朗,你帶著這份密旨日夜兼程趕往福州,有密旨和金牌在手,沿途的官員是絕對不敢阻攔你的!星朗……你好自珍重吧!」豪氣的鄭朔說道這裡,語聲也不禁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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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零二章 虎狼

「讓開!!」尉遲風雲冷冷的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侍衛,這個看起來非常瘦弱的老人在一瞬間突然爆發出了強大的氣勢,他的衣著依然很簡陋,他的雙手還反背在背後,但尉遲風雲的氣勢卻像極了將擇人而噬的餓虎,讓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侍衛不寒而慄起來。

幾個將官默默的走過來,站在尉遲風雲的身後,他們是風雲軍團最精銳的先死營的將官,先死、先死,每一次大戰,先死營的死傷人數都會超過全營的半數,可是僥倖活下來的人,卻秉承了無數死去同伴的殺氣,上不畏天、下不畏地,除了尉遲風雲以外,他們敢把任何人視為自己的獵物!

不過風雲軍團的人卻始終把加入先死營視為莫大的榮耀,風雲軍團的個個偏將、俾將、統領幾乎都是從先死營中選拔出來的,他們把先死營的無畏捍氣傳播到風雲軍團的每一個角落中!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在這群將領的帶領下,風雲軍團有著所向披靡的銳氣!以一萬騎兵、四萬步兵就敢和札木合決戰草原,勝而不驕、敗而不亂,能取得如此戰果和風雲軍團的銳氣是絕對分不開的。

七、八個侍衛本就被尉遲風雲嚇得不輕,此刻又見到這些先死營將官猙獰的雙眼,不由連連向後退去,其中一個侍衛居然踩上了門簾,差點把自己絆倒在地。

「是尉遲上將軍麼?請將軍進來吧。」一個柔和的聲音從帳內傳了出來。

尉遲風雲冷哼一聲,大步向前走去,那幾個侍衛慌忙躲到了一邊。

尉遲風雲一把掀起門簾,走了進去,帳內的姬勝烈此次沒有再畫自己的手指畫,他悠閒的坐在自己的主座上,左手端著茶杯、右手把玩著一些黑色的小玉石,看起來就像一個對自己的生活極度滿足的富家公子哥,或者說像一個富家大小姐,因為姬勝烈長得確實過於俊美了,在佩上陰柔的氣質,如果換成女裝,任誰也很難看出破綻。當然,試圖讓姬勝烈男扮女裝的話是沒有人敢當面說的,這是姬勝烈最忌諱的事。

姬勝烈對面坐著一個幕僚樣子的年輕人,他叫周抗,是姬勝烈最為信任的心腹。周抗的手中拿著一些白色的小玉石,他在和姬勝烈下著圍棋。這曾經是最讓錢不離感到吃驚的地方,他沒想到這個世界也有圍棋,不過兩種圍棋的規則是不是一樣……錢不離就不清楚了,因為圍棋的規則繁多,而錢不離只知道其中一種,那就是我持黑先走一步,然後應該輪到對方持白走上一步,不可以連走兩步的……僅此而已。

姬勝烈看了尉遲風雲一眼:「周抗,給老將軍取把椅子來。」

「遵命,殿下。」周抗站了起來,轉身要去搬椅子。

「不用了!」尉遲風雲冷冷的說道:「殿下,夾脊關數次告急,您到底是怎麼處置的?」

「您是在質問我嗎?」姬勝烈臉上的神情轉冷。

「尉遲風雲不敢。」尉遲風雲臉上的神情比姬勝烈更冷:「老臣是代表清州、通州、洪州等數十萬百姓來拜見殿下,希望殿下能收回成命!」

「您既然已經知道了,還來問什麼?」姬勝烈慢條斯理的把玩著手中的小玉石。

尉遲風雲眼中露出了悲憤之色:「殿下!給我一年的時間,我可以為您除去鄭朔!可是……可是您不能置三州數十萬百姓於不顧啊殿下!!」

「一年?我為什麼要等上一年?」姬勝烈淡淡的一笑:「人生而有涯,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等不起!」

「單單為了『等不起』三個字,就可以捨棄數十萬百姓??!!」尉遲風雲怒極而吼,眼角處已經迸出了血絲。

「尉遲風雲,你敢在朕面前大聲咆哮麼??」姬勝烈也吼了起來,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堅實的檀木桌子竟然在這一掌之下出現了數道裂紋。

尉遲風雲目瞪口呆,一個『朕』字代表的意味太多太多了,多到尉遲風雲不由自主沉浸在無數的假想中,一時竟是做不出任何應對。

周抗悄悄的退到了門簾處,看似無意的擋住了尉遲風雲的退路,也自然擋住了其他人的來路。

「陛下……陛下他……」尉遲風雲眼中的寒芒逐漸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惶恐、幾分悲痛。

「兩、三天之內,消息就會傳過來了。」姬勝烈的聲音又變得柔和起來:「到時候我會把所有的軍務交給老將軍,國不可一日無君,我要回皇城去。父王久病纏身的時候,我忙於國務難得回去在父王身邊盡孝道,這一次我要多陪陪他老人家了,要不然我不成了個不孝子孫了?」

尉遲風雲呆呆的站著,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父王一向對我抱有莫大的期望,就算我姬勝烈嘔心瀝血,也不會辜負他老人家的。」姬勝烈緩緩閉上眼睛,眼角有淚水流出:「父王在幾個月之前就目不能視物、耳不能辨聲了,不能聽到他老人家最後的教誨,真是莫大的遺憾啊!」

「這消息是……真的?」歷經風雨、經驗極為老到的尉遲風雲居然也問出了一句廢話,可見他的心已經亂成了什麼樣子。

「這份密報是我的無影團給我送來的,絕不會錯。」姬勝烈點了點頭:「官府的急報還在後面,最晚後天……我們就會得到消息了。」

尉遲風雲長長歎了口氣,盡力平復自己內心的激盪:「……殿下,三州數十萬百姓怎麼辦?請您明示!」尉遲風雲知道自己此刻應該稱呼姬勝烈為陛下,但這兩個字他卻真的叫不出口。

姬勝烈微微皺了下眉頭,以表示自己的不滿:「尉遲上將軍,您只是一個軍人!我不否認您的能力,不過……這麼說吧,您是君王手中的一柄利劍,只要能保持您的鋒利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不用您過問。」

「請殿下明示!」尉遲風雲逐漸恢復了凜然的神態,一字一句、不依不饒的追問道。

姬勝烈沉默了一會,當帳內的壓力已經濃郁到讓人窒息的地步時,他才緩緩開口:「好吧、好吧,既然尉遲將軍這麼堅持……我就把真相說出來好了。」

「請殿下明示!」尉遲風雲還是那句話。

「在這個世界上不管做什麼事,都要先有所犧牲,才能有所獲得!這是一個……公理。」姬勝烈又開始把玩起手中的小玉石來:「讓您來做選擇吧,如果付出幾萬人或者十幾萬人的代價,可以一勞永逸的消滅札木合飛鷹部,您願意不願意去做呢?」

「在這個世界上不管做什麼事,都要先有所犧牲,才能有所獲得!這是一個……公理。」姬勝烈又開始把玩起手中的小玉石來:「讓您來做選擇吧,如果付出幾萬人或者十幾萬人的代價,可以一勞永逸的消滅札木合飛鷹部,您願意不願意去做呢?」

尉遲風雲握了握拳頭,沒有做聲。

「剩下的事情我就沒辦法說出來了,尉遲將軍,您不要誤會,有些東西是沒辦法說出來的。」姬勝烈緩緩說道:「對了,有件事我正要告訴你,父王病危……我和尉遲小姐的婚事就要往後推遲一段時間了,您沒有什麼意見吧?」

尉遲風雲聽到姬勝烈突然把話題轉到自己女兒身上,眼中不由露出了痛苦之色,但他還是沒有說話。

「至於您的兒子……呵呵,也就是未來國舅的安危,您更是不必牽掛,我這次回去就要改組內閣,並且把我和尉遲小姐訂婚的消息傳揚出去,我想不會有人刻意和我過不去吧?我馬上就是姬周國的君主了,誰會傻頭傻腦強自出頭呢?」

「殿下,不要和我提起那個畜生!」尉遲風雲長長吸了口氣:「您真的決定了?」

姬勝烈點了點頭:「您是個軍人,有些事情您是永遠不能理解的,不過我可以向您保證,我們付出的所有代價都能換來更多的收穫!」

「以數十萬無辜百姓的代價?」尉遲風雲淒涼的一笑:「我想提醒您一下,尊貴的殿下!札木合是虎狼之輩,當心您自己被反咬一口!」

「我的計劃是一個完美的計劃,您大可放心!」姬勝烈微笑起來:「虎狼雖然凶狠,不過他們的智力是極其有限的,一個小頑童也可以把落入陷坑的虎狼活活折磨死,何況是我?!」

尉遲風雲的心是真的死了,先不說自己整個家族都被對方捏在手心裡,姬勝烈即將登上國王的寶座,就算他尉遲風雲是個大逆不道的人,憑他自己的能力也是絕對不能和君王對抗的!姬周國四大軍團,已經先後被姬勝烈控制起來,風雲軍團的戰力再強,也敵不過其他三個軍團的聯手!而姬周國軍容最鼎盛的皇家禁衛軍只聽從國王的號令,姬勝烈成為國王后自然有權指揮皇家禁衛軍,縱使自己捨棄了家族,和姬勝烈為敵,又怎麼能和四路大軍相對抗?覆滅是必然的結局!

最重要的是,尉遲風雲可以不考慮任何加之到他身上的壓力,但他不能不考慮面前的危局,夾脊關的失陷已經成了必然,就算整個風雲軍團不惜一切代價急行軍,趕到夾脊關最少也需要五天的時間,那時候夾脊關還可能存在麼?在草原游騎踏上中原土地的動亂中,風雲軍團又怎麼能向自己人舉起屠刀?外戰不止、內亂不休,姬周國無疑將面臨著亡國的危險!

鄭朔寧願用死來證明自己的忠貞,尉遲風雲也一樣,為了大局他只能隱忍,這正是軍人的悲哀。政客可以為了自己的權力在外寇入侵的情況下,先平定政局,欲攘外、必先安內正是他們的口號!而戰將的第一要務就是抵禦外侮,寶劍是用來刺殺敵人的,不能用來殘害自己。

「殿下,那麼老臣應該做些什麼?」

「我會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親手取下札木合的首級!」姬勝烈從尉遲風雲的表情已經看出了些端倪,他的聲調變得無比柔和:「到時候,尉遲將軍的聲名必將威震整個大陸!」

尉遲風雲苦笑了一聲,他安心了,只要姬勝烈不會坐看草原游騎蹂躪中原,尉遲風雲再沒有別的要求,他會盡自己的全力把札木合趕出中原!至於什麼名望……尉遲風雲內心已經打定了戰後解甲歸田的主意,他不會再參與到爭鬥中來。

「尉遲將軍,鐵浪軍團的桂明將軍就要回來了,你們兩個見面有些不妥。」姬勝烈對著周抗揮了揮手:「周抗,替我送一送老將軍。」

鐵浪軍團的桂明可算是尉遲風雲的老冤家了,雖然尉遲風雲的功績遠遠超出其他三大軍團的主將,不過可能因為需要制衡,或者是一些別的原因,現任國王姬若發對其他三大軍團的主將都非常寵信,尉遲風雲也就是名氣高,在實權上和其他三大主將都是平起平坐的。

尉遲風雲長長歎了口氣:「老臣告辭。」說完,尉遲風雲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姬勝烈的營帳。

營帳裡的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下姬勝烈靜靜的坐著,良久,他發出了一聲輕笑:「札木合是虎狼之輩麼?可惜……我也是你所說的虎狼之輩啊。」

一把黑色的小玉石在姬勝烈的手中快速旋轉著,速度快到肉眼已經看不清小玉石,只能看到一團黑影在旋轉,突然,姬勝烈輕輕吐氣,手中的小玉石猛地停止了旋轉,好似被凝固在空氣中一樣,接著才落在姬勝烈的手心裡,發出?裡啪啦的響聲。

姬勝烈伸出手,把黑色的小玉石撒在了桌子上,那盤棋才剛剛下了幾步,桌子上只有寥寥可數的幾顆黑白兩色的小玉石,這一把棋子撒下去,黑色的小玉石把白色的小玉石團團包圍住了。

「鄭朔……一隻小爬蟲而已,不足為慮。」姬勝烈輕輕說道,接著隨手一彈,一顆黑色的小玉石像閃電般射了出去,正撞上一塊白色的小玉石,兩塊小玉石發出一聲輕響,同時化做黑白分明的兩團粉末。

「尉遲風雲……」姬勝烈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我給你一次機會,你的心會決定你的命運!」

「札木合……呵呵,草原飛鷹啊!我要撕爛你的翅膀,讓你變成一隻烤雞!」姬勝烈說完之後又彈出了一顆黑色的小玉石,桌子上多了兩團粉末。

「科索,你的狂妄已經激起了我的憤怒!小心些吧,如果你夠小心,你還可以多活上幾天,珍惜自己有限的生命吧!」姬勝烈伸手一彈,輕響之中桌子上又多了兩團粉末。

「還有誰呢……」姬勝烈看著桌子上最後一顆白色的小玉石:「嗯,對了,錢不離,真是奇怪,我怎麼忘掉你呢?是因為你過於卑微了麼……」姬勝烈微笑著屈指聚力,就在這會時,一個人突然從帳外闖了進來,急聲道:「殿下,有急報!」

姬勝烈心神微分,彈出的黑色小玉石擦著那白色小玉石的上空急掠過去,射穿了營帳,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姬勝情神情轉厲,食指再彈,一顆黑色小玉石電射而出,正正擊中了來人的肩膀,那人慘叫一聲,翻身栽倒在地。

「把急報呈上來。」姬勝烈閉上了眼睛,好似剛才那一擊和他沒有一點關係一樣。

「是……」被打傷的人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走到近前,掏出了一封漆黑的密信。

姬勝烈接過密信,掏出了信紙,看了一會,皺起眉頭問道:「夾脊關的騎兵隊出動了?去了哪裡?」

被打傷的怯怯的回道:「殿下,小人手下不敢盯梢,怕被他們的斥候發現,反正……反正好像是向南面走了。」

「廢話!夾脊關北面是札木合的大軍,他們不往南走往哪裡走?」姬勝烈揮揮手:「你出去吧。」

「遵命,殿下。」那人如釋重負,轉身退了出去。

就在姬勝烈皺眉思考的時候,周抗如幽靈般悄悄從帳外走了進來:「殿下,尉遲風雲已經走了。」

「嗯。」姬勝烈點點頭:「夾脊關箭矢早已用盡,士卒的損失也接近了一半,守不了幾天了,也許……在我看這封信的時候,札木合已經打下夾脊關了!周抗,去通知科索吧,狼已經進了圈套,他這頭老虎也是時候進來了!」

「遵命,殿下,我們的人什麼時候動手?」

「等一等吧。」姬勝烈不無得意的微笑起來:「我是個懶人,懶人最怕的就是麻煩,等他們折騰夠了,我們吹口氣都能把他們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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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章 飽暖思淫慾

福州是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自然也是一個消息極為閉塞的地方,遠在福州的錢不離生活得滋潤極了,因為一切都在按著他的設想發展。

杜兵的騎兵隊逼近象雄原鐵礦,賊寇孫宗自知不敵,索性放棄了象雄原鐵礦,分成兩隊奪路而逃,其中北路一路由孫宗自己帶領,南路一路由二當家路建平帶領。

杜兵和王瑞也只好分兵,追蹤在賊寇後側,按理說騎兵的速度應該遠比步兵迅捷,可惜孫宗等人總是選擇在山林中逃竄,就是不給騎兵強襲的機會。

兩股賊寇繞過福州府,一路橫掃而去,不知道有多少貴族和土族豪門遭了大難,被抄家滅門的慘劇接連不斷的發生。不過也有奇怪的事情發生,有的貴族眼看著賊寇從門前經過,已經做好了玉碎成仁的打算,可賊寇偏偏就是秋毫無犯……搞得那貴族一家老小象木偶一樣呆立在那裡,良久之後才知道歡呼自己的幸運。

當然其中也有不應該發生的慘劇,有一家貴族看到賊寇直奔他們而來,已年邁不堪的老貴族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倒在地上,再也救不醒了,這也是福州動亂中唯一一個被嚇死的貴族。還有一家貴族發現賊寇之後,男爵大人為了保護自己家族的名譽,揮舞著長劍逼迫自己的女兒上吊,誰知人吊上去了,賊寇也從自己家門前跑了過去,該發生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如夢初醒的男爵大人衝到樓上砍斷了繩索,可惜千嬌百媚的貴族小姐早已香消魂隕了。

孫宗兩部賊寇幾乎橫掃了大半個福州,也被追了大半個福州,最後被追的走投無路,居然一起闖進了盧陵縣,合為一股。

在這期間,兩部賊寇和追兵交戰過數次,但損失並不大。嚴格的說,戰鬥有損失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有些不應該打的仗,孫宗卻偏偏要打!例如派出二百多個步兵去阻擊騎兵隊,或者派出數百隔步兵向側翼逃竄,美其名曰引開敵軍,在明眼人看來,這和送死沒什麼區別。

有些貴族認為孫宗已經被英明的錢大統領打暈了頭,昏招不斷,看來孫宗的滅亡已經指日可待,只需要再加一把勁,福州的亂局就會穩定下來;而有些貴族認為孫宗在故意排除異己,擁有這種毒辣手段的孫宗絕不是易與之輩,他們認為孫宗很可能成為英明的錢大統領的勁敵!雖然貴族們的評斷並不相同,但有一點是絕對一致的,那就是,錢大統領是英明的……

孫宗部突然闖入盧陵縣,最倒霉的人正是任帥,任帥集聚了不少民工,剛剛在五女山上建造了一座堡壘,結果被孫宗部輕而易舉就攻了下來。沒有準備的天威軍頭一次打了敗仗,刺槍、長劍、鎧甲扔了滿山,還有不少士兵嫌自己身上的長弓太沉,把弓扔到地上逃命去的。

不幸中的萬幸是,任帥非常及時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幾乎沒有士兵受傷,唯一輕傷的兩個士兵也不是因為戰鬥受傷的,而是因為跑的太急,居然絆在石頭上,以至於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任帥羞愧無比,向錢不離上稟了失利的戰報,不得不說,錢不離是一個非常體恤下屬的統領,他認為任帥做戰失利雖然該罰,但任帥及時做出了正確的判斷,保全了天威軍,竟然沒有陣亡一人,就成功脫離了戰場,所以功過相抵。當然,有很多貴族對錢不離這個決定不服氣,他們認為任帥的失利嚴重玷污了天威軍的形象,在錢大統領的英名上抹了黑,他們要求嚴厲處罰任帥,並懇求錢不離親自出兵,收復被賊寇們佔領的五女山,再創輝煌。

錢不離對貴族的上書不置可否,過兩天,一個貴族爆出了一個大新聞,他親眼看到錢大統領和來福州府述罪的任帥勾肩搭背在一起喝酒,結果西北風轉眼就變成了東南風,貴族們紛紛發表言論,說任帥下令脫離戰場的舉動是非常明智的,不愧是錢大統領所倚重的親信,他們強烈要求給任帥記一大功。

拋去這些雜談不提,錢不離此刻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

用一句俗話可以形容:飽暖思淫慾,饑寒起盜心!錢不離初來福州時,實力不夠,他就陰謀掀起了福州的亂局,在這裡面,錢不離得到了很多好處。敢於做對的貴族們完蛋了,有威脅的土族豪門也消失了,幾股流寇橫行無忌,流寇當然要搶錢,而錢不離消滅了流寇,流寇的錢自然就流到他的腰包裡,再加上那些貴族和土族豪門的遺產,這是一個一舉三得的陰謀。

說了半天廢話,那麼錢不離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的呢?這就應了那句俗話的前半句,飽暖思……淫慾!

不過錢不離的生活和某些YY高人所想的有很大的出入,此刻,他正追在姬勝情身後,想方設法辨白著:「勝情,你真的誤會我了!」

姬勝情的秀髮在暇逸的春風中飄拂、如詩如畫,她那酡紅粉嫩的小臉散發著誘人的魅力,讓人恨不得撲上去狠咬上一口,當然,這是錢不離的心裡話。姬勝情那微翹的鼻子和紅潤的嘴巴,都顯示出她的嫵媚和動人,在加上長長的睫毛和大大的眼睛,構成了一幅絕代佳人的風景,可惜這一切都無法掩飾姬勝情眼中的委屈。

「你……你明明在抱著她!」姬勝情噘起了嘴,眼中霧光流動:「我怎麼誤會你了?那麼小的孩子……你都不放過!」姬勝情真的有些生氣,她竟然稱呼錢不離大統領為『你』,這是她以前沒有出現過的失禮。

錢不離苦笑起來,旁邊正巧走過來兩個侍女,她們看到了錢不離之後,對視了一眼,隨後就嬌笑著捂著嘴跑遠了,跑到遠處居然還偷偷指點著錢不離,一邊指點一邊說著什麼。

這個丑真是出大了!錢不離遠比姬勝情鬱悶,他知道自己和柯麗之間好似有些難以預測的矛盾存在,不過在長途行軍、又輾轉做戰之後,錢不離已經忘記了他應該注意的事情。就在昨夜,錢不離準備洗澡,走到浴室之後,看到柯麗踩在凳子上、翹著腳把手伸到浴桶裡試探水溫,錢不離走到柯麗身邊,伸手在柯麗背上拍了一下,他想告訴柯麗,她可以走了。

其實錢不離真的沒有使勁,結果卻一掌把柯麗直接拍進了浴桶,大頭朝下栽進浴桶的柯麗當即就嗆了水,還不能也無力呼喊,只能在水底下拚命掙扎。

錢不離慌了,他『奮不顧身』的跳進浴桶把柯麗抱了起來,然後把柯麗抬到自己的肩膀上,一隻手拍著柯麗的後背,另一隻手在下面按著柯麗的前胸,錢不離想幫著柯麗把水嗆出來,誰知這個造型被聞聲而來的姬勝情看個正著,誤會就這麼產生了。

錢不離有些頭疼,看著下面人工湖中姬勝情的影子,錢不離知道姬勝情也很緊張,她在擔心自己會真的生氣、拂袖而去,可她為什麼還要使小性子呢?為了驗證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錢不離眼珠轉了轉,四面無人,剛才路過的那兩個侍女也早跑沒影了,錢不離靠到姬勝情身側,用手搭上了姬勝情的肩膀,當然,姬勝情馬上用力一抖,就把錢不離的手抖落了。

錢不離索性俯身,攔腰抱起了姬勝情,轉身就向身後的花叢中走去。他有膽量做任何事,但他必須要顧忌姬勝情的感受,天那麼藍、太陽那麼耀眼,這條路來往的人也不少,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撞上可就不好了。

「啊……」姬勝情只發出半聲驚呼,就惶急的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還用另一隻手使勁推著錢不離的胸膛,雙腳亂蹬,想從錢不離懷裡跳下來。可惜錢不離是鐵了心要轉移陣地了,嬌慣尊貴的姬勝情根本無力掙脫錢不離的雙臂。

左拐右繞,錢不離終於選中了一處看起來非常濃郁的樹叢,他抱著姬勝情鑽進樹叢,靠著大樹慢慢坐到了地上。

「你……壞死了!」姬勝情的腳一沾實地就恨恨打了錢不離一拳,隨後連忙整理起自己的衣著來,剛才的掙扎讓她的衣著都亂了。

「你不覺得這裡很美麼?」錢不離柔聲說道,他認為自己的聲音真的很富有詩意。

「美什麼?」姬勝情白了錢不離一眼:「我們快出去!讓人看到會笑話的!」說完,姬勝情就要往外走。

錢不離拉住姬勝情的小手向下一拽,姬勝情就『嚶』地一聲倒了下去,正好倒在了錢不離懷裡,錢不離雙手一繞,抱住了姬勝情的細腰:「可我覺得很美啊!」錢不離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挑起了姬勝情的衣襟,探了進去,撫摸起姬勝情滑如凝脂的肌膚來。

姬勝情以前倒是沒少被錢不離擁抱過,不過錢不離最親密的動作也只是親吻了她的臉頰而已,如此撫摸可是第一次,而且錢不離的手有逐漸向上游動的趨勢,姬勝情慌亂起來,一邊推拒一邊輕聲道:「不離……不要、不要!」

行動為人生第一準則!錢不離手不依不饒的游動撫摸,口中含含糊糊的說道:「你說不什麼?」

「要。」姬勝情用手隔著衣服按住了錢不離的手,慌亂的她早已忘了剛才的怨憤,就算有人在此刻問她柯麗是誰,也許她都需要愣怔片刻才能回答吧。

「好的!」錢不離用手指一挑,就頂開了姬勝情的手,又向上前進了一步。

「我……我要喊人了……」說實在的,姬勝情很可能不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

錢不離差點沒笑出聲來:「喊吧。」他的手向上一鑽一探,正好握住了姬勝情胸前的高聳,感謝上蒼,這個世界還沒有胸罩,為錢不離的性騷擾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姬勝情的脊背猛地僵直起來,兩隻小腿無意識的向前踢踏了幾下,雙手緊緊抓住了錢不離胸前的衣襟,眼內半是茫然、半是膽怯:「不、不要,我怕……不離、我怕!」

錢不離停止了動作,把嘴湊到姬勝情耳邊輕聲說道:「不要怕,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錢不離一邊說還一邊用嘴唇溫情的蹭著姬勝情的臉頰,不過這話說得真是無恥之極,本來就是因為有你在,美麗的公主殿下才會害怕的!

難得的間隙讓姬勝情清醒了些許,她用哀求的聲音對錢不離說道:「不離,我們就在這裡坐一會,好不好?好不好?」姬勝情話裡的暗示很明顯了,就在這裡坐著,什麼都不要干!總不能說你不要再摸下去了吧?這種話姬勝情可說不出口。

「我們不是正在這裡坐著呢麼?」該聽懂的錢不離自然會懂,應該聽不懂的錢不離絕不會懂,他的手雖然沒亂動,但他的嘴卻慢慢向著姬勝情的嘴湊了過去。

姬勝情認命的閉上了眼睛,她只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能從胸膛跳出去一樣,腦袋一陣陣發暈,身體卻又在發飄。

飽暖思XX的錢不離終於吻上了姬勝情的小嘴,不過處女地不是那麼好開墾的,姬勝情的兩排牙齒死死咬在一起,錢不離的舌尖游動了半天,也找不出一絲縫隙。

可惜消極死守並不是好辦法,早晚會被人找到破綻,何況姬勝情面對的是沒有破綻也會製造破綻的錢不離!錢不離的手突然動了起來,在姬勝情胸前的高聳上大力揉捏了幾把,姬勝情忍不住刺激,輕聲呻吟了一聲,錢不離的舌尖抓住機會,向前一擠,終於成功擠進了姬勝情的禁地。

這下子姬勝情連呻吟也發不出來了,錢不離的舌尖在姬勝情口內四處挑釁,他的手時輕時重、把玩著姬勝情胸前的高聳,姬勝情只能用身體的扭動來表達自己的抗議,不過,她越扭動這種刺激就越激烈。

樹叢在撲簌簌抖動起來……

許久、許久、又許久之後,錢不離和姬勝情手牽著手從樹叢中走了出來,錢不離倒是一臉坦然,不過姬勝情就不成了,紅暈滿面不說,走起路來還是一拐一拐的。

「就怪你!死活不讓人家起來,人家的腳都麻了!」姬勝情一邊緊張的四處張望著一邊抱怨道。

「要不……我們休息一會在走?」錢不離愛憐的看著姬勝情。

「不!」姬勝情白了錢不離一眼,好像女人對一個男人放開自己的心之後,總是喜歡用白眼看對方:「天快要黑了,我們在這裡坐了這麼久,我怕他們會瞎想的。」

可是……你這種走路的姿勢更讓人瞎想啊!錢不離張了張嘴,這種話可不能坦白說出來,錢不離決定換一個方式:「還是坐一會吧,看你走路的樣子……我怕別人誤會我欺負你了。」

「你本來就欺負我了!!!」這一句話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姬勝情驀然站在那裡,用一種悲憤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錢不離遊目四顧,和剛與自己親熱完的小女人講理是最愚蠢的事情了,他只能裝沒聽到。

「你說,以後還敢不敢再欺負我?!」姬勝情看到錢不離在退縮,馬上開始乘勝追擊。可惜她這個問題問得太無聊了,讓人無法回答,如果答案是敢,她勢必還要為了自己的尊嚴而戰鬥下去,如果答案是不敢,估計她免不了會感到失望。

「啊……伯爵大人!你怎麼有時間來這裡了?」錢不離看著姬勝情的身後,驚訝的問道。

「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姬勝情嘴角露出笑意,她的聲音清脆如山谷的黃鸝:「你說,以後還敢不敢再欺負我了?!」錢不離以前曾經用這個辦法騙過她數次,她姬勝情可不是一個笨女人呀!

「我……我是不是需要告退一下?」身後突如其來的傳來了賈天祥的聲音。

姬勝情一呆,旋即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微笑:「我……我的伯爵,您……您怎麼來了?」此刻姬勝情臉上的紅暈已經擴散到了脖子上。

「殿下,我來找統領大人商議些事情。」賈天祥的語聲就比姬勝情自然多了,也流暢多了。

「那好……好的,你們先談,我還有些事情,失禮了!」姬勝情慌亂的擺擺手,疾步向後面走去,誰知她的腳麻還沒有消散,邁出的腳一軟,差點沒跌倒在地上,幸好錢不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姬勝情。

姬勝情使勁掙開了錢不離的手,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其勢匆匆、其神急急和逃跑沒什麼區別。

看到姬勝情一瘸一拐的背影,賈天祥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睛瞪得大大的,呆看著錢不離。

「你……你真的誤會我了。」錢不離苦笑一聲,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剛追著姬勝情走進這個園子時,說的也是同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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