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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作者︰司雨客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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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二十章 江東之行
    我被父親關起來了。

    後來才知,父親關於「漢中之變」的定性是:我的任性,造成三郡割讓給孫權,惹禍精一個;什麼也沒做的劉升之,則是取漢中的助力之一,理由是他從漢中回來的;--當然漢中投降,最主要的原因是父親的英雄神武,所以張魯這樣的無能之輩只有屈膝投降這一條路。

    沒有人知道歷史已發生了改變,所以也不會有人知道我立下了多大的功勞。--其實,我也沒什麼功勞,只不過碰巧的一個時期,碰巧遇到了一個能夠改變歷史的人,碰巧改變了他的選擇而矣。

    但是漢中,其實應該是張魯的,亂轟轟的三國,難道就容不下一個世外桃源般的漢中麼?

    大浪滔沙,留下的是強者,卻不一定是仁者。

    張魯……

    我在成都,住進分配給我的一個小院裡,沒有人陪著我。

    姜維因功被調入孔明帳下聽用,諸葛喬回到孔明的身邊,王睿跟諸葛喬在一起。

    我沒有分疆裂土,卻成了孤家寡人,整日裡抬頭望月,低首觀花,身單影只,形影相吊。還好趙正還忠心耿耿的護衛著我,時而有個消息傳到我耳中--

    曹操打敗孫權了,曹操自立為魏王了,曹操令曹彰攻烏桓了……

    父親準備立劉銘為世子了,父親讓李譔、尹默為舍人教導劉升之了,父親準備自立為漢中王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離我很遠很遠。

    我的腦子裡只有張魯。

    張魯交出漢中之後,父親把他調到了成都,離開漢中之後,張魯就病了,並於次年去世,死前令其子張盛為師君,他給自己兒子的囑托是,回歸祖壇雲錦山(既後世之龍虎山)。

    失去了張魯的天師道,影響和勢力大大減弱,已無法對大漢皇叔左將軍劉備的統治帶來任何的影響。

    在歷史上,張魯降曹操之後,也是於次年去世的,這一點倒是沒有任何的改變。想想那個精神旺盛,相貌威嚴的男子,我就一陣陣恍忽,他知道不知道自己會去世呢?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但我卻知道了一點,劉玄德與曹孟德,在歷史的角度去望他們的背影,是那樣的相像!

    沒有了張魯的漢中,「治」取消了,「祭酒」取消了,「鬼族」也取消了,「義捨」沒有了,原來的官制又回來了,但幸好,沒有天師治病之後,神醫張機來到了漢中,這是唯一讓我安慰的地方,當地百姓無須燒符來喝了。

    孔明先生將原來的義捨改為醫館,每處醫館由張先生的弟子行醫,平時給平民治病,戰時則編入部隊。張先生則專門教授弟子,在父親和孔明的全力支持下,數十年之後,東川西川已成為杏林高手的夢想之地。

    北方曹孟德以丞相之名三次發佈求賢令,大舉逸材,興設學校,廷禮文士,人才層出不窮。父親得兩川之後,也效訪其策,招納英才,蜀中群豪雖遠比不得曹孟德,但也已強過任何一個時期了。孫權雖得了三郡,卻給曹操打得大敗,不敢輕易北上,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荊州。

    經過一個階段的休整之後,曹劉孫三家另一番爭鬥開始了。

    我卻無法參予。事實上,我的地位已然很難保留了,二叔關雲長已公開表態,認為劉升之有乃父之風,堪當重任。當年,劉升之就是曹操攻破他所守的城池時失去的,或者這是他這個作叔叔的一點補償,或者這是他對劉升之的正確看法,但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表態,使支持我的人立即消聲。誰都知道漢壽亭侯與漢左將軍的關係,誰都知道關雲長在父親心中是什麼樣的地位。

    時間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著,我突然生起重病來,整天燒得迷迷糊糊,天暈地暗,什麼也不知道。終有一天,一雙大手輕輕撫措我的臉,我似乎感到了什麼,猛得睜開眼睛,看到父親正坐在身前,白皙的面孔,一對溫和中閃動著鋒芒的眼睛。

    「父親!」我叫著。

    過了片刻,劉備輕輕點了點頭,道:「傻孩子,不要亂想,好好養病。」

    我泣不成聲。

    我的病漸漸好了,人卻越發沉默,怕見人,怕見光,甚至不願到院子裡去。這一年,給我的另外一個打擊是,張機先生去世了。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一輩子沒有說過什麼豪言壯語,卻以實際行動告訴我一個醫生該如何對待他的病人?想起少年時我在他面前發出「願學醫者心,醫天下疾患」的狂言時的情景,似乎就在昨天,又似乎是上輩子的事。

    因為我的病,父親終於允許其他人來看我了。孔明先生,趙雲,姜維,諸葛喬,王睿甚至龐德和楊任。但是,我那位兄長,那位佔踞了我的地位的兄弟,一直沒有來。

    人情冷暖!

    一個消息傳了過來,父親又要成親了,他娶得是劉璋的寡弟妹,大將吳懿的妹妹吳氏。這段歷史我是知道的,但我還是不能承受,我感到自己的心一點點碎裂。

    我徹底沒有家了!

    我對孔明說:「我要去東吳,去見孫尚香。」

    孔明什麼也沒有問,便安排了下去。還是那個在漢中取代我的孩子住進了我的府中,裝作生病,騙過眾人。還是姜維、諸葛喬和王睿陪著我,乘了一葉扁舟便出發了。

    對於我的狀態,姜維三個人的目光中都流露著擔憂。

    兩年的時間,姜維個子更高了,下巴上生出茸茸的鬍鬚,經歷磨練的眼睛裡神光內斂,頗有大將之風。據說他被先生軍中人物稱為雛虎,他統領的衛隊呼為雛虎營。諸葛喬的身形看起來沒什麼大變,但臉色卻較前豐潤起來。當年我獻給孔明的神仙湯,孔明喝不太慣,倒是對了諸葛喬的脾胃,每天他都喝上一大碗。此時的他已變了聲音,頗顯成熟,行動舉止間也有了幾分孔明的穩定寧定,不復那個跳脫少年。王睿還是老樣子,與我待不時間長,便想與我鬥口。但此次我沒有任何心情,他挑逗幾次便沉默了,然後面帶憂色的看著我。

    人人都成熟了,只有我,還是老樣子,甚至不如原來。那麼我去漢中,是得,還是失?我本是去尋劉升之的身世,穩固自己的地位而去的,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失望了,我什麼也沒有得到;但是,我卻由此認識了一個人,一個曾被整個三國世界誤解的人,我也由此,為漢中生民換來了平安,從這個角度,我又是個成功者。

    但,無論我做了什麼,只要我一天沒有掌控最高的權力,就只能任人擺佈,無法實現我的報負!

    沿著長江,順流直下,如飛如電,數月之後到了江東。諸葛喬是江東生人,知道底細,此一番加了重重小心,早早辦好了路引憑證,並沒有遇到什麼刁難。因我境況不佳,眾人也把童心收起,無心惹事。這一天,到了來到建業,探聽著孫尚香的住處。此時孫權還未稱王稱帝,孫尚香也沒什麼公主府可住,竟是住在女兵營中。在女兵營外打著傳,想混進去的辦法,正發愁間,突然見到了孫尚香的貼身侍女孫鳳。

    讓諸葛喬把她引到靜處,我現身出來。孫鳳大吃一驚:「阿斗?!」

    「是我。娘還好麼?」

    孫鳳點頭道:「好的。只是,你不在荊州,怎麼會來江東?」

    「我想見她!」

    孫鳳搖頭:「回去吧,這裡太危險,被發現了,你一定會被殺掉的。當年,吳侯想辦法帶你來江東,若不是張飛趙雲,你此刻早不知怎麼樣了,怎麼現在自己送上門來?」

    孫鳳的問話,讓我幾乎落下淚來,我怎麼會送上門來,我還管什麼送不送上門來,父親有了兒子,有了孫子,有了新夫人,根本就不要我了,我還怕什麼危險呢?

    「我一定要見她!」我說道。

    孫鳳終於答應。

    第二十章(下)

    步入女兵營,雖然避開眾人,但還是遇到女兵,她們都戲弄我:「孫鳳,這是你的小丈夫,還是你的兒子?」

    孫鳳滿面潮紅:「滾一邊去!」

    路過一個校場,內裡正有人拚鬥,五七個身材挺健的女子圍攻一個人,圍攻的幾個人招法凌利,動作快捷,具是百中選一的高手。而中間那人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只見一條灰影上下翻飛,卻似游刃有餘的樣子。雖然心中有事,我的眼睛卻還是識貨的,那人的本領之高,遠在趙正之上,就算比之四叔,也差不了太遠。

    孫鳳拉我道:「走吧。」

    我向前行,忽然間一場響亮,諸般兵器齊飛上天空,場中之人立定微笑,竟然便是周善。

    對於周善,我本來只佩服他的膽略武功。他敢在諸葛亮、關羽、張飛、趙雲等精英的眼皮底下,偷運孫尚香和我,比之後來呂蒙乘關羽不在時白衣渡江,其膽量謀略高出何止一籌。他在長江上應對趙雲之事有條不紊,若非張飛相助,連趙雲都被帶到東吳,可見其人確是不凡。但我一直以為他武功並不是很高,因為在史上,似乎他只是一個照面便被三叔劈死了。現下想來,以三叔來評一個人本領高低似乎不當,三叔威猛蓋世,當他氣勢如虹之時,經常會一招分勝負的。

    周家在江東是大家族,周善是已故的江東大都督周瑜的族弟,自幼隨著孫策出兵各方,深得孫策喜愛。而更難得的是,孫權一般對孫策的手下持審慎使用的態度,例如孫策的女婿陸遜,就是在父親的兵馬殺到,他幾乎無法抵擋的時候才使用的,而最終這個功高望重的人也被孫權逼死。而周善卻似不同,他幾乎同時得到孫策和孫權兩人的喜愛,被他們視為心腹將領,用以衛護中軍。

    「他怎麼能來女兵營?」這個念頭在我心中一閃而過。

    繞過中軍帳,後面有一個營盤,架著雪亮的刀槍,排列整齊有如軍陣,刀槍架下是一些花草,一架吊蘭從帳門瀑布般的掛下來。

    我眼中漸漸發熱,那些刀槍、花草擺放是那樣熟悉。一步步走入帳中,看到那紅纓的頭盔擺在桌上,大紅的披風掛壁上,一本《孫臏兵法》正翻開到田忌問壘的那章……

    我每一步都似踏在夢裡。荊州的情景在眼前一一浮現,她丟我到空中時的歡笑,喝令女兵時的英爽,夜裡安慰我時的溫柔親切,偶爾戲弄我時眼中冒出的嬌嗔與狡黠……

    空氣裡飄浮著我熟悉的香氣……

    淚濕了我的眼睛,一滴,又一滴……

    孫鳳不知什麼時候出去的,獨留我一個人立在帳中。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外面喝道:「來人,把花收起來,看天色,一會兒怕有雨呢?」

    腳步快捷而輕悄,向帳中而來。

    我終於見到了那個無數次夢中見到過的,爽直率真的女子。

    「娘!」我撲了進去。

    孫尚香把手按向劍柄,卻被我那一聲「娘」震得全身一顫。我撲在她的身上,委屈的放聲大哭,就像兒時的一樣。

    孫尚香在原地站著,兩隻手扎煞著,終於輕輕的,緩緩的合攏,把我攬在了她溫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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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二十一章 沒了家的孩子
    好半天,我止住悲聲。

    孫尚香伏下身子,用雙手捧著我的臉:「讓我好好看看,幾年不見,阿斗長高了,娘只怕再往天上丟你都要費些力氣了。這幾年,你過得可好,怎麼會來到這裡?」

    我心下黯然,喉間哽咽,說不出話來。

    孫尚香問:「可是你父親讓你來接我的麼?」

    我茫然搖頭。

    孫尚香挺身而起,道:「這麼說,你父親又復成親,聚吳氏為漢中王妃是真的了?」

    我萬想不到她也會知道此事,正不知如何做答,卻聽她已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冷厲、淒婉:「好啊!真好!好一個劉玄德!你大我幾十歲,我沒有嫌你;你多年出兵在外,不回家中,我沒有怪你;為你回荊州,我拋頭露面,怒斥徐盛丁奉,保你平安,你離家在外,我為你看護幼子,守把城池。可我回東吳,你不派人迎歸,現今更停妻另娶,我若干休,還有何顏面立於世上!」

    我茫然不知所對,帳門一開,一個人已闖了進來:「郡主,發生什麼事了?」正是周善。

    孫尚香轉身對周善道:「周善,你不是一直喜歡我麼?你不是自幼就許誓一生保護我麼?現在我決定,嫁給你!」

    我感覺有如巨雷轟頂,手腳冰涼,突然的變故讓我不知所措。我不敢相信的望著孫尚香:「娘,你這是,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他做得初一,我便做得十五,想我堂堂孫尚香,孫武之後,父親是名震天下的長沙太守,母親是當今國太,大哥是名震天下的江東小霸王,二哥是統領江東,雄據一方,聰明仁厚的紫髯將軍,哪一點配不上你父親?」

    「娘,你不要這麼說,父親是不對,可周善他怎配得上你?」

    「他配得上配不上,還輪不上你來插嘴。」

    「娘?你不要這樣說,阿斗聽了難過,難道,你不要阿斗了不成?」

    孫尚香嘴唇抖動,眼中憤恨、痛苦與受憐之色來回變幻,終於轉為鐵一般的冷硬:「誰是你娘?我忘了,劉少將軍,你就是來告訴我你父親成親的是麼?謝謝你的美意了,你可要留下來,喝我孫尚香一杯喜酒?」

    夠了,我不要再聽了,這殘忍的現實,讓我痛斷肝腸,淚珠斷了線般墜落,我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耳朵嚎淘大哭:「你不要說了,我想不到,父親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我今後誰也不靠,只靠我自己,我是阿斗,我誰也不靠!」

    我邊跑邊哭,聲音嘶啞,惹得那些小女兵們望著我偷笑。她們把我當成什麼事也不懂的少年,她們不會知道,眼前痛哭的人有著什麼樣的傷心事。

    找到諸葛喬諸人,我只說一聲:「回去。」就暈了過去。醒來時,正在城門接受盤查,忽然間周善騎馬如飛而來。我知道此番再也逃不了了,孫尚香已與我恩斷義絕,不肯要我,那就把我抓起來吧,殺了吧,我把正也不想活動。

    但是,城門開了,兵丁把我們放出城去,接著周善一直將我們帶到江邊,並把一張東吳開據的憑文路引交到諸葛喬手中。

    這其間,他不看我,我也不看他,雖早相識,不及陌路。

    小船逆流而上,長江澎湃,波浪沖天,陰風怪嘯,刺骨冰寒,我裹緊衣服,卻猶自牙齒打顫。

    諸葛喬三人擔心的輪流問我:「怎麼了,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就算不說話,你哭出來也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喉間哽著,一動,再一動,漸漸逼出秋蟲般尖細的嘶聲,我終於哭了出來。

    我眼望長江,放聲大哭:「我沒有家了!我再也沒有家了!」

    兩岸寒猿,齊聲哀鳴。

    由於我的身體太差,在船上又發起了高燒,所以在荊州下了船,沒敢入城,便直接去了水鏡先生的莊上。養了半個月,我的身體才漸漸康復。但我絕口不提江東發生了什麼,也不關心外界之事,只整天拉著水鏡先生,要他給我講課。

    孔子孟子韓非子,儒家法家縱橫家,天上的地下的只要他講,我就聽。他講累了,我就伏在桌上畫地圖,畫崔州平教給我的大禹定鼎圖,雖然這圖並不詳盡,也無法用於作戰征殺,但它卻讓我瞭解這個世界。有時姜維幾個人拉我出去,我就和他們過招,無論他們想打不想打,我都會瘋了一般衝上去,哪怕被打得口鼻出血也再所不惜。

    我不肯讓自己空閒下來,哪怕是空閒一時片刻,我都怕自己會支撐不住的倒下。但我不能倒下,我有太多的心願未了,我是阿斗,但我是一個想要自己站起來的阿斗!

    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瘋了。姜維諸葛喬王睿看我的眼神也似看一個瘋子。

    有一天,水鏡先生把我帶出莊。山莊旁是一個小山,我們緩緩爬了上去。先生望著西北的方向,那裡群山邊綿。

    「在山的那邊的那邊,就是漢中地界。」他的聲音淡淡的。我的目光卻霍得一跳。「漢寧有個人,叫張魯,他家傳有個教派,叫天師道,因入教又以五斗米為酬,故又稱五斗米道。說起張魯,其實並不是個什麼天才,甚至可以說,他很不幸,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人在。他的母親模樣不錯,也會些術法,因此得到益州太守劉焉的喜愛,甚至有的時候,他們就在張魯面前歡好。張魯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在蜀中待著,受盡劉氏家族的嘲弄與冷眼。而在本門之中,有一個人叫做張修,自稱天師正統,到處傳法授徒,嘲笑張魯一無是處,靠母親的關係才能有立足之地。那時張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困苦不堪,他曾數次對我說過,那時他唯想一死,但他卻不能,因為他還有天師道要傳下去。最終,他成功了,他把天師道發展到前所未有的鼎盛,他統領漢中幾達三十年!蒼天似圓蓋,陸地如棋局,世人黑白分,往來爭榮辱!哪有個一帆風順。天子為萬民之首統領萬方,如今不過坐困宮城,朝不保夕;曹孟德攻無不克威震八表,卻也有濮陽攻呂布,宛城戰張繡,赤壁遇周郎,潼關逢馬超之事。何況你一個小孩子,年方十餘,便名動荊州,輕取漢中,已是際遇非常,又何必哀歎。」

    我靜靜的聽著,到後來幾乎苦笑,什麼名動荊州,輕取漢中,又有哪一分力是我使的,又有哪一件事給我帶來真正的好處。想想水鏡先生說張魯的話,再想想他支持我去漢中,而張魯又如此輕易的讓出漢中,我忽然心頭電閃:「先生,漢中張魯是您……」

    「不,不,與我無關,記住,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雖然你父不認,但旁人豈都是瞎子?」

    「瞎子不瞎子,我也成了眼前這種情況。」停了一下,我忽然道:「先生,是您說服的張魯,那麼您可想到了他會有這種結局?」

    「當然想到了,而且我也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張魯這種可能性,甚於其它,都是際遇使然,你能抓住時機擋住曹操,他能放下包袱交出漢中,這都是際遇使然,個人的選擇,與旁人無關。無論你選擇什麼,都要去承受。世間所有的事,都是這樣,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只有內心深處的得與失,單看你以什麼為得,什麼為失罷了!」

    「什麼為得,什麼為失?我一向以為天地間最重要的是親情,但生在這個家庭,我已感覺不到任何的親情了。我想要改變這個世界,但我卻離開權力的中心起來越遠。張魯有天師道當做支柱,所以他不肯放棄,而我又有什麼不可放棄的目標?」

    「天下生民!為天下生民計,你又如何可以放棄?」

    「天下生民!」我想起張魯寫給我的那四個墨跡淋漓的大字,又苦笑一下,「天下生民?劉阿斗平生碌碌,見事不明,學識不博,連中人之姿也及不上,哪敢立下如此宏志?」

    水鏡笑了:「是啊,你不過中人之姿,論文,你及不上諸葛喬,論武,你及不上姜伯約,論聰明靈透,你差王睿遠矣。但難道這些,就是你不敢立志的理由麼?」

    「難道這些就是你不敢立志的理由麼?」我咀嚼著這句話,也慢慢的笑了,「先生,謝謝您的開導,不論我今後會如何,我都會牢記您的話,我可以傻,可以笨,但我不可以放棄自己的志向。阿斗沒了家,但不能沒了志向,這一世,無論能不能改變這個世界,我都會堅持這個目標,走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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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二十二章 山雨欲來
    這一年,在歷史上是一個令人傷感的年頭,魏、蜀、吳三國,各隕落了一顆明亮的將星。

    在魏,是名動天下,隨著曹孟德打下半壁江山,號稱文武雙全的夏侯淵,在蜀,則是被父親最信任、最重用的千古戰神--關雲長;在吳國,則是被後人廣泛輕視的,白衣渡江輕取荊州、擒拿關羽的大都督呂蒙呂子明。

    以上三人,呂蒙是病死,另二人則都是因為過於自負,被人偷襲而亡。夏侯淵之死還好一點,雖措手不及,被趕到麾蓋之下,一刀兩斷,但殺他的也還是一代名將黃忠黃漢升;而二叔關羽卻要慘得多,丟了荊州淒淒惶惶敗走麥城,天大的英雄卻給無名小族抓了去。

    我不知道,在已改變的歷史裡,這些故事還會不會重演。但起碼夏侯淵不會死在天蕩山了,因為此刻,整個漢中已在父親手裡,面對曹孟德駐在長安的數十萬大軍,他只需要防守就足夠了。

    歷史真是一個諷刺。

    在另一個世界,謀略無雙的諸葛孔明據漢中之地,引百戰之兵,卻無法出得漢中一步,空奏一曲「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千古悲歌;此時,以兵法將略為長,用兵神鬼莫測,連孔明也自歎不如的曹孟德,坐擁數十萬大軍,一樣無法取下漢中。漢中四圍險要的地勢,對雙方來說,都是一樣的。

    這樣一來,漢中就處於僵持階段,霸主們都把目光投向了荊州,看能否從這裡打開一片新的天地。

    荊州主將,是關羽。

    對於我這位二叔,我從感覺上總有一種隔模,雖然他曾千里走單騎護送我母親甘氏的平安,也曾無數次救父親於水火。但是我感覺他就像他那口冷艷鋸一樣,鋒利、明亮,帶著殺氣和絕世的傲,讓人無法正視,只能低頭。

    三叔號稱狂暴,但熟悉了之後,卻也溫厚可親。他在軍中,有喜歡喝多了酒鞭打士卒的惡劣習慣,但那樣一個酒徒,在家中,居然還有喜歡畫美人的愛好。這的確讓人感到造物的不可思議。所以在我幸福的兒童時代,也曾有騎在他頸上遊戲,抓他大鬍子把玩的愛好。

    但對於二叔關羽,我卻不敢。唯一的一次撫摸,是我以為他坐著睡著了,出於對那部天下知名的鬍子的好奇,我偷偷用小手碰了碰,結果他立即瞇起眼,從那細小的縫隙裡射一道電光出來,嚇得我再也不敢接近他。

    他這個人,就算處於喧鬧的人群之中,也似遠離人世。當他一手撫著長長的美髯,一手持《左傳》細觀的時候,那不像在學習,而似在享受,享受一種個人精神世界裡的自得其樂。關羽素有「善待士卒而驕於士大夫」的稱喟,但他對士卒的「善」,給人的感覺更近於一種強者對弱者的憐憫和施捨。他的本領的確高強,能為的確出眾,也的確有驕傲的本錢,所以,全世界也沒有幾個人能放在他的眼裡。這種驕傲,促成了他的個人悲劇。

    他的個人悲劇,又造成了西蜀的悲劇,桃園三雄,連環隕落,彝陵之敗後,益州再無爭雄天下的實力。這是第一張倒下的多米諾骨牌,最終傾覆了全部的蜀漢江山。

    而我,如何來改變這段歷史呢?

    我問水鏡先生荊州之事,他道:「荊州,四戰之地,關羽將軍勇冠三軍,通曉謀略,文有馬良、伊籍、向朗、糜竺,武有糜芳、廖化、關平、周倉,人馬雄壯,名動中華。然其人也,性傲自妗,不納人言,外不知和藹東吳,內不知平衡將士,可百勝而不可一敗,勝則亦驕其氣,敗則死無地也。」

    我望著水鏡先生,感歎無盡。雖早知水鏡先生識人,卻想不到眼下平和之時,卻能算出世界的真實走向。

    「那麼,我當如何?」我問道。

    「你,」司馬徽笑著,「以你此時此地情狀,進亦錯,退亦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還不如不做,我若是你,便自返益州,回府養病。病好之後,求學博知,豐富歷練,上孝君父,中和百官,下結黎庶,一旦庭堂有事,進可以爭儲位,窺神器,退可以封疆土,享王侯,豈不舒心快意!」

    我搖著頭,誠然,先生之策,是最穩妥的方案。但在此非常時刻,要我回去混吃等死,天又何必生我這一場,我與扶不起的阿斗又有何分別?

    「先生,我要留在荊州,請先生教我。」

    水鏡撫掌大笑:「好好好。」轉身而去。

    他就是這樣可恨,就算想幫你,就算真幫了你,他也不會直接說出來,而是要你自己去想,去做。這是他與孔明最大的不同。若是孔明,他就會幫我細細劃出幾條策略,並從中挑出最好的一條讓我來實行就可以了。而他,就算他向父親推薦孔明,也不直接說孔明的名字;就算已說服張魯讓出漢中,也不告訴我事已辦妥。

    不過,你不幫,我也有辦法。

    我把諸葛喬、姜維、王睿三人叫來,共同商議。

    「關將軍名動中國,又有馬良諸公相佐,不會出什麼問題吧。東吳偷襲,他們真得會這樣做麼?他們敢這樣做麼?關將軍的兵馬之精,可不是隨意一個人就能偷襲的了的。」在荊州的時候,關羽幾乎是每一個有著軍旅夢的少年眼中的神話,就算是思維細密的姜維也不例外。

    「好呀好呀,讓他支持劉升之,打個大敗仗,摔個大觔斗,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跟咱們叫勁兒。」心思機敏,嘴巴卻極壞的小王睿拍著掌說道。其實他心中未必這樣想,但他卻要給我出這口氣,所以把大家心中都有,卻人人不喧之於口的話說了出來。

    諸葛喬想了片刻,緩緩道:「水鏡先生看人極準,此次也不會有錯。然而,縱要干涉荊州之事,以我四人,要兵無兵,要權無權,且事出無名,又能做什麼?關將軍獨統荊州,又是少主的叔父,他若怪罪,誰能擔當?豈不把少主害死了。更何況上次漢中之事,我等出力極大,少主卻受不白之冤,白關了那麼久,怎麼才出來,就又……」這也是一番道理。

    我說道:「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眼見荊州可能面臨危機而不顧。」

    「好,那就去去南郡,找糜將軍。」諸葛喬沉思半響,忽然一拍手掌。

    「糜芳?」南郡太守糜芳,說起來,是我舅舅。他的妹妹就是長板坡上投井而死的糜氏母親。這位母親,我在心裡,一直是當成親生母親一樣看待的。因為這位母親的緣故,我與糜氏兄弟也親一些,逢年節還經常上府問安。可是在心裡,我對於這位舅舅,卻一直看不起,他隨父親也有幾十年了,可是半次出彩的事也沒做過,打仗是常打常敗,守城是常守常丟,雖然面臨的對手的確是他難以應付的,但給他一個平庸的評語,應該說還是允當的。最可恨的是,他在關羽丟荊州的時候,居然降了東吳,這實在是讓人難以容忍了,所以父親為二叔報仇,征討東吳的時候,他雖然又復降漢,並把害父親的馬忠殺掉,父親還是不肯寬恕他,竟親手剮之以祭關羽。

    這實在是個沒有本領,沒有主見到可憐的人物!

    但是現在,他卻是我們唯一可以利用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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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二十三章 銘誓
    我是阿斗

    去南郡途中,經過長板。我下馬立於古戰場之上,眼望四周,默不出聲。

    雖已過十餘載,但這裡的泥土依然是紅褐色的,似乎鮮血還未完全消逝。地上不時可見斷箭殘甲和被野狗拖出的纍纍白骨。

    風起處,陣陣肅殺之聲淒利入耳--那兵器砍入人體的鈍響,那鮮血在空中的噴濺,那壯士的呼喝,那婦孺的淒號……

    我閉上眼。我眼前似乎見到一個婦人手抱嬰兒,伏於地下,身上鮮血不停湧流,卻緊緊把那嬰兒護在胸前。她無助的爬著,爬著。這時一個血染白袍的將軍,跨馬橫槍,衝了過來,那婦人將嬰兒交於將軍手中,將軍要她上馬,她卻不肯,轉身投入井中。那將軍拜伏於地,然後推倒土牆,掩住井口,將嬰兒縛於懷中,在萬馬軍直殺出去……

    走到一片斷壁殘垣中間,我緩緩的跪了下來,以頭觸地,一拜,再拜……姜維三人不明我意,卻也隨我跪下。

    我起身道:「當年長板坡上,糜氏母親抱著我混於百姓之中,眼見難以逃命,四叔趙雲殺透重圍,來救我們。」

    這一段故事是人盡皆知的,但姜維四人卻聽得極為入神。

    「但是,四叔只有一匹馬,於是他牽馬而行,讓母親上馬。母親說:將軍無馬,如斷雙足,我已重傷,死何足惜!此子全賴將軍保護!言罷投井而死。母親是以她自己一條命,換來我的一條命,沒有她,我也只是這長板坡上一捧黃土而矣。荊州收復之後,四叔也曾帶人來尋她的屍體,可惜殺場百里,處處皆似,哪裡尋得到,只得於路拜祭而去。四叔救得我一人,卻救不得母親,更救不得這萬千百姓,此處所葬,何止母親一人,但似母親一樣的母親,又有多少?張魯曾留字於我,要我善待生民。我無日不敢或忘,處此亂世,但願得少些殺伐,多些祥和,人世間少些孤兒寡母,多些天倫之樂,余願足矣!」說罷伏下身去。

    卻聽背後諸葛喬、姜維、王睿三人同聲道:「願佐少主,善待生民,使世間少些殺伐,多些詳和,少些孤兒寡母,多些天倫之樂!」

    我起身扶他們:「起來吧。願我四人,同銘今日之誓。」我咬破中指,瀝血於地,三人也學著我的樣子,同樣瀝血。

    十餘年後的長板坡,再次飲到鮮血,只此次的鮮血,應與上次有所不同!

    我們四人設誓,不是春光明媚的桃園,而在陰森冷冽的墓園,不求征戰殺場的光輝,只求人間多些太平,不在光明無限的起點,而在受盡打擊,前途不明的低谷。

    所以,這個誓,在我看來,是那樣的珍貴,那樣的神聖!

    糜芳聽說我來,很是吃驚,將我讓到內室,道:「斗兒,原來聽說你病了,一直想去看你,軍中事多,一直無暇。你不在川中養病,來此何干?」

    我道:「斗兒經過漢中之事,心有所感,故來長板祭糜氏母親,順路看望舅父。舅父一向可曾安好?」

    一句話,觸動糜芳肝腸,他居然落下淚來:「難為你還記著你母親。記著我那可憐妹妹,記著我那沒福的妹妹。這世界是怎麼了?我兄弟自隨你父,舉閤家之資以為軍用,舉閤家之丁以為效命,自徐州南下,無日不戰,無戰不與,長板一戰,我面中數箭,猶自殺敵。自問糜芳生人,自來無負將軍之托。可結果呢?惜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你糜氏母親一去,皇叔對我輩日見疏遠。關羽為主將,斥我輩如斥嬰兒,毫不容情。今日見你,如見你母,豈不令人肝腸寸斷!」說罷,竟抱著我痛哭失聲。關羽北征之時,他因營中失火,幾被關羽殺掉,此時說出話來,聲音猶帶悲淒。聽他這樣一個漢子在我眼前哭,我心中也是不忍。

    好半日止住悲聲,糜芳道:「可憐我身在邊境,不能為你做什麼,立世子之事,我怕是幫不了什麼忙。我可以修書一封給你大舅父,讓他來助你。」

    我搖頭道:「舅父,甥兒來此,非為世子之位。兄長劉升之,亦是父親骨血,生世艱難,履被大難,今日重歸,禮應立為世子。可是我想不通,就算我年輕德薄,二叔關羽,何以這樣迫不及待支持我大哥,棄我如敝履呢?」

    糜芳拍膝大歎:「你這實誠孩子,把人想得太善了。關二擁劉升之,哪裡是因為你年輕德薄,分明是你在荊州多行善事,名頭太大,世人皆言荊州少主,隱隱有蓋過關二之意,關二心中不忿。你道關二果然是什麼忠臣,若是忠臣,他就不會在人前計較什麼前將軍之位。你知道費詩封爵之時,說出什麼樣的話來?他說道:『漢中王與將軍視同一體,將軍即漢中王,漢中王即將軍也。』關二居然受之不疑,其心可誅!他分明是想等你父去後,當第二個曹操,他看你不是可欺之主,故擁你兄長為世子,看你這個被賣來賣去的傻哥哥沒有根底,好戲弄罷了。」

    糜芳一番分析,居然把忠義無雙的關羽分析成曹操,還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讓我實在不能不偑服他的智商。但此時,我卻表現的同仇敵愾,連呼「想不到啊想不到」,又道:「關羽苦害舅父,又居心不良,我豈能容他。然此刻我父信他不信我,不知舅父可有以教我?」

    糜芳發牢騷那話是一套兒一套兒的,但讓他出主意,卻立即沒了話,半響方道:「我現在也不受你父重視,便有話,也說不上去啊。」

    我見他上鉤,笑道:「這有何難,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四戰之鄉,用兵之地,父親以關羽守荊州。然關羽性傲難馴。孫仲謀曾為子求婚於關羽,關羽罵其使,不許婚,孫權故痛恨於關羽。此時,關羽北攻曹操,四處樹敵而不自知。荊州安危,繫於一線,此誠天賜良機,送功勞於舅父,不知舅父有意否?」這些話我與諸葛喬等演練過無數次,說得聲情並茂。

    糜芳聽了,沉吟半響,疑惑道:「你讓我奪兵權不成?你父親會把我活吃了的。」

    我想我就夠笨了,怎麼這位舅父比我還笨,難為他怎麼想來。當下道:「舅父,我之所言,是讓舅父整軍備戰,以御東吳,事若不諧,萬以守荊州為要。羽敗而舅父勝,父親自然知道誰才是他需要的。」

    糜芳聽後,站起身向我深施一禮:「賢甥,人言你少年英才,智計過人,不下甘羅。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才知道人言差矣,你哪裡是甘羅,分明是,分明是……」想了半天,說不出我分明是什麼,便自己呵呵的笑了。

    我說道:「舅父,我之情形,不宜露面,亦不可讓人知曉。」

    糜芳笑道:「我自理會得。」

    當下我們留在糜芳軍中。糜芳雖見事不明,本領不濟,但被我說暈之後,又遇到諸葛喬,那張嘴勝我百倍的小嘴,輕巧的說得他言聽計從。更何況諸葛喬是孔明之子,姜維是孔明愛將,在言語之間,隱隱透出孔明在後面的意思,糜芳信之不疑,下定決心,要好好大幹一場。而姜維則細查糜芳之兵。糜芳所部,少半為徐州宿將,多半是荊州新兵。糜芳為人生性懶散,兵馬不精,姜維乃以孔明治軍之法練兵,以備征戰。

    八月,天降大雨,平地水深數丈,北方來與關羽交戰的於禁七軍皆被淹沒。

    在這天地之威之下,面對滿身傳奇色彩的關雲長,一代名將於禁再也不知天命在何處。

    他降了。

    就在此時,另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傳來,父親取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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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二十四章 亂局
    我是阿斗

    父親劉備劉玄德進了長安城!

    這怎麼可能?在我的記憶裡,父親終其一生,也沒有踏入長安半步,取漢中已是他生命的頂峰,難道,因為我幫他取漢中,便他有了進一步展現其才華的能力?

    我與諸葛喬一遍又一遍的在紙上推演長安之戰,卻不由不對父親和兄長劉升之的能力進行重新評估。

    這一戰,劉升之居功至偉。

    其時,曹操已回鄴城,長安由夏侯淵、張郃守把。夏侯淵攻漢中心切,縷縷興兵,卻受阻於陽平關天險,終於無功而返。此時,劉升之安排的一群扶風人(那個在漢中給他娶妻的義父就是扶風人)出子午谷,被夏侯淵部下擒住。得知子午谷小路後,夏侯淵令張郃偷攻子午谷,自己則四處掠民為兵,組成大隊,號稱二十萬,親領佯攻陽平關。張郃不願前往,夏侯淵責以將令,只得前去。

    子午谷中一條小流清淺及膝,盛夏行來,分外快意,士卒皆樂,眼見進到漢中,忽然大水撲天而來,數千軍馬皆為魚鱉--卻是漢軍在上游設障,蓄水來淹。張郃棄人馬攀山而逃,漢兵由魏延率領,乘筏沖流而下,出子午谷至長安城外。

    此時,父親久蓄兵力,突出陽平,黃忠、龐德雙刀齊出,斬夏侯淵於馬下,中軍後退。新兵見敗,落荒而逃,數萬人馬多化鳥獸散。父親出軍大舉進攻,出陳倉故道,破寶雞、扶風諸地。

    曹軍督軍杜襲、司馬郭淮連退數城,扎不住陣腳,又聞長安城外有漢軍出動,心中不安,故星夜逃歸長安。疲兵力竭,自暮至晨,絡繹回城。杜襲大怒,令閉城門,忽疲兵中有人大呼:「南安龐德在此!」刀斬杜襲於馬下。郭淮令人攻龐德,自棄城而走。

    龐德一口刀抵住數十人,門不得關,霹靂聲響,魏延精兵已入城中,長安入漢軍之手。

    長安,它象徵意議遠遠大於它的實際作用。這裡是西漢的帝都,祖龍發祥之地,得到長安,似乎便有一種天下皆在手中的感歎。但其實,此時的長安城,不過是一座空城而矣,歷經董卓、郭李、馬超等人幾次征殺,長安城人口下降到不足萬數。

    推演著攻長安的戰鬥,一個個人影在我心中閃動著。

    父親,我是不是小看他了。事實上,他這個人,雖少謀略,卻善於用人,精於斷事,有著霸主無可比擬的果敢與沉毅。他和孔明先生在一起,可稱如魚得水,從小小的新野一地,成為天下三分的帝王;而他去世之後,孔明雖然統領內外,天縱奇才,卻也並沒有取得什麼太大的勝利。難道他當真是一條潛龍?想起他關於用人的那番話,我不由這樣想。離他越久,發現他身上越有好多東西是我所沒有的。可是,這種敬意絲毫不能成為我原諒他的理由。他既能識人,為何反看不清自己的兒子?

    黃漢升終於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斬了夏侯淵,可惜功勞被龐德分了一半去。

    在另一個時空,魏延曾定計兵出子午谷,卻被孔明否定。此計能否成功,歷來諸人各持己見,爭論不休,此後我卻不用為此傷腦筋了,張郃入子午谷大敗,魏延出子午谷大勝,這一勝一敗之間,似乎也預示了兵家的冷酷和無情。

    龐德單騎獨行數百里,再一次易容取長安(第一次是在馬超手下,扮成長安城居民混入)。立下大功。對於這個我曾立意殺掉的人能取得如此功勞,我不覺詫異,反覺莞爾。在諸將之中,因為曾同有過在張魯身邊的事,所以他與我關係不錯,我病之時,他還曾探望於我,人生際遇,最奇特莫過如此。另外我有一點不太明白,為什麼父親不肯重用有神威天將軍之稱的馬超馬孟起,卻肯於信任這個才來到他身邊的龐德,但也正是這種信任,成就了龐德一世英名。

    在這一群人中間,我隱隱看到了劉升之的影子。看來劉升之絕非等閒之人啊,能想出子午谷設伏誘敵的辦法的人,絕不會是平庸之人。我忽然想,父親立劉升之為世子,不會只是他比我年紀大一些這樣簡單吧,取長安的這些計策,我就不敢去想。因為我認為,在我沒有繼位之前,兵出漢中是不可能的,我的所謂知道歷史,在這個已改變的時空之中,反而是一種限制。同樣的事例還有,我沒想過招降龐德,而是熱血一湧就打算殺他。

    那麼--呂蒙取荊州會不會改變呢?

    我冷汗潸然。

    此時,北面曹操面對強勢的父親和關羽,也有一點措手不及的感覺了。此時他的兵力過於分散:一路軍由愛子曹彰統領,正在北方邊陲鎮壓代郡烏丸的叛亂;夏侯淵、張郃等慘敗於父親手中;曹洪獨自領軍敵住與張飛、馬超兩員虎將,並於陣斬對方大將吳蘭,迫使張、馬暫時撤軍,但張、馬二人給人的壓力,絕不是那麼好受的;南方曹仁轄區內的宛城,也時有變亂,尚需征南將軍分兵進剿;為了對付東吳潛在的偷襲,合肥防區也需要大量駐軍。一時之間,魏王千歲手中竟無可用之將。一時之間,朝堂上關於是西征還是南討,是遷都還是反擊爭論不休。

    曹操終於下定決心,派出了與關羽私交極好的大將許晃為主將,領軍攻關羽,以解樊城之圍。

    關羽猛樊城不下,親自督陣,不防被曹仁一箭射中手臂,便演出了一場「刮骨療傷」的好戲。

    後人以為那醫生是華佗,卻不知華佗於建安十三年就已故去了。否則以他的神技,一包麻沸散下去,關羽便人事不知,莫說刮骨,便是摘心也不知疼痛了。

    關羽就是關羽,面對堅城,他絕不退縮。掃平眼前的樊城,一馬平川就可以直撲許都,許昌以南群盜紛起造反,與他遙相呼應,發誓投奔,並推動許昌內部的反曹力量密謀反對曹操。這一切,怎麼能夠放棄?更何況,眼下降了於禁,兵馬充足,更不該放充這從來沒有過的好機會了。

    可惜的是,糧草不太充足,沒關係,孫權的湘關按郡制也算荊州,去那裡收取糧米便是了。--他才不管碧眼小兒會不會生氣,反正自己不在乎他。

    本來,在我的印象裡,關羽只是大意一點,傲氣一點,說了句不該說的話,也就是那個「虎女安能嫁犬子」。如此而矣,我還曾試著與諸葛喬分析和平解決東吳問題的可能性。但是後來才發現,這其間的矛盾早已到了我們無法解決的地步。孫權還算是能忍的,換了張飛,腦漿子都打出來了。

    這時,另一個消息傳來,世子劉銘劉升之攜一支軍隊親赴荊州,助關羽攻樊城。

    我心激盪。這下好了,荊州本來局面已是混亂不堪,再加上他這樣一個巨大的變數,真不知會演變成什麼樣子。

    劉升之入荊州時,儀杖輝煌,奪人雙目,彪軍護衛,文武促擁,關羽長一手攜劉升之臂,同登城牆,一時萬軍齊呼,神采飛揚。王睿去看了,回來對我說道:「人家那才是少主的派頭呢,哪像你,出門進門連個跟著的人都沒有。丟人死了。」

    我沉默片刻,問:「大家認為,劉升之來此何事?」

    諸葛喬搖搖頭道:「若論固位,他已為世子,難不成是來分功?」

    王睿道:「分功?關雲長自身難保,分什麼功,來這裡不怕讓人活捉了去麼。對了少主,我們若安排死士,於戰陣中暗殺劉升之,你看如何。」

    我臉色一變:「萬萬不可。」

    王睿道:「我也是隨便說說而矣。」

    姜維道:「我們認為關公有難,不過推測而矣。關將軍名動中華,降於禁,敗曹仁,鋒鏑所指,群雄束手。我看長公子是來分這個名頭的。」

    諸葛喬道:「降於禁,敗曹仁,鋒鏑所指,群雄束手,嘿嘿,伯約,你沒去關羽手下,當真是屈了你的才。關羽好聽此語,你在他耳邊一日念三回,保證升你的官。」

    議論一陣,不得要領,卻聽到消息,江東呂蒙病重,起用新秀陸遜為偏將軍,右都督。我暗道:「來了。」於是按先前所言,依舊各司其職,整軍備武,重點針對東吳進行操演。

    未幾,沒了後顧之憂的關羽果然下令,讓南郡太守糜芳守江陵,將軍傅士仁兵馬守公安,四處抽調人馬,迤邐北行,準備一舉拿下樊城,然後揮兵北指,平定中原。

    這此期間,我讓糜芳寫了封信,讓關羽防備東吳。關羽自然發出冷笑,一把撕毀。

    此次出戰,關羽遇到了宿命中的朋友和敵人--徐晃。在這位與關羽交情莫逆的老朋友面前,關羽百勝之威忽然失靈,被徐晃連破數寨,丟了堰城,不得不止兵駐足。而劉升之為攻樊城,親身立於營帳之外指揮,自宵達旦,一時士氣大震,數次攻上樊城城頭。曹仁亦自登城,親冒矢石,督軍決戰,城內城外鬥出真火,死者雲集。

    時間就在這種相持階段渡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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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二十五章 敗局
    此時的樊城,在關羽眼裡,就是一塊哽在他嗓子裡的骨頭,吞、吞不下,吐、又吐不出。何況,劉升之親身來此,數萬精兵圍一個小小樊城,居然就拿不下來。曹仁這傢伙,倒底是什麼做的?

    劉升之來荊州不久,他的名頭便超過我了。他的親身殺敵,更是大大激發了戰士們的士氣。這樣一來,連糜芳看我的眼神兒都不太對了。自然,我不可能親身攻城,一是我沒有出頭露面的機會,二是我本領太差,三是我怕死。

    不過,我想,這個笨舅舅不會是想改換門庭吧。

    此時,江吳終於有了動靜。我們早早散出的探子報信,東吳營中有兵馬動。我急喚舅父糜芳道:「東吳果欲攻荊州。」

    糜芳急道:「我當如何?」

    我道:「舅舅可曾聽說過鄭人弦高。」

    糜芳大驚:「弦高?弦高是什麼人?」

    唉,我這個舅父居然連弦高這麼出名的故事都不知道。我只好解釋:「昔年秦軍攻打鄭國,途中為鄭國商人弦高遇上。他急中生智,把羊送給秦軍主帥,說是鄭侯派他送來的犒賞,讓秦軍誤以為鄭國有了防備而退兵。」

    「你是說咱們也犒賞東吳?讓他們以為咱有了防備、不出兵?」

    「他們不出兵是不可能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是讓他緩幾步,知道我們有了防備就可以了。所以我們也不用犒賞,只要派個人過江說一聲就是了。」

    我和諸葛喬早就教好一個口齒靈利的校尉:「過江之後,你便找陸遜,問他請教兩個問題,一是呂都督得得可是荊州病?二是過渡江之法中,除化為商賈之外,還有旁的招數沒有?」

    我們現在要做得就是拖延江東來攻的時間,好使關羽有時間趕回救援。

    姜維更有辦法,為了不讓沿江烽火台上官兵鬆懈,他居然派了幾支小隊,各著白衣,扮作江東商賈,進行搔擾。猶不放心,更派一隊人馬,沿河巡視,發現情況,立即點起烽火。

    若是這樣一來,荊州有備,防守個十天半月應沒有問題吧。我想,那時關羽便回來了,雖然吃敗仗難免,但別敗得片甲不留才好。此番曹孫兩支部隊來攻,能守不能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大家的命,好使父親不失去理智的攻打東吳。至於荊州,我不相信它在曹操五六十萬大軍和孫權數萬精兵的合擊之下平安無事。

    這樣想著,我歎了口氣,這是我能做得最大的努力了,要是還改變不了關雲長的命運,那我也是半點方法都沒有了。

    權力,此刻我是這樣的想要擁有它,有了它,我就不用做事情這樣藏藏躲躲,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調動每一支部隊,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召集各路英才議事,甚至可以拽著二叔的大鬍子說,你這鬍子太傲了,我們割了它吧。

    這樣想著,我迷迷糊糊睡著了。突然間外面一聲巨響,我嚇得一下子跳起來,急忙問:「怎麼了?怎麼了?」

    一個兵士回說:「打起來了!」我向遠處望去,隱隱的天際,燃著豆大的火光,雖然小,黑夜看來,卻是那樣的明顯。

    我一時心亂如麻,原本篤定的一顆心突然亂成一團,一時想,荊州會不會丟了?一時又想,如果東吳是佯攻荊州,實攻江陵怎麼辦?心下不住對自己說:「要安靜,要安靜,再想一想有什麼問題沒有?」旋又惱恨信息的不暢,所有消息都靠人來傳遞,而探馬信息的真實性和準確性卻又很難保證。孔明先生送我的信鴿,在我入川時已留在川中,此時要有個信鴿就好了。

    正在胡思亂想,王睿進來了,他問我道:「你怕不怕?」

    我說:「不怕。」

    他又問我:「你困不困?」

    我說:「不睏。」

    他點點頭:「營中亂成一團,只有你這裡還安靜些,我借你被窩睡一會兒,補補精神。」

    三日後,消息傳來,關羽留守的荊州治中潘濬竟然降了!

    降了!!我們不敢相信的互相望著,荊州居然降了!

    糜芳拍案大怒:「這個無恥小人!出兵!出兵!我去殺了他!」喊了幾句見我們三人並不開口,便自失的笑笑,「我是氣糊塗了,關二派這麼個人守把荊州,當真是糊塗的可以,為今之計,復當何如?」

    我心中也錯亂著,本來以為,以荊州之險固,加上早有準備,就算及不上樊城那樣可以守上大半年,守個數來月應該沒問題啊,只要荊州在手,關羽的軍心就不會瓦角,就可以等蜀軍援軍到來,就算援軍不來,也可以自水路從容回軍。更何況到時曹孫之兵相匯,之間配合一定出現問題,縱不互相打起來,也無法齊心攻我。哪知道我卻忽略了人的因素。荊州一失,南方之局已不可為,江陵一城,不過數千之人,根本無法抵擋東吳精銳。何況我根本也沒想抵擋,在我心中,荊州沒有東吳的合作,根本就守不住,何況此時面臨的是曹孫兩部的傾國之兵。

    諸葛喬說道:「我父親諸葛謹曾說過,呂蒙其人才略,不在周郎之下,既得荊州,必攻公安,傅士仁如何?」

    糜芳苦笑道:「傅士仁得罪於關二,只怕……」

    「那好,糜將軍請隨我與姜維同去公安,誅殺此人,奪其兵權。」

    糜芳大驚:「無罪而擅殺大員,這是死罪。」

    姜維下巴高傲的昂著,在他耳邊輕聲道:「只有活著的人,才能定別人的死罪!」

    三員主將走了,我也要準備了。此時,是亮出我身份的時候了,再不亮出來,什麼事都做不成。我坐在高高的帥位上,對旁邊的王睿說道:「打鼓聚將!」

    站在江陵高高的城頭上,看著如蟻的兵馬向北而去,看著漸漸空落的城市,我還是感到了陣陣酸楚。兵馬走了,這裡的平民,卻將飽受戰爭的傷害了。但是,我能帶他們走麼,父親攜民渡江,不過是招來長板坡一場殺戳。我還是不要犯這種錯誤的好。更何況,呂蒙還算一個愛民的好都督。

    我緩緩走下城頭,身邊是舅舅糜芳身邊的兩位副將,受命保護於我,並聽從我的號令。一人是荊州人士,名叫姚水,另一人則是徐州宿將,喚作典猛,頗有勇力。

    我現在要做得,是盡快與關羽匯合,並在兵心瓦解之前,逃到上庸。一招棋錯,苦心經營已成破局,有了準備,為何還要降呢?

    而糜芳與姜維、諸葛喬三人,則帶領傅士仁的部下,沿路阻擊東吳的追兵。他們當時乘荊州已亂之機,假借王令,突然擒下傅士仁。又把勸降的東吳官員虞翻騙入城來,一舉擒下。一時證據皆在,糜芳又是劉備姻親,自然大都相信,公安人馬,竟被帶出大半。

    我讓先頭部隊護送糧草先行,此次的征戰,沒有比前鋒更安全的地方了。只盼著,關羽的人不要太多,不要一下子就把糧草全部吃完才好。吃了這些糧,就再也沒有地方徵集補給了。

    正行間,忽聽有人來報:「少主,左翼發現敵軍!」

    「列陣!」我心一陣狂跳,呂蒙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居然繞過糜芳等人的斷後部隊,已經追到這裡。看看遠處,居然是一隊騎兵,約有百餘人的樣子,打得正是東吳旗號。江南騎兵極少,好多士卒都沒有應付騎兵的經驗,此時乍然相逢,我心也是狂跳。正想指揮,忽轉身對身邊副將典猛道:「你來指揮?給你三百步兵,三百弩兵,消滅他們,若無法消滅,也要重創他們,不可令他們咬住我們不放。」

    我復對姚水道:「我們帶人速速北歸,與關將軍匯合。」

    此時關羽大敗的消息已然傳來,我只怕關羽還有重奪荊州之念,那樣只怕逃走的時機也失去了,所以一連數次派人傳送軍情,以糜芳的口吻曉以大義,讓他從上庸離去,我自斷後。不提我的名字,是因為他若知道我來斷後,就拚死也會前來迎救。他那樣高傲的人,再看不起我,也不會讓我涉險。以糜芳口吻說話,他自然不聽的可能更大,但我並沒希望能說動他,只盼得到準確消息後,他身邊的關平、王甫等人能說動他。

    果然,東吳騎兵只是纏鬥,並不碰拼,看準機會,便猛撲入隊中咬上一口,一見快要被圍,立時逃走。典猛雖然有和騎兵交手的經驗,但遇到這種牛皮糖樣的人物,還是無可奈何。我不由對呂蒙的用兵之道深感佩服。但是機會還是有的,終於有一天,在一處葦從,這隊人馬被我們打了個伏擊,射死射傷騎兵數十人,只有數騎逃走,才算是擺脫了他們的糾纏。

    PS:1、關於「荊州」在哪裡?

    我寫這部小說主要設定是取法《三國演義》,邊寫小說邊接觸三國,就產生了一個疑問,這個荊州城到底在哪裡?查了資料,才恍然大悟,我讓老羅給忽悠了。

    在歷史上,東漢荊州原轄七郡:南陽郡、南郡、江夏郡、零陵郡、桂陽郡、武陵郡、長沙郡。東漢末年,從南陽郡、南郡分出一部分縣,設置襄陽、章陵二郡,於是荊州共轄九郡,這就是後世稱「荊襄九郡」的來歷。赤壁之戰後,曹、劉、孫三家共分荊州:曹操佔據南陽、襄陽、南郡三郡,劉備佔據長江以南的零陵、桂陽、武陵、長沙四郡,孫權則佔據江夏郡。建安十四年(209年),周瑜打敗曹仁,奪得南郡,孫權拜周瑜為偏將軍,領南郡太守,駐江陵(南郡治所)。建安十五年(210年),周瑜死後,孫權納魯肅之議,把自己所據部分「借」給劉備,於是劉備佔有荊州絕大部分地盤。需要特別說明的是,荊州治所,即荊州州府所在地,東漢末年曾幾經變化。荊州治所原在漢壽(今湖南常德東北);初平元年(190年),劉表任荊州刺史,移治襄陽(今湖北襄樊);建安十四年(209年),劉琦病死,劉備領荊州牧,駐公安(今湖北公安西北);「借荊州」後,又移治江陵(今屬湖北),關羽鎮守荊州,仍以江陵為駐所。從「借荊州」起,江陵既是荊州治所,又是南郡治所。《三國演義》敘述有關荊州的故事時,已是劉表任荊州刺史之後。因此,在赤壁大戰之前,所謂「荊州城」,實際上是指襄陽;而在赤壁大戰之後,所謂「荊州城」,實際上是指江陵;此外,並無單獨的「荊州城」。羅貫中不明於此,誤以為有單獨的「荊州城」,並老是把荊州、南郡、江陵這三個地理概念混淆不清。第34回寫蔡瑁趁「襄陽會」之機謀害劉備,事先對劉表說「請主公一行」,似乎劉表不在襄陽。第40回寫劉表死後,蔡瑁立劉琮為主,「命治中鄧義、別駕劉先守荊州;蔡夫人自與劉琮前赴襄陽駐紮……就葬劉表之柩於襄陽城東漢陽之原」。其實,這裡的「荊州」乃是江陵(第42回寫曹操兵至江陵,鄧義、劉先率軍民出城投降,即為明證)。蔡夫人、劉琮本來就隨劉表駐襄陽,怎麼又「前赴襄陽」?從哪裡「前赴襄陽」?這是因為作者把劉表的荊州治所襄陽與後來劉備的荊州治所江陵攪作一團,以致敘述混亂。第75回寫呂蒙襲取荊州時,也出現了明顯的錯誤。史實是:呂蒙逆長江而上,奇襲關羽設置的「江邊屯侯」(沿江偵視警戒的部隊)之後,直趨公安,招降守將士仁(《演義》誤為「傅士仁」);隨即又進逼荊州治所江陵,麋芳亦降(麋芳以南郡太守身份駐守江陵)。而《演義》卻寫成呂蒙巧奪烽火台後,首先襲取「荊州」,然後到公安招降士仁,再由士仁往南郡說降麋芳。那麼,這個「荊州」在哪兒?它與公安、江陵的方位關係如何?作者根本無法回答。

    所以對著地圖,我越看越糊塗,但下筆至此,更改設定也發懶,便讓荊州處於江陵和公安之南,放在呂蒙進軍路線上便了。

    2、關於關羽攻曹仁

    近日索荊州文字,忽讀到這樣一段:查看《三國誌》,在關羽、劉備的傳記裡,舉凡劉備命令關羽的軍事行動,都用「遣」、「別遣」、「令」、「留」、「使」等字眼,惟獨水淹七軍一事,沒有任何役使動詞。只簡單說:「是歲,(關)羽率眾攻曹公於樊。」(《關羽傳》)、「時關羽攻曹公將曹仁」(《先主傳》)。更玄的是,不論劉備或諸葛亮,不曾出兵呼應,不曾派兵救援,彷彿關羽表演單口相聲,一人在撐場面。這不是很奇怪嗎?出身於蜀國的陳壽似乎隱諱什麼。若不是關羽不明白聯吳的基本方針,衝動致敗,就是關羽明知故犯,逞一時之快。《三國演義》第七十三回,把關羽攻打魏國這件事,歸於諸葛亮的主意,目的是先發制人,瓦解魏、吳聯盟成形。且不說不合史實,還把原本極力神化的諸葛孔明給寫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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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二十六章 合兵
    我是阿斗

    一路行軍,我一路在心裡念叨著,二叔啊二叔,你千萬要聽話,別和我錯過,別去找呂蒙,你弄不過他的。一旁的王睿問我在做什麼。我說我唸咒呢。

    一個月後,我見到了關羽。那時正他沿漳水而下,打算攻荊州,卻數戰失利,幾次被劫殺,終於知道事不可為,並遇到糜芳,於是向北與我匯合。

    我心中怨歎,他怎麼就不聽我言,還要攻打荊州呢?這一來拖延了時間,想要離開可就非得開戰不可了。我越想越氣,難道這數萬部隊士卒,還及不上他那該死的傲氣麼?後來得知,這一次南下,不單是他的傲氣作怪,還有劉升之一腔沒撈到功勞的恨意。

    此時相會,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滿面塵土,眼泡紅腫,鬍鬚打著綹的漢子,就是名聞天下堂堂的前將軍漢壽亭侯麼?關平扶著他,身上也多處受傷。關平身邊,挺立一個青年,衣衫有幾處破損,身上卻無傷,長著一雙酷似父親般冰冷的眼睛,此時正用一種受到傷害似的目光來看我--他一定是劉升之了。相不到,我們這一對帝王之子的生平第一次相見,不是在家庭院落,一團和氣之中,卻是在這萬馬軍中,旗卷人傷之後。我們互相凝望著,一時都不說話。

    父親太高明了,眼見關羽的大好形勢,他居然派在漢中有出色表現的長子來分功,但時間緊迫之下來不及細想,這恰恰害了他的長子。事實上,在歷史的真相未呈現在人們眼前的時候,有幾個人能看清它的真實走向?

    關羽和劉升之,都是出色的戰術家,但他們卻不懂得,無論多高明的戰術,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沒有用的。他們都過多的估計了自己--其實這也包括我,我雖然知道三方的實力,卻以為每個人都能針對形勢,做出最正確的判斷,但事實不是這樣,潘濬的投降,關羽的南下,都出乎我的意料。

    見過禮之後,我並不客套,只把當前形勢對關羽說了,要他拿主意。關羽看著我,看看我身後得意洋洋的糜芳,又看看一旁的劉升之,歎了口氣:「關羽老了。」說罷便離開了,只剩我和劉升之面對面站著。

    我說道:「大哥,你來指揮吧。」

    劉升之咬咬牙,轉身也離開了。我得意的微笑。

    關羽和劉升之手中兵馬居然已不足五千人,折損了九成多,且多有傷在身,實力已大不如我。細問起來,才知道他們手下大多不是戰死,而是被呂蒙「招」去了。呂蒙入荊州之後,立即傳令軍中:如有妄殺一人,妄取民間一物者,定按軍法。原任官吏,各依舊職。據說還殺了一個取民間草帽蓋官府鎧甲的同鄉,一下子三軍震肅,收得民心。關羽敗於徐晃曹仁之手後,聽得荊州已失,不去想自己是如何惹怒東吳的,反而派人去責問呂蒙為何不守信用。呂蒙卻也大方,讓那使者在荊州沿門傳信,回來後便如了呂蒙的宣傳員,在軍中相互傳告。對這樣動搖軍心的事,關羽居然沒有任何的阻止,甚至劉升之也認為善待士卒就是不應欺騙他們。結果這些軍士都知道家中平安,所給待遇比以前還好,於是軍中鬥志喪失殆盡,軍士們紛紛離散。

    聽此言我不由歎息,枉自關羽自稱善待士卒,頗得民望,統領荊州數年,居然被呂蒙幾句話就把士卒弄了去。還好我的部隊這段時間一直在轉戰,這些消息沒有傳到他們耳朵裡。但為防萬一,我嚴令下去,軍中嚴禁四處走動,交頭結耳。各棚各伍,各依其職,不可亂動,違令者斬!新兵營則更要嚴格看管,有逃走者,殺無赦。彼待之以恩,我迫之以威,確為下策,這也實在是迫不得已的事。一想還未見面就讓呂蒙逼得這樣,實在是令人喪氣。

    此時我的手下,有糜芳的人馬、傅士仁的人馬,加起來有六千餘眾。再加上半路收擾的殘兵,已超過一萬人,這些殘兵就是新兵營的來歷。但這個新兵營對我來說,卻是只耗糧草的,無力作戰的。

    呂蒙此時人在荊州安撫地方,卻一直派手下大將北攻關羽。此次到來的,都是精兵,攻打關羽從前線退下的敗兵、疲兵,竟如刀劈腐木。甚至一支百餘人的小部隊,就敢向數千人的隊伍衝鋒。這樣一來,荊州兵更是膽戰心驚,不知東吳軍馬有多少。再加上呂蒙成功的心理戰術,能打到現今這種程度已是不易了。但有這樣一群尾巴,必然會大大減低部隊的機動性,在我們是無時不戰,而他們卻隨時休息,戰爭的主動權不在我手,這是很危險的。諸葛喬同意我的意見:「水鏡先生教過我們,善者能使敵卷甲趨遠,倍道兼行,倦病而不得息,飢渴而不得食,以此薄敵,戰必不勝矣。」我皺著眉頭:「你這個善者似乎在說呂蒙,我們可不是卷甲急逃,疲於奔命,缺衣少食麼?」諸葛喬道:「我們逃得急,他們追的也不算不累,我們兩家聯合,人馬不少,糧草也夠用,只要好好休息一下,打一個伏擊戰,打漂亮了,我們就可以脫險了。」我點頭。

    當下我去關羽帳中,與諸人商議下一步舉措,關羽照例是不說話。他這樣的性子,敗得這樣慘,不說話已是極不容易了,我自然不會難為他,便問劉升之。

    劉升之一直對我冷眼以對,此時忽厲聲喝道:「劉阿斗!你莫得意的太早!」

    我怒道:「大哥,此時我等皆在險地,理應同心同德,共渡難關,何來得意二字!」

    劉升之滿面怒容,默不作聲。

    見我二人爭執,關羽只喟然歎息一聲,並不開口。

    王甫出頭道:「二位公子何需意氣之爭。當此困境,吾輩中流共濟,莫不可傷了自家和氣。」他是關羽的行軍司馬,為人足智多謀,看人極準,當日關羽派潘濬守荊州之時,他便曾說道:「潘濬平生多忌而好利,不可任用,可差軍前都督糧料官趙累代之,累為人忠誠廉直,若用此人,萬無一失。」見他出面,我自然就坡下賣他這個面子,向王甫一施禮:「王司馬說得是。」

    一旁趙累沉吟道:「此時荊州之事,已不可為,軍心大亂,必得城池暫屯,以待援兵。」

    說得「荊州之事,已不可為」八個字的時候,關羽突然一聲咳,鮮血自口角溢出,臂上也是鮮血流淌。關平忙上前扶持,卻是箭創又復迸裂了。他急扶關羽前往後帳休息。

    「那麼,屯兵哪裡為好?」我接著問。

    「麥城雖小,足可屯紮。」趙累說道。

    我險些一個跟斗摔倒,說來說去,還是逼到這條路上來了。呂蒙,算你狠,我明明知道你每一步都會做什麼,卻仍然是步步落入你的陷阱裡。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水路已被封死,從江陵到白帝城一線,都有東吳戰船嚴陣以待,我們想回益州,就只有走麥城,過荊山,奔上庸一條路好走。幸好曹操太奸,他督軍四五十萬,在摩坡不動,甚至嚴令曹仁追擊,要令吳蜀相攻。果然他成功了,數年之後吳蜀大戰,自此兩家元氣大傷,再無力北征。而此時,卻給了我們一線生機。

    劉升之對我的態度,並不出乎我的意料,他得不到功勞,卻反而為我所救,自然不快。但他卻只能隱忍。此番回到蜀中,看父親怎麼說,我雖然又一次擅自行動,卻救回了他二弟關羽,他的世子劉銘,難道他還不重用我麼?

    不過,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問王甫:「這一路都見到東吳哪些人馬?」

    王甫道:「見過蔣欽、周泰、徐盛、丁奉諸將。」

    「那潘璋呢,可曾見到潘璋的人馬?」我急問道。

    王甫道:「不曾。」

    我額上冒汗,既然這許多東吳將領都出現了,那曾經捉拿關羽的潘璋在哪裡?我頗著眉頭,怎麼想也不明白,然後對王甫說:「麥城城池低小,不宜久駐,我們只留三日,便即出發。」

    王甫點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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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二十七章 伏擊
    我是阿斗

    定下伏擊東吳兵馬之事,我便不再操心,把一切交給諸葛喬和姜維。戰陣之事,我不是很懂,先生教的時候我也經常會聽的迷迷糊糊的。

    而諸葛喬和姜維果然不負我望,迅速草擬了一個方案交給我。他們行的是一個很古老的計策,減灶。

    以一支部隊喬裝主力,打著關羽旗號,行於亂山之中,每日灶火減倍,敵人必窮追不捨,而以主力伏於險要處,突然出擊,必可全勝。

    我覺得這個計策認為不錯,但喬裝主力的部隊該用誰呢?諸葛喬認為應用糜芳所部,理由是可以減少損失。我想了想,還是搖頭,糜芳手下的徐州舊部和姜維所練人馬雖是精銳,但也已是百戰之餘,精疲力盡了,再執行這個任務,肯定有所損傷,而且會很不真實,令敵人識破,既然下餌,便下重餌,讓關平、廖化帶著新兵營去,這新兵營本就是關羽舊部,就算被敵人擒到,也不會生疑。諸葛喬看我一眼,似乎有話。我道:「有話便說。」諸葛喬道:「你一向自許珍視士卒,何以此番如此絕決,這樣一來,這些人只怕沒幾人能隨我們回蜀?」我答:「時也,勢也。馬上就要急行軍,與其這些人被丟在路上,成為吳軍的嚮導,不如此時送給他們,還可拖延他們的時間。」諸葛喬目中滿是讚許之色。他想不到我會考慮得如此周詳,他也想不到我為了做到如此周詳,已把這些事在腦海裡演練過多少次。笨鳥先飛,何況我這隻鳥並不太笨,當我一心想逃脫羅網時,呂蒙難道有辦法把天都遮住麼?

    當下假傳號令,各部皆以為同入荊山。入夜,各寨卻悄然轉往麥城,唯新兵營在各寨離開之後,方才轉入荊山。

    營門前,我與關平、廖化分別,二人面容平靜,無半點動容。

    正欲行,關平忽道:「善待我父。」我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抬頭喝道:「你以為我心恨未得世子之位,藉故害你父子不成?」

    關平歎道:「但願我是想錯了。」

    「無論你信與不信,我只有一句話,願兩位將軍平安歸來,此禪之願,亦兩川軍民之願!」

    雖然一切都已安排好,我在內心深處,還是對呂蒙深深感到一種恐懼,這個人太厲害了。幸好他會死在今年,不然的話,日後我還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呢。

    英雄,為什麼總會死得比較早呢?

    沒時間歎婉,我隨著部隊連夜行軍,來到伏擊地點。這是一處山谷,左右懸崖,中間一條小路,正是伏擊的好地點。當年我與姜維諸人去漢中,走得就是這條小路,當時姜維就說這裡是伏擊的絕佳之處,沒想到今天果然用上了。

    就地休息,養精蓄銳。過不多久,趙累與劉升之諸人竟也帶隊上山。其實我並沒有要他們來伏擊,而是讓他們去休息,不想他們會如此做。當下我也感動。

    第二日傍晚,果見關平廖化帶隊衝入谷中,此時他二人已是遍體鱗傷,血染征袍,廖化肩上還插著一支箭。他們身邊,已剩不足百人的小隊。轉眼他們衝過谷口,吳軍衝上,有退的慢的荊州兵立時被斬倒在地,慘叫聲不絕於耳。正是我看看對面山頭,姜維靜悄悄的並無動靜,便也不作聲。忽見一旗,上書「周」字,旗下一將,縱馬橫刀而來。我心急跳,周泰竟親自來了!當下不顧姜維,一箭射下山去,登時間,兩崖上矢如雨發。那將正追得快意,突然被襲,滾落馬下,眾兵四散,紛紛倒地。我跳起來,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射倒那員將,只情大叫道:「周泰被我射死了!」突然間,身形一震,如被重擊,我低下頭,右肩下現出一支箭頭。

    我茫然四顧,四周儘是慌亂的面孔,接著那些人形迅速遠去,接踵而來的便是撲天蓋地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醒了過來,耳邊是一個聲音:「斗兒,你醒醒。」

    這聲音似乎熟悉,又似極為陌生,叫我斗兒,難道是父親?不,不像,那他是誰,想睜開眼,眼皮卻似有千斤之重,口中卻有氣息長長呼出。

    「醒了,醒了!」人們驚喜的叫著。不知過了多長,我又復悠悠醒來,眼前坐著一條大漢,年近半百,五縷長鬚,正是關羽緊張的看著我。環顧四周,姜維、諸葛喬、王睿、關平、王甫、趙累,諸人皆在。我鬆了口氣,傷口鑽心的痛。

    「大家都沒事吧?」

    「放心,」關羽溫言道,「大家俱都平安,周泰被我們重創,已然退去,他不敢輕易再來了。」

    「重創?死的……」我傷口一痛,卻堅持說下去,「死的不是周泰麼?」

    「死的是周泰的弟弟,周平。也是一員上將,卻被斗兒殺了,果然虎父無犬子。」

    我歎口氣,緩緩閉上眼睛,還是殺錯了。若不亂動,待吳軍中軍進入谷中,成果也遠大於今時。原本以為自己還算冷靜,但事到臨頭,還是受不了親手射殺東吳大將的誘惑。

    停了半晌,我終於問道:「我哥哥劉銘,還是不肯見我麼?」

    「莫提這個畜生,我當真是瞎了眼,才會以為他能繼大漢基業。」

    「怎麼?」

    「傻孩子,你想一想,那一箭是從哪裡射來的?」

    那一箭,那一箭,不錯,那一箭是從左肩現出箭頭,若是敵人,當見到的應是箭尾,難道說,難道說……

    「不錯,正是這個畜生自後發箭。他以為戰場之上,不會有人發現,哪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還是被發現了。我現在已將他擒下,要如何處置,你看著辦吧。」

    我親生的哥哥,在我救下他之後,居然背後下手害我,為了一個王位,便下得如此殺手麼?我心一陣巨痛,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雖然一直恨他到牙癢,卻無論如何沒有起竟殺他,甚至王睿說要殺他時,我還立刻拒絕。可他卻下了手!

    「還是交由父親處置吧。我暈過去幾天了?」

    「只一天多點,這箭幸喜只中肩頭,傷勢不重,只是你年紀幼小,才會這樣。廖化那一箭比你重多了,現在又在外面騎馬呢。」

    我心下釋然了,說道:「那好,我們出發,去上庸。」

    關羽急道:「你的傷,該多養一養。」

    「不妨事,我多養一天,諸軍的性命就多幾分危險。二叔,一定要帶大家回到蜀中啊,拜託了!」

    正說話間,探馬來報,吳軍已至。趙累道:「我來守城,阻擋追兵,將軍與少主先退。」

    未等我開言,關公已拍拍他的肩頭:「保重!」轉身大喝:「護衛少主,出城!」

    這一聲「護衛少主」,從關羽口中說出,我眼中一酸,落下淚來。歷盡千辛萬苦,我這個本來名正言順的劉家後人,終於重新得到二叔的認可。

    我被小心的放在車轎之上,隊伍出城,向北進發。背後喊殺之聲不絕於耳,那是趙累在領軍做最後的撕殺。因為我的受傷,部隊的進發速度又將放慢,趙累,本可以平安離開的趙累,被稱為忠誠廉直的趙累,將被犧牲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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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二十八章 傷逝
    我是阿斗

    關羽又取得了整支軍隊的控制權,為了眾軍平安,他又似乎回復當年那萬夫難敵的漢壽亭侯關雲長!他縱馬而行,忽前忽後,口中呼嘯成風,指揮允當。我幾人面面相覷,感覺關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是的,完全變了一個人,不顧傷病,不會疲勞,少就飲食,就像一支充分燃燒的火矩,就算既要燃盡,也能煥發出熊熊的烈焰。他不是那個掩不住疲憊和失落的關羽,他不是那個經歷失敗後難以震奮的雲長,他綠袍斜披,赤面如火,呼喝如虎,奔馳生風,他是千古獨一無二的戰神,在他的帶領下,就算千軍萬馬也可以輕易擊跨,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可以任意踩踏。

    隊伍的士氣在不知不覺中高昂,人們相信,只要回到益州,立刻可以打回荊湘,收復失地,把那些只會無恥偷襲的江東鼠輩趕下長江去。無知的人是可憐的,無知的人也是可畏的,當關公失落時,這整支部隊便軍心渙散,當關羽爆發時,這整支部隊也就可以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原來,精神的力量也可以這樣強大!

    但關平等人的眼神中滿是哀傷,狂風不終朝,暴雨不終夕,誰都明白,但是誰都不敢勸,也不能勸。關羽本就不是旁人勸得了的。

    我甚至相信,他帶著著數千人,就算轉身殺回去,也一定能讓呂蒙大吃一驚。

    我們行動如飛,快如閃電。我們把一切可以丟掉的東西都丟掉了,包括老弱病殘,包括軍資裝備,甚至包括好不容易從公安抓來的東吳重要謀士虞翻都在放在麥城之中,把這當成趙累最後的活命之機。

    跑跑跑,沒命的行軍。遇到危險,關羽大喝一聲便衝上去,電光火石般消滅敵人,然後如狂風般捲過。

    潘璋的大隊伏兵一直沒有動靜,或者他沒趕上我們的行軍速度,或者是他見到我們的軍容未敢行動。總之,上庸城已在百里之內了。

    我們安全了,我們終於逃出呂蒙的包圍圈了。

    我長出一口氣,轉頭看到關羽,大吃一驚。只見他紅色的臉面已然發青,跨下寶馬口中噴著白沫,青龍刀在鞍上橫著,微微顫抖。正要讓他休息,喚醫官來治,忽然探馬來報,呂蒙引輕騎五百星夜追來,指名要關軍侯答話。

    呂蒙?他還敢來!我震驚了,他不知道我們這些人一擁而上,能把病弱的他輕易撕碎麼?他來做什麼?交戰?

    「我要去看看他。」見關羽一言不發撥馬向後,我急忙對身邊的軍士說道。

    呂蒙呂子明白衣白馬,就在對面不遠處站著,風輕輕的,吹過他的衣衫,似乎弱不禁風。他的身後,是如他一樣滿身塵土的軍隊。這只部隊中的戰士,雖然個個眼中佈滿血絲,嘴唇都已乾裂,但俱都鐵一樣矗立著,含胸拔背,身姿挺健,目光機警。可以想見,全盛之時,這當是怎樣一支強兵。

    關羽站在呂蒙對面一箭之地。他手中倒提著青龍刀,並沒有立即衝上去,他也在打量著對面這個讓他大敗虧輸幾乎喪命的對手。

    呂蒙並不強壯,甚至有些文弱,臉上還帶著病氣,江南之士,本就文弱者居多,但就是這個帶病的文弱書生,幾乎取了我等眾人之命。

    呂蒙眼望關羽,抱拳當胸,朗聲說道:「君侯,爾自以為天下無敵,今日敗樊城,失荊州,棄麥城,奔上庸,惶恐不安,險些喪命,當年以大言欺吾主,今日可曾悔乎?」

    關羽道:「江東鼠輩,唯以奸計害人,今日交兵,且放馬過來,何逞言詞為?」

    呂蒙笑道:「我今日來見君侯,非為交戰,只有一詞相詢,當日諸葛托荊州之時,曾有何言?今日君侯狼奔豖竄,逃到益州,縱劉皇叔念兄弟之義,不肯怪責,君侯又以何言詞應對蜀中群雄?」言罷大笑而回。

    我正奇怪當日曾有何言,卻見關平諸人早已色變,原來當日交託荊州,孔明擎著印問:「這干係都在將軍身上。」關羽回答:「大丈夫既領重任,除死方休。」

    關羽聞言,仰天長嘯,雙淚橫流,呆立不動。良久,手中青龍刀愴然落地:「不錯,當日之言,關某無時或忘。想我自破黃巾以來,縱橫天下三十餘年,今被汝一旦以奸計圖我,只可恨我如今筋力已衰,征戰無力,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亦當追爾之魂!」

    回頭望關平周倉言道:「爾二人以我為鑒,將來為我報仇。好生服持少主,若有慢待,我於九泉之下亦不容你。」言罷橫劍,自盡而亡。

    一時之間,三軍痛哭。關平周倉雙雙搶上,撫屍大哭。姜維、王累、廖化、糜芳諸將,齊衝出陣,直奔呂蒙,呂蒙一揮手,亂箭齊發,阻住追兵。自己卻頭也不回,縱馬而去。

    遠遠的,似乎還能聽到他一聲雲淡風清的歎息。

    長天上,陽光金線般亂舞,今天的陽光,好刺眼啊。

    收了關羽屍身,三軍大哭不止,正要舉哀。忽諸葛喬來我身邊:「少主,此時不是哀痛之時,眼前還有大難,未知能渡不能?」

    我一怔:「大難?什麼大難?」

    諸葛喬道:「便是眼前這上庸之城。」

    「上庸城?」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你親生的哥哥都可以暗箭害你,你這位乾哥哥會輕易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麼?」

    「你說劉封?」我訝道。

    此時守上庸的,正是父親的義子,我的義兄劉封,後人把他的名字與我的名字相連,便成「封禪」二字,來影射父親的不臣之心,其實不無道理。他是劉銘丟失之後,父親入荊州時收的義子,本為羅侯寇氏之子,武力過人,性情剛烈。曾率軍協助孔明攻益州,被封為副軍中郎將,此時與孟達一起擔任上庸守備。在歷史上,關羽被困麥城,求救於劉封、孟達,此二人卻沒有發兵,造成關羽之死。此時,我與劉銘俱在上庸城外,他會不會起下惡意呢?

    對他來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怎麼辦?難道又要面臨另一場廝殺麼?

    我和諸葛喬對視著。

    數個時辰之後,來到上庸城前。城門大開,一隊兵馬衝出關外。當先一員大將,手持長槍,眼望來路。

    來了。我心中暗道。三軍整肅,向前進發,關平上前,馬上橫刀:「劉將軍,孟將軍。」

    那將正是劉封,劉封身後一人,著軟巾長衫,不披甲冑,則是孟達。

    劉封拱手道:「關兄,二叔現在何處?荊州可是當真大敗?」見關平面色一沉,急道:「我只是擔心,並無他意。」

    關平道:「容我軍先行過關,荊州之事,我父到來再說與你聽。」

    劉封忙點頭把車輛讓入。轎車路過劉封身邊,我從車縫中望去,重又見到劉封。

    我年少時,多與劉封相戲。他年長我十幾歲,待我極親,然歲月既長,他在外之時越多,回家之時越少。他十五六歲衝殺疆場,少年將軍威名遠播,至此時,年不過二十七歲,臉上卻頗有風霜之色。我心頭微酸。無論眼前之人是否還是那個視我為弟的英武少年,我們都無法再回到從前那樣的無憂歲月了。

    「二叔真得在後面?」劉封又復問關平道。

    「我與你共同等著他。」關平立於原地,眼望來路。

    車粼粼,馬瀟瀟,人馬穿上庸而過。各種補給,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在驛館內進行的。

    劉封不會想到,兩天之後,他等來的是關羽的靈車和諸葛喬帶給他的我的歉意,以及諸葛喬自己的一句忠告:「若去人猶疑之心,需避離嫌疑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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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二十九章 初學政事
    我是阿斗

    數日後,劉封親自與關平扶靈而來。他終是聽懂了諸葛喬的話。

    我心大慰。於是親自向劉封致歉,頗說了些安慰的話。他對我說,準備向父王申請複姓為寇,並說道:「初歸劉氏,以父王無子也,今父王有子,而寇氏門衰,故擬歸源,不令祖宗之墓荒蕪。」我當下婉言解勸。

    兩部匯合,這才真正為關公掛孝。一面派人回成都報喪。

    一入蜀地,滿地哀鴻。

    先是關興帶家人號慟而來,接著便見張翼德自閬中而來,撫棺大哭,直至暈絕。

    行不多時,父親自領百官趕到。我見父親,竟覺他似已老了十歲,一見棺木,便大叫一聲,暈倒在地,眾人救醒,痛哭不止道:「孤與關、張二弟桃園結義時,誓同生死,今雲長已亡,孤豈能獨存!」張飛乃以頭擊棺,鮮血噴灑,關平關興忙上前拖開。

    我想,無論身為王者的父親再如何梟雄心性,他也不會忘卻他與這個二弟在一起的風風雨雨的。就像我現在雖不能與劉封親善,處處防備,卻終是忘不了兒時情景。

    一邊亂著,孔明對我使個眼色,我悄然退出,離開靈堂。

    僻靜所在,孔明問道:「荊州之事,我已備知,但你如何參與其中。」又道:「主公曾問及此事,我言你去荊州祭母,適逢其會,並曾向我告之,是我允許,你才離去,你可記下了。」

    我心下感激,點頭道:「先生所言雖不全中,亦所差無幾。」便將此行之事講述一遍,只隱去孫尚香改嫁之事。孔明於諸事問得甚是清楚,其間細節,亦一一糾查,歎道:「關公平日剛而自矜,乃有今日之禍。然其死也,亦屬壯烈。呂蒙素不以智略聞名,今有此役,足可稱亮之敵手。」當下又問:「劉銘果是關公所擒?你於其間可曾有所舉動?」我坦然應對:「果然,沒有。」孔明點頭道:「這便是了。」

    關羽之死,的確是傷透了父親的心。他一日哭暈三五次,三日裡水米不進,只是痛哭,淚濕衣襟,斑斑成血,傳令川中大小將士盡皆掛孝,他親自招魂祭奠,號哭終日。

    其間,關平向他解說我收束荊州亂局,擒拿虞翻,直至親自設伏,射殺東吳大將周平,以至被劉銘暗算等事,又說起劉銘爭功心切,欲下荊州,不聽我言,結果造成關羽慘敗,出於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的理念,關羽的傲氣自然以春秋筆法進行了刪減,而相應的責任便推給劉升之。父親一邊痛哭,一邊咬牙痛恨劉銘,一面令我下去好好調養傷勢。

    在此時節,我哪肯離開,只道二叔是因我而亡,搶著把沒影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哭得天昏地暗,定要為二叔守靈。搞得關平、關興抱著我大哭不止。最後父親一邊痛哭,一邊反來勸我。他撫著我的傷口只是道:「你很好,很好!」

    自此傳令,漢中世子位由我承繼。合川大小,不准提及劉升之名號。而我「取」漢中的功勞也還給了我。這一年,我十四歲,雖幾經沉浮,卻終於恢復了自己的身份。

    但是,這一切又都有什麼用,我想要的,終是永遠的失去了。

    自此,我將與權謀為伴!

    關羽之死,給父親的打擊太大,以致於大病一場,到了難理政務的地位,於是,將國事托與法正、許靖和孔明,而我則以世子之位學習軍國重事。我於是白日在府中參議軍國之事,晚上則扶侍父親病症,一應藥食,必親嘗後方敢與父親服用,此事在宮中傳為美談。但父親的病卻不見絲毫起色,反而日趨沉重,我於是急招漢中的一位師兄來與父親看病。師兄是醫聖張機的弟子,自然人人信得過,但他看後,也只是搖頭道:「漢中王數年來勞力傷心,此次悲傷過度,恐一時難愈。」

    這段期間,一切事物大都由孔明三人商議決斷。

    太傅許靖便是三國時期那位著名的月旦評論家許勳的從弟,年少時便以識人知名,因反董卓不得已奔走四方避難,曾侍孔冑、陳禕、許貢、王朗等,孫策東渡後,許靖到達交趾,後劉璋派人招納許靖入蜀,歷任巴郡、廣漢太守。父親入蜀後,封他為左將軍長史,後封為太傅。

    而法正則是歷史上真正協同劉備取漢中的得力幫手,信任程度幾乎超過孔明。我後來得知,在取長漢一役中,他也是居功至偉,而外界廣泛傳播的劉升之獻計取長安,根本就是他的主意。

    在荊州時,父親手下,便有青州系人馬與荊州系人馬之爭,此時到了益州,荊州系人馬便與青州系人馬聯合起來,以抗衡益州系的人馬了。或者,這也是孔明擁護我的原因之一?我曾這樣想,但又打消了這個想法。我不想因為我是小人,便以為旁人都是小人,特別是不想以這種心態來揣測我最敬重的孔明。這種派系抗衡是悄然出現的,甚至很多人並沒意識到這一點,但其能量不可低估,因為它甚至可以影響世子位之爭,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法正幫著劉升之,才使劉升之迅速被立為世子的。也正是因此,劉升之才會被父親在怒火中毫不猶豫的廢為庶人,圈禁起來。對於父親來說,劉銘只是一員武將,作用猶不及劉封,並不可以與我的智略相提並論的,當然這都是我後來慢慢長大,漸漸想到的。

    這種派系之爭的處置,不是我的強項,也不是一朝可以解決的,我把它交給孔明來處置,我相信他能處理好的。而我要做的,就是充分發揮這三個人的長項,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裡做最多的事情。父親不會留給我更多的時間,曹魏與孫吳同樣不會。但是以我之「學習政務」,不可能隨心所欲的任用官職,頒布法令,便要想辦法來借助這三個人的力量。

    與我幾經風雨,共渡難關的諸葛喬,此時成了我最信任和最親密的人物,相仿的年紀,相同的學習背景,互補的性格,使我片刻也離不開他。甚至,我不肯送他回到孔明身邊,讓孔明來教導。一則孔明實在沒有時間,二則我認為,最好的學習是投身到其中,而沒有比處理政務更為豐富更為鮮活的學習方法了。每天,我都會把朝堂上所見所聞一一告訴他,把我的想法與他共享,然後共同商量,確定應該使用的策略,最後拿到朝堂上去找三位大臣印證,找出自己的得失。到後來,我把他扮作隨從,直接帶到殿上。

    那段時間裡,我們整天就是議論朝政,我去探望父親的期間,他就用筆把白天所議的政務記錄下來,然後等我回來在燈下共同探討。我們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熄了燈,還要嘰嘰咕咕說個不停。對我們兩人來說,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可多得的學習經驗,很多機密、很多案卷都是在旁的地方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而宮中豐富無比的藏書和浩無煙海的案卷,更給了我們無窮的學習空間。

    朝堂上的三人各有其長,許靖對人的深刻認識,法正對軍政的熟練把握,孔明的天縱神機,絕倫智慧,無一不達到我們終生難以豈及的高度。有他們的親自指導,我們對政務迅速熟練起來。我們兩個,每天只睡三兩個時辰,卻興奮得毫無疲倦之意。但時間一久,這三位大臣中,孔明猶自無礙,年過七旬的許靖和身體不好的法正卻支持不住,許靖有幾次竟在議事中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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