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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作者︰司雨客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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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五十章 藏匿
    獨立城頭,看著這一波又一波潮水般的進攻,我似乎又感到那種居高臨下,把握整個戰場的感覺。這應該就是先生教我的那種「視在一處,意滿八方,總括全局」的「統帥之心」了。但我來不及為自己的進步感到欣喜,因為這種統帥之道,對於前方那個超強的對手來說,只不過是娃娃學步而已。

    但是,這種「統帥之心」還是讓我對敵軍的進攻有了更細緻的分析。我發現,不同部族的進攻,其猛烈程度是不同的,有些部族進攻疾如火、烈如風、死戰不退;有些部族卻進攻慢,退後急,尋著我方弱點而攻擊,不成也以保全實力為要。

    原來,雖然羌胡之眾勇力相同,但這些豪帥們的私心卻是不同的,保全實力,在很多時候是他們眼中最重要的。

    於是,我下定了決心,下令趙正等將士集中起來,帶上所有的勁弩,算定時間,將一支衝鋒最猛,損傷最大的胡人小部全部殺淨,直至追殺到敵軍陣前,才從容而退。

    在這一戰裡,趙正一人以弩弓之利,殺敵數十,威風八面,令敵軍膽寒。

    這個小部族被殺淨後,敵軍各部族膽氣大落。再次直面「漢」、「劉」二字大旗時,眼光中明顯有了一絲猶豫。

    「敢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先輩余烈,在此時重又發揮出其強大的生命力,令羌胡軍士們不敢正視。

    或許,此時他們頭腦裡,又再次迴響起那首「亡我祁連山,使我牛羊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令我婦女無顏色」的苦痛歌謠;或許,此時他們眼前又浮現出祖輩留傳下來的,漢驃騎將軍霍去病策馬揮刀馳聘翰海可怖情形!

    但是,這種一時的小勝,對戰局扭轉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就算敵軍的攻勢緩了下來,但勝利的天平還是不可避免的向著孟建一方傾斜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守城工作越來越困難,人少的劣勢也越來越明顯的暴露出來。

    到了第五天頭上,我們實在支持不住了。

    土製城牆坍塌的厲害,卻無法搶修,很多地方都變成了漫坡,敵軍甚至可以直接跑上來。

    弩箭已完全用盡,武器上的壓制性優勢完全喪失,想要組織一次反衝鋒都無法實現。由於西涼軍兵器過長,我軍很多士兵轉而搶奪或撿拾敵軍的長矛作戰。

    更可怕的是每個人精力都消耗的厲害,由於人少,無法保證輪流休息,睡眠過少,有些戰士守著守著城,便一頭栽下城牆。有的人還站著,卻已打起了呼。更多的人處於精神恍忽的狀態,在拚殺中,眼看著敵人的刀槍,卻直直的向上碰。高度的疲勞,使戰鬥力成倍的下降。我軍死傷比例急巨上升。在第五天靠近黎明的半個時辰裡,傷亡比例竟超過了原來幾天的總和。

    在出色的打退孟建幾十次衝鋒之後,我也精力衰減的厲害,有一次差點仆下城頭,幸得侍衛扶住。腦筋也似乎木木的,手腳動作更是慢了好幾拍,說話也變得詞不達意。

    我曾是以精力出眾著稱的,曾經連續三天不睡,也曾每天只睡兩個時辰長達一個月。但這一次,便是我也支持不住了。與這個直追孔明的高手對陣,使我的頭腦隨時保證高度運轉,到現在我沒有瘋掉已經是不錯了。

    該怎麼辦?只有信心是無法打退敵人的。難道說我終於是無法守住這座城麼?

    望著對面雖然斷折,卻由閻艷長矛穿住的大纛,我無奈的苦笑了。我軍再強,無奈人還是太少,就算佔了地利人和,也是難以戰勝了。

    難道說,下一次衝鋒,便是我軍最後的時刻?

    姜維啊,你們怎麼還不來?再不來的話,我們可就見不到了。

    「趙正!」

    「在!少主,何事?」

    「隨我巡城!」或許,這會是最後一次巡城了。

    趙正看起來也明顯的脫了相,臉上的皮膚鬆鬆的下垂著,顴骨高高突起來,再無復原來那個精神百倍黃勇雄壯的將軍形象,在適才的交戰中,他的右臂上還被刺了個洞,用布包紮著。他左手提著長槍,隨在我的身邊,環城慢慢走去。

    城頭到處橫著屍體,有敵人的,有自己的,已經沒人去清理,既沒力氣,也清理不過來。很多人都感到,這或許將是最後的時刻了。但在他們的目光裡,我看到了淡然,看到執著,看到勇氣和忠誠,唯獨沒有看到恐懼。

    我在人群中走著,拍拍這個將領的肩,查查那個士兵的傷。我們都沒有說話,該說的話,早已說完。我感動著,這就是父親帶出的親衛,這就是孔明先生練出的隊伍,沒有他們,我可能早就敗了無數次。該做的一切,他們都做到了,他們不愧是當世第一的精兵--只要還剩一口氣,他們敢於抱著敵人飛滾下城,沒了兵器他們敢於用手和牙齒將敵人撕開,傷勢過重的時候,他們甚至會把自己的身體迎向敵人的兵器,以使同伴獲得一擊必殺的機會。三五個人的小隊,敢於將敵軍幾十人追得轉身而逃。城中的傷兵營,一直是空蕩蕩的,受傷的都堅持在城頭,傷勢重的都選擇了與敵人同歸於盡。我為他們驕傲,我為他們每個人的受傷感到心痛。

    是因為我的貪心,將他們送上絕地的麼?

    我想起來初出漢中時,那個意氣風發的我。我不想敗,所以我要拼--但是,拼到最後,還是難逃一敗麼?

    我仰頭望天,天不語。

    有人在暗處低聲的唱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歌聲漸響,更多的人和上去:「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所有的人都開始和:「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在這歌聲裡,我熱淚橫流,每個人都熱淚橫流。

    我們的手挽到了一起,在這黎明之前的暗夜裡,大聲的唱著:「豈曰無衣……」

    敵營的燈火點燃了,開始搔動著,不知道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或許會奇怪,這群敵人在發什麼瘋呢?

    但無論我們在發什麼瘋,也不會再有敵人敢小視我們,我們以自己的行動,證明了自己是戰士,是勇者!

    我身上的鐵甲之內,包裹的已是一顆戰士之心!

    「趙正,城中那個逃生的地道,完全塌了麼?」

    「沒有,只是城牆那一段燒塌了。」

    「這樣啊,」我想著,或許該提前安排些事了,「你組織城中百姓,躲到地道裡躲一躲,城破之後,能活多少算多少吧。」

    「少主,我們也可以躲進去啊!」趙正興奮起來。

    「糊塗,短短一段地道,怎藏是進我這樣許多人?」

    「少主,可以的,那段地道裡,有一個很神奇的地方,很寬敞的!」

    我望著趙正:「帶我去看!」

    陰暗裡,感覺濕濕的,潮潮的,但是並不憋悶,似乎有風從遠處的空隙裡吹來。趙正點燃了火把,我們向下走,不知向下走了多久,忽然間光線閃動,眼前現出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石鐘乳,石筍,石柱,千奇百怪的懸掛著,蹲伏著,矗立著,其間,是一個巨大的空曠的洞穴。

    地道,我一直以為只是一個又黑又小的孔洞,卻忽略了這原是地下河,更沒想到這裡會有一個地下河衝出的天然熔岩洞。

    我們,有救了!

    「我們退守於此!」

    命令悄悄的發出去,先入洞的是城中百姓與黃週二將的遺體,然後是傷員,最後是戰士斷後。

    這次的命令,我違背了申不害的權謀之術。按著純以利害為指引的理論,我其實應該城中燒搶一番,補足補給,只把精壯士兵藏於洞穴,然後一把大火燒盡地面的痕跡,讓敵軍再也找不到進入洞穴的入口。

    那樣的話,我將有充足的力量保證我們堅持下去。

    但我做不到!這一次,我真得做不到!我無法犧牲這些已心向我的百姓,我無法在他們主動幫我守城之後,再拋棄他們。是的,無論多大的犧牲,這次我也要以他們為先。

    或許這是一時意氣,但我不在乎。

    雖然城中人不是很多,但幫著他們藏進洞穴,搬入糧食和水,也花了好多時間。我的袍澤們在這期間,還在應對敵人的撕殺。

    終於,天近午時的時候,全部人馬藏入的洞中。我們縱火點燃鶉觚城。

    過了半個時辰,聽到外面隱隱傳來鼓角聲,那是敵人終於衝入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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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五十一章 八陣
    熔岩洞中靜靜的,我的戰士們紀律嚴整,就算是傷重,也不發出半絲聲響。這裡除了百姓們悄悄說話的聲音,便只有水滴沿著鐘乳石輕輕的滴落。

    濕濕的風從某個陰暗的孔隙裡吹進來,輕輕在洞中遊蕩,拂動人的袍角和髮絲。

    隱隱可以聽到遠處似乎哪裡有水流動。

    我在人從裡穿行,士兵們信任的望著我,百姓們則略帶著敬重和恐懼。在洞口處,可以聽到外面的風火相激的聲音,間或有建築物倒塌下來。敵人的腳步來了又去,兵器在撥打著,翻揀著。敵軍已佔領了小城,並開始打掃戰場。

    我下令要求所有人抓緊時間安排輪流休息,我害怕敵人不會給我們留太充足的時間。畢竟,外面的屍體太少,以孟建的智力,可以輕易察覺出我們還都活著,只要找到洞口,那我們就只能正面敵人,再進行一個攻防之戰了。

    不過,這次我可不怕他了,因為在地道裡,我不需要四處分兵來進行防守,而敵人就算人再多,在這個入口處,也無法一次全投入大量兵力。以相當的兵力相擊,他的人馬哪裡及得上我的精銳?

    除了正面進攻,他能如何?灌水?不說他從下游黑水河取水不易,就算是灌下來,也沿著地下水縫隙都流出去了。灌煙?這個洞處於山河相連之處,竟有風透入,煙有何懼?

    這樣想著,我竟有稍稍放下心來,睡了過去。

    一覺睡得黑沉酣甜,突然間醒來,問身邊侍衛,說是才睡了一個時辰。我卻無法再睡,起身又來到洞口處。

    半組八陣圖守在這裡,為首一員將,喚做黑塞,是個荊州夷人,力大而捷敏,不善言詞,慣用流星錘,但在八陣中,卻是用長槍。

    從趙正的口中,我得知這些人簡直是殺戳的機器,面對強敵,沒有絲毫的畏懼。在我讓他們藏身洞中,救下為先導的那老者的兒子的戰鬥裡,他們與敵軍大戰一場。他們十六人斬敵百人,還傷了一個叫成公英的大將。打退敵人進攻後,他們還組織人到洞口附近的城中,假做撕殺,引出城中的內應。這計策的確是我沒想到的,甚至把我都騙了。

    我問這計策誰想出來了?

    趙正說,便是這個黑塞。

    看起來,此人表面粗魯,但其內心卻還是有幾分急智的。

    此時,我站在他身邊,問他道:「休息了一會兒麼?」

    黑塞漢話說得並不流暢,完全沒有語氣高低的情感的分別,硬硬的道:「才睡過了,又有力氣了,敵人來多多,我們也不怕。」

    我笑著拍拍他的肩,以示獎勵。

    幾位老人受眾人推舉走過來,我和他們聊了幾句。這些老人們大都姓胡,自稱虞舜裔孫閼父為祖。我知道胡姓在安定算是個大姓,現曹魏荊州刺吏胡質便是安定胡氏中人。一聊起來胡質,他們言語之間大是興奮,說起胡質之事滔滔不絕。這個胡質少時就聞名鄉里。曹操召為頓丘令,官至荊州刺史,加振威將軍,賜爵關內侯,都督青、徐諸軍事。這個人極為清廉,每建軍功賞賜,皆散於眾人,無入家者,家無餘財,惟賜衣、書篋而已。其子胡威,官至徐州刺史,父子清慎,名譽著聞當世。曹操對之也讚不絕口。說話間,我對胡氏父子大加讚揚,稱其為漢家良將。同樣的話題,很快拉近了我們的關係。想想真是怪異,劉質父子當官,他們也沒得過什麼好處,卻居然敢於與我這個「敵國」世子討論他們的功績。不過我卻在話語間緊緊扣住一個「漢」字,他們是大漢官員,是大漢子民。甚至我說道,若是胡氏父子知道家中鄉親過得如此之苦,不知要難受到何種程度。

    貼心的話,有時只幾句,便能把感情融合到一起。氛圍變得融洽起來。對於當前形式,我以必勝的信心告訴他們,堅持不了幾天,援軍就能將那些羌胡全部趕走。大漢天兵歸來,這裡將會遠離戰爭,過上平靜的日子。

    「那麼,以後有田種麼?」

    「可以把我的孩子們都接回來,過幾天安定日子麼?」

    「可以分安定城裡的糧麼?」

    我聽著,微笑著,點著頭。心下卻酸楚,這些事有些我是可以答應的,例如分糧分田,有些我卻不能,就算我平定了雍涼,只要中原未定,河湟之兵我還是必須要用的。但我現在,只能騙他們。

    那個被救出的小伙子走了過來,他的名字叫做胡勁,看起來虎頭虎腦的,我把他叫過來,細問敵軍的情形。想不到,他到是知道不少的事。

    原來,由於雍州治所長安失守,刺史張既等人都在東方潼關等地,遙領雍州刺史。而孟建時任雍州別駕,代刺史張既巡行視察金城,恰逢我軍進襲,他便以自己的職位和能力,總領雍涼二州的軍馬。而蘇則等人又都是一心為公,為求勝利不計個人風險個人得失的人(怎麼我身邊這樣的人就這麼少呢?)居然在短時間內湊齊了一支足以與我軍相匹敵的部伍,並設下一個大口袋來引我入圈套。若不是姜維機警,我軍善戰,老黃忠威震敵膽,此時只時我早就敗了。

    還是那句話,何以曹魏人才如此之多呢。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上忽然有人大叫:「在這裡了!」

    我疾衝向洞口處,轟然一聲,洞口已被掀開,或許是爭功心切,竟有敵人紛紛跳了下來。

    八陣圖進身而前,一進一退之間,落下來的幾個敵人已被分成數塊,倒在地上,鮮血淋淋漓漓,濺得到處都是。

    上面了陣驚呼,有人道:「放箭!」

    敵軍並不以弓箭為長,但並不是沒有。隨著梆子聲,亂箭紛紛射了下來。八陣圖倏的散開,各自隱身到角落裡,所有箭支全部落空。

    八陣圖卻又悄悄摸上去。上面又有人舉著盾向下爬,爬到中途,盾牌稍傾。黑塞突然一聲喝,一柄短斧飛了出去,上面人立時跌落下了,半聲沒出,便死在當地。

    黑塞不動聲色,從腰間一探手,又將一柄短斧抽在手中。

    敵人見攻不下來,又開始放箭,而八陣這次卻以盾護身,口中唉呀呀的慘叫起來。一邊飛快的把地上箭支拔出來向後丟。上面聽到慘叫,箭放得更加疾了。士兵們忍著笑,把那些寶貴的箭支收集起來。

    我卻知道,八陣此做法十分危險,而且敵人也不可能總會實行射箭這種笨辦法。不過,卻還是給他們逗得笑起來。不知孔明先生是如何訓練他們的,簡直視生死如同兒戲一般,越是旁人不敢做,不肯做,不能做的事,他們越是做的興高彩烈。

    看著他們戲鬧,我眼中,卻又浮現出孔明那微笑著的,從定淡定的眼神。

    在孔明身邊時,我有時會有小小的失望,我甚至感覺不出這位後代傳為智慧之神的孔明先生高明在何處。無疑,他是超逸絕倫的,但他並非時時都光茫四射的。他可以很巧妙的把眾人的視線引到父親或是我的身上,讓我們成為真正的中心。很多時候,他的話並不多,也極少如其他大臣那樣主動的建議什麼,或是發表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他只是當我提出什麼思路之後,不動聲色的幫我來完善他,然後讓我去實行。他就像一個極高明的舵手,隨著水勢,隨著風向,輕輕調動船舵,引領我們這條大船在暗礁險灘裡穿行。

    但是,一但離開他,哪怕只離開短短幾天,你就會發現他是多麼的重要,離開他是多麼的不便。

    父親曾說:「我得孔明,如魚得水。」

    魚有時候,的確感覺不到水的存在,感覺不到水在呵護著他,但是他一旦離開水,就會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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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五十二章 燃燈
    想起先生,我忽然想到一事。我們隱身於洞中,敵軍自難攻入,但若姜維等人趕來,發現城破,以為我已身死,那對軍士的打擊將是極為巨大的。而以孟建之智,若不以此來大加發揮,那才是見了鬼了。

    可是,如何來通知他們我還活著呢?

    派人闖陣?一來軍中已無如此猛將,二來敵軍包圍我們,若要衝出,勢比登天。

    放信鴿,大軍隨時運動之間,信鴿根本無法傳信啊。

    唉呀呀,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這點,難道是我真的笨麼?

    我喚趙正等人前來,大家一起商議。可是想來想去,也沒商量出個結果。我不由歎道:「若是孔明先生在就好了。」話才說完,我心中一閃:「有了,可以用孔明燈!」

    「孔明燈?那是什麼?」

    孔明燈是先生在蜀中時發明的一種通信用具,我與姜維諸人都曾見過,以細竹為架,薄紙糊好,燃以燭火,則可以飛昇上天。

    現下軍中卻沒有細竹,也沒有薄紙,怎麼辦?我讓人把八陣弄來的箭支取來,令趙正斬斷箭頭箭羽,劈成細條。把自己的披風取下,撕開蜀錦的裡子,居然把問題解決了。

    時隔不久,敵軍果然開始往裡灌煙了。守洞口的軍士伏下身子,水濕了戰袍遮住鼻子。洞中雖然通風,但洞口處煙還是很濃的,好多人被嗆得咳起來,那煙中竟含辛辣之氣,不知裡面放了什麼,但絕不是辣椒,這個時代還沒那種東西。

    這樣的灌煙大約進行了大半個時辰,在洞裡進煙的同時,地道上空釘釘的響著,我知道,此時敵人正打算挖開更多更大的洞口,好讓我們防不勝防。還好這個地下河暗道距上面夠深,而且以石為主,敵人又缺少必用的器具,所以一時還挖不通。

    鼓煙結束後,敵人又開始試探著下來人。這次我們等了一會兒,待下來七八十個之後,突然斷了敵人的後路,把這些敵人包了餃子。這一下,敵人再也不敢派人下來,又不甘心就此罷手,因此在上面設了重重埋伏,亂喊亂叫,什麼再不出來就用水灌了,再不出來就用大石頭把洞封上了等等。我們也不會理他,只藏在洞中不出聲。

    轉眼已是入夜了,頭枕空甕的哨兵忽道:「少主,二十里外有兵馬前來。」

    我點點頭:「繼續探察。」

    那是援軍終於到了。我沉吟著,反而感到一種不真實,在這個黑黑的地下河道裡,閃閃的光把映的人影亂動。我再次來到洞口處,聽到外面傳來厲喝:「連夜猛攻!他們沒多少人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緊接著,洞口投入無數火把,熊熊的燃燒著,照亮了四壁。我們嚇得一跳,連連後退間,敵人已衝了下來。此次下來的人俱都白巾包頭,裸著臂膀,手持巨刀的壯漢,藉著火光看去,個個有如凶神惡剎一般。竟個個都是百中選一的好手,看來是孟建選出的趕死隊了。

    這支隊伍的衝擊力果然極強,連八陣圖也被他們逼退,兵丁們衝上,轉眼間鮮血四濺,竟被衝開一個大口子。我不由大怒,抽出劍來,丟給趙正,大聲喝道:「趙正!帶親衛隊把洞口堵住!誰退下來,立斬不赦!」

    趙正接劍在手,大叫一聲:「是!」一把也將自己的肩上的戰袍扯下,衝了上去。他身邊的侍衛們也個個學著樣子,坦了上身便投入了戰場。

    趙正提了我的長劍,遇敵只一劍,便將敵人兵器斬斷,不由精神大震,大叫著衝殺上去。我那口劍是天下第一鑄劍高手蒲元為我打造的,豈是等閒兵器可比。

    黑塞等人被強敵沖退,又見我發怒,不由感到愧疚,提兵器向前衝,卻被我攔了下來:「你們八個,先不要去,一會兒有用你們之處。」

    黑塞伏在我面前,硬硬的道:「少主,我敗,我死,不能看不起我。」

    我點頭道:「好,只要你們夠狠,沒人會看不起你們,這一次,我要你們衝出洞去,有沒有這個膽量?」

    黑塞興奮道:「當然有的。」

    我一揮手,餘下的侍衛也集結了起來,取過一面鼓,道:「我給你們擊鼓,一口氣衝出洞去,將敵人逐散,待孔明燈完全放起才能退回,做得到做不到?」

    黑塞諸人道:「做得到!」

    「很好,我等眾人性命,便全在此一舉了!出發!」

    我揮動手臂,擂動巨鼓,沉悶的鼓聲在洞裡迴盪,眾軍士的身影曈曈火把光中衝向洞口處,立時喊殺沖天,叫聲吼聲如雷。


    我狠命的擊打著巨鼓,目不轉睛的望著洞口處。足有三柱香的時間,趙正帶人退了回來。去時二百餘人,回來已不足八十人,趙正臂上傷口又迸裂了。我四處張望:「黑塞八人可曾回來?」

    趙正搖頭道:「這小子,殺得紅了眼,非說九盞孔明燈沒全放上天,不算完成少主任務。」

    我急道:「怎麼這樣死板,亂軍之中,能放起一盞給外面看到都是好的,快令他回來。」

    趙正回頭笑道:「如何?黑塞快滾進來吧。」

    黑影裡黑塞等人轉出來,我吃了一驚,八陣已殘,僅餘其三,個個都如同血中滾出來的,黑塞全身上下,更不知破了多少傷口。一想他是孔明先生送給我的,卻傷成這樣,不由心痛。

    黑寒跪下,口中還是那沒有感情的,硬硬的漢話:「少主,我敗,我死,不能看不起我!」

    萬萬想不到一時失言,竟會引發他這樣的強烈的反應。我斂容,雙手扶起他:「你是勇士,沒人會看不起你!你是大漢的忠勇之臣!」

    黑塞露齒一笑,身子一挺便暈了過去。

    我大聲叫道:「醫正快來!」

    忽然間洞口處巨響隆隆,那是敵人放棄進攻,竟用巨石把洞封死了。

    望著那些巨石,眾人目瞪口呆,我卻放聲大笑起來。

    孟建,終於放棄了對我的進攻,這說明,他敗了!他敗了!

    「全體休息!」我叫道,「明早準備出動,給敵人最後一擊!」

    我見到關平的時候,是在第二天的上午,他面色灰敗,眼睛紅腫,頭髮鬍子全打著卷,頸上還有一個傷口,第一波入城的援軍聽到我們的叫喊,把我們挖出來,我便先見到了關平。

    問起來頸上那傷口的由來,嚇了一跳。原來我們昨夜放孔明燈的時候,正是他遇到孟建的時候。誤中孟建計策的他,以為我已死,幾乎自盡從我而去。若不是看孔明燈飛上高空,知道我還活著,只怕我還見不到他了。

    共同擊敗孟建這樣的高手,兄弟再得重逢,原來對他的一腔怨歎早化為烏有。我拉著他的手,喚著他的表字:「坦之兄,大哥,我們總算重逢了。」

    關平道:「關平無能,險些陷少主於死地,請少主治罪。」

    我笑道:「這是說哪裡話來。咱兄弟聯手,再去衝殺一陣,這些日子以來,受孟建的鳥氣也受得夠了!」

    聽我居然口吐污言,關平略一愣,也放聲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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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五十三章 全勝
    又一次站在城頭之上,看方圓數十里戰馬嘶鳴,人聲鼎沸。漢家旗幟與曹魏旗幟混雜在一起,鮮血飛濺,人頭在地上被踢得亂滾。漢軍四下合圍,連日攻城曹魏精兵損耗極為嚴重,而此時作為主力的羌胡兵馬一旦受圍,已是亂成一團。

    孟建全部約束著部眾,向北方發起衝鋒,打算逃出去。

    正在此時,正北方向突然出現一桿大旗,上書一個巨大的「馬」字。所到之處,曹軍紛紛逃避。旗下一員大將,頭戴亮銀獅首兜,身著亮銀魚鱗甲,外裹素袍,手提長槍,有如天神降世一般。

    「那是馬將軍。」關平激動起來。

    果然是馬超馬孟起。他人到之處,曹軍紛紛落馬,更有些羌胡豪帥一見馬字大旗,便拜伏於地,再不敢動轉分毫。

    突然一支胡騎在將領帶領之下,轉身而逃,馬孟起提騎獨追,我看到,那支敵軍只要突然回頭,便可將馬超圍在核心,擒拿下來,但他們卻不敢回頭。馬超追了數步,突然把手中長槍直拋出去。

    那槍在空中有如一道電光,直直插在胡人頭領的馬前。

    「馬超大意了,沒刺中敵人,反而失了兵器。」我急道。

    卻見那胡人頭領一帶馬,在長槍前停了下來,略一猶豫,隨之跳下馬來,將長槍拔起,雙手橫托著,舉過頭頂,向著馬超的方面跪了下去。

    馬超縱馬奔了過來,伸手接過長槍,在那胡人頭領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那人如蒙大赦,挺身而起,引軍反向曹軍衝殺過來。事後我才得知,原來孟建為防馬超,將親馬的羌胡部眾都調來此處,參與攻城,但卻想不到馬超星夜兼程趕來解圍,給了孟建最後一擊。

    一時之間戰場大亂,有漢軍與曹軍打的,有漢軍與羌胡打的,有曹軍與羌胡打的,甚至還有羌胡各部之間開戰的。但馬超行到何處,何處的羌胡部族不是退卻,便是降順,漸匯成一股不可擋的洪流,向曹軍直衝過去。

    此時我才發現,馬超所部,竟不過二十餘人!

    他竟是拋卻大部人馬,只帶了一桿大旗就來為我解圍的!好一個神威天將軍!在這些數日攻城如狼似虎的羌胡戰陣之前,我深深體味到這幾個字的真實意味。莫名的,我簡直帶了一絲忌妒了。此生,若能如他一樣在戰場上威風八面,縱橫無敵,該是何等的令人羨慕。但是,這卻永遠只是我的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罷了。我畢竟只是阿斗。

    不過,我卻是一個可以令馬孟起為我所用的阿斗,一個可以引軍阻住十倍之敵,戰敗孟建的阿斗!只此一點,便也足已自豪了。

    在西方,「魏」字旗也圍攏了過來,戰陣四合,鼓聲如雷,敵軍臨時組合,指揮不靈的劣勢立時暴露出來,陣角大亂,人馬亂奔亂突,互相踩踏,孟建於陣前連斬數員大將,卻無法彈壓的住。勝利只在頃刻之間了。我這樣想法,擺動大纛,另馬超魏延不要急著向我靠攏,而是以尖刀之勢,直刺敵軍,壓得敵軍無法收攏陣列,自家壓垮自家。

    曹軍敗局已定,此時便是孔明先生指軍敵軍,也無法扭轉戰局了。

    孟建似乎發現了我,揮動大纛向我衝來,正對上關平所部。兩軍如同巨錘對撞在一起,由於我在身後,關平軍寸步不讓,使敵軍駐足在距我三百步的地方,再無法前行一步。

    一騎熟悉的黑馬捲過,那是閻行再次舉刀直衝過來。

    被黃忠擊落城牆後,數日間他從未露面,但此時復出,竟如未受傷一般。人似一頭黑豹,穿過重重兵馬,竟無人能阻他片刻。

    關平拍馬舞刀向前衝去,兩刀相遇,響聲錚然,閻行大叫一聲,突然從馬上飛起,半空中掠過關平頭頂,向我撲來。我吃了一驚,閻家父子都是身手極為敏捷之人,行動之間有如巨鳥凌風,竟似沒有重量一般。可是他此次撲向我,卻未如願,才一落身,刀槍閃動,卻是黑塞之外的另半個八陣圖圍住了他。

    孔明先生送給我的一整套八陣圖,共十六人,黑塞所領八人死傷只剩三人,陣式已殘,但這八個人卻沒有受損。閻行大叫一聲,向前猛撲,直衝向一個用盾的武士,要憑著巨力將八陣衝出。那武士未動,身側兩桿長槍卻循著一個詭異的角度向閻行刺去。閻行半空中長刀橫斬,那兩桿槍卻退了回去,可閻行進身之勢卻也被阻住了。

    隨著八陣圖陣式發動,攻勢連綿不絕,只如潮水一般,閻行怪叫連連,卻只能全力應付。這八人人,論力量,論本領,遠及不上閻行,就算是合力,也無法與他相比。可是,他們之間的配合妙到毫巔,總能攻敵所必救,招招不離閻行要害之處,令閻行空有一身本事,卻無法施展的出。

    我不由暗歎,想不到先生送我的八陣居然可以將閻行這樣的大將困住。往深處一想,卻又釋然,若非有如此之力,他們安能在地下阻擊敵人,並重創敵將成公英呢。

    便此時,一道白光如飛而來,有似長虹經天,正是馬超。八陣兩邊一分,馬超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連人帶槍向閻行刺去。閻行大驚之下,長刀橫架,一聲響亮,環首刀被馬超的巨力擊中,那刀與黃忠交戰之時,被赤血磕出無數傷痕,此時竟碎成千片萬片,四下飛濺。馬超的銀槍餘勢不息,已深深刺入閻行的胸膛。

    一招之間,這兩個一生的宿敵竟然便分出了高下!

    閻行被挑在空中,張嘴笑了一下,鮮血從口中狂湧而出,聲音似被戳破的破囊:「好,好個馬超,死在你的手中,我不算冤。可你們要當心,我兒子會給我報仇的!」說完頭一歪,就此死去。

    馬超把閻行的屍體丟在地上,看了片刻,臉上表情有如深深的大海,這片刻間都想了些什麼--是少年時與閻行那場險而又險的拚殺,是征曹時帶領閻行穿行於千軍萬馬,是閻行降曹後的第二次反目成仇?

    但他終於冷冷道:「梟其首,示眾!」

    閻行一死,曹軍更是敗忙的快,孟建很快被合圍在一個黑水河邊,身邊兵士越殺越少,終於長歎一聲,將寶劍橫在自己的肩上。

    我搶了一匹馬衝出去,大聲叫道:「住手!」

    身邊關平諸人也忙隨著奔來,馬超長槍飛出,將孟建手中寶劍擊飛。

    孟建看著我,冷笑道:「怎麼,劉世子還想活擒孟某不成?」

    我跳下馬來,深施一禮:「孟先生何出此言,您是我家先生孔明的好友,本領見識,無不強阿斗百倍。方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正要靠先生展大才,定乾坤,怎可輕易言死?」

    孟建道:「這些話,你再會說,怎及得上你父親,當年他與關張二人,來隆中二請孔明,亦曾對我說過這樣的話,當年我且不扶佐於他,而今安能折腰於你?算了,話不必多講,多說也是無益。我來問你,此次征戰,你所帶之兵,可是孔明練出的?」

    「不錯,正是先生所練精兵。」

    「他們在城頭所布,可是八陣?」

    「不錯,正是先生親傳的八陣。」

    「哈哈哈哈哈,果然,果然,孔明啊孔明,也只有你所練的精兵,才能以少勝多,抵擋住我的風雲鐵騎。罷了,罷了,想不到你身在長安,我卻依舊無法勝你。想我孟建,幼讀詩書,才華蓋世,心比天高,卻一直被你的光芒蓋住。難不成,果如元直所說,我四人合力,亦非你敵手?罷了,罷了,天意弄人至此,夫復何言!劉阿斗,若非孔明打下基礎,你便引多一倍之兵前來,亦已為我所擒,你承認不承認?」

    我點頭:「當然,論智謀,我與你相差甚遠。此次出兵,我雖勝,但勝的僥倖,勝得極險。」

    「小小年紀,知道謙抑之理,也算不錯。孔明啊孔明,得主如此,是你之幸耶,是你之不幸耶?隆中一別,已成陌路,綸巾羽扇,久染塵灰,猿鶴何知,瑤琴空響,歸去來兮,夙願難成。罷了罷了,人生至此,復有何言也。」他整整身上的衣服,突然從腰間抽出一口短刀,猛得向我撲來。

    我大驚失色,高叫道:「不要!」

    他不是行刺,而是自己求死!

    但是晚了,四桿長槍已透入他的前心,將他釘在了地上。

    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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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五十四章 殘局
    未來曹魏的涼州刺史、征東將軍,位極人臣,堪比三公的孟公威就這樣隕落在黑水河邊。他倒在地上,已然氣絕,但臉上似乎還帶著笑意。

    他是回想到年輕時,與孔明諸人相與悠遊的時候了麼?還是投向曹操之後,受到的重用?

    為什麼?為什麼你明知道先生就在長安,雍涼之勢已經難為,還要費盡心機,與我交戰?你若投城,功名豈在曹魏之下?你只是從事而不是刺史,若提前離開回到潼關,又有何人能怪罪於你?為何要獨自挑起這萬斤的重擔,引雍涼之兵來對抗於我?為何敗局已定,卻不肯降順於我?為何要以這種方式來自盡?

    看著孟建那張微笑的臉,想到這段日子以來他給我的壓力和震撼。不知為什麼,我聯想到史上六出祁山,星隕五丈原的先生。明知不可為而耗盡心力去做,只為曾經的一個信念,一個托付,就算身死也再所不辭。

    而父親與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我不想做一個碌碌無為的阿斗,所以我才會抓住一切的機會,去全力拼爭!

    拼!哪怕只有一線的希望,也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做!

    「用最好的棺槨成殮起來,送回長安,請軍師代為送為回原籍。」我緩緩說道,「此人之志,實為我輩之楷模!」

    環顧諸人,卻發現少了姜維,似乎他就一直沒露過面。功高莫過救主,他不來救我,卻去做什麼?我問關平道:「伯約怎麼沒來?」

    關平道:「姜維說大局已定,他引軍追蘇則去了。」

    我點點頭,比之來見我,的確這要重要的多。姜維,能將個人情感和名利放在一邊,以大局為重,在引軍方面,確有大將之才。

    鶉觚城之戰,以我軍大獲全勝而告終。斬敵八千,俘敵六千,潰敵一萬有餘。敵將孟建自盡,閻艷戰死,成公英被俘,安定太守崔諒被魏延陣斬,天水太守馬遵戰死,廣魏太守王贇投降,楊阜族弟南安太守楊陵逃走,其部將韓德引軍投降,隴西太守游楚歸降。郝昭被擊敗,退守枝陽,現被馬岱包圍。金城太守蘇則逃到胡地,被姜維引軍數百里,設計擒歸。至此,雍州全部歸我所有。經過父親與我兩代人三年多的努力,犧牲了關羽、黃忠和半個荊州(關羽攻襄陽吸引了曹軍兵力,保住了長安),將張魯多年來積存於漢中的糧草耗盡,終於佔據了高祖的龍興之地。

    此役,後將軍黃忠戰死,周倉戰死,白耳精兵損傷過半,八陣圖被打殘,我幾乎被擒。

    此役,左將軍馬超居功至偉,關平、魏延各立大功,首次獨引一軍的姜維不負雛虎之名,表現極為出色。八陣圖也因此一役名動西涼。

    此役,我在黃忠已死,身邊無大將的情況下,第一次獨自親自指揮,守城五日,成功的把孟建主力拖死在鶉觚城下,為勝利創造了條件。我對自己有了新的認識,就算諸葛喬等人不在身邊,我很多事也可以做到的,並且做得並不算太差。

    六月二十,我引軍入金城。這是雍涼二州眼下最為富庶的一個城市,處於羌戎之間,西控河湟,北扼朔方,群山環峙,據河為險,易守難攻,正是河西走廊的咽喉所在,隴右安厄,常系此地。因為築城得金,故名金城。此城之得,卻是大半功勞靠了那個隴西太守游楚。

    起初,阻住馬超去路的,正是這個游楚。眾城皆降時,他給馬超送信,大意是:「你別攻我,我也不攻你,攻我你也攻不下來,只要你能打敗郝昭,我就把隴西給你,否則的話,你在這裡站不住腳,該回哪回哪去。」

    馬超竟然就相信這個游楚,一門心思和郝昭打攻防戰,最後靠了內應,才將郝昭打敗。游楚果然並不食言,合城歸順。然後幫著馬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計取金城,幫著我們安定了雍涼。這個游楚,行事如此怪異,又能得到馬孟起的看重,到底是個什麼人呢?

    見到游楚,吃了一驚,他半點也不似一郡之守。他沒戴帽子,身上衣服也不整齊,一邊入帳,一邊還好整以暇的用手在後背上抓癢。見我也不施禮,便大模大樣張著兩腿坐在榻上。

    他年紀不算大,似乎還不到三十,個子不高,長得卻很英俊,兩條長長的眉毛飛入鬢角,可是那雙眼睛,總含著一種倨傲的光,似乎誰也不在他的眼睛裡一樣。看來這是一個狂士了。我上下打量著他。他也毫不畏縮,上上下下盯著我看。

    我笑了,背誦游楚個人資料道:「游楚,字仲允,初為蒲阪令,曹操定關中,任你為漢興太守。後轉隴西。為人慷慨,歷位宰守,所在以恩德為治,不好刑殺。」

    游楚撇著嘴,他自然知道我早查清了他的資料,倨傲道:「劉禪,小名阿斗,假父之名,盜取漢中,後曾隨關羽寇襄陽等地,大敗而歸,引軍西攻雍州,受困於鶉觚小城,非游楚降,其人已被孟建擒之矣。」他個子不高,聲音卻是宏亮之極,震得帳中帶回音。

    聽他這樣糟蹋我,我心中生氣,面上卻不帶出,問道:「爾為太守,與敵交通,不征戰,不防守,看風色如牆頭之草,可是義士所為?」

    游楚斜著眼睛看我:「我管他什麼所為不所為,我治下百姓不受兵災就得了,管他什麼名聲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

    第一次遇上這種無賴樣的人物,不通禮數,不在乎名聲,卻又是個文武雙全的好官,受到治下百姓的尊重,可偏偏又這樣無理抗上,不服管束,我一時簡直不知說什麼好,於是便放聲大笑了:「好好好,只要你能善待百姓,我也不在乎你的名聲與名節,哪怕曹軍來,你再降過去,我也還用你當這個太守!」

    游楚似乎也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坐正了身子,肅容道:「我代隴西百姓謝過世子殿下。」

    「你謝我什麼?」

    「謝你為他們留下我這樣一個好官啊!」

    我幾乎暈倒,這個人,可知道天下間有自謙二字?不過算了,他能降我我已很開心了,無論如何,這個游楚比崔諒、馬遵之流強之百倍;就算比不了蘇則,大約也差不了什麼,可蘇則自被擒後,見了我除了罵就是罵,說什麼也不肯降,一想起他,我就頭痛。

    「仲允,」我叫著他的字,「你可有什麼辦法,讓蘇則降我?」

    游楚把頭一頓猛搖:「那種人以忠孝立身,他哪那麼容易降?在金城,他的人緣兒,比我可強多了,世子你可得留神,沒準關著他還關出事兒來呢。」

    他說對了,雖然我自入金城起就開始安民,並打開蘇則那個大倉庫,在城中放了糧,士兵不入城,與我一起駐在城外,不可擾民,可是「事兒」還是來了。

    二十二日晚上,大營中被放了把火,有人竟打算乘亂救蘇則出去。幸好營中部署周密,沒被得了手去。

    二十三日上午,五十名金城士紳豪門的家主齊來見我,給我施加壓力,求我放了蘇則。

    二十四日上午,七千餘百姓在轅門外為蘇則請命。

    於是,我再去見蘇則。

    此人被關在大營之內,數日來水米未進,竟是想要絕食而死。我令士兵採了馬乳,從口中給他強灌下去,才保住他的性命。此時見我進帳,立時向我吐了一口:「劉阿斗,叛國之賊。」

    此時,曹劉兩家互稱為賊,他只以我家為反叛。

    這些日子經受他的洗禮,我自覺心態比以前堅強多了,不會因為一點折辱而怒氣衝天。當下微微一笑,擦擦臉上的痰跡:「我父子奉衣帶祒討賊,求萬民於水火,爾食漢祿,受漢爵,不思報國,反助曹賊,今已被擒,何來若許話說?」

    蘇則恨道:「爾父子自稱漢室宗親,卻不遵天子,割地稱王,苦害同宗,奪劉景升之基業,盜劉季玉之封土。我雖魯鈍,然受魏王大恩,安肯投降反賊!今落你手,有死而矣,更復何言。」說罷又是大罵不止。

    我聽他罵了片刻,待他緩氣,方緩緩道:「來人,備下二百具弩機,將轅門前為蘇則求情的百姓全部射死。」

    蘇則大驚,罵道:「小賊,你無有心肝,妄讀詩書,若如此做,不怕遭報應麼?」

    我笑道:「老賊,你對子罵父,如此無理,又是讀得哪家詩書?你不助漢室,反助逆賊,又是讀得哪家詩書?當年曹孟德為父報仇,殺徐州十數萬生靈。我代父出氣,也不用殺那麼多,這樣,你罵我一句,我殺一個代你救情的人算了,你繼續罵,我給你計數!」

    蘇則張口結舌,不知所措,恨道:「你有什麼招數,對我來使,怎可傷害無辜之人?」

    我道:「他們幫你,怎是無辜?就算無辜,你不降我,我滿腔怒氣無處發洩,自然要殺人。我告訴你,你恨我,你不降我,可以,但是那些人堵在行轅,你不讓他們散去,我就殺了他們,以後你不聽話,你想自殺,或者罵我父王,我同樣殺了他們!我說到做到!」

    蘇則氣得直喘,閉上眼睛不再理我。

    我喝道:「來人,請蘇太守到行轅,就說蘇太守已歸降大漢,復為金城太守,讓他們散去。若是蘇太守不幫你們,就用弩機將那些人全射死!」

    侍衛答應一聲,便帶了蘇則向外走去。

    蘇則恨聲不絕:「我可以騙百姓,但你別指望我從賊,我為金城太守,我定會定計誅殺於你!」

    我笑了:「本世子一時半刻還不會離開此地,所以這個金城太守,我還是可以代你當些時日的。至於想殺我,在戰陣之上你且做不到,何況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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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五十五章 游楚
    隨著蘇則被我要脅著假做投降,金城的事順手起來。下面我一邊發急信到孔明處,通報戰局,調派人手,打理民政,一邊下令姜維等人繼續西進,生擒郝昭。

    回顧此次北進,短短數月時間,卻似隔了幾年一樣。特別是孟建交戰的那些天,日夜懸心,一刻三驚,心弦崩得幾乎斷掉,不知什麼時候敵軍就會用出什麼可怕的計策來。怕頂不住敵人進攻,怕姜維等人無法回援,怕馬超等進攻不利,怕戰局糜爛,怕東線長安出什麼狀況。

    幸好,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不但大獲全勝,而且得了個完整無缺沒有任何損傷的隴西和金城。看著倉庫裡那成堆的糧草,我簡直花了眼睛。

    戰爭結束了,在軍事上,郝昭已不足慮,只要包圍起來,不讓他與羌胡部勾結,斷了水源與糧草,他必敗無疑,現下只看姜維等能不能招降或活擒他,這樣一個守城良將,若死了太可惜。

    雍州之戰雖勝,但常言道傷人一千,自損八百,我軍傷亡雖沒有這樣大的比例,但我的中軍和魏延的前鋒損失還是很慘重的。大勝之後,招降雖多,一時卻很難形成戰力。在此情況下,不好好整頓一下就西征是不可能的。涼州的地勢如一條線,沿絲綢之路展開,西平的鞠演,張掖的張進,酒泉郡的黃華和武威的三部胡人名義上雖然響應我軍,但他們自稱太守,凶橫殘暴,是要除去他們,還是安撫他們?敦煌太守馬艾病死,郡中之人推舉功曹張恭行長史事,據說此人甚是強項,簡直是另外一個蘇則,有他在,平定涼州還要費些心思。想到這裡,又想起那物產奇特、風俗各異的西方諸國,不知何時才能重新打通西去之路。

    看完了各處的軍情,我拿出雍涼地圖,用筆在上面劃著,想著。漸覺眼睛發酸,頭腦發漲。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忽聽外面定更鼓響,我穿著整齊向外走。趙正知道我照例去巡營,一言不發的帶上侍衛,隨我出去。

    夜幕沉沉,才下過雨,洗盡了暑氣。微風從河上吹過來,濕濕涼涼。從帳中走出,只覺十分愜意。營帳在夜色裡,有如一頭頭溫順的巨獸伏在地上。滿天星斗又明又亮,我照例向北方望了望,正看到那七顆明亮的星辰,高高照亮天空。

    「號令!」前方哨位低喝道。

    「七星在天!」趙正回答。

    「少主!」哨兵行軍禮。我拍拍他的肩,道聲辛苦。卻聽到不遠處一個營帳中傳來歌聲,不由皺了下眉頭,問道:「那是誰的營帳?」

    哨兵答道:「那是游太守下處。」

    游楚,我倒忘了,他正是住在大營之中,可是這樣夜半不睡,喝什麼歌啊。我讓趙正繼續巡營,自己一挑簾走了進去。

    一進營帳,便聞到一股烤肉的香味。地上點著一堆火,火上一個架子,兩隻野兔在架上冒著油。游楚赤著上身,側臥在塌上,一邊用手翻動野兔,一邊口裡喝著歌,另一隻手卻還持了箭投壺自娛。

    「游太守好興致!」我笑道,踢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凝神看那野兔。

    「世子殿下啊。」游楚並不起身,「這是我傍晚出營時打得,金城蘇則治理的不錯,荒地少。我是跑出去三四十里,才在山腳下打得。記得我初到漢寧,那裡遍地荒蕪,良田白白的閒著,沒有人種,連年征戰,人全都逃到山裡去了。找不到幾個人,都餓得滿臉菜色,可老鼠兔子什麼,吃死屍吃野草吃得到是肥頭大耳的。我就下令,一年之內免征徭役。官員吃飯自己想辦法,實在不成,所有官員和衙役都隨著我打老鼠和兔子吃。--好箭!」

    我聽得正感興趣,被他這一嗓子嚇一跳,卻是他把箭投入了壺中。

    「那時起,我就對吃野味吃上了癮。到了隴西,我還是喜歡騎馬射箭,還是喜歡自己動手打野味,烤野味。」

    我取下一隻野兔,灑上點鹽,一口咬上去,滿嘴都是油。「果然香得緊。我不相信,你們那麼多人,不征徭役,只吃老鼠兔子能吃一年。」

    游楚笑道:「當然,這誰也騙不了騙。也吃過草籽,吃過樹皮,餓得狠了,還打過戰馬的主意。但我就不禍害百姓,所以百姓和我齊心,百姓和我齊心,我就沒有做不到的事兒。馬超不攻隴西,他算對了,不然的話,他吃不了,還得兜著走。」

    「不禍害百姓。憑你這一句,若是有酒的話,我就該和你乾一杯。」

    「有酒。」游楚從身邊包裡翻了翻,把一個葫蘆丟給我,「若你不是世子,我倒也想交你這個朋友,雖然歲數小點,性子柔點,但卻是個有心腸,敢擔當,做大事的人。就憑你在你父親病後,敢於抓過大權,定下北擊雍涼之策,並親自引軍,直抵前敵,並且為了勝利,不惜把自己置於險地來誘敵這一點,老游我就服你。不過,要收服百姓的心,你那做法卻簡單了,那個北斗星的童謠,是益州傳出的吧。這種事,百姓相信,有些官員也相信,但游楚從來不信,天是什麼?天命是什麼?皇帝又是什麼?告訴你,我現在什麼都不相信,你要不能讓百姓吃飽肚子,就是說得天花亂墜,把你說成是神仙,我也不信你!」

    「哈哈哈。說到我心底裡去了,唉,老游啊老游,我怎麼活了這麼久,才見到你這樣一個妙人。從來沒有,從來都沒有一個人敢在我面前這樣直爽的說過話。」的確是直爽的話,這話放在旁的君主那裡,就算不當場庭殺了他,也絕計不會讓他再當官了。我把那酒葫蘆看看,上面滿是油漬,淺淺的嘗了一口,甚是辣劣。

    「喝不慣?難怪,這是匈奴人的馬奶酒,我自釀的。」

    「你似乎經歷過很多,說來聽聽。」我摘下頭盔,坐了下來。

    「我生在一個小官員家裡,小時候不聽話,除了牽雞斗馬就是調皮搗蛋,父母老打老罵,說是我爛泥巴扶不上牆。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讀書,沒辦法象哥哥們那樣老老實實的坐下來,我那時最大的志向就是當個大頭兵,掃蕩狼煙平復社稷。」說道這裡,他停了下來,眼中有什麼東西在閃動,他側過頭去,「後來就是董卓之亂了,我全家被一把大火燒個精光,就逃出了我一個。以後就是各路豪強,你打我,我殺你。我呢,就東奔西跑四處流浪,最遠的地方去過樓蘭、且末。我的本事,都是在流浪的時候練出來的,別看我是個文官,一般武將還真不是我的對手。後來被張既大人看中了,讓我當個官。我不是當官的才料,我也看不起當官的。我是比百姓還不如的流民出身,我知道百姓心裡想的是什麼,就這麼混了些年,直到今天。我爹我娘做夢也想不到我能混成一郡的太守吧,我這團爛泥站起來了,可他們呢?我倒寧可還是當年那個無思無慮的孩子,不用承受今天這些苦。今天你問我,怕不怕名聲不好,為什麼不像蘇則那樣忠貞。對我來說,那些能算什麼東西呢?只要我治下的百姓活下去,我的名聲就算變成了狗屎,又能怎麼樣呢?」

    話說完,游楚提起手中的箭,一抬手,刷的一聲,又投入了箭壺。

    我默默的聽著,忽感感到一種同病相憐似的辛酸。不敢再想,忙拿起酒葫蘆小抿了一口,細品著那酒的味道,掩飾的歎了口氣:「蒼生何苦,蒼生何辜。」

    游楚忽然敲著床塌唱起來:「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松柏塚纍纍。』兔從狗竇入,雉從樑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他唱的是一首漢樂府,講一個老兵征戰一生,回到家裡卻發現家中已無人的淒慘情景,想起他的遭遇,不由惻然。

    游楚忽然間笑了:「反正,活一天,算一天,我這人啊,從來不怕天落下來砸了腦袋。我生平不懂禮數,抗上無禮,不招人待見,你什麼時候覺得我煩了,告訴我一聲,要殺我呢,也說明白了,讓我當個明白鬼,我就謝了。」

    我誠懇的說:「你放心,你這樣心裡存著百姓的人,才是我大漢的棟樑。我安定天下,還要靠仲允兄多多扶助。」

    游楚淡然一笑:「平定天下,說這話的人太多了,有這種志向的人也太多了,可能成功的,有幾個人?我也不求別的,只要你能善待百姓,少些殺戳,我也就安心了。」

    我放下酒葫蘆,站起身來:「我能成不能成,仲允兄自可拭目以待。你一日為民著想,我一日善待於你,不論你做下什麼。隴西,我可能要安排幾個人,你的一些得力手下,我也許會安排到南安諸郡,仲允兄不要有什麼疑心。另外,」我提起一隻兔子,「軍營之內不得飲酒,此次算我請你,切莫有下次,我以法治軍,兄莫令我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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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五十六章 民政
    七月二十日,西方消息傳來,枝陽被攻破,姜維暗結城中富商李氏,用藥麻倒郝昭,生擒了他。但是郝昭甦醒之後,乘兵丁不備,以頭碰柱而亡。得此消息,我心黯然,閻艷不去說他,孟建、郝昭之死,實在另人痛惜。此二人若能歸順,我大漢可得多大助力?

    不過我還是通令嘉獎姜、馬二人。其後,馬岱引得勝之兵屯於破羌,與鞠演屯兵的西都相去不過百餘里。鞠演大驚,遞表請降。姜維引軍直抵蒼松,武威太守丘興、將軍魏平請降。

    這段日子,我讓關平和魏延守營,自己帶同馬超、蘇則和游楚,巡遊於金城各處。蘇則對我還是愛理不理,只要我話間不傷到百姓,他便一言不發。於是我便開口閉口要殺多少百姓,蘇則怒火中燒,與我據理力爭,逗得游楚掩口而笑。

    馬超經了此次大勝,似乎整個人也不似原來那樣冰冷,竟有時也會口角微翹。我想,是不是該請先生幫忙,給他續個弦什麼的,成個家,也有人照顧他,省得他總是自苦。

    閻艷父子的屍身帶回了金城,但金城閻氏諾大一個家族,竟已空無一人,只得打探閻家墳塋,葬於城外山腳。但數日後再去,那座新墳前卻已佈滿紙灰,分明是有人在夜裡來拜祭過。我想起閻艷死前那句:「我兒子會給我報仇的。」不由微微有些擔心,我已打聽到,閻艷有三子,長子名煥,次子名燮,三子名爔。死於黃忠箭下的是其三子閻爔。其長子閻煥,次子閻燮俱逃身在外。此二人皆有穿牆入室,徒手擊虎之能。我於是暗地裡加強了警衛力量,並送了馬超幾個侍衛。但馬超卻似並不在乎的樣子。

    炎炎的夏日讓每個人身上都發懶,涼州之人更是如此。在這樣的時候,一些羌胡部眾甚至整天藏在營帳裡,只在黃昏時分才騎一騎心愛的馬匹。每當這時侯,他們就會發現一些漢軍來找他們,這些漢軍與從前那些漢軍很不一樣,他們不是指高氣昂,而是和藹可親,甚至,他們會與他們一起比賽騎馬,角力,一起打獵。後來他們得知,那些兵是漢中王世子的人,於是他們對這位漢中王世子充滿了好奇。漸漸有傳說,那世子是星宿下凡,連神威天將軍都對他服服貼貼。

    這次的傳說並不是我刻意傳出的,我不再弄這些小把戲,因為它會讓游楚這樣的高人看不起。整個七月,我除了巡視各地,安排屬員,治理民政這外,就是與游楚、馬超等人探討如何使羌胡各部徹底平定下來,而讓士兵們與各部族進行交流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自東漢以來,羌部叛亂頻繁,僅東西羌和白馬羌反叛就達五十多次。東漢本就被外戚和宦官折騰的上氣不接下氣,又因為持續了上百年與羌人的征戰,光花在這裡的軍費就達數百億計,還產生了像董卓這樣擁兵自重的軍閥,直接導致了東漢的滅亡。今天我雖佔領雍州,一日不徹底解決羌胡問題,一日無法把它建設成我穩定的後方。我可不想日後出現我正與曹軍對恃,忽然後方羌兵數十萬前來攻打我的局面。不過,論起理民政來,我比軍政要強得多,在蜀中時,隨著孔明等幾人早歷練出來了。

    「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氏之別也。」游楚說道,「《國語,晉語》裡說,『炎黃二帝本是兄弟,黃帝姓姬,炎帝姓姜。』『氐人和羌人都是炎帝的苗裔,而且和姜姓部落同奉伯夷,四岳為祖神。』其實與我漢族應算一家,不過沒有人認為他們與漢族是一個民族,西周和戰國時對西部氐羌系各部落都統稱「西戎」;分散於青海河湟、西域、西南等地。王莽亂政時,羌人部落又開始向內地遷徙,在隴西、金城、上郡、西河、安定等郡都有羌人錯居,這些羌族種類繁多,比如先零、燒當、勒姐等等,子孫支分,凡百五十種。此後又被天子遷徒,馬將軍祖上伏波將軍任隴西太守時,就曾遷徙遊牧在大榆谷一帶的先零羌至天水、隴西、扶風三郡。羌人由此時被分化為東西羌。遷徙後,羌人被發左衽,而與漢人雜處,習俗既異,言語不通。數為小吏黠人欺零侵害。所見侵奪,窮恚無聊,故致反叛。其人崇拜武力,以戰死為吉利,病死反而不祥。堪耐寒苦,善於山谷作戰。風俗奇異,比如父兄死,後人可續其妻,以故繁衍很快。沒有名義上的君長,擇強者而奉之。所以,我認為令羌人歸心,必示之以威,撫之以柔,護之以慈,待之以公,方可達成少主心願。」

    我聽著,點著頭,看看馬超,他似乎並沒有聽進去,只聽到他祖上馬援的時候精神振作了一下,我暗歎一下,似乎對於理民,他真得不感興趣呢。而蘇則在一邊照例是面色鐵青,一言不發,他自是懂得,而且不會比游楚懂得少。但他為保平民,對我言降,可在我面前依舊是以「漢臣」自居,在他眼裡,我並不代表大漢。

    我點頭道:「羌胡族類雖異,但亦是我大漢子民,不可以異類目之。誠如鍾允所言,正是因風俗不同,又受侵害,故生反叛,百十年間,雖歷無數名將鎮之,亦難平定。故羌民之事,在民政而不在軍力。我嘗聞董卓得羌胡心,起自一牛。漢律不可殺牛,董卓時耕田,有羌胡豪帥來投,卓殺牛待之,羌人為之感動,歸時斂得雜畜千餘頭以遺之。我治隴右,安可下於董賊乎?我當以天下為一家,無論羌胡還是蠻夷,奉我大漢為主者,皆是大漢之子民,無分親疏貴賤。皆可得地而耕,得草而畜,得桑而織,得麻而績,得工而勞,得商而務,得官而守。少有所依,老有所養,男有所處,婦有所從。」

    蘇則在一邊冷笑道:「此少年之言。世事知易而行難,若只此數語而天下平定,我大漢百歲之名君良臣皆為木石不成?」

    我笑道:「我此語或大,但我不持私心,一意為天下計,不信此事不成!」

    蘇則不語。

    當下我說道:「前日我們巡遊,見金城東郊之禾絕佳,長勢喜人,我曾問田間老者,為何此禾長勢如許之妙。其人言,以糞拌種而植,可增收。我已命人對此老嘉獎。此亦羌人,然其言行,與漢人無所異,知法守禮,直至強於漢人,此亦蘇太守牧守之功。神農、大禹之為治,以穀物為立國之本,食物便無窮盡,以貨幣進行流通,則百姓各取所需。文景之治,休養生息,三十稅一,則萬民歸心,終成武帝之霸業。重農桑而薄徭役,此其一;

    九族合,家國寧。前代,以周之強盛,建連城以衛國都,分井田而治天下,興盛時有周召二公為相治理天下,衰落時仍有晉、鄙諸國進行扶助,這就是睦親之義。而春秋時城陽大夫,倉庫裡的糧食爛掉都不給親族百姓,所以敗亡。辟如用人,我在蜀中曾提到,便是蠻夷,只要心向大漢,亦可為官為將。在此,我依然要把羌胡當做親族,予以尊重,不可輕賤欺凌。合漢夷而睦家邦,此其二;

    虞翊為武都太守,初至時,全郡不足萬人,虞翊撫百姓,召流民,二三年間,人口達四五萬之多;朱邑在桐鄉為官,關心孤寡之人,問起百姓疾苦每自涕淚橫流;馬燧為懷州刺史,看到野外有暴露的屍骨,就讓人將它他掩埋好。此皆當世之愛民者。我輩必以此為鑒,作養百姓而不能作踐百姓。愛民生而蓄民力,此其三;

    武帝宣揚六經,恢復六經博士的官位,選擇品行端正的人來擔任。明帝親自到太學講學。文翁在成都興辦學校,韓延壽在穎川進行教化,偏遠落後的蜀、穎之地,而今才人倍出。管仲、李悝之為相,定法紀,權輕重,調陰陽。依時依事,各安方圓,取之有節,而制之有方,使工不失務,農不失時,士不失養,官不失祿。宣教化而明法紀,此其四;

    涼州西去,有億兆之地,萬乘之國,金玉無數,更有大秦諸國,其力不下於我大漢。貿易往來,互通有無。通西域而和諸國,此其五。

    有此五策,則雍涼之事可定也。」

    我說完回頭看時,馬超已是昏昏欲睡,而游楚雙眸炯炯,大聲稱善。蘇則良久無言,忽得長歎一聲,喃喃道:「難道大漢真得要落入大耳兒之手不成。」

    這時帳外有人報告,叫進來時,那侍衛道:「世子,鞠演來降,其軍已至金城西門。」

    我微微一笑:「等得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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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五十七章 立威
    武威顏俊、張掖和鸞、酒泉黃華、西平鞠演等人,皆曾是馬超、韓遂所部。馬韓二人敗後,此四人各據涼州諸郡,自號將軍,更相攻擊。和鸞殺了顏俊,王秘又殺了和鸞。涼州讓他們殺得亂成一團。

    這個鞠演本是韓遂手下,曹操攻打金城時,閻艷降曹,反攻自己的岳父韓遂,韓遂敵不住曹軍,逃往西平,給這個手下割了腦袋,獻給曹操。但鞠演卻是心懷異志,只想自立為王,不數年便反。官軍一至,便即投降、逃走,官軍一退,立即再反。曹操還沒騰出手來收拾他,便被父親攻破了長安,從此鞭長莫及。

    馬超站起身來:「少主,這種小人,何必你親自去見,交由馬超來處置便是。」

    我想了想,點頭道:「也好,要讓他明白誰才是涼州真正的主人。」

    馬超一掃適才的昏昏欲睡,將衣甲一抖,那種熟悉的雪山般的冰寒透體而出。似乎帳中溫度也立時下降了。

    我讓游楚送蘇則回營,自己藏在後帳看馬超表演。想到適才定下的涼州五策,心生一念,然後悄悄告訴了馬超。

    鞠演一入大營,便有些膽顫心驚,雖然他自韓遂之後,也算稱霸涼州數年,但卻哪裡見過孔明先生排出的營帳。這營帳莫說是他這樣的羌人,便是通曉兵法的漢人將領,沒人指引,第一次進來也會暈頭轉向。我存心要令他心生恐懼,各營各哨都進入戰鬥位置,弓上弦,刀出鞘,白耳精兵一隊隊排開,個個如同嗜血的猛虎一般瞪圓充血的眼睛。

    關平引路,卻先帶他看了那兩千石十支同發的巨弩。羌胡各部,最怕的就是弩箭,這種東西射程太遠,而他們又沒有堅實的甲冑,在它面前只有等死一途。

    接著是魏延進行的車馬演練,那些馬皆是北地馬,個頭雖小,但有長力,不擇食,並不下於西涼良馬,而當這些馬連成車陣,外部鐵蒺藜,軍士藏於其間,以弩攻敵,平地之上,立成進可攻,退可守的城堡,缺少攻城能力的西涼各部,自然難以相抗。

    最後進入帳中,見到故主馬超時,鞠演已是面如土色。

    馬超一面鞠演,二話不說,忽得抽出劍來,寒光閃動,響聲錚然。我都沒看清馬超的動作,卻見鞠演還猶似木雞般呆立不動,頭盔卻當的落在地下,竟被分成了兩片。

    鞠演一下撲在地上,面上涕淚橫流:「少將軍,你要殺我不成?我是殺了韓遂,可他與您不是一條心啊,我殺他也是幫您啊。」

    馬超一臉厭惡,圍著鞠演來回走動,冷冷的看著他。

    鞠演嚇得全身發抖,只是求饒不止。

    馬超道:「起來說話。旁人不知你鞠演,我馬孟起還能不知?你的膽子小?笑話,膽小的人敢謀害韓遂?敢自稱太守佔領西平?馬超今天奉漢中王世子劉殿下之令,給你一條活命,但是,你要給我弄鬼心眼兒,還打算著什麼自立為王,什麼稱霸一方,別說馬孟起識得你,馬孟起的銀槍不識得你!」

    鞠演顫聲道:「少將軍,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你眼皮下弄鬼。聽得您起兵北伐,我可是第一個起兵響應的。我是有點小心眼兒,夢著什麼太守。可是我現在不敢了,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此後就跟著少將軍你,鞍前馬後,任從調遣。」

    馬超道:「別說跟著我,是隨著我家世子殿下。一臉沒出息的樣子,起來!寫信給黃華他們幾個,讓他們八月十五之前趕到金城,來晚了就不用來來了,我親自領軍去看他們!」這個「看」字馬超咬得極重,聽得鞠演全身又是一抖,「你知道我的威名,也見識過我的本領,馬孟起是離開涼州一段時間,但這涼州還容不得你們幾個稱王!」

    鞠演連連稱是,大汗沿著披散的頭髮淌下來,卻不敢去擦。

    馬超喝道:「滾吧,世子殿下今天公務忙,沒時間見你。下月十五,殿下會在金城太守府中,約郡中有名望的家主們相會,到時候,你們幾個可不准缺席!」

    鞠演一邊連聲應著,一邊去了。

    馬超笑道:「少主,如何?」

    我從帳後出來,雙挑大指:「孟起叔叔,將軍虎威,豈鼠蟻所能當?」

    馬超笑了笑,復轉肅容:「少主,鞠演等四人,狡計百出,貪心不足,當面為人,轉身化鬼,雖然他一時懼我,日後回到巢穴,眾議紛紛,只怕早忘了今日之情,一旦我軍離去,其人起兵反噬亦未可知。要不要錯機……」

    我知他說的是實情,想了想,搖搖頭:「不必,誅了一個鞠演、黃華,還會出第二個,第三個。我待羌人以誠,不可因此一人,冷了眾人之心。八月十五,太守府中,我要會盟諸部,令羌胡皆知我軍威武仁義,從此不敢反,不肯反,不能反!」

    馬超應諾。

    三國之時,還沒有中秋節一說。我取此時會盟羌胡各部,因其時天氣趨涼,秋高氣爽,草長馬肥,正是用兵的好時節。

    轉眼是秋。經過一年的開發,雍州於征戰艱難之中迎來第一個豐收年。春日的播種換來秋日的收穫,孔明給我的信中未著一字,只放了一個大大的飽滿的谷穗。

    我知道其間含意。有了這一年的收穫,明年我軍就可以寬裕很多了,而各地流民也重新安定下來,有田可種,有飯可食了。

    把那谷穗交給趙正,讓他分開送給游楚和蘇則,讓他們以此為種,明年種在金城和隴西。這只是個象徵意義,但這種象徵會帶動很多人。想著,我似看到雍涼二州遍地的歡顏。

    隨孔明書信同時到來的,還有大批的文臣武將,為首的是黃權和閻圃,黃權文武皆備,乃蜀中第一流人才,官職僅次於馬超諸將,向有威望。而閻圃則有理民之才,原隨張魯,漢中興盛,其間多有他的功勞。且閻圃與我自漢中時便相熟,一直被視為我的嫡系。若日後我離開,有他們守在涼州,我也可以放心很多--自然,馬超是不能駐在涼州的,他的威望太高了。不知不覺間,我也有了父親的那種擔憂。

    見到他們,我大為開心,問起長安情勢,道是曹魏近來兵馬頻頻調動,許晃等人自荊州引軍直攻上雍,孔明令張飛支援,小挫徐公明。眼下兩軍罷鬥,曹軍退回襄陽。

    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在長安養病的父王,身體好轉,竟是大有起色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在黃、閻諸人面前,我眉飛色舞感歎著,「這下我肩上千斤重擔可以放下了。」

    對於我來說,其實這並不是個好消息。父親病逾,他可以執政,那我代父掌權的局面就會變更。不過,於這一點上,我十分清醒,父親病與不病,對我影響極大,但他在與不在,對我影響更大。他身體好轉,或許會影響我的權力大小。但他若不在了,會直接動搖蜀漢的根基。單是那些老臣們,憑我與孔明之力,就難以調度和理順。上庸的孟達,巴郡的李嚴,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何況還有十餘位位在孔明之上的名臣宿將--孔明到現在為止,名份上也不過是軍師將軍而矣。

    父王身體本來不錯,不過他一生征戰,日夜辛勞,加下取長安一役大耗心神,失荊州折關羽又讓他倍受打擊,這才病倒。我給他用得藥,本就是安神之劑,只是讓他提不起精神,其實於他身體還是大有補益的,所以沒有一個大夫看出不妥。不然的話,就算我是世子,控制了持衛,若想藥害漢中王,也絕對會暴露的。這些不過是我暫時奪權的權宜之計罷了。而且,此藥用的時間一久,他身體自生抗性,那些藥劑作用越來越小,他的身體自然會恢復。

    不過我最初用藥,其目的一是亂中取勝,在他無奈間用我的時候,建立功業,鞏固我的地位,提升我的威望;二則是怕他一時意氣,引軍攻吳。現在這兩個目的都達到了,我代父出征,兵取雍涼,便是他在,也不見得比我做得更好,世子之位,任何人都已無法與我相爭。而現在天下情勢大變,就算他重掌大權,面對新定的雍涼二州,他也不會輕言放棄,南進荊州吧。

    「父王可有旨意傳下?」我問黃、閻二人。

    「沒有,大王身體日見痊可,對西線卻並未有旨意傳下。只約見了軍師,與軍師談了數日,便派我們來了。大王說,臨陣不換將,西線之事仍由世子全權負責,世子印綬照常可以調動安定、天水、金城、廣魏、隴右諸郡兵馬。大王對世子的功績是相當滿意的。世子獨引一軍,以身為餌,立克強敵,在長安城傳為美談,群臣皆賀大王有子,令舅糜芳還燒書告慰甘糜二夫人及其亡兄糜竺呢。」

    我點點頭,心下稍定。

    父親其實消減了我的權力,益州、三輔、漢中諸地重又由他親自掌握了。但這些都是題中應有之義,並不足怪。這就說明他並不知道自己多睡了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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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五十八章 隴西李氏
    會盟是我一時奇想,古代一些較小的諸侯國為了抵禦大國侵略,聯合作戰,一些較大的國家利用自己的實力和影響,脅迫其他小國加入自己的陣線,都曾會盟,春秋時其便曾有「召陵之盟」、「葵丘之盟」、「踐士之盟」等等。我是代表漢朝庭,與這些人會盟在名義上似乎不妥,但此時世事大亂,我也不理會那許多。如有人因此挑理,在父親面前指責我,我也會解釋說,這是諸部調解矛盾的會盟,而我只是主持此會。

    不過,各項工作是必須做到位的。

    「此次於太守府會盟鞠演黃華諸人的同時,更要彙集各郡雄傑,僅各部豪帥、家主、官吏,就達三百餘人,其間龍蛇混雜,心思各異。我軍初至,雖千方百計施惠於民,然小惠未遍,人心難測,不可不防。仲允兄,蘇太守雖是地頭之蛇,但他眼下還指望不上,還要請你多多費心。」

    游楚點頭,蘇則在一旁只做聽不到。

    「孟起叔叔,此會要借重你的威望。與會之人,更有好多是看你的面子而來,其中甚至還有你的舊部或故交,約束他們,共襄勝舉,還要叔叔費心。」

    馬超應諾。

    「設會之間,前線兵力不可減,姜維、馬岱二人暫不可回防。城中安全,文長叔叔與坦之兄多費心力。」

    聽我叫叔叔,魏延連稱「不敢。」關平稱「是」。一問二答,看起來相映成趣。

    「公恆(黃權)叔叔,閻叔叔,你二位初來涼州,先與我熟悉一下民情官制和地方上一些名宿家主們。」

    兩人答應。

    然後討論一些細節,如何安排各部的住處,如何排列先後的順序;對哪些人應該加以擾絡,對哪些人應該進行壓制;對哪些人的矛盾應該進行調節,對哪些部族的矛盾應該進行挑撥;要不要防止在城中進行械鬥,如果城中不得械鬥,在城外械鬥可不可以?

    調理佈局是一門藝術,其間的花樣百出,手段不同,說到後來,馬超和關平已無法插上嘴,魏延與游楚也是應對艱難,反而是初來的黃權與閻圃妙策不斷,口似懸河,歷數家珍一般,將羌胡的英雄玩弄於股掌之間。

    蘇則在一邊聽著,眼睛睜得越來越圓,最後長歎道:「惡魔,一群惡魔!」

    隨著討論深入,蘇則已無法不加入其中了,因為此事關係太大,很多細小的失誤,都可能會造成整個金城的混亂。而一手將金城打造到今天這種繁華境地的蘇則自然不忍心金城受損。何況,雖然彼此對朝延的認識不同,但保國安民的總體目標我們還是一至的。

    我一邊總體的考量和歸納著這些討論的意見,一邊冷眼旁觀,分析著眼前幾人的性格。關平看來只是將才;馬超能力雖強,但與羌胡走動的近,身上也有羌胡血統,似乎頭腦裡的彎彎繞並不太多,無怪乎雖有神威天將軍之名,卻最終無法在雍涼立足;魏延盡自讀過兩天書,在勇猛拚殺之餘,也好用些機謀,並以此這被父親看重,封為太守,但說起平衡陰陽,謀篇佈局,卻似還有不足;這些人中最好的卻是黃權,此事讓人真是沒有想到,這不由使我對他的期望更高;游楚最高打理過一郡,但此時看來,其發展空間尚大,其潛力遠非一郡所能限制。當然,說起這些事,做得最好的是孔明父子,連我也比不了他們。不過對付腦筋發硬的羌胡各部,我們這些人的頭腦已經足夠了。

    我更開心的是蘇則的轉變,只要他心中有百姓,用不了多久,他不歸順我也歸順我了。

    對於我對蘇則的寬容,開始時馬超、魏延諸人皆以為太過,後來見識了蘇則之能,也不由點頭認可蘇則之才華。

    此次設會,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能否從政治上解決涼州之事,能否令羌胡各部歸心,此會將起到絕大的作用。但是正因為此會重要,參加之人過於複雜,其不可測性也更多,我們諸事邊議邊為,在進行中又隨時發現情況進行補充和完善。有時一件事商量的極好,但才一實施,便又發現情況,需要改進。

    本以為鶉觚之戰後,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但我卻似乎根本沒有任何調整,就進入了另一場更加複雜的戰役之中。

    不過,對於這種程度的忙亂,我已逐漸習慣了。

    八月初七日,隴右李氏的家主先到了。游楚給我介紹,此人乃原隴西太守李相如之子,姓李名馳字燎原,是一條極其威猛高大的漢子,唇上彎彎兩道髭鬚向上翹著,威風凜凜。李相如曾隨韓遂誅殺過涼州刺史耿鄙,算是與馬超有幾分香火之情。不過據我看,此人對馬超的情份比起游夢要差得遠。隴右李氏,歷出豪傑,先代出過飛將軍李廣,他自然是我拉攏的對象。才一拉手,想不到此人竟似不識天高地厚,給了我一個下馬威,捏得我手骨格格作響。游楚知我武技不精,迅速上前,輕輕一卸,不動聲色將李馳的手解了開來。

    游楚道:「燎原兄魯莽了。」游楚文武雙全,此一出手,竟似不差於關平。

    李燎原奇道:「世子似不通武功?」

    游楚道:「雄鷹何需效狼虎之趨馳?」

    李馳單膝點地跪下身來:「世子贖罪。小人以為能以孤城力抗十倍強敵,擊敗閻艷者,必為熊虎之士,今見世子,不由心生親近,一時忘形。萬想不到世子竟是以薄弱之軀,擊潰強敵,實在令小人、令小人難以想像。」

    我笑道:「李家主何出此言。禪自幼體弱,不宜練武,但心中豪情卻與兄這樣的涼州上士一般無二。快快請起,以後我等還要多親多近。」心下不由對此人的直爽產生好感。

    李馳從身後拉過兩個年輕人,道:「見過少主。」

    一看此二人,我心一陣喜歡。這兩個少年,俱在十二三歲年紀,長得如同銀娃娃一般,立於眼前英氣勃勃,又如才飛出籠的小鷹,煞是喜人。問起來,一個叫李晟,字子昂,一個叫李暠,字子暄,幼承家學,俱算文武雙全之人。


    二人向我施禮之後,轉身向游楚施禮:「先生安好!」

    我不由大奇:「仲允兄,這二位是賢高足不成?可半點不似你的放蕩啊。」

    游楚笑道:「算不上什麼先生,我挺喜歡他們,承燎原兄下顧,教過他們一些亂七八糟的雜術。此二子謙抑好學,乃是家傳,天資聰敏,不是池中之物,窩在隴西這個小地方,可惜了。」

    我笑道:「哦,能得仲允兄看顧的孩子,必非等閒。我與這兩個小兄弟一見如故,想留在身邊,也可早晚相見,不知李家主可捨得否?」

    李馳臉色略變:「這個,世子看顧,自是小人天大的榮幸,只是小犬生性頑劣,年紀又小,這個,萬一做事不周,豈不是誤了世子的大事……」正說著,游楚在旁輕咳了一下,當即住口,吶吶不知所言。

    我見李馳模樣,已知他的想法,不由有些失落,淡然道:「仲允兄剛直之人,怎也有此七扭八彎的心思。禪雖德薄,還不會輕易索要質子,以此相脅。就算用這種手段,也不會用到仲允兄的朋友身上。李家主想左了。」

    李馳被我一語直接道破心思,面紅耳赤:「小人實在不是那樣想的,只是此二子年幼,小人願親自帶部曲三百人為世子效力……」

    說話間,李晟卻跪了下來,打斷了李馳的話:「父親,世子殿下喜愛我兄弟,乃是我兄弟天大的榮幸。我兄弟雖然年幼,然世子在我等這樣年紀,已經出兵荊州,與曹賊和孫權交戰。兒聽說小鷹不飛出巢穴,永遠無法長成雄鷹。兒願意隨在世子身邊,為世子出生入死,馬後鞍前,上報國家,下為黎庶,搏取功名,建功立業。兒亦可常得世子教誨,以求進益。」

    李暠也跪在哥哥身後:「兒亦與哥哥所思相同。」


    李馳見此情形,不由尷尬不已。游楚笑道:「燎原兄,妄你還是隴西的豪傑,怎得也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放心,世子寬厚仁德,子昂和子暄隨在世子身邊,不會受什麼委屈的。」

    李馳畢竟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見事已至此,放聲大笑道:「世子恕罪,李馳作兒女之態,竟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如,慚愧,慚愧。世子看得上小犬,不但他們兩個的運氣,亦是隴西李氏滿門之榮啊!」

    我也覺初見便討人家的兒子頗有點脅迫之嫌,只是情不自禁,話一出口,也有些後悔,本也想轉圜。此時見他主動低頭,不由回嗔作喜道:「這也是我一時思慮不周,沒想到李家主舔犢情深。放心吧,把兒子交給我,過得幾年,還你兩個威風凜凜的少年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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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五十九章 奸細
    其後幾日,我分別見到了一些名門望族,如天水的梁氏、尹氏、趙氏,南安的龐氏、林氏,西平的麴氏,武威的賈氏、石氏,張掖的段氏,酒泉的慕容氏,安定的烏氏、胡氏等。安定胡氏算是熟人,在從鶉觚,數百胡氏族人曾與我協同作戰。這次領路的是那個名叫胡勁的虎頭虎腦的後生,他給我介紹了胡氏的家主,一個長得很普通的老人,說起來這老人卻是荊州刺史胡質的族叔,他送上良馬二百匹,感謝我對胡氏族人的照拂之德。我自然謙抑一番,把他讓到城中,與李馳安排在一起。

    隨著城中賓客的增多,我越發的忙了。白天,我要親自去接待、設宴、應籌、拉攏一些有名望的人,晚上,我要會集各官員討論和解決一些事務。

    我要求所有負責接待的人一定要詳細瞭解每個與會之人的一切資料,包括其家族情況怎樣,愛好特長是什麼,性格特點如何,好與哪些人交遊,有無仇家等等。與此同時,還要旁敲側擊的打探其鄉土民風,部族結構,風俗習慣,好惡禁忌,內容之全面簡直無所不包。我甚至有借這次聚會,把一直以來檔案缺失,記載不全的涼州資料都整理出來的想法。到了晚上,我學著先生畫益州圖那樣,把所得的各種知識在一幅巨大的涼州圖上進行填充,山川河流、部落分部、兵馬駐屯、勢力範圍、人風民俗、礦產資源等等。崔州平教我的《大禹定鼎圖》只是天下的大略,那圖讓我知道了天下有多大,而其間詳盡處,還要我自己一一補充完整。

    黃權帶來的人中,我臨時抽調出十幾個專門作為我的謀士,與我一起分析涼州形式。他們負責抄錄各方彙集的資料並加以整理,從中挑選出有價值的東西交我使用。

    八月十日的晚上,我手扶案頭,一面翻看《漢書》,一面比照地圖,而游楚在旁解說河湟諸郡的情勢:「天水、隴西二郡,山多林木,當地人用木板造屋,與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等地靠近戎、狄等少數民族,演習武技,崇尚氣力,以射獵為第一要務。民俗質樸,不以寇盜為恥。」

    我聽著點著頭,心想無怪乎人言他文武雙全,雖然自謙說什麼讀書少,但其知識卻極是豐富。

    「自武威以西,本匈奴昆邪王、休屠王之地,武帝擊退他們,設酒泉、武威、張掖、敦煌四郡,以與西域諸國往來交好,用來隔絕南羌和匈奴。當然此時南羌與匈奴俱無當時之強勢。羌胡各部雖然好殺輕生,然而為人質樸,數為欺騙。匈奴自分為南北二部之後,自相攻擊,降於大漢,亦無所懼者。此四郡居民有的是關東一帶貧窮者,有的是違法報仇者,有的是各地遷來的流犯,故習俗差距很大。地廣民稀,水草豐美,適於畜牧,故涼州之馬為天下最多。為了保衛邊塞,郡守治理時,都以強兵馬為首要任務,以酒禮之會,來溝通官員吏民之情感,風雨不調的荒年,谷價常賤,盜賊很少,一派和平景象,比內地各郡都要好。當然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從王莽亂政,壓迫胡奴羌人,這裡也就亂起來,羌人不畏死,好勇輕生,但本身卻並不團結,內部時常混亂,所以,造反百年,卻從來沒有成什麼大氣。若馬超等陷長安也算做羌人叛亂的話,倒是最出色的一次,但失敗的卻也是最慘。」

    我聽了,點點頭,用手在地圖上比著:「百年之難,不可以一日而定。不過有了此次會盟,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涼州之馬,甲於天下,有了這個資本,配上我們天下第一的弓箭與刀槍,爭霸天下,也不單純是夢了吧。」

    游楚點點頭:「雖然漢中王與世子已得三州之地,然正抗中國,怕仍是力所難及。不過若借關中之糧,涼州之馬,益州之錦,西域之商,臥薪嘗膽,十年生聚,何仇大業不成。」

    「說得好!仲允兄,你能將關中之糧,涼州之馬,益州之錦,西域之商,皆看在眼內,足已證明你非止一郡之才。此會若是順利,我將引軍直取敦煌,重新打通西去之路,不知兄對西域都護這把座椅感不感興趣呢?」

    游楚笑了:「誠所願也,不敢請爾。投筆從戎,異域揚威,自是每個男兒的夢想。」

    我沒看錯他。西域都護,官職與郡太守相差佛,在一般人眼中,到那關外之地,實為受貶,但游楚明白,那西域之地,對我們這個新興的「大漢」來說,有多麼重要。

    「報!」一個名叫張雲的荊州謀士走進帳來,交給我一封短箋。我只看了一眼,便遞到游楚手中:「仲允兄請看,此人挺有意思啊。」

    八日有一支燒當羌人入城,其首領名叫楊胡馬。今日,張雲的眼線從一個酒泉人口中得知,這個楊胡馬曾與敦煌長史張恭交情深厚,此部羌人並不強大,但隨之入城的隨員竟達三百人。本來這個數字並不十分醒目,因為李氏、胡氏等數個家主,所帶從人都不少於這個數字,但與此部的實際力量相比,可就差得遠了。

    游楚道:「三百人,一些小的部落,甚或西域的小國也不過這麼多人。昔日馬超集十部兵力,每部不過千人,看來張恭是把自己的人馬補充給他了。游楚負責安置各部,居然未能及時察覺,楚之過也。」

    我笑道:「仲允兄何必如是,此會規模如此之大,其間龍蛇混雜,一時不察,情有可原。況以張恭之愚忠,沒有反應那才是反常呢。」金城初定,各處官吏並未安置,制度不完善,民心亦難用,故出一點紕漏亦在所難免,對於情報人員能迅速察清各部的真實實力,錯綜複雜的相互關係,我還是很欣慰的。當下下令,調關平嚴密監控這部羌人。

    略一調查,發現這支羌人活動能量還不小呢,入城以來,便分別拜訪各族各部的首領,言詞間隱約模糊,閃爍其詞,竟然意指我要借此會將涼州羌胡屠戮一空。言詞雖然簡單,但作用並不小,一些羌胡部落本來便心中不定,聽此言語,已然萌生退意。

    對付此人,並不為難,難得是如何除去他,而不讓其餘各部生兔死狐悲之感。暗中下手殺了他?不可,他有三百人,我肯定無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除去他,消息洩露,反而會做實我對羌胡意圖不善;放任不管麼?一個蒼蠅會壞了我一鍋湯。怎麼辦?想了想,我苦笑了,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總喜歡用計謀,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其實很多事情,可以在太陽下光明正大的解決的。

    當下我於次日大排延宴,請已至金城的頭面人物相會,也約楊胡馬前來。此人在人群中並不出眾,若非情報搜集工作做得好,我絕計難以察覺此人的存在,更不用說洞悉其陰謀了。

    於是我在席前敬酒三杯,直接談起城中流言:「在下奉我父王--當今漢中王兼領徐州牧、益州牧、皇叔劉使君之命,安定雍涼二州,驅逐曹逆,復我大漢江山。兵鋒指處,數郡皆平,設會於金城,與河湟諸郡義士仁人相聚,共商大計。誰知近日,城中竟有謠言,說我意圖不良,設宴鴻門,意在沛公,實令禪感傷之至。」

    李馳諸人笑道:「這種屁語誰能信得。」諸人也議論紛紛,互相探看,有些知道內情的不由把目光投向楊胡馬。楊胡馬強自鎮定,並不開言。

    我緩緩說道:「起初我也以為是自己德行不足,故而難得各郡英雄信任,以至傳出如此謠傳;後來方知,這卻是有心人所為,我便奇怪,涼州上士,以勇氣為先,以武力為尚,以誠心待人,最恨的便是弄詭計,耍心眼兒,今日之局,果然奇怪的很,倒底是誰做出此等令人不齒之事呢?」

    我停了下來,把目光在場中緩緩掃過。馬超在我身邊面沉似水,還未動作,一旁的楊秋猛一擊桌案,站了起來。楊秋乃是安定人,曾隨馬超攻陷長安,素有威名。後來馬超兵敗,他逃回安定,被曹操圍困,只得投降。我攻安定時,他也曾到鶉觚城下,卻並未參也攻城,兵敗之後,歸順於我。此時他雖然已是白髮老者,卻是威風不減:「倒底是哪個王八蛋敢來懷疑劉世子!站出來,老子撕了他!」

    一時間群情激憤,議論不已。突然有人叫道:「是楊胡馬這個混蛋,昨天就是他跑到我的帳裡,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我當時就怒斥他以小人之心度世子之腹,原想他只是一時糊塗才做出此事,沒想到他竟是刻意為之,著實可恨!」說話的是酒泉的一個頭領。我聽著,知道此人絕不像他表現的那樣擁待於我,此時說話,只是當眾討好於我罷了。當下鼓勵的向他點一點頭。他一開口,又有幾個人出頭指證。

    楊胡馬再也無法逃避,眾人圍成一個圈子,把他環在中心。楊胡馬抽出刀來,四下環視;周圍人眾更怒,各舉刀劍,破口大罵。楊胡馬卻將刀橫在自己頸上,向西呼道:「張長史,可惜大事不成,楊胡馬有負重托!」說著便要自殺。

    我喝道:「慢!楊胡馬,你來此地,是我所請,雖然你挑撥眾人的關係,破壞金城盟會,壞了羌族好漢的名頭,但我不殺你,我放你回去。你回去對張恭說,若想與我做對,戰場上真刀真槍的來,不要弄這等人人看不起的下作構當,滾吧!」

    眾人聽得此言,一面讚揚我寬宏大量,一面痛罵楊胡馬的小人行徑。一些羌人聽我罵楊胡馬「壞了羌族好漢名頭」,不由恨的牙齒發癢。羌人自來為漢人所輕視、欺侮,好不容易新來的這位劉世子視羌漢為一家,卻給自己族裡人破壞了聲名。早有人指著楊胡馬道:「回去洗乾淨脖子等著,我帶合族人馬去找你!」

    楊胡馬至此,無一語可答,只有低頭離去,趕回下處。

    他不知道,在集會之前,我早密令關平帶領大隊人馬,包圍了他的下處,將那些兵馬全部擒拿了下來,要回敦煌,他只能一個人回去了。

    我同意放他,但並沒有同意放歸張恭的人。我並不十分出色,所以不會自大,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削弱敵人的機會,若不是放他回去對我聲名有好外,連他我也不會輕易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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