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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作者︰司雨客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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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三十章 風雲突變
    我是阿斗

    聽到曹操在洛陽去世的消息,已是春暖時節。三位大臣聽到消息的第一反應是,機會來了!

    曹孟德,這個名字一直如一座大山般壓在諸人頭上。雖然他有著極明顯的缺限,也曾犯過一些頗顯幼稚的錯誤,一句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讓世人為之側目。但正如瑕不掩瑜一樣,他的遠見卓識,他的文治武功,他的兵法將略,運籌維幄,都在當代樹立起一座常人高山仰止的豐碑。

    縱然是名動天下的孔明,也曾評價曹操「智計殊絕於人,其用兵也,彷彿孫、吳。」戰場上的曹操,思維極為舒展開放,將兵行詭道之旨演繹得無比充分。劫燒烏巢之糧,曹操用兵神速,硬是在袁紹援軍堪堪抵達前的一剎那,大功克成;破張繡,曹操故意安步當車,以日行三五里的速度誘敵深入,再反戈一擊;襲擊烏丸,曹操甘冒奇險,先故設迷障,再精兵突進,在誰也沒有料到的時刻,誰也沒有料到的地點,突然一彪軍殺出。戰呂布,曹操計謀百出,時而詐死誘呂布來襲,時而讓婦女充任疑兵,時而又佈置間諜以為內應,終使呂布計窮智竭,在白門樓束手就擒。如逼公孫康斬二袁之頭,「抹書間韓遂」,皆顯出其靈活應變、計出當場的智慧。甚至,對於曹操的生平,我與諸葛喬曾細細分析,認真體會,每次論及,都覺得與如此人物相抗,實在是危險至極的事情。

    而此時,這樣厲害的一個人死了,被他壓制已久的天下再次動盪起來。而他的一班虎將名臣中,五大謀士已去其四,郭嘉早逝,二荀亡故,程昱病危,只餘一個賈詡;而唯一可與孔明相較的司馬懿也沒還沒被重用;武將裡大將軍夏侯惇病危,張遼病重,李典、樂進俱已去世,夏侯淵死於黃忠、龐德之手,於進降關羽,尚在東吳手中,曹洪等將領皆歸洛陽,曹操四子爭位,實已無力西顧,正是用兵良機。

    正在我與法正三人商議出兵的時候,兩道奏折幾乎同時來到。

    法正拿起其中一道,看了一眼便丟在案上,然後取過另一道,笑道:「魏延果有大將之風,他已提出出兵隴右、扶風,取雍、涼二州之事。」

    孔明卻搖頭:「魏延其人,言過於實,爭強好勝,隨漢中王入川時便常與黃忠爭功,若非黃忠救助,不知敗了多少次。只主公縱容他,方令其守漢中,過此,恐無力擔當也。」

    我心中早有人選,見他們俱不開口,便從案上取法正丟棄文卷,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那分明是一封血書,講述的亦是攻取雍涼之事,下面墜著一個醒目的名字:「平西將軍都亭侯臣馬超泣血拜表」!

    「這……」我望著法正,手開始發抖。

    法正歎了口氣,並沒說話,我轉向孔明,孔明亦無言,許靖道:「這已是第十二封了。」

    第十二封了!

    許靖續道:「馬超因其滿門被害,立意報仇,收復涼州,但主公不允。俱都壓制下來。」

    父親!他為何如此壓仰馬超?我恨不得立即回宮問他,但想到還有大事未議,強自寧定下來,笑道:「既如此,我回宮請示父王便是。」

    然後另議取才之事。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蜀漢到了後期無人可用,一直是我最擔心的事,所以我不顧當前軍務政務之繁重,一定要提前著手,加強這方面工作,請太傅許靖親自掛帥,並讓荊州來的王甫輔佐他。王甫在關羽手下時,對趙累等人的評價給我留下極深的印象,讓他來和許靖學習學習,在許靖去後應該可以擔擋選才重任。

    許靖年輕時,與其兄曾在汝南城開壇,專評當世人物。每月一次,史稱「月旦評」,轟動當時,凡受過他兄弟肯定或讚揚的人,身價陡增百倍,名揚四海。於是,每月初一,來找他們評價的人如過江之鯽,只為他的一句話。甚至已經亡故的曹孟德都來找過他們。當時許靖之兄許勳曾給曹操一句話:「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曹操大笑而出。以此時許靖之名望,重開月旦,就算不能吸引天下英雄前來,至少也會讓蜀中人物動心的。

    許靖笑道:「老朽之人,眼花耳聾,難識世事,況於知人乎?」話雖如此,眼光中但卻大有躍躍欲試之意。

    我說道:「世宗孝武皇帝(漢武帝)為太子時,衛綰為太子太傅,他曾說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太子要想有所作為,關鍵在於得人。太子又問,北方匈奴氣焰囂張,如何是好。衛綰答,得人。太子再問,晁錯七國之亂後,國家仍有內憂,又當如何。衛綰再答,得人。太子復問,民生凋敝,怎求殷實富裕。衛綰還答,得人。於是太子不復問。軍師在隆中時,亦與父王言:北讓曹操占天時,東讓孫權佔地利,將軍可佔人和。以此可見,人乃國家之本,才為社稷之基,得人者得天下。若興漢室,唯有得人。

    太祖高皇帝(劉邦)為一介市井流徒,然胸懷大志,長於用人,於是統率群雄,逼西楚霸王自刎於烏江,將齊王韓信而統一天下,帷幄當中,則有張良、陳平,朝堂之內,伴有蕭何、曹參,為大漢開創一代風氣。世宗孝武皇(劉徹)帝黜百家,尊儒術,撫南蠻,驅匈奴,締造數萬里大漢王朝,成就四百年帝王榜樣。世祖光武皇帝(劉秀)出身稼穡,志在天下,雲台二十八將輔佐左右,戎馬生涯,南征北戰,掃平奸賊王莽,重興漢室基業。縱以曹操之奸雄,亦三舉召賢令,惟才是舉,得而用之,東征西討,平定中國,虎視天下。我父自斬黃巾而起,縱橫天下,威名鼎盛。然向無尺寸之地以立足,及得軍師,如魚得水,定荊州,平益州,乃集群賢。可知得人之要。

    今雖有土,然漢室未興,家國未復,中原陷於賊手,荊州亡於孫權。駿馬失群,無以奮進,神龍無雨,亦難飛昇。我思群賢,如涸澤之望雨露,嬰兒之望父母。還望太傅及諸公重之重之,切勿輕慢。」

    說完話,我向眼前三位大臣深施一禮,連連拜託。

    三人雖知我重視選材,卻沒想到我把選才放到如此重要的地位,不由也自動容。孔明道:「少主之言絕妙,稍加修飾,便可成文。」說著提起筆來,不加思索,一揮而就,寫成一篇求賢令。

    我看了看,比我所說的強之百倍,不由稱讚。許靖和法正也自點頭。

    於是討論細節,我堅定的認為,不能只延續漢時的察廉舉孝,更重要的是任賢用能。所舉之人,無論是平民還是士大夫,無論讀過書還是沒讀過書,甚至無論是漢是夷,是蠻是胡,只要有才能,就可以獲得官職;其次是設立太學,獎勵學習,以教授儒家和法家為主,以傳授治國、理財和強兵之道為主,國中文武,皆須入太學講學。鼓勵蜀中人出蜀遊學,對歸蜀者按其才能,任用官職;再次是舉良工,民間凡有能工巧思者,官府高價徵用;第四是舉良策,凡能提出治國、富民、理財、治水和強兵良策的,皆有重賞。第五是舉……

    這樣一直商量到過午時分,許靖摸摸肚子道:「世子,我餓了,不知三位如何?」我這才覺得飢腸轆轆,很不好意思得看看三位長者,特別是許靖已然年邁,忘也隨著我挨餓。忙讓人安排飯食。

    飯是早就準備好了,但議事廳有嚴令,議事期間,任何人不得打入內打攪,違令者斬,所以庖丁也不敢入內,而廳中服持的諸葛喬也聽入了神,竟未發現。

    飯後繼續商議,鑒於東漢末年出現「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的現象,效「月旦評」之故法,將評選結果於各縣、鄉、亭公之於眾,誰有不滿,可公然提出,評定之後,再行修改,如無異議,再行執行。這樣監督的人多了,就可以有效的解決舞弊問題。又想到好多能人未必通曉文墨,我請孔明找下王平,這位王將軍據說識不了十個字,把文告專門弄了一份可以輕易聽懂的。又讓他找通譯,譯成蠻夷各族文字,孔明大笑,蠻夷各族還沒有文字。我想了想,讓他找人編成兒歌,在民間傳唱,只是這樣一來,又要累他了。雖然孔明現在剛過四十,年富力正強,但我還是怕累了他。可國事繁重,離開他又不成,我把宮裡翻了翻,送了好多補品給這三位大臣。

    三人含笑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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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三十一章 真像
    我是阿斗

    看看時辰,早已日色偏西。我伸伸腿踢踢腳,覺得腰腿有些發木。我猶如此,想想這三位大臣何堪。

    但是,不努力是不成的。

    我帶了諸葛喬,向後宮走去。忽聽到前面有人在哭訴,聲音被壓得極低,又有人厲聲喝斥。

    我快步走上,卻是一個婦人帶了個三四歲的男孩子正在向護衛求告什麼。

    我一眼認出,那正是劉升之的妻子蘇氏和兒子劉謐。

    我心中一亂,接著是一陣怒火湧上。快步走上,給了前面的護衛一記耳光,喝道:「父王在這裡休養,你們將閒雜人等放入,是何居心?」

    那護衛伏地,正要分辯,我已喝道:「拉下去,重打四十脊杖!以後誰也影響父王休息,依例重罰!」

    立時有護衛上前,將那護衛拉下,立時打得皮開血濺,卻不敢出聲。

    蘇氏厲聲尖叫道:「劉阿斗,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可笑,怎麼你夫妻一個腔調?我欺人,為何我肩上開了一個洞?」

    「我丈夫一生光明磊落,絕不是背後暗箭傷人之輩,可憐他一生孤苦,千里迢迢來找父親,為漢家基業拚死拚活,到頭來卻被你這小兒所害!你敢與我到父親面前分說麼?父親一生身體強健,為何會輕易病倒不起?分明是你為得世子之位,圖兄害父!」

    「你……」我氣得呆了,一隻手點著她,簡直說不出話來。

    諸葛喬如飛而上,一掌將她扇倒:「刁婦無禮!劉升之犯罪,眾人均見,關將軍擒的他,王爺囚的他,與世子何干。來人,把她關起來,嚴加考問,是誰教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蘇氏面頰紅腫,頭髮披散,目光灼灼,有如鬼魅,尖叫一聲撲上來,我竟給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諸葛喬揮手之間,數名護衛已經上前,將他母子抓了起來,劉謐嚇得哇哇大哭。我心中一軟,說道:「我不與你女子一般見識,帶孩子回家,劉銘有罪,不及家人,衣食用度,自有人送去,不必擔憂。」

    蘇氏向我破口大罵,早被人把口堵上。

    諸葛喬低聲問我:「這女子在外亂說,可能影響少主清譽,要不要……」

    我搖搖頭,長歎一聲,感到全身無比乏力,向諸葛喬歎道:「為人怎麼這樣艱維,明明是他家之過,怎會如此亂猜。」

    諸葛喬隨我前行,過一片樹蔭,低聲道:「或許不全是亂猜呢。」

    我全身一陣發冷,激靈靈打個冷戰,看著眼前似乎突然陌生的諸葛喬,急問:「什麼?你是什麼意思?難道劉銘那一箭,那一箭……」

    我一直以為,是劉銘一時間無法接受他沒立上大功,反被我所救的巨大變故,一時忌恨,這才暗箭害我。這個世子之位我拿回來是那樣順利,全是我自己苦心經營,憑著自己的德才換來的。所以我一直心安理得,這個世子之位坐的舒心,坐的安適,哪知道突然之間天地翻轉,居然,居然……

    我不敢相信,卻又無法不信,望著諸葛喬,我心亂如麻。一直以為,我這三個伴讀,諸葛喬最是開朗明快,文質彬彬,姜維最是勇猛曠達,孤芳自賞,而王睿則外表風流不羈,內心頗有些險惡。誰知道,王睿只是在口頭上提了提暗害劉升之,而諸葛喬竟真的下了手,而且這手下得是這樣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連我都騙過了。

    我該如何來形容諸葛喬?忠心?惡毒?高明?殘暴?天才?魔鬼?

    第一次,我的心從內而外的慌亂,亂得茫然。

    蘇氏的哭叫又響在耳邊。適才我只是有些吃驚,而此時回想,竟然恐怖了。

    諸葛喬突然一掀袍子,跪在地上:「少主,此事我的確做得惡毒,有傷陰德,也知道青天三尺,神目如電,但我不怕。我一心只為少主一人。當時劉銘敗退,戰陣之上,皆是我部,實是千載難逢之機,所以我囑托數名心腹,傷了少主,卻一口咬定劉銘。果然他自此被廢……知情之人,早已被我下手除了,若少主不原諒我,我願一死,以洗其罪!」說完之後,手一翻,竟抽出一把小匕首。我慌忙伸手相攔,匆亂間先把自己的手割破了。諸葛喬忙棄下匕首,抓住,撕下袍子給我包紮。

    兩個人匆匆忙忙回到我住的地方,你看我,我看你,忽然間抱頭哭了起來。

    無論如何早熟,就算再在權謀裡滾打,就算讀得典籍再多,我們也不過是兩個孩子。

    我抱著他,他抱著我,感到對方的身體都在發抖。

    在這個冷冰冰的世界,很多時候,我們都不知道該相信誰。

    我的父親、母親各覓新歡,他的父親母親把他過繼給別人。在這樣的環境裡,就算受到再多的呵護,又怎彌補得了心中的所受的創傷?

    我們這樣哭著,哭著。我們並不是天生的壞人,但是為了保護自己,卻先給別人帶來了傷害。這種傷害可能是致命的,但是我樣有退路麼?

    我們沒有退路!

    我們肩負得太多,我們想要得到的太多,就只能用自己或他人的幸福來換。我們不需要童年的純真和快樂,我們不需要少年的任意和自由,甚至放棄自由自在的微笑和歡欣,把自己的心,變成一塊生冷的鐵,只要計算得與失,而不計較對與錯,情與愛。

    我們只能在陰暗的小屋裡抱著頭低聲的哭泣,而不能在人前顯示出一丁一點兒的軟弱。

    「這件事過去了,永遠的過去了。我們不再提他,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從來沒有!」

    「就算是有罪,那罪也是我的,就算要下地獄,我也會和你一起去!因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

    「要說罪,我的罪也比你重得多!我該去見父王了。」我一邊幽幽的訴說著,一邊鎮定了下來,然後在諸葛喬的注視下,從抽屜中取出一個小包,放在袖中,走了出去。

    諸葛喬立時露出驚訝和恍然的神情。

    除了智商上的差別之外,我與諸葛喬,其實是一樣的。

    為了那個最終的目標,我們可以不擇手段!

    權力是一味毒藥,它是那樣的吸引著我,使我不能自拔。我需要權力,需要掌握自己的命運,所以,我忍下了心。在諸葛喬算計我兄長的時候,我直接在算計我的父親--我在父親的藥上做手腳,讓他輕易不能恢復。

    這種行為是該下地獄的,但我不能不用。如果父親伐孫權,那麼,數十萬大軍將被丟在東吳。蜀漢一州之力,是無法紀經受這種打擊的。

    勸他麼,勸得了麼。我總覺得,我與父親的關係,遠遠及不上他和二叔關羽,三叔張飛的關係,我不認為孔明都無法勸動他的東征,我又能有什麼辦法。我只能在他的身體上想辦法,讓他無法親自東征。其實這藥絕不是什麼毒藥,只是令他提不起精神,旦夕渴睡而矣。這絕是師兄配的,本是一劑調神靜息的良藥,正對父親傷神勞心之症,而我,只是將這劑藥的份量加重了而矣。

    父親為了他心中那個天下,已經犧牲了我的家。而我為了自己心中的那個天下,也將要來犧牲他。這個一代梟雄,開始失去理智的時候,已經注定了他的失敗,而我,只是要把他這種失敗從國家縮小到他的個人而矣。我是這樣安慰自己,來解脫自己的負罪感。甚至,我有時覺得這樣是為父親好,這樣做,真得實現了忠孝兩全。我的輕易得手,讓我自己都感覺吃驚,甚至覺得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但當那些權力一點點歸於我手,當包括吳氏在內的所有人都服從於我的命令時,我開始釋然,我知道,能動搖我的地位的人,只有父親。然而,今天劉升之的事情,讓那種內心深處的負罪和不安的感覺重又在心中升騰起來。

    我在心中對自己說:「我沒有錯!我的一切都不是為我自己!我一點錯也沒有!」終於,我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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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三十二章 備戰
    我是阿斗

    見到父王時,他正自扶了床,在宮女攙扶下緩緩走動,數月來的臥床,讓他的筋力衰減得很厲害。吳氏坐在一邊,細心的為他剝蓮子吃。此時吳氏已被正式冊立為王妃。她的肚子很爭氣,這兩年連著為年過六旬的父王生了兩個兒子,這一點比孫尚香強多了。

    我不知道這個年輕的女人對我是怎樣看的,是否視我為眼中釘,但她從來都是笑的,對我似乎很和善的樣子。不過我對她的戒心,從來沒有稍減。

    我向吳氏略行一禮,便上前扶了父王。吳氏不等我說話,便帶人退了下去。自父王病後,我已接手了宮中事務,除了幾個貼身宮女護衛,便是吳氏,也不能隨意接近父王身邊,因為我要向父王匯報軍機重事,不是女人可以旁聽的。

    此時,父王雖能行動,卻是木木的,腳下虛浮的很。我接手扶過他,他九尺的身高落在我身上,讓我覺得萬分吃力,卻還是咬著牙支撐著。道:「父王,您身體好得多了。」

    「好得多了,飲食也還可以,只是總想睡覺。」說著打個呵欠,「我老了,這輩子,戎馬征戰,哪裡在床上呆過這麼長時間。」

    我笑道:「父王為國操勞,也該休息休息,養好身體,還是能上陣廝殺的英雄啊。」

    父王眼圈一紅:「上陣廝殺……上陣……遙想當年,三英戰呂布,那是何等的英武。可憐你二叔,為孫權所害,此仇不報,我如何心安!此仇不報,我何以面對你三叔,面對關平一干孩子!」

    怎麼才好一點,就又提此事。我忙說道:「父王,害二叔的是呂蒙,他已經死了,傳說還是被二叔追魂而亡,這仇也算報了。」

    「他死了,孫權還活著!荊州還是他的手裡!不滅東吳,我誓不為人!」

    「父王,吃藥吧,吃完藥,兒子還有一件事情請教。」

    把碗放到父王口邊,餵他服下,然後提起北進之事。父王搖頭說道:「好睏啊,我要睡了,你與三位大臣商議吧。」

    我扶持他睡下,看他睡熟,熄了燭火,輕輕退出。然後對宮中護衛檢視了一番,找到挨打的護衛,給他送去了一些傷藥,那護衛伏在地上痛哭認罪,我好言安慰。然後對諸人道:「父王病中,經不得打擾,以後,便是王妃也要減少探視次數,旁人更不准驚動,知道了沒有?」眾護衛連連點頭。

    我決定,攻雍涼二州的事,自己作主。

    「此事,父王要我與三位長輩商議。」朝堂上,我誠懇的說道。許靖不說話,雖然他身為太傅,為朝中第一重臣,但他知道軍務並非自己所長,所以把目光投向法正與孔明。法正掌軍務,而孔明則是父王手下第一得力大臣,雖然位置不是最高,但卻是蜀漢的真正核心,執掌軍國重事。孔明只自淡然微笑,並不開口。我知道,他早算出我要做什麼,他是在等我說服法正。

    「雍、涼二州,主公未病前的意思,是要取荊州的。」法正果然說道。

    「不錯,」我點著頭,「但是事有輕重緩急。曹魏,國仇也,東吳者,家恨也,況此時東吳兵勢正盛,恐難爭鋒。而雍州則已有長安在我手中,涼州方亂,曹魏雖在,民心未附,三叔和馬超取了固山,曹洪退守天水,若我以一師急攻隴西,入涼州,則立時可得鐵騎數萬啊。」

    法正被我的想法吸引了,他仔細想了又想,終於搖頭道:「不成,若想達到如此功效,則必用一人,而此人,主公曾言,是萬萬不可動用的。」

    「你說馬超?」

    「不錯,正是馬超。曹操曾言,『馬兒不死,吾無葬身之地。』天下能得此語者,除馬孟起,更有何人;渭水一戰,曹孟德割須棄袍,狼狽不堪,天下更有何人能令曹公狼狽到如此田地?此人生性桀驁難訓,見主公時,也嘗直呼『玄德』,三將軍惱怒,幾至拔劍相向,方始改言。試問如此人中之龍,安可令其歸於大海?更何況,他在涼州有深仇大恨,一旦統兵,只怕會殺得血流成河,反無法收得民心。」

    我仔細想了又想,終於說道:「此日馬超,已非舊日馬孟起。我不能憑一時猜想,閒置如此人才。況馬孟起與曹操不共戴天之仇,縱有異心,亦可為我之助力,強如涼州歸屬曹魏。如此良將,困於一府之地,如鷹入囚籠,久之不死亦廢。況我以真心相待,他未必便反,至於他會不會殺戳,由我來直接與他交涉可也。」

    法正道:「此事過大,還是主公康復後再行決斷為是。」

    「良機一縱,再覓無由。若父王怪罪,我自當之。」看樣子,法正還是怕擔責任,無奈間,我把這重任挑了起來,看法正不再說話,便是認可,我於是繼續說下去:「此次北進,我要親自出征!軍師以為如何?」我不能讓孔明這樣的大才在一邊看我獨角戲,把矛頭指向他。

    孔明一揮羽扇:「少主心中已有定論,何需問亮。」他用扇柄沾了水,在桌上畫著:「此益、雍、涼三州圖示,我已據益州及雍州一部。京兆長安已在我手,東望潼關,西控扶風,更有趙雲、龐德據守,威名遠播,諸郡降者甚眾。然長安之兵,可固守不可輕動,曹軍據潼關,十萬精關,枕戈而臥,引弦待發。雖曹彰引軍東下爭奪儲位,然此處有張郃諸將守把,拔之不易。魏延據漢中、張飛守閬中、李嚴守鍵為、孟達守上庸、馬超守武都,益州新定,民心未附,大軍輕動,必生事端,況荊州新敗,主公染病,軍心不穩。曹操之死,雖有大利,奈何其人死得早了一些。若期年之後,我軍兵馬精熟,糧草已備,旬月之間,可取雍涼,然此時也,我與彼勝負之數,唯在五五之間。」

    「兵危戰凶,有五五之數,已是夠了。」我一邊聽,一邊心裡發涼。父親攻東吳,起兵就達七十五萬,雖是虛數,但也算兵多將廣,怎麼我要起兵,人卻這麼少呢。轉念一想,其實人不算少,只是這兩年發展得太快,地方太大,所以人顯得不夠用了,更何況,僅荊州一地,就被關羽丟了近七八萬兵馬。不過,我軍雖然不多,雍涼二州卻也強不了多少,此時形勢大好,若不用,實在可惜了。想著,突然想起一個笑話,不由先自笑了。

    孔明道:「少主為何發笑,可是亮說錯了什麼?」

    我忙道:「非也非也,是禪自己想到一個笑話。龜為盜,劫蝸。蝸白之於府,府官令陳其情,蝸長太息曰:其時太速,吾不得見也!」

    孔明與許靖大笑,連有些古板的法正也不由莞爾:「不錯,我們就是那只烏龜,雖然爬得慢,但是還可以打劫比我們更慢的蝸牛!」

    止了笑,孔明續道:「北定雍、涼,可出祁山……」

    經過三天細緻的研究,終於確定了北進的人選。我要親掌大軍,而且帶著父親。若成功,我們便穩據長安,收復雍涼,若失敗……

    我不認為我會失敗,因為如果在這種大好的形勢下都失敗了,那我也就乾脆降了算了。

    蜀漢正入於全盛時期。雖然丟了荊州,但是內部的管理上反而更加協調(我這樣想是不是太過混帳?)。關羽太過強勢了,他的存在,已經影響了益州內部的團結,他與馬超爭高下,與黃忠論高低,把自己抬得太高,所以他會有此敗(我這樣說是不是沒有良心?)。由於我的存在,荊州雖然丟了,部隊也損失了大半,但是將領們除了關羽、趙累和傅士仁,幾乎沒有什麼損失。而且由於我們的失敗,無論是曹魏還是東吳,都會對我們產生輕視的心理,這使我們的出擊帶有了突然性。

    此時,曹操四子爭位,無暇他顧。而東吳剛接手荊州,正忙於內部消化,一面防備我軍東進,一面防備曹軍南侵,荊州到了他手,雖然地盤大了些,卻也再沒人幫他抵擋北面的強敵了。

    此一戰,在軍事上孫權和呂蒙是勝了,甚至,呂蒙在關羽已然逃出生天的時候,還能帶數百輕騎,晝夜兼程追上我們,幾句話逼的一代英雄自盡而亡。這固然是關羽性格缺限,卻也充分體現了呂蒙其人對於戰場、對於敵手的準確把握。我自問,就算是我與呂蒙易地處之,以我曾經擁有的熟知歷史的優勢,也絕對無法做得比他更好。

    但是,在戰略上,孫權得了荊州,並沒有什麼好處,他已將自己完全暴露在北方曹魏的軍隊壓力之下,而且再不會有任何人來幫他。當曹魏內部穩定之後,他面臨的壓力將大大增加。

    如今,我們面對的雍涼二州,就如一塊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的美餐,而且沒有可以阻擋我們前進的人橫在那裡。如果此時還打不下這兩個州,那以後還打什麼仗呢?

    一切都在悄悄的,緊張的部署著。一道道指令迅速的在軍隊裡傳播著,一紙紙公文飛快的在州府間傳遞著,一隊隊士兵從不同的地方向漢中集結。

    我不要六出祁山,也不要九伐中原。

    對我來說,戰鬥一打響,那便是一場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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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三十三章 錦馬超
    我是阿斗

    「馬將軍到了,把他直接請入我的小客廳。」我對趙正喊了一聲,然後大步走入議事廳。趙正此時已被我調到身邊,充任護衛統領。他的忠心和勇敢,一直都是我十分欣賞的。任何事情交到他的手中,都可以很放心。雖然他的武藝並不是很高強,但我並不需要用他來衝鋒陷陣。我對用人的看法是,每個人都有他合適的位置,小才大用固然不妥,大才小用同樣是一種浪費。

    此時議事廳已是亂成一團,謀士們準備著作戰的地圖、資料,籌劃兵員抽調、進軍路線和糧草補給方案。當北伐的事定下之後,為了保密,這些人就不能回家了,全部吃住在這裡。

    讓我感到痛苦的是,法正又病了。在這關鍵的時候出現這種事,實在是讓人感到十分痛苦的。但是人不能與天抗,也不能與病抗。我探望了他幾次。他得了一種奇怪的病,一病起來心就痛得難以忍受,呼吸急促,臉腫得發紫。我把最好的大夫都派到他身邊去了,但是只怕此次他很難挺過去了。

    所以,實際的工作要由孔明來負責。而我只是對人的使用粗粗過了一遍,就累得受不了。但是,那些枯噪的姓名、履歷,在孔明眼中是鮮活的,生動的,會顰會笑會說會動的。他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任何人只要見過一面,他就絕不會忘,看到一個名字,他也可以絲毫不差的把關於那個人的一切都講述出來。他的超絕是常人難以想像的,而我,更不可能管窺其高渺。

    此次北伐,張飛、李嚴和孟達是不能動的,他們所守三郡,是益州的大門--雖然北伐是大動作,但也不能因此而把家丟了。在歷史上,孟達會於今年叛變。但是現在,他既沒有害關羽死,又沒有被劉封欺負,投降的事應該可以緩一緩的吧。在益州諸將裡,他也算得上文武雙全,功勞卓重,沒有理由,我也不敢動他,雖然在我心裡,真得很想馬上把他換掉,找相貼心的人來頂替他。

    此次出征,對外號稱是舉國之兵,但其實,所有兵力不過三萬,但具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包括了父親手中的白耳軍和孔明親自訓練的虎步營。此時正是春耕時節,是不宜征戰的,所以不可能大範圍抽調平民,甚至,由於路遠難行,大部隊的運動不僅難以展開,而且全把國力拖跨,我們要打的是攻心戰。我們初步擬定的是兵分兩路,我隨中軍出陳倉,破扶風、取新平、安定、攻金城,而馬超引兵出祁山,攻西城、翼城、取南安、狄道、攻金城。此時,曹魏唯一能戰的部隊便在金城,守城的是一個名叫蘇則的沒聽說過名字的人物。相比之下,中軍的道路遠上一倍有餘,但藉著已取長安之勢,席捲數郡應該不成問題;而馬超所行路線由是他多年經營之處,若取不下,那實在要說他本領不濟了。

    走進大廳,謀士們開始站起,對我行禮,我對此很不滿意,我認為一旦把這些人召集在一起,那作戰就已經開始,在此時,軍務才是他們的首要任務。而一個專心一致的人,是不應被旁邊的人或事打擾的。

    才進入內間,諸葛喬已快步走過來,悄聲在我耳邊說道:「蘇氏又去見王爺,被阻在外面,我們要不要……」

    我心頭一亂,這個女人!但我還是搖了搖頭:「當前重事,莫過北進。讓人把她送回家,看管起來。待我們全到了長安,再放他一家團聚,讓他做個平常百姓,安享一生吧。」

    諸葛喬道:「我們想讓她安靜,只怕她不肯呢。雖然她沒什麼力量,但眾口爍金,若影響了少主前程,只怕不妥。」

    又來了,我抓抓自己的頭髮,痛苦的想著,眼前又一次閃過那女人一雙凶狠而惡毒的眼睛。殺了她麼?現在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我手握重權,一言可定人生死。父親和法正的重病,使整個益州的權力到了我的手中。我有任何的舉動,只要悄悄進行,都不會引起什麼大的搔動。但是,我不想這樣做,不是因為心軟,不是因為仁慈。只是不想,不願。

    「給她多送些柴米銀錢之屬,安定了她的生活,讓人好好勸勸她。」我低聲說著,「記著,不許傷害她,更不准動她的兒子!我們已經對不起她了。」

    諸葛喬點頭去了。

    這件事,其實已成我們兩個的心病。對付劉銘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心無顧忌,但對付劉銘的妻子,雖然諸葛喬會站在客觀的立場上冷靜的分析,但在感情上與我完全相同,終是難以下手。

    算了,過一天算一天,也許這兩年,他一家就會忘記這些事,不再與我做對了呢。

    趙正快步走來:「少主,馬將軍來了。」

    我忙起身,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然後轉身向客廳走去。

    小客廳按照我的吩咐,已經打掃的一塵不染,還特意的擺放了幾盆鮮花。馬超是個講究的人,我不想讓他感到不快。

    站在階前,便看到廳中銀光閃耀,那是馬超身上的魚鱗甲和頭上的獅頭銀兜在閃著光芒,素白色的錦袍一塵不染,整個人站在那裡,便是房間裡多了一株雪樹銀山一般。

    我快步走入屋中,竟然感覺屋子裡有些冷厲,在那層層疊疊的銀光中,我竟似隱約嗅到一種血腥之氣,我知道這只是一種幻覺,是由於我對眼前這個人太過嚮往而產生的幻覺。雖然有個別人認為馬超並不出色,甚至認為勇而不仁,見利忘義,不可依靠,但我卻一直覺得,一個人如馬超這樣,將天下英雄曹孟德追得落花流水,才不妄活了一生,才算是真正活得精彩,雖然他敗了,但哪怕一生有這樣一次,也就足夠了。

    透過銀光,我細看馬超的臉,才發現他已不年輕了,雖然皮膚還是那樣白,劍眉還是那樣挺,目光依舊有如水波般流動著,但雙眉之間,眼臉之下,已經出現了細細的紋路。歲月的痕跡,已然無可避免的刻上了這位少年成名的將軍的面孔。他曾是一代諸侯,降順以來,被閒置,被打壓,被疑忌了這麼長時間,再無獨領一軍的機會。放眼故國,無力回天,家恨國仇,其深如海,如何不憂憤悲痛,摧肝斷腸。他又何能不老。

    馬超也在打算著我。他並沒有見過我,而父親身體康健時,也不會讓我與這些掌控一方兵馬的人物有所交流。他看著我,目光中有幾分遲疑,甚至有幾分失望。是我略帶幾分肥胖的身材和平庸無奇的相貌讓他看不起我麼?是我過於年輕讓他感到靠不住麼?這樣想著,我忽然大笑起來,躬身施禮道:「孟起叔叔好!您可算來了,我都想壞了。」馬超曾是益州官職最高的一個,在漢天子所封的官職裡,他甚至比父親還要高一些,現在也貴為驃騎大將軍,兼領涼州牧,雖無實權,但威望還在。

    馬超這才抱拳施禮道:「馬超來遲,望世子殿下贖罪。」為了報仇,他不僅在父親面前低頭,而且對我這個孩子彎下了腰,他的心中,是否會甘願呢?身為一方霸主,統領數萬精兵,縱橫雍涼二州,建下奇功無數的他,此時心中會如何做想?他對我的這一禮,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無奈?剎那間,我曾經堅定的內心忽然動搖起來--我這樣做,會不會真得給自己造就了一個強敵呢?父親,一生閱人無數的父親,難道會不如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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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三十四章 詞鋒
    我是阿斗

    「孟起叔叔快快免禮請坐,侄兒年輕識淺,卻也常聞父親讚許叔叔乃當世英傑,豪武雄烈。當年戰渭水,據長安,兵鋒所指,天下震動,曹操亦不敢正視。侄兒只恨生得晚,未親見叔叔英姿。」

    「哪裡,馬超不過一勇匹夫,主公心懷仁義,威震天下,少主年紀輕輕,龍鳳之姿,取漢中於不動聲色之間,強過超百倍。」

    怪了,這樣一個人,居然也學會了自謙和拍人馬屁,是他成熟了,還是他墮落了?

    「叔叔過獎了。如今天下三分,曹魏弄權,挾天子以令諸侯,孫吳橫行,劃長江而統吳越,漢中王為天下計,割據益州,休養生息,而今漢中王身體欠安,侄兒秉承父志,統領群雄,然終是年齒所限,未有進益,望叔叔指點我圖謀天下之法。」

    馬超並沒被我的低調舉止打動,他匆忙的搖著頭說道:「漢中王座下英傑輩出,孔明、孝直皆命世之英,王佐之才,天下大事,豈是馬超所能知曉的。」

    「叔父過謙了,您經略雍涼十餘載,威鎮羌胡,我不信於北方之事,叔叔無以教我。叔父,侄兒不知你此番為何拘謹如是,您可是羌人眼中的神威天將軍呢?何以如今連真言都不敢吐了。」

    馬超面上一紅,說道:「唉,少主取笑了。馬超雖曾領軍,卻早如陳年舊夢,不值一提,神威天將軍更是虛名而矣。雍涼二州,自曹操西來,亦已非昔日景況。不過,既然少主真心相詢,馬超敢不剖腹直言,雍涼二州,幾經戰火,人心不穩,叛亂頻仍,原本關中之地,乃天下之央,但此時亦已幾成空城,何況自古地廣人稱之西涼。更兼此時,曹操已死,天下震動,四子爭位,無心西顧。曹軍雖眾,然有三弊:

    一曰力分:其軍屯揚州約八萬,荊州約八萬,徐、豫二州各三萬,以抗東吳,難以調動;其軍屯幽州二萬,并州一萬,以備匈奴鮮卑;青州、兗州、冀州常備軍二萬,雍、涼二州,其眾不過三萬,且分屯萬里,各守其城,至各城之間,還剩幾何?

    二曰心浮:曹操一死,軍心思動,朝中更數言,把所有將領更易為青州之人,人心思變,戰力大減;

    三曰內亂:操軍最可慮者,是為中軍,其眾不下十萬,向由操親掌,當年我曾與之戰,實在軍容齊整,等閒難抗,然,中軍軍權俱在夏侯惇與曹彰二人之手,夏候病重,曹彰爭位,曹丕縱能奪其權,一時片刻,亦不敢將其投入戰陣之中。

    以此三弊,實天賜之機。古人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少主!」他終不是心機深沉之人,談了許久,雖強自鎮定,情緒還是漸漸激昂起來,「少主若給馬超一旅之師,馬超願以人頭為保,數月之間,為漢中王和少主蕩平雍涼!」

    我心中聽得震撼,經過數年來閒置,馬超已非向日那一勇匹夫。幸好我打算用他出山,否則這樣一個人才在幾年之內,終日愁苦,鬱鬱而終,豈非是天大的罪過。但我卻不能表達出來,只微微笑了笑,然後親手倒了一杯茶,送到馬超面前,並不答話。

    馬超等了片刻,見我表情,不由大是失落,自失的一笑,已然愁鎖兩眉:「唉,馬超失言了,漢中王豈能用超。不過,便不以馬超統軍,也請少主令馬超隨軍,大丈夫不能血濺沙場,生有何歡。」

    我道:「叔叔莫急,若果然起兵雍涼,自有用叔叔之處,但數年來益州連番征戰,已成疲敝之勢,荊州新敗,人心不穩,此時出兵,實為不利啊。」欲予先取,我先調一調他的胃口再說。

    馬超歎口氣,站起身向外走。

    我道:「叔叔哪裡去?」

    馬超道:「回武都睡大覺去。」

    我笑了:「武都之榻,未知較姑臧如何?」姑臧,正是涼州治所所在。

    馬超遽然回首,身上銀色魚鱗甲隨著轉身,發出清越的響聲:「當真!當真要取涼州?」

    「叔叔若大年紀,竟還是心急如是。出兵之事,朝堂正議。未曾決斷,然正誠如叔父所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小侄願起兵北伐,也願給叔叔一旅之師,但是……」說到此處,我又不復言,只看著馬超。

    馬超面色連變數亂,突然間急步上前,竟然撲倒跪倒在地上:「少主,馬超數年來,無日不盼舉兵北伐,重返故園,可憐我一家滿門二百餘口,死於曹賊之手;我愛妻幼子,就在我眼前一一被尹奉、趙昂砍下人頭,從城上丟下。血海深仇如不可報,馬超生不如死!」

    想不到馬超竟會對報仇一事執著如此,我想著,心下感歎間卻也寬慰,他能為此事拜伏於地,看來此前我的一些疑慮可以打消,以報仇一事為引,我完全可以掌控馬超的。馬超適才所說之仇,其實是兩樁,其一是他父親馬騰、弟弟馬鐵、馬休入許都時,被曹操誅殺之事;其二則是在雍州翼城,因馬超殺涼州刺吏韋康滿門,參軍楊阜借曹軍破馬超,殺馬超妻子十餘口之事。

    「叔父請起。」這次我並沒有伸手相扶。

    「少主,只要許我兵取涼州,馬超縱然萬死,也報少主大恩!」馬超情緒激盪。

    「叔父,曹魏,國賊也,害了故征西將軍及馬氏滿門,此仇我願幫叔叔來報。然而涼州之仇,我卻希望叔叔能放下。」

    「什麼!」

    「叔叔想過沒有,你在涼州,威名廣播,無人能抗,為何區區一個冀城,便使叔叔一敗圖地?這不僅僅是夏侯淵出兵,更是叔叔殺戳太過,民心不安之故。只為涼州刺史韋康降遲,你殺其滿門四十餘口,歷城一戰,你不僅殺了姜敘、尹奉、趙昂滿門,更將合城百姓盡皆屠戳。此等事,豈是英雄所為?你是英雄,但殺平民,害無辜,豈配得上英雄二字?」

    我的聲音漸次嚴厲,其實這些事我本打算以探討的口吻和他說的,但現在我已不想控制自己的感情,索性敞開心胸,把心中所想全說出來:「你在心中怪父親不重用你,但你的所為,恰是他所最恨。昔日董賊兵洗洛陽,李郭二賊兵洗長安,曹賊兵洗徐州,天怒人怨,令人髮指。你之所為,又與他們何異?你只知自家仇深似海,但普天之下,誰無父母?誰無妻兒?大軍一動,雖然無法不傷平民,但為上將者,當體上天好生之德,豈可任意殺戳?叔父只思報仇,不計其餘,軍心民心,如何能安?萬千黎庶,如何能服?若此番出兵,叔叔放不下此仇,以為一日兵權在手,予殺予奪,予取予求,到時天人共棄,就算我能容你,父親能容你麼?便是父親容你,這普天之下,萬眾生民,千夫所指,如何能讓你安度餘生?故伏波將軍之令名,故征西將軍之威望,一旦掃地,叔父何顏見其於地下?九州之內,更有何處能許你寄身?」

    馬超伏在地上,全身發抖,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在地上。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中突然泛起一種快意,眼前之人是天下為之震動的「錦馬超」啊!但我佔領的道義和權力上的最高點,他就只能俯首認罪。

    罵完了,我緩了下口氣:「叔叔,你在阿斗心中,一直是個英雄。你無論見識還是才華,無不強阿斗百倍,漢室復興,叔叔肩著萬均重擔,我真得不希望叔叔被殺戳迷了雙眼,被仇恨塞了心智,以此誤了國家大事,所以阿斗剖腹直言,施苦口之藥,叔叔莫怪。此次若出兵涼州,阿斗尚有幾個不情之請,不知叔叔能否答允?」

    馬超顫聲道:「馬超一生糊塗,至此才明白自己敗在何處。少主有什麼話只管吩咐,馬超無不從命。」

    「其一,過歷城,要親自致祭,為死去的亡靈招魂。你能應麼?」

    「能!」

    「其二,公開文告,此次出兵不涉私仇,縱有彌天之恨,如若歸降,亦不追究!你能應麼?」

    「這……楊阜、姜敘、尹奉、趙昂四惡賊呢?」

    「只要投降,一樣不許追究!」

    「不行!我不同意,這四賊害我妻兒,我豈能容得!」馬超跳起來,他的身邊忽然間風聲大作,那是他的殺氣噴湧而出,看來這血仇在他心中埋得久了,是說什麼也不能放開的。

    「我准許你在戰場上誅殺他們。但他們只要投降,就不可傷害!否則,我絕不讓你領兵!」我寸步不讓。

    馬超看著我,眼中漸漸湧動淚光,忽然仰天一聲長嘯,嘯聲中充滿了痛苦:「我應了!」

    看著馬超離去的背影,趙正走過來:「少主,那四賊與馬超有不共戴天之仇,絕不可能投降馬超,為何少主一定要馬將軍答應這個條件呢?」

    我微微一笑,並不回答,轉身入廳去了。

    猛虎出籠,必上枷鎖,不折了他的銳氣,又如何能讓他乖乖聽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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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三十五章 隱憂
    我是阿斗

    安撫好馬超之後的幾天,我一直處於忙亂的部署中。這戰前的忙亂裡,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我想了又想,從軍務想到政務,從父親想到劉升之,每一個環節都細細思索,卻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但是,一定是哪個地方有疏露的,我沒想到,那只是我笨的緣故。我對自己的直覺還是相信的。

    於是我問諸葛喬,在他眼中,露洞又太多了,此次北伐,從時機到準備,從用兵到屯糧,簡直是無一是處。我很是生氣,於是想小的不行,我去找老的好了。

    我決定在出征之前,與孔明做一番深談。

    在我心中,就算我與諸葛喬等人商量的再細,孔明的作用也是無可替代的。但是很奇怪的,守著這們一位才兼天下的人,我卻極少向他細細請教。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每當見到他,就從心中感到一種膽怯。父親現在並沒有讓我侍他如父,也沒有說要我事事聽從於他,所以現在他還是一個臣子,而我則是名正言順的少主。但是我與他之間,巨大的智力差距,讓我有一種全身赤裸裸的感覺。在很多時候,君主並不希望自己的手下過於聰明,因為那會讓他們感到自己不再是眾人的中心,有傷他們的尊嚴。我倒不是這個原因,少見孔明,多半倒是覺得以自己現在的水平,不配與他交談,我希望自己可以提升些,再提升些,能夠讓他感到我不是差勁得不得了。

    孔明無論工作多忙,永遠是從容淡定的樣子,這實在是我永生學不來的,只要事情一多,我就會發急,臉上的汗水就會像小河一樣淌下來。在後堂等著孔明的時候,他正在給手下交待一些細務。遠遠隔著花廳,看孔明手揮羽扇娓娓道來的樣子,心裡安靜了好多。風輕輕的吹著,後堂裡有梔子花和書墨混合的清香。案上放著一張益州詳圖,上面用筆勾勾描描,寫滿圖示。我走上前細看,發現此圖比我那張要詳盡百倍,不但山川、地理、兵馬駐屯、官員安置、人風民俗,甚至哪裡出良銅精鐵、何處有佳木秀竹、何處出井鹽、哪裡有井火(天燃氣)都一一註明。案旁放著一柄解手長刀,那是孔明先生親自指揮西曹掾蒲元打造出來的,共計三百口,削鐵如泥,此次將全部用於虎步營中。此刀打造方法極為保密,據說蒲元在漢中熔金造器,但由於漢水純弱,不任淬火,他就派人去川中取涪水來淬火,最後才打製出來。其實我知道,事實並沒那麼簡單,涪水如何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用來煉鐵的火是井火,這種遠遠超過普通火焰的高溫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益州真是個好地方,有鐵、有鹽、有蜀錦、甚至還有井火,這就是帝王之資啊。難怪高祖可以在此興兵,一統天下。雖然取得益州時間不算太長,但在父親和孔明的治理下,益州的巨大能量已初被發掘出來的。

    在劉焉、劉璋統治時期,一直利用的是寬容的政策,雖然對民業民生有些促進,卻也縱容了一些豪門大戶,產生了很多欺壓良善的現象。父親來益州時,曾想把這些大戶在成都中屋舍及城外園地桑田分賜諸將,但受到了四叔趙雲的勸阻。他說:「驃騎將軍霍去病曾言『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現在國賊不僅在長城之外,更在朝堂之中,曹孟德虎視四野,益荊二州危機四伏,哪能在這時候就享受安樂呢?要安樂,也要等到天下安定,諸將各返桑梓,歸耕本土,才可以提及此事啊。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歸還,令安居復業,然後可役調,才能讓萬民歡心,共同擁待」。父親答應了他的話,盡量維持了益州的原狀。但是個別大戶,父親還是採取了很多措施來治理,甚至他任用法正為蜀郡太守,以他睚眥必報的個性,來打擊報復一些不聽話、不識實務的大姓。同時,他和孔明把鹽、鐵和蜀錦等行業全部收規官營,並制定各項嚴格的法律,加強了對益州的管理力度。在孔明答法正書裡面說道:法律要因時而制,該寬則寬,該嚴則嚴。此前劉璋父子統治時,昏庸懦弱,法紀不明,地方勢力專權放任,致使一片混亂。此時就必須制定嚴法,以打擊豪強,制裁放縱。作為法令制定來說,我對孔明先生是極為敬佩的,自古以來,每個君主都以為寬容才是獲取民心的方法,但孔明卻以嚴法來管理地方,法行於不可不用,刑加於自犯之罪,爵之而非私,誅之而不怨,天下竟無不服者,在負擔並不減輕的情況之下,竟然能得到百姓的擁護和肯定,這在三國以前和以後的中國其他王朝,再未出現過像諸葛亮厲行法治所得到的治國效果。

    在這些方法治理之下,益州迅速的強盛起來。以父親的親衛白耳軍為例,竟全部裝備上了孔明先生研製的弩機,雖然那傳說中神秘的半自動武器諸葛神弩並未成軍,但各類弩機已經排上了大用場,有些需要用上雙足之力才能上弦的勁弩,能發射六百步,有種十石機,弩臂長達丈二,可十矢齊出,射出千步之遙,貫石穿鐵,威力無比。這支白耳軍,甚至敢於直接面對曹操橫行天下的虎豹騎而毫不遜色。

    我邊看地圖,邊在心裡盤算著,忽然發現一個地方被孔明用墨重重畫了個圈,細細看過去,才發現那是閬中!

    閬中!我忽然明白自己這些天擔憂什麼了,我擔憂的是張飛!此次北伐,雖然父親昏沉間無法反對,但一心要為二叔報仇的三叔又如何能答應,他一定是想要東征孫權的。這個人是我未來的岳父,又是父親的兄弟,他不聽我的調遣,我是半點辦法都沒有。再者,若出兵時他大鬧一番,我又如何應對?

    一想到那個身高過丈的黑鐵塔在我面前怒目橫眉的樣子,我都從心裡發冷,更何況,此時還有父親和劉升之的事呢。

    那我該如何來安撫他呢?

    在歷史上,父親在此時根本無心北顧。因東吳襲殺關羽,攫取荊州,他把所有的心力全部用在了孫權身上。那時為了減輕北面的壓力,素日以漢宗室自居、視曹操父子為篡漢仇敵的他,竟然偷偷向曹丕弔唁曹操之喪,並送錦布,以行權宜之計。既使是這樣,三叔還是在軍中日夜打罵軍士,泣血而號,以至最後被小人暗算。而此時,我居然並不東向,反而向北,他怎能容得了我呢?

    不行,我得想個辦法,得想個辦法……

    這樣想著,我幾乎片刻也呆不下去了,便想轉身離去,找諸葛喬商議如何應對張飛。轉念一想,不由暗笑,自己居然對諸葛喬有一種依賴心理了,這樣下去可不好,畢竟我以後要執掌益州,還是盡量少依賴一個人的好。更何況,身邊有個遠召諸葛喬的孔明先生在,於是努力寧靜心神,靜了下來。

    終於聽孔明清朗的聲音在前面說道:「亮有些宮中急務需要處理,明日再候諸位大駕。」官員們紛紛起身告辭。孔明自房中踱出,向後堂行來。走到花樹之下,展開雙臂,長長的打個欠伸。又用手錘錘自己的腰,這才進入後堂來。

    我早躬身行禮:「先生。」不在朝堂之上,我執的是弟子之禮。

    孔明看著我笑一笑,又轉目看桌上的益州圖,微笑道:「少主,亮可猜對了你的來意?」

    「猜對了,猜對了,請先生教我。」

    「若想掃北,這益州主將,便需一個德高望重之人來看守,此時節,除三將軍外,更有何人?」

    啊,我大吃一驚,三叔在我眼中是個大麻煩,僅是他要求東征我都應付不了,怎能把益州交給他,那我不把大本營都丟了:「三叔生性魯莽,不堪大任啊。」

    孔明笑道:「世人皆以三將軍生性魯莽,不敢大任;卻不知,其人雖平時衝動,但愈遇大事,反愈能鎮定,當陽橋之疑兵,令曹軍百萬不敢前行,巴郡城之機謀,老將嚴顏為之束手,瓦口隘之巧計,名將曹洪、張郃亦為之所敗,此豈一勇之夫所能為?此時節,關公已失,主公病篤,荊州不在,上雍危急,誠危急存亡之秋也,三將軍非不曉事理之人,只看少主如何去解說了。」

    我聽得呆呆的,似乎有些道理,但要如何解說呢?

    孔明大笑:「附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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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三十六章 請將
    我是阿斗

    為了安撫張飛,我親赴閬中。張飛瘦了很多,精神也有些恍惚。他是直性子人,二叔的去世對他打擊超過了父親,我早聽說他在軍中酗酒的事,去過幾封信勸他,現下看來,那些信並沒起到多大作用。我見到他時,他正抱了一罈酒打算開喝。

    「三叔!」一進門,我便撲到在地上,抱住張飛的雙腿,放聲大哭。

    我有多久沒在人前哭過了呢?我不知道,記得小時候,我可是非常愛哭的,整天裡含著眼淚,以至伊籍先生笑我有乃父之風。可是,現在想來,上次的在人前痛哭,似乎是前生的事似的。我遇事不再是哭,而是自己沉默的想辦法,而是找人來商議,實在沒有辦法解決了,我會自己狠狠的咬下唇,坐著發呆。但此事,我卻不能不哭,因為孔明先生教給我的應對三叔的辦法,就是一個哭字。

    張飛被我一哭,嚇得把酒罈子丟在地上,摔成千片萬片:「阿斗!大哥怎麼了?!」

    「父親沒事,嗚——」

    「那是怎麼了?啊,阿斗!你說啊!」

    我不說,我只是抱著張飛的雙腿,哭得泣不成聲。

    張飛受不住了,用大手拍著我的肩,叫著:「孩兒啊,孩兒啊,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難處?你和三叔說,別哭啊!」

    我哽咽著:「三叔,我難啊!」這三個字說出來,我的淚水再一次奪眶湧了出來。

    這一次,是真的淚水!

    我難,是真的難,是無法與人言的那種難。為了我的目標,我走在一條險而又險的鋼絲上。為了壯大我的力量,我作弊似的去偷別國的人才;為了壯大我的力量,我小小年紀便四處奔走八方聯絡;為了壯大我的力量,我被疑忌,被閒置;為了壯大我的力量,我不自量力的偷偷跑到敵國,跑到軍中,以圖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改變命運;為了壯大我的力量,我更下手圖謀我的兄長和父親;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一步走錯,就此落入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知道歷史是幸運的,但知道歷史同樣也是可悲的,就像眼見巨海的波濤洶湧而來,你卻無法逃避,無處躲藏,無從依靠,你想大聲呼救,卻不會有人理解你,你想築起一座城堡,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是那樣的微弱。

    我一直試圖改變自己的命運,卻一再的摔倒,再摔倒。我想自己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早象四足動物一樣習慣了爬行,我想沐浴在光輝中,卻發現自己早就滿身污泥。

    我的苦不能和人說,我的路只能我一個人走。父親是一座山,卻被我自己挖空了;滿朝文武像一局棋,但厲害的車馬都已衰老,身邊的士相忠心難測,邊角的卒子疑心重重。我沒有父親那樣的威望,沒有孔明那樣的智慧,沒有張飛關羽那樣匹馬單人橫行天下的無雙武力和霸氣。

    現在不是出兵的好時機,我知道,但我需要一場勝利來奠定自己的位置、鞏固自己的權力,消除益州文武和魏吳對我的輕忽。我知道父親死後,我繼位之初,那場巨大的內亂和外部征伐,雖然有孔明可以依靠,但我不想重演那樣的景況,而且以此時的情形,我的內憂絲毫不小於外患。我像一條貪吃的蛇,拖著自己虛弱的身體,去吃掉一個個我所力不能及的食物,卻不知自己何時會因消化不良而死去。

    我拚命的工作,拚命的奔走,不敢讓自己想這些事情。但我午夜夢迴,突然驚醒,卻總是在暗夜裡看到劉升之的妻子那雙惡毒的詛咒的眼睛。

    但是,所有的這一切,又都是誰的選擇呢?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走的。我不能後悔,無法回頭。既使守著眼前這高山一樣的三叔,我也只能抱著他堅強的雙腿暫息半刻,卻不能把心事對他說哪怕一字半句,否則的話,這正親切的拍著我的肩的三叔,會用他那能搏虎豹的巨手把我撕碎。

    雖然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可對於我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無論智力還是勇力都不出色的少年,獨自承擔萬鈞重擔的少年來說,我真得是難啊!

    十五歲,還有多少人在爸爸媽媽懷裡裝寶寶?還有多少人懷著最初的叛逆,而與最親近的人因一句話來堵氣?還有多少人望著鄰家少女初紅的臉龐發呆,做著那最美最真的夢?而我,卻在權謀的中心,獨自架著小小的舢板,小心翼翼的穿行於驚濤駭浪之央,怕因為一個小小的失誤而粉身碎骨。

    我失敗不起,所以我注定無所不用其極,所以我注定失去那個曾經純真的自我。有時,我甚至會羨慕那個扶不起的阿斗,他的一生是失敗的,但他卻從容的享受了一世的安樂,何曾如我這樣辛勞。

    我哭著,哭著,直到淚水打濕張飛的雙腿,直到直心腸的張飛也與我一同痛哭。

    「孩兒啊,孩兒啊,別哭了,一切都有三叔在呢。」此時的張飛,看起來已經清醒許多了。

    「三叔,聽說你總痛哭,總喝酒,我難受啊,我想二叔啊!」

    這幾個字,把山一樣的張飛瞬間擊倒,他放聲嚎淘。

    「二叔之仇,不可不報!當時,二叔是以自己的性命,救回的侄兒等人,我每每一閉眼,二叔音容便現於眼前。北魏東吳,是我們不共戴天之仇敵!三叔,當年你們桃源三結義,現下二叔已死,父親病重,只剩你一個人,你可不能整天喝酒,不管侄兒了啊,你可要幫著侄兒完成這個心願啊!」我繼續痛哭著。

    張飛哭得淚眼滂沱:「孩子!好孩子!我以為天下人,早為了些些名利,忘卻了二哥之仇,想不到,想不到孩兒你,是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是三叔錯了,三叔不知道你肩著多重的擔子,三叔只顧自己傷心……你說,若現在兵發東吳,我立即出兵,甘為先鋒,不斬孫權之頭,我誓不為人!」

    「三叔,二叔之仇,非孫權一家,若非曹操書至孫權,兩家聯合,以二叔之勇烈,何懼東吳鼠輩!若報仇,便需將曹操孫權之頭齊置於二叔靈前,方解心頭之恨!曹操雖死,也當掘其墓、曝其屍,安能讓此奸安睡於地下!」

    「說得好!說得好!句句都說到三叔心裡了,孩兒,你說怎麼辦吧!三叔再也不喝酒了,三叔一切都聽你的。只要能報仇,你說怎麼做,三叔就怎麼做!」

    「二叔之仇,仇大如山。孫曹兩家,害了二叔,賊心不死,竟又要聯合,圖害我們。三叔啊,當前二叔已死,荊州已失,父親病重,侄兒年幼初掌大權,朝中大臣多有不服,曹魏孫吳虎視耽耽,擁兵相向,危急存亡,只在一線。我們軍據長安,四面被圍,四叔趙雲危在旦夕,我欲起兵救助四叔,北定雍涼二州,但益州乃是根本之地,如若丟失,侄兒豈非罪人,況且,徐晃等人奪了荊州江北地界,又引軍攻上雍諸郡,益州之地,危如累卵,更有誰來護持?」

    張飛一錘前胸:「擔心什麼,交予三叔便是,三叔便用這把老骨頭,給你撐起個鐵打的益州!」

    「我早有此意,可是一見三叔整日痛哭飲酒,不理軍務,我便痛斷肝腸。若父親和二叔在,尚可解勸三叔,可侄兒德薄,遠不能報二叔之仇,近不能勸三叔之酒,侄兒怎不難受?益州陷入如此危境,侄兒怎能不痛心!」

    張飛搖著頭:「放心吧,三叔身體強健,這一點點酒算得什麼?何況我既受重托,自會控制自己,桃園三兄弟,如今只剩我與大哥,我怎能給大哥丟臉,讓二哥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更何況,在閬中還可以飲酒,到了成都,想飲也飲不了啊,你爹爹可是禁酒的。」

    三叔說得是實話,父親統領益州之後,為了儲存糧草,專門制定了法案,不允許釀酒這種大量消耗糧食的產業存在。甚至有一段時間,發現誰家中有釀酒的器具都要治罪。有天簡雍陪著父親出行,看到一個男人正在大道上行走,簡雍連忙對父親說:「那人要做姦淫婦女的醜事,為什麼不捉起來?」劉備說:「你怎麼知道?」簡雍答道:「他帶著姦淫的器具。」父親大笑,改變了以釀酒器具治罪的法令。但是禁止民間釀酒這條法令卻是一直施行的。不過話說回來,我才不相信這條禁令管得了三叔,就算是全天下人沒酒喝了,你也可以在他房裡找到酒罈子。

    「三叔,侄兒可不是開玩笑,益州的安危更是遠遠重於你我個人生命。我真得不希望您也會因為您的缺點,使益州遭受荊州一樣的災難。你的缺點,一是嗜酒貪杯,二是鞭打士卒,若這兩個毛病不改,侄兒絕不把益州交給您。」

    張飛聽著我的話,鄭重的說道:「好孩子,你放心,若老張當真淪落到讓一個孩子來提醒的地步,那我就算是白活了。」說完話,他起身向後,打開几案,那裡面是一壇一壇、一格一格的全是美酒,我看到張飛喉節蠕動了一下,接著他吐氣開聲,一掌劈下,巨響轟然,整個几案連同酒罈,碎成了千片萬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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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三十七章 遺折
    我是阿斗

    終於安頓好了張飛,我不由自心底裡感謝孔明先生。有些人常說孔明不會識人,但他看關羽張飛就極準,甚至比父親還要准一些。

    但是,雖然讓張飛守益州,我還是接受關羽失荊州的教訓,並沒把權力交給張飛一個人。漢代太守以上官員權力過大,甚至可以自己選用屬下人員,這就形成大大小小的派系。我早就下決心改變這種情況,雖然目前效力還不大,但是我將軍政分開一些了。此時益州最高軍事行政長官是益州牧,仍由父親擔任,在歷史上他去逝後是由孔明擔任的。所以,我可以名正言順的不讓張飛接觸政事,只讓他總督益州軍馬,不給他政界的實職。政事則由馬良、王甫等人負責,他二人全是荊州舊部,關羽手下,張飛自然要給他們面子,也不會產生他二人拖延軍務,不伐東吳,不給關羽報仇的誤會。而這兩個人老誠持重,再加上太傅許靖、尚書令法正、學士秦宓等人,斷不會任由張飛胡為。

    從另一個角度講,張飛統領益州,更大的作用是讓張飛重新振作起來,以為二叔報仇的道義壓著他,讓他不可放縱自己。我對張飛所說的險情,其實大部分都是虛的,我明白,他也明白--兩川天險,只要孫權不是傻透了,他就不會主動入川,長江北岸,曹軍近二十萬精銳,都盯著他呢,何況荊州初定,他那樣小心的人,怎會輕易動兵呢?至於他出兵北伐,倒不是不可能,畢竟這個曹操之死這個機會我都看出來了,他更不可能看不出來,但呂蒙新喪,他會不會有這個決心呢?

    諸葛喬和小王濬我也留在了益州,並特地把王濬送到了張飛府上。他在那裡認識了張苞,兩個人玩得很好。張苞小我一歲,武藝已是極好,王濬也不是他的對手。但王濬心眼兒多,兩人若鬥,張苞佔不了便宜。當然我讓王濬去張飛府不是陪張苞玩,主要給他兩個職責,一是和張苞一起監督張飛喝酒和打人,這種事旁人監督,張飛一定早就惱了,但現在是兩個小孩子,他最多生生氣,應該不會出旁的問題。另一個任務是保護好張飛,為此我特地抽了一組宮中的侍衛交由王濬統領,我並且在暗地裡囑付王濬,要特別當心范疆、張達兩個人。關羽死了,我不想張飛也如歷史上那樣不明不白的死在小人手裡。

    至於諸葛喬,他就要處理劉升之等一干善後的事,盡量安撫住他們一家,不要鬧出什麼大事來。我其實很捨不得與諸葛喬分開,在北伐中,我本來希望他能起到重要的作用的。但是此刻,出於對劉升之夫妻的戒心,我還是留下了他。他的另一個任務,是作為耳目,隨時我幫傳遞益州的消息。

    外交方面,此時也在積極的展開著。由於荊州失守,很多將領的家眷都失陷了,我派鄧芝去東吳,交涉如何討回這些人。一方面安撫眾將之心,一方面讓東吳放心我們不會進攻,而把軍事重點放在北面。鄧芝果是大才,這件事處理的極好,而且得回消息,我本以為死在麥城的趙累居然還活著,他用虞翻一條命換了自己一條命,但是想贖回他,東吳的要價較高,而我,也並沒有打算這麼早就理清與東吳的瓜葛,在我的計劃裡,東征是必須的,不然的話我對自己的良心都無法交待,但我肯定不會和東吳打得頭破血流,讓北魏佔了便宜。東征是我與孫權重新聯合的一個引子,孫權是聰明人,到時候我兵至門前,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所以,我就讓鄧芝來回的磨菇,這種做法讓以幹練著稱的鄧伯苗愁苦不堪。

    孔明安排的間諜早早就出發了,他們分赴前往北魏的各個地方,散佈東吳要乘喪來攻的謠言。同樣的消息也在東吳各處傳遞著。這樣一來,兩國相防,就會減輕我這邊的壓力。

    而另一部分間諜則去了雍涼各地,他們帶去的是早就編好的童謠,四處傳唱,以動搖和瓦解敵心。在這個迷信還盛行的年代,童謠的常被看成是天命的下達,其威力實在不可小視。其中一首是我讓諸葛喬編的:北斗光,明淨淨,照四野,皆安定。

    經過周密的部署,部隊悄悄出發了。一直到出發那天,我也沒讓張飛見父親。我說父親因二叔去世,終日恍忽,若見三叔,必會加重他的病情。對於我這個固執而孝順的小孩兒,三叔也無可奈何。

    四月一日,到達漢中。重回這個城市,我心中感慨無限,張魯已不在了,但萬幸漢中的繁華猶過從前。父親為人雖然有些偽善,但他對百姓卻是真心的,在三國時期的君王中,他是唯一沒有亂殺過百姓,沒有誅過旁人三族的。他治下的百姓,也從來沒有不擁護他的。

    走在街上,我與孔明邊走邊談。漢中是益州的門戶,得到漢中,對於益州發展來說至關重要。漢中,因處於漢水中部而得名,北依秦嶺,南屏巴山,漢江橫貫東西。資源豐富,物華天寶,漢元年正月,霸王項羽封高祖劉邦為漢王,轄巴、蜀、漢中之地,都南鄭,被稱為「漢中王」。四月,高祖南達漢中,招納賢才,設壇拜韓信為大將軍;而後依韓信計,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一舉平定三秦,稱霸中原。蕭何留駐漢中,發展農桑,收漢中、巴蜀之糧,供劉邦軍用,保證了與楚爭雄的勝利,漢中即成為漢朝最初得發祥地。

    幾百年之後,同樣是四月,我來到這裡,是不是什麼巧合呢?

    經過張魯多年休養生息,加上從未遭戰火之害,也沒有曹操大規模移民的破壞,此時之漢中,比歷史上孔明北征時空落落的漢中,簡直要強之百倍。看得出,孔明對此時的漢中也是極為滿意的。經過拜將壇,我笑著對孔明開個玩笑:「先生,請上壇。」孔明先生搖頭道:「亮不敢做韓信。」我一愣,想到韓信後果不是很好,連忙陪笑道:「當然,先生不會是韓信,先生須是太公。」孔明道:「那少主呢?是武王?」我很認真的搖頭:「父王可比文王,但我卻不敢比武王。我年輕德薄,才能有限,統率百官,心中慼慼啊。」孔明道:「少主切莫如此說。眾人皆願主上英明,才能出眾,少主萬不可妄自菲薄,引喻失義。」我聽著這話耳熟,想一想,才發覺這是另一個時空裡,他在出師表中勸我的句子,心中好笑,也不知在那個時空,我是說了什麼話才引起他這樣的感慨。當下說道:「先生放心,禪雖不才,不敢自輕自踐,自暴自棄,日後的大漢天下,還要我與先生去拯救呢。」與孔明對視一眼,發現孔明眼中很明白的寫著孺子可教四個字。

    回到府中,正見到一人頭戴白巾伏於地上。孔明歎道:「法孝直故去了。」我吃了一驚,雖知法正身體不好,卻沒想到他會去的這樣突然。果然,地上那人正是法正的兒子,他再拜起身,卻從懷中取出一封遺折,交於我手。

    我用發抖的雙手打開來,上面細細密密的寫滿字跡,當先寫著八個大字:「攻心為上,攻城為下。」這分明是取雍涼二州的攻略。遺折上字跡模模糊糊,歪歪扭扭,渾不似法正平日之嚴謹端方,字裡行間夾雜著斑斑點點的暗色,那分明是咳濺上的血漬。這封遺折,是法正在病床上怎樣的痛苦中理出來的?

    我的眼圈發熱,鼻子發酸,遺折看上去模糊一片。

    由於在孔明身邊,法正雖有絕世的才華,也並不醒目。甚至是我,也並沒有給他以足夠的重視,此刻回想,他的為人處事,他的戰略思維,無不閃著爍爍的光芒,這樣一個良師益友去世了,著實令人感歎。而他對大漢天日可表的忠心,也是永遠值得人懷念的。

    我把遺折交給孔明。孔明看後,歎道:「法孝直真忠臣也!」說罷伏下身,向著南方益州的方向拜了四拜,我也隨在後面。法正之子連忙還禮。

    起身後,我拉著法正之子的手:「孝直公遺囑,某絕不敢忘,定奮起三軍,平定雍涼,以慰尚書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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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三十八章 長安城
    我是阿斗

    自漢中攻關中,有六條路可循:

    一、子午道:谷長六百餘里,為秦嶺最東部的通道,山高路險;(以此可知我前文中有個很大的BUG,過子午谷取長安過於容易了,因為那時我還不知道子午谷是怎樣一條路)

    二、讜駱道:谷長四百餘里,為秦嶺中部的通道,道路非常崎嶇;

    三、褒斜道:谷長五百里,為秦嶺西部的通道,道路沿褒水、斜水河谷而建,部隊行動困難;

    四、秦嶺西大散關:為繞過秦嶺西入關中的主要道路,道路較平坦,約一千一百里;

    五、秦嶺東武關:為繞過秦嶺東入關中的通道,道路遙遠,約一千三百餘里;

    六、秦嶺西的祁山:為西線迂迴線路,路程較遠,但比較平坦,利於大兵團行動和補給運輸;但是必須先到隴右再由隴右進入關中。

    此次出兵,我軍出散關,左將軍馬超軍出祁山(更正:前文中我搞錯了,馬超被封為驃騎將軍是一年之後的章武元年。劉備在獻帝建安二十四年已亥(七月),稱漢中王時所封,關羽為前將軍,馬超為左將軍:張飛為右將軍,黃忠為後將軍),這兩條路雖遠,卻最是平直,各領精軍一萬五千人。但是如果算上民夫,後勤,也有五六萬了,打仗打得就是後勤,我們不是匈奴,此去為得是人心,不可能靠燒殺搶掠過日子,在地方能上補充就補充,補充不上也不能搶。

    我並不怕兵力不足,只怕頓兵於堅城之下,所以我力主攻心為上,力主打野戰,力主以招降為主。這也是孔明和法正遺折的意思。

    儘管孔明對魏延並不喜歡,我還是堅持讓他為先鋒,事實上,以魏延的武勇,衝勁,和對戰局的思索,也沒有誰比他更適合的了,當然,魏延也有缺點,一是好爭功,二是愛自誇,有些地方,他與二叔很像,但我對他決不會像孔明慣著二叔那樣去哄,否則就算求得一時的平安,反而會種下惡果。但這是戰後的事了,眼下,只要他給我打勝仗就成了。

    黃忠、黃權、程畿、關平、糜芳、周倉、姜維諸將隨軍而行,雖然老將黃忠老而彌堅,但我很怕他會傷在亂軍之中,畢竟人老不以筋骨為能,這樣的老將軍,他的一面大旗價值並不小於他的本身。黃漢升的官職是後將軍,僅次於許靖、關羽、馬超和張飛四人,甚至四叔趙雲都無法與他相比。在誅殺夏侯淵一戰中,他與法正配合默契,居功至偉,中線突破,曹軍大敗。此次出戰,他居然想要和魏延搶先鋒,我只好說道:「老將軍,還是將功勞讓一讓年輕人吧。」

    魏延的先鋒部隊進展十分迅速,我離關中時,他已至陳倉,我到陳倉時,他又進到了武功和槐裡,轉眼便與趙雲的接應部隊匯合在咸陽,簡單補給之後,立即毫不停步,北進新平、安定。

    正如我所分析的那樣,由於事先早做好的宣傳,諸城在我的文攻武嚇之下,望風而降,好多守將還未交戰,便已棄城而逃。這仗打得不似戰爭,簡直似追逐比賽。蜀軍中以步兵為多,追那些有馬的魏兵自然是追之不及。魏延開始給我的信中還寫著攻某城,斬首多少,到後來就全是占某城、得某城,連交戰的字眼兒都失去了。

    我與孔明,早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民政之上。雖然早知此次北伐,可能會很順利,但順利至此,卻也出乎我們的想像。幸好從蜀中漢中帶來的文官較多,每據一城,出榜安民,開倉放糧,維護地面,推選屬官,忙得不亦樂乎。長安三輔,指得是京兆長安、左馮翊、右扶風,當我在長安和趙雲匯合之時,已然奄有三輔之地,兵近十萬,軍威大盛,北地望風而降。東面潼關的守軍一日三驚,再不敢出關。

    但我知道,這些勝利只是暫時現象,一旦曹魏反過手來,他們的攻擊將是十分可怖的。而我更擔心的,是來到長安,手下好多人都自滿起來,甚至以為眼下得了雍、涼、益三州,已成強秦之勢,掃蕩中原指日可待。又有人開始勸進,想讓病中的父親登極帝位,來沖一衝病氣。

    我氣得把勸進的大臣臭罵了一頓。他們是傻還是笨,若是形勢果然這樣好,孔明先生至於累得滿眼血絲,連顴骨都突出來麼?

    秦,自穆公大破西戎以來,相繼二十餘君,勵精圖治,拓地開疆,又有商鞅變法,終成王霸之業,兵強馬壯,名將如雲,糧草如山,然後分化中原諸國,才敢出兵東方,而我們現在才剛剛到長安,連北地都未平定,而中原經曹氏經營,已是固如金湯,遠過六國聯軍,此時竟然就自滿起來,還了得麼!

    我召集百官,狠狠剎了剎這種這種可怕的思想苗頭,要求他們細細瞭解關中實際情況,到百姓的家中去,看一看現在最該做的是什麼。

    經過數十年來的戰亂和殺戳,關中生民,十不遺一,而曹操從武都等地強遷來用於補充三輔之地的民戶、蠻夷亂糟糟鬧成一片,各地良田荒蕪,人煙斷絕,生民苦不堪言。我們的工作將是極多的:

    我們忙亂著,召見地方官吏,登記人口,召集藏到深山中的平民,給貧民新來的遷戶分發田地,組織春耕、安排種子……

    我們忙亂著,看前線的戰報,研究各方的動向,調解地方的紛爭,鎮壓暗中的暴亂,安排人事,落實後勤……

    這是一個忙亂和危急到極點的時候,不提前鞏固好長安,得到它之後還會失去。天底下,最重要的是什麼?是人,是人,還是人!我永遠記得水鏡先生教我漢武帝的故事,沒有人,沒有民心,什麼也做不了。

    關羽的在荊州的失敗,雖然痛苦,但他並不是沒有作用,襄陽樊城之戰,吸引了曹操的全部注意力,使他把兵鋒南指,用以保護許昌去了,這為長安的鞏固贏得了時間。但是長安一直在戰爭裡縫隙裡徘徊,而趙雲等以武將居多,雖然採取了一些親民的措施,但在我看來,內政工作遠遠不夠。更何況佔領的郡縣越來越多,需要做得事也就更多了。

    這些日子,忙得沒黑天沒白日,天一亮就要處理政務,一直到定更時分才能閉下眼睛。我知道我並不是個聰明人,但我認準了兩條,一是兼聽則明,二是勤能補拙。我不放過任何一個學習的機會,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我的老師,任何事件的處理都是最好的學習過程。孔明並沒有指導我如何去做,在很多時候,他只是不動聲色的輕輕提點一下,便把我引上了正確的軌道。這使官員們對我這個還未成人的少主的能力和精力大為敬服。我把每天做過的事認真記錄下來,然後分析,提練,找出最好最快的解決辦法,然後進行推廣。例如,有些從武都等地來的遷戶認為我可能把他們遷回去,心裡總不安定,我讓人幫他們修房屋,送耕牛,造水車,打消了他們的疑慮;有些地方根本就沒有糧種,我一面讓人從漢中急調糧種過來,甚至組織種了很多稗子,這東西雖然產量低,但不怎麼用管護,農時不等人,人誤地人時,地誤人一年,一場雨過後,不搶著下種,這塊地就白白荒蕪了。

    同時,加強部隊的軍紀,嚴禁出現擾民的事件。因為對「曹操驚馬踏麥田,以須代首號三軍」之事的關注,我甚至曾起意弄把刻著鬍鬚的刀,專門殺犯這種擾民傷民的人,起名就叫「曹操的鬍子」,但想來想去,一是怕激起曹丕的憤怒,二是顯得我不尊重死人,沒有教養,三來也是怕一時弄不好,反給曹操揚了名,還是算了。更在此時,被封為扶風太守的蔣婉送來一顆人頭,這個東西的原主是趙子龍手下一個什長,因為夜入民宅,就被蔣婉給扣下了。說起來,這蔣婉還真是膽子大,他不知道我和趙子龍的關係不成?我想了想,還是犧牲了我最親愛的四叔,把那人頭用石灰醃了,飛馬轉遞各郡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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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三十九章 領軍
    我是阿斗

    四叔實在是個好人。他對我這種掃他面子的做法沒有任何的不滿,反而是親自去了扶風,向蔣婉致謝,並向被害的那戶人家請罪。這樣一來,關中平民無不心悅誠服、甘為統率。

    他們讚許蔣婉的嚴於執法,讚許趙雲的豁達開明,當然所有的稱讚裡也少不了我的一份。而諸軍更是膽寒--曾兩次救過少主的虎威將軍的手下犯過況且如此,那麼旁人呢?

    此時已是五月中旬天氣,魏延的部隊進展順利,他引軍六千,一個半月行軍三千里,連下二十餘城,兵勢如火,直指安定,實不負名將之稱。我接連令人給魏延送去三口百煉寶刀,以示獎勵。

    但是,在祁山,在我寄予厚望的左將軍馬超卻動作不大,此次在我的授意下,爭取民心,輕取冀縣,收復天水郡,卻在早年駐紮過的襄武城下裹足難行,難道是這些年的失敗,困頓,完全消除了他的銳氣?不過還好,他的名氣並沒有同樣消除,南安、廣魏二郡俱已起兵響應,服從馬超領導,不過,這卻非戰之力了。

    至此,雍州大部已入我手。

    雍州包括九郡,京兆,馮翊,扶風(原屬司隸州,就是人們常說的三輔地區),新平(興平元年194十二月分安定、扶風部分為新平郡),廣魏,安定,天水,南安,隴西。眼下就只剩安定和隴西了。

    再打下去,就是緊鄰雍州的涼州了,那裡共有七郡,分別是金城,武威,張掖,酒泉,敦煌,西海(西海郡故屬張掖,獻帝興平二195年,武威太守張雅請置),西平,治所在武威姑臧。此時曹丕見雍州之事已不可為,欲鞏固涼州,提升他的親信,安定太守鄒岐為涼州刺史。得此消息,西平郡麴演首先倡議,數郡叛亂,抗拒鄒岐:在張掖郡,張進把太守杜通抓了起來;在酒泉郡,黃華則拒絕太守辛機赴郡就任,他們都自稱太守響應麴演。在武威郡,顏俊雖死,三個部落的胡人也再度反叛。

    歷史上這次大規模的叛亂終於按時發生了!

    本來,我在選擇北伐的時候,還經常考慮,如果這場叛亂不發生,合雍涼二州之力,我是否則對付得了,此時總算是放下心來。

    我對孔明說:「先生,我要去一次涼州。」

    孔明說道:「涼州生變,局勢不明,少主親身歷險,似乎不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少主萬金之軀呢?」

    我說道:「正因為涼州變亂,局勢不明,我才要親自走一趟,旁人份量似乎稍顯不足,與這些叛亂的豪帥們談起價值來,不敢作主;而先生你,據守長安,內修政務,外備強敵,身上擔子比禪要重得多。」

    孔明考慮了一下,點頭同意了,但讓我帶上了黃忠、關平、姜維諸將。

    西出長安,經咸陽,過禮泉、乾縣、永壽、彬縣,入新平郡,直抵鶉觚城。一路經行,忽聽前線傳來消息,一路狂勝的魏延竟然敗了。

    我大吃一驚,魏延一路軍勢如破竹的進攻,其實讓都有些我的鬆懈了。更何況,以魏延之精銳,縱遇曹魏中軍,也有一戰之力,何況此次進攻的只是無甚名將的外軍,何以出現如此敗局?

    忙問來人,對方將領是誰,答道:「金城太守蘇則。」

    「什麼?金城太守怎麼跑到安定來了?」我吃驚不小,金城屬涼州,以理民為則的太守,怎麼不但出了郡,而且跨州作戰了呢?「我軍傷亡多少?魏將軍現在哪裡?」

    「我軍攻安定,安定太守崔諒假裝投降,這一路上降得多了,魏將軍也沒有在意,進城之時偶然發現城頭隱有伏兵,而崔諒眼神閃避,意圖不良。

    魏將軍機警,出其不意間刀斬崔諒之首,然後急令退軍時,胸上中了兩箭,幸有甲冑阻住,傷得不深。敵軍大至,我軍不敢停留,只得退避,現下魏將軍在兵屯徑川,已陷入重重包圍之中,兵不足兩千,傷者甚多,因俱是步卒,不敢出城,只等少主緩兵。」

    想不到,僅是一場敗,便失了兩千餘眾,這可都是先生苦心訓練出來的啊。雖然我讀孫子,其中有「愛之若狡童,敬之若嚴師,用之若土芥」之語,但若把這些士兵如土芥一樣毫不珍惜,實在不是我所能做的。

    「好,你下去吧。」說完,我把黃忠等人找來,商議進兵之策。

    黃忠大怒,雪白的鬚髮皆揚:「何物蘇則,這般張狂,待老夫前去,斬了他的首級交與少主。」

    對於這樣的老將軍,數十年得享盛名,早已是目無餘子,比起動腦筋,他更傾向於揮動長刀將眼前的阻礙劈得粉碎。或許這樣做是最簡單,最省事的,但我卻不想手下的武將們都變成只知殺人的屠夫或是只會聽令,不會思考的木頭人。我軍中最聰明的當然是孔明,他想事最周到,但如果因為他的原故,搞得所有人都不會想事了,那結果比沒有他還要慘。所以我說話:「老將軍豪情可佳,然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況敵人是騎兵,我軍則是步卒,進退難匹,直接進攻,怕收效不大。」

    姜維眨眨眼,想說話,但我示意他別開口,他也就閉上了嘴。

    等了片刻,關平說道:「既然不快速出擊,那麼就只能是用計了。曹軍騎兵較多,行動迅速,且地形熟悉,與之相比,我軍人數雖多,訓練雖精,卻很難在戰場上佔據優勢,我看不如夜襲。」

    「夜襲?大哥再說詳細些。」我大感興趣的望向他,以示鼓勵。關平久在二叔關羽身邊,舉止間自有一種大氣和從容。他受關羽臨終之托,對我極是忠心,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執行,這讓我在感慨間又多了幾分黯然,呂蒙太厲害,我費盡心力,終是沒能救回二叔之命。

    「一旦入夜,敵騎兵優勢將難以發揮,我軍則可以攜弓箭之利,一舉破賊,此其一;暗夜之間,敵明我暗,不知我軍底細,內外交攻,敵軍必亂,此其二;只可惜倉促之間,挖不得壕溝,擊潰敵軍還算容易,要想取得更大的成果,可就難了。」

    姜維聽了冷笑道:「壕溝說難,到也不難,孫子曰:蒺藜者,所以當溝池也。此次出兵,知道要來此地,鐵蒺藜我帶得可不少,都給你,慢慢刺敵人的馬去吧。」

    鐵蒺藜是孔明先生所造,又名刺馬釘,丟在地上,總有一尖向上,鋒利無比,暗中用來,實在是可怕的很。姜維是涼州人,知道要打回涼州,自然早就做個準備。但他為何是這種陰陽怪氣的表情呢?我記得姜維不是這樣的人啊。我先不理他,轉向關平道:「不過,我們是步卒,如何能輕易出現在敵軍身側而不被敵人發現呢?」

    「少主,我們可以做出心虛不敢進攻的樣子,每日只行五十里,然後安營,這樣過得數日,敵人一定會算錯我們到達的時辰,我們連夜急行軍,突至陣前,展開進攻,必可全勝。

    聽著我們的分析,老將黃忠皺著眉:「不對,不對,我怎麼聽怎麼不對,我看還是直接打吧!」

    我高傲的笑了:「老將軍,且看我們如何打勝這一帳。」

    關於雍涼二州:周朝成王時,按大禹治水的古制,分天下為九州,其中「正西曰雍州」。漢改周時雍州為涼州。三國時因涼州戰亂不斷,河西五郡(指黃河西邊的張掖、酒泉、敦煌、武威、金城五郡)距離太遠,所以就從涼州分了出去,涼州剩下的郡改名叫雍州,後來又和關右地區合稱雍州。

    小說中的涼州叛亂確有其實,但並不是起自此年,早在建安二十二年,武威顏俊、張掖和鸞、酒泉黃華、西平麴演就興兵造反,互相之間也爭鬥不止,甚至還派質子到曹操處,讓曹操幫忙,把曹操氣得哭笑不得,再怎麼說他是國家的丞相,哪有想造反還請丞相幫忙的。但這次鬧得較大,可惜這幾人全是沒有心眼兒還愛玩個計策的笨蛋,輕易就讓蘇則給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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