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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架空歷史] 帝國狂瀾(女馴) 作者:撞破南牆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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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一四章 揭開真相(上)

錢不離剛剛走到門口,房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姬勝情出現在門口,剛才她聽到房間裡有人在大叫,那叫聲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是偏偏又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聽過,所以姬勝情特意跑過來看看。

「勝情,我們走吧。」錢不離用手輕輕拉住了姬勝情的手,他不想讓姬勝情接觸那些陰暗面的東西。

姬勝情的身體僵硬在那裡,呆呆的看著床上的人,雖然那人面容瘦削,臉色白中透青、很不好看,而且一隻眼睛上還纏著染血的紗布,但姬勝情還是隱約認出了鄭星望,她不由得掙開了錢不離的手,湊了上去,想再仔細看看。

鄭星望的樣子比姬勝情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身體僵直著看著房門處的姬勝情,馬上就認出了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表妹,姬周國的長公主姬勝情!鄭星望鼻孔中擠出了一聲悶響,身體亡命般掙扎著,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表妹竟然落在了錢不離這個惡魔手中,他絕不允許自己的表妹受到紅玉一樣的傷害!!

錢不離愣怔了一下,旋即小心的跟在姬勝情身後,他看出姬勝情的樣子很不對勁,難道她認識這個刺客?真是怪了……

「二哥?」姬勝情試探著叫了一聲。

鄭星望頓了一下,點了點頭,接著又開始掙扎起來。

姬勝情看到鄭星望點頭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連忙撲了上去:「二哥!你怎麼了二哥?是誰把你傷……」姬勝情突然看到了鄭星望口中的布團,一把就把布團拽了出來。

鄭星望長吸了一口氣,狂吼道:「惡賊!你好大的狗膽!!竟敢謀害我姬周國的長公主!我……我……我做鬼也饒布了你!!」鄭星望本想喊幾句硬話,不過想想自己的樣子,也知道他是沒有資格說那些硬話的,只好用做鬼來表達自己的激怒。

錢不離一把拽過姬勝情:「他是你二哥??」

「不離,你放開他呀!」姬勝情使勁點著頭,眼淚也掉了下來:「他是我二哥!」

「他是鄭星朗的弟弟鄭星望?」

「嗯、嗯!」姬勝情拽住了錢不離的衣襟:「你們這是怎麼了?不離!你為什麼要把我的二哥抓起來?!」姬勝情一著急,就把錢不離來這裡的目地給忘掉了,為什麼要抓鄭星望?當然是因為她的二哥刺殺錢不離了!

錢不離愣住了,他的急智人所難及,只片刻間他就明白了這是個什麼樣的陰謀!按照對方的策劃,他錢不離被刺死之後,鄭星望也會因為毒藥發作而死,就算姬勝情無緣得見刺客的屍體,那些人也會把鄭星望的消息傳出去!當這個消息被證實之後,鄭星朗會怎麼做?杜兵、任帥、王瑞會怎麼做?浮梁等人呢?最可能的情況就是毒龍旅一下子四分五裂了,而杜兵幾員戰將很可能銳志為他錢不離報仇雪恨,而鄭星朗絕不會束手待斃!整個福州必然會亂成一團!!

憑姬勝情的名望和賈天祥的手腕,穩定政局倒是可以,對軍心的影響力就小了,因為他錢不離已經千方百計把姬勝情對軍隊的影響力排除了出去!就算他們能壓住鄭星朗和杜兵幾員戰將,可他們還可能同心協力的在一起做戰麼?絕布可能!!

這還不算,沒有了他錢不離的壓制,野心極大的方老生數人很難會聽從將令,百里克誠既然可以派人去收買孫宗,也可能會派人去收買方老生等人,到那時……一切都無力挽回了!

「不離!你快讓人放開我二哥呀!」就在錢不離思索的時候,姬勝情試圖把鄭星望身上的繩索解開,不過沒有人幫助她,錢不離的親衛都在等著錢不離的命令,所以姬勝情只能再回頭哀求錢不離。

鄭星望呆呆的看著姬勝情,他沒有再亂喊,傻子都能看出來姬勝情和錢不離之間的關係不一般了,只是他暫時還無法消化這個消息。

錢不離拍了拍姬勝情的手,輕輕的說道:「你二哥就是刺殺我的刺客!」

「什麼?」姬勝情呆了呆,她終於想起錢不離來這裡就是為審訊刺客來的,姬勝情突然轉身看向鄭星望:「二哥,你為什麼要殺不離?!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不離!!你……瘋了麼?!」

錢不離看到姬勝情的情緒又有失控的跡象,連忙一把把姬勝情拽了過來,隨後對程達說道:「把他放開吧!」

程達一揮手,兩個親衛走上前去,利索的解開了鄭星望身上的繩索,最後把他攙扶起來,而鄭星望一會看著錢不離,一會又看向姬勝情,他的腦筋反應不過來,根本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錢不離沉吟一下,坐回到椅子上,並且摟著姬勝情,讓她坐在自己沒有受傷的腿上:「現在我的腦子也很亂,這麼樣吧,我說一句,你答一句,我們慢慢把這團亂麻解開!」

鄭星望茫然的點了點頭,姬勝情抹了把眼淚,無力的靠在了錢不離身上,她的腦子和鄭星望一樣亂,自己的哥哥刺殺了自己未來的丈夫……只要想一下她就感到自己的腦子裡像有把刀在攪動一樣,鑽心的痛楚!

「你怎麼知道我要回福州府的?」錢不離決定從後往前慢慢縷清亂麻。

「我聽說你的妻子有病了,所以你一定回福州府,他們給我安排到那座茶樓等著你。」鄭星望猶如木偶一樣機械的回答道。

「我的妻子就是她。」錢不離摟緊了姬勝情,而姬勝情則使勁點了點頭,剛剛抹乾淨的臉上又佈滿了淚水。

「你們……怎麼會……」鄭星望實在無法理解,他的表妹怎麼會有丈夫了?這不可能!!長公主結婚會舉行國慶的,而且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麼重大的消息!

「由我來問,要不然我們會越問越亂的。」錢不離擺了擺手:「你為什麼要刺殺我?」

「因為你在福州無惡不作、搞得天怒人怨!我鄭星望殺你是為民除害!」鄭星望又想起了當時的情景,衝著錢不離憤怒的叫道。

「你說的是我?」錢不離冷冷一笑:「誰看到我作惡了?你親眼看到了麼?」

「你少在那裡裝模作用了!」鄭星望掙扎著,試圖從錢不離的親衛手中掙扎出來,渾然忘了他現在只能藉著別人的力量才能坐起身子:「你這個惡魔!你殺了紅玉,我要為紅玉報仇!放開我、放開……」

「紅玉?你說我殺了紅玉?」錢不離到此刻已經明白了,鄭星望肯定是落入了別人的騙局:「笑話!別人說我殺了紅玉我就真的殺了紅玉了麼?你的腦子是用來做什麼的?」

「你……」鄭星望惡狠狠的看著錢不離:「你休想抵賴!」

「二哥,不離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他根本就沒有亂殺過一個人!」姬勝情在一邊輕泣著接道。

「殿下,你是被他騙住了!」鄭星望大聲說道:「千萬不要相信他的鬼話!這個人殘忍狡詐,如果殿下到平民們中去打聽一下,您就知道他的真相了!」

「應該到平民中打聽真相的人是你!」錢不離撇了撇嘴:「對於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的哥哥鄭星朗已經帶兵來到福州了,我想他比你更有發言權!」

鄭星望又呆住了,這個消息同樣出乎他的想像,他哥哥為什麼要到福州來?

「我真的不明白,同是一母所生,你和你的哥哥為什麼差那麼多?一個人性格沉穩、智勇雙全,另一個卻出乎尋常的愚蠢!」錢不離淡淡的說道:「就算你說的都是正確的,我錢不離是一個陰險狡詐的人,可你把這些話告訴勝情有什麼用?如果勝情不知道真相,她可以快樂的活下去,如果她知道了所謂的真相,對我有了威脅,你以為憑我的性格會怎麼對付她?不但自己陷入了絕境,還要把自己的親人也拖入絕境,和你的哥哥鄭星朗相比,你就是一個廢物!」

鄭星望的臉變得通紅,腮上的肌肉開始扭曲起來,錢不離那番話雖然說的是誅心之言,但確實有道理,如果錢不離真的是他說的那種人,他把真相捅出來只能給姬勝情帶去無盡的危險。

「不離!」姬勝情有些不安的推了推錢不離的肩膀。

「對你這種廢物我根本就懶得和你理論!」錢不離輕輕推開姬勝情,然後站了起來:「知道你哥哥為什麼來福州麼?因為夾脊關已經失陷了!你的父親鄭朔將軍現在生死不知,而你這個廢物不但不去報仇,還偷偷跑到福州對自己人下毒手!我操你……」說到這裡,錢不離說不下去了,鄭星望的長輩也是姬勝情的長輩,這一句話要是罵出口可就連自己也罵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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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一十五章 揭開真相(下)

「你說什麼???」鄭星望目呲欲裂,狂叫了一聲。

「舅舅、舅舅他……嗚……」姬勝情又靠在錢不離懷中大哭起來。

「和你這種廢物真是懶得多說!」錢不離對程達使了個眼色:「別在管他,給他吃、給他喝,但就是不能讓他出這個房間,他願意自殺也由得他自殺,反正世界上這種廢物有的是,活著不多他一個,死了也不少他一個!」既然鄭星望已經知道了自己家族的悲劇,錢不離知道他再不會輕易求死了。可惜現在鄭星望的情緒太激動,還有傷在身,和他講道理也是講不清楚的,等過上幾天再說吧。

錢不離拉著姬勝情的手,竟自駐著枴杖向門外走去,姬勝情幽幽的回頭看了鄭星望一眼,沒有說話,順從的跟著錢不離走了出去。剛才錢不離說的話她也聽在耳中,鄭星望置鄭家的慘劇而不顧,竟然跑到福州來刺殺錢不離,她對她這個二哥著實感到失望。

「回來!錢不離!你給我回來……」鄭星望的狂叫聲從後面響起:「給老子說清楚!你給我回來……」

錢不離沒心情理會身後的叫聲,他輕吁了口氣:「程達,告訴弟兄們,如果他鬧的太凶的話,就告訴他,想為他自己的父親報仇,先老老實實把自己的傷養好再說!」

「遵命,大人。」程達點了點頭。

「還有,派人去請賈天祥伯爵馬上來一趟,有大事要商量。」

「是,大人。」程達叫過來兩個親衛,低聲囑咐兩句,那兩個親衛急行著穿過圓門,向遠方走去。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柯麗乖巧的走了上來,攙扶住錢不離的胳膊,一行人緩緩穿過圓門。回到了錢不離的房間。

沒多大一會。賈天祥就急急的趕來了,親衛口中的大事把他嚇得不輕,他以為又發生了什麼對福州不利的大事呢。

錢不離開門見山的說道:「伯爵大人,在你的印象裡,百里克誠是個什麼樣地人?」錢不離急於解開自己心中地迷團,顧不上客氣了。

賈天祥一愣,沉吟了片刻答道:「您叫我怎麼回答呢……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這個人個性奸猾又有些迂腐。自以為清高卻又像牆頭草一樣、沒有執著的信念,為政倒是一個得力的能臣,不過為軍麼……他可決不是統領大人的對手。」

錢不離緩緩的把刺客的身份,和他自己的猜測都說了出來,還有他推斷地最壞的後果,姬勝情在一邊聽的臉色發白,而賈天祥思索了一會。斷然說道:「這種詭計絕不是百里克誠能策劃出來的!主使者一定另有其人!」

「這就是我最頭疼的地方,這個主使者是誰?」錢不離歎道:「站在明處的對手我不害怕,我可以從他的性格、身份上著手,尋找克制他地辦法。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麼被動。」

賈天祥想了一會,不確定的說:「是……王后吧?那個女人一向陰險狠辣,我看整個計劃都是她一手策劃的。」

「好可怕的女人!」錢不離苦笑著搖搖頭:「你能確定是王后?」這次能不落入對方地圈套靠的全是運氣,如果蔣維喬不是一個對毒術特別有心得的醫生。鄭星望的死被傳揚出去之後,他和鄭星朗之間地隔閡將不可避免的產生,就算鄭星朗沒有表現出敵意,他錢不離也不可能再對鄭星朗放心了,一定會想方設法削弱鄭星朗的權柄,一個搞不好,結果是不堪設想的。

「我……不敢肯定是她。」賈天祥猶疑著說道:「如果不是王后的話,統領大人。您有沒有具體的對策?」

「我們暫時還能佔據上風。」錢不離想了想:「現在我的死訊已經傳了出去,我想他們下一步應該是派人和鄭星朗接觸了,派人暗中去和鄭星朗接洽,把這裡發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他,讓鄭星朗去和對方周旋。」

「我們這裡再派出信使,故意傳書招回鄭星朗,把聲勢搞大點,而鄭星朗則做出一副滿懷戒心的樣子,就是不奉招,我想他們會上當的!」

「通知前線浮梁的第四團,暫時停止搶掠輜重,孟鐵頭的第三團、

小的第六團脫離毒龍旅的防線,後退幾十里單獨立營,擺出觀看風向的姿態,哼哼!現在的福州已經群龍無首、人心惶惶了,我等著他們自己跳出來!「

賈天祥沉吟半晌,歎道:「好一手將計就計!」

「如果那背後的主使者在福州,我的將計就計未必能瞞得過他。」現在的錢不離極度重視那個潛藏在暗中的對手:「單憑一個百里克誠,他沒辦法看透其中的玄機!」

錢不離和賈天祥在此刻還沒有把姬勝烈考慮進去,在他們眼中,姬勝烈不過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而已,其實這不怪錢不離大意,而是姬勝烈的偽裝太好了,錢不離綜合各路匯總的情報,情報中的姬勝烈只是一個無所事事的花花公子。

「統領大人的意思是說……如果他們識破了你的計劃,那個人就一定在福州?」賈天祥若有所悟的問道。

「不錯,到時候我會命令大軍爭取在最快的時間內全殲百里克誠的軍隊,我看他能往哪裡逃!」錢不離惡狠狠的說道。

「統領大人以前不是說過麼,爭取和百里克誠多對峙一段時間,給福州恢復元氣的機會,這麼做的話……福州很難抵擋第二輪攻勢的!」

「世界上沒有一成不變的計劃,其實在夾脊關失守之後,我們就有悔棋的資格了!」錢不離冷笑一聲:「我之所以堅持原來的計劃,是因為札木合大軍闖進夾脊關之後,必然會肆虐中原,逼得內閣、軍部決定兩線做戰的話,最後的結果只能是動搖姬周國的根基,我不想要一個千瘡百孔的姬周國!」

賈天祥沉思起來。

「我最怕的不過是姬周國的四大軍團,可他們早就被派去對付札木合了吧!原本我是為了大局著想,可偏偏有人想把毒手伸進福州……哼!」錢不離冷聲說道:「既然如此,也就別怪我小人了,殲滅了百里克誠所部之後,我就要出兵宜州,搶佔地盤!我倒要看看軍部能不能抽出大軍來阻攔我!」

賈天祥苦笑道:「統領大人,我明白您原來的苦心了,可是如果真的派兵進入宜州,對姬周國來說豈不是雪上加霜?您還有沒有別的對策?」

「這是最好的對策!前些日子不是讓你派人去宜州、洪州散播我們要北上抗寇的傳言了麼?只要我們佔住了理字,就佔住了民心!」錢不離搖頭道:「原本我以為他們故意耽誤軍機、迫使夾脊關失陷,是一個蠢材為了一己之私所策劃的陰謀,可他們有王后那等女人坐鎮,這件事就沒有那麼簡單了!我們縮在福州,不但迴旋的餘地小,而且消息閉塞,對我們太不利了,倒不如跳出福州去!」

賈天祥思考了片刻,歎道:「軍事上的事我不懂,就由您來策劃吧!不過請您放心,我會為殿下看好家的。」

錢不離笑著點點頭:「我已經讓方老生徵集福州府內所有的馬車,會有貴族找到你頭上述苦的,這方面的事我遠不如你,我只會嚇唬人,還是由你去安撫他們吧。」

「沒問題。」賈天祥站了起來:「統領大人,如果您真的決定出兵宜州的話,希望您考慮一下補給情況,不要浪費太大的人力。」

「我已經想好了,這一次我們是輕騎出動,我只帶杜兵本部和一部夾脊關的騎兵,毒龍旅要留下來防守福州,補給我會就地解決,不是說宜州非常富饒麼?我想他們能負擔得起的。」

賈天祥愣了愣,富有政治經驗的他馬上就明白了錢不離的用意,帶著一部分夾脊關的騎兵?這是錢不離準備分化鄭星朗兵馬的信號,也是一種試探,這個理由很充分,由不得鄭星朗拒絕!不過賈天祥明白是明白,但他不能說出去,政治這種東西心知肚明即可,何況錢不離提早就把事情告訴他,是一種信任的表示,賈天祥微歎了口氣,點點頭,走出了錢不離的房間。

姬勝情已經憋了很久,看到賈天祥離開了,她連忙拉住錢不離的手,柔聲說道:「不離,二哥他……你不要在為難他了,好不好?」

「你放心吧,我怎麼會為難他呢?只要他的情緒穩定下來,我會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他的,不過……我這一箭算是白挨了了!」錢不離充滿『委屈』的說道。

姬勝情內疚的看了錢不離一眼,輕輕靠在了錢不離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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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一十六章 鄭家兄弟(上)

福州盧陵縣的樟樹鎮迎來了一場綿綿的細雨,雨兒不大也不小,朦朦的籠罩在天地之間,遠遠望去,四野霧氣騰騰,隨著風兒時而凝聚、時而飄散,好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象。

快樂的鳥兒躲在樹叢間,互相梳理著被淋濕的羽毛,間或鳴叫幾聲,提醒世界不要忘記它們的存在;幾隻鴨子扇動著翅膀、搖搖晃晃跑動在雨中,樟樹鎮沒有河水,雨中是那些鴨子唯一可以娛樂的場所了。

退縮到樟樹鎮的鄭星朗所部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當秦重三把消息報給帥帳中的鄭星朗時,鄭星朗冷笑一聲,道:「就說我鄭星朗重病在身、謝絕見客。」錢不離的密使已經在昨天趕到了樟樹鎮,鄭星朗聽到福州府發生的那些驚人的事情後,已經明白了對手的用意,這是在逼著自己和錢不離自相殘殺啊!他在感到憤怒的同時,也感到了深深的壓力,還有對鄭星望的牽掛,不管他的弟弟做了什麼錯事,那也是他的親弟弟啊!

秦重三走了沒多大一會,又回來了:「大人,那人說是你的老朋友,他一定要見你一面。」

「哦?」鄭星朗一愣:「他沒說自己的姓名麼?」

「他說他叫張永寧。」

鄭星朗低頭沉思起來,張永寧這個人他有印象,是他去皇城受封護軍將軍時結識的朋友,那個張永寧為人倒是很隨和,見面三分笑,沒有脾氣,不過他和張永寧卻沒什麼深交,因為他下意識中很反感這種沒有脾氣的人。他的父親鄭朔曾經說過,人都有各自的脾氣、個性,如果你瞭解不到對方的脾氣和個性,那只能說對方在刻意隱瞞自己,換句話說。他並不相信你或者他對你有敵意。對這種人應該敬而遠之!

鄭朔這番話確實有道理,所以鄭星朗一直喜歡和軍人交朋友,對那些看起來神神秘秘的人物,他從來都懶得搭理。

「這應該就是他們的說客了!」鄭星朗一邊回想著錢不離在心中囑咐的話,一邊對秦重三說道:「讓他進來吧。」

「遵命。」秦重三走了出去,鄭星朗和屈成春相視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沒多久,一個身材不高、略有些發福、滿臉歡笑的人在秦重三地引領下走進了帥帳。剛剛走進帥帳,他就對著鄭星朗施了個禮,笑道:「我還以為鄭將軍名高權重,早就忘了老朋友了呢,沒想到鄭將軍還記得我,真是令人可喜、可歎!」

鄭星朗臉上地笑容早就收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的憂心忡忡。他盡力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乾咳一聲:「現在是非常時期,這裡還是軍事重地,按理我不應該見任何人的。不過……永寧是從哪裡來呢?」

「原來我差一點就被鄭將軍拒之門外了。」張永寧眨了眨眼睛:「鄭將軍希望我從哪裡來?」

鄭星朗的臉色沉了下來,錢不離在信中說過,剛開始的時候,態度一定要強硬。直到把對方所有的底牌都逼出來之後,再開始虛以委蛇。鄭星朗地語聲轉冷:「我看你是老朋友,才特意見你一面,想不到原來你是來調侃我鄭星朗的,來人,把他給我趕出去,滾!!」

秦重三不知道其中的奧妙,聽到鄭星朗下令了。他上前一把抓住張永寧的肩膀,毫不客氣的拽著張永寧向帳外走去。

「鄭將軍,永寧有要事!鄭將軍,您先不要衝動,不要……」張永寧一邊掙扎一邊叫道。

「有你媽的要事,滾!」鄭星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張永寧眼看自己馬上就要被拽出帥帳之外,他不及細想,高叫道:「鄭將軍,您現在已經身陷絕境,難道您真的一無所知嗎!」

「慢著!」鄭星朗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張永寧身前,上下打量了張永寧幾眼,露出了森冷的笑意:「我已經身陷絕境?那你好好給我解釋一下,我怎麼身陷絕境!如果你說的不好……那你就別想走了,正巧我在後天會拔營強襲宜州大軍,缺一顆人頭祭旗呢,老朋友,我在這裡先謝謝你替我解憂了。」

張永寧活動了一下被捏疼的肩膀,臉上露出了很勉強地笑意:「鄭將軍,難道您真的不知道?那麼……你為何會對外說自己身染重病呢?我看您的身體好得不能再好了。」

鄭星朗慢慢咧開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永寧,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我地耐心可是有限的。」

張永寧長吸了口氣,他的計劃是先試探鄭星朗的態度,慢慢瓦解對方的戒備,現在看起來,計劃是廢掉了,因為自己話語的不慎,已經激起了鄭星朗的怒火,如果繼續兜圈子,估計自己將很難走出這個帥帳了!張永寧一邊在暗地裡抱怨自己,一邊歎道:「鄭將軍,您知道您弟弟的消息吧?」

鄭星朗地身體一僵:「什麼消息?」

「鄭將軍這是何必呢?永寧冒著危險到這裡來絕對沒有惡意,永寧只是不想看到象鄭將軍這樣的將才被那些宵小之輩抹殺掉啊!」張永寧小心觀察著鄭星朗的表情,歎道:「其實這個消息早就傳揚出去了,令弟刺殺錢不離之後,當場服毒自盡,賈天祥數次招鄭將軍回福州府,這也是鄭將軍現在『重病在身』的緣故吧?」

鄭星朗的眼中爆出了寒芒:「你知道的東西還真是不少!」

張永寧微笑著回道:「鄭將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我很奇怪……賈天祥已經派兵戒嚴了福州府,鄭將軍是怎麼得到這個消息的?」

「哼!傷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鄭星朗還知道一些自保的方法!」鄭星朗淡淡的說道:「你又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永寧的交遊一向很廣,其中有不少消息靈通的人士。」張永寧沉吟了一下:「鄭將軍,那麼你想怎麼做?難道一直『重病在身』嗎?」

「賈天祥可以以小人之心來提防我,我做不到。」鄭星朗眼中露出了激越的神色:「後天,我會帶領所部的鐵騎強襲宜州大軍,用將士們的熱血向殿下表明我鄭星朗的心跡!」

張永寧愣了愣,苦笑道:「鄭將軍,您以為公主殿下會是賈天祥的對手嗎?她什麼都不會知道的!鄭將軍,請您仔細想想,賈天祥下令讓您回福州府,而您卻帶著大軍去強襲宜州軍,如果您能大勝,賈天祥會用不服將令的名義剝奪您的功勞;如果您敗了,賈天祥正可以如心所願、把您撤職查辦,不管是勝還是敗,您都在絕境中啊!」

鄭星朗瞄了張永寧一眼:「永寧,你瞞不過我,你是百里克誠的說客對不對?哼哼!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不殺你,不過我要把你留上兩天,等到我大軍出行之後,我再放了你,省得走漏風聲。」

張永寧歎道:「鄭將軍,您何必一意孤行呢?您這麼做對您有什麼好處?」

「我鄭星朗是做事只求好處的人麼?」鄭星朗冷笑道:「星朗雖然官位不高,但也是姬周國的護軍將軍,講的就是一個精忠報國而已,好處?哼哼!如果我們想要好處,我父親不會死守夾脊關,我也不會千里迢迢的來到福州了!」

「精忠報國?說的好!不過……鄭將軍,扎木合正在中原肆虐,您不帶領著鐵騎去抵擋札木合,卻在這裡向著宜州大軍舉起屠刀,您報的是什麼國?」張永寧一邊搖頭一邊說道:「就算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鄭家想想、為將士們想想,何必要……」

沒等張永寧說完,鄭星朗一把抓住了張永寧的衣領,怒吼道:「你們還有臉說札木合在肆虐中原?如果不是你們故意耽誤軍機,夾脊關又怎麼會失陷?給我個回答!回答!!」鄭星朗一邊怒吼一邊搖晃著張永寧的身體,把張永寧晃得臉色蒼白。

「在鄭將軍眼裡,我張永寧是這種人嗎?」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被晃的,張永寧尖叫起來,臉上也失去了一貫保持的笑容。

「將軍,冷靜些。」屈成春走上來拍了拍鄭星朗的胳膊,他怕鄭星朗真的殺了張永寧,那麼錢不離的計策就沒辦法實施了。

鄭星朗冷笑一聲,一把把張永寧推倒在地上:「別以為我鄭星朗不知道!你、百里克誠,還有那個姬勝烈,你們都是一丘之貉!千方百計算計我鄭家!現在札木合已經殺到了中原內地,你們滿意了?」

張永寧一骨碌從地上爬出來,顧不上拍打自己身上的塵土,整容道:「鄭將軍,我理解您的憤怒,但是……你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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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一十七章 鄭家兄弟(中)

「我錯了?」鄭星朗譏諷的一笑:「我錯在哪裡?」

「鄭將軍,請您聽我仔細說!據我得到的消息,軍部確實有人在裡通外國,但那絕不是王子殿下!」張永寧沉聲說道:「陛下病重,已經在前些時下達了傳位的詔書,王子殿下即將繼位,他怎麼會把札木合放進來傷害自己的子民呢?如果殿下真的想為難你們鄭家,大可以下達詔令,把你們調離夾脊關,難道鄭家還敢抗旨不遵嗎?鄭將軍,您真的誤會了,殿下聽說這件事之後,下令嚴查軍部,現在已經抓獲了幾個裡通外國的將軍,而且殿下還下令追封鄭朔老將軍為征東上將軍!鄭將軍,您好好想想,千萬不要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鄭星朗和屈成春都呆住了,無需作偽臉色便已然變得蒼白,鄭星朗最震驚的就是這些竟然都在錢不離的預料之中,陛下果真是病重難愈了!而屈成春身為謀士,不但要通曉軍事,在政治上還要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現在已經抓獲了幾個裡通外國的將軍?這種事情在明眼人看來,根本就是姬勝烈開始排除異己的信號。

「鄭將軍,您千萬不能一錯再錯,否則老將軍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了!」張永寧看到鄭星朗的臉色慘變,連忙乘勝追擊。

「錯……」鄭星朗苦笑一聲,緩緩合上了雙眼,歎道:「我應該怎麼做?誰能告訴我,我到底應該怎麼做!!」

「鄭將軍,您什麼都不用做!」張永寧接道:「殿下令百里克誠進攻福州,他要剷除的就是錢不離和賈天祥這兩個小人!錢不離殘忍暴虐、危害福州的子民就不消說了,那賈天祥往日極受陛下的信賴,可他卻辜負了陛下的信賴,採用隱瞞產量的辦法,私自截收雪原城金礦出產的大量黃金,積攢了龐大的富可敵國的財富。這兩個人。罪該萬死!」

「什麼都不做?笑話!」鄭星朗已經從失態中回復過來:「等你們打垮了福州軍,下一個倒霉的就是我鄭星朗了吧?!永寧,你真地拿我當傻子麼?」

「大人,在永寧心中,您是一個忠勇無雙地將軍!」張永寧從口袋中掏出了一件東西:「請將軍看看,這是殿下親手頒發的免罪詔書!將軍,您是殿下將來要大用的人,千萬不能再做錯事。讓殿下失望了!」

鄭星朗伸手接過皮袋,從裡面拿出了免罪詔書,打開仔細看了會,突然抬起頭:「那麼……公主殿下呢?」

「鄭將軍,公主是姬周國的公主,誰敢傷害她呢?」張永寧笑了起來,情勢看起來一片大好。他的笑是真心的笑:「百里克誠大人還有一個任務,就是一定要把公主殿下平安的帶回皇城。」

鄭星朗凝神著面前的免罪詔書,臉色陰晴不定,看樣子他地內心正在經受著痛苦的煎熬。

「鄭將軍。我真的不懂您還在猶豫什麼?就算您能帶著夾脊關鐵騎打敗百里克誠大人的軍隊,那又能代表著什麼?大人您認為您能對抗姬周國四大軍團麼?等到王子殿下發怒,命令其中一個軍團進攻福州的話……你在後悔那就晚了,一切都不可收拾了……」軟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張永寧認為現在施壓會收到奇效。

「永寧,你別說了。」鄭星朗滿臉疲憊的揮了揮手:「成春,你去給永寧找個地方讓他好好休息吧,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吧,那我就等鄭將軍的消息了。」張永寧知道必須要給鄭星朗一個思考地時間。

等到張永寧在屈成春的引領下離開了帥帳,鄭星朗緩緩抬起頭來,此刻他的臉上哪裡還有疲憊,全是騰騰的殺氣。

「這就是我想帶你去觀賞地地方。」錢不離指著前方對鄭星望說道。他和鄭星望分別坐在兩張抬椅上,一個人受傷不久,一個人重傷未癒,他們誰都沒有行走的能力,只能靠別人抬著。

「來這裡做什麼?」鄭星望沙啞著嗓子說道。

「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牢房!」錢不離一笑。

昨天,鄭星望實在壓制不住內心的煎熬,苦苦哀求錢不離地親衛稟握一聲,他要見錢不離。

這一次兩個人的見面就不那麼劍拔弩張了,在錢不離的詢問下,鄭星望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經歷通通說了出來,從自己到皇城遊玩開始,到誤傷了尉遲風雲的兒子尉遲龍義,到救友心切、和城防軍發生了衝突,到牢房中的經歷,到和紅玉相識,到被救出牢房、來到福州,等等一無所瞞,最後鄭星望懇求錢不離幫他找到紅玉的下落。

鄭星望對錢不離不再防範,這裡面姬勝情起了不小地作用,錢不離只是下令不讓鄭星望出去,沒說不讓任何人進去,再說誰能擋住姬勝情的軟語哀求呢?程達成偷偷向錢不離稟報過,可這種事錢不離也沒法管,只能由得姬勝情了。

姬勝情算得上是繡筒倒豆子一樣,把她所知道的錢不離的事跡都講了一遍,人家錢不離可是從冰層中活蹦亂跳跑出來的奇人啊!而且出山之後,錢不離一直處於風口浪尖上,做過的光輝事跡也算是不少了,姬勝情有誇耀的本錢。

這也是鄭星望願意把自己的事情都講出來的原因,通過姬勝情講述的故事,錢不離的睿智善斷、運籌帷幄給了鄭星望很深的感觸,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身為江湖人,他比錢不離更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他自己自知沒有能力破局,只好求助於錢不離。

錢不離聽完了前因後果,一條線索也在他腦中成型,鄭星望應該在皇城就被人設計了,而整個計劃中的關鍵人物就是那個紅玉!聽了鄭星望委託自己找出紅玉的懇求,錢不離並沒有應諾,只是命令方老生馬上去拘捕王孟松一家老小,然後帶著鄭星望來到了福州府的官獄,錢不離知道紅玉就是設計鄭星望的主角,但在沒抓到那個紅玉之前,鄭星望是不會相信的,所以錢不離要從另一個方面打破鄭星望的迷夢。

「程達,讓人把門打開。」錢不離收回思緒、輕聲說道。

「遵命,大人。」程達答應一聲,帶著兩個親衛向門裡走去。

時間不大,官獄的獄長戰戰兢兢的被程達帶了過來,他的心裡又急又怕,身為獄長他自然知道,牢獄牢獄,本就是世界上僅次於地獄的一種存在,裡面充斥著無數的醜惡與殘忍,這種東西怎麼能讓統領大人看到?他有心派人暗中去知會一下,可程達的警告猶在耳邊,如果他敢弄虛作假,統領大人不介意把他扔進牢裡,一想到這裡,那獄長就感到毛骨悚然,死他也許不會怕,但官獄……他怕!非常的怕!誰讓他太瞭解裡面的東西呢?

尤其是最近,統領大人查抄了幾個貴族,現任的貴族倒是已經被處死了,貴族家中的奴婢被釋放變成了平民,但那些貴族的家眷統領大人沒說殺也沒說放,只好暫時關在官獄裡,自然,他們或者她們都成了獄卒玩弄的對象!這些東西如果真被統領大人發現了,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那獄長越想越怕,手中的鑰匙數次掉在地上也沒能打開獄門。

「你不用緊張。」錢不離看了那獄長一眼,心中明白他在怕什麼:「不管今天我看到了什麼,我都不會怪你的。」

「大人!」那獄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他本來沒有膽量和錢不離對話,此刻聽到錢不離在安慰他,他總算有了說話的勇氣:「大人,讓卑職去知會他們一下吧,要不然……要不然裡面的東西……實在是不堪入目啊!」

「你知道不堪入目就好,不過並不是每一個人都知道啊,我這次主要是帶著別人來見識一下,與你無關。」錢不離看了眼鄭星望,露出了莫測的笑意。

鄭星望狐疑的眨了眨眼,他聽不懂錢不離和那獄長話中的意思,不堪入目?莫非是說獄中太髒了?也對,皇城的監牢收拾得很乾淨,福州這種地方自然是差多了。

「星望,你要有個心理準備,這裡面就是人間地獄。」錢不離輕歎了說了一句,旋即轉向那獄長:「開門!!」

那獄長再不敢耽擱,哆裡哆嗦的打開了牢門,牢門外的獄卒不說,牢門內四個獄卒早就看到了外面的情景,當然也看到了程達飽含殺氣的目光還有那威風凜凜的侍衛服,沒有人敢多說話多動作,牢門開啟之後,他們就乖巧的退到了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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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一十八章 鄭家兄弟(下)

程達揮了揮手,幾個親衛攙扶著錢不離坐到了他們帶來的木椅上,抬椅太長,沒辦法在獄中那狹小的地方行走,而這兩個木椅是錢不離特意令木匠打造的,木椅下裝了四個如蒲扇般大小的木輪,木輪是用一種韌性很強的香檀木做的,用一根成人手臂粗細的鐵棍為軸。專人打造的木輪車很結實,只要不是在過於顛簸的路上推動,基本是不會損壞的。

錢不離當天剛剛坐上木輪車,就想起了一個傳說中的人物,他馬上要求人給他做一把鵝毛扇來,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做鵝毛扇的工藝,鵝毛扇不是做得太小而無趣,就是做得大而松,搖不上幾下鵝毛就脫落了,總不能為了一把破扇子就要求專門立項研究吧?錢不離無奈只好放棄了自己學習風流儒將的想法。

鄭星望也坐上了木輪車,除了有些狐疑之外,他沒有別的想法,從姬勝情那裡看,錢不離已經是他鐵打的妹夫了,他不擔心錢不離會算計他。

眾親衛推著錢不離和鄭星望緩緩前行,剛一進牢門,一股夾雜著腥氣的陰風撲面而來,錢不離皺了皺眉。說實話,他也沒見識過牢獄是什麼樣的,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就算在現代社會的那個世界,牢獄的狀況也是很糟糕的,何況是這個冷兵器時代的監牢?錢不離掏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瓷瓶,從裡面倒出了一滴青色、粘稠的液體,抹在了鼻尖和嘴唇周圍,這是從蔣維喬手中弄到的一種類似清涼油一樣的藥液,對人體無害,只是能不停的散發異味。

走過一條甬道,又打開一扇牢門,前面就是官獄關押犯人的地方了,錢不離若無其事的看向前方,側面的鄭星望只感覺一股腥臭難聞的氣息撲面而來。他不安地扭動了一下。用手摀住了自己地鼻子,可看到前面的錢不離穩定的背影,他猶豫了一下,悻悻的把自己的手放了下來。

兩排木製、上面插滿了鐵鉤倒刺的牢房向前延伸,中間又是一條甬道,有不少犯人或站、或蹲、或坐呆呆的看著錢不離等人,那些犯人們一個個都是蓬頭垢面、眼神呆滯,他們身上最引人注意的東西除了重刑犯身上地鎖鏈以外。就是白森森的眼白了,不管他們身上穿了什麼,保持什麼動作,雙眼的四點蒼白在火把的照耀下都顯得非常明晰。

鄭星望掃了一眼,胸中不禁一陣陣作嘔,他是經受過牢獄之災的人,可是這裡的牢房和他住過的牢房相比。真是天壤之別!他住過地牢房怎麼說也有自己的床,可這裡別說床,連稻草都難得有幾根,有的犯人挪動了一下。腳下竟然發出唧唧的聲音,好像踩進了沼澤地一般。牢房再陰森,可上面有石板鋪成地天棚,牆壁也是用堅固的花崗岩築起的。這是為了防止犯人越獄,可水從何而來?牢房的牆角處,盈溢地馬桶給了鄭星望一個答案,鄭星望胸中一悶,雙手抓住椅子的把手,長吸了一口氣,想把自己的嘔意壓下去,誰知一口腥臭的空氣吸了進來。嘔意反而更強烈了。

前面的錢不離很聰明的做到了目不斜視,甬道走到了盡頭,分出了左右兩條路,那獄長回頭向錢不離陪著笑,轉身向左邊的路口引去,在此時,錢不離隱約聽到一陣笑鬧聲從右邊傳來,看著那獄長陡然間變得緊張的臉龐,錢不離伸出手去,向右邊指了一下。

那獄長地身體晃了一晃,失魂落魄的轉向了右邊的路口,後面的犯人非常配合,沒有一個人敢發出雜音,錢不離的親衛們一個個睜圓了眼睛,警惕的掃視著四周,手都按在劍柄上,誰也不敢吸引這群凶神惡煞般大漢的注意力。

右邊的牢門越走越近,笑鬧聲也越來越清晰,間或還有女人在用嘶啞的聲音嚎叫著,那獄長用顫抖的手打開了獄門,一行人走進去,就在獄門的左側,有一個沒有牢門的房間,那是獄卒們休息的地方,而笑鬧聲和嚎叫聲正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去看看。」錢不離輕聲說道。

程達推著木輪車,向著那房間走去,門內,四個牆角各插著一支火把,把房間照得通亮,六個獄卒正在裡面喝酒,在屋子的中央,一個被反綁著的女人身無寸縷,騎在一架古怪的、類似木馬一樣的刑具上,木馬的屁股上有木柱,這是用來固定那女人身體的,木馬的下邊還有輪子,而在馬背上有一條槽,槽中有一個邊緣處凹凸不平的圓盤。

一個獄卒用腳蹬動木馬,木馬向前衝去,木馬背上的圓盤快速的轉動起來,凹凸不平的邊緣像一把把鈍刀,摩擦、切割著那女子下身處的肌肉,在那女子的屁股後面,噴出了一條猶如尾巴一樣的血霧,那女子猛的仰起頭,眼睛差點就從眼眶中瞪出來,她又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嚎叫。

另一個獄卒伸手擋住了木馬,然後一腳蹬在木馬的前擋上,木馬又向後衝出,這次血霧是向前噴出,那女子嚎叫聲剛剛停下,沒有吸氣,只能從嗓子裡擠出一聲垂死樣的呻吟。

「混帳東西!!」那獄長大喝一聲,裡面正在飲酒取樂的獄卒們才發現門口已經站滿了人,別的人他們看不出來,臉色無比驚慌的獄長他們認識,他們還看到了程達胸前別著偏將軍的符章 .

能讓一個偏將軍隨身侍侯的是什麼人?那幾個獄卒心中大驚,紛紛跪倒在地上,而獄長抽出腰間的鞭子衝上去一邊挨個抽打,一邊大罵著:「混帳,混帳!我打死你們這群混帳!!」

「這就是真正的監牢!」錢不離轉身看向鄭星望:「這裡……也是人間最黑暗的地方了。」在那個世界,人權已經算得上普及的世界,監獄中爆出的醜惡的黑幕也是一宗接一宗,讓人目不暇接,在這個根本不知道人權為何物的世界,監獄中的慘劇要比那個世界嚴重上百倍,甚至更多。饒是錢不離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被剛才的血霧震的慼慼不安,心中升騰著怒火,畢竟這裡是他管轄的地方,做為現代人的錢不離真的看不下去。

鄭星望呆呆的看著房間裡的那個女人,說不出話來,雖然他天性喜歡遊歷天下、交遊廣闊,見識也不少,不過還沒有被人關進監獄過,唯一的一次也是故意做給他看的陷阱,所以鄭星望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混帳!混帳!!」那獄長還在賣力的抽打著自己的下屬。

「夠了!」錢不離低喝了一聲,那獄長擺出這副樣子騙騙剛走出家門的公子哥還行,騙到他錢不離頭上就是一個笑話了。

「我給你們一個機會,誰淫辱過牢房中女犯的,站到那邊去。」錢不離向左邊一指:「坦白的,我可以既往不咎,想欺瞞我的呢……我就要重重的處罰!」

幾個獄卒面面相覷著,最終一個獄卒站了起來,湊到了左邊,然後第二個、第三個……所有的獄卒都站到了左邊。

「你呢?」錢不離看向了那個獄長:「你想站在哪裡?」

那獄長渾身就是一哆嗦,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不過又沒敢說,搖搖晃晃的也站到了左邊,用那雙充滿了膽怯的眼睛不時觀察著錢不離的神色。

錢不離的目光從幾個獄卒和獄長身上一一掃過,然後用手點了點那昏迷過去的女子:「她犯了什麼罪?」

那獄長連忙陪笑道:「大人,她是房子爵……哦不,是房始貴家的二女兒,大人慈悲為懷,沒有牽罪到她們身上,可這個賤人不但不感激大人您,居然敢在牢房中肆意咒罵大人,所以……小的們一向對大人非常敬仰,當然要為大人出口氣了。」

「為我出氣?你算什麼東西能為我出氣!」錢不離剛想喝罵,突然想起自己剛才答應過要既往不咎的,他無奈的歎了口氣:「算了,你們給她個痛快吧。」不管是獄長在找托詞,還是那女子確實在獄中痛罵過自己,錢不離都懶得查探究竟了。

「遵命,大人。」那獄長抬起頭看了錢不離,錢不離很不耐煩的揮揮手,那獄長連忙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鞭子,和一個獄卒走到那女子身邊,用鞭子饒了個套,一個人拉住鞭梢,一個人用力一勒,把那女子脖頸勒得咯咯做響,時間不長,那女子軟軟的垂下了頭。

「我說過既往不咎,我就不會追究你們的責任,但從今天開始,我立下一個規矩,如果今後再有人用私刑取樂,我就把你們的家人都送到這裡來!聽到了沒有?」錢不離冷冷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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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戰雲籠罩(上)

在賈天祥的議事廳內,賈天祥端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鄭星望在賈天祥的對面發呆,錢不離則坐在主座上,觀察著面前的沙盤。前些時錢不離命令部隊收縮防守,而百里克誠同樣擺出副防守的架勢,雙方暫時處於僵局中。但現在情勢變了,錢不離剛帶著鄭星望從監獄回來,就得到了消息,百里克誠的大軍分三路並進,有包圍任帥第一團和李霄雲第二團的跡象。

沙盤上有九面小紅旗,其中有毒龍旅一到六團,還有杜兵的本部騎兵,關鍵時刻要發揮作用的孫宗,還有等待機會的夾脊關鐵騎,這是錢不離所有的力量了。雙方的軍力對比,錢不離這方面佔了不小的優勢,這是錢不離最高興做的事情,不止是他一個人,所有的統帥都喜歡打這種以眾欺寡的戰役的!

「我明白了……」許久不作聲的鄭星望突然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你早應該明白!」錢不離抬起頭:「在監牢中什麼樣的事情都可能發生,我記得你說過,那紅玉是因為刺傷了一個企圖對她非禮的伯爵,才被關進監牢的是麼?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就算獄卒不難為她,那個伯爵也不會放過她,他只需花一點錢,紅玉就會在獄中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鄭星望沒有回答,但他臉上的肌肉卻在輕微的顫抖起來。

「其實如果你的思慮能嚴密些,就會發生另一個破綻。」錢不離淡淡的說道:「紅玉只是一個馬戲團的戲子對吧?一個馬戲團會有那個能力去劫獄??開什麼玩笑!如果一個馬戲團的實力都比官獄強大的話,官獄裡還會有犯人麼?今天我帶你去的官獄你也看到了,你以為來上幾個人就能把裡面的犯人劫走?」

鄭星望點了點頭,眼中的痛苦之色更重了。

「換一種說法,紅玉攀上了某個極有權勢的權貴,是那個權貴派人把紅玉救出來地,可是……既然紅玉有這樣的靠山,一個伯爵怎麼敢去玷污她呢?你還說紅玉經常受人拷問,呵呵……只需那權貴派人去知會一聲。哪個不長眼的獄卒敢去拷問紅玉?」

「大人。我知道錯了!」鄭星望緩緩的看向錢不離:「聽說大人正在城中抓拿王孟松,星望願意為大人出力!」

「哦??」錢不離驚訝的看了看鄭星望:「你的腿傷還沒有好,等你養好傷再說吧。」

「大人,因星望的愚鈍,險些釀成了不可彌補的大錯,我……」鄭星望一頓,長吸了口氣:「這不止是我的恥辱,也是鄭家地恥辱。請大人給我一次雪恥的機會!!」鄭星望用雙手撐著椅子的靠手,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站起來,你的性格我很欣賞。」錢不離猶豫了一下,歎道:「這件事情我交給關譽東和方老生負責,你就去給他們打打下手吧,發現了什麼線索要馬上和他們商議一下,嗯……有一句不中聽的話。我說到前面,你自己領悟吧!感情總是能蒙蔽人的眼睛,愛情這樣的,仇恨也是這樣地。聰明人總是能左右自己的感情,而愚蠢的人卻總被感情左右。」

鄭星望雙眼射出了寒芒:「多謝大人教誨,您的話我會永遠記在心中地。」

錢不離苦笑一聲,對這個鄭星望。他著實不放心,不過總不能把他一直供起來養吧?當然,從財力上來說,錢不離想供養一千個人都沒問題,但是對鄭星望這種性格的人來說,被供養起來絕對是他不可忍受的侮辱!由他去折騰吧,大不了暗中囑咐關譽東一聲,讓關譽東照看著點。

程達招呼進來一個親衛。把鄭星望扶到木輪車上,然後把鄭星望推了出去,看起來快睡著的賈天祥突然睜開了眼睛:「聰明人總是能左右自己地感情,而愚蠢的人卻總被感情左右……真是一番至理名言啊!尤其在統領大人身上,更是驗證了這番話!」

錢不離一愣:「伯爵大人,你什麼意思?」

「聽說在今天早晨,某一位賴床不起、位高權重的大人和同樣賴床不起的殿下,玩起了拍手唱兒歌的遊戲,真是讓人……歎為觀止呀!」賈天祥笑吟吟的說道。

錢不離的臉當時就紅了:「這個……我是看殿下心情不好,才特意陪她玩會遊戲,你……你怎麼知道的?」

「這份軍情早晨就到了,我去找大人您,結果離很遠就聽到了兒歌聲,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打擾大人地雅興,只好先回來等一會,誰知您又去監獄了。」賈天祥端起茶杯:「哦……對了,你不想知道在您唱兒歌的時候,您這位親衛隊長在做什麼嗎?」

錢不離狐疑的看向程達。

程達慌忙擺著手,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大人,我……我什麼都沒有做!」

「你在說謊!這種事情為什麼要說謊呢?」賈天祥不理會程達哀求的目光:「您這位親衛隊長在笑啊,後來好像是怕笑出聲來,竟然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嘖、嘖,真是夠殘忍。」

錢不離的臉更紅了,但他又沒辦法去抱怨別人,兒歌是他耗不過姬勝情,自己願意唱的,他能去抱怨誰?錢不離只好低下頭,裝模作樣的觀察起沙盤來。

賈天祥得意的微笑著,也湊到了沙盤的近前,看著上面的小紅旗,除了一面寫著第五團的紅旗插在後方之外,其他的八面小紅旗隱隱組成了一個大包圍圈,而其中的三面紅旗過於靠向裡側了,有被對方的小藍旗包圍的趨勢。

賈天祥看了一會,問道:「統領大人,對戰爭我是外行,不過從旗上看,我們佔了不小的優勢吧?」

「勝負已經成了必然。」錢不離點點頭:「但是福州底子太薄,我們損失不起,所以關鍵是要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如果損失太大,勝或者敗對我們來說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賈天祥沉思一下:「統領大人,依您看,什麼時候能開始打?」

「快了,就快了。」錢不離笑了笑:「孟鐵頭、浮梁和王小二都見到了百里克誠派去的信使,孟鐵頭這個人過分憨直,不擅長演戲,所以我囑咐他保持沉默,最後把信使客客氣氣送走就好,然後帶著隊伍撤至他老家附近的竹林鎮,這樣就給了百里克誠一個示弱的信號,他不敢再和宜州軍做戰了。」

「那個地方他熟悉,我計算過,從百里克誠開始進攻開始,信使從前線出發趕到竹林鎮,孟鐵頭接到將令後穿過小路突襲南嶺關口,一共只需要半天時間,現在孟鐵頭那個團的戰鬥力還比不上正規第一團,但說起翻山越嶺,可就是他們擅長的了。」

「孟將軍的任務就是切斷百里克誠的退路吧?」賈天祥看著錢不離指點的南嶺關口問道。

「就是這樣,百里克誠不能殺!等到我率領大軍殺到宜州之後,還要多多倚仗他呢!」錢不離臉上露出了一絲壞笑:「浮梁和王小二做得很出色,從百里克誠分批送到的軍餉上看,他們已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在加上有孫宗在接應,百里克誠已經沒辦法翻身了。」

「如果百里克誠起了疑心怎麼辦?」賈天祥皺起了眉頭。

「百里克誠為什麼要起疑心?我錢不離已經如他所願的死了呀!」錢不離笑了起來:「統帥身亡,部將分崩離析的例子多的是,這是很自然的,他沒有理由懷疑!而且這些日子以來,福州府的城門就沒有開過,就算我們這個府邸中有他們的內奸,他們也別想把消息傳出福州府去!」

賈天祥沉吟著沒有說話。

「伯爵大人,你放心吧,該想的我都想到了,我不知道他們在福州府經營了多長時間,為了防止他們有地道之類超乎我們想像的渠道把消息傳出去,我已經暗中調出了方老生的一個大隊,從福州府到鄭星朗駐紮的樟樹鎮,設了數十道關卡,南下的行人客商都要嚴加盤查,北上的麼……不管他們能拿出什麼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來,全部就地扣押!王小二也派出了兩個中隊,在通往樟樹鎮的小路上設伏,昨天我得到了他們的消息,這幾天裡他們先後遇上了兩次不明身份的夜行人,不過都沒能抓到活的,對方不是力拼至死就是自盡,身上帶的信件也在臨死前毀掉了。」

「統領大人考慮的真是周到!」賈天祥歎了口氣:「如此看來,百里克誠是一定要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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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章 戰雲籠罩(下)

時光總是流失得很快,現在已經是春末了,對這南國來說,晴天是難得一見的,此刻雖然沒有雨,但天上陰雲密佈,時不時的還亮起一道閃電,發出了沉悶的雷聲。

平原的盡頭處,有一座土石壘成的營塞拔地而起,那正是任帥的第一團和李霄雲的第二團防守的堡壘。營塞背倚大山而建,也許是因為建造得太倉促,或者是別的原因,這個工程顯得很粗陋,至少在林厚省統領眼中,這是個粗陋的營塞!整個圍牆沒看到一塊花崗岩之類的大石塊,完全就是一道土牆,而且還不高,普通的士兵伸手就能搭上牆頭,這種牆能防守幾天??林厚省統領輕蔑的微笑起來。

林厚省的目光落在了圍牆後面的箭樓上,他認為這是對他威脅最大的東西!那箭樓一座挨著一座,遠遠看去,連成了一道高高的木牆,與自己往日所見到的箭樓不同,眼前的箭樓很高,留給箭手射箭的空擋又很小,想和對方箭樓上的箭手對射,無疑要吃上很大的虧!建造這麼多箭樓應該耗費了很多木材吧?當林厚省的目光落在了對方營塞後的大山上時,他明白那些木材是從何而來的了。

那是一個禿山,和周圍的丘陵相比,那禿山就像一個混跡在男人堆裡卻一絲不掛的女人一樣顯眼!真難為他們了,想把這個山上所有的樹木砍光,就算出動三個大隊的士兵,怎麼也要花上兩天吧?

林厚省的目地就是觀察對方營塞的弱點,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不攻營塞,先派人攻打山頭,不過他馬上又打消了這個主意。山頭上旌旗招展,不時有人影在閃動,而且山坡的幅度很陡,攻這樣的山頭是非常難攻的,派的人少了。對方會用箭射。士兵爬上半山腰就死得差不多了;而派的人多了,則更遂了對方的心思,一塊滾木或者岩石從山頂滾到山下,一路上要砸死多少士兵啊?

林厚省搖搖頭,催動著戰馬向前跑去,身後十幾個親衛連忙跟上了他,跑到近處,林厚省勒住戰馬。用手搭成涼棚向前看去,沒錯,那圍牆確實是不堪一擊地土牆,而且在土牆前還有幾條看不到有多深地壕溝,他們挖溝做什麼?難道還想挖一條護城河不成?林厚省想到這裡,嘴角忍不住向上咧去,可是還沒等他笑出來。空氣中突然傳來了一道尖利的破空聲。

林厚省跟隨尉遲風雲南征北戰幾十年,經歷過無數戰陣,雖然年老的時候因為得罪了某些不能得罪的人,被迫離開風雲軍團。但他的經驗無比豐富,破空聲剛剛傳進耳朵,他的身體就來了個鐵板橋,仰躺在馬背上。

一支箭從林厚省的上方飛過。正正射中了一個親衛的腰側,那親衛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般地慘叫,在騰起的血霧中,林厚省看到自己的親衛滾落到了馬下。

這麼遠的距離……莫非是腳踏弩?林厚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雙腿一夾戰馬,大喝一聲:「走!」說完,林厚省已經當先向斜刺裡衝去。

想擺脫對方神射手的追射,逕直向後逃走是不行的。雖然那能讓自己用最短的時間逃到安全地地方,不過在對方看來,自己卻成了一個緩緩移動的靶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向斜刺裡逃,林厚省可不敢指望自己能再次聽到箭矢破空的聲音,馬蹄聲響起來之後,耳朵地用處就不大了。

後隊中的一個親衛突然慘叫一聲,向地面栽去,一支箭矢射來,正好刺穿他的胳膊,箭矢上附著的力道和劇痛讓他一時失措,掉下了戰馬。他後面地親衛只顧著緊張的回頭張望,沒留意前面的情形,結果鐵蹄正好踏中了他的後腦,慘叫聲嘎然而止。

「操!」營塞內任帥惋惜的放下了手中的腳踏弩:「大人,我本想幫你報仇來的,可惜啊……」錢不離一共只留下了兩張腳踏弩,重新安裝箭矢那是來不及了。

不知道已經安全的林厚省勒馬一轉,又換了一個方向,同時放慢了馬速,親衛們旋即追上來把他包在正中,眼見對方無法射到自己了,林厚省這才鬆了口氣。不是林厚省自私,而是上位者地特權,享福輪到第一個,危險輪到最後一個,從古到今,所有的上位者都是這麼做的!「給我衝!」「給我殺」「給我頂住!」喊這些話的人還少麼?

估量了一下距離,林厚省勒住戰馬,用複雜的目光向那營塞看去。如果換了一個戰場,林厚省絕不會親自去偵察敵情,那是斥候的事!不過這一仗是他最後一仗了,他想親自找出對方的破綻,立下一個大功;而且和國戰不同,對方只是一群裹挾著大量賊寇的雜牌軍,戰力低微,雖然尚義總兵經常提醒自己,但他屬實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就在他回宜州督運糧草時,還巴不得遇上敵軍偷襲,好立下大功呢,誰知對手好似知道自己的厲害一樣,突然沒了消息,讓林厚省憤憤不已。

不過這一箭讓驕傲的林厚省清醒了不少,跟隨尉遲風雲征戰幾十年,他沒有學會尉遲風雲的含蓄,卻領會了風雲軍團的驕傲,在他眼中,夾脊關的鄭朔也不過是一條好的看門狗而已!有能耐,像老子一樣,殺到草原去?!姬周國四大軍團,只有風雲軍團才敢在尉遲風雲的帶領下,殺入草原,雖然和各部落的交戰中,風雲軍團勝負參半,但對於防守了數百年的姬周國人來說,敢踏上草原,無疑代表著一種勇氣、一種魄力!每一個風雲軍團的將士都引以為榮。

林厚省歎了口氣,帶轉戰馬:「我們回去!」這一趟倒不算白來,回去告訴尚義總兵一聲,再不要讓將官來探察敵情了,省得被對方用腳踏弩射殺,派一些斥候就好。

林厚省回到大營,直奔帥帳而去,帥帳內只有兩個人,一個就是他一向反感的刺史大人百里克誠,另一個就是宜州的總兵官、尚義。

「林統領,聽你的副將說你去打探敵情了?」尚義抬起頭:「怎麼樣?」尚義的面前有一面沙盤,赫然正是任帥營塞縮小了無數倍的樣子,當然,營塞後的禿山也在沙盤上,連周圍丘陵之類的景物也沒少一樣。

「末將差點沒命回來!」林厚省先向百里克誠施了個禮,客氣話他就懶得說了,他最討厭這種不懂軍機卻偏偏來指手畫腳的人:「他們竟然有腳踏弩!」

「哦?」尚義也有些吃驚:「有傷亡了?」

「末將損失了兩個親衛。」

「因為他們一共只射了兩箭吧?」百里克誠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意。

林厚省略一沉吟,睜大了眼睛:「刺史大人,您怎麼知道?」

「因為我派人送給那錢不離兩張腳踏弩啊……」百里克誠拉長了聲音,笑意越來越盛,最後放聲大笑起來。

尚義和林厚省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林厚省身份不夠,沒有說話,尚義輕咳一聲:「大人,為什麼要送給錢不離這等利器?」

「尚總兵,你是不會懂的,想交換自己想要的東西,不付出些代價怎麼成?」百里克誠緩緩的說道。這些日子以來,他受夠了悶氣,手下那些統領、將官雖然表面上很尊敬自己,但粗魯的軍人演起戲來自然漏洞擺出,他能感覺到無處不在的排斥,此刻能教訓尚義總兵和林厚省一頓,百里克誠很滿意。

尚義一愣,很小心的問道:「大人想換來什麼東西?」

百里克誠把玩著桌面上的令牌,上眼皮懶洋洋的沉了下去,他的語調同樣的慵懶:「當然是……錢不離的命了!」

尚義呆了一呆,驀然站了起來:「大人,您此話當真???」

百里克誠放聲大笑:「尚總兵,本官不聽你的勸阻,強自令你出兵,進攻任帥防守的營塞,在你們看來,本官在出昏招是不是?哼!!!」說到這裡,百里克誠發生一聲重重的鼻音:「本官胸中的韜略,豈是你們能領悟的!」

「大人,那錢不離真的死了?」尚義無心和百里克誠鬥嘴,同僚之間相互羞辱,是軍中的大忌!尚義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錢不離真的死了,所有的部署都將發生大的改變,這是他這個總兵的職責。

「尚總兵可還記得前些日本官說過自有妙計嗎?」百里克誠緩緩的說道:「錢不離已經在福州府被人刺殺!尚總兵知道是誰刺殺了錢不離麼?」

「請大人明示!」尚義心急如焚,他恨不得掐死這個裝模作樣的老傢伙,但是掐死主帥的罪名他可承受不起,別無他法只能繼續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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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殺人巧工(上)

「正是夾脊關護軍將軍鄭星朗的親弟弟,鄭家的二公子鄭星望啊!」百里克誠終於說出了答案。

「妙計……妙極!!」尚義身為總兵,政治上的經驗也很老到,他馬上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這真是一箭雙鵰的……毒計啊!」鄭星朗的弟弟殺死了錢不離,兩個勢力之間的決裂將不可避免,就算鄭星朗一心求和,錢不離的部下也決不會同意的!因為錢不離一死,鄭星朗無疑會成為福州守將的唯一人選,但誰會服他?想到這裡尚義不由看向了百里克誠,心中有些發寒,這個老傢伙原來如此的陰險毒辣啊……

「賈天祥在錢不離遇刺之後,數次發急令,調鄭星朗回福州府議事,可是鄭星朗怎麼會自投羅網呢?呵呵……」百里克誠得意的笑了起來:「鄭星朗駐紮在樟樹鎮,以重病在身為理由,數次拒絕賈天祥的調令,聽說賈天祥在福州府被氣得發瘋呢。」賈天祥被氣得發瘋純粹是百里克誠的意想,他並沒有得到這方面的情報,但這種事情可以靠推理推出結果啊,賈天祥除了生氣還能做什麼?

「那麼說……」尚義猛然看向了沙盤。

百里克誠走過去,伸手把一面插著木塊、以示騎兵的小藍旗從沙盤上拔了下來:「鄭星朗的夾脊關鐵騎就不用考慮了,他現在是我們自己的人。」

尚義愕然道:「大人,您……和他接觸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百里克誠微微一笑:「有殿下親手寫給他的免罪書,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除了和我們合作,鄭星朗沒有別的選擇,想來和我宜州軍對戰,他不怕錢不離的部下在背後咬他們一口、為他們的統領報仇麼?想歸順福州,別說賈天祥能不能容他,據我所知,公主殿下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因為公主殿下和錢不離……嘿嘿……」百里克誠說道這裡發出了曖昧的笑聲:「可憐的公主

殿下。還沒有出嫁就當上寡婦了!「

尚義默然消化著這個震驚地消息,良久才緩緩說道:「這麼看來,錢不離各部動向異常,都是大人妙計安排地了?」

百里克誠淡然一笑,沒有回答,這種東西說出來就沒有意思了,還是讓對方自己去品味,才能顯出自己的高深莫測!

「尚總兵。別的事情你不用考慮了,只要能擊潰任帥部,我們就可以橫掃福州!殿下正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呢,可不要讓他失望啊!」百里克誠語重心長的說道,他自認滿胸韜略,不過說到催城拔塞,還是要指望尚義這種戰將。百里克誠是有自知自明的。

尚義沉吟了半晌,抬頭道:「林統領,給你多少人馬,你能打下任帥的營塞。」

「末將只帶著本部就好。」林厚省大喜。他在傍邊聽出了些端倪,總兵大人這是在送自己功勞啊!

尚義搖了搖頭,就在林厚省錯愕的時候,他開口說道:「我再給你兩個大隊地預備隊。敵營就交給你了,要緩戰、不能急戰,我不想看到太多的傷亡!」

百里克誠有些不解:「尚總兵,我們的軍馬還有不少,為什麼只讓林統領帶著本部去進攻?」

「大人,戰局是千變萬化的,我們不能不防著一手!」尚義搖頭道:「我知道大人一定派人去和他們接洽過,以孤立錢不離的本部。不過那些人都是賊寇出身,誰能保證他們一定會守信?在宜州的援軍沒有趕到之前,我們一定要慎重!」

「要不然……讓那些賊寇趕過來進攻任帥部?讓他們狗咬狗麼!」百里克誠想出了一個很『英名』的主意。

尚義沉吟一下:「大人,這樣太冒險了!如果他們突然反咬我們一口……誰能擔當這個責任?」

如果尚義不提『責任』這兩個字,百里克誠可能還會堅持自己地意見,做為一個政場上的老手,他最反感的就是這兩個字!百里克誠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反正自己的意見已經說了出來,尚義不聽是他地事,打了勝戰自己的功勞是最大的,誰也搶不過,萬一打了敗仗,一切自然都是尚義的責任。

天色陰沉沉地,初升的太陽並沒能給大地帶來多少光亮,馬上就被陰暗的雲氣遮蓋住了,空中時不時的斜斜滴落幾絲細雨,無邊的青草在風中不停的搖晃著身子,不知道是因為接受了邀請、與風共舞,還是因為感受到即將發生的戰事而恐懼。

天下沒有無私心的將領,林厚省得到了兩個大隊地預備隊,理所當然的,他命令其中一個大隊展開了佯攻,而自己的本部兵馬則充當起預備隊的角色來。這是他最後一戰了,年老的林厚省再沒有陞官晉爵的雄心,他想在臨走之後送給跟隨自己的士兵們一個禮物,能活下去無疑就是最好的禮物。

一個大隊的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向前方的營塞,他們距離營塞還有五百多米遠,這個時候向前衝鋒只會枉自浪費自己的體力,經驗豐富的林厚省自然不會下愚蠢的命令,他身前的四個鼓手緊握著鼓錘,等待著來自林厚省的命令。

進攻部隊最前方是三排盾手,他們左臂擎著一米多高的巨盾,右手拿著一柄長劍,身上披掛的鎧甲在這陰沉的天氣裡竟然也閃動著幽光,正規軍中的盾手大都是身強力壯的人,巨盾很沉重、鎧甲更沉重,普通人身上加上了這麼多份量,連走路都會感到吃力的,又哪裡有力氣去戰鬥!後面三排是刺槍手,他們手中的刺槍斜指向天際,緊緊跟著盾手,對刺槍手要求最嚴的就是臂力,就算他們沒有刺中敵人的關鍵部位,刺到了敵人的盔甲上,也要力求讓敵人跌一個跟頭;走在隊伍最後面的是弓箭手,在姬周國的部隊中,把弓箭手調出來單獨組建的,只有錢不離一個人。雖然姬周國的軍隊看起來蠻像樣,哪怕一支小隊都有防禦、有進攻、有遠程,但如果是大規模做戰,錢不離那種做法才能完全發揮弓箭手的威力!

姬周國歷史上出過幾個有遠見的將領,可他們再有遠見也沒有人想過把弓箭手單獨組建,因為弓箭手的弱點太多了,很容易遭到對手毀滅性的攻擊,培養一個好的弓箭手不容易,只有讓他們跟隨在劍盾兵身後,才能保障他們的安全,所以他們至多是命令劍盾士兵和刺槍兵也練習箭術,並沒有做大的改革。這種想法倒也沒有錯,相比較之下,錢不離算是佔盡了通曉歷史的便宜,最銳利的劍是不需要防守的,只要控制得當,能在第一時間搶先擊潰了對手的遠程,佔據主動就可以了,傷亡這個東西是不可避免的,關鍵是看能獲得多少收益!

一千人的大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們越走越近,隊伍也逐漸散開,就在這時,從對方的營塞突然傳來了一陣悶響,接著他們看到一片黑雲拔地而起、飛向空中,劍盾兵們迅速靠在一起,半蹲在地上,手中的巨盾舉過頭頂,組成了一片盾牆,弓箭手們搶上幾步,鑽到了盾牆中,刺槍手調轉槍頭,撅著屁股也鑽了進去。

黑雲撲將下來,原來那片黑雲竟然是由半拳大小的鐵球組成的,鐵球和巨盾相撞擊,發出了『?』『?』的脆響,盾面上竟然隱隱有火星閃起,火星閃過之後,盾面明顯的凹了下去。

鐵球造成的傷亡極其有限,除了十幾個士兵不幸被砸中了後腰或小腿、哀叫不絕,還有幾個盾手受了輕傷之外,沒有一個士兵當場陣亡。這就是正規軍和流寇的區別,如果換成童林那種沒有裝備,只知道蜂擁而上或者蜂擁而退的流寇,這一下就能奪走上百人的生命。

林厚省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這是投石車發出來的,不過他無法理解對手為什麼沒有用石彈,而是用這種鐵球:「擂鼓,進攻!」林厚省發出了命令。

因為是佯攻,這一大隊士兵並沒有攜帶撞車之類笨重的東西,他們的動作很快,漸漸的逼近了營塞。誰知對方卻鴉雀無聲,連箭樓上應該出現的箭雨也沒有出現,任由他們向前逼去,一點點反應也沒有。

這種出乎意料的情況讓他們心中忐忑起來,逐漸放慢了腳步,後面的林厚省再次皺起了眉頭,佯攻的目地就是為了試探對方各個火力點和兵士的實力,可是對方根本沒有反應,這倒讓林厚省沒有主意了。可惜在戰時,林厚省沒有時間多想,下達了一個極其錯誤的命令:「繼續進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殺人巧工(下)

聽到了身後的戰鼓聲,前面那一個大隊的士兵鼓起勇氣向前衝去,一百米、七十米、五十米……等到他們快衝到三十米處時,都停下了,因為前面有一條深達兩人多高的壕溝,壕溝寬達三米,這個距離是跳不過去的。

領兵的大隊長憤怒的詛咒了一聲,據斥候得到的消息,這個壕溝只有一人來高,再說他知道自己是佯攻,沒指望衝到這裡,所以隊中根本沒有木板之類的東西。宜州軍中沒有人把這壕溝當回事,在林厚省等眾將官看來,這只是一條沒有來得及完工的護城河而已。

戰場上哪裡能遲疑,只聽到對面營塞中突然響起了哨聲,本來空無一人的箭樓上密密麻麻站滿了弓箭手,這才幾十米的距離,所有的人都能看清對方箭矢上散發出的寒芒。

「下去!」那領兵的大隊長情急生智,大叫一聲,率先跳下了壕溝。憑自己大隊中那三百多個弓箭手和對方箭樓對射,是根本沒有勝算的,如果支撐到援軍趕上來,自己這個大隊非得損失大半不可,先躲一下才是上策,這也是他本能的反應。

整個大隊的士兵紛紛跟隨著自己的長官跳進了壕溝,也許是因為緊張,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對方並沒有放箭,直到他們都跳進了壕溝,箭樓上的弓箭手們才把弓收起來,臉上露出了笑意。

雖然跳進嚎溝的動作很簡單,但是宜州軍又出現了幾十個輕傷,三米左右的高度不算低了,尤其是劍盾手,跳得過於倉促,左臂上的巨盾不是碰傷了自己,就是撞傷了同伴,搞得壕溝中痛叫聲響成一片。

「閉嘴!」那領兵的大隊長怒吼了一聲,旋即仔細打量起這個壕溝來,嚎溝的中央有水。而且越往中間水越深。這點從士兵們身上就能看出來,站在水窪邊緣的士兵,水只淹到了小腿,而最中間的士兵已經被淹到了脖子。

如果他們中間有土木專家,一眼就能看出來,壕溝的底不是平的,而是帶有一定地坡度,只不過坡度很緩。不引人注意罷了。

那領兵地大隊長一把推開一個士兵,走到了無水的地方,喝道:「戒備!想活著回去就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眾士兵們分成兩隊,站在水窪的兩側,前排是劍盾兵,後面的刺槍手,弓箭手們都躲在最後。拉開了手中的長弓,小心翼翼的看著壕溝的上方,只要出現一條人影,他們手中的箭矢就會毫不猶豫地射出去。

站在後方觀陣的林厚省看到對方箭樓上出現的弓箭手時。心頭猛地跳了一下,雖然對方並沒有射出一箭,但他還是不能消除自己的不安:「來人啊……」林厚省想下令另一支大對馬上上去支援,可就在這時。對面的營塞中突然響起了震耳的戰鼓聲,林厚省轉頭看去,目瞪口呆的看到對面地圍牆竟然坍塌了兩個缺口,一群士兵推著兩個四人多高的灰白色圓球從兩邊分別走了出來。

林厚省的斥候要探察的是壕溝地寬度和深度,就連這他們都沒探察明白,被任帥用木樁頂上蓬布、上面再撒上浮土的手段欺騙過去了,因為那嚎溝距離對方的箭樓實在太近了,只有三十米開外。縱使在夜間,這個距離也讓他們無法完成自己的任務!用自己地生命冒險倒是可以,但是,三十米是一個必死無疑的距離!

斥候們更是沒有注意,壕溝的兩側有多深、有多寬,在壕溝最接近對方營塞的地方,距離對方的箭樓尚且不足十米,去探察什麼?誰去探察?

三米多寬的嚎溝就像一個寬大的橢圓型的軌道,圍繞在牆邊,任帥地第一團士兵中選拔出來的數十個大力士、用盡全力把巨大的石球向前推去,石球滾動產生了一種勢能,大力士們越推越感到輕鬆,石球滾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終於,巨大的石球有一半都沒入了壕溝中,在林厚省這個角度遠遠看去,只能看到半個球體了。

震耳的戰鼓聲掩飾了一切,宜州軍躲在壕溝中的那個大隊,還在保持著陣型,警惕的觀察著壕溝的上面,當然,他們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但他們只能猜測,他們絕對想不到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

第一團的大力士們飛奔著跟在巨石球的後面,不時怒吼一聲,用雙手推上一犯,巨石球滾動的速度太快,以至於角些人的手掌都被磨出了鮮血,但沒角人退縮!這個壕溝正是他們的統領大人親自安排的,他們都記得統領大人說過,不發一箭就重創敵軍!能親手完成統領大人的妙計,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榮耀,他們只恨跳進陷階的敵軍太少了、殺得不過癮!

終於,一個眼尖的宜州軍士兵發現了從側面滾過來的巨石球,他馬上就明白這種東西對他們來講意味著什麼,那士兵怪叫一聲,轉身就向中間跑去。他是被嚇糊塗了,如果他剛身到巨石球就往壕溝外爬的話,興許還有一線生機,往中間跑是沒有用處的。

巨石球滾近了,宜州軍一下子就炸了窩,像一群被破開了巢穴的螞蟻般,四處亂跑,哭喊聲、悲呼聲、求救聲、罵娘聲,亂成了一片,有幾個士兵竟然跪倒在地上,拋掉了武器,高呼「投降」,好像自己只要投降就能逃過這一劫一樣。可惜這個時候生死沒有掌握在他們自己手中,也沒有掌握在敵人手中,一切都成了定局。

巨石球呼嘯著從奔跑的宜州軍士兵們身上滾過,石球下甩出的幾具殘破的屍體當場就擊倒了數個第一團的大力士,大力士們連忙停下腳步,扶起自己受傷的同伴向後跑去,而他們的後面則緩緩逼上來兩隊手持刺槍的士兵,因為錢不離琉領曾經說過,總會有些心機靈巧的人躺在球邊的死角處,躲過石球的碾壓,他們的任務就是要斬盡殺絕,不給對方生路!

轟的一聲……兩個巨石球在中間相撞了,巨大的勢能讓其中一個石球頃刻間就化成了數十個碎片,另一個巨石瓊比較幸運、下半部被撞碎了,還算完整的上半部高高飛起在空中,劃出了一道令人心怵的弧線、飛出了幾十米遠、隨後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一切變得平靜了。

第一團的刺槍手們緩緩向前走去,統領大人果然沒哨說誇首,真就有些士兵躲在邊緣的死角處躲過了碾壓,不過預想中的戰鬥並沒有發生,那些逃過一劫的宜州士兵個個都在發抖、嘴中時不時來上一句毫無意義的呻呤,被刺刺輕輕一捅,竟然有人就怪叫一聲,昏迷過去。

宜州軍的士兵神態不清、第一團的刺槍手也好不到哪裡去,眼前的是什麼樣的慘景啊!沒有一具屍體是先整的、遍地的支離破碎、有一具屍體整個身體都沒了,只剩下腦袋,他的舌頭象蛇信一樣長長的搭在嘴邊,應該是被石球硬擠出來的,突起如小球狀的眼珠演示著他臨死前的恐懼:還有一個傷者,腰部被壓到了地裡、他的腸子從腹部流了出來、混和著鮮血,他的腸子還在蠕動、每蠕動一下、都會冒出一個血泡,他臉上的肌肉不時抽動一下,嘴裡同時會擠出笑聲,血沫不斷的從他的嘴裡流出。

第一團的士兵們大部分都是老兵、見慣了喋血廝殺的場面,但看到眼前的慘景,他們心中也有些異樣,不過他們還是端著刺槍向前走去,任帥將軍命令他們要用最快的速度打掃戰場,因為敵軍很可能會進行瘋狂的報復。

傷的人補上一槍,這是慈悲的一槍、因為他們已經沒救了,早死解脫:逃過一劫的人用刺槍捅上一下,神智不清的人直接刺殺,他們可不能耽誤時間,有高呼投降的,讓他在靜面是就是,反正所盾跳進撐溝的宜州軍、再沒哨一個人有勇氣拚殺了,不管受傷還是沒受傷。

在戰場後方,所有的宜州軍士兵鴉雀元聲,他們都知道聲勢如此巨大的石球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自己的友軍是不可能倖免了!但他們內心還是無法按受這種結局、只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們就損失了一個大隊,五分之一的兵力啊!!那麼他們還能話上多長時間?四個瞬間嗎?

林厚省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的右手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林厚省心中有一個瘋狂的衝動、他要命令所有的部隊全部衝上去,與卑鄙、無恥、殘忍的福州軍決一死戰!!

不過林厚省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將,他明白喪失理智對一個將領來

說意味著什麼,一絲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的流下,林厚省的手最終還是堅定的握在了劍柄上,並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傳我的格今,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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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戰交鋒(上)

「這老傢伙還真沉得住氣!」任帥站在箭樓上看著前方,無比惋惜的說道。林厚省的軍隊正在收縮,並且往地面上撒一些鐵蒺藜之類的東西,這是為了防止敵人追擊,看樣子林厚省今天是不想打了。

圍牆內,一架又一架投石車並排擺開,一共有三十餘輛,剛才那輪投擲只動用了八台投石車,為的就是麻痺林厚省!

整個計劃都是由錢不離、杜兵、任帥幾人製作的,用滾石陷阱激起對方的怒火,誘使林厚省全軍突襲,這三十架投石車一定會給林厚省帶去一個異常的『驚喜』!在那壕溝後面還有兩條壕溝,分別埋伏了任帥第一團和李霄雲第二團的精銳士兵,箭樓上還有兩個箭營的近千弓箭手,剛才露面也只是顯露了一小部分而已。

「是啊,我都準備給杜將軍發信號了。」一邊的李霄雲也苦笑道。杜兵正帶著騎兵隊在附近游戈,一方面牽制尚義的主力大軍,另一方面則等待著信號,只要山頂上駐守的士兵點起狼煙,杜兵就會用最快的速度從側翼趕回來,強襲林厚省的先鋒軍。不過計劃最終還是擱淺了,雖然戰事沒有結束,對方還是有上當的機會,可任帥和李霄雲難以抑止內心的失望。

「那老傢伙再狡猾也狡猾不過我們的統領大人!」任帥歎了口氣:「我們還有機會,讓前面的弟兄們都撤回來吧。」

李霄雲揮了揮手,營塞內響起了哨聲,前方埋伏的士兵迅速貓著腰,順著撤兵用的戰壕鑽到了圍牆內。營塞四周的圍牆確實只是個擺設,為的正是不讓對方窺探自己的虛實。當初建造這個營塞的時候,為了掩人耳目,李霄雲的士兵逐批化妝成民夫趕到這裡,營塞建好之後,原來的民夫都走了。而李霄雲地士兵則偷偷留了下來。和任帥地第一團合在一起。

戰書上有十則圍之的說法,如果林厚省知道對方不是一個團,而是兩個團四千人的話,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只帶著自己的本部和兩個大隊的預備隊就來進攻營塞的。

「霄雲,真別說!統領大人搞出來的這個戰壕太有學問了!」任帥看著前方的戰壕感歎起來:「你說大人他是怎麼想出來這種辦法地?」從任帥的話可以看出,錢不離又把戰壕的發明專利握在了自己手中。

「所以大人才是大人。」李霄雲笑道。

「廢話!」任帥笑罵道:「現在統領大人沒在這裡,你亂拍什麼馬屁?用不用我把你的話專門稟報給大人啊?」

「任將軍,任旅長!就算我要拍馬屁也要先拍您啊!」李霄雲本是個嚴謹的人。不過在杜兵、任帥手下做事,他真的嚴謹不起來,逐漸的也學會了開開不傷大雅地小玩笑。

「這話我喜歡聽。」任帥憨笑一聲:「你接著說。」

「將軍想聽那是沒問題的,不過還是等到打垮了林厚省再說吧,給將軍來一個喜上加喜。」李霄雲笑道。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到時候如果說的不好我可是要罰你的。」任帥拍了拍箭樓上地擋板:「傳我的將令,讓弟兄們好好休息吧。今天林厚省能忍住怒火,不過我就不相信他能忍受這種恥辱,明天有得弟兄們辛苦呢!」

任帥想的沒有錯,林厚省在第二天天不亮就擺開了陣勢。他已經忘記了尚義要求緩戰的命令,前一天地冷靜只是因為擔心自己在極度的憤怒中再出昏招,今天他就要全力進攻了!

林厚省的四個大隊分出四個方陣,成扇面緩緩向營塞逼近。這一次林厚省的準備算得上是相當充分了,每個方陣的陣前都有數輛撞車,撞車是由堅實的松木做成,車中心是空的,擺放著大大小小的石頭,車底下地車輪和輪軸都是用精鐵鑄就的,什麼樣的木輪也承受不住撞車的壓力。撞車上被淋濕了的牛皮覆蓋著,這是為了防備對方會射火箭。而且牛皮的韌性很強,下面還有擋板,躲在撞車下的士兵不用擔心自己會被對方箭矢所傷。

其實姬周國的撞車通體都是用鐵棍打造出來的,不過沒辦法把這種笨重的撞車運過南嶺,現有的撞車都是林厚省命令軍匠日夜加工、趕造出來的,雖然這種撞車防護力弱了不少,不過林厚省相信對方沒辦法從箭樓上拋下巨石,對方的圍牆也遠遠不能和城牆相比。

林厚省的每一個方隊中還推著一座箭塔,這種東西主要是和對方的箭樓對射,總不能任由對方的箭樓壓制己方。最關鍵的是林厚省在箭樓上安排了自己的秘密武器,上面不是弓箭手,而是弩手!他們手持的都是項弩,這是一種射程介於腳踏弩和強弓之間的利器!項弩之所以沒有在姬周國大量裝備,是因為項弩的射速太慢了,正常的一個弓手連發

七箭之後,弩手才有機會發出第二箭,這是弩器最致命的弱點,何況弩箭沒辦法傷到障礙物後面的士兵,在靈活性上遠遠不能和強弓相比。

只看到對方擺出的陣勢,任帥知道,林厚省是想和自己拚命了,他馬上下達了命令,等到戰鬥爆發的時候,山頂上的士兵就會點起狼煙,給遠處的杜兵發信號。

一隊隊士兵貓著腰從戰壕中鑽了出去,隱蔽在外邊的戰壕中,對方擺出這種架勢是嚇不倒誰的,要知道,己方的實力已經隱隱超過了對方,而且還是以逸待勞,佔足了上風。

營塞內數百個士兵輕聲喊了號子,把一個巨大的、上面綁著密密麻麻的繩子、猶如漁網樣的重物吊了起來,下面是一輛狹長的槓桿式投石車,這種投石車同樣是錢不離竊取了歷史知識建造出來的,槓桿式投石車的威力比正規投石車的威力要大,投擲距離也遠,只不過每發一彈不但耗費時間,還耗費大量的人力,所以錢不離只建造了一輛。

林厚省雖然擺出了進攻的架勢,但『第一槍』卻是任帥這邊搶先打響地。這是一種不可容忍地挑釁!

隨著任帥的將令。第一團的士兵揮劍砍斷了由十數根麻繩纏繞在一起、粗如小兒手臂的巨索,無法稱量的重物掉了下來,正好砸在槓桿上,發出了巨響,槓桿另一端的石彈被彈了出去,發出嗡嗡的破空聲,直向著一個方隊撲去。

槓桿式投石車曾經試射過兩次,任帥對石彈的落點心中有數。誰知那石彈竟然奇準無比地正好擊中了方陣中的箭塔,木製的箭樓哪堪承受巨石的轟擊,只一下,箭塔就被轟塌了大半,箭塔中的弩手怪叫著抱住木欄,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從十米多高的地方掉下去。後果可想而知,就算死不了也要摔出個癱瘓,下半輩子就得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混日子了,也許連混日子的機會都沒有。

石彈穿過箭塔。重重的砸在方陣中,當即就砸死了五、六個士兵,接著又就地滾了幾滾,又滾到了一片。整個方陣的士兵馬上亂了起來。

林厚省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喝道:「擂鼓!擂鼓!!」投石車地威力雖然大,但射程是固定的,只要衝了上去,對方的投石車就變成了無用的擺設。

營塞中地李霄雲怔了怔,突然急聲說道:「將軍,他們箭塔中的士兵好像不是弓箭手!」

姬周國的弓箭手頭盔上都插著顯目的紅櫻,這是為了提醒混戰中的士兵。注意保護插著紅櫻頭盔的人,不要讓他們露在外圍。而刺槍手的頭盔上是一支小刺,代表著槍頭,而劍盾士兵頭上則插著小鐵球,代表著堅固。這樣士兵們殺暈了頭時,只要掃上一眼,就會知道己軍的陣型,也知道自己應該去什麼位置。而弩手則是很特別地兵種,他們的人數相比起其他兵種是很少的,沒有大量建制也就是沒有單獨的鎧甲,所以他們大都是穿著侍衛樣的鎧甲,只是胸前沒有徽章 而已。

李霄雲一眼看過去,卻沒有看到耀眼的紅櫻,而對方士兵手中拿的也不像是長弓,雖然距離遠,但李霄雲能看到對方手中拿的是一團黑糊糊的物事,所以李霄雲才會懷疑對方箭塔中的士兵不是弓箭手。

「不是弓箭手是什麼?」任帥沒有注意那箭塔,他注意的是對方的距離:「莫非是……說到這裡,任帥不由的一頓,和李霄雲交換了一下眼色,大叫道:」來人,把水送上來,快!快!!「

下面的士兵們當時就忙碌起來,一桶桶順著箭樓的背側提了上去,李霄雲輕聲道:「大人,這裡有些危險了!」

任帥沉吟一下:「我們去哨欄!」任帥倒不是害怕危險,善於保護自己才是為將者的第一要務!小的戰役那是不用說的,如果是大混戰,主將陣亡必然會導致全軍大亂,衝殺在最前面,除了能給全軍帶來極大的勇氣之外,他真正的殺傷力並不會比半伍的士兵強到哪裡,躲在安全的地方冷靜的指揮全軍才是主將應該做的。再說任帥因為以前的脾氣被錢不離罵過很多次,也警告過很多次,他再倔?也得扳扳自己的脾氣了。

李霄雲低聲向身邊的將官囑咐幾句,然後和任帥一起坐著繩車,滑到了中間的哨欄下,爬上了哨欄。對方在箭塔中安置了弩手,他到底想做什麼對任帥和李霄雲這等經驗豐富的將領來說,是一個無需費心思考就能得出的答案。而哨欄這裡居高臨下,防護得也好,距離遠、不用擔心對方的弩箭會射過來,正是指揮全局的好地方。

「投石車準備!」任帥舉起了手:「放!!」

三十輛投石車一起放出了早已準備好的鐵球,一時間無數的鐵球如萬鳥投林般拔地而起,發出沉悶的呼嘯聲向半空飛去。

在宜州軍士兵眼中,他們只看到一片碩大而恐怖的烏雲,黑壓壓的撲向他們頭頂,以急快的速度撲將下來。宜州軍士兵已經在前一天嘗試過這種東西了,他們連忙組成了盾牆,士兵們紛紛躲進盾牆中,等待著血的洗禮。

鐵球劈頭蓋腦的砸到了盾牌上,勢能是可以疊加的。一個半拳大小地鐵球沒有事。十數個鐵球問題就大了,一架投石車地投擲當量是三十個鐵球,近千個鐵球砸下來的威力可想而知。再說宜州軍有半數以上是新招募的士兵,配合總是不夠默契,盾牆上的破綻比比皆是。

有數處盾牆一下子就被砸塌了,裡面濺起了一片又一片的血霧,就像暴雨中地面被激起的煙塵一樣,慘叫聲、哭喊聲、咒罵聲響成了一片。有的士兵被嚇傻了,竟然跑出了盾牆,隨後又被一隻遲到的鐵球擊倒在地。

「擂鼓進攻!」林厚省大喝起來,只要再往前衝上一百米,他相信主動權就會掌握在自己手中。

雙方地距離越來越近了,第三波攻擊由林厚省的宜州軍搶先發動,箭塔處出現了數十道人影。雖然任帥這方面的士兵還躲在擋板後,沒有露面,但一支又一支帶著火光的弩箭從箭塔上射了出來,激射到任帥的箭樓上。其中有半數的箭矢因為破空太急,箭矢射到箭樓上之後油布上的火團已經泯滅了,但還有半數地火苗燃燒起來,對付箭塔箭樓之類的木製設施。用火攻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可惜弩不是林厚省的專利,錢不離支持『設計』地山弩雖然做工簡陋,但勝在極易製作,對方的弩箭剛剛射完,第一團的士兵們端著幾十架山弩站了起來,箭矢集中射向了對方的三座箭塔。

火攻同樣不是林厚省地專利,箭塔上的弩手彎腰添裝箭矢的時候,箭塔已經開始燃起了火焰。緊接著,箭塔上的弩手回射了一輪火箭,而第一團的士兵以牙還牙,又頂了回去。山弩的射程確實不如項弩,不過他們要求的只是讓箭矢射中擋板,箭頭射不穿鎧甲但怎麼也要比木頭硬吧?

「抬臂,射!!」隨著任帥的命令,營地內響起了尖銳地哨聲,成半圓型的箭樓防禦線上,出現了無數的弓箭手,拉開長弓,近千支箭矢整齊的射向空中,向著下面的宜州軍覆蓋下去。

宜州軍正在加快速度衝鋒,隊形已經拉開了,在箭雨的覆蓋下,當場就被攔腰斬去了一截,有的士兵竟然忘了不和箭樓中弓箭手對射的不成文的規則,徒勞的張開弓,他的箭瞄準了對手沒錯,但箭矢最終只能插到地裡,距離太遠,他的箭根本就沒有威力。拋射?什麼樣的拋射能對箭樓中的士兵起作用?箭樓上的頂蓋可不是擺設。

宜州軍的箭塔已經沒有還擊的力量了,上面的弩手都在怪叫著和火焰玩抓迷藏,林厚省絕沒想到福州軍也有弩,箭塔上面什麼都沒有,弩手們只能脫下自己的衣服去撲火,有的乾脆用手去拍、用腳去踢,可惜對方的第三輪火箭又襲了過來,箭塔上上下下都燃燒起來。

福州軍箭樓上的火焰早已被撲滅了,一是因為箭樓上士兵多,二是任帥已經令人送上來數十桶水,除了不時冒起的煙氣影響了弓箭手的視野外,他們可以放心的隨著哨聲的指令,發射出一支又一支奪命的箭矢。

看著箭塔上騰起的火光,林厚省憤怒無比,他一腳踢開前面的鼓手,搶過鼓錘,親自擂起了戰鼓。林厚省無法相信眼前的慘景,更無法接受失敗的結果,在這短短的交鋒中,他已經損失了數百人,加上昨天的損失,他的陣亡人數已經趕得上守軍人數了!情報失誤是能害死人的,到現在林厚省還以為對方只有兩千人左右的兵力。

「任帥,老子要扒了你的皮!!」林厚省惡狠狠的罵了一句,隨後轉身對著身後本部唯一的一支騎兵隊喝道:「你們還站著幹什麼?給我上、給我上!!」

「遵命,將軍!」騎兵的主將不敢怠慢,連忙一催戰馬,帶著可憐的不到兩個中隊的騎兵衝了上去。那騎兵隊的主將知道自己這些騎兵衝上去是起不到什麼作用的,對方那林立的箭樓防守太嚴密了,除非是步兵能先撕開一條口子,但老將軍已經打瘋了,將令不可違抗,他只能選擇衝上去。

「平射!」站在哨欄上的任帥再次下令:「放!!」

箭樓上的弓箭手們伸直了胳膊,瞄準已經撲到百米開外的宜州軍,代表著死亡的箭矢組成一條大網,飛射出去。對於經受過『銀幣』苦練的弓箭手來說,一百米開外的一顆人頭和五十米左右的靶子紅心區別並不是很大,除了一些經驗老到的劍盾兵以外,稍稍露出破綻的劍盾兵當時就被射倒了一片,尤其是一些露出了腦袋的,一個腦袋上竟然插上了七、八支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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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ald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戰交鋒(下)

「弟兄們,往裡灌啊!!」一個不知道什麼地方出身的宜州軍將官竟然喊起了方言黑話,不過這個『灌』字和『沖』字倒是很接近。

「灌啊!!!」那將官身邊的士兵們大喊了一聲,加快了腳步。宜州軍士兵恨透了箭樓上的箭手,當然,只要他們能衝到箭樓下面,砍斷下面的木柱,他們相信那些該死的箭手會死得很慘很慘!

福州軍的箭樓上,那個曾和李霄雲耳語過幾句的將官拉開了手中的長弓,弓如滿月,脫手一箭激射而出,宜州軍陣營中那給士兵們打氣的將官慘叫一聲,身體搖晃了幾下,旋即就被背後衝上來的士兵撞倒了。

宜州軍已經衝到了壕溝前,在劍盾手的掩護下,他們迅速抽出撞車上面擺放的木板和鐵板,扔在了壕溝上,鐵板自然是為撞車準備的,木板可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貨色。

箭樓上的弓箭手們見縫插針般繼續收割著宜州軍的生命,宜州軍的弓箭手也不甘示弱的向營塞內拋射,一時間,箭來箭往好不熱鬧,甚至經常有兩支箭矢在空中擦在了一起,雙雙偏離了自己的軌道。

可惜箭樓上的弓箭手佔盡了地利,而宜州軍的弓箭手承受了兩輪拋射之後,傷亡慘重,他們射出的箭沒有太大的威脅,只是射死射傷了十幾個負責投石車的第一團士兵。

宜州軍終於通過了第一道壕溝,沉重的撞車還在碾壓著壕溝上的鐵板時,更多的士兵已經揮舞著武器衝了上去,旋即他們就看到面前出現了無數條低矮的人影。

刀浪!七百把三米米長的長刀一起貼著地皮掃動是什麼樣的場景?就是刀浪!帶著死亡的刀浪!就這一刀,沖在宜州軍前列高舉著盾牌的劍盾兵就被砍倒了一片,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刀浪中失去了自己的雙腳,歇斯底里般慘叫著。

第一團和第二團地士兵們只有腰部以上露出地面,這個角度正適合攻擊敵人地下盤,對那些盾牌舉過頭頂衝鋒的人來講,下盤正是最致命的。

福州軍手中的長刀柄長兩米。刀鋒長一米。從外形上來說,很像是錢不離那個世界被拉長了的堰月刀。這種刀很沉重,舞動起來不容易,但只要舞了起來,巨大的慣性和奇快無比的速度讓這種長刀變得異常可怕,劈開人的肌骨象切豆腐一樣輕鬆,有地宜州軍老兵及時下蹲,用巨盾擋住了長刀。卻被劈得連人帶盾飛了出去。

「迴旋!」福州軍中李霄雲的副將甘正克大喝一聲,雙臂用力,長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圓弧,又回到左側:「斬!」沉重的長刀在舊力未盡的時候是收不住的,只能上挑、劃出道圓弧消去力道,這個動作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只有三分之二的士兵成功的繞回了長刀,其餘地士兵不是長刀撞在一起、雙雙失去了平衡,就是長刀脫手飛出,其中有一個士兵不知道是怎麼搞的。長刀劈斷了數人的腳脖子之後,竟然去勢不減,回劈向自己的同伴,結果刀柄擊中了一個同伴地嘴。擊飛了數顆牙齒,人也飛了出去,刀鋒則劈開了另一個同伴的頭盔,削去了一層帶發的頭皮。

暫時沒有人追究那失誤士兵的責任,只有一個及時躲進戰壕、逃過一劫地伍長大怒跳上來打飛了那失誤士兵的頭盔,而外邊的戰鬥還在繼續。

雖然長刀少了差不多二百柄,但威力依然很驚人,刀浪橫捲。把衝上來的宜州軍又斬倒了一片!宜州軍前列的劍盾兵好像被人剃頭一樣,差不多被『剃』光了,只剩下幾十個狂叫著極力向後退去的劍盾兵,不過他們沒退上幾步,就被後面湧上來的刺槍兵裹挾了再次向前跑去。

從第三排戰壕中突然衝出來數百名刺槍兵,和宜州軍廝殺在一起,從開戰到現在,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短兵相接,無數條刺槍來回穿梭,雙方都有人在不停地倒下去,但馬上就會有人補上他們的位置。相比較而言,宜州軍的傷亡率遠遠大於福州軍,他們不但要應付對方的刺槍,還要防備腳下不時閃起的刀光,還有從天而降的箭雨,沒有了劍盾兵的防護,他們顯得異常脆弱。

林厚省的戰鼓已經停下了,做為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將,他察覺到了異常,對方箭塔的弓箭手已經接近千人,雖然這讓福州軍的遠程攻擊力顯得強悍而銳利,但林厚省並不緊張,只要他的部隊衝到了圍牆內,一千左右的弓箭手就是網中的魚,絕逃不出自己的手心!可是那些突然出現的長刀手和刺槍手徹底粉碎了他的希望,眼看塞門開處,一片黑壓壓的劍盾兵衝出來去掩護刺槍手,他們……他們這是了兩千人??

林厚省幾乎要把鼓錘握碎,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犯下了一系列錯誤!出身於風雲軍團的驕傲讓他瞧不起其餘不入流的對手,他連鄭朔都瞧不起,更何況眼前的這些雜牌軍?!當他知道守軍只有兩千時,他認為自己來到這裡是來取功勞的,而不是戰鬥,第一天的慘敗,激起了他的怒火,雖然當時他勉力控制住自己,但在今天他忘了尚義總兵的囑咐,大舉進攻,進攻受挫後他惱羞成怒投入了最後一支騎兵!現在他想挽回危局,可是手中卻無兵可用了!

林厚省痛苦,他對面的兩個對手也一樣痛苦!

「傷亡太大了!」任帥心痛的看著前方的刺槍手一個接一個倒下,不由狠狠的一掌劈在哨欄上:「這老傢伙瘋了麼?還繼續衝鋒?!」

「粘上了,我們撤不下來,他們也撤不下來。」李霄雲苦笑起來:「現在誰先松氣,誰就輸了!」刺槍手大都是第二團的士兵,雖然他們不是從雪原城跟過來的老兵,但那可是從原來的山地大隊和俘虜中挑選出來的最精壯的漢子啊!李霄雲比任帥還要心疼。

「讓刺槍手再頂上一步,讓長刀手扔掉武器,撤回來!」任帥下了命令,長刀雖然兇猛,但遠沒有刺槍靈活。此刻宜州軍刺槍手已經衝了上來。只要長刀手稍微露出身子,就會被數支刺槍刺得一身都是窟窿,六百多的長刀手竟然全都被壓制在戰壕中,動彈不得。

「將軍,你看我們能頂上去麼?」李霄雲搖了搖頭:「怪我們,我們沒有控制好節奏!」第二團的刺槍手人數比宜州軍的刺槍手少了很多,他們死戰不退就是為了保護戰壕中地長刀手,想再頂上一步那是不可能地。

「屁話!不是我們沒控制好。我他媽就沒見過這麼打仗的!分四個方陣進攻,竟然連主攻和助攻都不分,一起衝上來,拿我們當什麼?肥肉麼?!」任帥有些毛了,這麼拚殺下去,勝利一定是自己的,但傷亡太大了。任帥承受不起,第一團和第二團是毒龍旅的主戰團,如果傷亡超出了一定的限度……任帥能想像得出統領大人會是什麼臉色。

在第二道壕溝處,鮮血已經凝聚成了一面淺潭。雙方都打紅了眼,處於不利位置的宜州軍沒有退縮,幾個老兵從地上抓起同伴的屍體,遮擋著對方箭樓上射出的箭矢。一手持槍,亡命般向前亂戳,其餘地宜州軍士兵也學著老兵的樣子,死戰不退,直至自己被刺倒,又被後面的同伴拎在手中。

這既是一場殘酷的廝殺,又像是在練兵,因為雙方都有新兵。有血性、敢拚命的士兵都是學著老兵的樣子浴血奮戰,但也有一些新兵承受不住血肉飛舞的壓力,或軟倒在地,或當了逃兵。

毒龍旅這一邊有專門地執法隊,敢有陣前逃跑者,格殺勿論!而宜州軍那邊從後翼掩殺上來的騎兵隊則充當了執法隊的角色,凡有逃跑的士兵都成了刺槍下地亡魂。

箭樓上的弓箭手從開戰到現在,一直在不停的拉弓、拉弓,有些臂力較弱的弓箭手胳膊都軟了,但他們還是咬著牙,再次拉開手中地長弓,他們能感受得到前線的緊張。

任帥終於看不下去了,他雙眼通紅:「霄雲,從現在開始由你指揮!」說完,任帥一把拉住哨欄邊的繩子,翻身跳出哨欄,滑了下去。

李霄雲張了張嘴,他下意識的想阻止任帥的衝動,但想了想又什麼都沒說,現在戰事膠著,如果任其發展下去,己方的慘重損失是無法避免的!任帥的武技略遜於杜兵,但勇猛勝過杜兵三分,還是試一試吧!幸好地是,自己這方還留了一支五百人的預備隊。

主將要善於保護自己這是正確的,但在危急時刻,主將要敢於挺身而出也是正確的,這是看起來有些矛盾的兩道選擇題,其中的分寸全看個人掌握,掌握得好,這個人會成為名將,掌握得不好,就容易被人看成是魯莽之輩或者是怯陣之徒。

任帥跳到了地上,他的親衛連忙迎了上來,親衛可是一個將領最貼心的士兵了。跟了任帥這麼久,看到那雙血紅色的眼睛,任帥的親衛們已經明白了自己的主將想要做什麼,其中一個連忙遞上了任帥的熟銅棍,另一個親衛則伸手去摘任帥的頭盔。

主將的頭盔是有講究的,頭盔上不但有弓箭手那樣耀眼的紅櫻,而且還抹上了一層金粉,在眾軍中顯得異常醒目,當然,這個人也會成為敵人的重點『照顧』對象。只不過擒賊先擒王不那麼容易成功,所有的將士們會誓死保護軍中帶著金盔的主將。

這是姬周國,或者是整個大陸上不成文的規則,當然,這裡不包括草原部落,因為他們的王者喜歡戴的是鑲嵌著珠寶的皮帽。只是這個規則後來被一個人打破了,那就是錢不離,不管他指揮多少人,不管他的地位有多高,這種可能讓人短命的鬼東西他是堅決不戴的。

任帥接過自己的熟銅棍,一把推開試圖摘下自己頭盔的親衛,轉頭對躲在鐵皮棚下躲避箭雨的預備隊大喝道:「弟兄們,隨我來!!」

「將軍!」一聲厲喝從哨欄上傳來,那是李霄雲的聲音。

任帥愣了愣,低聲罵了一句,隨手摘下自己的頭盔,扔到地上,轉身邁開大步向營門走去。

哨欄上的李霄雲不由鬆了口氣,他對著自己的親衛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也出去應戰,在哨欄上他是無比安全的,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福州軍的防線變得有些危險了,刺槍兵本就能克制劍盾,福州軍中的劍盾兵只能勉力左遮右擋,保護自己的同伴,但只要一個不小心,身上就會被刺出一個流血不止的窟窿來。

「殺啊!!」身後傳來了一聲大吼,福州軍逐步後退的防線奇跡般的穩了一下,士兵們一起發出了大吼聲:「殺啊!!」

任帥躍了一步,熟銅棍一挑,一個宜州軍刺槍手的刺槍就被挑向了空中,不過那士兵的力道非常大,雙手竟然緊抓著刺槍不放,可惜的是為了一支刺槍他就把自己的胸膛都露在了外邊。

任帥手中的熟銅棍就勢向前一搗,正撞在那刺槍手的前胸上,眼見那鎧甲上凹進去一大塊,那刺槍手的身體向後倒飛而出,撞倒了身後的兩個士兵,三個身體、死的活的滾成了一團。

任帥熟銅棍一掃,掃飛了兩把刺向自己的刺槍,他身後的親衛連忙跟上,刺槍亂戳,把那兩個刺槍手刺倒在地。

趁著敵軍被自己的威勢所震駭的瞬間,任帥縱身一躍跳過了壕溝,長棍如瘋魔般左右亂掃,掃出了一片空地。就在這時,營塞中突然響起了戰鼓聲,任帥精神陡振:「操!才他媽十幾里地,來得這個慢,我。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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