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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作者︰司雨客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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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十章 我要伴讀
    我是阿斗

    一支三稜透甲錐架在崩得緊緊的弓弦之上,錐頭閃著淡藍色的光芒。光芒流轉,突然間暴漲成一道光線。箭射出,帶著一聲尖嘯,穿過二百步的距離,穿透朱紅色的厚木靶心,只餘一個白色的尾翼在靶上搖動。

    白袍的將軍放下弓,長長呼一口氣,卻聽背後傳來童稚的喝彩之聲:「四叔神箭!」

    趙雲回過頭來,急忙插手:「小主人,你不在崔先生處讀書,來此做甚。」

    我跑到趙雲近前,張手要他抱,伏在他耳邊親他道:「我想你了。」

    趙雲開心之極,將我一丟上天,我在空中張開兩臂,感覺自己就像一頭飛在空中的肉鴿。鬧了一會兒,我對他說,自己一個人讀書沒意思,打算找幾個人一同來學。

    趙雲漫不經心的道:「這是好事啊,不知小主人要找誰?」

    我笑道:「我請崔先生幫著寫好了,人名,住址都在這裡面,半年之內,不知四叔能不能幫我找來?」

    趙雲笑道:「找幾個伴讀,哪裡用得了半年時間。」打開紙卷,吃驚得讀道:「天水郡,功曹姜冏之子,姜維,十二歲?功曹之子,找來此處能有那麼容易麼?王濬,弘農湖人,八歲……少主啊,為什麼去這麼遠的地方來找伴讀,而這些人又都是做什麼的呢?」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可一定要辦到,這是至關重要的。四叔,我可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啊。」我用極為認真的口氣說道。

    趙雲用力捻著鬍鬚,口裡嘶著寒氣:「好吧,我讓人去給你找,若是找不到,可不要怪我。」

    我用力點著頭,心裡樂開了花:「不怪,當然不會怪!」

    趙雲走不幾步,回過頭來:「我怎麼看你都像是一時心血來潮。」

    我還以天真的一笑,轉過身來,小聲歎道:「我哪是心血來潮,我可是處心積慮啊。」

    辭別趙雲,來到街上,我喊道:「阿望!」

    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跑過來,一雙眼睛賊兮兮的四處亂轉,手裡緊緊攥著幾文錢。

    我問道:「做了什麼生意啊?」

    他笑著:「你們荊州的人真好騙,北地一文錢一筐栗子,在這我十文一個,賣了七枚了,哈哈。」

    「就你貪財。好了,我們回去吧,要不又要挨先生罰了。」

    阿望是崔州平的一個弟子,隨他一起來荊州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姓氏,問起來,便顧左右而言他,甚至連崔先生也諱莫如深的樣子。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們成為同學和朋友。

    阿望是個極聰明的人,聰明的近乎於狡猾,他喜歡捉弄人,甚至敢於捉弄我。不過,當他誤把一盆撥向我的污水倒在崔先生頭上,而我卻在一邊人畜無害的微微而笑時,他便再也不敢挑逗我了。

    正走間,看到路邊有一個賣金桔的。阿望問我道:「想不想吃。」我說:「你出錢。」他詭密的一笑:「還用錢。」他上前問道:「金桔多少錢?」答:「一個大子一斤。」阿望問:「論個賣成不?」那人道:「你這孩子,真搗亂。」他拿起一個,比一比:「這麼小點兒?光剩皮了。」又拿一個:「這個,小得像黃豆啊。」賣金桔的道:「你家有這麼大的黃豆?」他卻又去拿別的金桔看,直到賣金桔的趕他走,才不捨得離開。

    走了一會兒,我笑道:「被轟走了吧,人家金桔個兒再小,也不會白給你吃的。」

    阿望眨眨眼,變戲法一樣從袖中取出幾個金桔:「想吃不?」

    我不由大驚:「你是怎麼做到的?」

    阿望得意的笑著:「拿兩個放回一個,就這麼簡單。」

    我搖搖頭,真得想不到。他那麼一個小人兒,用那樣一雙小手,居然可以在賣金桔的大人眼前變這等戲法,被發現了,一頓飽打可就跑不了啊。

    在我處心積慮想要搜尋人才,想要改變命運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偷金桔的小兒阿望,日後在沙場之上,會給我造成多大困擾。甚至有好幾次,我都差點被他的偷襲成功,取了項上人頭。

    阿望,就是孔明先生死敵,天縱奇才司馬懿的親生侄子,曾鎮守長城阻擋姜維,累官至義陽王、大司馬的司馬望。

    命運在不期然間相逢相撞,日後的義陽王大司馬和蜀漢後主,此時相遇,研究的都是逃學,調皮,耍耍小聰明偷人桔子。但當他們日後手握千軍萬馬,橫掃千軍如卷席的時候,想起這一刻,心頭會不會產生一點點的動搖?當他們投下手中那支可以致對方於死地的令箭時,可會有一絲猶豫?

    軍師府中,今日很熱鬧,孔明新添了一個兒子。不過,這個兒子不是他自己生的,而是過繼來的。不知什麼原因,孔明之妻黃氏久不生育,他只好過繼了長生諸葛瑾次子,諸葛喬。

    說起諸葛喬,知道的人不多,但說起他的哥哥,卻極少有不知道的。他哥哥就是諸葛恪。

    這個人聰明絕頂,小小年紀在東吳就享有勝名。他父親諸葛瑾(字子瑜)面長似驢,有一次,孫權大會群臣,使人牽了頭驢,在驢臉上題字:「諸葛子瑜。」諸葛恪看到了,小小的他跪下說道:「乞請增加兩個字。」孫權同意。諸葛恪在那下面接著寫道「之驢。」於是舉座歡笑,孫權笑著把驢賜給諸葛恪。又一次,孫權問諸葛恪:「你父與叔父孔明誰賢?」諸葛恪說:「臣父為優。」孫權問為什麼,他說:「臣父知所事,知道該保誰,叔父不知道,所以臣父為優。」權又大笑。這個人,深得孫弘的寵愛,日後在東吳曾擁有滔天的權勢,影響到整個東吳的興衰。

    而諸葛喬,其聰慧絕不下於長兄。而且,在孔明的親自栽培和教導之下,早早的顯露出過人的才幹,並且得到父親的欣賞,被封為附馬都御,成了我的姐夫。他的悲慘卻在於孔明對家人的要求太過嚴格,以至於他這個「少帥」在第一次北伐的時候,卻被派遣去和普通兵士一起運糧,在極端惡劣的天氣情況下,生生累死了。想到這裡我不由有些怪孔明,先生啊先生,你這不是毀我的天下麼?不行,這一回,這個棟樑我可要好好的保存下來。

    與阿望跑到後院,果然見到一個孩子。比我們大兩三歲的樣子,瘦瘦弱弱的,寬寬的額頭,淡淡的眉毛,好像若有所思,又好像什麼都沒放在心上。

    這些天來我與黃氏也熟了,當下跑過去拉著黃氏的手,指那孩子道:「他是我新來的那個哥哥麼?」

    黃氏笑道:「少主,他就是喬兒,喬兒,來,見過少主。」

    諸葛喬猶疑的打量我一下,很利索的行了禮。我可一管禮數不禮數,一把抱住他,矮一個頭的我竟把他抱起來,手中輕飄飄的,原來是個光長心眼兒不個身體的人,怪不得日後會累死:「哥哥,你可來了,可想死我了。我想你想得,又長了半斤肉。」

    諸葛喬被我突然暴發的熱情嚇著了,張著兩手,吃驚得不知說什麼好,黃氏卻給我逗得合不上嘴:「少主啊,你胖也就胖了,和我們喬兒可沒關係。」

    我拉了諸葛喬就往外跑。黃氏急問道:「你拉他去哪裡?」

    我說:「帶他去鍛煉身體。把他練得像我這樣壯。」

    黃氏搖著頭:「你那還叫壯啊?」

    阿望晃著尖尖的腦袋,揮揮猴爪子似的小手:「就是,他那是虛胖,像我這樣,才叫壯呢。」

    PS:司馬望,司馬孚次子,在魏歷任平陽太守、洛陽典農中郎將、護軍將軍,加散騎常侍,為魏帝曹髦所親待。當時司馬師、司馬昭相繼輔政,把握大權,政事不過問皇帝。司馬孚被皇帝寵待,心不自安,又是請求外出任職,為征西將軍,持節,都督雍涼二州諸軍事,在任八年,威化明肅,多次抵擋蜀將姜維的進攻。後來,司馬望又被徵入朝,累遷至司徒。西晉代魏後,司馬望被封為義陽王,多次督軍抵擋吳國的進攻,官至大司馬。司馬望性格吝嗇好斂財,死後家裡金帛堆積如山,因此被當世人譏諷。

    此人與崔州平同為穎川人士,演義第一百一十三回,鄧艾與姜維被困於陣中,司馬望救出,艾問他怎麼懂此陣,望曰:「吾幼年遊學於荊南,曾與崔州平、石廣原為友,講論此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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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十一章 公子「成名」
    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日子在平靜裡過得很快,轉眼已是入冬時候。陣陣歸雁劃過天空,灑下一聲聲淒涼的長鳴。

    在這歸鴻聲裡,崔先生思鄉情起,決定回鄉了。阿望隨他一起離去。我送了他們一程又一程,直到離開荊州城很遠。

    我並沒有因為他們的身影被樹木阻擋就如父親送徐元直一樣要「伐盡此林」。我只是長長的,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崔先生是個極有才華的人,他的才華,絕不下於徐元直。如果他肯出山,必定對大漢復興是一個極大的助力。開始時,天真的我以為他會留下來。但是無論我採取什麼辦法,或明請,或暗示,或引誘,都不能讓他有絲毫的改變。他在思想上,受老莊極大的影響,認為無為而治才是最高的境界,認為順應天命才是為人的道理,認為做人最高的境界就是什麼也不要去做。

    對此我無話可說。如果天下所有人都嚮往古代,追求思想上的寧靜與平和,那世界不可以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這個世界是有隱士的,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成為隱士,而我,就更不可能,更何況,我在他的手中,見到了天下的樣子!

    一向愛才的父親對崔先生並不是很在乎,因為他得到了諸葛孔明和龐士元,他似乎覺得,有這兩個人當謀士已經足夠了。而我,卻覺得差得太遠。

    阿望在離去的那幾天裡,似乎總有話想對我說,但卻一直沒有說出口。這一點並沒有引起我的重視。我的很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醫術上,甚至我希望找到一種可以延長人的生命的藥,我生得太晚了,而我身邊的英雄們,大多垂垂老矣!

    張仲景對我是很偏愛的,雖然我在醫術上並沒什麼天份,但他喜歡我的認真。和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愛講一些治病救人的情形,天南地北遊歷的故事,這些故事讓我著迷,不知不覺間,我竟然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感情充盈心間,不忍聞殺伐之事,甚至見到流血就會發抖。

    孔明發現了這個苗頭,把我交到趙雲那裡,連射了五百多支箭才得以緩解。

    雖然是專門為我製作的三十斤的小弓,但還是把我累得兩臂紅腫,動彈不得。

    自從我自己去找孔明要求獨立之後,孔明對我就十分關照,甚至,不像是臣子對少主的態度,而像是父親對兒子的態度,雖然表面上對我執禮甚恭,但管理之嚴格,簡直到到生硬的地步。而且,他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睛望著我時,裡面竟包含了無數我看不明白的東西。

    難道,他看出我的真實身份?他的智慧,難道真得可以達到這種溝通鬼神的境地?

    直到多年之後,他帶我縱馬錦官城,來到城外一個清清的小湖邊。那時他面容嚴峻,我與他,面臨著人生最重大的一個選擇,一個關係到千百萬人口的生命,關係到一個王朝興替的選擇。

    他用一句話打破了我十幾年的迷思。

    「你,就是為了改變歷史而來的!」

    那時,天空中一個霹靂,震得我魂飛魄散。

    由於經常隨了張先生上街治病,荊州城裡有很有些人和我熟悉起來。

    「看,那個孩子是誰?」

    「你不知道?那就是咱們主公的小公子阿斗,聽說是天神降世,腳踏七星呢!」

    「他就是前些天在街上打倒淨街虎王七,給百姓除害的神勇無敵小公子麼?!」

    「他就是給東城王老漢家送了三袋米,救活一家子的大慈大悲小公子啊!」

    「他就是……」

    在路上,我經常可以聽到這樣的聲音。但是,其實這些事,好多都是趙統他們以我的名義做的,有些甚至是孔明先生以我的名義做的。這類的事做到太多,以至於在短短半年的時間裡,我的口碑竟隱隱追及父親。我的各種故事在地坊間傳誦,甚至有些傳來我的耳中,都會讓我感到十分驚奇,以我走路都有時會摔倒的「本領」,去打淨街虎,不是開玩笑麼。

    但是,每當看到我與張仲景走在一起時,百姓們就會歡呼不止。我想,我是沾了張先生的光。若不是他的名氣與地位,我是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影響的。而孔明和趙統等人的扶助,也是不可或缺的。這世上,領導在很多時候都有這樣的便利,己承功,人擔過。

    我一直以為,我的智力雖然算不上很好,但也絕對不會歸到差的那一堆裡去。但遇到了這個大我三歲的諸葛喬,卻實實在在的失落了一把。這真是一個天才般的人物,他具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數千字的內容,他只要看一遍,便可以背頌下來。當今天下之大,英才之多,能做到這等地步的,也只有不多的幾個--西川的張松,絕對算是其中之一。他把孟德新書看了一遍,就可以背下來的。可是,對他這個拿著主公的江山四處販賣的投機者,我還是百分百的看不起。

    我對背東西實在是差得太遠,經常是背了後面的,忘了前面的。好在崔先生並不強調死記硬背,和他在一起時,不過是聊聊天,說說話,輕鬆自在,根本不似授課。但是崔先生走後,府中換了另外一位老先生,他的要求可就怪異的緊了。上來就要求我背《詩經》,寫小篆,可憐我一個小孩子,成天關在園子裡學這種弄不懂的無比枯燥的東西,哪裡受得了?於是我想辦法反抗,想辦法捉弄那個老先生。

    不過,這個老先生也是荊州有名的人物,遠和老實的站在那裡任我踢的趙統不一樣,甚至也遠遠強過了大我一歲的阿望。結果我的捉弄沒起到作用,反而被他用戒尺好好教育了一番。在發現不是他的對手之後,我便靜下心來了,反正可以偷懶的地方很多,我並不一定要在他眼前搗亂。

    荊州其實算是一個文化的交流中心。漢末大亂,北方士人流入荊州避難者甚多,活躍了荊州的文化教育和學術研究。先荊州牧劉表重視儒學的教化作用,安撫士人,宣化昌文。在他的倡導和宋忠、王粲等名人的共同努力下,建立了思想活躍、富於探索和創新精神的荊州經學。他們「改定五經章句,刪畫浮辭,芟除繁重,贊緒用力少,而探微知機者多。」可是如老先生這樣尋章摘句的人,已是少得很了。後來我才明白,那是因為孔明見我輕浮,要磨磨我的性子。

    我輕浮了麼?我小看天下人了麼?我要改變我的命運,這不算是錯吧。

    在這種情形之下,我等來了盼望已久的幾個伴讀。趙子龍實在是厲害,這樣難為人的任務,他居然如此圓滿的完成了。

    姜維終於來到了。

    可惜的是,面對我的親切「接見」,他就像一個小冰人,高仰著下巴,傲得如同一頭幼獅。他是被請來的,但是,身為士族之後,他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高傲。面對我,也絲毫不放在眼裡。這與我想像中只要一見到,就會倒在我的身前,發誓效忠,從此為我鞍前馬後,東擋西殺,不棄不離的情景差了十萬八千里。這種人,屬於沒有真實的本領來壓制他,他就絕不會低頭的人。

    而王濬則是四叔偷來的,僅比我大一歲的他,哭了一路,見到我還止不住淚。他出身豪門,世代二千石,在家中嬌生慣養,哪裡吃得了這許多苦。此次南來,生死未卜,更是恐懼的要命。我本以為我這樣親切的一個人,與他定能交成朋友,哪知道,聰明的他知道是我讓人把他弄來的之後,就對我恨之入骨,眼神裡總是掩不住的充盈著殺機。讓我不由自主的毛骨聳然。

    而諸葛喬則依然永是一付淡然的樣子,似乎萬事俱不縈心。與他說上十句,他也答不了一句。說起來他應是與我最親近的一個,但他的聰明,卻害得我們幾個(特別是我,另兩人都比我聰明)經常與戒尺談心。

    守著這幾個伴讀,我萬分懷念崔先生和阿望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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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十二章 《漢書》
    我是阿斗

    歷史的車輪飛馳電掣,處於迷茫中的人們,抬起失神的雙眼,卻看不到它經行的軌跡。

    但我,卻在為之歎婉。

    一切都沒有改變。雖然有我的多次提醒,但誰也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龐統龐士元軍師還是被張任的亂箭射死於落鳳坡前。這個與孔明齊名的人物,一腔抱負尤未施展,便即離世而去,空留下後人悲歎。我不知道,在他死的時候,父親可對我的建言有過一絲的猶豫或悔恨。但父親再也沒有提這件事。

    他命關羽鎮守荊州,孔明與張飛兵分兩路入蜀。

    這一路上,張翼德與孔明打賭,破天荒的巧失計策,義釋嚴顏,兵不血刃連破數十城,攻到雒城。孔明定計捉張任,為龐軍師報了仇;張飛夤夜戰馬超,在父親和孔明的安排下,收伏了這頭西羌猛虎,至此兵馬之壯,一時無兩。劉季玉積弱之下,合城降順,被父親發配到了南郡公安。西川盡入父親之手。

    我直待西川平定之後才來到蜀中。

    在那之前,我留在荊州。

    我走路跑步不會無故摔倒了,但刀馬之術卻是遠及不上同齡之人,甚至強不過瘦弱的諸葛喬,這實在是讓我感到極沒面子的一件事。

    更讓我沒面子的是,在校場之上,小我一歲的王睿可以輕鬆的在一個照面之間將我放倒,這個小東西似乎對我抱著深仇大恨一樣,拳頭下得極重,讓我簡直不敢和他交手。於是,我一面為他的成長感到開心的同時,一面又害怕他不能為我所用,被我培養出來後再逃回去,那我可就成了陪了夫人又折兵的周瑜了。

    姜維姜伯約是我們中最年長的一個,也是武技最好的一個,他在我的引見下見過幾次孔明先生,立時為孔明先生所折服,低下那顆高傲的小腦袋,心甘情願的伏在地上,請求指教。孔明也十分喜歡姜維,竟將自己手著的兵書交給了他。

    我們幾個的武藝都是趙雲教的。趙雲一直是我最喜歡的人,他簡直是集各種美德於一身的典範--衝鋒時趙雲會衝在前面,你只要掠陣就行了;撤退的時候趙雲會替你斷後,你只要先走就行了;你被包圍的時候趙雲還來救你,你只要還沒死就行了;領功勞的時候趙雲會分你一半,你只要站在他身邊就行了。所以只要站在他的身邊,你就會感到十分的安心,更何況他還有兩次救我的恩德。

    不過呢,年紀還小的姜維諸人感想就與我完全不同了,他們常被趙雲打得鼻青臉腫分不出本來面目。趙雲是真教的。

    王睿生了氣就會指著我問趙云:「你為什麼不好好教他?!」

    於是趙雲就會慈愛的看我一眼,撫著我的頭道:「因為他不需要學習戰場撕殺。」

    我便給小王睿一個白眼,然後抱著趙雲一頓猛親。

    趙雲的鬍鬚不像二叔關羽那樣飄逸,不像三叔張飛那樣扎人,他的鬍鬚柔柔的軟軟的,貼在臉上很舒服。

    隨著戰況深入,趙雲和孔明都離開了。這讓我們感到十分的無趣,也不想再跟著老先生背詩經,於是我們商量著逃學。但是第二天,我們誰都沒有逃成,因為老先生早早的就把我們堵在院裡,他要給我們講《漢書》。

    《漢書》講得都是我祖宗們的故事,這讓我十分感興趣。而另外幾個顯然對從詩經到故事的轉變也還是很滿意的,於是都能認真來聽。

    聽到先祖們開創大業的故事,比對比今天的衰落的漢室,我不由得感歎不已。生逢亂世,正是大丈夫建功立業之時,怎能庸庸碌碌過此一生?

    我不由想起那個歷史上被稱為扶不起的阿斗的人。平心而談,那個阿斗絕對不傻,他只是的裝傻,他裝傻裝得,幾乎騙過了所有的人。

    後世曾有一個很有見地但卻很陰損的人以三叔張飛的口吻說:「阿斗是個很奇怪的孩子,9歲時才能用雙手加雙腳數到18,平日裡總是呆呆的看著一個地方發笑,很少說話。他們都說這孩子腦子有問題,比如你給他一塊點心,他總是拿到屁股上蹭兩下再吃,為此大哥打過他好多次也沒用,於是大家總趁大哥不在的時候用點心逗他。有段時間我一度以為他是讓子龍在長坂坡那次給蒙在懷裡憋壞的,覺得他怪可憐的。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應該可憐的人是你和那些給他點心的人,軍師說,你有沒有發現阿斗幾乎每天都有點心吃?我恍然大悟,從此不再用點心逗他,而阿斗從此看軍師的眼神也變得沉沉的。我不知道阿斗是不是個聰明人,但有一點我敢肯定,至少他不是個傻子。一個人裝聰明不容易,裝傻則更難,而一輩子裝傻則更是難上加難。」

    這段話很搞笑,那位扶不起的阿斗自然也不會這樣,否則極少誇人的孔明先生也不會贊阿斗:「智量甚大增脩,過於所望。」而他在建興八年秋,徙魯王劉永為甘陵王,梁王劉理為安平王,將兩個幼弟遠遠的逐到兩國交界之處,也看得出他強硬的手腕;他投降後在洛陽的一段表演為他博得了「全無心肝」的臭名,從此「扶不起的阿斗」的帽子就算牢牢地戴在了他的頭上。其實綜合前面各種蛛絲馬跡,再來看他「樂不思蜀」的故事,應該不難得出另一種結論。劉禪應付司馬昭的手段,若非大愚,就是大智。既然已經知道劉禪並不傻,那麼既然能夠騙得了司馬昭,他的心機和演技都是相當驚人的了。《漢晉春秋》載司馬昭聞聽「樂不思蜀」的回答後搖頭說:「人之無情,乃可至於是乎?雖使諸葛亮在,不能輔之久全,而況姜維邪?」《三國誌集解》針對此段評論道:「恐傳聞失實,不則養晦以自全耳」。此一評價實為允當。

    但裝傻再好又能如何,就算是再精明的傻子,也不過是個亡國之君,白費了孔明的天縱奇才。

    所以,不論如何,我也不要做那個扶不起的阿斗。我雖然已是阿斗,但我絕對不用人來扶,我需要輔助之人,但我必須要自己站起來!

    這番念頭很久以來就在我腦中旋轉,但今天在聽高祖的故事時,竟然無比清晰的在腦中形成了,我似乎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一個燈塔。我的決心無比堅定。堅子劉邦可以成事,我劉阿斗為何不能!

    這樣想著,我猛得站起,一腳把桌案踢翻,大喝起來。

    多年後的諸葛喬身為大漢丞相,他退養林下之後,曾與人講起那時的情形,他道:「陛下以中人之姿,凜然獨立於亂世,北擊曹魏,東定孫吳,中興漢室,重堪乾坤,實乃人力,非為天授。餘年少時,曾為陛下侍讀,先生講至《漢書》高祖卷,陛下雙眸炯炯,有如電火,洞人腹心。忽掀案於地厲喝曰:『男兒立世,當安天下,至太平,承祖業,澤萬民,豈可苟安殘喘,效塚中枯骨耶!』此後,余乃心折歎服,立誓相佐,不敢使先父先帝專美於前。」

    他們都以為我所說的塚中枯骨是那個被曹魏擺弄的傀儡獻帝,他們不知道,我所說的,是我自己!

    PS:歷史上,涉及到太子劉禪應讀何類書籍的問題,蜀漢朝廷上下包括劉備、諸葛亮乃至群臣的意見,都表現出驚人的一致,都認為劉禪應讀務實有用之書。《三國誌》注引《先主遺詔敕後主》記載,劉備教誨劉禪:「可讀《漢書》、《禮記》,閒暇歷觀諸子及《六韜》、《商君書》,益人意智。聞丞相為寫《申》、《韓》、《管子》、《六韜》一通已畢,未送,道亡,可自更求聞達。」從經過精心選擇的書目看,儒家著作相對較少,但這並不說明不重視儒學。《三國誌·孟光傳》載:「後進文士秘書郎郤正數從光諮訪,光問太子所習讀並其性情好尚。」孟光說:「今天下未定,智意為先,智意雖有自然,然亦可力強致也。此儲君讀書,寧當效吾等竭力博識以待訪問,如博士探策講試以求爵位者邪!當務其急者。」此段記載說明了蜀漢的帝王之術,是「當務其急者」。在三國鼎立,強敵壓境,而蜀漢又國小勢弱的形勢下,雜用眾家之長,自是必然之舉。從諸葛亮的思想特點和劉禪讀書的類別看,所謂「通學」,除了儒學之外,還包括法家、兵家、縱橫家等諸子之學,也即蜀漢統治者所講求的務實的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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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十三章 劉升之
    我是阿斗

    我飛起一腳,踢倒面前那張桌案,意氣風發的大喝:「男兒立世,當安天下,至太平,承祖業,澤萬民,豈可苟安殘喘,效塚中枯骨耶!」

    老先生卻歎了口氣。他從容的從把手頭的書簡收拾起來,然後轉過身子走出屋去。

    我有些發傻,回顧四周,諸葛喬面無表情,姜維頗顯責怪之意,而王睿則陰笑著,俊俏的小臉上似盤著一條竹葉青。

    我咬著下唇,狠狠瞪了王睿一眼,又用腳踢了下那條桌案,然後走出屋外去見老先生。

    老先生獨立門前,負手望天,歎道:「天變了。」

    遠處天空,烏雲如墨,排成一線迅速鋪開,吞食著天空,一塊塊行雲,似一隊隊精鋼的兵士,潮水般奔來,而天邊那道雲線,則在深墨色裡不斷變幻著形態,有若一條烏龍在其中迴環湧舞。風濕沉沉的壓過來,高大的樹梢迅急的搖動,發出陣陣滔聲,而院子裡,卻是微塵不起。

    老先生再一次歎道:「天變了。」

    他用手輕撫我的頭:「這會是一場暴雨的。」

    我說:「雨後的天氣,不是會更清新麼?」

    老先生忽然間欣慰的笑了。我一直不明白,老先生為什麼會因為我平平常常的一句話,而笑得如此開懷,而從此對我開放心胸,而將我收錄入室的弟子。

    他對我道:「誰是你的先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可以學到什麼?不要讓人說你扶不起。」

    我大怒道:「我是阿斗,但我不用人扶!」此語說罷,我忽的怔住,抬頭疑惑的看老先生,老先生高深莫測的笑了,我忽然感到一陣陣發冷。他怎麼知道後世有「扶不起的阿斗」這句話的?他是誰?

    老先生笑道:「想知道我的真實姓名麼?老夫複姓司馬,名徽,字德操,號水鏡。」啊!他竟然就是那個傳說中高深莫測的人物,就是他向父親舉薦的孔明和龐士元,也是他在得知父親請出孔明之後歎道:「雖得其人,未得其時也。」他就像知道一切的神仙一樣,能夠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但他不是對塵世不感興趣麼,為什麼會下山來找我?

    「但是,」他繼續說道,「我的名字並不重要,誰在教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學什麼,而你又學到了什麼?」

    是的,學到了什麼。那個扶不起的阿斗,同樣有著出色的老師,孔明不論,就算是整天教導他的太子舍人李譔、尹默,也都是司馬徽的弟子,名動天下的一代大儒,可是那個阿斗又學到了什麼呢?

    我還在荊州的時候,忽然傳來父親找到我「哥哥」的消息。

    這位哥哥就是我前面曾說過的那個劉銘。看名字,可知父親當時的志向不過是作個留名清史的人物而矣,這與後來給我兄弟四人起名「封禪永理」有著相當的差距了。

    當年父親在小沛,曹孟德有如神兵天降。父親賣弄他那點兵法,出城偷營,正中曹操之計,大兵四合,使父親遑遽而逃,家屬皆失。連二叔關雲長和兩位母親都被曹操捉了去。我這位哥哥當時四歲,兵荒馬亂之中,母親將他托付給一家鄰人。亂兵過後,那鄰人見中原紛亂,不敢久留,便避禍去了漢中。到漢中不久,那鄰人身染重病,故去了。劉銘失了保護,一時孤苦無依。鄰人孀妻一個婦道人家,本來就對鄰人收養劉銘就十分不滿,此時沒了鄰人,便對他面般虐待,到後來竟將他賣掉了。

    這個可憐的孩子自此後顛沛流離,數易其手,其間苦楚,不可卒言。建安十六年,關中破亂,扶風人劉括避亂入漢中,買得劉銘,收養為子,還給他娶了個媳婦,生了個孩子。

    漢中在張魯的統領下,消息比較閉塞,那時又沒報刊雜誌,在民間,竟一直不知道父親威鎮天下的消息。後來父親代劉璋攻張魯時,他才知道父親在西川。可是由於兩國交戰,怕給張魯當成手裡的籌碼,便一直不敢聯繫。後來簡雍出使漢中,他得到這個消息,便偷偷前往。簡雍大喜,一面聯繫父親,一面做好各方面準備。安排委當後,告訴了張魯。張魯這才知道劉皇叔的兒子竟在自己的治下,心中大悔。此時父親已得了西川,兵威之盛,不可匹敵,更何況張魯也正想搞和藹政策,便大張旗鼓的將劉銘送回西川。

    勞苦半生僅得一子的父親,突然間得知自己不但有了一個成年的兒子,還有了孫子,光榮的升職為祖父,自此後繼有人,大喜過望,親自到益州城外將他接回宮裡。益州內外,大慶三天,張燈結綵,有如過節。

    一時之間,父親似乎忘了在荊州,還有一個兒子,還有一個滿朝文武都視為幼主,視為劉氏未來接班人的兒子。

    這個消息傳到荊州速度很快,這得益於那個以信鴿傳遞消息的幻師。此時信鴿網絡已成雛形,就算我當時真的專職做這件事,也不見得做得有如此之快,真不知孔明先生是如何在兵馬倥傯之間安排這些事的。

    這個消息傳到我這裡,我非常開心,突然間有了一個哥哥,這意味著什麼?我日後可以得到更多的關愛,更多的照顧了麼?

    然而我卻發現,三個伴讀竟然都以一種極為憐憫的眼神看著我,似乎我已經傻得不可就藥。

    我突然間明白,為什麼孔明先生會以信鴿這種最快的方式將這樣一件家事以暗語傳遞過來。我覺得腦子轟得一聲,所有的快樂一下子遠去。

    難道說,我還沒有體會到家的溫暖,便先要面對奪嫡之事麼?

    奪嫡!

    母親甘氏並非正室,只是由於前面幾位夫人都去世了,才由她執掌家務的。而劉銘,正是前面的一位夫人留下的,也就是說,他才是嫡長子,而我,則是庶生。

    一時間,我感到從來沒有過的危機。等等,孔明先生把信傳給我,證明他是擁護我的,四叔子龍帶我衝出萬馬軍中,他不會放棄我,二叔和三叔或許會不表態,但我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長,或許感情會深一點,他們最多是兩不相幫,但不會對付我,而益州新附,那些文武是不會參與到王位之爭中的……

    停,頭腦裡一聲大喝。我逃出書房,奔到自己房中,把臉深深埋在冷水裡,久久。

    我在想什麼?我要做什麼?我要對付自己的親生哥哥麼?那樣做,我還與父親有什麼分別?他可以為了霸業犧牲自己身邊的一切,我也要這樣做麼?

    我惶惑的望著這個空洞的大屋子。模糊的銅鏡裡,是我蒼白的臉。我似乎回到那無助的童年,回到坐擁大被藏於小室一角發呆的日子。自從孫尚香進入我的生命裡,我就很長時間沒有想起那段時光,但此時才發現,那段時光是如此之深的刻在我的記憶裡。刻骨銘心,痛斷肝腸。

    我的哥哥……

    我的將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回到書房。先生早已離開,三個伴讀卻還守在這裡。

    望著可能改變我的人生的三個人,我無言以對。

    姜維不再那樣高傲的望著我,而王睿也第一次對我的目光中顯出了同情。

    半日,諸葛喬說道:「公子,劉升之這個名子,似乎是天師道裡的信徒,這年頭,奸細太多,不可不防啊。」

    我望著諸葛喬,激靈靈打個冷戰。

    PS:關於劉銘這段故事,我參考了魚豢寫的《魏略》:「初備在小沛,不意曹公卒至,遑遽棄家屬,後奔荊州。禪時年數歲,竄匿,隨人西入漢中,為人所賣。及建安十六年,關中破亂,扶風人劉括避亂入漢中,買得禪,問知其良家子,遂養為子,與娶婦,生一子。初禪與備相失時,識其父字玄德。比舍人有姓簡者,及備得益州而簡為將軍,備遣簡到漢中,捨都邸。禪乃詣簡,簡相檢訊,事皆符驗。簡喜,以語張魯,魯(乃)洗沐送詣益州,備乃立以為太子。」這裡說那孩子是劉禪,但與史實不符,因為劉備死,劉禪登位時才十七歲。又,《三國誌魏書明帝紀》注引《魏略》載明帝露布天下並班告益州曰:「劉備背恩,自竄巴蜀。諸葛亮棄父母之國,阿殘賊之黨,神人被毒,惡積身滅。亮外慕立孤之名,而內貪專擅之實。劉升之兄弟守空城而己。……」這是魏國公文。記載當不會有誤,其中「劉升之兄弟」應指劉禪劉理劉永兄弟三人。但劉禪字公嗣,劉永字公壽,劉理字奉孝。並無「劉升之」其人,故應指得是那個張魯送回的孩子,字「升之」,名是什麼沒有記載。但是,劉備死後,繼位的是劉禪,那麼說在這段時間裡,劉升之已經死了。他是如何死得呢?完全沒有記載。

    我將他起名為劉「銘」,與留名諧音,一時因為他出生之時,劉玄德扛著大旗在中原亂舞,除了個名聲,什麼都沒得到;二是因為這個劉升之,關於他的事跡,除了一個名字,幾乎是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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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十四章 林中夜宿
    我是阿斗

    在馬上一放一縱,一放一縱,兩條腿在鞍上磨著,時間久了,已然痛的有些吃不住勁。從早上離開荊州,此時看看太陽快下山了,我又累又餓,在馬上打著晃。旁邊姜維根本沒有變化,也是,他出生在羌族境內,打小在馬背上過來的,聽說在馬上睡覺都不會有事。可就算不與他比,旁邊卻還有一個比我小的王睿在,這小子居然也咬牙堅持著,並且一直在用眼看著我。

    我只好咬牙繼續忍著。

    可是……這兩條腿……不成了,實在不成了,哪怕是被王睿笑話,我也支持不住了,明明有馬車,為什麼要比這個呢?

    由於我那個叫劉升之的哥哥,我們決定前往漢中一趟。其實這本是諸葛喬的提議,可是他們另外兩個竟也一連聲的贊同,甚至年歲大一些的姜維也不例外。我自然想不到他們離家來到這裡,就像關入籠中的小鳥,早悶得受不了,想飛出去轉轉。但是,偷偷去探自己的哥哥,實在不好聽。我才一猶豫,小王睿就拿那十二分看不起的眼神兒斜我,說我是暖房裡的花兒,大樹底下的草兒,經不得風吹雨打。我一急,哪管什麼少主不少主,能外出不能外出,漢中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會不會遇到危險,反正做好了打算,去就是了。

    碰巧先生知道了,他居然並不攔阻,說道:「去吧。家裡我給你們瞞著。」

    護衛統領趙正趙子昂知到這件事,一下子發怒了,怒得幾乎要發狂,找到先生理論。先生卻笑:「孔明三個錦囊,保你主上平安前去猛虎如雲的江東。如今只是偷去漢中,又有你等保護,何憂張魯一守戶之犬?」

    趙正不知怎麼就給先生說服了,並且親自部署,與我們一同前往。

    本來我是要與諸葛喬一樣坐車的,可是王睿卻笑我不能騎馬,不由得讓我火冒三丈。

    比就比!一句話說出,我就成了現今這樣騎「虎」難下的樣子。

    我用手摸摸自己的後腰,酸得厲害。

    「不成了吧,不成就說話!」王睿尖刻的聲音傳來。這個小東西!

    「誰不成了,再騎三天我也沒事!」雖然口不對心,但是我的口氣卻很強。

    在家裡,趙正像個護雛的老母雞,可是一乘馬出城,立時意氣風發,往來馳騁,呼嘯連連,似乎是說不出的痛快,興起之時還和姜維比起了馬術,這不是給王睿做榜樣麼?還是我的護衛,居然看不出我的痛楚,到底男人粗心啊,要是孫尚香……想到這裡我不由一怔。

    孫尚香,這個不像母親倒像姐姐的人,她現在江東可好。

    這樣一想,我的思念不由岑岑的飄舞開來,以至於王睿下面刺激我的話我都沒注意。

    諸葛喬在後面車上探出頭來,叫道:「快點打尖吧,我餓壞了。」我心裡開心得恨不得親諸葛喬一口。卻見他向我一笑,原來這話是替我說的,果真是個聰明人。

    趙正看看太陽,叫起來:「呀,怪我怪我,今天行真慢,看樣子到不了前面那處小鎮了,如果少主不願夜行,我們只能在前面那片密林休息了。」

    我已經累得受不了,當然不願夜行,但有些擔心,問:「密林裡不會有惡人吧?」

    趙正笑:「還在荊州境內,哪有惡人敢來行兇?」

    我看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行了百里也沒什麼人煙的地方,不由暗歎,荊州境內,也是如此荒涼麼?

    水境先生曾說過,這些年天下大亂,人口銳減。黃巾起義時全國人口約為5007萬,經過黃巾起義和三國混戰,赤壁大戰後的全國人口僅存為140萬。黃巾起義是公元184年,赤壁是公元208年,短短二十餘年,人口已不足原來的3%。三國英雄的威名,真正是建立在纍纍的屍骨之上的。曹操有詩描寫當時情景:「馬前懸人頭,車後載婦女」、「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餘一,念之斷人腸」。這詩句正與我眼前所見完全相同。

    三國無義戰,果然是三國無義戰麼?

    那麼,我的所做所為,真得是正確的麼?

    不論如何,我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

    下得馬來,感覺全身都痛,兩條腿站不住。回頭看王睿,卻見他也在打著晃,不由相視大笑起來。

    現在既無熱水,又乏熱食,就著水低喝幾口涼水,再啃點肉乾,便算是一餐了。古時行路,便是艱苦如此,好在我現在也沒什麼報怨,更何況所有行動都是因為我。

    夜裡林間濕濕的,我們幾個裹緊身上的皮裘,各種小蟲來回亂舞亂叮,王睿氣惱的啪啪拍打著,雖然光線極暗,但藉著從林梢灑下的月光,還是可以看到他細嫩的皮膚上已起了很明顯出疙瘩。雖然蚊子也叮在我身上,我卻似乎沒什麼感覺,甚至也並不癢,氣得王睿說我是榆木疙瘩成精。

    趙正已經呼呼睡去,他後半夜才當值。值班的護衛依然警醒的望著四周。趙正雖然有時候管得多了一些,但其實為人方正忠誠,本領也好,是一員不可多得的將領,不然也不會被派來保護自己。

    我雖然累死了,卻不知為什麼睡不著,從來沒有過這樣夜宿的經歷,而且今夜的月亮讓我有一種特別的思緒波動。

    我輕輕坐起。

    旁邊姜維眼睛立即一瞇,然後他側側身,又復睡去。好警覺的人啊!

    值夜的護衛輕聲道:「少主。」

    我向他擺了擺手。

    然後站起身來,抬頭看天。月光如水,輕輕的流動著。幾十年前那個夜晚,初挑大旗的父親在平原縣幾乎喪命,黃巾軍離開之後,他才從死人堆中爬起,多處受傷,左臂中箭,血如泉湧,讓他一陣陣昡暈,一陣陣步履蹣跚。活下去的信念讓他咬著牙走了下去,一直回城。那時的天空,也有著這樣的一輪月色麼?那一個死裡逃生的夜,又留給他怎樣的感觸和希冀?一樣的夜色,卻無法讓我去觸摸那月下的人的思緒。

    父親的想法,幾乎是無人能夠摸清的。在他慈善的面孔之下,人們很難找到他的真實想法,越離他近得人,這種感觸便會越深。我知道,曾經的那段歷史裡,他曾為我順利繼位而誅殺了我的義兄劉封。而如今,在找到他的嫡長子之後,他會對我如何?

    或許我是想得太多了,但是我卻無法不想。這些年裡,我的思維方式越來越像一個孩子,越來越融入自己的角色,甚至很難象曾經的那樣,將自己置身事外進行客觀冷靜的分析了。

    歷史的巨輪已發生變動,這種變動是輕微的,但是它還是改變了,或許我一個人的力量不夠,但現在的我,已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我回頭又看我身邊的這幾個人。

    姜維擁著披風,閉著雙目,眉宇間還是那種冷峭和驕傲,但這種傲在被孔明先生打磨之後,漸漸開展內斂。現在的姜維,已不是初來時的姜維,傲得連見我都不肯低頭。此時的他,甚至可以放下身段,與一個普通的平民或士子來交談。這就是成熟麼?我看著這個日後自己最得力的大將,心中無限感慨,北定中原,可就靠他了。說起傲,關雲長的傲在這個時代是最出名的,他的厚待平民兵士,卻看不起士大夫階層或知識分子,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著孫權的使者說出虎女不嫁犬子的話來,也直接導致他的敗亡。我來到這個時代,雖然在與他相見時,沒少提起相關的話題,但是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事實上就此事,父親和孔明等諸人也提點過無數次,但都不見效果,可見當真是本性難移了。

    諸葛喬突然打個小噴嚏,我心頭一凜,他的身體可算不上好,別在這裡感冒,回頭再交待到這裡。一想到他會二十來歲去世,我就擔心受怕,於是輕輕走過去,把身上披的玄狐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又把王睿滾到一邊衣服為他披上。這個小王睿,白天不安定,晚上睡覺也這樣不老實,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架樓船順江而下,一舉結束了三國的局面,這是多麼奇妙的一個世界啊。

    我感歎著,一回頭,姜維已坐了起來,看著比矮他兩個頭的我,很明顯的眼中流露出一種感動。

    我走過去,說:「早些睡吧。」

    他拍拍我的肩,把我拉到他身邊:「一起睡吧。」

    我點點頭偎在他懷裡,似乎聞到一股子小牛犢子的味道,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我身上蓋著姜維的披風,還有自己的玄狐大氅。我一愣,就要起來,卻見到諸葛喬坐在身邊。他向我點頭微笑:「你這麼小點兒,居然還會照顧別人。」

    我作出大方的樣子笑道:「這沒什麼?」正要說一番收買人心的話,卻聽諸葛喬續道:「可你幹什麼把姜維的身上的披風全搶過來,害得姜維凍了半夜啊?」

    我一愣,偷偷望向前面馬上的姜維,卻見他正與趙正說笑。我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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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十五章 張魯
    我是阿斗

    張魯,字公祺,沛國豐縣(江蘇豐縣)人。他初從劉焉為督義司馬,曾領兵進攻漢中。劉焉死後,張魯自立並以「五斗米教」教化民眾。漢朝無力征伐張魯,便任命他為鎮民中郎將。建安二十年,曹操征伐張魯。張魯投降曹操並任鎮南將軍,封閬中侯。次年張魯死,謚號原侯。

    這就是歷史上的張魯。

    張魯這個人,無論政治上,軍事上都算不上出色,在思想上卻有他獨特的地位,千百年後,他被尊為道教的始祖之一,大受香火。這得益於他的「五斗米教」。

    「這個『五斗米教』又稱為天師道,創始人是張魯的爺爺張陵,又名張道陵,字輔漢,沛國豐縣人,傳為留侯張良九世孫,生於吳郡天目山。此人少小通達五經,曾入太學,舉賢良方正,後任巴郡江州令。不久棄官隱居洛陽北邙山。章、和二帝屢征不就,與弟子王長杖策入淮,經鄱陽溯流至雲錦山煉丹,修長生之道,三年丹成。其聞巴蜀瘴氣為害,遂與弟子赴蜀郡鶴鳴山傳道。永和六年造作道書二十四篇,自稱『太清玄元』,奉其道者,須納五斗米。漢安帝元年張陵託言太上老君親降,授『三天正法』,命為『天師』。同年又授『正一科術要道法文』、『正一盟威妙經』,重為『三天法師正一真人』。又託言太上老君於漢安帝二年下二十四治:上八治,中八治,下八治,囑天師奉行布化,遂以符水、咒法為人治病,並授民以鹹井水熬鹽之法,人稱『陵井』。百姓得其益,乃奉為天師,弟子戶達數萬。進而設立祭酒,分領其戶,有如宰守。並立條制,使諸弟子輪流出米絹、器物、樵薪等。不施刑罰,『以善道治人』。使有疾病者書記生身以來所犯之罪,手書投水中,與神明共盟,不得復犯罪,以生死為約等。」諸葛喬的記憶當真驚人,水境先生曾說過張陵生平,只一遍,他竟記得這樣清清爽爽,分毫不差。

    我想像著張魯對漢中的統治,不由微笑,以「義捨」為例,在那裡吃飯不要錢,簡直有原始共產主義的味道了。在三國這個時代,這種理想化的東西是很難經受住大風大浪的,而老子的無為思想,道家的清淨哲學,也很難成就一個強有力的政權,而在這個時代,沒有力量就意味著被吃掉。至於得病不看大夫,自己認錯以求平安,更是可笑的很了。

    進入漢中之後,我感到很奇怪,這裡居然很繁華,或許是沒有經過太多戰亂的原因,人口似乎比荊州還要多。細細查訪起來,才知道我對張魯的想像有些錯了。

    張魯絕對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他曾經襲殺與他同為系師,同為別部司馬的張修,打敗過劉璋手下大將龐義,佔領巴郡和漢中。關中大亂之時,逃入漢中之人達五萬戶,他竟全部收留,一時名動天下。張魯佔據巴、漢,達三十年之久,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權,社會穩定,道眾安居樂業,幾乎成了東漢西方的「淨土」。

    我那個哥哥劉升之的義父劉括,就是在關中大亂時從扶風郡來到漢中的。

    來到這裡,諸葛喬先教給我們一些禮節和禁忌。這種政教合一的地方,教徒是很寬容的,他會友好的接納任何一個地方來的人。但同時他們又是最嚴苛的,如果你觸動了他們的信仰,他們是不在乎拚命的。

    在街上遊逛之間,我們問起劉升之的事,立時有人說道:「劉公子,那可是個好孩子,為人虔誠,信道向善,果然天師保佑他,讓他找到了自己的父親,一家團圓。聽說他父親劉備也是個好人,把劉璋都打跑了,天師保佑他一家平安吧。」

    我知道張魯與劉璋有殺母殺兄之仇,父親奪了劉璋的基業,大約普天之下,唯一開心的人就是張魯了。於是我也學著當地的禮節點著頭,心中卻道:「父親一心想著漢中地,要不是益州初定,民心不穩,早就派人馬打過來了。這天師若能保佑父親,那才真是作怪了呢。」

    對於這種道聽途說,我並不是很在意。接下來幾天,他們幾個分組上街查訪,我與諸葛喬、趙正一組,姜維帶同王睿一組。查了數日,都沒得到什麼消息。

    這一天,突然姜維說:「我路過一個將軍府,那有一個西涼將軍生了病,正寫書投水呢。」

    西涼將軍,我一愣,突然想,那會不會是龐德?龐德原是馬超的手下,與馬超一起投了張魯,後來馬超去攻父親,龐德因病留下體養,結果曹操攻戰漢中,他為曹操所擒,降了曹操。這樣一想,我心中心由升起油油的恨意,數年後攻打荊州的就是這個龐德,他死於二叔之手後,又過數十年,他的兒子龐會破蜀,將二叔滿門屠殺乾淨。

    我現在這樣小,一定不能收伏他,那就殺了他,杜絕日後的災難!既然他在病中,乘他病,要他命!如果是偷襲,姜維加上趙正,應該可以了吧。

    「少主,你與他有仇麼?」姜維奇怪的看我。

    伏擊地點定在河邊。

    那西涼將領要在這裡,將自己生平的罪寫在絹上,然後投入水中,告知水神,以此來醫治自己的病症。

    我與諸葛喬、王睿及幾個護衛藏在遠處的叢林裡,向河邊望著。趙正頭戴斗笠在河邊垂釣,姜維則在他身邊看著。姜維成熟的較早,十四歲的年紀,個子已接近成人,開始了變聲,但孩子就是孩子,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稚氣來。諸葛喬道:「這什麼狗屁規矩,投書就投書吧,還要挑離城這麼遠的地方,還真不怕累啊。」

    我聽了這話不由一怔,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正要說話,遠處那將軍已大步走了過來。只有他獨自一個人。就算從我這裡看,也能發覺他腳下發虛,身形不穩。好機會!可是殺這樣一個病夫,有必要麼?剎那間,我有些猶豫。

    此時趙正也發現了那將軍,不易人為察覺的愣了一下,然後就繼續垂釣了。

    那將軍旁若無人的從在趙正身邊經過,趙正卻沒有動手--他怎麼了?我心裡起了疑問。此時那將軍已走到下游一處水流平緩的地方,停下身來,從懷中取出一個竹筒,投入水中,默念了一會兒,看著那竹筒順水流去,才轉身向回走。

    王睿道:「我去看看那東西是什麼。」便向河邊跑去。

    諸葛喬在後面低聲叫:「你不怕晦氣麼?」可哪裡叫得住他。

    此時那將軍又走到趙正身邊。趙正忽然動了!

    他的釣竿甩得筆直,向那將軍直刺過去,竿頭擺處,現出一桿銀槍,槍勢勁急,槍頭帶起的罡風將沙灘也犁出一道深溝,捲動著塵沙向那將軍撲去。

    那將軍身形一晃,哪裡還有病容。他右手急揮,一把抓住槍頭。但趙正也是大力之人,又有突然出擊之利,雖然長槍受阻,槍尖還是直刺入那將軍的腹部,鮮血噴濺。那將軍急步後退,趙正步步緊逼,那將軍一聲大喝,將趙正的長槍撥到一邊。趙正長槍一側,身體借勢飛了起來,雙腿連環踢出,那將軍不得不放開長槍,再後再退,忽然間全身一震,就此軟軟倒地。

    他的身後,是姜維傲然挺立的身影。

    這一場戰鬥有如暴雨疾風,看得林中的我滿頭是汗。過了片刻,趙正和姜維走了過來。

    趙正搖了搖頭:「少主,他不是龐德。年紀不對,相貌也不對。」

    我一愣,才明白為什麼第一次趙正會留手。

    諸葛喬問:「既然不對,將軍為什麼還要殺他呢?」

    趙正道:「便是因為他適才投入水中的竹筒。屬下曾與四將軍(趙雲)共同負責北方之事,知道此物為曹營傳信密件,入水不沉。沿河而下,神鬼難知。小將猜測,此水下游必有曹孟德細作。」

    我們互相對視,無比詫異。想不到殺龐德沒殺成,卻替張魯除去了一個內奸。

    下游有曹營細作,王睿!我們正要去接應他,卻見他已得意洋洋的跑了回來,手中得著那個竹筒,身上卻一點都沒有濕。我打開竹筒,裡面是用油紙包裹一張白娟,上面彎彎曲曲畫了好多圖畫。我曾學過大禹定鼎圖,一眼認出,這正是漢中地理圖!

    我問姜維:「你在城中聽說的這個西涼將軍,可是楊鬆手下?」

    「正是。」

    楊松是張魯手下第一的紅人,為人最是貪財,當年就是他收了父親的錢財,把馬超「逼」到父親手下,也是他收了曹操的金甲,把龐德「逼」到曹操的手下。難道此刻他就與曹操暗中勾結麼?

    我突然想到,過不多久,曹孟德就要親征漢中了!

    雖然來這裡不久,但我已有些喜歡這裡了,平民何辜,又受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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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十六章 義捨遇險
    「看來曹孟德要攻東川了。」我說。

    「不錯,」諸葛喬侃侃而談,「前些時。孫權強索東吳,二將軍單刀赴會,結果惹得孫劉兩家不睦,要不是曹操準備起兵攻吳,只怕此時兩家已然打了起來。而曹操因殺伏國丈一事,已失去攻打孫劉兩家的機會,此時若南攻,一則孫權已有準備,二則必引起孫劉兩家聯手。而以他之個性,平定內亂之後必以外功樹立威信,孫劉攻不得,攻打張魯就是最好的選擇。」

    我是知道歷史,而諸葛喬則完全是自己分析出來,聽著他的話,我連連點頭。從這一點上,我的確不如他--其實,在好多點上,我都不如他,所以,對他的話,我有時會不自覺的言聽計從--但他下面的話,卻讓我大吃一驚:「我們亮出身份,去找張魯!」

    「找張魯!」趙正立時急了,「諸葛喬,你想做什麼?!你想陷少主於險地不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還記得先生給我們講過的故事麼?班超當年在萬馬軍中可以做得到,我們為什麼做不到?我們來做什麼?不是查劉升之的底細麼,在下層查不到,難道在上層也查不到?再說就算查不到,我們想辦法拉攏張魯,共抗曹操,只要立下功勞,主公就會對少主另眼相看,不會輕易觸動少主的位置。」

    趙正堅決的搖頭:「不論你們怎麼說,我也不同意!少主的安危,就算把我們幾個全殺了,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諸葛喬道:「放心,張魯不會傷害少主。他手中有大公子時,都能把大公子送回,向主公示好,此時又怎會對少主起惡意?」

    聽著兩人的話,我心裡迅速的盤算著,不錯,既然來了,就不能白來一趟,而我若在此地立下大功,孔明諸人就更有支持我的理由。一時間,我也被諸葛喬描繪的遠景沖暈了頭腦,下了決心:「好!我們就去找張魯!」

    趙正急了,他突然一聲大喝:「來人,把諸葛喬捆起來,架上少主,我們回荊州!」

    我意忘了趙正的身份,他雖然一直對我忍讓,但身為成年人,又我的護衛隊長,他的威信其實要比我高得。一聲令下,幾個護衛便上前動手,

    我尖聲叫起來:「趙正!反了你了!」

    趙正沉著臉:「少主,哪怕回荊州時你殺了我,我現在也不能讓你去見張魯。」

    此時分成兩派,我與諸葛喬、姜維決定留下來一搏,趙正諸人要將我帶走,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忽然不遠處一隊白衣鬼族圍了過來。趙正只得放開手腳,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地上鮮血和死屍,早已暴露出我們的身份。當前一個黑衣的祭酒看著我們,喝道:「拿下了。」

    趙正叫著:「保護少主!」橫劍攔在我的身前。

    我忙叫道:「住手!」對那祭酒抱拳道:「小子乃漢左將軍宜城亭候領益州牧皇叔劉使君之子劉禪,有要事特來救見張系師,望祭酒通傳。」

    那祭酒搖著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旁邊一個小鬼族上前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劉阿斗,不在荊州,跑到漢中來做什麼?」

    諸葛喬聽說講話無禮,上前道:「漢中張系師名動天下,他就是教你這樣待客的麼?」

    那祭酒上下打量諸葛喬:「你又是何人?」

    「益州軍師將軍諸葛孔明之子諸葛喬!」

    那祭酒吸口氣,喃喃著:「諸葛亮的兒子也來了。來人,速速回報大祭酒。幾位,雖然你說出自己身份,但空口無憑,小人也無法作主,只請幾位到義捨休息,一切事宜待大祭酒報系師之後才能定奪。」

    我點頭:「便當如此。」然後一行人在鬼族們的護擁下前去漢中的一處義捨。

    雖然說下定決心要大幹一場,可這一路上看著那些人猙獰的面孔,想著未知的將來,我的心還是忐忑不安。

    這個義捨不算奢華,但很高大,主體是木頭購建,有一種樸素的美。坐下之後,三五個強健的鬼族守在旁邊,其餘人散在院子裡。

    這一等便是一個多時辰,其間有不少病人來到這裡,引我們來的那個祭酒便弄些符水給他們,然後要他們去河邊謝罪。我看到一個傷風的人,臉色漲得通紅,目光虛浮,腳步蹣跚。那祭酒一樣讓他去河邊。隨張機日久,我一眼便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小病,幾味藥材下去,發發汗就能治好,但是他這樣來回跑,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

    我幾乎要衝出去。但諸葛喬攔住了我。他向我搖頭,示意我不可以輕舉妄動。

    但這是一條人命啊,我堅持。

    但在一個人和一個國家之間,你必須選擇,現在,你如果這做了,就等於是與漢中為敵!

    我和諸葛喬在無聲裡對恃著,最終我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選擇就是這樣艱難,但我無可奈何,如果我真得出去,張魯得知,一定會大怒,那我的全部心血都白費了。

    時間流失的飛快,就在我有些不耐的時候,忽然外面傳來馬蹄聲,接著一陣大亂。趙正飛快得起身,亮劍守在門前,幾個侍衛也各持兵器嚴陣以待。

    一個鬼族笑起來:「在我們義捨,你們何必這樣一驚一乍的。」他邊說邊向外走,迎面一支羽箭飛來,將他下半句話釘在喉嚨裡。

    有人呼喝著:「那幾個人在哪裡?」

    「迎敵!」趙正喝道。幾名護衛已守住門窗處,姜維把我一把抱住,滾到牆角,箭便如雨射過來。

    趙正大喝一聲舉起房中巨大方桌丟出去,人隨著方桌直撲到外面,兵刃撞擊聲和慘叫聲接連傳來。

    諸葛喬此時面如土色,和我擠在一起。想來我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偏偏王睿作怪,他猴子般靈巧的上了屋樑,對外望著,道:「大約有二三十人,趙將軍在和他們動手,被困住了!不過弓手被趙將軍解決了。不好,趙將軍受傷了!」

    「出去救他!」我叫道。

    「我們要保護少主!」護衛道。

    「他死了,我們誰也活不了!」我厲聲喝道。

    三個護衛對視一眼,縱身撲了出去。他們才出門,後窗猛得被撞開了,一口明亮的長刀向我劈來。

    我嚇得魂不附體,半個念頭也轉不過來,一切的聲音離我遠去。那刀卻在我眼前停下了,一片靜寂中,忽然傳來滴水的聲音--不,那是血!

    血沿著那人身上淌下來,滴在地板上。姜維的長便已刺入了他的心口,長劍抽出,鮮血噴濺,我也被噴了一臉。

    那具屍體緩緩在我眼前倒下,我全身動也不能動。

    「少主!」諸葛喬猛一拉我,我後退兩步,坐在地上,又一個人撲了過來,姜維長劍斜斬,卻被那人架開。

    諸葛喬抽出長劍,上前夾攻。後來的人力量極大,一肩撞在諸葛喬身上,把他連人帶劍撞出七八步,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房樑上突然丟下一大塊木雕,正中那人頭頂,那人一驚抬頭,忽然怔住,胸前已冒出一斷劍尖,卻是姜維背後一劍,將他刺死。

    姜維抬頭向樑上王睿一伸大指。

    王睿卻是臉色蒼白。

    「外面!外面大隊人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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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十七章 深深的失落
    打鬥聲已停,外面傳來高呼聲:「閻功曹到!」接著趙正領兩名護衛退回,已有一名護衛戰死了,趙正三人也多處受傷,幸無大礙。

    外面兵馬排成兩列,一人在中間直趨進來,高聲喝到:「統統拿下,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襲劉公子,這還了得!關起來細問!」

    那人走到門前,向內一拱手:「劉公子受驚了,在下張師君手下功曹閻圃,奉師君號令,迎接劉公子。」

    我整理一下衣服,在諸葛喬等人護衛下走出門來,施禮道:「閻功曹好。」

    閻圃大約沒想到我如此之小,略愣一下,又復從容:「劉公子果然少年英雄,到令我輩汗顏。請!」

    坐上車,趙正在車邊護著,來到閻圃府中。我們被安排在一個側院,立時有丫環僕人上來侍侯,沐浴更衣,閻圃坐陪,在一起聊了一會兒。問起那些人,他說是被我們殺死的那個西涼將軍的手下,對此我們雖是半信半疑,卻也無可奈何。我把河邊之事告訴閻圃,只隱去了伏擊龐德之事。閻圃聽聞曹操之事,面色一肅,便告辭出去了。過了一段時間,閻圃又回,對我們細細盤問。如是幾番,閻圃便一去不歸了。

    一連三天,我們在這裡等得眼睛發藍,雖然好吃好喝,卻不由心中生疑。姜維道:「少主,看來情形不對,閻圃這個人靠得住麼?」

    我對這個人瞭解太少,但知道他是張魯眼前重要的謀士,攻劉璋,舉龐德等都是他的建議,算是個一心為張魯辦事的人。他會害我麼?

    我把目光投向諸葛喬。諸葛喬這些天明顯壓力很大,一是因為環境影響,二是趙正總在旁邊威脅,要是我出了事就先殺掉他。他可沒有孔明先生那永遠都從容淡定的儀容,幾天下來,眼圈黑得像熊貓。

    「少主,不能等了,我們必須新眼見到張魯,把話當面說清。這個閻圃能不能把話傳到還是個問題,更有甚者,他們若此時以公子為質,像主公提出什麼過份的要求的話,我們就算回去,也會永遠抬不起頭來!」

    不錯。我登時便想起了我那個舅舅孫權,他當時派周善接母親孫尚香,不就是打得用我來換荊州的主意麼。現下雖有了劉升之,但難保張魯不會有用我換些好處的想法。

    於是,我們幾個要僕人去請閻圃。那僕人說他在後園議事,不可打擾。我一時大怒,一個眼色,趙正把那僕人一把提起,丟到一邊,大步前行,向後園直闖。

    院子裡有個大鬍子,似乎也在等著見閻圃,見我們吵吵嚷嚷的前行,皺眉道:「安靜。」

    趙正罵道:「你算什麼東西!」

    大鬍子大怒,上前一把抓住趙正,摔在地上。趙正半響起身不得。

    我大吃一驚,趙正雖不是一流好手,但是趙雲親自選拔出來護衛我的,一招被擒,閻圃府中居然有如此好手!

    姜維已縱身撲了上去,拳舞如風,成一團雲。大鬍子「咦」的一聲,伸掌,雲散,兩拳相交,姜維後退兩步,身子一挺堪堪立定。大鬍子叫聲「好!」已到姜維身前,單掌直劈,姜維雙臂一架,架住那掌。大鬍子猛一用力,姜維單腿已然跪地,便在我這裡,也能聽到姜維手臂發出格格的聲音。

    忽聽後園門口有人叫道:「令明住手。」正是閻圃。

    這個叫令明的人後退一步,放開姜維,姜維起身來到我的身邊,額上冷汗猶自湧流。

    閻圃走上前來,笑道:「劉公子見諒,在下於後園與貴客議事,失了禮數,還請不要掛在心上。令明且退,你的事,我自會向主公言明。」

    令明點頭退下了,姜維問道:「此人是誰?好厲害!」

    閻圃笑而不答。

    我說道:「閻功曹,在下欲見張師君,不知功曹通傳的如何了。若師君無暇,禪自上師君府去尋他。」

    閻圃道:「劉公子好大火氣。既如是,請後園一敘。至於其他人,府中有貴客在,不便相請。」

    趙正搖頭道:「不行!」

    閻圃笑:「若我有惡意,只方才令明一人,諸公能敵否?」

    趙正無語。

    諸葛喬忽然附到我耳邊說了幾句話,我連連點頭,隨閻圃入園。

    這個後園竟是景色極佳,假山怪石,小橋流水,一塊大石上刻了「正一」二字。隨閻圃而行,轉過一個涼亭,忽見幾個人正在亭中弈棋。正中一人,頭戴便巾,身著長袍,相貌威嚴,他眼中只看著棋子,並不抬頭。

    我見閻圃也負手一邊觀棋,並不引見,不由暗自生氣,卻不好表現出來,於是走到跟前觀棋。我個子矮,看不到,便想登到石欄上。

    一個長鬍子笑起來:「無知幼童,也能觀棋麼?」

    我說道:「我不是觀棋,我是在觀氣。」

    「觀氣?你會觀什麼氣?」

    「兵氣!肅殺之氣,已從東來,卻有人不知大難臨頭,可笑啊,可笑!」

    長鬍子勃然作色:「系師為漢家守漢寧,故大漢寧定,東方何來兵氣伐我?」

    我不答,只轉身仰天大笑。

    好一會兒,背後一個聲音道:「你們退下吧。孩子,你可以轉過身來了。」正是那個威嚴的男子。

    我轉過身來施了一禮:「系師。」

    張道陵首開五斗米教之先,稱天師,其子張衡繼其後,稱嗣師,其孫張魯因其教,稱系師。我這一聲系師叫出來,那人一驚:「你怎知是我?」

    我說道:「在下善觀氣,怎能看不出系師。」心中卻想,諸葛喬這個傢伙太厲害了,從閻圃的蛛絲馬跡裡,居然就能猜出張魯在園中。

    張魯見我不說實話,便也不再深究,當下說道:「你這孩子挺有意思,來我漢中做什麼呢?不會是專門為殺我一個將軍,然後告訴我他是內奸吧?」

    「系師如何看待曹操?」

    「一時之雄,天下無雙!」

    「我父親呢?」

    「劉備,梟雄也。」

    很明顯,曹孟德與我父親在張魯心中差著等級,我一陣失落,卻又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排名。或許在我心中,父親的地位的確不如曹操高。

    「若曹孟德攻漢中,不知系師以何抗之?」

    張魯搖頭道:「抗,抗不得。曹孟德用兵如神,天下安有抗者?不過一個降字罷了。」

    萬萬想不到,身為系師,駐守漢中數十年的張魯會如此輕易的說出一個「降」字,我不由大驚,勸道:「先生不聞孫仲謀之事麼?當日曹公南下,江東大亂,言降者無數,獨魯肅言曰:『天下皆可降,獨將軍不可。如肅等降操,當以肅還鄉黨,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將軍降操,欲安所歸乎?』」

    張魯道:「兵危戰凶,若征戰,則置我萬千教眾於何地?況曹公寬厚誠信,必不負我。」

    我道:「劉琮也降了曹公,下場如何?若系師恐漢中難守,我願投書給我父親,讓他派兵相助。」

    張魯淡淡的說道:「劉備者,梟雄也,我安知這不是假道滅虢之計?劉璋殷鑒不遠,我敢用他?」

    這是實情,當年劉璋就是請父親幫忙抵擋張魯,結果父親騰出手來就把劉璋滅了。不過,還好我有與諸葛喬早就商量好的話來應對。「父親一生,不過我與劉升之二子,今劉升之受系師大恩,我在系師處作客,試問父親安肯與公為敵?」

    張魯笑道:「便是此話。你寫信罷。」

    我突然明白,原來他早先前所謂「投降」之語,不過是要我主動說出幫忙的話來。以張魯占漢中數十年,東擋西殺的經歷,不到最後關頭,怎肯言降?我這個以改變自己命運為使命的人,居然被曹孟德口中「碌碌小人何足掛齒」的張魯戲弄於股掌之間,我感到一陣陣無力,以我的能量,真得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麼?

    我對著張魯離去的背影,扯開嗓子喊道:「楊松小人,領財賣主,萬萬信不得!」

    張魯怔了一下,然後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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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十八章 陽平關之戰
    我是阿斗

    整整一個月,我失望透了。原來想的混到張魯身邊,憑我三寸之舌(或者是諸葛喬的三寸之舌),讓張魯重用於我,統兵拒曹,建立威信,名動天下,人人讚揚,到時父親對我另眼相看,好生呵護。

    可是我們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實力。以我們現在的情形,人家根本就不與我們交流,放在一個小院裡,圈了起來,只等西川的父親回話。

    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沒有人告訴我現在情形如何了,不知道曹操是否發兵,他的大軍到了哪裡;不知道張魯身邊現在怎樣,楊松除去了沒有,漢中天險陽平關失去了沒有;不知道父親得知我的消息是否震怒,他會不會出兵……

    軟禁的這一段時間,我的思維亂成一團,我把一切都搞糟了。

    諸葛喬反而沉靜下來,他安慰我道:「事已至此,急也無用,反正張魯不會傷害少主,就算是曹公打敗張魯,曹公也會以少主為質,性命無礙的。」

    這是安慰人麼?

    在無助的等待之中,終於盼來了益州的消息。卻是趙子龍親帶五千鐵騎前來協助防守。

    趙雲一直是父親的中軍護衛,絕少獨掌一軍,此次為我親自前來,我不由感激。但四叔才進門,便一腳把趙正踢翻在地,罵道:「你將少主護衛得好!」抽劍欲殺。我忙撲在趙正身上,趙子龍的長劍才停了下來。見到一象溫文爾雅的趙子龍氣成這樣,我知道自己的禍是真的闖大了。

    趙子龍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讓一個與我相貌差不多的孩子來頂替我,要把我偷偷送回益州。聽了這話,我堅決反對,現在我回去,那算是什麼呢?我的地位可就徹底沒有了。更何況,這孩子若被發現,唯有一個死字等著他,失了信用,張劉兩家的合作也就徹底完了。

    我對趙雲說,我已見過張魯了,旁人騙不了他。

    趙雲長歎一聲,難怪先生說你不會回去。

    問起此時形勢,曹操果已派大軍西征,分兵三隊,前部先鋒夏侯淵、張郃,曹操帶眾將居中,曹仁、夏侯惇為後部督糧。曹軍未到,漢中已然振動,幸好事先得到我提供的消息,張魯在陽平關增建了一道二十里長的關礙,下了十餘個寨柵,令其弟張衛統軍,帶大將楊昂、楊任前去防衛,趙雲也隨著一同前去。

    聽到這個消息,我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先生可曾告訴四叔應敵之策?」

    趙雲答:「先生說,漢中天險,民富財豐,惜無大將,為今之計,只在一個拖字,拖得過百日,曹軍自退。」

    孔明先生果然了得!若能依此辦理,曹軍何憂。可惜當前情勢,漢中並不佔優,張衛不通軍事,楊任楊昂互不統屬,指揮上亂成一團,此時再加上四叔的兵馬,如何協調便是問題。若彼此間勾心鬥角,反而誤事。

    聽我的分析,趙雲冷笑道:「若不從我令,趙子龍領兵便回,搶了少主回蜀,誰敢攔我!」

    諸葛喬急道:「四將軍萬不可一時意氣用事。此事還需與張太守商量。」

    於是我與趙雲同見張魯。

    張魯在大殿之上召見我們,在這裡,他給人的感覺不似後園裡那個威嚴君主,倒似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祈。我們把話說清,張魯沉吟半晌,道:「你們要權?」

    我點頭:「是的,要權!」

    張魯道:「好,我便給他權,在軍中,趙將軍可以節制二楊!」讓四叔節制張衛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得到這個消息我已是很開心了。

    「只是」,張魯續道:「近些時我有些寂寞,劉少將軍可願入府陪我?」

    趙雲眉頭一皺,我急攔下他:「可以,但是我的其餘諸兄弟需隨趙將軍出陣。」

    「一群娃娃軍去?」張魯笑了,「去吧。」

    「容我與趙將軍餞行!」

    城外古路,芳草連天。

    我舉起一杯酒:「四叔,祝你旗開得勝!」

    趙雲點頭。我依次敬趙正、諸葛喬、姜維和小王睿:「我去不成了,你們替我殺敵。」無由的,便是一陣陣感傷。

    王睿強笑道:「別忘了,趙將軍也曾說過,你是無須學征戰的,就算你到了前線,也是一點用都沒有。」

    我錘了他一拳。旁邊不遠處,閻圃也正與人踐行,那人正是曾打倒趙正和姜維的大鬍子。大鬍子此時正望著趙雲,趙雲問:「此人極為雄壯,是何人?」

    我們搖頭。閻圃一直沒有告訴我他是誰。正想著,那大鬍子已走過來:「趙將軍,龐德這廂有禮了!」

    啊?!他就是我一直關心著的龐德!我早該想到了,龐德可不是字令名麼!回想起來,我一陣陣後怕,還好我們當時殺錯了,不然的話,以此人的本事,我們當裡是他的對手。

    我把目光投向諸葛喬諸人,只見諸葛喬摸摸自己的脖子,王睿小臉煞白,只有姜維眼中卻暴出一星火光。

    此後我一直隨在張魯身邊,張魯對我也並不冷淡,甚至一些緊急軍情也不避我,這或者是為了展現誠意,或者是看我小孩子不放在心上。但因此,我卻可以在第一時間得到前線的消息。

    曹孟德先頭部隊沒把張魯放在心上,才到陽平關就吃了大虧。得知陽平關已有守衛,夏侯淵、張郃二人離寨十五里安營,夜裡人困馬乏,未及防備,寨後一把大火,趙子龍與楊昂、楊任齊來劫寨。曹兵大亂。

    張郃正遇趙子龍,由於與他齊名的河北名將高覽被趙雲刺死,他一直對趙雲有些恐懼,戰不數合,被趙雲一槍刺中手臂。他轉身便逃,乘夜棄馬攀山而去。我記得在另一個世界裡,他在漢中遇到三叔也曾這樣逃走過,想不到如今提前上演了。

    隨後曹操來到,親自令人攻張衛營寨,被楊昂、楊任從後寨攻入,幸得許褚敵住二將,護曹操回營。隨後曹操一面以優勢兵力攻寨,一面打探地勢道路情況,如此五十餘日。

    我越來越擔心,日久兵疲,漢中人馬遠比不得曹孟德百練精兵,而曹操狡計百端,也不是張衛和二楊所能及的。

    果然,不久之後,曹操乍以退兵惑敵,潛令夏侯淵、張郃從小路攻山,楊昂被斬於亂軍之中,陽平關大亂,張衛竟然乘夜退守南鄭。虧得趙子龍連夜結合楊任,收束亂軍,以地勢之利擊退夏侯淵、張郃,保護了陽平關。

    得知這個消息,我不由得對趙子龍大為讚歎。張魯卻沉默無語,良久之後,歎了一口氣。

    這一段時間裡,我一直沒有聽到姜維和龐德諸人的消息。

    姜維不會契而不捨的去殺龐德吧?偶爾這樣一想,我不由得心中忐忑不安。過了幾日,忽然傳出消息,曹操又退軍了。張魯道:「這次不會又是假的吧。」我也懷疑。又過些時,消息傳來,竟是姜維、龐德領軍偷襲了曹仁、夏侯惇的糧草,造成曹操直接退兵。這個消息來得突然,讓我簡直不敢相信,姜維竟然能偷襲曹仁、夏侯惇的糧草!曹夏二將名動天下,可是數得著的將領,姜維雖得孔明先生傳授,但畢竟還是一個少年,建此奇功,著實令人讚歎。

    曹操退兵的另外一個原因是東吳的不安份,父親這次為了我,居然下令將江夏、長沙、桂陽三郡割還荊州,換來江東出兵。其實孫權也早有攻在曹之意,得此好處,立時收攏大軍,偷襲合肥,一時東南震動,更讓曹操無暇西顧,怏怏而回。

    但我知道,曹操這次失利的原因主要是輕敵了,他根本就看不起漢中張魯,想不到陽平關如此難攻,更想不到父親會和張魯聯合。他此次鎩羽而歸,下次來時,必是天崩地裂。

    此戰,趙子龍名動天下,諸葛喬、姜維初露頭角,可是我呢?我在父親心裡,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印象?三郡換回的兒子啊!在視妻子如衣服的父親眼中,這是怎樣的大罪?

    我更擔心眼前的事。我們已幫張魯抵住的曹孟德的攻勢,漢中安定了,接下來,他會怎麼做?他能容得趙子龍攜得勝之師安然返回麼?客鄉作戰,他只要將糧草斷掉,西川軍將不戰自潰,而我,將背上一個更大的罪名!

    漢中守住了,我心反而更亂,我該怎麼辦?誰能來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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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幻尚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風雲漸掩英雄色 第十九章 讓漢中
    這天早上我還未起,有人來報系師有請。我連忙起身洗漱往見。

    張魯正自己一人對著棋盤發呆,見我來,頭也不抬,說道:「坐。」

    這些日子,張魯經常這樣發呆,卻從來不說為什麼。

    我依言坐在他的身前。他不說話,我自然更沒有什麼話說,只把黑白棋子在手心裡來回的轉,心道,漢中危機已解,他怎麼不開心?難道是發愁該怎麼收拾我們不成?

    好久,張魯歎道:「我真羨慕你的父親啊!」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我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但張魯卻並不等我回答,自顧自的說下去:「他是大漢宗室,聰明過人,手下文忠武節,能人倍出。諸葛孔明不去說他,關張乃世之名將也先不論,一個沒什麼名聲的趙子龍居然也可以在敵軍之中收束人馬,敵住曹操十萬雄兵,一個小娃娃姜維居然敢在萬馬軍中搶奪一生以劫糧為生的曹公的糧草。我為什麼就沒有這樣的手下呢?」

    我想,張魯大約做井蛙做慣了,居然認為趙雲沒什麼名聲,不過,姜維能成功的劫了曹操的糧草也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要知道曹操就是以劫糧起家的,在赤壁,連智絕天下的孔明先生和天縱英才的周公瑾,都認為曹營糧草不好劫,我所知道唯一一次曹操被劫糧還是因為許褚喝多了酒,被三叔得了手。而小小的姜維能夠成功,我真不知該說他是天才還是僥倖了。

    對於張魯的話,我答道:「將軍何以自卑如是,您坐擁漢川,戶出十餘萬戶,財富糧足,四面險固,百姓歸心,何必羨人?」

    張魯抬起頭,看看我,然後笑了:「你這孩子,莫用好聽的來哄我。當年我繼天師道,無兵無權,身處蜀鄙,民野風強,外有強敵環側,內有兄弟鬩牆,步步危機,處境艱難,然我終有今日之業,是我生平從所未想。我不是個平常人,我並不妄自菲薄。但是,我也不是曹劉這樣的絕世之主,你莫奇怪,我自己知道我自己。我明知楊松其人貪財攬權,但我無法除他,因為他的家族勢力極大,也因為他隨我多年於心不忍。原來做井底之蛙也就夠了,此時曹公一至,我才知道我的這點家業,根本無法苟全。我像一頭綿羊,處身於二虎之間,兩大之間難為小!我一生只願歸命於國家,而意未得達,我曾想,若曹公來,我便封閉庫藏,逃入深山,了此殘生,只要曹公善待我治下百姓,我心足矣。沒想到,孩子你來了,你只招來一隻偏師,便挽狂瀾於既倒,救了漢中萬民。看到你,我便看到了你父親,我想,這或許是天師將漢中交於你手。這些天,我留你在身邊,你自身危如累卵,卻時時關心前敵之事,足見心胸之開闊,我聞你在荊州,伴張機入貧民之室,治病救人扶危解困,仁愛之心更是當今士大夫所無。以故,我願以漢川相托,不知小將軍意下如何?」

    我嚇得一跳,好傢伙,這簡直是陶謙讓徐州的翻版,我若應了,那簡直就是自己向油鍋裡跳的魚。連忙搖頭道:「此事萬萬不可,小子年幼,旁得不知,自己吃幾碗飯還是知道的!」

    張魯一笑,再不復言。

    過得幾日,趙子龍兵回,漢中城熱鬧非凡,大加慶賀。張魯親為趙雲把盞,稱之為「天將軍。」趙雲堅辭不受,張魯不由黯然。

    但這黯然只一剎那,他便笑起來。他擺擺手,整個大廳靜下來,說道:「自先祖張天師、先父張嗣師以來,以天地為心,生靈為念,周行天下,為民除害,建立大教。嗣我教者,非誠無以得道,非敬無以立德,非忠無以事君,非孝無以事親。我教中人,濟民救世,施藥活人,萬眾歡欣,樂業安家,余繼漢中太守以來,物豐民附,實賴諸公之力。方今天下,英雄倍出,曹孟德虎視中原,孫仲謀雄踞江東,皇叔劉左將軍,統荊益二州,繼漢室天下,民心所向,英傑歸心。今歲曹孟德興無道之兵,伐有德之地,欲起金戈於南鄭,焚戰火於漢中。皇叔之子劉小將軍,親過漢水,抵抗強敵,保我漢中萬千生民,恩德廣播,英名長在。魯年齒已高,精力衰減,漸覺世俗榮辱,不過過眼煙雲,欲拋開俗念,寧心壹志,主持教務,願將漢中之地,托與皇叔,未知諸公意下如何?」

    此話一出,整個大廳有如炸了開來,人人惶惑,爭相阻止。但張魯再不復言,他將手一揮,令諸人退出,他自己整整身上的衣服,一聲長嘯,轉身離去。

    難道他真得捨得放棄手中的權力,要把漢中交到父親手中麼?

    望著他的背影,我竟然不安了,張魯,這個我印象裡一直不怎麼出色的張魯,他怎麼能做到視富貴如塵土?在這個以成敗論英雄的三國世界裡,他怎麼可以做到如此的另類?我一直都在以為他在算計我,可最終難道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我懷疑,我緊張,我不相信世間真有這樣的人,我更相信這是一條計策,他是否以退為進,要以屬下官員的力量,將我們驅逐出去呢?

    我們都在這樣想著。趙雲把我接回營中,嚴加防範,怕出現意外事件。

    但是,一切都在沿著最不可思議的那條道路前進著。

    父親的特使黃權出現在漢中。黃權原是劉璋手下大將,這個人有著絕對一流的政治水準和戰略眼光。在歷史上,父親入蜀,他一眼便看出父親的意圖,不同意劉璋的做法。曹操攻張魯,也是他最早提出:「若漢中失,則三巴不振,此割蜀之股臂也」,一針尖血道出無漢中則無益州,並親自迎接張魯,無奈張魯先降曹操,黃權仍率軍順路擊破親曹少數民族首領樸胡等部,取得勝利。他與張魯有較好的個人關係,卻從來不曾因私誼而廢公務,深得張魯看重。此次他前來漢中,正是為了與張魯談交割之事。

    緊接著,父親帶著大隊人馬,親自來到漢中了,隨行的還有馬超、法正、黃忠、魏嚴諸將。孔明則留守西川,主持政務。

    隨著父親大軍的到來,一切的猜測煙銷雲散。

    交接印信,清理帳務,如夢一樣。

    漢中,竟然就這樣到了父親的手中!

    張魯,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這個無能的太守,這個有為的師君,這個以妖術惑人的道士,這個深得教民敬仰的系師,哪個才是真得他?

    我不明白。

    軍營中,人人都在談論趙子龍獨拒曹操的英武,談論父親的不戰而降張魯的威德,但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張魯啊,張魯。

    我的命運也被決定了。在一片熱鬧繁華之中,始作蛹的我,被悄悄送回了成都。父親,甚至不願見我一面。

    臨行時,我去見了張魯。他此刻面上的威嚴減少了許多,似乎放下了千斤的擔子,整個人看起來輕飄飄的,竟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聽說我要走,他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送我點東西。進入內室,過不多時,他將一張墨跡淋漓的字拿了出來,上面溫厚的筆意寫著:「善待生民。」

    我忽然想起,在歷史上,眼前這個人降曹之後,竟有數萬民眾隨他遠遷到洛陽、長安等地,結果父親佔領漢中之後,有地無人,直接造成孔明數攻中原無糧無人的窘境。一個人的力量,可以大到這種程度麼?

    或者,以成敗論英雄的作法是完全失敗的,他,才是我的榜樣?

    我搖搖頭,努力把這個念頭擺脫開去。

    我望著他的身影,輕聲道:「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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