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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架空歷史] 帝國狂瀾(女馴) 作者:撞破南牆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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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十六章 隱秘

王瑞猶豫了一下,接道:「大人,就算賀炯名投靠了我們,可他和尉遲風雲的品銜相差很大,幫不上我們什麼忙,我們還要另想辦法。」

「這個我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麼!」錢不離點了點頭:「雖然我們和尉遲風雲早晚要相見,但不是現在,所以我才讓賀炯名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傳遞到尉遲風雲手中。」

賈天祥問道:「什麼消息?」

「殿下已經帶著部隊離開了連城塞,向夾脊關靠攏。」

賈天祥驚訝起來:「這倒不失為一個辦法,鄭朔的名聲和權柄雖然都沒有尉遲風雲高,但他也是上將,將銜上和尉遲風雲只差了一級,何況夾脊關是鄭朔的地盤,尉遲風雲也不敢拿他怎麼樣。可是……你為什麼要把我們的去向告訴尉遲風雲?」

「我從來不把自己的未來寄托在他人手中!如果我們到了夾脊關,一切都要靠鄭朔了,萬一出了點差錯,我們就失去所有的保障了。」錢不離笑了笑:「我告訴賀炯名我們真正的目地是饒過青龍嶺,直奔皇城。」錢不離沒有把話說的太露骨,既然鄭朔也是尉遲風雲計劃取締的目標之一,難免還有別的暗招,萬一鄭朔得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病,或者乾脆被人暗殺,他們在夾脊關就插翅難飛了。不僅如此,錢不離還有一個重要的猜想,但這個猜想不能在姬勝情面前說出來。

「去皇城??」賈天祥沉思起來,在場的諸人除了姬勝情面露喜色之外,別的人表情都不輕鬆,顯然他們認為去皇城不是一個好主意。

「其實我們真正的目地也不是去皇城,那是我為了防備賀炯名變卦拋出去的煙霧彈。」錢不離一句話把大家的思緒都拉了回來。

王瑞一愣:「大人,煙霧彈是什麼?」

「煙霧彈……你可以把彈字去掉!」錢不離瞪了王瑞一眼:「我們真正的目地是繞過青龍嶺南下,穿過宜州,翻過南嶺,去殿下的封地,福州!」錢不離的眼睛炯炯有神,早在雪原城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去什麼地方!錢不離需要一個天高皇帝遠、沒有人干涉他權力的地方,換句話說,他需要一個整合的時間。

賈天祥呆住了:「統領大人,您知不知道福州是個什麼地方?」

「我知道,公主快成年的時候,王后指使內閣挑選了姬周國一處最貧瘠的地方封給了殿下,還特意取名為福州!那裡不但土地貧瘠,人口也不是很多,還有一部分是越族人,而且姬周國人和越族人總是發生摩擦,大亂沒有,小亂不止。」

「您既然知道福州是一塊亂地,為什麼還要去那裡?」

錢不離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有一句話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由小節可以見大義,我們可以把福州當成我們自己的家,如果我們連自己的家都管理不好的話,還有資格去治國、去平天下?真是這樣,那我們就老死在福州好了,反正出來也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眾人都沉默起來,思索著錢不離的話。

錢不離接道:「從我接任統領的那一天開始,一直在以奇制勝,但我說過,正才是王道!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以奇制勝哪怕是十戰九勝,只要有一次敗績,領兵者就會淪落個萬劫不復的結局!」

「我們現在各個方面都處於劣勢,根本無法和尉遲風雲抗衡!兵沒有他們多,不是精兵,將只有略略幾員……」錢不離掃了王瑞幾人一眼:「還沒有受過磨練,所以我們應該找個地方養精蓄銳、招兵買馬,而福州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王瑞幾人羞愧的低下頭去,如果換了個人說這種話,他們早就拍案而起了,但對錢不離這個統領,他們是心服口服,有些東西不用說出來他們就心中有數,差距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賈天祥沉吟一下:「可是……就算我們到了福州,內閣有命令下來,我們還是要應招的。」

「這是我的事,只要到了福州,我就有辦法對付他們。」錢不離走回自己的座位,然後輕輕握住了姬勝情的手,輕輕道:「殿下,您去您的房間等我一會,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說。」

姬勝情還沒能從錢不離的話中清醒過來,突然被錢不離握住了手,她的身體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左右看去,看到大家都看著他們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姬勝情大羞,連忙站了起來,用一種低若蚊吶般的聲音說道:「好的、我等你。」說完,姬勝情一路小跑離開了房間。

眼見姬勝情離開了這裡,等了片刻,錢不離的臉上浮現出一縷厲色:「下面我要說的事情必須要保密,如果有人敢洩露出一點風聲,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

賈天祥愣了一下,旋即臉色變得慘白,他的心裡隱隱有一個猜想,但他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只能暗自企求這不能是真的!此刻見錢不離把姬勝情支出去,然後用這種厲色說話,賈天祥猛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猜想,他的心變得慌亂不堪。

「王后、姬勝烈和尉遲風雲敢如此謀害殿下,只能說明一件事,陛下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錢不離緩緩說道:「這件事情你們做到心裡有數就行,絕不能讓殿下有所察覺!你們聽明白沒有??」

王瑞幾人的臉色全都變了,賈天祥顫抖著說道:「統領大人……您對您的判斷有幾成把握?」

「最少有七成,要不然就算王后有害公主的心,尉遲風雲也不敢冒大不韙,和王后一起謀害殿下的。」錢不離歎了口氣:「我們將來的路很難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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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十七章 直覺

清晨時分,錢不離帶著軍隊開出了連城塞,他本來打算把連城塞的軍隊也裹挾走一部分,但為了賀炯名這個暗子,他還是打消了主意,兵到哪裡都能招,而賀炯名還有更大的價值可以挖掘,如果只為了數百個士兵,就讓賀炯名遭到尉遲風雲的懷疑未免太不值了。

為了達到快速行軍的效果,錢不離下令丟掉了大批輜重,當然這是在賈天祥保證到達福州後、他會派人組織各種軍備物資的前提下才下達的命令。

整支軍隊只帶了半個月的糧草,對於這個問題,錢不離和杜兵等將軍仔細商討過,只要糧草夠軍隊開到宜州就行,沒糧了可以就地補充,扯著公主這面大旗,諒他也沒人敢擋!

雪原城的軍隊和連城塞沒什麼感情,所有沒有出現什麼含淚相送的場面,不過這話也不能說的太絕對了,賀炯名可確實是雙眼含著熱淚,揮動胳膊,戀戀不捨的望向遠方。直到錢不離的軍隊走得沒影了,他才不甘心的放下手臂,除了他的衛兵之外,沒有人知道賀炯名不捨的其實就是貌似失蹤的賀大公子。

王瑞依然是先鋒,他派出一應斥候之後,暫時讓一個小隊長接替他指揮,而他則撥轉戰馬回到了中軍,在這同時,杜兵也從後隊趕了上來。他們離開自己的崗位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錢不離規定了,每天他們都要來中軍聽錢不離講授什麼是『為將之道』,能得到錢不離口傳心授,無疑是杜兵幾人夢寐以求的好事!不要說他們,連姬勝情和賈天祥都興趣盈然,堅持要參加錢不離的學習班。

「我先給你們出一道題吧,這是最簡單的題,也是最難的題,如果有人能完全答對,那麼他必定會縱橫天下!」錢不離舒舒服服的靠在車廂上,看著眼前畢恭畢敬的幾個學生。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姬周國的教育體制很完善,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都受過一定的教育,而賈天祥這種貴族更有接受教育的特權,不過他們可從來沒有見過錢不離這種老師,用一句話就勾起了大家強烈的好奇心。

「一個將領必須要具備的兩種資質是什麼?」錢不離這個問題看起來確實簡單。

「……」杜兵張了張嘴,把自己的話又嚥了回去,這個問題他思考過,但統領大人要的回答是兩種資質,那麼另一種是什麼呢?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問題看起來簡單,不過他們相信錢不離的答案絕不會簡單的。

「我知道,是大智大勇!」姬勝情叫了起來,杜兵幾人紛紛點頭,既然殿下帶頭回答就好說,縱使答案的錯的,想必統領大人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也不會太為難他們。

「這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什麼?」錢不離淡淡的說道。

大智大勇還不是最重要的?連賈天祥都有些糊塗起來,皺著眉頭思索起來,車廂裡鴉雀無聲。

「看樣子你們是想不出來了,我給你們一點啟示吧。」錢不離等了一會再次緩緩開口說道。

「大人請講。」

「遊戲這個詞你們知道吧?其實戰爭就是一場遊戲!」錢不離的眼睛瞇了起來:「在通往勝利大門的路上,你們會撿到很多鑰匙,各種各樣的鑰匙,有的古香古色、有的金光閃閃、又有的看起來平淡無奇,但是只有一把鑰匙才能打開勝利那扇大門!」

「等到你們獨立統兵做戰的那一天你們就會知道了,每一次大戰將要爆發的時候,會有很多人在你身邊提出他們自己的意見,把他們的鑰匙交給你,由你去選擇,不過這個遊戲最殘酷的地方就在這裡,你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如果你選擇錯誤了,那麼你就會失去一切!所有的一切!!」

賈天祥這些人何嘗聽過有人用遊戲來釋義戰爭,他們都聽呆了。

「在很多時候,想拿起正確的鑰匙,光憑著情報、資料和判斷是遠遠不夠的,那需要一種直覺!」錢不離微笑起來:「所以一個大將最可貴的不是大智大勇,而是……大吉大利!」

「大人,您是說運氣……這怎麼可能?您不是說靠直覺嗎?」杜兵問道。

「直覺這個東西是無法準確定義的,你又怎麼知道自己的直覺是對是錯、是真是假?當你靠著直覺做出一個判斷的時候,你的對手也可能靠著直覺做出了一個判斷,誰能佔上風不取決於運氣又取決於什麼呢?」

「大人,您的說法我不同意!」任帥連連搖頭:「做戰拼的就是智謀與勇武,絕不是什麼運氣!」

錢不離微笑起來:「你這麼說是因為你的智謀和勇武還遠遠不夠,當你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智謀和勇武都提高到頂點之後,又遇上了一個同樣強大的對手,你就會發現,取決勝負的往往就是運氣!」

車廂裡的人都陷入了沉思中,錢不離這種觀點咋一聽起來很荒謬,可是認真思考之後就會發現裡面的真意。

「你現在可以否認我的話,但你不要否認運氣這個東西,因為總有一天,你會體會到運氣的存在,到那時你才能成為一個大將。」

王瑞長長歎了一口氣:「人說天下沒有不敗的名將,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吧?運氣??」

「我說的話並不是絕對的。」錢不離笑了笑:「告訴你們這些是要你們去體會,等你們學到了體會,下一步就要去學習操縱,學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彌補自己運氣的不足,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能改變的,運氣也一樣。」

說完這些,錢不離陷入了沉默,因為有些東西是不能教的,這和自私與否無關,獨自掙扎在異界的錢不離不敢過於相信某個人或者某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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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十八章 改變的權力

與錢不離相比,札木合的境地可算是淒慘到了極點,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倒下去,而札木合正在經歷著這種痛苦。

他想不通,為什麼往日生龍活虎般孩子們變得一個比一個虛弱,饒是他們殺馬充飢,那滿碗滿碗的熱馬血灌下去,也無法讓孩子們恢復氣力。

生長在藍天下、縱橫在草原上的札木合比起心計來,確實和姬周國的權臣們差了一籌,他回到草原之後,也沒能想通其中的關鍵,只是把孩子們的虛弱當成水土不服引發的病症,直到錢不離幾年後照貓畫虎、也來了這一手之後,他才恍然大悟。

不過慢性毒藥這個東西並不是那麼容易配製的,就算是在現代社會,用現代醫學配製出的慢性毒藥,也會在病人停止服毒之後,失去殺傷力,至多能讓病人虛弱一段時間而已。錢不離所到的異界醫術自然無法和現代醫學相比,慢性毒藥的威力非常有限。

札木合、粘罕、察哈爾等一些身體非常強壯的將領和士兵們都挺了下來,到了雪原城,札木合的近衛輕騎只剩下了不足二百人。這二百人的氣質和他們剛剛來到雪原城時相比,變了很多,原來在他們眼中閃動的,是敢於輕蔑一切的殘忍凶光,而現在變成了一種冷漠,泰山崩於前而無需變色的冷漠,死則死矣,驚慌、恐懼都是沒有必要的。

雪原城的城門大開,裡面是一座空城,一眾人默默的從南門而入、從北門而出,他們的貪婪之心已被殘酷的經歷消磨盡了,沒有人想去翻找財物,他們要的,就是緊跟在札木合的馬後。

「大哥,我們去哪?」粘罕輕聲問道,這個魯莽的闖將在三魁死後竟也換了個人似的,臉上多了幾分沉穩,他已學會把所有的仇恨壓在心底。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身後的追兵很快就要來了。」札木合沉吟了一下:「我們從捨身崖走。」

「捨身崖?」粘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附近能藏人的地方只有雪原金礦,雪原城的人一定藏到那裡去了,不過如果我們先去金礦、用那些賤民的血祭奠我們死去的將士們……最少要多花上兩天時間,我們不能再冒險了。」札木合緩緩的說道:「現在想起來,他們邀請我們合作,根本就是一個大陰謀,可惜……我們太貪婪了!」

「大哥,你是說連城塞的人……」

札木合點點頭:「貪婪,就是我們最大的破綻!如果我們還想去找那個錢不離報仇,我們就要改變我們貪婪的習性,要不然,還是會墮入他的圈套!那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明白,大哥。」粘罕眼中仇恨的火焰一閃即逝。

札木合回頭看了看雪原城,這是一座帶給他莫大屈辱的城市,不過札木合和粘罕不同,他的眼中沒有仇恨、只有期待,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這是札木合的信條!

「失敗也帶給我很多啟迪呵……錢不離!」札木合最後看了一眼雪原城,一撥戰馬:「去捨身崖!」

※ ※ ※

就在札木合發出感慨的時候,錢不離也正對著自己的隊伍感慨,對一支軍隊來說,統帥是軍隊的大腦,斥候是軍隊的眼睛,將領則是軍隊的手腳和武器,而老兵就是軍隊的骨骼!

老兵是一個很殘酷的詞,每一個老兵都是經歷過腥風血雨而生存下來幸運兒,但沒人敢保證幸運會被帶到下一次。

老兵是用無數同伴的鮮血換來的,一個又一個同伴的慘死,給了老兵一個接一個的啟迪,讓他們更加狡猾、更加善戰!

當自己帶著這支軍隊橫掃姬周國的時候,這三千人還會剩下多少個?三百??錢不離深深歎了口氣,士兵們崇敬自己,而自己卻要把他們送上不歸的死地,錢不離不禁感到一陣陣痛楚,可是戰爭又是沒有選擇的!

智慧可以讓人通達,智慧又總讓人看到潛在的矛盾和無奈,這是人生對人生觀開的玩笑,錢不離又想起一句話:傻人有傻福!智者背負的東西實在過於沉重了。

錢不離晃晃腦袋,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懷不能在戰爭中出現!記得爺爺說過很多次:慈不掌兵!在解放戰爭中,曾發生過無數次殘酷的戰役,一個師打光了就要添上一個師,一個縱隊打光了就要再拉上一個縱隊,生命對略略幾個坐在司令部操控全局的統帥來說,只是一些數字,他們都在拚命的用自己的數字去換取敵人更多的數字,一切都是為了勝利!因為只有贏家才有權去改變歷史!

「不離,你在看什麼?」姬勝情輕盈的語聲從身後傳來,打斷了錢不離的思緒。

錢不離歎了口氣,縮回到車廂裡,伸手拉住了姬勝情的小手,姬勝情的臉色不變,只是把眼光轉向一邊,天天都要被錢不離佔上幾次便宜,她已經適應了,再不像以前那樣臉紅心跳、羞怯不堪。

錢不離一邊把玩著姬勝情的小手一邊思索起來,他要考慮的東西實在太多,悠閒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他已經讓賈天祥派出自己幾個親信,拿著賈天祥的書信去聯絡鄭朔,要求鄭朔派兵接替雪原城的防務,而由那幾個親信接管雪原金礦。賈天祥在雪原城呆了二十年,對雪原金礦的產量心中有數,自不怕他的親信見財起意、私藏黃金。

至於賀炯名那裡用不著自己擔心,那種老狐狸是知道應該怎麼樣自保的,剩下的事情就是那傳說中貧瘠的福州了,它能給自己帶來驚喜麼?錢不離的思緒飛到了遙遠的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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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十九章 射箭

一路行軍,錢不離很快就到了宜州,扯著公主這桿大旗,宜州的官員自是一點不敢怠慢,只是錢不離根本無意應酬。

錢不離知道那招金蟬脫殼瞞不了尉遲風雲多長時間,如果尉遲風雲加派信使趕往宜州,調派宜州的軍隊為難自己的話,那就有些被動了。

在宜州各府官員詫異、不解的目光中,錢不離帶領軍隊快速通過了宜州,只花了十天時間,就到了宜州的邊陲小鎮、赤水鎮,隨後錢不離在座下幾員將領洶湧的抗議聲中,下令在赤水鎮修整兩天。

杜兵幾個人都累壞了,每到一個地方,他們都要出去收集輜重、探聽情報、傳播謠言,因為按照錢不離的戰略判斷,當他們從福州殺出去時,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向西北打宜州,一個是向東北打雍州。

錢不離總是語重心長的說一句:「今天多流十滴汗,明天少流一滴血。」說完錢不離就會去找姬勝情談心,把流汗的事情都交給他們,而他們則四處跑腿,跑得腿都要斷了。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到達赤水鎮之後,緊繃的銜終於斷了,杜兵幾人一起跑到錢不離的帥帳述苦,堅決要求就地修整幾天,望著杜兵幾人明顯消瘦的臉龐,錢不離感覺有幾分慚愧,也就順勢下了修整的命令。

不過修整可不是散伙,營地內依舊是旌旗招展、兵甲森嚴,所有的人都知道統領大人最討厭看到士兵們懈怠,自是無人敢惹天威將軍生氣。人家統領大人伸手一招,天上就雷光閃閃啊……

錢不離在營地內巡視了一下,對士兵們的表現感到很滿意,這時從後營傳來的吵鬧、叫好聲吸引了錢不離的注意力,他帶著幾個親衛向後營走去。

有不少士兵正在後營的靶場裡練習射箭,這裡先交代一下,他們在無需訓練的日子裡繼續苦練,並不是因為什麼什麼革命精神或者什麼什麼崇高覺悟,這一切都是錢不離害的。

錢不離曾經下過命令,不管是誰,哪怕是個馬伕,他也可以拿起弓,去靶場射箭,只要他能二十箭、箭箭射中紅心,他就可以到軍需官那裡領取一枚銀幣。而且這種遊戲不限時間、不限次數,如果你的箭法好,你一天射到晚也沒有人管你,只需領錢就行。

當然,這種遊戲也有它自己的規則,通曉人之劣根性的錢不離已經把能堵上的破綻都堵上了。比如每一輪必須要射二十隻箭,正是為了防止某些士兵看到射偏了一支箭之後就要求這一輪作廢,重新計算;如果有一支箭脫離了靶子,那麼他下一輪的成績就不算了,哪怕箭箭射中紅心也不算,這是為了防止士兵們虛應那一輪滿二十的規則而制定的。諸如此類的規則不少,都是防止士兵們偷懶耍滑。

雖然規則繁多,但無法消減士兵們的熱情,要知道他們每個月的餉錢也不過兩枚銀幣,二十支箭就能領取一枚銀幣的獎賞是很高的了。而且每個人心中都有個小九九,等到自己的箭法練好了,能箭箭命中紅心的話……那一天能賺多少錢啊??

尤其是有幾個箭法高超的士兵連著領取獎賞之後,士兵們的熱情更高了,甚至發生了因為射箭的位置而打架的事情。後來錢不離下令軍需官停止供應箭矢,每個士兵都要把自己射出的箭矢揀回來重新使用,不過這條規定難不倒熱情的士兵們,他們在白天一邊行軍一邊修理有些破損的箭矢,晚上就一窩蜂衝到靶場射箭。

後來參加射箭的士兵就少了很多,士兵們的熱情並沒有減少,錢不離的允諾也次次兌現,不過如此玩命的練了幾天之後,有很多士兵的胳膊腫得簡直和大腿一樣粗,連拿著飯碗都吃力,怎麼還可能去射箭?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在靶場一邊看熱鬧、大聲叫好,一邊暗自給自己打氣。

有一些頭腦聰明的士兵從裡面得到了啟發,他們給自己定下了規則,一天最多射上幾輪,不管能不能得到獎賞,也不再繼續射了,免得自己變得和那些士兵一樣,只能看不能射。這正是錢不離的陰謀之一,他希望士兵們學會一個『度』字,這種東西如果由自己口傳心授的話,士兵們未必能往心裡去,只有讓他們自己吃了苦頭,他們的記憶才會深刻。

能把士兵們訓練成合格的箭手,是錢不離意料之中的事,但每個士兵都變成了修理箭矢的軍匠,這可就出乎錢不離的意料了,金錢的魅力……實在了不得,古今中外皆如是啊!

錢不離來到靶場附近,正在射箭的士兵們看到天威將軍降臨,一個個停下了射箭的動作,用崇敬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錢不離的軍令極嚴這是真的,但錢不離往日裡平易近人也是真的,在行軍的路上,錢不離經常和士兵們開些小玩笑,甚至是一起吃飯。錢不離知道,士兵們敬畏的是那些高高在上、聲望如日中天的上位者,可是能讓他們甘心為之付出生命的,卻是那些願意和他們同甘共苦的上位者。錢不離從來不認為和普通士兵搞好關係是一件丟人的事,士兵們已經把自己的未來交託給統帥,而統帥就要用真心去愛護士兵,責任從來都是雙方的。

一個伍長笑嘻嘻的走過來,單膝跪倒:「大人,您來射幾箭?讓弟兄們開開眼吧!」說完,他還遞上了自己的弓。

周圍的士兵們立刻開始大聲叫好,氣氛愈發的熱烈起來。

錢不離不由得一滯,他恨不得給那個伍長一記重拳,讓我射箭?這不是在出我的洋相麼?!不過錢不離知道,那個伍長並沒有惡意,因為他的眼中滿是無法抑制的崇拜和狂熱!











第六十章 姬勝烈

這種時候可容不得錢不離猶豫,那樣會傷了士兵們的心,錢不離心裡雖恨得要死,面上還微笑著接過了弓:「你是杜兵手下的吧?」錢不離一邊沒話找話,一邊飛速轉動頭腦尋找著辦法。

「是的,大人。」那個伍長嘻笑著:「大人真是好記性!」

操!我就知道,什麼樣的將帶什麼樣的兵!錢不離恨恨的想著杜兵嬉皮笑臉的樣子。

士兵們向兩邊分開,給錢不離讓出了位置,而素有急智的錢不離終於想出了一個四兩撥千斤的托詞,他裝模作樣的拉了拉弓,然後皺起眉毛搖搖頭說道:「這弓太軟了,不適合我用。」說完錢不離把弓交給了身邊了親衛:「你來試試。」

那個伍長讚道:「大人真是神力!」在場的士兵們任誰也想不到『弓太軟』只是錢不離的托詞,大家還以為錢不離有一身強橫的力量呢,像統領大人這樣的將軍,不正是傳說中可以力拔山河的英雄麼?

接過長弓的親衛不慌不忙、大步走向前去,也沒見他怎麼瞄,抬手一箭,箭如流星般飛出,正正射中了紅心,四周響起了士兵們的叫好聲。

那個親衛右手不停的從箭囊中抽箭,開弓,再射,接連十箭都射中了紅心,隨後他又把弓交到右手,用左手拉弦,這可是真正的左右開弓了。

當二十支箭整整齊齊的插在箭靶上之後,場中沉寂了片刻,突然發出了海嘯一般的歡呼聲。

連錢不離都愣住了,別看他成天帶著這些親衛走來走去,能準確的叫出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但是對他們的本事,錢不離一點也不瞭解。當日賈天祥說要從全軍挑選出三十個武藝高強的人做他的親衛,錢不離只是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膀,見識過現代戰爭的錢不離並沒有把『武藝』這兩個放在眼裡。

「孫仲德,你的箭法是不是全軍最好的?」當孫仲德驕傲的放下長弓,走回錢不離身後時,錢不離輕聲問道。

「大人,小的不敢妄自菲薄。」孫仲德恭敬的低下頭去:「如果單以箭法論,小的只能排在第三位。」

「還有誰比你的箭法好?」

「杜將軍的箭法在全軍無人可及,其次就是程隊長了。」孫仲德說的程隊長就是親衛隊的隊長程達。

「你們原來在軍中都是做什麼的?」

「小的和程隊長原來是杜將軍的親衛。」

「你們呢?」錢不離轉身問其餘的親衛。

在親衛們七嘴八舌的回答中,錢不離知道有大多數親衛原來都是城主府的護衛,還有幾個是從士兵中挑選出來的精兵。

把這些武藝高強的人收攏到上位者身邊做親衛,算不算是一種浪費呢?錢不離感慨起來,但轉念又一想,戰爭中充滿了各種不可預見的因素,一支再強大的軍隊,如果被人直接打掉了指揮部,潰敗將成為必然,這麼看起來,組建一支擁有強大戰力的親衛隊還是很有必要的。

※ ※ ※

「報,大人。」一個身穿黝黑色鎧甲、胸前佩帶著一枚勳章的貴族將領走進了尉遲風雲的帥帳:「我們的斥候沒有查探到任何消息!」

尉遲風雲是一個年紀在五十許、面容清?的老人,他的下巴處的鬍鬚已經有一半變得斑白,他身上沒有穿戴盔甲,只是一領非常普通的灰色長袍,胸前空空如也,身為姬周國侯爵的尉遲風雲竟然沒有戴自己家族的勳章。

當一個人的力量已經為這個世界認可的時候,他就沒有必要用什麼東西來證明自己了,就像現在的尉遲風雲一樣,他的穿著雖然像一個瀕臨破產的小商人,從上到下沒有任何飾物,連佩劍都沒有,但沒有人敢輕視他。尉遲風雲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雍容的氣度,絕不是靠模仿就能模仿來的,氣度這個東西,本就是從閱歷中發酵而來,沒有閱歷哪裡來的氣度?!

尉遲風雲抬起眼皮,看了看來人,輕輕的『嗯』了一聲,旋即他就自顧自的看起來面前的書來,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只有他手中的書才真實。

在尉遲風雲的旁邊,一個年輕人正站在一個書案側畫畫,他畫畫的手法非常古怪,沒有畫筆,所有的工筆、勾勒、沒骨、設色完全是由他的手指完成。在雪白的紙面上,他的手指靈活如蛇、迅疾如電,略略幾劃,一座巍峨的高山就在他的手指下顯出了稚形。

「尉遲將軍,看樣子我們好像中計了呢。」那個年輕人抬起頭來,他的皮膚雪白,相貌竟然比女子還要漂亮!一頭的黑髮梳理得整潔無比,配上他那大而有神的眼睛,堅挺、帶著幾分傲氣的鼻樑,適中的嘴,還有一口雪白的牙齒,這是一個非常帥氣的年輕人,而他週身洋溢著的陰柔氣質,把他的帥氣烘托成了美麗。

「也許吧。」尉遲風雲點了點頭。

那年輕人身側一個看似幕僚的人輕聲接道:「殿下,是不是賀炯名那裡出了差錯?」

被人稱為『殿下』的,當然就是姬周國的王子姬勝烈了,可惜他的名字中那個『烈』字了,從他身上找不出一絲一毫與『烈』字有關的東西。

姬勝烈的手指頓了一下,旋即一圈一劃,一塊透著詭異的岩石就在他手指下成形了,姬勝烈一邊滿意的打量著自己的傑作,一邊微笑道:「賀炯名是一個老狐狸,既然一定要做出選擇,那麼就一定要站在贏家那一邊,這種淺顯的道理他會不知道麼?」

「那個叫錢不離的神秘人確實不簡單。」尉遲風雲沒有抬頭,淡淡的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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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一章 姬勝烈(下)

「那個錢不離的軍事才能確實讓人驚訝。」姬勝烈點了點頭:「不過……這個世界有了我姬勝烈,他的存在就沒有必要了!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影響了我們整個計劃,現在札木合應該已經被我們困住了吧!」姬勝情這幾句話說的極為自負。

「我和札木合對決過數次,我瞭解札木合!」尉遲風雲放下了手中的書,緩緩說道:「如果錢不離只是靠著一次雪崩大敗札木合,那不過是一次成功的妙想,其人並不足慮。但他在雪原上帶著不足三千人對峙札木合的千騎近衛,還能兩次打敗札木合,這就不容易了,就算換成我,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尉遲將軍您太謙虛了。」姬勝烈終於畫完了最後一筆,然後他只是大略欣賞了一下,就把他的畫拿到蠟燭處點燃:「您是一株參天大樹,而他不過是一棵初露頭角的小樹苗,如果他想成長到和您一樣的高大,那需要很久很久,久到可以在半途發生很多不測的意外。」這是姬勝烈的一個癖好,他從來不保存自己的畫,雖然他的畫技早就達到了上品。姬勝烈始終認為,世界上的事情動人就動人在追求的過程中,而絕不是結果!爭奪天下如是、畫畫也如是,只要他的畫沒有出現敗筆,把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表達出來,他就滿足了。保留下來……那是沒有必要的,當他坐上王位的那一天他需要的也是另一個強大的對手,而不是群臣的歌功頌德!

「殿下,我再提醒您一次,那個叫錢不離不簡單!」尉遲風雲加重了語氣。

「我明白您的好意,尉遲將軍。」姬勝烈微笑著看著灰燼飄落:「不過您為什麼總是擔憂對方的長處,而看不到自己的優勢呢?您見過賽馬麼?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比賽,我們距離終點只剩下幾步了,而對方還在起跑線的那一端,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差距太懸殊了,您認為這種差距是靠著一個人的能力就可以彌補的嗎?」

尉遲風雲沉默起來。

「我從來不會低估任何人,相反,都是人家在低估我啊……」姬勝烈笑著抖了抖衣襟,走出了尉遲風雲的帥帳。

尉遲風雲看似渾濁的眼睛突然爆出了精光,別人不知道姬勝烈的可怕,他可知道!這一次的全盤計劃表面上是出自王后和內閣的手筆,但實際的謀劃者、操作者都是這個姬勝烈!這也是他毫不猶豫就站在姬勝烈這一邊的原因。

沒有人願意站在失敗者那一邊,姬勝烈的心機遠遠勝過姬勝情,所以這道選擇題相當簡單!尉遲風雲雖然看出姬勝烈是個天性涼薄的人,但他還是不得不站在姬勝烈的大旗下,就算以後被姬勝烈猜忌失去了兵權,也總比被人當做叛逆砍掉了腦袋好。

誰知看起來天衣無縫的計劃,被一個突兀崛起的錢不離破壞了,尉遲風雲在震驚之餘,對錢不離是格外重視。一個人對待意外的態度和他的經歷是分不開的,尉遲風雲一生中屢逢強敵,養成了他遇事慎重的性格。姬勝烈的話雖然不錯,那錢不離現在勢單力薄,根本沒有資格和己方較量,但他能在極度惡劣的條件下大敗札木合,又用假消息騙開自己的大軍,跳出了死地,這份心機,絕不在姬勝烈之下。

錢不離沒有來夾脊關,那麼他想去哪裡呢?尉遲風雲靜靜的觀察著地圖,當他的眼睛落在了福州之上時,尉遲風雲猛的一頓,心裡一陣陣不舒服,難道他們要去福州??

福州是由年輕的尉遲風雲帶兵打下來的疆土,他對那裡的民風和地形非常熟悉,尉遲風雲凝視了地圖良久良久,才緩緩歎了口氣:「姬周要大亂了!」當年他進攻福州的時候,那裡的土族部落林立,卻沒有大的首領,都在各自為戰,饒是如此,他也整整花了三年的時間才征服了土族。如果那錢不離能整合福州全境,大權歸一,再加上複雜的地形,想平定福州,談何容易!

尉遲風雲本想馬上找到姬勝烈,把自己的判斷告訴他,後來想了一下,尉遲風雲停下了腳步,姬勝烈心計出眾倒是不假,但他有一個不足,在軍旅上沒有經驗,他不會重視福州的,一切……看天意吧!

※※※

在此刻,錢不離已經帶著部隊穿梭在南嶺之間,南嶺蜿蜒千里,山嶺雖然不高,但一座山峰連著一座山峰,放眼望去,除了滿眼的碧綠之外,再看不到任何東西。

通往福州只有一條棧道,路很窄,姬勝情和賈天祥不再坐馬車了,兩人騎著駿馬,並排行走著。在這種危險的路上,沒有人敢做馬車的,萬一有個閃失,就會栽到路邊的深淵裡,連屍骨也找不回來。

不過對姬勝情等養尊處優的貴族來說,長途騎馬是很勞累的,縱使錢不離讓人在他們的馬鞍上鋪上了柔軟的墊子,姬勝情和賈天祥也露出了疲態。柯藍也騎著一匹馬,他們連自己都照顧不過來,自然沒有人能照顧柯麗了,姬勝情選了半天,只能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錢不離。

和自己的『對頭』同乘一騎,錢不離感到很緊張,如果在以前,他和柯麗鬧得再厲害也沒什麼,但現在他是統領,是這支軍隊的最高統帥,何況現在白日當空,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士兵的眼皮底下,萬一再把柯麗弄哭的話……那可就留下一個大笑柄了。

而柯麗一開始還有些反感、牴觸錢不離,但走著走著,她的注意力就被周圍的風景吸引了。柯麗一會兒側坐,一會兒跨坐,再過一會居然反轉過來,扒在錢不離的肩頭,好奇的看著身後的隊伍,在整支隊伍中,柯麗算是最輕鬆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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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二章 傳令使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黃昏時分,錢不離的軍隊開始紮營了,只是在這狹窄的棧道上,帳篷的搭建有些難度,還要在帳篷外留出一條通道,所以士兵們只能湊合著擠到一起。

夜色漸漸的深了,營地中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鼾聲,錢不離依然沒有入睡,在弱勢的情況下逃離姬周國的政治漩渦,跑到相對安全的福州,這是明智的選擇。但能不能做成那條回歸深海的龍,還要看他錢不離的決策!

在行軍的路上,錢不離通過各種渠道匯結有關福州的情報,那是一個亂地,被賜封在福州的大小官員和貴族們千方百計擴大自己的權益,而原本的土族豪強則千方百計維護自己原本的權益,這是一種不可調和的矛盾!

兩邊都打壓是不可能的,如果想扶持一方打壓另一方的話,對錢不離來說是一個大難題,扶持誰呢?如果扶持當地的土族豪強,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安定福州的局面,但這麼做會留下一個惡名,今後打出福州的時候,各地的貴族們必然極力排斥自己,那將陷入了步履維艱的境地;如果想打壓土族豪強,難度是相當大的,難不成要搞幾場大屠殺麼?如果逼得土族揭竿而起,就這三千人還不夠人家添牙縫的,再說打天下不能靠著自己這點人就去打,還要從當地大量招收兵員,真鬧翻了他錢不離的前景堪憂!

如果兩方都不打壓……又有些不現實,一方就想要得到更多,一方絕不放棄自己的東西,前面說過,這種矛盾是不可調和的,錢不離苦思良久,也沒能想出合適的辦法,算了,到時候再說吧!錢不離深深的歎了口氣。

「大人。」就在這時,帥帳外傳來了杜兵的聲音。

「進來吧。」

杜兵掀起門簾,走進了帥帳,他先左右看了看,擺出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此刻守衛在錢不離身邊的是杜兵原來的親衛孫仲德,他哪會不懂自己原來上司的意思,孫仲德連忙帶著另外三個親衛走出了帥帳。

「出什麼事了?」錢不離驚訝的抬起頭,他們已經身處南嶺群山之中,按理說不會出什麼意外的,難道還有什麼土匪、強盜之流敢挑戰軍隊不成?

「大人。」杜兵走進錢不離身邊,壓低了聲音:「我派出去的斥候們抓到了兩個尉遲風雲的傳令兵。」

「他們亂說話沒有?」錢不離笑了起來。

「沒有,大人,弟兄們按照大人的命令,已經直接把他們打暈了。」進入南嶺之後,錢不離曾經下過一道命令,只要看到有單人單騎或者數人數騎疾馳的人從後趕上,一律先行打暈。杜兵開始還不知道錢不離的用意,現在才明白,他身為大將,自然知道錢不離決定守護公主、不惜和中央內閣翻臉的決心,但士兵們可不知道,如果有流言傳出,免不得軍心慌亂!而統領大人連這種事都預先估計到了,並做出了防範,杜兵心中越來越敬佩錢不離,跟隨錢不離的決心也越來越堅定了。

「把人帶過來吧。」錢不離沉吟了一下:「去把王瑞也叫醒,機靈點,別吵到別人。」

「遵命,大人。」說完杜兵幾步走出了帥帳。

時間過了不大一會,杜兵和王瑞一人手裡拖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走進了帥帳,錢不離指了指面前的茶杯,王瑞伸手拿過茶杯,把茶水揚在一個人的臉上,接著把那人口中的布片取了出來,而杜兵更不客氣,抬手就是幾記耳光,硬生生把人給打醒了。

被杜兵打醒的人晃了晃腦袋,旋即清楚了目前的境地,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混帳!本將……」

他的話還沒說完,杜兵的劍柄已經重重撞在了他的肋下,把剩下的話都打了回去,他的身體也軟頓在地上,而杜兵扣住他的後脖頸,又把他拎了起來。

「軍中重地,不得大聲喧嘩!看你的樣子好像是個當兵的,連這點都不懂麼?」錢不離微笑著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那人身邊:「你知道在我的軍營內大聲喧嘩,要受到什麼樣的處罰麼?」

錢不離的話等於白問,那人被杜兵扣著脖頸,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怎麼可能回答錢不離的問話。

「真沒有禮貌……」錢不離搖了搖頭:「我來告訴你吧,是……割舌啊!」說完錢不離突然出手,右掌重重的劈上了那人的喉頭,那人在喉頭被重擊之下,不由自主的吐出了舌尖,而錢不離的長劍在此刻如閃電般出鞘,直劈了下去。

從錢不離的出手到拔劍下劈,動作可謂是一氣呵成、迅疾無比,但……劍法的準度就不敢讓人恭維了,這一劍不但把那人的舌頭切了下來,一起下來的還有鼻子和嘴唇,而他的慘呼聲則被杜兵的鐵手硬扣在了胸腔裡,最多能發出幾聲怪異而痛苦的鼻音。

錢不離輕輕擦拭了一下劍上的血跡,然後走回到帥椅上坐下,微笑著看象王瑞按住的另一個人:「現在你知道我的軍規了沒有?希望你說話的時候一定要小點聲,我可以聽到的。」說完,錢不離揮了揮手。

王瑞鬆開了那人,那人先深呼吸了一口氣,竭力穩定自己的情緒,然後輕聲說道:「啟稟將軍,您好像誤會我們了,我們是尉遲將軍派來的傳令使,我們身上有殿下和尉遲將軍簽發的調令!」

「不管是誰,來到我的地盤上,就要遵守我的軍規軍紀!」如果錢不離想推卸責任的話,沒幾個人能抓到他的把柄:「再說你們沒告訴我是尉遲將軍大人派你們來的,要不然我怎麼會對你們無禮呢?」

那傳令使的神情一滯,錢不離的話蠻橫到了極點,他何曾給人辯解的機會了?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還是有很多人知道的,那傳令使張了張口,還是什麼也沒說。

「尉遲大人的傳令使啊……」錢不離露出了一臉的假笑:「那是不能輕慢的,用不用我去給你搬個椅子來?要不然……你坐在我這裡?」

「不用,大人,您太客氣了。」那傳令使顯得既無奈又無措,連身上的繩索還沒解開,所謂的『請坐』當然是不懷好意的。

「你們的調令在哪裡呢?」錢不離懶得再多話了。

「在他的身上。」那傳令使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旋即把視線移開,他不忍心見到自己同伴那淒慘的樣子。

杜兵搜查了一遍,找出一個塗著火漆的信封和一支令箭,接著用劍柄擊暈了那個半死不活的人,走上前把信封和令箭交給了錢不離。

錢不離接過信封,撕開了封口,從裡面拿出了一封信,仔細觀看起來。尉遲風雲在信裡的措詞很客氣,先大力讚揚錢不離的戰績,然後重點申明他已經把錢不離的功勞上報給了內閣,賜封不日即到。在最後,尉遲風雲用了略略幾筆說明內閣決定報仇雪恨,將在近日進攻飛鷹部落,尉遲風雲要求錢不離帶兵趕到夾脊關,協同做戰。

蓋著尉遲風雲帥印的公文和尉遲風雲的金皮令箭,對任何一個正統的姬周國將官來說,都有極大的影響力,但對錢不離來說,這種東西和草根草棍沒什麼區別。

錢不離看完了公文,微笑著把信抖了抖,然後放在燭火上點燃,接著揮揮手:「把這兩個傢伙拉出去,挖個坑埋掉吧。」

那傳令使臉色大變,不過他還是不敢大聲叫喊:「大人!您這是想做什麼?希望您考慮清楚,您違抗將令、殘殺傳令使,這都是要抄家滅族的!就算您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您手下人想一想!」他的話無疑是在挑撥錢不離與杜兵、王瑞之間的關係。

杜兵嘻嘻一笑:「大人,不用那麼麻煩吧?直接把他們扔到山谷下面算了,連鬼都找不到他們!」杜兵清楚的表達出了自己的立場,話中暗示得很明顯,不要再白費心機挑撥了,他們和統領大人是同一個陣營中的。

「也好。」錢不離笑著對杜兵點了點頭,又轉向那個傳令使:「你說我違抗將令?可是……我好像沒接到過什麼將令呀!殘殺傳令使?這更是個笑話,誰看到了?再說,你拿什麼來證明你是個傳令使?」

「調令……我給您了!」

「你們看到他給我什麼調令了麼?」錢不離轉向杜兵和王瑞。

「沒有!」杜兵和王瑞一起搖頭。

那傳令使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他明白了錢不離的意思。當他從尉遲風雲手中接過調令時,還以為這是一個很輕鬆的任務,雖然對方和己方是對頭,但自己手持帝國上將的調令,頭疼的一定是對方。誰知一個堂堂的統領,行事竟然如此無賴,他一點準備也沒有。

「大人,您莫要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我們,我們還有同伴在赤水鎮等候著我們的消息,如果我們沒有回去……哼哼!您也知道是什麼後果!」那傳令使情急之下編出了一句謊話試圖嚇唬住錢不離。

「後果?呵呵……你別忘了,這裡是我的地盤!」錢不離撇了撇嘴:「杜兵,把他的劍拿過來讓我看看。」

杜兵走過去抽出了傳令使的長劍,遞給了錢不離。

錢不離把玩了一會傳令使的長劍,微微一笑:「既然你一心以為我只敢偷偷摸摸殺掉你們,那我就送你一個驚喜吧,看看我是怎麼光明正大處死你的。」說完,錢不離手腕一翻,長劍刺進了自己的肋下。

錢不離可沒有自虐的傾向,長劍貼著他的肋下穿過,隨後錢不離用胳膊夾住了劍鋒,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怒吼道:「好大狗膽!居然敢行刺本統領,來人啊!給我拿下!!」

當錢不離的親衛孫仲德幾人聞聲從帳外撲進來時,那個傳令使早已被杜兵和王瑞擊倒在地,從他的嘴裡和鼻中,噴湧出了大量的鮮血。杜兵和王瑞都是經歷過殺戮的人,他們的拳腳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那傳令使雖有些功底,也被打得幾欲昏厥。

王瑞還偷偷用匕首切斷了那傳令使身上的繩索,以便讓效果更加逼真些,錢不離頗為欣賞的看著王瑞的小動作,而杜兵乾脆在胸前對著王瑞豎起了大拇指。

錢不離揮揮手:「把這兩個人給我拖下去砍了!」

孫仲德帶著三個親衛如餓虎般撲了上來,拖著那兩個傳令使就往出走,那個一直在和錢不離對話的傳令使掙扎著叫道:「我是殿下的親衛,你一個小小的統領沒有資格處置我!你沒有資格!」人將死的時候,他的求生慾望會本能的讓他把所有的賭注都壓上,不管幾率有多大。

「呵呵,你的本錢還不少呢!」錢不離冷笑了一聲,對杜兵使了個眼色。

杜兵走過去在那傳令使的身上搜了個遍,翻出一面虎頭金質紋章來,隨後杜兵把紋章遞給了錢不離,轉身飛起一腳踢在那傳令使的咽喉上。人的咽喉本就是要害,這一腳下去當時就把那傳令使的喉頭氣管給踢斷了,那傳令使痙攣了一下,當即昏迷過去。

孫仲德幾個親衛拖著兩個昏迷不醒的傳令使走出了帥帳,錢不離仔細翻看了虎頭金質紋章一會,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杜兵和王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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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四章 杜兵的心機

杜兵道:「大人,那確實是大內侍衛的勳章,公主殿下的侍衛勳章是火鳳凰圖騰,而姬勝烈身邊的侍衛勳章是虎頭圖騰。」

錢不離沉吟了一會,笑道:「這可是個好東西啊。」說完,錢不離很鄭重的把虎頭勳章收了起來。

杜兵和王瑞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他們知道錢不離的心機絕不是他們可以測度的,應該沉默的時候就要保持沉默。

「明日加快行軍速度,爭取早日走出南嶺。」錢不離走到地圖前,默默觀察了片刻:「他們三個已經走了吧?」

杜兵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錢不離在說什麼人,他點頭道:「是的、大人。秦沖讓我轉告大人,他們寧死也不會辜負大人的期待!」

錢不離的手指在地圖上表明的南嶺棧道處劃了劃,歎道:「委屈他們了,這條天險一定要控制在我們手裡,要不然,我們很難從這裡殺出去,就算能殺出去,我們也過不了赤水大橋!等事成之後,我一定給他們三個人記一大功!」

「依我看功勞最大的還是大人您啊!」杜兵嘻笑起來:「大人深謀遠慮、目光如炬,早早就布下伏子,那尉遲風雲別看名聲大,他遲早會敗在大人您的手裡!」

「立下大功的還有一個人吧。」錢不離似笑非笑的看著杜兵:「你能用幾句話就把本統領哄得如此開心,這份功勞比秦沖的功勞還要大。」

「謝大人誇獎!」杜兵順著桿就爬了上來:「王瑞,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把功勞薄取來給我記上,等明天大人興許就把我的功勞給忘了。」

王瑞是哭笑不得,就連錢不離都愣住了,旋即笑罵道:「給我滾吧!等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時候我再給你記功!」

杜兵陪笑道:「大人,這麼點小事哪還用得著您親自寫,我自己寫自己的吧。」

錢不離氣得雙眉一豎,但沒等他拍桌子,王瑞一把抓住杜兵,把杜兵拖出了帥帳,王瑞一邊走一邊低聲抱怨道:「杜將軍,你說話怎麼一點顧忌都沒有,萬一真的惹統領大人生氣了你怎麼辦?」

杜兵滿不在乎的笑了笑:「王瑞,比起打仗,你和我差不了多少,但比起看人,你就要多練習一下了。我不像你,你有個當伯爵的親戚,我是從一個士兵慢慢爬上來的,不會察言觀色成麼?」

王瑞愣了愣:「那你……」

杜兵擺了擺手:「大人不是那種過於講究尊卑的人,別看時間不長,我已經把大人的脾氣摸透了!」

王瑞嘴角突然露出絲笑意:「真的?」

「當然是真的!」杜兵隨口回了一句,然後才發覺不對,連忙把話題一轉:拍著自己的胸膛說道:「其實只要我們對大人真心愛戴,真心忠……」

「你愛戴個屁!」錢不離在後面一腳踢中了杜兵的屁股:「馬上給我滾回去值夜,明天還要加派斥候人馬,再出現這樣的傳令使,直接射殺,不用帶回來見我了!」

「遵命……遵命大人!」杜兵和王瑞像兩個頑童一樣,輕笑著跑遠了。

望著杜兵和王瑞的背影,錢不離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意,杜兵那點心機瞞不過他的眼睛。在剛到雪原城的時候,錢不離最欣賞的是王瑞,但近期以來,錢不離越來越信任杜兵了。

一個有能力的主將,最信任的部下並不是最有智略的,也不是最勇猛的,更不是最能拍馬屁的,而是一個總是在主將面前做些小錯事的人。

杜兵就深明此道!如果現在錢不離想處置王瑞或者任帥,必然會引起反對的聲音,因為錢不離沒有理由處置他們!但是杜兵把自己的把柄自動送到了錢不離手上,就憑杜兵那些調侃錢不離的言詞,只要錢不離願意,一句『膽敢戲弄上官』,就可以剝奪杜兵的一切,任誰也無法提出反對意見,至多是求求情罷了,能不能放過杜兵最後還是要看錢不離的心意。

錢不離察覺杜兵的用意之後,驚訝之餘欣然接受了杜兵的效忠,並不時的用踢打、笑罵來表達自己的親近。默契只能在兩個聰明人之間達成,這種東西如果說白了也就變了味道,所以杜兵不改在錢不離面前嘻笑的習慣,而錢不離則總是笑罵杜兵幾句,就在這一來一往間,他們之間的信任也越來越濃。

以錢不離小心謹慎的性格,當然從一個方向考慮過杜兵是不是另有企圖,不過最後還是打消了疑慮。杜兵是個有野心的人,如果他想叛逃到尉遲風雲那一邊,先不說世界上的叛將大都會落得淒慘的下場,就算尉遲風雲敢用他,他至多能再爬上兩級。可是他跟隨錢不離的話,只要錢不離能以燎原之勢席捲姬周國,他杜兵就會成為錢不離座下幾大重將之一!想得到多少要看你能付出多少,杜兵自不怕冒險。

一個有野心、有能力,卻又沒有應匹配的權勢,那麼他盼望的就是顛覆!一個有野心而沒有謀略全局能力的人,他盼望的就是跟隨著一代明主去顛覆。後一種人說的就是杜兵。

在遠處,正和王瑞並排行走的杜兵突然冒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王瑞,如果日後統領大人和伯爵大人發生了矛盾,你會幫誰?」

王瑞愣住了,他是賈天祥的遠方親戚,而杜兵曾經是賈天祥手下的將領,這種對話怎麼也不應該在他們之間出現的。

王瑞沉吟了良久,突然笑了起來:「我十歲父母雙亡,就投奔到雪原城了,十五歲參加巡邏隊,整整八年我才當上了隊長。我跟隨統領大人到現在也不過一個月,你說我會選擇什麼?」

杜兵也笑了笑,但沒有說話。

王瑞凝視著杜兵:「你以為我們有二心的話,能瞞得過統領大人嗎?」

「這才是重點。」杜兵拍了拍王瑞的肩膀:「我可不想整天都提心吊膽的活著!」

兩個人一起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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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五章 桃源不是桃源

當一馬平川的平原出現在軍隊面前的時候,士兵們不由自主的歡呼起來,臉上的疲憊也在頃刻間被興奮所替代。就連錢不離等人也露出了笑臉,快馬加鞭、趕到了前面。

終於到福州了,終於甩脫了那連綿的山嶺、崎嶇的棧道,天高地闊帶給人的舒爽感覺湧上了每一個人心頭,姬勝情和賈天祥從後面趕到了錢不離身邊,分立在錢不離兩側,凝神觀望著前方。

錢不離翻身下馬,從地上抓起了一把泥土,攤在手心裡細細觀看,這裡的土質呈黝黑色,土壤中的水分在太陽的照耀下發射著亮光,幾隻不知名的小蟲子從土中急急忙忙的爬出來、又鑽進去,一副忙碌的樣子。

這才是亞熱帶氣候培育出的土地,錢不離長長鬆了口氣,當日賈天祥雖然再三強調福州的土地貧瘠,但錢不離卻始終沒有相信。

錢不離知道這裡是另一個世界,但這裡既然有陽光就應該和自己那個世界差不多,亞熱帶氣候的土地應該是肥沃的,雖然有一個過度使用資源容易造成土地沙化的問題,可現在是冷兵器時代,土族人還人口稀薄,他們能使用多少資源?所以錢不離才一直堅信,所謂的土地貧瘠一定另有隱情。

錢不離扔掉泥土,大笑著翻身上馬,催動坐騎,帶領著幾個親衛直向著遠方的哨卡奔去。

那座哨卡本是為了盤收來往的商隊課稅而建造的,只有五、六個士兵在值勤,眼見著大軍開到,他們非常驚訝,卻又不敢貿然上前打擾,只能遠遠的觀看。此刻看到有一隊人馬直奔他們衝來,一個機靈些的頭目連忙雙膝跪倒在地,其餘的士兵也有樣學樣一起跪下了。

「你就是這裡的頭目?」錢不離低頭問道。

「是的,大人。」那個頭目有自己的計較,別管來人是誰,叫一聲大人總不會吃虧。

「你知道這附近最近的官邸在什麼地方麼?」錢不離受過野外生存訓練,他覺得行軍沒什麼苦楚,士兵們也大都過慣了苦日子,但姬勝情不行,在南嶺這七天,姬勝情消瘦得非常明顯,錢不離急於找一個安靜、舒適的地方,讓姬勝情修養一下。

「大人,您順著這條官道向前頭,大概走個七、八十里,就到了盧陵縣了,那裡有官邸。」

「哦。」錢不離點了點頭,他剛想撥轉戰馬,突然發現遠處的山谷中飄出了一縷清煙,錢不離順口問道:「那個山谷是什麼地方?」

那個頭目順著錢不離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身子猛的一顫,低頭回道:「大人……我……我也不清楚。」

「嗯?」錢不離狐疑的看了看那個頭目,抬頭看向了山谷處,錢不離是個能明察秋毫的人,這種明顯的異常當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杜兵和王瑞各帶著一小隊騎兵趕了過來,錢不離轉身命令道:「王瑞,你回去指揮全軍安營紮寨,殿下的安全就交給你了,杜兵,你隨我來!」

跪在地上的那個頭目聽到『殿下』兩個字,身體一歪,差點沒栽倒在地上,他雖然預感到這支軍隊的來頭不小,但也沒想到軍中還有如此人物!!

錢不離冷冷的看了那個頭目一眼,帶著自己的親衛和杜兵的騎兵小隊向山谷疾馳而去,把那個頭目晾在了原地。錢不離不擔心他會做出什麼來,在這平原上,他連逃跑都做不到,兩條腿又怎麼能跑得過四條腿。

距離山谷越來越近了,錢不離隱約聽到了人的哭喊聲,他的眉頭一皺,加快了馬速。

整支隊伍像一支箭頭般射進了山谷,轉過一處山坳,一座小村莊出現在錢不離眼前。

這裡本應該是一個類似世外桃源的地方,前方是十幾座透著純樸氣息的茅屋,屋前屋後有幾顆蒼勁、高聳的古樹,村子中間是一條清澈、歡快流淌著的小溪,村子四周是一片洋溢著生機的碧綠,其間還點綴著點點鮮艷的野花。

可是現在,誘人的田園氣息都被一群人打破了,茅屋上燃起了大火,幾個人東倒西歪的趴在小溪中,而溪水也被染成了淡紅色,但這些都不是最醒目的,最醒目的是村口一塊平放的磨盤,錢不離這一隊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磨盤上。

磨盤上平躺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她的雙眼無神的凝視著天空,身上到處都是青紫色的傷痕,一支刺槍穿過了她的身子、穿過了磨盤的中孔,就這樣把她釘在了磨盤上;她的雙手分開,一隻手被綁在磨盤邊的柱子上,另一隻手則已經不知去向了;她的雙腿毫無廉恥的呈八字形左右大大張開,一個死人當然是沒有廉恥的,那怕她的恥部就這樣清清楚楚的暴露在空氣中。

錢不離的眼睛從那女人的身體上掃過,從她的肌膚上看,她很年輕,可是她的臉卻乾癟下去,顯得很難看。

只看了一眼,錢不離就明白了,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個女人應該是咬了某人一口,並且還抓傷了對方,所以她的手才被砍斷,滿口的牙齒也應該被人敲斷了。錢不離的眼睛冷冷的掃向了村子中,他要找到那個某人,經受過現代軍事訓練的錢不離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職責!既然他來到了福州,既然福州的百姓都是姬勝情的子民,那麼他就有責任保護這一方人!

杜兵輕輕的摘下了自己的長槍,撫摸著槍身,總是掛在臉上的嘻笑此刻也變成了冷漠。而士兵們則約束著戰馬,默默等待著錢不離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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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六章 殘酷

錢不離的騎兵小隊發出的馬蹄聲也引起了對方的注意,時間不長,一群人簇擁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那個年輕人倒是長得細皮嫩肉的,五官端正、很英俊,不過他的臉色很差,過於蒼白了不說,眼圈還有些發黑,和他的臉色對比相當明顯。他的手下有七、八個人穿著精幹的緊身衣褲,還有幾個穿著完整的鎧甲,有的人手中兀自拎著滴血的長劍。

那個年輕人開始還有些驚慌,不過當他的眼光從錢不離等人身上掃過之後,他的神態就平靜下來,抬眼間露出了一種傲氣,可能是看到錢不離等人身上並沒有佩戴象徵著身份的勳章吧。

「你們是什麼人?到這裡來做什麼?」那年輕人用手指向錢不離,還向前走了幾步,旋即就被他身後一個穿著鎧甲的中年人緊張的拉住了。

沉默的士兵們凝聚起來的氣勢那年輕人感覺不到,但有過軍旅生涯的人都會知道,那是殺氣,憤怒的殺氣!那個中年人看了看磨盤上尤自赤裸的女人,喉頭聳動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錢不離的眼睛盯在了那年輕人的胳膊上,突然微笑起來。他和士兵們不一樣,身為首領,他要決定的是這些人該不該殺、要怎麼殺、會不會有後患,而不是和士兵們一起去憤怒!慘劇錢不離見識得多了,但他很少失態,唯一一次失去理智是他剛剛步入軍校的時候,從爺爺那裡看到了一份機密材料,上面記錄著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某軍的野戰醫院被特工偷襲之後,那些特工把醫院的醫生和護士掠走,喪盡天良的砍掉了那些可憐女人的四肢、敲光了所有的牙齒、割斷了舌頭,以供他們放心淫樂,他們管這些女人叫『人豬』。

最後,某部的偵察兵偷襲了越方的營地,把這些女人解救出來,可是經受了人間極至慘痛的女人們只剩下了一個願望,求死!當時喝了不少酒的錢不離看了這些之後狂怒無比,渾然忘了此時硝煙已經平息了多年,叫囂著要去報仇,結果被爺爺的警衛員架到了地下室裡,被關了整整五天。

出來之後,錢不離已經變得沉默了,但他還是做了一件讓人驚訝的事,他不敢坐飛機走,怕被人在機場堵住,錢不離偷了爺爺的車,在路上還偷換了一塊車牌,然後千里迢迢開到了雲南,去資料上記載的那個療養院去看望了那些劫後餘生的女人們。雖然那些女人一心求死,但於情於理,國家不會讓她們這麼做,所以那些女人最後只能被供養起來。

從雲南回來,錢不離的性格變得沉穩多了,人的成熟往往只在一瞬間,或者說,這就是頓悟。

又過了幾年,錢不離才知道,那份資料是爺爺故意讓他看的,爺爺擔心只體悟到戰爭的藝術性、卻忽視了戰爭殘酷性的錢不離走上歧途,變成一個志大才疏的人。

老將軍的苦心沒有白費,此刻錢不離的眼神清澈而平靜,憤怒是沒有必要的情緒,只要這些人該死,那就足夠了!

錢不離的眼光從那年輕人胳膊處染著血跡的白布上移開,淡淡的用手指了指磨盤上的女人:「這是你們做的?」

「你是什麼東……」

那年輕的人還沒有說話,就被那穿著鎧甲的中年人摀住了嘴,隨後,那中年人跨前一步,陪著笑道:「大人,我們……我們是在處置罪民!您看,我們這裡有盧陵縣發佈的公文。」說完,那中年人走上前幾步,單膝跪倒在地上,遞上了一張公文樣的東西。

錢不離懶得讓人過去接:「罪民是麼?那好,我給你們一點時間申述,如果你們說不出讓我信服的理由的話……」說到這裡,錢不離嘴角的笑容消失,語氣也轉為冰冷:「那你們……全部都要死!」

錢不離的親衛紛紛拔出了自己的長劍,而杜兵騎兵小隊的士兵也端起了自己的刺槍,等待著錢不離的命令。

「混帳!膽敢對本爵士無禮!」那年輕人指著錢不離的鼻子大罵道:「你們這些賤民馬上給我滾!要不然等你們的長官怪罪下來,你們可吃罪不起!」那年輕人囂張倒是很囂張,但還是有些自知自明的,只敢抬出自己的身份來漫罵,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可惜爵士這個頭銜對錢不離等人來說構不成任何威脅,一個准貴族而已!錢不離聽了對方的話,反倒鬆了口氣。

「一個小小的爵士……」杜兵說到這裡不由得滯了一下,因為錢不離得目光盯到了他身上。

「如果這就是你們申述的理由,那麼很抱歉,你們沒有說服我。」錢不離舉起了手。

「大人,事情是這樣的!!」那個中年人慌忙膝行了幾步,大叫道:「大人,那個女人是我家的婢女,她和外人私通,偷偷攜帶我家的財寶潛逃,我們追到這裡處死她、奪回我家的珠寶,這都是律法允許的,大人!我們只是追回自己家的東西!」

錢不離翻身下馬,走到那女人身邊,摘下了自己的斗篷,蓋到了那女人身上,然後抓起還有些溫熱的腳,打量起來。那女人的腳呈古銅色,腳底有厚厚的一層繭,小腿有些粗壯;錢不離又拿起那女人僅剩的一隻手,手背上的肌膚雖然很細膩,但掌心的指肚處也結了厚厚的一層繭。

這是一個幹慣了粗活的女子,從她的膚色更可以看出,她沒少在酷日下勞作。婢女?屁!在賈天祥的城主府也有不少婢女,但那些婢女都被養得很嬌嫩,她們擅長的是端茶送水、捶背按腳,她們的手腳上根本不會有這麼厚的一層繭!





第六十七章 哀求與機會

錢不離翻身回到馬上,臉上露出了和善的笑意:「看起來,這是一個誤會了?」

那個中年人面帶忐忑回道:「是的……大人,這是一個誤會。」

「不過,我希望你們不要做的太過分了。」錢不離歎道:「雖然這個婢女罪有應得,但人已經死了,你們還是好好把她安葬了吧。」

那個中年人見錢不離說出這番話,長吁了口氣,連連點頭道:「大人說得有道理、大人說的有道理。」

那年輕人的隨從看到局面有些緩解,也都輕鬆下來,把手中早已拔出的長劍送回到劍鞘中。那個年輕人還是有些不忿,只不過世上的人大都知道欺軟怕硬的道理,他再有膽量也不敢招惹面前這些來歷不明的軍人。

「那是你家的公子吧?他姓什麼?」錢不離瞟了一眼那年輕人。

「大人,我家公子姓陳。」那中年人陪笑湊了上來:「您……」下面的話他再也沒機會說出口了,一柄鋒利的匕首已經從錢不離的手中飛出,正正刺中了他的咽喉。那中年人雙手捂著咽喉,死魚般的眼睛鼓起好高,驚疑的看著錢不離,隨後他的身體搖晃了兩下,向地面上栽去。

沒等他的身體栽到地面上,杜兵的馬已經衝到了他身前,手起一槍刺中了他的胸膛,槍尖從前胸透入,從後背穿出,鮮血在他的背後飆飛出老遠。

杜兵的馬沒有停,他的雙臂用力把中年人挑了起來,然後甩出,中年人的屍體正好砸到了那年輕人的隨從中間。那中年人的身材高挑,體重也差不到哪裡去,再加上他穿著全套的鎧甲,一下子就砸倒了兩個人。

那群隨從大驚失色,紛紛拔出剛入鞘的長劍,但沒等他們擺好接戰的陣勢,騎兵小隊已經衝到他們面前,一排刺槍如林般刺向了他們的身體。

長劍和刺槍的差距是很大的,自古就有一寸長、一寸強的說法,除非是個人武技達到了相當的水準,否則這種巨大的差距可以讓兩個人在瞬間就決出勝負生死。

只是眨眼之間,那個年輕人的隨從就被戳倒了七、八個人,『經驗』這兩個字蘊含的意味在此刻也體現得淋漓盡致,揮舞著長劍試圖抵抗的都是那些身穿緊身衣的人,而那些穿戴著鎧甲的人則在拚命的向後方逃去,連保命的長劍都丟棄到了地上。上過戰場或者受過訓練的人都知道,在沒有弓箭手策應、沒有重盾護身的情況下,和手持刺槍的騎兵在平地上較量根本就是找死!

只有一個穿著緊身衣的人身手特別敏捷,他手中的長劍正好劈中了疾刺過來的刺槍,噹啷一聲,他的長劍從當中折斷了,而那騎兵的刺槍也被震歪,那穿著緊身衣的人身體一側,如游魚般竄起,反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刺進了那騎兵的咽喉。

隨後那人就勢把那騎兵的屍體推下戰馬,可就在他剛剛坐到馬鞍上的時候,一道勁風從他的耳邊急射而至,他本能的一邊揮動匕首去格擋,一邊扭過頭去,卻只看到一團碩大的槍花,接著眼前一黑,強烈的痛楚讓他不由自主的嘶叫起來,而叫聲才起便止,那是因為幾支復仇的刺槍已經爭先恐後的刺進了他的身體裡,奪去了他全部的生機。

杜兵冷笑著抽出自己的長槍,縱馬前衝,然後猛地一彎腰,揪住那個年輕人的衣領,就像拎著只小貓小狗一樣,把那年輕人拎了起來,放在了自己身前。平民出身的杜兵還是不敢輕易對貴族下毒手,哪怕對方只是一個爵士,這和個人的膽量、勇氣無關,人在什麼社會中就要受什麼社會的影響。

錢不離的親衛從兩邊包抄上去,追殺著那些試圖逃跑的人,曾經的抵抗在銳利的刺槍面前,就像世界上最不經風的沙牆一樣,頃刻間就土崩瓦解了,血花此起彼伏,屠殺的結束和開始一樣迅速。

杜兵策馬跑回錢不離身邊,狠狠的把那年輕人從自己的戰馬上扔到地上,那年輕人趴在地上『哎喲』『哎喲』大聲呼喊著向後縮,有一個士兵不懷好意的用刺槍在那年輕人屁股上紮了一下,結果他又開始暈頭暈腦的向前爬,最後竟然爬到了錢不離的戰馬肚子下面。

孫仲德下了戰馬,飛起一腳,一點不客氣的把那年輕人踢了出去,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哪能經受這樣的折磨?那年輕人痛得捂著肚子在地上連連打滾,現在他想站也站不起來了。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我是爵士……我是爵士!」那個年輕人咬著牙呼喊道。

回答他的是一陣輕蔑的笑聲。

「大人,您放過我吧!我的父親會給您一大筆贖金的,大人,求求你放過我……」那年輕人勉強掙起了半個身子,面向錢不離哀求道。

「不久以前,也有別人這麼哀求過你吧。」錢不離轉頭看了看磨盤上的女人:「既然你不給別人機會,我又為什麼要給你機會?!」

「大人,我是爵士……」這也許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理由了。

就在這時,村旁的密林中突然傳來了尖銳的哨聲,隨著樹葉間一陣陣撲簌簌做響,幾條人影從樹上跳了下來,其中一個胸前兀自留著鮮血的壯漢大步向錢不離這裡走來,而別的人則留在原地,手裡拿著做工非常粗糙的短弓,緊張的打量著正在打掃戰場的騎兵們。所謂的打掃戰場,就是在沒死的人或者已死的人身上補上幾槍,這是錢不離的命令。

錢不離揮揮手,示意士兵們不要難為那個壯漢,他看得出來,那個壯漢應該是這個村子的人,他胸前的傷口明顯是抵抗暴行時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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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十八章 預留伏子

那個壯漢走到距離錢不離不遠的地方,猶豫了一下,雙膝跪倒在地上,但他的眼睛則死死的盯在那年輕人身上,眼中滿是仇恨。

那年輕人怯怯的向後爬了幾步,試圖離那壯漢遠一點,不過對方那猶如燒灼的目光依然盯著他,那年輕人有些手足無措,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錢不離。

並不是所有的弱者都值得同情的,錢不離盯了那壯漢一會,低聲命令道:「杜兵,收隊,我們回去。」

杜兵一愣:「大人,那他……」杜兵用手指了指那個年輕人。

錢不離笑了笑:「我們怎麼能傷害一個貴族呢?雖然他犯下了不可饒恕得罪過,只有內閣才有處罰他的權力。」

那年輕人聞言大喜過望,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竟然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語無倫次的說道:「大……大人!我會報答您的,一定會報答您的,錢……我有錢,大人,我還會送給您一塊封地!明天……哦不,馬上,我馬上就會把您解救了我的經過上報給內閣,您的英勇將馬上傳遍整個姬周國!」

「我的英勇?」錢不離放聲大笑:「只要你不把我懲戒了你的隨從的事情上報給內閣,我就已經很感激你了。」

「大人,您這是在侮辱我的信譽!」那年輕人聽到錢不離也有害怕的事,眉宇間又帶出了一絲傲氣:「是他們先冒犯了您,您懲戒他們是應該的,就算您不懲戒他們,我回去之後也要好好教訓他們的。」

與這個年輕爵士的振奮不同,那個壯漢眼中的仇恨已經化成了絕望,他的身軀在微微顫抖著,雙手成爪狀,指尖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中。

「那我謝謝你的大度了。」錢不離含笑撥轉戰馬,率先向著山谷外馳去,杜兵用鼻孔發出了輕蔑的冷哼聲,緊跟在錢不離馬後。

那年輕爵士露出了驚愕的神色,旋即歇斯底里般大叫起來:「大人,您不能把我自己留在這裡啊……大人!您……」他的喊聲未落,就被恍然大悟

的壯漢從身後一頭撲倒在地上。

錢不離聽到身後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心中暗歎,看樣子福州貴族和原土族居民的矛盾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尖銳,自己的士兵明明是在幫著那村子裡的人但最後出現的那幾個漢子卻沒有放鬆警惕,這麼算下來,必須對福州採取非常措施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很容易帶來後患,這一次是看到對方的人少,而且地方也非常隱蔽,錢不離有信心做到全殲,但這種事情做多了,難免會留下破綻,從而給自己和姬勝情帶來棘手的麻煩!

為將者可以鋒芒畢露,為政者的上策卻是要韜光養晦,而且福州這塊亂地,光靠著強硬的手段是無法控制的,姬勝情新來初到,必須要保持住兩不相偏的姿態,這樣才能給他們留下充足的迴旋餘地。

錢不離沉思了片刻,正道不行,那就用邪道的辦法了,不過……誰來擔當這個責任呢?錢不離的眼神巡視了一圈,落在身側的孫仲德身上,然後微微一笑。

孫仲德被錢不離笑得發毛,不由仔細打量打量自己全身,卻沒能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沒有惹統領大人不高興的舉動,可是……統領大人為什麼用這種眼光看自己?孫仲德偏過頭去,心中忐忑起來。

錢不離帶著士兵們回到了軍中,營地剛剛建造了一半,由於剛剛殺完人,錢不離的士兵們身上還殘留著殺氣,有幾個士兵身上還帶著幾塊血污,當然,最明顯的是騎兵隊後面的一匹戰馬上,趴著一個士兵的屍首,這些都給了大家一個明顯的信號。

但姬勝情看不到這些,只要有錢不離在的場合,姬勝情的心神和注意力就都會集中到錢不離身上,她笑吟吟的迎了上來,錢不離連忙跳下了戰馬,輕輕挽住了姬勝情的小手。

任帥則一把把杜兵拉到了一邊,低聲詢問起來,而王瑞也湊了過去,三個人在那裡低聲咬了一會耳朵。

「不離,你是統領,有些小事就讓他們去做好了,你不要過於操勞了。」姬勝情柔聲說道。

「我知道。」錢不離笑了笑,收回了思緒,凝視著姬勝情:「你去休息吧,這些日子你消瘦了很多,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啊。」

「你呢?」姬勝情垂下頭去。

「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一下。」

「那好吧,我去休息了。」姬勝情幽幽的說道,不過她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反倒越抓越緊了。

「去吧,聽話。」錢不離放低了聲音:「今天再克服最後一天,明天就到盧陵縣了……你也有好幾天沒有洗澡了吧?」

姬勝情的臉又開始紅了起來:「那你也要早點休息。」

錢不離點了點頭,向後方掃了一眼,沉聲命令道:「孫仲德,你跟我來,其他人留在這裡。」

孫仲德忐忑不安的跟著錢不離走進了帥帳,時間不長,帥帳裡響起了孫仲德的驚呼聲,幾個親衛急忙掀起門簾要衝進去,卻被錢不離厲聲趕了出來。

過了很久很久,孫仲德才一臉怪異的從帥帳裡走了出來,叫過幾個平日裡相處很好的親衛,走進了帥帳旁的一處小帳篷裡。杜兵幾人心中雖然很好奇,但沒有人敢過去打聽統領大人說了些什麼,錢不離御下極嚴,該讓你知道的自然會讓你知道,刺探軍機的罪名可沒有人能承受得起。所有杜兵幾人只能一邊目送著孫仲德,一邊在心中暗自揣摩著錢不離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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