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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軍事] 泰坦穹蒼下 作者:新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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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四集 第一章

昨夜很冷,今天早晨冷得更厲害。早上六點鐘,奧斯卡就從溫暖的被窩裡爬了出來,他的某位似乎仍在糾纏他,他就把妻子的大腿塞進被子。厚重的錦裘被褥縫著狼皮面,女人只在被子外面露出頭髮,我們完全說不清她是誰。

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起床之後就踱進洗漱間,但他在打了一個大噴嚏的時候又決定先讓宮廷內侍抬個火盆進來。

「這裡冷的像冰窖!」攝政王這樣抱怨。

看了看溫度計,奧斯卡發現水銀柱已經降到零下十七度,哦啦!天可憐見!這件稀罕物一定是出了毛病,按照某位科學家的說法,零下一度就能凍死人,奧斯卡不禁懷疑他是怎樣挨過了零下十七度的夜晚。

寢宮內室燃著壁爐,從昨晚到現在已經燒盡十大塊木頭,奧斯卡先是在壁爐旁的躺椅上烤了一會腳,然後他才拉開窗簾。

天氣倒是晴朗(其實還沒有完全透亮)太陽呈現出暗淡的明黃色。玻璃窗上點綴著冰花和厚厚的一層寒霜,奧斯卡沖玻璃哈了一口氣,又用袖口抹了一抹,於是他便看見一個清爽的早晨。鳥兒唱著歌、棲樹在寒風中發抖,馬匹踩踏積雪發出咯哧咯哧的聲響……應該說,這是適合出行的日子。

等到帝國攝政王洗漱完畢穿戴整齊,時間已經是早晨七點多,他獨自一人走在肯辛特宮的鏡廳裡,悠然自得地打量著新近購得的藝術品。

鏡廳花房已經放好餐桌和餐具,趕在攝政王用餐之前。行色匆匆地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套著一身亂七八糟的行頭冒冒失失地闖進門。

「你這是怎麼了?路上遇到搶匪了?」奧斯卡親自為男爵夫人卸下披風,然後又為女人梳理了一下百折裙擺上的褶皺!

「你看不出來嗎?」羅蘭娜湊近攝政王地面孔。

奧斯卡親了親她的臉頰,「哦啦!冰得嚇人!」

羅蘭娜聳了聳肩。她先於奧斯卡坐入餐桌:「讓我看看您這裡有沒有高熱量地早點吧!不過說真的,選擇這樣的鬼天氣出門可真是自找罪受!」

奧斯卡看了看花房外頭。「陽光已經出來了,白天會暖活起來的。」

「但願吧……」史記官似乎沒有精力和帝國攝政王談論氣象問題,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熱可可,又把滾燙的鵝肝醬淋在蜂蜜鹹肉上……也許再來份煎蛋或是酥油脆餅會更不錯!羅蘭娜便招來垂首立在鏡廳門廊外地侍者。

「你好像是餓壞了!但氣色還不錯!」攝政王目不暇接地盯著男爵夫人手上的動作,他看得出。羅蘭娜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情,她在吞嚥食物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眉飛色舞,面孔上還帶著兩圈迷人的紅暈,一喘一息之間盡顯成熟迷人的韻味,舉手投足之間盡展妖冶撩人之色。

「你不來一些嗎?」羅蘭娜在五指翻飛的時候終於想到此地的主人。

奧斯卡艱難地吞嚥著口水,他不知道宮殿裡的廚師是出於什麼心思,那些容易壞肚子的東西他都吃不得,可廚師老是搞些五花八門地新鮮菜品,似乎就是為了活活饞死帝國的主宰者而預備的。

「不吃!」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賭氣似地別開頭,他揀了幾片圓火腿和乾麵包。然後坐到一邊自顧自地大咬大嚼。

「現在醫學進步了!」羅蘭娜用攪拌勺敲了敲杯子,「你應該找個真正地醫學家好好檢查一下你的胃腸,看上去……你比神誕節前又瘦了很多!」

「瘦點對我有好處!」

史記官對著花房的玻璃牆翻了個白眼。「光明神在上,我可頭一次聽你這麼說,從前若是有人要你少吃一塊肉就像要你命似的!」

奧斯卡呵呵一笑,他想到身在多摩爾加地時候。也就是他長身體的時候,記得有一次一大清早他就獨自幹掉了半隻火雞,現在他可再也沒有那種與美味佳餚拚命的勁頭。

「神誕節過得怎麼樣?你父親還好嗎?這麼早跑到我這兒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攝政王拍了拍手,他已經把圓火腿和乾麵包都打發掉了。

羅蘭娜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似乎不太確定奧斯卡的意圖,「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帝國攝政王攤開手,「怎麼了?我只是跟你打招呼!」

羅蘭娜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她把注意力移回可口的餐點上:

「你……你還記得昨晚的事情嗎?」

「昨晚的送行酒會?」奧斯卡露出回憶的神情,「也沒什麼!無非是大吃大喝大吵大鬧!」

「大吵大鬧?」史記官疑惑地抬起頭。

帝國攝政王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你沒聽說嗎?北方兩省發生了罕見的雪災,難民竟然跑進德意斯境內,因為那邊有足夠的糧食救濟災民,民政部的官員和軍部首腦因為這件事差點在我的肯辛特宮大打出手!當時的場面……要多熱鬧有多熱鬧!」

「怎麼解決的?」羅蘭娜放下餐具,救災賑災都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

「還能怎麼解決?掏錢唄!」奧斯卡不耐煩地推開擺在面前的餐盤,也許是冬季的緣故,他對一日三餐沒有半點胃口。

「可這樣下去能行嗎?」男爵夫人擔心地望著帝國的主宰者。

「應該是不行,不過……」奧斯卡停頓下來,他露出孩童才有的可愛表情,「從今天開始,阿萊尼斯就得全責處理政務方面的事情,我要出門啦!哈哈哈!就在今天,我總算要離開都林這個鬼地方了!若是有選擇的話,這輩子我也不想再次踏足漢密爾頓宮!」

「狡猾的傢伙……」羅蘭娜嘀咕了一句,她只得繼續對付自己地早餐。

百無聊賴的帝國攝政王將座椅移到羅蘭娜身邊。他的話音突然轉低,「喂!羅娜,我聽說……你和外務大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單獨在一間臥室呆了一個多小時!有沒有這回事?」

「有!」史記官盯著奧斯卡地眼睛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

「哦啦……這個……」

奧斯卡使勁兒抓鼻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笨拙,也許他希望羅蘭娜會主動向他解釋。也許他期盼著年輕的寡婦會有一個很好地歸宿,可羅蘭娜沒有抓狂也沒有動容,她的平靜反倒難住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你想說什麼?別兜圈子好不好?」

帝國攝政王尷尬地放開鼻子,「我是想說……你和勒穆斯侯爵有沒有發生什麼?你別見怪,人人都知道法郎士勒穆斯是都林城出了名的美男子!」

羅蘭娜突然用手撫上攝政王的面孔。「他可不比你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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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地嗎?」奧斯卡挺起胸膛,他有些自得。

「騙你的!」羅蘭娜沒好氣地啐了一口,「你的軍情密探不會沒有告訴你我和法郎士勒穆斯侯爵在那間臥室裡什麼都沒做吧?」

奧斯卡又摸了摸鼻子,看樣子確實有人對他這樣說過。

「你是怎麼了?閒得發慌還是胃潰瘍又犯了?」史記官旁若無人地數落著帝國的主宰者,「今天你該忙得一塌糊塗才對!可你看看呀!大清早把我請到這裡,結果你都說了些什麼?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和一個長舌頭的貴婦人吃早茶呢!」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哦啦哦啦地叫了起來,「我怎麼了?我就要離開都林了!和你告別也不行嗎?」

羅蘭娜沒有說話,她突然欺近男人的面孔,然後重重地吻了吻對方的嘴唇。

奧斯卡撫著滾燙的唇瓣,他沒說什麼。只是向奧熱羅男爵夫人點了點頭。

自鳴鐘敲響八下,一位穿得很時髦的貴族紳士輕巧地走進鏡廳花房,他先是環視了一遍溫室裡的花朵。然後才向呆坐著地帝國攝政王欠身行禮:

「殿下!都準備好了!」

奧斯卡手忙腳亂地站起來,他的動作差點掀翻餐桌,羅蘭娜笑得肩膀亂顫,她探手指著手足無措的帝國攝政王。嘴上卻極為和緩地說:

「真地不要我跟你去南方?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個很好的旅伴!」

儘管攝政王殿下對一位美貌的旅伴充滿期待,但他地大男人情節突然竄上腦門,甚至連想都沒想,奧斯卡就朝男爵夫人使勁兒擺了擺手,「不必了!你剛從湖區回來,在都林休息一陣吧!」

羅蘭娜只是笑,並用意味深長的眼光打量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直到他出門。

「喂!」

奧斯卡在門口回轉身,「叫我?」

「你還記不記得酒會之後的事情?」

「之後的事情?」帝國攝政王有些疑惑地盯著奧熱羅男爵夫人,他只記得自己在酒會結束的時候要靠妻子攙扶才能無驚無險地回到臥室,「我不太不記得了!我只知道保爾要結婚,大伙都想把他灌醉了,結果倒下的人卻是我!怎麼了?後來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羅蘭娜搖了搖頭,她突然感到一陣輕鬆。

出門之後自然是另一番景象,肯辛特宮的花園銀妝素裹,寬敞的步行道在失去了花草的遮掩之後頓顯空闊:噴泉池關閉了,水流在黃金獅子的血盆大口裡結成冰柱,這使威武的國家圖騰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滑稽的雕塑。

樹林稀疏,溫暖潮濕的地氣在與冷風碰撞之後便凝結成飄渺的白色蒸汽,在花園深處音樂浮動。七八個雪一般的騎士走了過來,白色披風的垂邊已經浸濕泥垢,但他們一點都不在乎,在花園連接宮殿門廊的地方站好,侍者打開門,他們就把捧在手裡的地毯往滑溜溜的大理石台階上仔細地鋪列。

忽然,寧靜的早晨刮起了一陣風,騎士們紛紛往背風的一面掉過頭。白色的世界猛地揚起雪片,雪花紛飛。永遠如粉。屋簷上、樹林裡、枯草上,厚厚一層積雪變成片片飛絮,陣風一過。雪花靜止,卻不急於降落。就在半空裊娜地起舞,等到陽光濃烈地時候便自然地消失不見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沿著鋪好的地毯走到花園深處的兩層獨樓,看來奧熱羅男爵夫人說得一點也沒錯!太陽很大,氣溫卻低得離譜!在冰天雪地裡走了兩分鐘,泰坦攝政王地耳朵就被凍出一條血口子。

「都林是怎麼了?」奧斯卡在進門之後就朝隨行伺候的皇室內侍長大聲叫嚷起來。

「殿下!不巧得很。據說是昨天夜裡打北方來了一股寒流!」

帝國攝政王沒有辦法和神明認真,他只得埋怨那個把武器陳列室設在宮殿外頭地那個傢伙。

「是您殿下!您在791年重新裝潢肯辛特宮的時候就是這樣吩咐的!」

奧斯卡無話可說,他氣急敗壞地走上二樓,又在排滿整個房間的精緻鎧甲裡頭胡亂挑選了一副。

「需要幫忙嗎?」

攝政王的面孔泛起笑容,至少他不會給妻子擺臉色。

安魯主母施施然地踱上樓梯,她輕巧地提著裙擺,又在上樓之後使勁兒撣了撣裙角上地雪末。

「真是的!幹嘛選這麼個鬼天氣出門?」

「饒了我吧!你可不是第一個對我這樣抱怨的人!」奧斯卡做出舉手投降的模樣,他的小妹妹立刻就笑開了。

「選好了嗎?」

「就這副!」

薩沙伊搶過丈夫選定的鎧甲,看來她的哥哥還不是太傻,奧斯卡並沒有選擇重得離譜、穿起來像掉進冰窖裡的鐵製鎧甲:

「不過這也不行!我得給你的鎧甲裡塞滿棉花!」

攝政王可以拒絕。但他要與妻子告別了,團聚的日子還說不準,為了不讓薩沙伊傷心難過。奧斯卡也就勉強接受自己被打扮成棉花包地樣子。

「昨晚我去找你,可你的內侍長說你已經睡下了,我只得回到自己的臥室哄孩子、打枕頭,不是我說你!你幹嘛像不要命似地喝了那麼多?」

「什麼?你說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薩沙伊自顧自地忙著手裡地活計。她給男人的肩甲綁緊皮索,又給男人的背甲繫上搭扣,也許是太過用力,安魯主母並沒聽出丈夫的話音竟然透著幾分驚悚。

「我是在問你,昨晚幹嘛喝那麼多?」女人終於發出不滿地抱怨,她以為丈夫在出行之前會和自己溫存一宿,結果卻被害人的酒精給耽誤了。

奧斯卡抓了抓頭,「你……你確定嗎?」

「確定什麼?」薩沙疑惑地眨著眼。

攝政王把頭轉向一邊,這種事他又不能對薩沙伊明說,奧斯卡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得朝自己的宮廷內侍長招了招手,「女皇陛下和其他兩位王妻殿下……」

「女皇陛下和另外兩位王妻都沒在肯辛特宮留宿!」宮廷內侍長笑呵呵地打斷攝政王,他就知道主人會這麼問。

「壞了……」奧斯卡在腦海深處大叫了一聲!不是薩沙、不是阿萊尼斯、不是拉赫拉伊娜、不是卡羅阿西亞……可不對啊!早上起床的時候他明明記得身邊躺著一個溫暖的女人,他還以為那是薩沙……不對!

那應該是拉赫拉伊娜……不對不對!是卡羅阿西亞?不過最有可能是阿萊尼斯!

「我剛剛在鏡廳碰到羅蘭娜!」薩沙伊一邊打點丈夫的穿著一邊滿腹酸氣地說著話,「她怎麼來得這麼早?你要帶著史記官去南方嗎?我怎麼一直都沒聽你提起過這件事?」

「羅蘭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發出一聲無意識地呻吟。

「主母殿下!」精明的宮廷內侍長點頭哈腰地湊了上來,「昨晚酒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奧熱羅男爵夫人就在宮裡留宿。」

「哦!怪不得!」薩沙點了點頭,她似乎並沒有想到更深層次的問題。

奧斯卡大眼瞪著他的侍從長,「奧熱羅男爵夫人……昨晚在肯辛特宮留宿?」

「是的殿下!」內侍長邊說邊朝自己的主人使眼色。

「哦啦!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回事!」奧斯卡狀似恍然大悟一般叫囂起來,他單手攬住妹妹地肩膀。「親愛的薩沙,說說吧!我回來的時候要送你什麼禮物好呢?」

安魯主母看了看擠眉弄眼地宮廷內侍長,又看了看面相諂媚的丈夫。她可不是那種頭腦簡單地蠢女人,「無事獻慇勤……那就是有事嘍!」

「哪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連連擺手。但他的話還透著牙縫裡迸射出來的冷風。

侍從長突然望了望樓下,有一名侍者向他做了個暗號,然後他就恭身站到主母身邊:

「殿下……女皇陛下和兩位王妻殿下已經抵達肯辛特宮!」

薩沙點了點頭,她只得暫時把心底的疑惑拋到一邊,「要一塊兒去招呼她們嗎?」

奧斯卡鬼頭鬼腦地眨了眨眼。「哦啦……這個……你先過去吧!我再挑一把合身的配劍,隨後就到!」

薩沙伊瞪著丈夫望了好一會兒,她知道這個小男人存心欺瞞她,但聰明地女人並不急於一時,等到聰明的女人由一個變成四個……事情自然好辦得多。

帝國攝政王躡手躡腳地縮在樓梯間裡,等到他的小妹妹走出武器陳列室,他才像瘋虎一樣使勁兒提起內侍長的領子:

「羅蘭娜在肯辛特過夜,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

宮廷內侍長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我的殿下!昨天晚上您被保爾先生和臭名卓著的蘇霍伊公爵灌得爛醉如泥,是臣下和好心的奧熱羅男爵夫人將您扶回寢宮。但奧熱羅男爵夫人在扶您走進臥室之後就沒再出來過,您讓我怎麼解釋這件事呢?」

奧斯卡大張著嘴,他說不出一句話。

「你……今早你幹嘛不告訴我?」

內侍長擺出一張可憐蟲的嘴臉。「男爵夫人吩咐不要聲張……再說……再說您怎麼可能不清楚是哪個女人和您……」

「閉嘴!」奧斯卡使勁兒掐住可憐蟲的脖子,如果不是樓梯上突然響起腳步聲,他的怒火會把倒霉地內侍長燒成灰燼也說不定呢!

「這是怎麼了?」近衛軍總參謀長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剛一上樓就看到帝國的最高統帥對著一個光頭侍臣吐吐沫。

奧斯卡像丟沙包一樣撇開了可憐的內侍長,他整理了一下身上地鎧甲。半晌之後才向陸續走進武器陳列室的幾位親信將領吐了吐舌頭:

「也沒什麼!就是差點被這個傢伙氣瘋了!」

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一向善於察言觀色,儘管攝政王的話音的確隱含怒火,但大學畢業生卻從最高統帥地眉宇之間讀到一絲春天的顏色:

「殿下!介意跟大家說說嗎?是什麼事情把您惹火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斜瞰了一眼嬉皮笑臉的盧卡斯,他就猜到年輕的大學畢業生一定會說中自己的心事:

「你們說說,若是有位高貴美貌的女士在你的床上過了一夜,而你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把她當作路過的客人……誰能告訴我,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哦啦!」最後走上樓梯的塔·馮·蘇霍伊公爵學著最高統帥的口氣怪叫了一聲,「完蛋了完蛋了!這個男人完蛋了!他把女人當成什麼?街上的櫥窗女郎嗎?」

「沒人叫你發言的時候你最好當自己是個啞巴……」奧斯卡朝塔裡吼了回去,他並不需要一個混蛋的意見。

「不管怎麼說……您一定會遇到麻煩的!」軍情局局長蒂沃利·哈德雷中將異常肯定地敲了敲手杖,「我在年輕的時候碰到過一次這樣的事情,具體是如何發生的我可記不清了!但你們看看,看看這個!」

哈德雷將軍一邊說一邊解開將校服的領口,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看看啊!那可是一位烈性子的貴夫人!若不是我的手腳快那麼一點點,她就會割破我的喉嚨,在往自己的心口來那麼一下子!」

「後來呢?」奧斯卡被惹起興致,他可沒聽說過軍情局長還有什麼風流韻事。

「後來嘛……那匹暴烈的牝馬沒死成,反倒成了哈德雷伯爵夫人!」

男人們笑了起來。軍情局長說的是他地妻子,哈德雷伯爵夫人在首都貴族圈裡一直享有脾氣火暴的惡名,看來傳聞並無誇大的成分。

「說正事吧……」奧斯卡正了正神色。他坐進武器陳列室中唯一地一具沙發椅。在他面前,就像變戲法一樣。剛剛還興高采烈討論女人的近衛軍將領們已經換上嚴肅認真地面孔,連臭名卓著的炮兵將軍都擺出一副謹小慎微的神色。

「行程安排定下來了嗎?」

「已經定下來了!」軍情局長蒂沃利將軍必恭必敬地向最高統帥呈上一份鋪滿字跡的文書,「完全遵照您的意願,送還國寶地旅程不會因為無關緊要的事情有所耽擱!您可以一直沿著國道向南走,爭取在一個半月之後抵達維耶羅那。如果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和第五軍區安排得當,您對維耶羅那的視察會在一個星期之後完成!」

「還有更好的選擇嗎?」帝國攝政王指向紙上旅途的最末一段,「從勃特恩省出來就是連綿起伏的大山,現在又是冬天,山道上的狀況簡直難以想像,若是把天氣因素和人力因素全都考慮進去的話,我得等到今年春天才能抵達博德加省首府。」

「這也沒什麼不好啊!」塔裡笑呵呵地湊了上來,「我的殿下,803年!現在已經是新的一年啦!」

奧斯卡朝炮兵將軍瞪了一眼,塔裡立刻抿緊嘴巴。看樣子他已經想起來了,自己是個會說話地啞巴。

「我不想把803年的春天耗費在旅途上,難道沒有別的路嗎?」

軍情局長和情報分析處長對視了一眼。最後是迪亞巴克爾子爵站了出來:

「殿下!拿在您手上地那份行程表是帝國最高機密,至少在您起程之前,誰也猜不准您會走哪條路,再說這也是最穩妥的路線。南方還不太平,那些打算跟您作對的傢伙還在暗處潛伏著,您得為自己的安全做作考慮!」

奧斯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只是他發覺這次地南行路線竟和洲年那次山區之旅完全一致,他可一點也看不出這條路怎麼就最為穩妥了!

「很久以前……我在南方山區旅行的時候差點送了命,有人記得那件事嗎?」

「我知道!」加布裡約翰特上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時您剛,剛受封帝國親王,正待返回安魯哈啦,南方的冒險家和陰謀家在山區裡製造了一次伏擊,若不是當地的駐軍營救即時,恐怕泰坦的歷史就要改寫了!」

「哦啦!是啊!」帝國攝政王露出緬懷的神情,「791年……十二年啦,時間過得可真快!」

「殿下!您沒必要擔心,791年是791年,現在是803年,今非昔比啦!」

奧斯卡望了望一直管不住舌頭的蘇霍伊公爵:「哦啦……算你說了句人話!今非昔比,我確實沒有什麼好怕的!那麼……加布裡!」

近衛軍總參謀長連忙立正敬禮。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軍部事務就委託給你和拉裡勃蘭將軍。」

「是殿下!」加布裡約翰特極為嚴肅地點了點頭。

「塔裡!」

「是殿下!」

「我對新上任的首都衛戍司令始終不太放心,待我出門以後,我的妻子兒女就拜託你了,她們要是少了根頭髮或是被哪個口沒遮攔的浪蕩子給惹惱了……聽仔細了老朋友,你最好祈禱在我出門的這段時間……」

「我明白!我發誓!」塔裡打斷老朋友的話,他還朝著天花板豎起了三顆手指,「若是你的老婆孩子在我手裡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就帶著蘇霍伊一族給你的愛人、愛子、愛女陪葬!這總行了吧?」

奧斯卡微笑著伸出拳頭,塔裡也笑了起來,他攥起拳頭和相識多年的老夥計使勁兒一磕,對朋友的承諾就算達成了。

「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像生離死別,但這塊神牌也許真的有魔力!接觸過它的英雄都死得那麼壯烈,要麼就像克利斯那樣死得那麼蹊蹺!」

奧斯卡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他越過鎧甲。從襯衣的領口掏出黃金項鏈,閃亮的神牌好端端地綴在上頭。

「殿下!戰爭已經結束了……」加布裡試圖安慰最高統帥,「神牌已經完成了它地使命。您要做的只是送它回家,光明神若是看得見的話一定會讚美您地!」

沒等攝政王殿下表態。軍情分析處長突然不甚樂觀地沉吟了一聲:

「我的殿下,也不是沒有值得擔心地事情!」

奧斯卡望了過來,盧卡斯連忙從懷裡取出一份印有極密字樣的軍報,「位列一線的軍情搜查官還沒有完全掌握南方分離份子的確切動向,不過線人的密報已經證實……若是您冒冒然進入南方人地地界。一直都在苦等機會的南方貴族一定會對您有所表示!」

奧斯卡的瞳孔在深邃的眼眸裡轉了兩轉,他指了指一直沒做聲的軍情局長:

「有13的消息嗎?」

蒂沃利·哈德雷將軍立即點頭應是,「正要向您匯報,負責單線聯絡13的軍情人員剛剛送回密信,可消息已經是兩個星期前的了!」

「說什麼?」

「13已經與泰坦尼亞家的納索夫將軍按時接頭。」

「軍情局在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安插的眼線怎麼說?」奧斯卡又轉向大學畢業生。

「第一擲彈兵師一切如常,沒有任何可疑地跡象!」盧卡斯一邊說一邊小心地窺視獨裁者的神色。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輕輕擺了擺手,他似乎稍稍有些放鬆,「那麼就是說……其實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是不是這樣?」

盧卡斯和上司對望了一眼,他們倆個誰也不敢為最高統帥地人身安全做出擔保!如果旅途中真的出現突發事件又或不可抗力造成的意外,無論是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怎麼?害怕了嗎?」奧斯卡的語調又冷又硬。「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在南方貴族有所行動地時候提前向我打聲招呼,連這個也做不到!」

盧卡斯沒有出聲,軍情局長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是殿下!我會盡力而為……盡力而為!」

奧斯卡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反倒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給別人來關照。

帝國攝政王指了指座鐘,「好啦先生們,就這樣吧……時間已到!」

時間到了!都林斯科特大教堂敲響銅鐘,被冰雪覆蓋著的泰坦首都立刻喧鬧起來。由肯辛特宮開始。趕來為帝國攝政王送行的民眾再一次造成交通癱瘓,首都保衛師全員出動,近衛軍士兵和司法部的巡兵在凌晨的時候就設置了街壘,他們把熱情的市民分割開來,極力避免人群出現混亂的徵兆。

水仙騎士組成的馬隊往來穿梭不絕,像親王殿下歷次出行一樣,紅虎騎兵前呼後擁,時刻不離左右。

積雪被馬蹄踩壓平實,陽光就像灑在一片潔白的冰面上。時間接近中午,太陽越來越大,北方來的寒流在黑森林邊緣躊躇不前,城市中的溫度跟著有所回升,在一些向陽的屋簷底下,懸凝的冰柱已經開始一點一滴地流淌露珠。晶瑩的水柱將路面上的積雪砸出一個清澈的、泛著蔚藍色光彩的小水窪,遠遠一看就像時深時淺的馬蹄窩。

為了節省氣力(更有可能是為了保暖的需要)在大街上聚集的首都市民直到看見那位身穿戎裝的帝國攝政王之後才拚命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神牌和黃金項鏈就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脖頸上反射著冷峻的陽光,燦爛的光芒隨著雷束爾的步履上下躍動。

越接近教堂歡呼聲越高壯!為了給第二次衛國戰爭中犧牲的勇士舉行安魂彌撒,借由卡羅阿西亞曼努埃爾王妻殿下在宗教界的影響力,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破天荒地請到了羅曼主教團為國家英雄祈望頌魂,儘管嚴冬之下的場景稍顯單調,但發自萬千顆心靈的誠摯呼喚卻給帝國首都罩上了一層神聖的白色外罩。

祭祀典禮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的千人禮拜廳舉行,過程其實很簡單,以泰坦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代表。帝國主宰者需要跪在造物主面前代替英烈接受天上降下的祝福,然後便要交出神牌,由羅曼主教團的議長大人對其進行神聖地洗禮。意在洗脫它的鮮血和污垢,使它真正成為一件神明賜福的聖物。

做完這一切。奧斯卡可以退到一邊稍事休息,以下是大主教們地個人表演時間,這些大腹便便的頂級神職官員可以憑個人喜好選擇福音和詩體頌經,他們會像抽瘋一樣絮叨半天,把泰坦地衛國戰爭吹噓得像人類解放一樣偉大。儘管奧斯卡對宗教的說法和做法極為感冒,但他只能利用教義和手中掌握的英雄事跡進一步打造泰坦民族忠心愛戴他的靈魂建築。

不管出於何種心態,人們看到代表純潔與和平的白鴿漫天翱翔,人們聽到悠揚婉轉地彌撒福音在四散傳播,神聖的歌聲越過街道、越過小巷、越過大地、越過湖沼,勇士的安息曲在山海之間迴盪不絕,直達天頂;穹蒼內外,雪片飛揚,朵朵純白燦爛耀眼,聚集一處便如殺聲震天的戰場一般恢弘壯麗。飛散飄揚便如英烈的面孔一般淡然孤傲。

就在世人為勇士寫就的頌歌由神聖轉入歡騰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在神台主位上極不自在地晃了一晃:

「阿萊尼斯,你有看到羅蘭娜嗎?」

帝國女皇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怎麼了?一日不見史記官就不耐煩了?」

「別胡扯!」奧斯卡並沒在妻子面前顯露出做賊心虛的面相,他煞有介事地扭起眉毛:「我的史記官得為這種場合留下記錄!」

「你還是去操心國家大事吧,再說我也沒有看見羅蘭娜,只不過「「只女皇陛下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奧斯卡瞥了一眼顧做正經地大主教們,似乎沒人留意到他在和妻子咬耳朵。

「你沒聽說?」阿萊尼斯狀似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昨天晚上酒宴結束的時候,一些好事的貴族都在四下打聽,他們想知道是哪個膽大包天地傢伙把你的私人史記官給藏起來來了!」

奧斯卡撇了撇嘴,他就知道妻子是拿他的風流韻事開玩笑,要不然她也不會把「私人」這個字眼讀得那麼重!

「算了吧……快點告訴他吧!」一心敬神的卡羅阿西亞突然插話進來,她受不了兩個人在這個神聖地典禮上打情罵俏。

「我偏不告訴他!」阿萊尼斯有些氣惱,她倒不是針對多事的卡羅阿西亞,而是對自己的丈夫使起性子。

奧斯卡沒有言語,他開始仔細思考史記官的問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時間很早,羅蘭娜那時還小,少女的初戀、純吻,也許還伴隨著初潮!不過在奧斯卡看來,連大學城時的那段過往都不算在內,兩個人的真正交往始於最近一段時間,也就是在羅蘭吶的丈夫被特勤處暗害之後。

他是帝國的攝政王,她是帝國攝政王的史記官,他和她在公開場合形影不離,他說、她記!他在說到關鍵處時都會下意識地放緩語速,以便她能清楚地記錄,她在記錄完成之後總會要他校驗一遍,害怕曲解他的意圖。

他和她早就有了默契,甚至會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牽起手。

「爸爸爸爸……抱……」

伊芙泰勒的胡亂叫嚷喚回了父親的神智,像天使一樣美麗的女孩子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了起來,在離地起飛的一剎那,伊芙泰勒驚恐地閉上眼睛,直到父親的吻重重落在她的臉頰,她就笑哈哈地叫著:「扎!扎!」

奧斯卡也笑了,他留在臉上的鬍子茬就是為了對付淘氣的小美人魚,每次他都要把女兒癢到求饒。

抱著女兒,奧斯卡又吻了吻他的妻子,阿萊尼斯、薩沙伊、卡羅阿西亞,阿赫拉伊娜沒有到場,這很可惜,但這並不妨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認是天底下最幸運的男人,他有一雙兒女,他有一個家庭,他對這個世界已經別無所求,就在家人為他送行的時候,他突然領悟到幸福的原理。

「我得走了!」帝國攝政王利落地跳上馬背,他把美人魚遞給一位妻子,伊芙泰勒立即開始哭鬧。

「一路順風!」「保重!」「路上小心……」

「知道啦……」奧斯卡狀似不耐煩地糊弄了一句,但他掃視妻子的眼光卻流露出海洋一般深遠的柔情。

儀仗騎士開路,紅虎騎兵跟進、清一色的聖騎士隊列簇擁著帝國攝政王走在中間,最後才是密密麻麻的擲彈兵方隊。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的尖頂就要隱沒於身後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他似乎看到妻子兒女依然矗立在教堂的門廊裡,對著他的身影不停地揮手。

「我想起來了!」

盧卡斯被突然發作的小主人嚇了一跳,「是什麼?」

奧斯卡漫不經心地向街道兩側的市民不停地揮手:「我想起來……我有兩次機會可以完全徹底地佔有同一個女人!」

盧卡斯笑了笑,「哪個女人?」

「那是個可憐的女人,她的丈夫死於皇室特勤處的某座秘密監獄,到現在連屍骨也找不到!」

「那不是奧熱羅……」

「代我保留那個名字!」奧斯卡打斷年輕人的話,他不想在大街上把情人的名字滿世界地宣揚。

「第一次是被一個討厭的僕婦打斷了,第二次是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驚擾了……」

「後來呢?」

奧斯卡只得苦笑,「後來?後來我喝醉了!她醒著!」

盧卡斯實在忍不住,他笑得前仰後合。

奧斯卡什麼也沒說,他騎著雷束爾,頂著西北風,在身上的鎧甲快要變成冰板的時候正好走過了半個都林城!好不容易脫離了人群的視線,隨行的侍者立刻就把配備了壁掛爐的兩廂馬車拖了出來,就在帝國攝政王拉開車門的時候,隨行的軍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瞪著昏暗的車廂:

一雙雪白的手臂探出車門,攬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頸子……

「別碰那……冰得很!」

「讓我把它含燙了!」

「羅蘭娜……你真是一個完美的旅伴!」

「噓……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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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集 第九章

教歷五世紀早期,泰坦西教區依托索斯格爾湖的風光顯赫了兩百年,在風景秀麗的森林湖區出現了許多名噪一時的修道院和神學會,大概是在阿爾法三世皇帝執政期間,泰坦帝國的宗教團體突然沒落下來,誰也說不清楚具體的原因。

在戰爭期間,索斯格爾湖區一度淪為侵略者的佔領地,但現在看來,市鎮鄉村保存還算完好,一些歷史悠久的古城和風景盛地依然保持著美麗的外觀,極少遭逢戰火洗禮。

有人說聞香識女人,女人香就是世上最迷人的味道,但在索斯格爾湖區,最著名的不是修道院和神學機構,而是數個世紀延續下來的香料產業。索斯格爾在古羅曼語中的譯音就是「生長薰衣草的地方」作為泰坦帝國最重要的香料產區,湖區市鎮都保留著作坊和各式各樣的香水廠牌,這些作坊和小工廠通常以家庭為單位,世代經營女人香和很少一部分調味品。

教歷791年,湖區南岸的戈爾德鎮來了一位退休的將軍,小鎮上的居民在驚異這位中將大人的闊綽時又難免擔心自家人的生計。戈爾德地區並沒有身份顯赫的大貴族,小鎮居民的出產可以毫無阻塞的運輸到外地。在有貴族的地方,香料買賣都被商人和貴族聯合壟斷,家庭收入就被壓縮到谷底。

莫郎左。哈寧伯爵在緊鄰湖岸的戈爾德郊區擁有一大片景色秀美的土地,甚至可以說,在戈爾德鎮向湖區方向望,你能看到的一切都是哈寧伯爵的私有財產。在這位退休將軍和大多數人眼裡,這塊土地就是百萬金幣。

在莫郎左將軍遷居小鎮的十年裡,鎮上的居民沒少領受這位老伯爵的恩惠。也許是參軍地那段時間見證了太多的壓迫和苦難,到了寧靜安詳的戈爾德。哈寧伯爵就把所有人的生計看作是最重大的事!他捐資修繕了鎮上的教堂,斥巨資新建了中學,在熟悉了香料產地的工藝和買賣市場之後,老伯爵又阻止了當地的生產協會,一手包辦古鎮居民的香料生意。有一位大貴族做擔保,戈爾德鎮的香料生意越來越紅火,更為難得地是,哈寧伯爵從不曾在鎮民的生意裡抽取一分錢,如果當年的生意不好,或是由供求關係的變化出現虧損。老伯爵還會賠付鎮民的損失。

應該說,至少是在戈爾德地區,除了光明神和神像旁邊敬供的帝國攝政王的肖像,莫郎左。哈寧伯爵就是天底下最受尊敬的人!除了剛才提到的那些事跡,哈寧伯爵就算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戰爭期間,退休的近衛軍中將建立了一支獨立騎兵師,兵員都是當地的小伙子,老人教會這些漁夫和莊稼漢騎馬打仗,當戰爭最後勝利,西方來的下等人沿著湖岸退往邊境的時候,左近的村民和鎮上的居民都聚到老伯爵的大莊園裡,據說人們吧伯爵家地窖洗劫一空,可老伯爵在事後查點,除了酒,趕來參加慶典活動的鄉鄰連他家的一根針都沒有動過。按照老伯爵的話說,他會為了這方水土和這方人民毫不猶豫地獻出一切。

據說……在801年,第二次衛國保衛戰爆發不久,有一段時間整個帝國都籠罩在投降的陰影裡!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向侵略者乞求和談,她派來的談判代表和皇室專員就下榻在哈寧伯爵的巨型莊園。應該說,那是戈爾德針最慌亂、最屈辱、最黑暗的歲月。

哈寧伯爵不愧是一位聲名顯赫的近衛軍將軍!鎮上地居民在提起老伯爵破口辱罵皇室特派員時總有說不完的話,就像他們在事發當時站在伯爵身邊耳聞目睹一般。

莫郎左將軍嚴詞拒絕了皇室專員的提議,身為泰坦貴族,他本應該接受女皇陛下的直接受命,可泰坦貴族的操守和軍人的信念讓他對屈膝投降極為反感。哈寧伯爵地莊園到底沒有成為和談地點。戈爾德鎮連帶整個索斯格爾湖都因老伯爵的仗義執言遠離了屈辱和苦難!

時間是教歷802年12月20日,湖畔地區的居民剛剛渡過感恩節,在哈寧伯爵家主屋的大院子裡堆滿了熱情淳樸的鄉鄰送來的各式香料和湖鮮之類的土特產。哈寧伯爵家一天到晚都籠罩在香料和鹹魚混合而成的古怪味道裡,搞的老人煩不勝煩,偏又對此無計可施。

12月20日,這對戈爾德鎮和索斯格爾湖區來說又是一個不得不細說一番的大日子!就像上次一樣。莫郎左。哈寧伯爵家的大莊園又一次成為世人矚目的焦點。與第一次比起來,哈寧伯爵幾乎是不假思索就答應了帝國攝政王的提議,他的家會是泰坦第二次衛國戰爭停戰協議即《伯爵山條約》簽字儀式的舉辦地點。

望了告訴大家,哈寧伯爵的莊園有一個盡顯尊榮富貴的名字——伯爵山!泰坦帝國標榜勝利的第二次衛國戰爭停戰協議就以這座莊園的名字命名。

「伯爵山」緊鄰湖區,它並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座佔地數十公頃的巨型莊園,當地人早在幾年前就開始義務為莫郎左。哈寧伯爵看家護院,不過現在情況已經改觀,為了促進談判會議正常進行,近衛軍第十三軍區乾脆把司令部搬到伯爵家,戈爾德鎮裡裡外外都是全副武裝的帝國軍人。

一輛刻有安魯紋章和水仙騎士團徽號的華麗馬車循著小鎮上的街道駛近廣場,儘管沒有那種迎接大人物時的熱烈氣氛,但是小鎮居民仍然用親切的呼語向遠從都林趕來此地的哈寧伯爵的獨生女兒道出最真誠的慰問。

時過境遷,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整日悶悶不樂地寡婦,她的生活多姿多彩,不但深受尊敬。在陪同帝國女皇和帝國攝政王出入宮廷的事後,許許多多英俊風流的小伙子都喜歡圍著她地裙擺轉圈……按照首都那些好事之徒的說法,單身的奧熱羅男爵夫人是未來的泰坦帝國最有魅力的寡婦,想要把她娶進家門的男人可以編成一支新的首都保衛師。

無論如何。羅蘭娜都沒有再婚的打算,她的父親和她的閨中密友都曾催促過她,可她幾乎對所有出現在身邊地男人不屑於顧,這些男人中間不但包括魯賓元帥的親侄子、軍火大亨阿特彌阿力家的一位子爵,還包括主持本次和談的帝國外交大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

在對奧熱羅男爵夫人展開熱烈追求的人群裡,法郎士。勒穆斯侯爵不管是年齡還是身份都與羅蘭娜最為合貼。勒穆斯侯爵出身帝國最著名的外交世家,他的爺爺就是阿爾法三世陛下的外務大臣,等到阿萊尼斯執政,他便以三十出頭的年紀挑起重任,應該說。法郎士。勒穆斯侯爵是當之無愧的成功人士,即使蒙受祖蔭,但在處置外交事務的手腕上,他的能力和見識已經得到女皇陛下和帝國攝政王的認可。

奧熱羅男爵夫人年輕輕就沒了丈夫,勒穆斯侯爵在沒到三十的時候就死了老婆,兩個人同病相憐,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源於工作上的頻繁接觸,據說……也僅僅是據說,安魯家的首席史記官和年輕有為地帝國外務大臣已經交往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這是沒有的事!」羅蘭娜挖空心思想要向父親解釋。

「法郎士是個好小伙子!你到哪去找一個如此完美的好男人?」莫郎左。哈寧伯爵對女兒的固執實在難以忍受:

「羅蘭娜趁著這個機會。和勒穆斯侯爵多在家裡住一陣子,他是外務大臣,你是史記官,沒人會說閒話!」

「我不是怕那些流言蜚語,而是……」奧熱羅男爵夫人放棄似的攤開手,這種狀況她也不好形容:「父親!我說過了,這是沒有的事。這會給我的生活造成困擾!」

「你的生活?」老伯爵嗤之以鼻似的啐了一口,「你的生活不能只圍著奧斯卡那個小混蛋打轉!一度是這樣,滿以為你結了婚會有所改觀,可現在又是這樣……」

「別再說了!」羅蘭娜氣惱地打斷父親,她乾脆別開頭,再也不理會老伯爵地喋喋不休。

馬車停在小鎮廣場上,出席談判簽字儀式的外務官員和一干近衛軍將校一通湧了上來。若再平常,貴族官僚不會對一位寡婦這麼熱心,可此時此刻。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是代表帝國皇室和安魯家族出席會議,歷史會由她手中的羽筆留下最為輝煌的一頁篇章,人們少不得要巴結這位掌握著話語權的尊貴夫人。

「男爵夫人日安!一路上辛苦了!」法郎士眨著水漾的藍眼睛,人們都看得出,他打量女人地視線充滿激賞。

像往常一樣,羅蘭娜朝帝國外務大臣遞出手背。「日安!今天不是簽字的日子嗎?你反倒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

勒穆斯侯爵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輕鬆自在?這可從何說起?在戰爭勝利之後,壓在軍人肩膀上的擔子算是卸了下來,剩下的戰後協調事宜全都推到法郎士和帝國外務部上,對於勒穆斯來說,他與西方王國聯盟進行的這場拉鋸式的談判不亞於戰爭中的任何一次戰役!在戰役進行過程中,他打得異常艱苦,甚至一度淪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但他挺過來了,他的國家給了他強有力的支持,但這也不能減輕他的壓力。

「簽字儀式定在下午,也許……西方人會在最後一刻反悔也說不定!」

「他們敢?」一名上了年紀的近衛軍軍官湊了上來,他奪過史記官的手,用毛茸茸的嘴巴吻了吻男爵夫人的手背。

羅蘭娜厭惡地避到一邊,他認識這位喜好鑽硬的近衛軍上將,按照父親的說法,這個老傢伙在戰爭期間休了一年的病假。等到戰爭結束,他就像贏了官司一樣興高采烈地蹦了出來,嘴上叫囂著什麼為國爭功,其實是想在談判過程中撈些便宜。

作為泰坦軍方的代表。鮑吉爾。喬萬納將軍的確就像人們看到的那樣一無是處,但誰也說不准最高統帥為什麼會讓一個窩囊廢出席這次劃時代的談判會議?

在歷次雙邊或是多邊會議上,法郎士。勒穆斯侯爵只得一個人應付西方王國的連番轟炸,這些下等人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們戰敗國的地位,反而像勝利者一樣吆喝,甚至繼續用戰爭要挾泰坦。

勒穆斯侯爵在年輕的時候就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偽君子,他以無可挑剔的外交辭令和紳士風度折服了所有的會議參議,按照目擊者的說法——泰坦外務大臣是把國家敵人逐一放倒在摔跤場上,讓後挨個兒再踩上幾腳。

羅蘭娜一行人在小鎮裡的羅曼式禮拜堂用了午餐,她的父親是東道主。並為女兒回家準備了豐盛的酒宴,若是在從前,羅蘭娜可不會像個好事之徒一樣四下打聽,但是現在,奧熱羅男爵夫人成了安魯地史記官,事無鉅細,她都得從源頭開始查證下去,直到史籍中出現真實的一筆。

就在餐桌上,法郎士。勒穆斯侯爵本著公事公辦的態度。對談判過程和敵我雙方達成協議的政治背景和現實依據進行了細緻的分析和解釋,羅蘭娜並不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或是手段高超的外交家,她在記錄的時候遇到了許多似懂非懂的問題,勒穆斯侯爵樂得直拍手,他最後說,找個機會單獨給男爵夫人補習一下國際政局,還沒等羅蘭娜反對這個輕佻的主意。她的父親便以替她答應下來,然後一屋子的男人就用「會心」的笑容打量史記官,那副樣子就像是在瞻仰一位新娘子。

「你給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羅蘭娜在回到馬車上的時候繼續向父親發牢騷,可自以為得計的莫郎左。哈寧伯爵對女兒地苦水一概不予理睬。看得出,老人是一心想為獨生女找個好夫婿。

中午的時候,車隊和一支近衛軍的騎兵部隊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戈爾德鎮,小鎮距離伯爵山莊園還有不到十里的路程,但要走過一段縱橫起伏的丘陵,還要渡過一條幾米寬的河道。

一路行來。索斯格爾湖區的溫柔盡收眼底:小鹿在參天大樹的光滑褐色土地上行走,露出泥外地樹根邊躺滿巨大的奇形怪狀的岩石,岩石間露出幽深曲折的鄉間土路;道路兩側的森林死一般的寂靜,枝葉間灑落著不斷躍動地斑斑駁駁的陽光;正當年的最後一季薰衣草和黃香木在第一場大雪到來之前努力發散著芬芳,草葉之頂的天空一片湛藍,涼風習習。冬的氣息攀上樹梢,飄入紅棕色的樹幹排成的高牆。

過了小河,在潺潺水聲裡一眼便能望見令戈爾德人引以為傲的伯爵山莊園!莊園大得離奇,在湖區沿岸,自東向西,主屋、花園、牧場、馬廄、工人房、碼頭、船塢……應有盡有!

車隊和近衛軍騎兵在第十三軍區的前哨站附近停了下來,到這裡必須棄車步行,護衛騎士沒有陪同大人物們進入莊園,他們散入湖區附近的森林,森林依然安靜,只是不知躲在暗處戍守這座莊園的泰坦戰士到底有多少。

皇室及安魯史記官的到來得到了軍人階層和高級官僚的熱烈歡迎,並不是為了看顧此地主人的面子,而是奧熱羅男爵夫人的地位實在有些特殊!

換作任何一個時刻,熱衷名利的貴族也不會為了一個會寫字的寡婦浪費口水,可此時此刻正是留名史籍的最佳機會,奧熱羅男爵夫人的羽毛筆可以把參與會議的泰坦代表變成一大批民族英雄,一百年、一千年……泰坦民族永遠都會記得教歷802年的一場偉大的反侵略戰爭的勝利,還有為這個勝利謀求和平和財富的一干人等。

羅蘭娜對貴族們的熱情多少都有些難以招架,她乾脆躲進父親為她準備的閨房,又讓隨行的聖騎士仗劍護門,不過她在之前將外務大臣請進屋裡。別誤會,她是為了公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給您的親筆信!」

像所有崇敬帝國主宰者地老百姓一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在聽到有人提到帝國攝政王的名諱時就在胸前劃了一個向神明祈福的手勢:

「公開信還是……」

羅蘭娜朝室內攤開手,臥室裡只有她和外務大臣兩個人。這必然是一封極密信件。

法郎士瞭然地接過信,利落地挑開火漆抽取信紙。信件內容似乎十分簡短,外務大臣在看過半分鐘之後就把信紙放倒火燭上,他轉向皺著眉頭的史記官:

「抱歉!這封信必須銷毀!」

「我知道!」羅蘭娜攤開了一直擺在手邊地一本厚厚的文書,也許很多人都會對這樣一本賬冊模樣的牛皮紙卷不屑於顧,但外務大臣卻對著卷宗肅然起敬,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就是用於傳承歷史的皇家史籍,在不久的未來,它會見證神聖泰坦重新登上大陸霸主的寶座。也會見證一個新的王朝和一個新的時代。

「還是說會餐桌上的事……簽字儀式定在幾點?」

「三點!」勒穆斯侯爵看了一眼房間裡的自鳴鐘,距離儀式開幕還有一個小時。

「咱們還有些時間!」羅蘭娜興奮地搓了搓手,她是史記官,在經歷了窮極無聊的宮廷見聞和一成不變的皇室生活之後,她自然對百年難得一遇的盛事盛景充滿期待。

「你……你想……」法郎士有些驚慌失措地打量著奧熱羅男爵夫人,他看到眼前這位美麗的寡婦從開了盤頭的髮辮和領口周圍的紐扣。

「你在想什麼?」羅蘭娜停下手上的動作,她像小女孩兒一樣披散著頭髮,用透露譏諷的笑容和眼光上下打量侷促不安地外務大臣。

勒穆斯侯爵吹響了一聲輕佻的口哨,距離會議開幕還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足夠發生許多美妙的事情,但想歸想,外務大臣知道自己白日做夢,他已經看到史記官翻開了她的筆記簿,這表明羅蘭娜是要進入工作狀態。

「我在想……怎麼為您解釋一下事件的背後和幕後的一些髒事!」

「這就對了!」奧熱羅男爵夫人微笑著點頭,她沖勒穆斯侯爵伸出一顆手指,然後使勁搖了搖。「不要打我的主意!千萬不要……如果你不想自己和我這個寡婦惹麻煩的話!」

「我知道!」外務大臣由衷地感歎了一聲,「攝政王殿下委託你擔任史記官,也許有人認為這是一項恩賜,但我始終覺得這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向外界宣佈他對你的佔有!」

羅蘭娜沒有回答,她已經進入工作狀態:「好啦!外務大臣閣下,就我不太瞭解的那幾個問題,現在是時候說明一下啦!」

法郎士搬過一把靠背椅,他就在史記官的書桌邊坐了下來,「您請說……」

「那我們就此正式開始?」

「是的!」

「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

「絕對沒有!」外務大臣端正神色。若是肯定一點說,他確實對高壓美貌的奧熱羅男爵夫人充滿涉及到男歡女愛的情感,但他必須克制。在印象裡,多年之前,他曾與帝國的現實主宰者有過一面之緣,但隨著最近一段時間地頻繁接觸。他已理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是那種會拿禁臠開玩笑的男人。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這份情感還沒有發展到刻骨銘心的地步時,要先於危險把它徹底斷絕。

「好的!」羅蘭娜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她找到筆記簿上的一個位置,「說正事!第一個問題,為什麼法蘭人在歷次和議協調會上的表現會比荷茵蘭人更加軟弱?」

「不不不!」法郎士。勒莫斯連連擺手,「羅蘭娜……哦對了!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嗎」

男爵夫人不可知否地點了點頭。

「好地羅蘭娜!」外務大臣恢復了精明強幹的外交家派頭,「在分析國際事務的時候有一個大前提,你不能對一個能夠產生連鎖反應或者是說背景複雜地問題進行單一層面的分析!就好比法蘭王國在談判過程中表現出的力不從心……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羅蘭娜叼住羽毛筆的尖端,這是她從奧斯卡那裡學來的壞毛病。

「如果單單從我國戰勝了西方聯盟這個角度出發,問題的答案只有只有一個,法蘭人被打疼了、打怕了!法蘭攝政王想要盡快結束這一切!可事實呢?」

「拜託!」史記官異常苦惱地翻手掩住額頭,「親愛的法郎士,我承認!搞不清狀況的那個人是我!可你把問題全都推回來了!」

「多動動腦史記官閣下!」帝國外務大臣有些不滿地瞪著男爵夫人。「你要想做一個合格成功的史記官,就得知道歷史是怎樣發生發展的!或者說……歷史為什麼會是這樣,歷史出現這種局面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如果你搞不清楚這一點,你在史籍上的引述就一文不值!」

羅蘭娜沒有說話,她不是外交家、不是軍事家、不是政治家,她以為史記官只是為了記錄「今日見聞」而誕生的。

「我沒記錯地話……您是由都林大學歷史系畢業的高才生?」

男爵夫人面孔紅了紅,「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求學期間我在忙著談戀愛、忙著造夢!這是你要知道的嗎?」

法郎士搖了搖頭,「我在求學的時候選擇歷史作為必修課,記得我的導師在第一堂課上就把歷史研究的本質寫在黑板上最醒目的位置,你還記得嗎?歷史的本質!」

羅蘭娜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那時歷史研究的本質,在我地工作領域,有許多時候都要迴避本質問題,這一點你也應該有所瞭解!」

「沒錯!」法郎士笑了笑,「所以!在你提到法蘭人於談判過程中一直軟弱的時候,你就應該由主觀意識出發,在泰坦的史籍上寫著,『戰敗國法蘭畏懼神聖泰坦的威勢。在談判中盡顯高盧人的懦弱和猥瑣』,能理解嗎?」

羅蘭娜搖了搖頭,「這是胡扯不是嗎?」

「看哪!這就是你的問題了!」法郎士無可奈何地攤開手,「即便世界上所有的政治觀察家和歷史學家都知道法蘭人地軟弱並不是出於畏懼泰坦,但在你筆下出現的不是一部世界通史,而是泰坦皇帝和我們那位現實主宰者需要你寫的歷史!這部歷史要求你把法蘭人寫成一個懦弱、膽小、欺軟怕硬、無恥蠻橫的民族,所以你就得往這方面努力。盡量發掘法蘭人的醜態,盡量發掘一種……一種片面的歷史觀!」

「你是在開玩笑嗎?」奧熱羅男爵夫人乾脆就合上了自己的筆記簿。

「我沒有開玩笑!」外務大臣異常肯定地搖頭,「法蘭國內的政局極不穩定,那位依靠政變上台的攝政王已經遭遇兩場對泰坦戰爭的慘敗,國內要求他下台的呼聲愈演愈烈!甚至有人提出迎我國大皇子殿下的妻子重新回國執政!」

「另一方面,英格斯特王國已經糾集了一支世界歷史上出現過的最龐大的艦隊,勢必與西葡斯無敵艦隊分出勝負,進而爭奪海上霸權!法蘭王室一貫支持西葡斯,在英格人即將發動的強攻面前很難抉擇。所以我國方面提出地協議最好及早實踐,如果法蘭在和議一事上進一步刺激泰坦,以奧斯涅攝政王和英格王室的關係作為參考,法蘭很有可能遭遇陸上和海上兩線作戰的危險局面!」

「你看看!這才是真正值得一書的歷史背景!」男爵夫人興高采烈的拍了拍手。

勒穆斯侯爵只得苦笑,「羅蘭娜你怎麼還不明白?需要皇室史記官記錄在冊的並不是真正的歷史,而是主宰者需要的歷史。我所說的那些是留給真正的史學家區分析的,而你……你只要知道什麼樣的歷史對皇室有利、什麼樣的歷史對皇室不利,分清楚之後,你只挑有利的一面說,這就足夠了!要不然的話……你知道莫瑞塞特王朝有幾個史記官因為寫錯了一筆而被送上斷頭台的嗎?」

「有那麼幾個!」男爵夫人在心理數了數。

「那你覺得什麼樣地文筆是帝國和皇室最終需要的?」

「對統治有利的!」

「你還需要我向你解釋這些前因後果嗎?」

羅蘭娜堅定倔強地點頭。「喂!不管怎麼寫我也是一個學歷史的人,你總得讓我吧事情經過搞清楚!「「好地好地!「法郎士笑了起來,只要史記官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就足夠了,他能做的無非只是滿足這位歷史系小學生的好奇心而已。真要說到研究,天真的奧熱羅男爵夫人還需要心智的歷練,至少現在她還不夠資格。「荷茵蘭人連國王都被近衛軍俘獲了!他們的使節幹嘛還像瘋狗一樣狂吠?」

「要不然你要荷茵蘭人怎麼樣?跪下來哀求?他們知道奧斯涅攝政王不會輕易釋放盧塞七世,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能有多強硬就有多強硬,至少不用卑躬屈膝那麼丟臉,這只是一種外交姿態罷了!」

「那利比裡斯人是怎麼回事?他們好像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確實!對於利比裡斯人來說,即使天塌下來也有法蘭和荷茵蘭這兩個大塊頭給他們撐著。」

「威典呢?裡約裡耶姆一世拒不繳納戰爭賠款,為什麼?」

「姿態!這都是外交姿態而已!等到利比裡斯這樣的小個子都把金幣送來了,你覺得威典國王會有賴一屁股帳的臉面嗎?裡約裡耶姆一世拒不繳納戰爭賠款的意圖只是為了表明他在第二次反坦戰爭中並沒有輸,輸的只是其餘那三個國家的可憐蟲。」

「德意斯……」

「你還有完沒完?」

最後的最後。無計可施的勒穆斯侯爵還是向半調子的史記官闡述了德意斯方面的外交事務,不過對德交往問題一直是神聖泰坦在國際事務中面臨的最複雜、最棘手的難點和要點問題!而802年地伯爵山五國會談又因德意斯的缺席給未來的帝國遺留了許多難以破解的矛盾……尤其是戰爭因素。

羅雷斯堡王朝在奧帕瑞拉女王的勵精圖治之下駛入了突飛猛進的快車道!隨著舊有的農地制度和農奴制度地不斷完善和改進,德意斯貴族正以全新的姿態面向欣欣向榮的八世紀!與此同時國家機器對外戰爭接連失利的局面也有所改觀,在與兩大傳統勁敵(泰坦和俄列)進行對峙的過程中,德意斯已由戰略防禦轉入戰略進攻,特別是針對泰坦。

在第二次反坦運動最終落下帷幕的時候,德意斯於泰坦北方邊境留空了廣大的出擊區域,並已完成對慕尼黑爾和巴伐利亞兩個省份的全面佔領。只要奧帕瑞拉女王一聲令下。或是這位陛下擁有足夠的理由繼續對泰坦實施軍事打擊,那麼超過60個師地德意斯王國軍就會從邊境上的出擊營地直接進入泰坦,而泰坦北方軍需要恢復之前的規模和士氣最遲也需要五年甚至是十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之內,德意斯完全有能力進佔泰坦北方的任何一個省份,一旦發現事不為,他們也能毫髮無傷地回到本土。這就是對泰坦的絕對戰略優勢。

面對這種危險地局面,泰坦帝國或者說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人只能認可德意斯人的既定戰線,並且將其解釋為沒辦法的事。

在經歷了一年的連番大戰之後,即便泰坦軍方有意解決北線問題,但國力上的空虛也使身經百戰的泰坦軍人顯得力不從心,與其在這種時候同德意斯人拚個你死我活,讓聯盟王國坐收漁利,不如靜待時機,在未來戰場上徹底解決橫亙在泰坦和德意斯兩大民族和兩大國家武裝集團之間的現實矛盾問題。

西大陸教歷802年12月20日。儘管五國和談的簽字儀式現場並沒有懸掛德意斯王國的軍旗,但奧帕瑞拉。羅雷斯堡女王陛下還是排除了一位王室觀察員蒞臨現場,據說是為了什麼公開公正,其實……至少是在大多數人眼裡,德意斯代表只是來湊個熱鬧。順便摸摸泰坦人的底細。

時間是下午三點整。伯爵山莊園突然奏響《近衛軍進行曲》在雄壯的樂聲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儀仗騎兵最先馳入花園廣場。時值冬季,花草滿目瘡痍,除了鮮艷地軍旗和紅火的披風,天地之間的肅殺之氣在冬日的寒風裡肆虐無忌。

會場就設在莫郎左。哈寧伯爵家地正廳餐室,餐桌和一切飲食有關的東西自然已經收進庫房,為了佈置一個得體的會場,一直為泰坦皇室效勞的裝潢大師可謂費盡心機。

莊園主屋有兩條走廊可以出入餐室,一條連接客廳和門廊,另一條連接廚房和大屋的後巷。泰坦是勝利國,會晤代表們一直留在暖烘烘的客廳裡。而戰敗國的代表則被圈在蕭條的花園裡喝西北風,直到自鳴鐘打響十五下之後他們才被允許由後巷和廚房進入簽字儀式的場地。

泰坦外務大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對這種安排非常滿意,他按時抵達會場,並和所有人一樣對室內的裝飾讚不絕口,他在環視四周時地眼光就像是在打量滿滿一屋子的藝術品。

餐室容積不大,但站立三四十人不是問題,一張長方桌幾乎將餐室一分為二,朝向南側落地窗的一邊是泰坦代表的席位,裝潢師在欽差大臣和軍方代表中間豎立了一面張牙舞爪的黃金獅子旗;方桌另一邊自然是戰敗國方面的代表。他們的位置離壁爐和窗戶都很遠,沒有溫暖、沒有陽光,一整排座椅都隱藏觸手可及的黑暗裡。

勒穆斯侯爵一直都在打量懸掛在餐室西牆上的一幅油畫,畫面嶄新,若是湊近一些還能聞到新鮮地顏料氣息。看得出,這是一幅剛剛面世的新作品,若是再說的確切一點。這是一幅以戰爭為題材的巨製畫卷,佔去整整一面牆,以全景畫的佈局描繪了百萬大軍血腥角逐的卡爾查克特戰役。

像玩雜耍的老猴一樣興奮的鮑吉爾。喬萬納將軍偷偷碰了碰外務大臣地手臂,法郎士便由沉思中轉醒,他打量一下對面的四國代表,又看了看已經在方桌上展開國家史籍的奧熱羅男爵夫人:

「好啦先生們……廢話少說!咱們開始!」

是啊,廢話少說!出去泰坦,與會國代表多半保持這樣的心態,他們已經厭倦了無休無止的口水大戰。也厭倦了圍著圖釘大小的一點實惠糾纏不清的所謂國家利益,讓這一切屈辱的經歷快點結束吧!讓這場圍繞戰爭失利演出的雜耍徹底終結吧!國家是有尊嚴地,人也是!儘管法、荷、利、威四國代表已經在泰坦近衛軍控制的停戰儀式上簽署過一次羞恥的協議,可事情是他們自找的,所以他們必須在正式的條約締結儀式上再當一回小丑,就像毫無羞恥感的扯線木偶。可之前我們已經說過了,國有國格,人有自尊,國家尊嚴盡喪就是全民族的悲劇,所以不管從哪種角度理解《伯爵山條約》這都是貪婪的王者和戰爭份子自導自演的一幕悲劇。

帝國外務大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按部就班地與四方戰敗國簽署了內容統一的和談協議,在泰坦一方備好的條約文書上已經落下帝國皇帝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一世女皇陛下的印信以及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帝國終身執政官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親筆簽名……

在奧熱羅男爵夫人筆下,和議會場的氣氛是壓抑的,不管是戰勝國還是戰敗國,協議雙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特別是帝國軍方代表,一眾高級軍官在校驗文書事的態度簡直令人心驚膽寒,就好比一群野獸在檢視即將入口的美食,生怕遺漏了某處鮮嫩的肥肉!

「對於歸還瑞爾王國主權、設立瑞爾為永久非軍事區這項條款……很遺憾,我國女王筆下以及王國軍最高統帥的部的長官始終不能接受!」一直默不作聲的德意斯觀察員突然在簽字結束之後發言了。

法郎士用眼尾掃了掃惺惺作態的德意斯人,他啞著嗓子冷哼了一聲:

「恩……閣下若是對這項條款有意譯的話……這麼跟您說吧!我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最喜歡聽人發牢騷,您可以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直接反應貴國女王和王國軍最高統帥部的意見!不過……我是說機會合適的話。」

德意斯觀察員悻悻然地閉上嘴巴,他自然明白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叫道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那麼……就這樣了!」

「是的!就這樣了!」

「可這算什麼?」奧熱羅男爵夫人難以置信地挑起那紙空洞乏味、語焉不詳的協議條約。

帝國外務大臣無奈地攤開手,「夫人!我只能說這是帝國的多邊會談取得了階段性成果,接下來還要分別和聯盟國家進行單邊會談。」

羅蘭娜突然有些不耐煩,「那你說說,我應該怎麼描述這個東西呢?」

勒穆斯侯爵掃了一眼刻著「伯爵山條約」的牛皮紙卷:「你就寫……這是神聖泰坦和泰坦民族對國外敵對勢力的決定性勝利!」

「然後呢?」羅蘭娜並不滿足。

法郎士撓了撓頭,「或者說……偉大的神聖泰坦即將迎來一個新的時代!」

「一個新的時代?」

史記官轉向落地窗,窗外飛起輕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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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集 第八章

中古代史,特別是在早期,由於資源和人文精神的匱乏,大陸上盛行著各式各樣的崇拜,其中最特例獨行的要算顏色崇拜。在那個時候,好的染料是非常稀有和昂貴的,往往被王公貴族們所壟斷,比較出名的例子是東方君主對明黃色的信仰和絕對佔有,在古羅曼帝國也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紫色染料。

紫色象徵高貴、高雅,是自然色彩中的王者。泰坦人以古羅曼武士的後裔自居(一定程度上說他們確實是的)秉承古羅曼先民的傳統,從古至今,泰坦民族一直都把紫色奉為神明賜予世間的最昂貴的饋贈。

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看來,衣服服飾絕對是身外之物,沒有什麼東西會比權利更讓人著迷,可事實證明,他是錯的!

「化學家」這個詞彙十分新鮮,現世至今不過十幾年的光景。如果這位出現在漢密爾頓宮裡的化學家不是拿著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的介紹信,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至高無上的帝國攝政王會在早茶這樣的重要時刻親自接見他。

道理很簡單,世界上的每一項發明都有淵源、都有使用價值,這位化學家的發明過程只能說是實驗出了岔子,但這一點點出入就決定了他將作為世界上第一個人工合成染料的化學家而名載史冊。

紫色的羊毛雙面紡長大衣、紫色的燕尾式短禮服連褲裝、紫色的真絲馬甲、紫色的繡領和蕾絲紋飾,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換上了一整套合成染料織造的衣物,他站在宮殿起居室的門廊裡,對著一面頂到天花板地巨型穿衣鏡搔首弄姿。

「哦啦……不錯!哦啦……實在是太迷人了!」

聽到攝政王殿下地讚歎,在附近看熱鬧的宮廷侍從全都開心地笑了起來,帝國主宰著只得抓了抓頭:「我是說這身衣服!」

這身衣服已經擺脫著純粹的手工生產製作流程,甚至可以說它是泰坦帝國最高端的製造技術的代表。不過對於一項新事物。人們通常都會抱持懷疑地態度。

「多麼亮麗的紫!它亮得整個宮殿都為之傾服!它……會不會褪色?」

剛剛二十出頭的化學家頗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看得出他並沒有沾染那種惟利是圖的商人習氣:

「尊敬的殿下。若是經常漿洗,任何衣物都會發生不同程度的褪色現象,但我敢保證,化學合成的染料並不會出現大面積……或者說是災難性的褪色。除非您把高濃度地酒精飲料灑了一身,又或者宮廷裡的洗衣匠人是個蠢貨!」

「哈哈哈!我喜歡你,你是個好小伙子!」奧斯卡邊說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但他突然又像發現什麼東西一樣拽起衣領仔細聞了聞,「你知道嗎?我對化學的瞭解只限於火藥,這個東西……這個你所說的化學染料會不會讓我患上不治之症?」

「您這是聽誰說的?」化學家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人們都這麼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他覺得自己說的話並沒有多麼離譜。至少是在802年的泰坦,大部分沒有受過高等教育地人都把那些整日擺弄燒瓶和各種奇異液體的傢伙稱作巫師。就連教會也認為這些「巫師」的所謂試驗大有褻瀆神明的嫌疑,只是教士們一直找不到證據,化學家們都很謹慎。

「殿下!我得給你解釋解釋!」威格·齊格勒爵士展露出傲慢的、極有自信的面孔,「據我所知,至少是在目前地技術條件下,不排除人工合成化學有毒物質的可能,但我可沒聽說過哪位同行被自己合成的物品給毒死,傷亡只會出現在製造和分析火藥的時候。」

「這說明什麼?」奧斯卡等待著答案。

化學家無可奈何地攤開手,「我的殿下。這至少說明我不會把一件致命的有毒物質為您披在身上!我剛剛結婚,妻子也懷孕了……」

「恭喜你!」奧斯卡真誠地向對方伸出手。

「謝謝殿下!您的祝福令我感到萬般榮幸……」齊格勒爵士捧著主宰者的手背親了又親,藉以表達他對帝國攝政王的尊重。

「那麼……我能為你做什麼?」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揮了揮手,他接受了這件神明的饋贈,全套的紫色衣飾令他看上去是那樣的英俊挺拔,他對著鏡子的時候已經有些飄飄然了!

「呃……這個……這個……」

「實話實說!」

化學家清了清嗓子。雖然與他相熟的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與面前這位帝國最高執政官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發展實業並不是十分熱中。

「我……我需要一間年生產量在五千套成衣左右的織染工廠!這是我的夢想,我要把神明賜予給世人的淡紫發揚光大,為此我設計了一整套合成顏料設備,連現在的織造工具我都進行了改進!我要……」

「你得到了!」

「什麼?您……您說什麼?」

奧斯卡笑呵呵地點了點頭,「我已經說過了,你得到了!」

「我……我……」齊格勒爵士大力揉搓著手指,這種狀況完全是他沒有想到過的,他以為自己會在攝政王面前像個可憐蟲那樣哀哭乞求,結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開明反倒把他嚇了一大跳。

奧斯卡沒有理會語焉不詳的化學家,他自顧自地照著鏡子,但沒人懷疑他的話會對麼有份量:

「你會在交通便利、紡織業最發達的維耶羅那郊區得到一間工廠、還會得到政府發放的啟動資金,以及第一批次產品的皇室訂購合同!除此之外……銀行會向你提供低息貸款,稅務部門會向你提供單向貿易保護措施,帝國的海關會向你大開方便之門!齊格勒爵士,不是我信口開河……至多三年。你會成為泰坦紡織印染業數一數二地大東主!到時你會比那幾位專門倒騰煤炭期貨地南方商人還要富有!」

「這是……這是您說的嗎?您……您肯定嗎?」化學家兩眼放光。若說他地學術研究只是為了賺錢的話絕對是冤枉他,可當一項先進的技術獲得了認可。並最終為學者本身帶來巨大效益的時候,相信任何人對金幣地態度都會友善許多。

「你不瞭解我,所以這次我可以原諒你,但請記緊了——沒有人懷疑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說的話……沒有!」帝國攝政王的面孔突然冷了下來。直到那位趾高氣揚興高采烈的年輕化學家變成一隻害羞的鵪鶉。

「好啦!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但我不知道你聽沒聽過這句話?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威格·齊格勒有些愕然地搖了搖頭,「殿下,實話說……我只是一個運氣好一點的學生,我地導師也並不支持我把探索化學奧秘的伎倆用在發家致富上。如果您需要一位科學家,我可以向您推薦我的……」

「不不不!」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連連搖頭,「年輕人!別看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可我喜歡這樣稱呼你們!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以為世界無非就是那麼一回事。可現在問題來了,你沒有對我說實話!」

「殿下!請您相信,我說的話句句屬實!」齊格勒急切地辯解著。

帝國攝政王擺了擺手,「教歷802年4月11號,你和你的導師在大學城的那間小小的試驗室裡合成了一種尚未命名的烈性炸藥!試驗表明……用這種新式炸藥搗毀一戶民居的客廳只需要一個500毫升燒瓶那麼多地份量!有沒有這回事?」

「您……您怎麼知道?」化學家有些不知所措,不過想當然的,他對自己的導師始終對試驗結果秘而不宣的做法也不贊同。

「這個問題太蠢了!你那位導師把500毫升炸藥溶液帶回家,結果一不小心就把家裡的客廳變成一片廢墟,這不是暴露一切了嗎?現在告訴我!華爾斯·伯倫教授為什麼沒有在學術界公開發佈這種真正意義上的炸藥?」

「這是……這是陷阱!」年輕地爵士突然指住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的介紹信。「蘇霍伊夫人一直都在試探我的導師,但我的導師拒絕與她合作,結果她就把我送到您這兒來了!所以這是陷阱!」

「看著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些不耐煩,「我讓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然後告訴我。我是誰?」

化學家驚懼地望了過來,他的聲音微微發抖,「您是……您是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帝國的攝政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泰坦的終身執政官。」

「那麼請你接著回答,帝國的攝政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泰坦的終身執政官需要用一個陷阱來脅迫你嗎?」

年輕人抓了抓頭,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確實不需要拐彎抹角,他有無數個辦法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攝政王指了指身邊的內侍近臣,「想一想年輕人!你知道我是誰,並且……不怕告訴你,我根本沒有時間為了一種即將面市的染料浪費早茶時間,虛度光陰是最令我反感的事!可我還是接見了你,並為你的事業做出承諾,為什麼?」

齊格勒爵士神情抑鬱,他沒有開口,事情不是已經很明顯了!這位殿下和他的女人一隻是為了那種曾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的最劇烈的爆炸物,他們一塊兒設計了一個套子,等著他傻呼呼地往裡跳!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奧斯卡擺了擺手,「但無論如何都請你斷絕那個念頭,那是在侮辱我!既然你瞭解我的身份,那麼你就應該知道我的身份讓我的每一個決定都必須為這個國家和泰坦民族負責!紡織印染業將是帝國在未來數年中走向富強的捷徑,而這需要穩固的國防來實現!你知道泰坦在未來半個世紀的國防建設地基礎是什麼嗎?」

齊格勒茫然地搖了搖頭,他地腦袋只裝得下化學符號。

「在未來的半個世紀,國家將以全面開發和應用火藥武器為國防建設地首要目標!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齊格勒又搖了搖頭。他只是一個化學家。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名號。

「這意味者你和你的導師私藏一筆價值難以估量的國家財富,這意味著你和你地導師隱瞞研究成果的行為等同叛國!」

「哦不!如果您要那些烈性炸藥的話今天傍晚之前我就能為您合成出來。不過量會很少!」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他像一位老大哥那樣攬住年輕化學家的肩膀:

「不要著急!我尊重學者,我也不會強迫有知識有修養的紳士去做那些他不願意做的事!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我建議你把烈性炸藥的研究成果原原本本地獻給國家。就當是國家投資你地印染廠的回報!」

齊格勒爵士已經放棄了無謂的精神負擔,按照他的導師的說法,真正的瀆神就是使用那些爆炸力驚人的火藥。他的導師還說,伴隨著技術革新和生產方式的改進,再加上人類劣根性種慾望地不斷膨脹,火藥的威力會越來越大,危害越來越廣!總有那麼一天,人類會用手中掌握的烈性爆炸物把神明創造的世界徹底毀掉。

「年輕人。你有大好前程,別忘了!這是我承諾過的!」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拋出最後的誘餌,他對人類地劣根性和慾望瞭如指掌。

「您得告訴我……這是國家的需要、這是民族的需要!」

泰坦攝政王重重地點頭:「沒錯!這是國家的需要,也是民族的需要!」

齊格勒沒再說什麼,但我們相信他一定會向帝國的主宰者獻出那種烈性爆炸物質的研究成果報告。再過不久,集合了全泰坦大部分火器專家的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就會為新式炸藥命名,並在條件成熟之後投入批量生產,進而武裝泰坦帝國的暴力機器!再由猙獰的國家暴力機器把恐怖傳播到世界上的各個角落,這就叫進步!是人類歷史的進步。也是人類歷史的墮落。

烈性炸藥會被填充炮彈、會被塞入彈膛、會被應用於實戰,到了那個時候……或者說是在未來的歷史教材上,人們絕對不會知道到底是誰創造了現代火藥,人們只知道是一位愛國學者向偉大的泰坦帝王獻出了他的研究成果,所以……威格·齊格勒爵士被譽為現代火藥之父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沒人知道他的導師對現代火藥的誕生做出了怎樣的預言。也沒人知道人類會在什麼時候用超級炸彈把神明創造的世界徹底毀掉。

「您在皇室書記處隨便找個秘書就能打發那個偽君子……」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朝著齊格勒爵士的背影頗為不屑地努了努嘴,這位軍情分析處長的確是個大學畢業生,但是不做學問的科,所以他鄙視那些學者,特別是拿著偽科學四處騙吃騙喝的傢伙。

「您知道嗎?自從您對科學界和學術界發佈新成果新技術的獎勵辦法之後,司法部和軍情局每天都會接到各個政府部門的投訴!不是這裡出了一個冒牌教授、就是那裡出了一個能把泥煤變成金條的傢伙!」

「他可不是!」奧斯卡掂了掂手裡的介紹信,據說他的薇姿正為這件事頭疼得睡不著覺。「如果那種炸藥真的能夠投入實戰,這麼說吧盧卡斯!強大的武器再加上我的腦子,這個世界再也沒人會是我的對手!」

「我可沒您那樣的自信!」軍情分析處長陪著換了一身紫色新衣的攝政王殿下走出起居室,他的面孔帶著徹夜未眠的淒慘景象:「我反覆思考了針對南方人的策略!但我發現擺在面前的一個巨大地障礙讓我們寸步難行,我們必須在剷除路障之後才能和南方貴族集體進行妥協……不過您把這種妥協稱為談判會更恰當一點!」

「你說地那個障礙是不是分離份子的領頭人……那位老到腦筋短路地格羅·古裡安伯爵?」

「是的!」盧卡斯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他的話音低了下來,「如果不是格羅·古裡安伯爵像株千年老樹一樣頂著一片天,抱成團的南方貴族集體就會分化、就會瓦解,格羅·古裡安做了很多傷天害理地事。他知道您不會原諒他。所以他就死撐到底!只要有他在,與南方貴族達成諒解就是癡人說夢。所以……」

「所以我們只能在解決掉那個老滑頭之後才能和南方貴族探討互惠互利的問題。」奧斯卡微笑著,事件中的厲害關係他早就想到了。

「沒錯!」軍情分析處長點了點頭,但他又很驚訝,既然自己的小主人已把事情的關鍵點掌握得如此清晰。為什麼遲遲不見他採取行動?

「盧卡斯!我又不知道那個老傢伙藏在哪裡,所以事情還得再等一等!等一等……」奧斯卡呻吟出聲,他停下腳步,並對空無一人的宮殿走廊發出一聲無意識的讚歎:

「哦啦!乖乖不得了!是誰給我的騎士放假了?」

時刻不離親王左右地保爾和肖已經在奧斯卡身體兩側立定站好,就像攝政王說的那樣,宮殿裡的氣氛古怪至極!沒有聖騎士、沒有衛兵、沒有喜好大聲叫嚷的首都貴族,就連平日裡的那些時常在宮殿中留連的小姐和夫人也消失不見了!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世界末日?

教歷802年12月15號,停刊三個月之久的《青年近衛軍》雜誌發佈了復刊的通知。同時也通過郵政系統向全泰坦發佈了一份只登載了一篇文章的年度增刊。這份免費地增刊在15號一大早就散發到都林城中的大街小巷,一上午,都林城中的貴族、平民、商人、學生,總之是所有識字的人都捧起了這份刊物,即使天塌下來也無法抵擋人們閱讀的慾望。

無獨有偶,就像帝國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新裝一樣,新發行地《青年近衛軍》印出了耀眼的紫色封面,任何人拿在手裡都會驚呼一聲:「多麼美麗的顏色!多麼高貴的顏色!」除了顏色,封面上的板畫細緻入微地刻畫了一面造型古樸的神牌。神牌上遺落著鮮血乾涸的污垢和一個老兵的姓名,畫師把這一切都完完整整地表現出來!

翻開這份紫色的增刊,簡短的序言首先進入人們的視線。

「作者,法利·莫瓦特,近衛軍上校。」

「記於最前:即便祖國母親在戰爭面前拆散了無數個家庭,把千千萬萬的優秀子弟送上戰場。任由他們在戰火中掙扎、在戰火中殞滅!可泰坦軍人不會記得為母親流的血,他們會在達成使命的一瞬深情地說,我來了母親!僅以一篇報告文學獻給我深愛著的國家和民族、獻給所有於第二次衛國戰爭中壯烈犧牲的英烈、獻給活下來的人、獻給死去的人、順便捎帶我們的敵人,最後獻給神聖泰坦,我們偉大的祖國母親!」

法利·莫瓦特上校,大家一定都還記得《青年近衛軍》的大主編,在那次戰場之行過後,泰坦軍界排名第一的筆桿子確實消停了一陣,但他的平靜只是表面現象,他利用假期對手中掌握的材料進行了最深入的鑽研,並由兩位存活下來的當事人的口中得到了最形象、最生動的情節。他跋山涉水,走訪熟悉英雄的人、探詢英雄所在的部隊,經過三個月的調查和最深刻的塑造,一篇波瀾壯闊氣勢磅礡的文章終於出爐了!當莫瓦特上校在印刷工廠捧著散發油香的雜誌增刊旁若無人地痛哭失聲的時候,在場的人都看到他的嘴角滿溢鮮血。

帶著彷徨和納罕,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帶著他的隨從在空蕩蕩的宮殿裡走了一陣。真是天可憐見!就在帝國攝政王快被眼前這幕淒涼的景象嚇瘋了的時候,幾名不聲不響地湊在一起的聖騎士終於闖進他的視線。

「你們在幹什麼?」奧斯卡面帶微笑。

「噓……專心一點,一個字都不要漏掉!」幾人中軍銜最高地一名聖騎士在說話地時候連頭也沒抬。

奧斯卡無可奈何地咳嗽一聲,他把騎士們嚇了一跳,不過守衛宮廷的軍人們終於注意到突然冒出來地最高統帥,他們手忙腳亂地立正站好!

「是什麼東西把你們的魂魄都給勾走了?」攝政王好奇地打量著騎士們手中的紫色刊物。他看得出這些人在共用一本雜誌。但他一點也不清楚世上會有哪本雜誌能讓守衛皇廷的聖騎士集體脫崗?看這些傢伙那副心不在焉地樣子,他們似乎還沒回過神兒來呢!

「殿下。是《青年近衛軍》今天早上剛剛出版的年度增刊!」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哦啦一聲,他馬上就想到法利·莫瓦特上校!這算是他最為熟識的一把筆桿子,一把最好的筆桿子!

「讓我看看!我記得法利好像說過他在構思一個新的故事!」

「不殿下!那不是故事!」軍銜最高的聖騎士竟然帶著些許惱火的神情瞪著他的最高統帥:「法利·莫瓦特上校在這上面說得很清楚!關於泰坦軍魂國家聖器地描述都是戰場上真正發生過的事!是普通士兵的遭遇、是貴族軍官的遭遇,是第二次衛國戰爭發生發展直至最後勝利的關鍵線索!」

奧斯卡抓了抓頭。不管是什麼東西總得讓他看看啊!

「把它給我!」

聖騎士把紫色封面的雜誌攬到懷裡,它居然躲開了,就像維護自己的孩子。這名帝國軍人面對他的最高統帥露出為難的神色,「殿下……這個……我們還沒看完呢!」

「哦啦……」帝國攝政王難以置信地發出一聲呻吟,他不喜歡被人拒絕,可他倒是第一次遭遇這麼莫名其妙地事!一位聖騎士拒絕了他,因為一本雜誌?只是因為一本雜誌!

奧斯卡盯著騎士的面孔左看右看,他在考慮是把這個傢伙打翻在地。從對方手裡搶過雜誌?還是乾脆一點,叫擲彈兵把所有離崗的人全都拖到王者之路上挨個槍斃!但是……奧斯卡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一個擲彈兵的影子。

就在帝國攝政王猶豫不決的時候,宮殿大堂的方向突然傳來整齊地踏步聲。軍靴踩踏大理石地磚發出的音量聲勢驚人!伴隨著雄壯的轟鳴,泰坦帝國首都軍部的各級將領一塊兒湧入走廊,由剛剛升任近衛軍總參謀長的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和作戰部部長拉裡勃蘭上將帶隊,軍官集團在走廊裡站定,面向惶惶不知所措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這是怎麼了?又是一場戰爭?」攝政王殿下疑惑地攤開手,他掃視著每一名軍官的面孔,可這些面孔就像稜角分明的石膏塑像。

沒人回答最高統帥的問題。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只是發出一聲喝令,濟濟一堂的近衛軍軍官立刻單膝跪地,近千人發出同一個聲音!

視野開闊了,奧斯卡這才發現,似乎首都軍部的官員都在這裡。從他面前直到走廊深處的拐角,也許一直延伸到漢密爾頓宮的宮門。肩上掛著各式軍銜章的將校跪滿一地。

「哦啦……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奧斯卡有些著急,他對發生的事情完全摸不著頭腦,他的帝國軍官也不像是在集體發神經。

「殿下……」總參謀長抬起頭,他的口氣透露出毋庸置疑的堅定。「不管您是怎麼想的,我們一定要為第二次衛國戰爭中湧現出的英烈做點什麼,而且也必須去做!」

「這是……這是當然的!」帝國攝政王面對跪倒在地的軍官集體多少都有些驚懼。「誰說我不會去做?只是最近一段時期的政府事務綁住了我,讓我無法……」

「殿下!一刻也等不了了!」拉裡勃蘭上將頗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最高統帥,「您一定看過今早的《青年近衛軍》了對不對?可您在宮殿裡,沒有看到街上的情形!無論是士兵還是群眾,人們都把那塊小小的神牌視為象徵帝國國格和泰坦軍魂的聖器!不知道哪個多嘴的傢伙放出消息,結果所有的都林人都知道神牌就在法利·莫瓦特上將那裡,所以……您可以猜想那個場景!成千上萬地人!軍官、士兵、貴族、平民,雜誌社編輯部一片混亂!想要親眼目睹軍魂聖器地人群堵塞了十二條街。首都已經陷入癱瘓。到處都是情緒激動的市民和無視軍紀軍法地近衛軍官兵!」

「首都衛戍部隊在幹什麼?」奧斯卡吼了一聲,這才一上午而已。

「首都保衛師……」加布裡·約翰特上將似乎有些猶豫。「首都保衛師的大部分官兵也在圍堵雜誌社編輯部的人群裡!」

「這可真是見鬼!」攝政王難以置信地詛咒了一聲:「誰有那本該死的雜誌?接給我看看,我就看一眼!光明神在上,你們總得讓我知道法利·莫瓦特那個該死地傢伙是如何惹出這麼大的麻煩!」

軍官們面面相覷,攝政王殿下還沒有看到雜誌是一回事。他們不想把自己的那份雜誌借給最高統帥是另外一回事!

「殿下!我這兒有一本!」加布裡·約翰特上將終於站了起來,「但我建議您還是在路上看吧,軍部在發現事態開始變得有些離譜的時候就發佈了一級戒嚴令,可瘋狂的市民不管不顧,帝國的軍人也砸開了軍營大門上的鐵鎖,他們只是想親眼目睹國家的軍魂聖器,現在……除了您,恐怕誰也無法控制局勢!」

「那還等什麼?都起來呀!咱們去雜誌社!咱們都去!」帝國攝政王衝著他地軍官們大聲叫喊。

帝國軍人的行動並不慢。一聽說最高統帥要親自去到國家軍魂聖器的安放處,原本跪倒在地的軍官們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一哄而散,叫車的叫車、備馬的備馬,伴隨歡呼和各種各樣的叫喊,泰坦軍人的最高指揮集體亂成一團,就像是去趕一個大集。

等到協調了交通和為數不多首都衛戍部隊,載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地馬車終於起程了。近衛軍總參謀長和作戰部部長陪在馬車裡,他們說了很多,但奧斯卡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紫色封面的雜誌襯著泰坦攝政王的紫色新衣。此時此刻,他在聚精會神地閱讀一篇波瀾壯闊氣勢磅礡的文章,他對馬車外此起彼伏的歡呼充耳不聞,他對慢如蝸牛搬家的車速也不理睬,他從序言看到結語,又從結語看到序言。等到文章中地每一個人物和一個場景全部刻印在他的腦海中,他才意猶未盡地把雜誌放了下來:

「哦啦……精彩……」

精彩?這個形容詞並不足以概括法利·莫瓦特上校嘔心瀝血的傑作,儘管時間地方經過了重新安排、儘管人物形象和事件本身被文學語言包裝得盡善盡美,但文章的樸實無華和字裡行間洋溢著的激情絕不是僅僅精彩,而是一種應該概括為神聖的感情。

攝政王殿下的四輪大馬車在一處岔路口再也無法向前推進,開路的騎士衝進人群的時候就像投石大海。就在岔路臨街的一間酒店外頭,一名學者打扮的紳士站到了露天擺放的小餐桌上,他在向那些不識字的下層市民朗誦雜誌上的內容。

奧斯卡用心聽著,他已默記了許多情節,但聽到慷慨激昂的朗誦又讓他體會到另外一種激情。

「一塊小小的神牌在帝國軍人中間傳遞著怎樣的情感……」紳士讀到了文章的最末一段:

「是對家人的關懷、是對故鄉的思念;是對戰友的信賴、是對勝利的渴盼;是對敵人的控訴、是對犧牲的坦然!儘是!但不盡然!一塊小小的神牌凝聚了泰坦民族的一切美德和精神品質,它是神聖泰坦的神聖像征,正是因為它的存在,萬物於春日甦醒、花朵於仲夏盛開、果實於深秋積累、白雪於初冬到來!一度以為,小小的神牌帶著光明神下達的恐怖咒語,帶上它的人難逃厄運,可我們的民族和國家信賴的是不屈不撓的鬥爭精神、信賴地是我們地偉大統帥和千萬顆勇敢激越的心靈,小小地神牌不是凶物,而是福祗,我們在奠基它、敬愛它、體悟它、緬懷它的同時。千萬不要忘記它的主人們的名字——多姆尼斯上尉、喬伊下士、普帕卡·亞德拉上校、隆貝裡·哈森齊中校、虎克·艾爾曼上士、克利斯中尉、維爾辛赫上校……在神牌前。讓我們一起為他們祈禱……」

奧斯卡轉向兩位上將,「文章正文為什麼沒有名字?」

「名字不是就在雜誌封面上嗎?」總參謀長朝最高統帥笑了笑。

奧斯卡又拿起雜誌。「青年近衛軍?」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帝國攝政王被絢麗地紫色迷住視線,得到提點他才發現:

「生命的旅程會有多麼壯觀?」

「沒錯!生命的旅程會有多麼壯觀?這就是這篇文章的名字!」

生命的旅程會有對麼壯觀?至少是在沒有結稿的時候,法利·莫瓦特上校並不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已經連續工作四十多個小時,在帝國首都因為他的報道亂成一鍋紅菜濃湯地時候。他和畫師助手躲在主編辦公室裡睡大覺。

由酣睡中醒轉,法利·莫瓦特便聽到窗外的人聲,他推醒了助手,然後踱到窗台。生命的旅程會有多麼壯觀?答案就在眼前!

首都市民和無數近衛軍官兵都向現身陽台的大主編擎起了一本紫色封面的雜誌,莫瓦特上校露出笑臉,他的生命在此時此刻最為濃烈,他存在於世的意義得到了印證,他是一名使者。傳播精神傳播美德的使者,就在這個時候,他想從英雄塔上跳下去,衝進泰坦民族的懷抱,他會覺得自己如英雄一般驕傲。

「攝政王殿下親自過來了,還有首都軍部所有地高級將校!」

青年近衛軍的大主編朝跑腿報信的士兵擺了擺手,儘管他在事前對群眾的歇斯底里明顯估計不足,但對最高統帥的到訪還是有準備的。

「殿下到哪了?」

「就在門外,人群裡頭!」

法利·莫瓦特點了點頭。他又朝自己地畫師助手示意了一下,「收拾東西吧!咱們去謁見最高統帥!」

畫師伸了一個巨大的懶腰,他從沙發上艱難地爬起來,走到幾幅掛著濕布的畫板跟前站好。

似乎是在醞釀情緒,畫師在等待良久之後才利落地揭開畫板上的濕潤布匹,就肖像畫本身來說。擺在眼前的幾幅作品稱得上是傑作了!多姆尼斯的英俊瀟灑、喬伊的青春年少、普帕卡的成熟敏銳、隆貝裡的風流不羈、虎克的沉默凶悍、克利斯的多愁善感、維爾辛赫苦楚寂寥……英雄們面孔一一浮現在畫板上,他們把一個精緻的玻璃匣子圍在中間,眼光都盯著一塊小小的神牌和一條普通的黃金項鏈。

奧斯卡並沒有不耐煩,但在千萬人中間等了半個時候之後他還是會抱怨大主編的動作遲緩,不過他終於等到了!青年近衛軍雜誌社敞開了緊閉的大門,人群立刻向前擠、向前擁。士兵們先是在最顯眼的門廊裡擺好英雄們的肖像,其中有五幅作品沒有著色,這種畫作在葬禮上才會用到……

等到放好畫像,帝國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適時登上門廊的台階,法利·莫瓦特迎了出來,他雙手捧著玻璃匣子,似乎還猶豫著如何向最高統帥敬禮,但泰坦攝政王先朝他擺了擺手。

奧斯卡接過帝國的軍魂聖器,他轉向現場圍觀的群眾和,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麼呢?年輕的攝政王仔細考慮,其實他在來時的路上一直都在琢磨這個問題,該說他都說過了,該做的他都做過了!可到底要對帝國勇士們的作為說些什麼呢?到底要向群情激昂的民眾如何解釋呢?

事到如今,勇士們的遺體已經入土、英烈們的魂魄已經返歸天堂!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把轟轟烈烈的慶典活動和泰坦民眾忠君愛國的空前祭典推向高潮?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背朝人海,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面前這塊小小的神牌是他登臨帝位的道路上的一個難得的契機!若是利用得當,他會是古往今來的泰坦皇帝中最受人民和士兵愛戴的不世之君,若是他把事情搞砸了……說真的!奧斯卡已經發覺他似乎又幹了一件蠢事,因為他在沒有考慮成熟的時候就把重逾千斤的神牌接到手裡,看看眼前的場景,他已退無可退!

似乎是發覺到最高統帥的猶豫,自命不凡的謀臣將校紛紛湊了上來:

「殿下!我們可以在數以萬計的戰鬥英雄裡面搞一次十大評選,就叫802年動感泰坦……」

「那是拿英烈和人民的苦難開玩笑!」

「殿下,我們還可以在數以萬計的戰鬥英雄裡面搞一次海選,就叫超級戰士……」

「閉嘴!那會是一場鬧劇!」

「殿下,英雄的遺願是送神牌回到故鄉,可神牌還在您手裡!」

奧斯卡望向說話的人,背後的群眾和士兵已經開始鼓噪,人們對大人物的裝腔作勢厭煩透頂。

「盧卡斯!你想說什麼?」

軍情分析處長呵呵笑了笑,「雖然這樣做有點危險,但您必須得親自跑一趟南方,把神牌送回英雄的故鄉,完成傳承神牌的旅程,一來……您可以把神牌的影響力擴大到全國,爭取到下層民眾最廣泛的擁戴;二來,神牌代表帝國國格和泰坦軍魂,您的腳步所到之處,軍人效忠、貴族朝拜!第三嘛……是時候讓南方人清醒一下了!通過這次旅程,您得讓他們明白誰在主宰泰坦!有了民眾和士兵的擁護,誰都無法動搖您的地位!」

「你……通常都把最重要的一點放在最後……」

盧卡斯對小主人點了點頭。

奧斯卡笑了笑,他轉過身,當著所有官兵和都林市民的面砸碎了玻璃匣子,然後就把項鏈和神牌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在這個過程中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而目睹這一幕的人也沒有發出歡呼或是讚歎,泰坦穹蒼下,一切都在向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無聲地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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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集 第七章

11月末,就快進入12月份的時候,上至公侯下至平民,泰坦帝國的家家戶戶都開始為年底的神誕節做準備。經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戰,即使在都林,市民階層的困頓也十分明顯。物資匱乏,特別是生活日用品和麵粉的供應時斷時續,但令底層民眾不解的是,貴族們的奢侈品從天南地北湧進首都,一點看不出市政部門編排的所謂「交通壓力」的問題。

不滿的情緒日益積累,到23號,首都東北部城區的士紳代表召集近千名群眾舉行了一場意在抵制年末宗教捐稅的示威遊行。消息傳到漢密爾頓宮,女皇陛下一籌莫展,她連對市民撒謊的勇氣都沒有,再加上她的丈夫對此事不聞不問,一切可能緩解局勢的努力都變成白費心機。

無奈之下,剛剛上任的首都衛戍司令阿莫西恩伯爵只得命令一支騎兵部隊進駐東北城區,將示威遊行的群眾控制在幾條街道上,可這種做法令下層市民的怒火更加難以遏制。誰也不知道衝突是如何發生發展的,只是當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再次聽聞這件事時,連他的擲彈兵都已被派上首都街道駐守街壘。

剛開始,群眾的集體行動只是一個信號,戰後的動盪和整個市民階層對生活現狀的不滿直到最後一刻才爆發出來!作為一個獨裁者,帝國攝政王自然不會把盤踞街頭朝他的士兵扔石塊兒的烏合之眾放在眼裡,可都林城鬧騰了一整夜也不見消停,奧斯卡終於下令——武裝驅散示威群眾,抓捕敢於抵抗的破壞份子和一切抵制宵禁令的不法分子。

市民只是市民,他們吃不飽、生計無著落、即使兜裡有幾個泰士也買不到取暖的木炭。應該說,他們並沒什麼過錯;換個角度,帝國攝政王的做法也只是為了穩定政局,他不可能任由憤怒的群眾把首都所有的店舖洗劫一空。那麼到底是誰錯了?

教歷802年11月24日,越來越多的近衛軍部隊從四面八方湧入首都。越來越多地都林市民湧上街頭,首都局勢瀕臨失控的邊緣。

經過一整夜地磋商。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終於和泰坦教區大主教達成協議,最高教廷可以免除泰坦帝國802年年末的捐稅和攤在每個家庭頭上的十一稅,但教廷地條件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必須放棄多年前由德意斯王國攝取地兩個行省。

「奧帕瑞拉做的好買賣!」攝政王發出無可奈何地歎息。由德意斯女王加冕之初。泰坦軍情局一直對這位女王陛下頻繁與羅曼教廷進行專使互訪的舉動感到迷惑不解。現在答案終於來了!羅雷斯堡王朝必然通過外交努力在教廷尋得強援,而強力援助必然用在最關鍵的時刻。

泰坦獲得第二次衛國戰爭的全面勝利,德意斯反而陷入南北兩線作戰的危險境地,教廷只不過捨棄一部分捐稅就可以迫使泰坦放棄威懾德意斯的最有利的戰略地位,這筆生意簡直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恨到無法呼吸!

一旦泰坦放棄了慕尼黑爾和巴伐爾亞,帝國近衛軍於德坦東北邊境一線就失去了賴以組織抵抗或是進攻的戰略縱深,戍守邊境地近衛軍士兵會和不懷好意地德意斯王國軍鼻子碰鼻子,而這種狀況還不是最糟糕的!

在802年,德意斯野蠻人幾乎把泰坦帝國北方的所有軍事重鎮用鋼鐵兵刃徹底犁了一遍!泰坦即使在未來的三十年甚至是半個世紀之內對德採取守勢。憑借破破爛爛的碉堡和千瘡百孔的防線……任何人都相信帝國近衛軍沒有半分優勢可言。

在擬定與教廷地書面協議時。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下意識地想要放棄,如果考慮得長遠一點,在德意斯人和俄列人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重奪戰場優勢是最為穩妥的策略,可北方已經進入嚴冬,北方軍也已失去了往日的聲威,若是由內地調集兵力再行北上……帝國攝政王不假思索地否決了這個主意。近衛軍在二次大戰中的損失已經非常令人擔憂,即刻發動對德戰爭的勝算高不到哪去!再加上物力資源和財力資源的極端匱乏,帝國攝政王最終還是放棄了對德動武的打算。

奧帕瑞拉·羅雷斯堡一定是在考慮到這種情形之後才敢動員教廷大膽勒索泰坦,如果泰坦就範,那麼毫無疑問,德意斯將是第二次反坦戰爭中最大的贏家,這位女王不但擊潰了泰坦北方軍、還從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手裡不費分文就拿回了自家的兩個省份。

這口氣實在是嚥不下!

奧斯卡在24號夜裡輾轉反側,他害了失眠。在對德問題上……其實有心人早就發現,帝國攝政王在對德問題上一直有違他的一貫作風,給人的感覺大抵上是優柔寡斷!

拿第二次衛國戰爭來說,阿蘭元帥對德戰敗在前,可帝國攝政王若是能以大決戰時的精力和心力來處置對德戰事,相信北方集團軍群也不會被野蠻人打得那麼慘!曾經一度,偌大的北方戰區甚至與最高軍部失去聯繫,這種事在一位偉大統帥身上是不該發生的,可看在人們眼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偏偏對德意斯一籌莫展。

給阿萊尼斯掖上毛裘錦被,奧斯卡踮手踮腳地走到室外,寢宮外面燈火暗淡,黑魔和保爾百無聊賴地坐在長沙發上摸著紙牌。

「婚禮籌備得怎麼樣了?」

暴雪苦惱地向小朋友搖了搖頭,「婚禮是一回事,可莫尼亞給我的感覺……你知道的對不對?天底下也只有我這樣的男人敢娶她,所以她就答應了。」

奧斯卡笑了起來,「別擔心這樣的事!你認為她是那種到了年齡就想要嫁人的女人嗎?你認為她需要一個男人陪在身邊嗎?她答應你的求婚,就說明她至少對你不是很反感!」

保爾只得苦笑,「不是很反感?難道我要指望她恨我嗎?」

奧斯卡點了點頭,「說不准……但願你沒有早洩、陽痿之類的壞毛病!」

黑魔惡行惡狀地笑了起來,他抖了抖手裡的紙牌,「不舉的傢伙!輪到你了!」

保爾無可奈何地搖頭歎息。他地牌爛得一塌糊塗,大有九死一生的意味。

留下兩位貼身護衛守著寢宮裡地女皇。奧斯卡帶著巴西利和一整隊聖騎士上街去了。納索夫已經被人叫醒,他集合了當值的一個連的擲彈兵,與帝國攝政王在漢密爾頓宮匯合。然後浩浩蕩蕩地開進城市。

都林城地大街小巷都燃著篝火。火光肆虐,城市變成一個巨大地璧爐,可氣溫還是很低,今年冬天的風沙也大得離譜。據說戍守都林的帝國軍人在戰爭期間砍倒了首都周邊的幾片防風林,得來的木材全部充作街壘,結果首都丟了!可即使戰爭勝利,喝西北風的還是無依無靠的下層市民。

寒風冰冷刺骨,火苗就在一個個憔悴飢餓的面孔上瘋狂地跳躍著。

首都市民已經被寒夜和連續兩天的絕食折磨得筋疲力盡,圍著篝火。人們像鵪鶉一樣擠在一起。他們在一年中一無所獲,他們挨餓、他們受凍、他們要躲避侵略者,等到侵略者跑遠了,他們又要忍受貴族打手地鞭子和首都巡兵地大棍……辛苦挨到年末,在千家萬戶準備歡度神誕節的時候,光明神的僕人又要在他們身上攫取最後一滴油水。那不是油水,那是勞苦大眾的血。

「攝政王殿下來了!攝政王殿下來了!」

一聲嘹亮的吶喊驚醒了沉睡的都林,在街道上擠作一團地市民紛紛擁向聲音響起的地方,是攝政王殿下來了!是那位拯救泰坦於水火的民族英雄!市民得救了!就像攝政王殿下挽救了戰爭,他一樣能夠拯救快被飢餓和寒冷折磨瘋了的勞苦大眾。

攝政王殿下來了,他走在最前面,身後左右都是全副武裝的帝國軍人,他朝迎面而來的群眾輕輕揮手,人們很快就圍住了他。不顧刺刀和盾牌的阻攔,在場的市民都想親吻民族英雄的手。

「殿下萬歲!」「殿下長命百歲!」「殿下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盲目地聽著、看著、想著,這是他的臣民,但他在此之前並不曾有過對臣民的概念。他只知道世界上有一群最忠誠、最勇敢的戰士向他效忠,可這次輪到他的臣民了。

若是給這位泰坦攝政王的軍事策略打90分,那麼他對政務特別是民政的成績絕對不及格。在奧斯卡還不太懂事的時候,他挨過餓;在奧斯卡被關進深淵一般的地下水牢時,他受過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忘記了?

圍攏在身邊的群眾披著毯子、裹著春秋時的單衣,他們凝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殿堂之上的神明雕塑。奧斯卡囁嚅了一陣,市民已經說完了,他們的苦、他們的悲,他們把該說的都說了。

「抱歉……抱歉……」攝政王和每個衣不蔽體的人握手。

「殿下!」一名上了年紀的紳士排眾而出,「殿下!您看到了,我們不是無理取鬧,也不是針對您和帝國軍人!而是……」

「我明白!我理解!」奧斯卡握住老人的手,他把自己的披風蓋在老人身上,老人就勢單膝跪地,於是整條街的群眾都跪下來了。

此時此刻,作為一名獨裁者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發覺他對統治的概念一直都是存有誤解的。什麼是統治?統治基礎又是什麼?這兩個問題若是合到一起就會變成一個——統治者在統治什麼?

人海是平靜的,所有人都跪伏在街道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丈夫攜著妻子、母親抱著孩童,無聲的憤怨和眼神傳遞的痛苦帶給帝國攝政王前所未有的壓力,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打算幹什麼,或者說……他完全可以躲在溫暖舒適的宮殿裡,他幹嘛要跑到街上來呢?

奧斯卡突然想到妻子在加冕時的誓言,「泰坦穹蒼下,吾為君主,萬物為吾所出!」君主的權責大概就是這樣吧?光明神賜予君主統治世間萬物地權利。君主就要為世間萬物的生息繁衍負責。

「民政部門地救濟呢?」

為首跪在攝政王面前的老者無奈地抬起頭,「首都有四十五個街區。民政部門只設立了六個救濟品領用處,而且是限量限時供應的……」

奧斯卡想把老人扶起來,可老紳士地腿就像在冰冷地石板上生了根。

「別這樣……您是貴族……」

「也是都林市長……」老人苦笑著。

「您說什麼?」奧斯卡沒聽清楚。

「都林市長……我就是都林市長。您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的過錯!」

奧斯卡難以置信地打量著跪倒腳前的老者。這是都林市長!他竟不認得!

「不!市長閣下!這是我的失職,一切都是我的錯!」

老紳士抬起眼簾,他注視著帝國攝政王,「您能拯救都林城嗎?」

「我能!」奧斯卡點了點頭,「我還能拯救整個帝國!」

人群依然鴉雀無聲,勞苦大眾在等待帝國主宰者的承諾。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揀了一處大戶人家的門廊,這戶人家的主人親自為帝國攝政王挑起燈火。在燭光地映稱下,奧斯卡脫掉了短大衣,又不顧形象地脫掉了身上地元帥制服。他的肌肉在單薄的襯衫下面瑟縮。但他的氣度卻是昂揚的、富有激情的。

「帝國地臣民們!仔細看看我!我與你們並沒有什麼不同!」

圍觀的群眾笑開了!帝國攝政王、偉大的近衛軍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穿著一件斜紋格子襯衫,他凍得瑟瑟發抖,一張圓滾滾的面孔被西北風吹得通紅,他與貧困無助的首都市民比起來確實沒有很大的不同。

「但還是不同的!」奧斯卡大聲激呼,「我有夢!我夢想有一天,都林城會是世界上最文明、最繁華、最富足的大都市;我夢想有一天,泰坦帝國的臣民是世界上最勤勞、最樂觀、最快樂的一群人;我夢想有一天,帝國的軍旗會插在敵人的門楣上;我夢想有一天,貴族和平民互相尊重;我夢想有一天,我的兒女會自豪地說,他們有一個好父親,而你們的兒女會異常肯定地告訴他們,沒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個好人!」

「告訴我你的夢!」帝國攝政王轉向人群,他指了指一個公務員模樣的傢伙。

「殿下!對我來說一日三餐溫飽就足夠了!」

「那麼你呢?」奧斯卡轉向下一個。

「殿下!我可再也不想納稅了!」

奧斯卡苦笑,「你呢小傢伙?」

縮在母親懷裡的小男孩兒口齒不清地咕嚕一聲。

帝國攝政王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只得轉向抱小孩兒的婦人:「孩子說什麼?」

母親面紅耳赤地垂下頭,「這個沒出息的小壞種……他要吃奶了!」

人群爆發出刺耳的哄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甚至笑得前仰後合:

「不不不!這位嬸嬸,請您再也不要詆毀自己的孩子,將來他會是個好小伙子!」奧斯卡篤定地說。

「泰坦帝國的臣民們!聽仔細了!」帝國攝政王挑亮了油燈,他站在光明中,穹蒼流動著風,星辰和銀河都在關注這一幕。

「有人說……身為公民,永遠不要問國家為你做了什麼,要試著想想你為國家做了什麼!此時此刻,感謝你們!你們為了這個國家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你們把家裡的子侄送去參軍入伍,你們把家裡的口糧送交近衛軍的物資集辦處;你們節衣縮食,為了前線的一場勝利忘我歡呼;你們出入教堂,為了父兄子弟在戰場上的不幸遭遇悲聲慟哭!你們承受的苦難已經足夠多了。你們應該問一聲,也必須要問一聲。在這個時候,國家為你們做了什麼?」

勞苦大眾始終保持沉默,但他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像攝政王殿下說的那樣。在勝利面前,在萬民一心抵禦侵略者地大戰結束之後,他們為之奉獻了熱忱、勇敢和鮮血的國家會留給他們什麼?

「民生凋零、經濟崩潰、治安敗壞、社會生活近乎停頓、佔人口比重四分之三地國民衣食沒有著落……」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細數著他所見證的事實,「是你們教曉了我!不要懷疑,確實是你們教曉了我怎樣做一個王者!泰坦穹蒼下,身為王者,最大的幸福不是留名史冊、不是開疆拓土、不是淫靡享樂,而是看著目睹他地臣民在他地土地上安康快樂地生活!」

「我沒有做到這一點,在這裡、就在此時此刻。我以帝國攝政王、泰坦終身執政官的身份。也代表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請求你們的寬恕……」

伴隨者慷慨激昂的話音,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矮了一截,他在首都大街上的一處門廊底下朝著愛戴他、擁護他的市民單膝跪地,並把他那驕傲的頭顱謙卑地伏在膝蓋上,就像在神前懺悔的罪人。

他應該是罪人,也確實是的!神聖泰坦遭遇地一切苦痛大半源自他地野心和旺盛的戰爭意識。但這個時候,他的臣民原諒他了!就在他面前,也許是整個首都,聚集在街道上的民眾都對這位以至高無上的身份向人民請罪的王者報以歡呼!

男人們激烈地揮舞著拳頭,他們狂呼「殿下萬歲」!女人們嘶聲尖叫,用手帕和貼身衣物向那個頂天立地地英雄不停地揮舞,嘴上還說著「到這兒來吧!到這兒來啊」!軍人的隊伍被市民衝散了,激動的群眾七手八腳地把跪伏在地的帝國攝政王扯了起來,又把他抗在肩上,示威的隊伍又變成狂歡的隊伍,人們抬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走街串巷,在11月24號的深夜裡,都林城裡的人家都點亮了燈火,買不起蠟燭的人就燃著不多的衣物。

光明!人們眼中儘是光明!愁苦的面容被喜悅和歡笑取代了,都林市民奔走相告,市井之間熱烈歡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泰坦的救主!無須懷疑,一點也沒錯!

從沸騰的群眾中脫身而出已經是凌晨的事情,幾位最重要內閣成員和大部分身居要職的首都高官都已得到消息,他們連夜趕回崗位,碰巧在漢密爾頓宮的正殿大堂遇到了衣衫不整的攝政王。

省去了安置會議人員的麻煩,就在宮門裡頭,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進行了一系列應急佈置,包括攤派到每個貴族家庭頭上的捐助款項、包括向首都市民開放近衛軍的糧食倉庫,儘管這些所謂解決辦法只是飲鴆止渴,奈何泰坦帝國的最高權利機關在大環境中所能做的只有這麼多。

「無論如何……麵粉和肉製品的供應絕不能中斷,必須讓首都市民過上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神誕節!等到來年,戰敗國的第一筆賠款也該到了,那時我們再著手解決全國範圍內的社會問題!」攝政王一邊說話一邊用力地揮手,藉以表達他對掌控時局的決心和力度。

在場的高官哄然應諾,他們並不都是出身顯貴的敗家子,在這中間還是有些辦事利落一心為國的忠臣良僕。

帝國教育部部長哈爾羅侯爵在會上公佈了大學開課的最後期限,並允諾未來的一年要給戰爭地區的中學生免費補課;新上任的帝國農墾部部長埃邁伊斯侯爵緊攥著國家戰略糧食儲備的清倉報表,他信誓旦旦地賭咒,如果帝國境內餓死一個公民,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刻上教堂裡的恥辱柱;首都貴族中最開明的帝國財政部部長安德魯伯爵已經和最著名的九大銀行團議定了價值九億金泰的公債項目,到12月中旬就可以投放金融市場,政府屆時可以回收大量的現金作為新一年財政預算的儲備金填補國庫。

「輪到你們了!誰來說說?」奧斯卡轉向躲在角落裡地一大群穿制服的傢伙。

「呃……這個……恩哼……」最高軍部總參謀部代長官加布裡·約翰特上將排眾而出,但他地舌頭就像打了死結一樣。

「現在我把你的職位前面那個代理的字樣給去掉,這會不會讓你覺得說話更有份量?」奧斯卡有點不耐煩地打量著加布裡將軍,早在魯賓元帥聲明退休之後他就想把約翰特上將扶正,但這個傢伙到了關鍵時刻實在太不讓放心了。

「殿下……」加布裡將軍地面孔並沒有流露出喜悅地顏色。「到目前為止,不算預備役。再排除水仙騎士團,帝國現役軍人已經達到147萬人,如果國家戰略糧食儲備和新一年的財政預算都挪作他用……我們養活不了那麼多!」

在場的官僚集體倏地安靜下來。軍人和文職官員都在觀望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聽聞此事之後的態度。按道理說,維持一支龐大的常規武裝是帝國攝政王賴以維持他的威信和統治的最重要的手段,但對這件事他只是爽快地點了點頭:

「瞭解!盡快確定一個數字,再把裁軍報告交給我!」

文職官員們幾乎是下意識地發出讚歎之聲,帝國的現實難題歸結到一點就是國家財政和社會財富向軍政軍事嚴重傾斜,特別是在戰後。空以巨大地投入維持過量軍隊地做法絕對是不明智的,儘管人們都知道問題的癥結,但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表態之前,誰也不敢打軍隊的主意,人們始終以為軍隊就是帝國攝政王的一切。

現在好了!既然最高統帥有決心裁軍,那麼問題總有解決的法子。越來越多地官員請求發言,他們能在戰爭考驗中坐穩屁股底下的位子就足以說明這些精明的官吏絕對不是蠢貨,他們對政府事務的見地要比半調子的帝國攝政王高明得多!

「要發動預備役開闢新的屯墾基地?這很好!」奧斯卡朝一位發言的官吏點了點頭,「你呢?」帝國攝政王轉向下一個:「你剛剛說什麼?很抱歉我沒聽清楚!」

「向社會公開出售一部分煙草專賣權?這能行嗎?」奧斯卡望著對方,「還是交由商貿部門盡快草擬一份可行性報告吧!下一個!」

下一個提到帝國的議會制度改革應該盡快提上日程。這十分合乎攝政王殿下的心意,事情很快就定下來了;再下一個提到帝國的物資物流系統弊案太多,急待整治,奧斯卡當即決定成立專項調查組;再接下來的官員大膽地提出戰區重建必須以先民後軍為出發點,帝國攝政王萬般不情願,帝國軍官團萬般不情願,可最後還是由奧斯卡做主,先民後軍就先民後軍吧!第二次衛國戰爭給侵略者造成的打擊足夠所謂的反坦聯盟消停十幾年,軍事對峙已經不是帝國面臨的外務要領了。

「還有……還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忙得焦頭爛額,但他的精神是亢奮的、神情是喜悅的,他的帝國依然是生機盎然的神聖泰坦,他的神聖泰坦依然是活力四射的世界頭號強國!

「我在今天夜裡學到的東西要比以往這二十六七年學到的東西加起來還要多!」奧斯卡大力攬住納索夫將軍的肩膀,這位帝國攝政王的舌頭就像得了神經痛一樣抖個不停,他那不厭其煩的嘮叨把大部分的親信將領全都哄去睡覺了。

「祝賀您!在我看來……您在今天夜裡的表現比以往行軍打仗時更像一位統帥!哦不!是一位君主!」

「納索夫……」奧斯卡停下腳步,他望了望四周,漢密爾頓宮吵嚷了一整夜,在天剛濛濛亮的時候反倒安靜下來。

「退!」帝國攝政王沒有繼續他的話題,而是向四周的禁衛揮了揮手。

宮廷侍衛長領著聖騎士分由走廊兩側退出這段宮室,只有保爾和黑魔留在原處。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理會迷惑不解的擲彈兵統帥,他逕自推開一扇兩米多高的窗戶,冬日的晨風一湧而入,北風吹熄了走廊上的壁掛爐。盡職的宮廷內侍立刻跑過來填加炭火。可攝政王殿下竟然不耐煩地發出一聲低喝:

「退下去!都給我躲遠一點!」

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將軍滿懷關切地靠了上來:

「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您有心事!」

「猜猜是什麼?」

納索夫只得搖頭,他始終相信。在某些時候,即使是光明神也無法掌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腦子裡琢磨什麼。

「大概是在北方集團軍群主力盡喪於傑布倫要塞地時候,具體是哪一天我可忘了!反正是在那個時候。你的父親在上泰坦尼亞省地首府……確切一點說是在市井之間的一所毫不起眼的公寓裡秘密會見了一位來自帝國南方地神秘人物。」

「您……您想說什麼?」納索夫緊甭著面孔。看情形這件事他是知道地。

「你聽說過塔德羅斯·格羅·古裡安伯爵嗎?」

「聽說過!」納索夫不得不承認。

「那麼……你也認識多凡尼·格羅·古裡安子爵了?」

納索夫再一次點頭,「塔德羅斯·格羅·古裡安伯爵是多凡尼的父親,我和多凡尼是在學生時代結識的好友!」

「你怎麼看待歷史悠久的格羅·古裡安家族?」攝政王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納索夫小心翼翼地喘了一口氣,「按照過去的說法……格羅·古裡安老伯爵是維耶羅那的音樂教父,一個多才多藝的詞曲作者,而格羅·古裡安家族一直倍受矚目,在南方,這個大家族的地位就像安魯於帝國東疆一樣穩固!」

「過去地說法?」奧斯卡嘿嘿笑著,「怎麼了?現在說法變了?」

納索夫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現在……人們都說格羅·古裡安是南方貴族分離勢力地中堅骨幹。他們是國家的叛徒!」

「你認為呢?不要附和其他人的說法,實話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將軍以顫抖的眼光打量著帝國最高主宰者,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但他知道若是答不出……後果會比回答錯誤更加嚴重。

「我同情他們的遭遇,但他們若是真地犯下叛國罪行……」

「別急著賭咒發誓!」奧斯卡打斷擲彈兵統帥,他從懷裡掏出一紙寫著極密字樣的信函,然後就像撇開一件垃圾一樣把這封密報丟到納索夫懷裡,「自己看看!如果你對密報上的事件報持懷疑的態度……我勸你還是回一趟老家,去問問你的父親。」

「這……這不可能!」納索夫在看到信上的字跡之後幾乎下意識地叫了起來。

「為什麼不可能?告訴我?」奧斯卡湊近泰坦尼亞家族的接班人,「你能解釋為什麼不可能嗎?再說這有什麼不可能的?南方貴族集體要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國家必然要尋找一個血統高貴、在身份足以和都林王朝分庭抗禮的代言人!放眼泰坦,還有比前代皇族泰坦尼亞的後裔更合適的人選嗎?」

納索夫沒有言語,這種事是無法辯解的。

「我一直在思考南方貴族謀求獨立建國的合理性和法理性,現在看來答案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用一種痛心疾首的眼光打量著一直以來追隨他南征北戰的擲彈兵師長。「我想像得到!只要扶植泰坦尼亞家族在維耶羅那重新加冕,南方貴族就在基於血統之上的統治策略上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即便是莫瑞塞特王朝也無法否認泰坦是泰坦尼亞的泰坦,這就使分裂國家的圖謀變成了一次舊王朝的復辟運動,南方人不但沒有叛國,在泰坦尼亞重新執政後反而成為復國英雄!」

「殿下!這只是您一相情願的猜測!」納索夫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他無法面對這種程度的指責。

「是我一相情願嗎?」奧斯卡的怒火來得異常迅猛,「你怎麼不去問問你地父親是怎麼回答你的老朋友的?」

納索夫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地父親還沒有老糊塗,無論泰坦是誰地泰坦,至始至終都應是統一的泰坦。我的父親不會和妄圖分裂國家的叛徒進行任何形式的妥協,他要是這樣做了。他就是家族的千古罪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懸即收起猙獰的面目,「別緊張!多凡尼·格羅·古裡安已經在下泰坦尼亞落網,他還沒有招供。」

「殿下!」納索夫急切地湊到攝政王身邊。「若是多凡尼的供詞不利於我的家族呢?他時日無多。很可能會用一個彌天大謊陷害我地父親、陷害我地家族!他……」

「難道我連事實真相都分辨不出嗎?」

望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現冷厲的面孔,納索夫知機地閉上嘴巴,經過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他相信自己仍算比較瞭解帝國攝政王的為人,如果這個殘忍冷酷、目空一切又懷疑一切的獨裁者真的篤定泰坦尼亞家族地罪名,他就不會和自己探討剛才那個問題,他會一面帶著微笑、一面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把前代皇族從現實世界中徹底抹除。

「哦啦!」奧斯卡突然對著一面空曠的走廊高叫了一聲,「是誰躲在那?拜託你走出來好嗎?」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萬般不情願地踱了出來,他只不過比平常早來了一會兒,結果就碰到了這種危險的場面。

「殿下、將軍閣下。早上好……」軍情分析處長向小主人和失魂落魄的擲彈兵師長行了便禮。

「少來這套!」奧斯卡低斥一聲,「我得問問你,幹嘛像個娘們一樣躲在門板後頭?」

「我沒有……」盧卡斯嘴硬地撓了撓頭。

「就是這個傢伙!」奧斯卡指著軍情分析處長向擲彈兵師長無奈地攤開手:「就是他!結婚以後膽子越來越大,他竟然打算向我隱瞞這件事!」

納索夫看了看手裡的紅字密報,他有點明白了!

「是……我的頂頭上司要我……」

「別提蒂沃利……」奧斯卡對大學畢業生的辯解報以嗤之以鼻的苛責,「蒂沃利有權知情不報。他不會把所有未經證實的情報全都送到我這兒來,可你不行,知情不報就是你的錯!不要忘了,你是我的盧卡斯!不是任何人的」

盧卡斯只得低頭認錯,誰叫他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盧卡斯呢?

納索夫突然摘掉頭上的軍帽,窗戶還開著,北風在走廊裡肆虐,可擲彈兵師長的額頭已經佈滿一層細密的汗珠,不過還好!事情和他認為的差不多,剛剛那位主宰者不是已經說了嗎?泰坦尼亞家族叛國一事還是未經證實的情報!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啊!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但納索夫並不知道怎樣做才能摘掉扣在自家人脖頸上的絞索。

「這麼早……有事嗎?」

盧卡斯誇張地吐出一口氣,該死的危險時刻總算過去了。

「是有一點事,我得跟您談一談!」

「說吧,我在聽!」奧斯卡露出微笑,無論如何,即便盧卡斯犯了錯誤,這個大學畢業生仍是他最為信賴的心腹。

軍情分析處長緊緊抿著嘴,他不想當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或是任何人的白老鼠,但有些話是他必須要說的,有些事也是他必須得做的!如果他不去說、不去做,他就不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盧卡斯,換句話說,即使遭遇白眼和冷遇,他也不會在效忠安魯的誓詞上打折扣!

「殿下!是時候與南方人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了……」

果然!就像所有人以為的那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聽聞這句話以後就像急待亮相的鬥雞一樣怒目而視、羽毛倒豎!

「你的意思是……」

「妥協是必須的!哪怕只是片面的妥協也是必須的!」不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盡顯凶霸猙獰的面相,盧卡斯拿出了犧牲自我的勇氣,反正他的火眼女孩兒已經懷上了小盧卡斯,十八年後又是……

「哦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殿下!您沒事吧?」面對狂笑不止的帝國攝政王,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好不容易匯聚起來的膽氣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己會被如何處置一點也不要緊,氣瘋了最高統帥就是他的過錯。

「哦啦哦啦!果然是我的盧卡斯,我的盧卡斯果然是個好小伙子!」

「您……您在說什麼呀?」迪亞巴克爾子爵被攝政王殿下的突然轉變嚇得直發抖,他後退了好幾步。

「剛才那番話你是聽誰說的?」奧斯卡攬住大學畢業生的肩膀,該是給他的盧卡斯壓壓驚的時候了。

「是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告訴我的!不過……其實一直以來我也有這樣的想法,現在向您提出來還不算晚吧?」

「不晚不晚!一點也不晚!」奧斯卡連連擺手,「西斯林躊躇滿志地回到首都,一心博取功名,他太著急了!所以帝國總理大臣拉捨爾·季妥瓦老公爵說得一點也沒錯,他不適合擔任要職,因為他缺少那種不畏險阻的氣魄,[奇sjtxt.Com書]他的小聰明還是用在外事上吧!」

「我……不太明白!」盧卡斯抓了抓頭。

帝國攝政王擺了擺手,「西斯林一定還在慶幸自己找到了一個適合向我進言的人,他也一定還在慶幸自己通過了拉捨爾·季妥瓦老公爵對他進行的一項測試,可他也不想想!我要一個連實話也不敢說的總理大臣幹什麼?」

盧卡斯已經明白了,他終於放鬆下來:

「這麼說……您已經決定了?」

奧斯卡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不然還要怎樣?帝國政局不穩,眼下南方貴族連獨立建國的代理人都找好了,我難道還要死要面子地硬撐下去嗎?」

「我們可以請南方貴族中保持中立的幾位元老出面說和……」

「不!」帝國攝政王果斷地搖頭,「再等一等,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盧卡斯更加迷惑,「您不是說過了嗎?火燒眉毛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轉向一直保持沉默的納索夫,「老朋友,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證明泰坦尼亞家族對帝國的忠誠!」

「告訴我!我該為您做什麼?」

奧斯卡聳了聳肩,「大後天,那位多凡尼·格羅·古裡安子爵會由軍情局在下泰坦尼亞省首府的辦事機構起程,轉押首都!你辛苦一趟,在途中把他救下來,順便告訴他,你很有興趣做泰坦南方的君主!」

納索夫先是瞪大眼睛,但片刻之後他就恍然大悟。

「明白了?」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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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集 第六章

關於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都林人瞭解得不多。人們只知道這是一位遠從英格斯特王國歸來的外交官,不過這並不會影響貴族階層對他爭相巴結。不管埃弗內羅畢伯爵是什麼身份,至少在眼下,他是帝國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最信賴的寵臣,有謠言說,只要再有一次機會是西斯林的爵位晉級,他就會是下一任帝國總理大臣。

泰坦帝國的內閣從成型到現在不過四五年的時間,出去第一任總理(人們都知道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公爵做了賣國賊)剩下的那位拉捨爾·季妥瓦老公爵實在不值得一提,人們都說這位總理大臣是阿萊尼斯女皇陛下的宮廷裡最礙眼的一件擺設,除了無病呻吟,季妥瓦公爵再沒什麼作為。

很明顯,說這種話的人實在是大錯特錯,在「223兵變」前後起到關鍵作用的季妥瓦公爵絕不是無病呻吟,他是真的有病……嚴重的腰腿疼,再加上血管瘤——那個手指甲大小的瘤子差點要了他的命。他在戰爭期間只能吧寶貴的生命浪費在療養院。戰爭勝利,他的病情竟然奇跡般的好轉,可這個巧合連他自己都感到臉紅!儘管女皇陛下沒有抱怨,可他畢竟面對著帝國上下的官僚集體,幾乎所有人都在指責他對總理大臣一職的怠慢。

一大早。王者之路又像平常那樣喧鬧起來,掛著各式家徽和紋章地馬車以及政府各部的公車都從都林城高尚住宅區一股腦地湧了出來,巡兵會為這些馬車開道,為生計奔波的人群會為這些馬車讓路,車流通行無阻。直到開上王者之路以後才遇上堵塞。

王者之路能容六輛馬車雙向並行。堵塞先向並不經常發生,可有些奔喪一般地冒失鬼老是不守規矩,他們要麼就是為了緊急事務,要麼就是為了趕著會見某位大人物,不過也有自命不凡地大貴族,結果呢……搶道,逆行,直到雙向車道被馬匹和車廂塞的水洩不通。

這次大堵塞是在帝國教育部辦公地和林勃拉街在王者之路的第一個岔路口,看樣子是因為右側車道上過來的馬車急於超車。和左向的馬車發生刮蹭。不過事故車輛的車體都算完整。除了一位車伕肩膀脫臼,似乎再沒有人受傷。

「可你怎麼不去死呢?公德在哪?道義在哪?帝國的秩序就是被你這樣的傢伙給敗壞了!」

面對一個年輕人無理取鬧似的指責,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並沒有惱羞成怒。真是開玩笑,他曾是一位功績斐然地特勤行動長官,他並不會和一個趾高氣昂地沒譜青年在大街上互相吐吐沫。

「到我的車上來吧!」一位老者突然敞開自己的車門。

聚集在事發地點的人都朝那輛總理事務處的馬車望了過去,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但不難猜出,那位其貌不揚、老態龍鍾地紳士就是一向可有可無的帝國總理大臣,他的馬車也被阻在林勃拉街便道的車流裡頭。

西斯林沒有猶豫,他徑直走向拉捨爾·季妥瓦老公爵,先是無可挑剔地向對方行禮,然後才登上總理處的馬車。

車門緊閉,街道上的吵嚷聲立刻消失不見了。西斯林打量著總理大臣,季妥瓦公爵也在打量面相清奇的中年人,最後他們同時笑了笑,但誰也沒有開口,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

季妥瓦公爵的健康狀況並沒有完全好轉,他一手抓著大把藥片,一手端著香濃的可可茶,當老人愁眉苦臉地吞掉藥片之後,他終於沖中年人抬手示意了一下:

「要不要來一杯?」

西斯林望了一眼車窗外頭,堵塞並沒有緩解,北方來的寒風在街頭肆虐,這個早上注定一事無成,「好的!謝謝您的款待。」

老人親自為埃弗內羅畢取來茶葉,又填成一大勺可可脂,西斯林千恩萬謝地接到手裡,在攪動飲品的時候,他留心看了一眼內閣總理大臣的公事袋,由於塞的太滿,疊壓起來的文件撐開了袋口……不得了!都是標記紅色字母的緊急事務函。

「看來是我的冒失耽擱了您寶貴的時間!」西斯林有些難堪的指了指自己的馬車,其實他也是為了一件極機密極緊急的時間才囑咐車伕動作快一些,結果首都的交通偏偏給他惹麻煩。

「不要緊……」拉捨爾·季妥瓦搖了搖頭,「遲到是一門藝術,假使你在途中遇到阻礙,你就得區面對它、解決它,然後在繼續前進,這樣問題才不會越積越多。所以解決問題的過程就是遲到的過程,比方說現在……」

帝國總理大臣拍了拍塞滿文件的帆布袋子,「上午八點的內閣例會要討論政府對打量閒散武裝人員的安置辦法,這涉及到許多地方貴族的權益,也決定著許多戰爭功臣的命運,你說我該不該遲到?」

西斯林。埃弗內羅畢突然有些激動地望向老公爵,「再次感謝您的關愛,從小到大……特別是在擔任公職之後,印象中還沒有人肯為我指點迷津,也沒有人教曉我如何處理公務。」

「怎麼會?難道你是自學成才?」

西斯林被老公爵的玩笑話逗樂了,他確實不是自學成才,但他無疑是個極為聰明的聰明人:「如果我沒猜錯的化……您在指導我該怎麼面對疑難問題,特別是路上的障礙。」

老人點了點頭,「看來奧斯卡相中你的確有他的道理。但你知道嗎?攝政王殿下在與我探討你地安置問題時,我可對你投了反對票。」

西斯林聽到這番話之後並沒有很大的情緒波動,他知道自己和面前這位老人比起來,無論是智慧還是打理政務的手腕上都有很大的差距:

「能告訴我原因嗎?」

總理大臣指了指那個還在刮蹭馬車旁邊大聲詛咒地年輕人。「聰明人之所以被人認作聰明。就是因為他們知道什麼時候該發言、什麼時候該保持沉默。」

西斯林搖了搖頭,「不盡然,就拿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來說,如果你把話藏在心裡,他會很不愉快;如果沒有人大膽地指正他的過失,那麼這個保持沉默的聰明人就是國家的罪人!」

「我的天!」內閣總理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很難相信你居然從英格斯特活著回來了。」

「怎麼了?我說錯了?」西斯林大惑不解。

老人露出狡猾的笑容。他點燃一支只剩下尾巴的雪茄煙。「有一點你得記緊了!再也不要拿自己侍奉的主人做比喻。不管這個比喻是好是壞!」

西斯林點了點頭,這一點倒是很好理解。

「若是換個說法……你來看看這支煙!」季妥瓦老公爵一邊說一邊噴了一口刺鼻地煙氣,「你吸一口,雪茄自然會冒煙,可你要不吸,煙草只要仍在燃燒一樣會冒煙!所以說呢!吸煙有害健康。只要它在燃燒,就讓那些敢作敢為地人幫你吸一口,這對你自己一點壞處也沒有,對攝政王來說也是有利無害。」

「抱歉……」埃弗內羅畢伯爵尷尬地搖了搖頭,「我……我不太明白。「「是啊!很少有人明白這個道理!」總理大臣有些苦惱地歎了一口氣,「在我之後,內閣必須交給一個足夠聰明的人來打理,這個人必須具備敏銳的政治嗅覺、雷厲風行的辦事態度和一絲不苟的工作作風,可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個人必須要凶狠、毒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果沒有這種品質,他很難為帝國的困境打開局面,也很難把處在王朝過渡期的泰坦引入平穩發展的正確軌道,甚至可以說,奧斯涅攝政王要是找錯了人選,他的統治就有瓦解的危險。」

「首都還有您在主持大局呀!」西斯林誠懇地恭維著老公爵,「在我看來,那些詆毀您的蠢貨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沒有您在內閣事務處主持工作,帝國的政府運作就會在一天之內陷入癱瘓。」

老人無奈地搖頭歎息:「不會太久了!帝國境內幾位最著名的心血管專家同時告訴我……我的心臟至多能夠撐到明年夏天!」

「抱歉……」西斯林不再言語,他望著老人的目光充滿敬佩,不過更多的是自己對總理大臣這個職位的感悟。

「你要做那個敢說話的聰明人?還是做那個喜歡保持沉默的聰明人?」

埃弗內羅畢苦笑著攤開手,「那得看是什麼事!於國計民生,恐怕我一定會開口;於無傷大雅的那類小事,我想也沒必要和人爭執。」

「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帝國總理大臣恨鐵不成鋼地叫了起來,「並不是不要你說話,而是要你留意說話的時機和說話的人!哪怕你用金泰請一個人為你說話,你也不能自己冒風險,那得不償失!」

西斯林無可奈何地攤開手,「總理大臣閣下,您還是在繞圈子,我還是無法理解您所說的這個說話的問題。說話的人選和時機就那麼重要?」

「這是都林!這是帝國最高執政機關!」季妥瓦公爵疾言厲色地瞪著始終不肯開竅的中年人。「在這個地方!只有軍人會看你怎麼做,不會聽你怎麼說;而政客,特別身居高位要職的大人物,他們正好相反!他們只會聽你怎麼說,對你的做法通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大家在私底下都不乾淨,除非你想除掉某個礙眼的傢伙,要不然……很少有人會拿舌頭當利劍!」

西斯林沒有言語。他對禍從口出這個道理不是不理解,但他無法忽視沉默對帝國政務造成的危害。

「我這裡正好有個機會,你可以把這個機會當成是一次試驗,敢不敢應戰?」老公爵突然用挑釁的眼光打量中年人。

西斯林並不是白癡或是莽撞的毛頭小伙子。他已經意識到危險正在迫近。但又覺得季妥瓦公爵並沒有傷害自己的打算;「這個試驗應該能夠教曉你怎樣看待一件棘手地非常事件,你知道嗎?身居要職,你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危機、各種各樣的麻煩,無論你如何應對,道理還是那個——在別人聽不到也看不到的地方,為你的主人把事件理順清楚、把麻煩化解於無形。這才是一個成功的總理大臣該做的事情。」

「我在聽著……」

「這個試驗……」老人突然急劇地喘息起來。他一邊咳嗽一邊往嘴裡倒了一大把藥片。就在埃弗內羅畢伯爵要鑽出馬車大聲求救地時候。季妥瓦老公爵又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恢復常態了。

「這個試驗關係到帝國未來地命運,關係到每一個泰坦人地福祉,關係到……」總理大臣看到了中年人的那副心驚膽寒的模樣,他乾脆擺了擺手,「算了我可以說的簡單一點,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面臨的最重大的問題一方面是他的人身安全。另一方面就是南方分離勢力的挑戰!是時候該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了,對峙和無休止的清洗暗殺都不是辦法,這一點攝政王殿下和南方人都很清楚,可他們就是無法收手,所以……有人得站出來說話!」

「說什麼?」

「很簡單!機會是現成的,雙方得坐下來談談!」

「談?怎麼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怒瞪著眼前這名面相討厭的高級軍官,如果對方不是一個位高權重的集群司令,他就會把手裡的起司蛋糕丟在這個大言不慚的傢伙臉上,再把他關進緊閉所,一直等到他自然腐爛。

「我同意攝政王殿下的觀點!」又一名高級軍官從大圓桌上站了起來,軍事會議現場的大人物們紛紛打起精神,原來是作戰部部長拉裡勃蘭上將親自出面:

「殿下!在座的各位同僚!」拉裡勃蘭將軍一邊說一邊掐掉了手上的雪茄煙。「與德意斯人根本沒得談,帝國若是發出談判的請求,這只會讓野蠻人認為我們軟弱無能!再說德意斯人根本沒有談判的打算!他們雖然放棄了侵略我國北方佔據的大片地域,可他們仍用接近40個師的兵力牢牢控制著慕尼黑省!只要我們暴露一點點先期發動反攻的勢頭,他們就會從東北方開闢的無人區發起強有力的反擊作戰!」

「之不知道到底是誰軟弱無能!」已經受到攝政王訓斥的那位軍官似乎仍不打算放棄,他依然保持著挺胸抬頭無所顧忌的軍姿,「殿下!先生們!如果大家到過北方,相信你們都會發現,德意斯人並沒有像歷史上發動的任何一次對坦戰爭一樣大肆破壞我們的基礎設施和城鎮,這種狀況十分罕見,給人的感覺就像……就像飲血的野蠻人突然進化到文明階段!」

「這又說明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對這名集群軍長官的輕蔑……無論如何,北方集團軍群在克拉蘇斯。波萊斯拉夫上將的領導下幾近全軍覆沒,這是事實。

「這說明德意斯人還是把目光放在談判上!」克拉蘇斯斬釘截鐵地說,「若是像拉裡勃蘭將軍說的那樣,如果德意斯人沒有談判的打算,他們就會毀滅前進路的一切,在撤退的時候還會擄走婦女、屠殺青壯年,再把所有高過車輪的孩子送進荒山!」

「有道理……」幾名北方軍系的軍官小聲附和起來,但在贏得了第二次為國保衛戰爭的首都同事面前,他們並沒有發言權。

「談判?那又怎樣?」奧斯卡有些不耐煩,「如果談判能解決問題的話為什麼還會有戰爭?即使德意斯人沒有過分破壞北方地鄉村和市鎮。但我們的軍事損耗怎麼辦?我們能在短時間建造一座新的傑不倫要塞嗎?減員達七成的北方軍能在一個月恢復建制嗎?」

克拉蘇斯頹然坐倒在他地席位上,減員達七成?減員達七成!他對這個數字並無懷疑,而且他相信真正地統計結果比這個數字更加令人難以接受。北方戰士的血匯成博坦河,戰士的屍首散落在北方每一塊土地上!克拉蘇斯是北方軍的總司令。他是那個要對這幕慘劇負責的人。他還年輕,他還有夢,可德意斯人打垮了他的部隊,也粉碎了他地人生。

「關於德意斯方面地軍務事宜……最高軍部另有決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平靜地打量著近衛軍歷史上最年輕地軍群指揮官,「我這裡有一項新的人事安排,是關於原北方集團軍群總參謀長拉蘇斯·波萊斯拉夫上將……」

「呵呵……」克拉蘇斯苦笑著搖頭,攝政王殿下已經用「原北方集團軍總參謀長」這個詞彙。

「我服從最高軍部的排遣……」

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呢?時年三十歲的波萊斯拉夫上將孤身起立。他依然保持著挺拔的軍姿。不過這一次,首都軍部地同僚們都避開了他的視線。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羅曼教廷會動員一支數量驚人的聖殿騎士武裝進駐斯洛文裡亞」,奧斯卡說到這裡便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他對教廷在安魯家門口進行的骯髒勾當極為敏感。

「你的任務是協助斯洛文裡亞總督建立一支以侍奉神明為第一要務的正規化武裝,這支部隊由你行使指揮權。並有我代表安魯軍統當局向你移交斯洛文裡亞軍務的全權處治權。」

「問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匆忙結束了自己的發言。

「我不是一個軍事顧問?」克拉蘇斯仍對這個新的命令搞不清狀況。

「不!你不是,我甚至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你是一位近衛軍上將,是帝國現役軍人中不可多得的戰場指揮官!」

克拉蘇斯呆愣在原地,他始終一位最高統帥把自己看作是一個輸光得精光的可憐蟲、又或是一個差點造就全軍覆沒的敗亡之將。

「要對自己有信心!」帝國攝政王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走到斯洛文裡亞軍務大臣身邊,還用力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我相信……應該說這裡說有的高級軍官都相信,若是換一個人主持北方戰場,絕對不會打得比你更頑強!」

「謝謝……謝謝殿下……」年輕的近衛軍上將緊盯著比自己還要年輕的最高統帥,即使此前他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瞭解並不充分,但此時此刻他已知道對方的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軍人首長。

「關於新一任北方集團軍群……哦對了!是該給北方軍設置一個司令員了!我得問問你的意見,新的北方司令還是來自北方才比較妥當!」

克拉蘇斯連忙打起精神,攝政王已經通過實際行動表達他了對北方軍的諒解和支持,那麼在這個時候,為最高統帥挑選一個能夠擔當重任的接班人就是他能為北方軍做的最後一件事:

「殿下!在座的各位同僚,我推薦李。麥克倫中將!」

「李。麥克倫?」奧斯卡在北方軍系的花名冊李翻檢著檔案。

克拉蘇斯提起李將軍就露出一臉興奮的神情:

「李。麥克倫中將在參軍入伍的時候只是北方軍中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尉軍官,自794年開始,歷任中尉隊長,少校團長,上校師長,少將軍長!並獲得過帝國勇士勳章和多次軍部嘉獎,他是從基層崗位上走出來的優秀指揮官!至少是在北方,談到打硬仗、打苦戰、打攻防拉鋸戰,李將軍若是敢稱第二的 話就沒人敢稱第一!」

「是個極為全面的戰場指揮官……」奧斯卡邊說邊把李。麥克倫的軍旅檔案遞給坐在自己左首邊的作戰部部長。

「您要求我什麼時候向斯洛文裡亞方面報道?」

奧斯卡由沉思中抬起頭。他並不是覺得面前這名英俊地年輕將領有多麼討厭,只是一直認為北方軍不該敗得那麼慘。

「若是沒有問題的話……就是現在!」

克拉蘇斯動了動唇皮,他很想告訴最高統帥自己和那些浴血奮戰的北方將士已經盡力了,但他最後還是說不出來。

立正、敬禮!機械式的轉身。波萊斯拉夫上將地背影在圓桌議事大廳地地板上拖得很長。他就這樣離開了近衛軍領導集體,遠赴斯洛文裡亞那個鬼地方。在接下來的長達半個世紀的宗教戰爭(也可以說是種族戰爭)裡,世界輿論對這位泰坦指揮官的評價始終毀譽參半,只有他的死敵德意斯人在許多許多年後仍在談論傑不倫要塞那座不倒的城牆。

是役,德意斯王國軍在要塞攻防戰中付出了傷亡十萬餘人的慘重代價,在這場戰役中活下來的人都說,克拉蘇斯。波萊斯拉夫將軍才是泰坦人贏得第二次衛國戰爭地關鍵人物。 若是德意斯王國軍能以最快地速度掃蕩北方。進而突入都林中央平原。按原定計劃與法、荷、利、威四國聯軍完成對都林的合圍,那麼神聖泰坦就會在硝煙中結束他的輝煌。

「不是說有驚喜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目送落魄的克拉蘇斯離開軍議會之後突然垂頭喪氣地聳了聳肩,「我為這個驚喜錯過了小女兒的朗誦會!你們得給我一個足以讓我覺得通體舒泰的解釋。」

在場的帝國將領齊聲笑了起來,他們抓耳撓腮,擠眉弄眼,就像一群剛剛走出深山抵達城市的鄉下人。

「這到底是怎麼了?」奧斯卡狐疑地瞪大眼睛,他並不會認為首都軍部的高級將領集體吃壞了東西或是集體得了腦炎。

「殿下……」一直在會議中保持沉默的總參代長官加布裡。約翰特上將也收起了那副多少有點假惺惺的嚴肅嘴臉。他笑兮兮地站了起來:

「昨天夜裡、今天早晨,三分來自不同軍區的緊急軍報陸續抵達首都,您要親自過目還是由我在這裡對在場的先生們宣讀……」

「念吧念吧快念吧!你們到底是在賣什麼關子?」奧斯卡興奮地搓了搓手,他就知道一定會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第一份!」約翰特上將揀出一紙紅皮軍報,「近衛軍第五戰區臨編(臨時建制)第二軍第三游騎兵師報請軍區司令部、並轉帝國最高軍部,教歷802年11月14日正午一時,我部已站在阿卑西斯山脈卡馬利山谷的雪線上,向前一步就是法蘭!」

「第二份!」加布裡將軍的笑意越來越濃:「近衛軍第十二軍區總司令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報請西線戰區司令部並轉最高軍部、面呈帝國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統帥,教歷802年11月10日,我部正於傑斯奎裡茵先行者之戰的遺址上舉行追悼勇士的祭奠。」

「第三份!」總參代長官抖了抖最後一份軍報,這份軍報的內容最為簡短:「近衛軍北方集團軍臨編(臨時建制)第42步兵師報請戰區司令部、並轉最高軍部,我部已於德坦邊境上重新樹立了界碑!完!」

「然後呢?」奧斯卡攤開手,三方戰線上的進展都不錯,可這有什麼好慶祝的嗎?

「我的殿下!您沒有意識到嗎?」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和所有在場的軍官全都以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到今天!也就是教歷802年11月22日,神聖泰坦的第二次衛國戰爭終於結束了!帝國軍人徹徹底底收復失地,前鋒部隊都已站在國境線上!我們勝利了!真真正正地勝利了!」

「哦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吐出一口炙熱的氣息,他用雙手捧住額頭,盡量不讓在場軍官目睹他的表情,他在此時此刻需要平靜。

半晌之後,泰坦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霍的一聲站了起來,軍人們向他圍攏,並沒有歡呼、沒有雄壯地吶喊。這些為了祖國拋過頭顱灑過熱血的男人們只是緊緊抿著嘴,用恬淡的笑容和炯炯有神的目光互相打量,最後他們終於擁抱在一起,彼此緊擁、彼此拍打肩膀。他們地統帥自然是現場最激動地那個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擁抱了每一個人。並把這些男子漢的脊背拍得啪啪作響,嘴裡還唸唸有詞地說:

「感謝你們……感謝你們……感謝你們為祖國所做的一切!」

西大陸,國家一詞出現於神話時代中期,那個時候的世界由人類和各種各樣的神明共同管理,神和人的界限並不十分清晰,因為國家之王多半都是這位神明又或那位神明的子女。

分裂一詞出現的比較晚,在羅曼帝國最終走向解體地教歷前一世紀。分裂主義者或稱離心主義者才開始登上歷史舞台。羅曼帝國作為一個統一地多民族國家是一種存在現實。要打破這個現實或是破壞這個現實地人就是妄圖分裂國家的危險份子。在羅曼由奴隸制城邦國家進入帝國時代之後。歷任統治者一直在和搞分裂的貴族領主作鬥爭,直至最終失敗。

作為古羅曼武士的後裔,泰坦帝國得名於一個單一民族集體。理論上,這樣一個單一民族組成的國家並不會在個體上產生分裂意識,但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不是絕對地!就目前的泰坦來說,經歷了近千年的發展和演化。單一民族集體產生了極強的地域意識,這種地域差距造成了南方經濟分化、東西意識獨立,比較安魯和莫瑞塞特王朝的關係,如果實際一點的話,兩大利益集團互相抵制的關鍵問題就是一個致力於統一、一個傾向獨立。

改朝換代是必然的事,這是歷史的產物,也可以用宿命論來解釋。安魯的上位代表著他與舊王朝之間的矛盾不再是帝國內部的主要矛盾,而隨著南方貴族集體和商人階層的崛起,在很大程度上控制著泰坦帝國經濟命脈的一小部分人開始產生了分裂國家的意識,這一點不難理解,利益使然、野心使然、慾望使然,若是沒有慾望,人類社會就不會出現前進的動力。

分裂是進步還是倒退?這種事恐怕沒人說得清,如果安魯能夠順利接掌帝國皇權,那麼此時此刻任何妄圖分裂國家的行為都是歷史的反動和倒退,但問題是安魯並不具備統治泰坦的完備條件,在這個時候,分裂到底是進步還是倒退?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時間考慮這些意識領域上的事情,他是一個獨裁者,任何一個獨裁者都不會允許有人從他的餐盤裡切走一塊滴淌著油水的肥肉,他是這塊肥肉的主人,他可以把肉吞進肚子裡,可以任由肥肉腐爛變質,但他絕不允許其他人染指,這是原則上的問題,也是獨裁者之所以是獨裁者的依據。

陰謀家們的目的十分明顯,即便泰坦已經贏得衛國戰爭的勝利,但皇權旁落,只要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加冕,帝國的政局就依然是動盪的、不穩定的!那麼在這種時候,若是除掉有望成為新皇帝的攝政王……所有的政治分析家和歷史學家都認為,泰坦帝國走向分裂將是必然的,因為再沒有一個人能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那樣擁有足夠的實力來維護帝國的統一。

「統一是第一!我強調過很多次!」奧斯卡坐在肯辛特宮的書房裡,聆聽最高統帥訓話的人只有有限的幾位,但無一不是泰坦攝政王的心腹大員。

「你們應該瞭解我的決心,也該理解我以非常手段打擊南方貴族集團的措施,除非南方人能夠清楚明白地表示他們已經放棄分裂國家的圖謀。要不然……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清晰的範圍會進一步擴大、捲入這次危機的人會越來越多!即使未來的帝王要在一片瓦礫和屍骸上統治南方,我也不會把一個富庶繁榮的南方留給分裂主義份子!」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輕輕地咳嗽一聲,他吸引了帝國攝政王的注意力:

「殿下!還沒向您祝賀!神聖泰坦最終取得了第二次衛國戰爭的勝利。是您帶領全軍全民……」

「別打岔!」奧斯卡有些惱火地白了一眼軍情分析處長,「把那些千篇一律的恭維話收起來吧!聽我把話說完!」

盧卡斯吐了吐舌頭,他滿以為攝政王殿下會在最終勝利面前心情好轉,可鬼才知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他不但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地開心的表情。還把面孔拉得老長,就像一個歇斯底里的老婦人,滿口唾沫星子,指手畫腳嘮叨不停。

望著獨裁者不斷開合的嘴唇,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只是狀似聚精會神,實際上他連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不管理解與否,早晨帝國總理大臣拉捨爾。季妥瓦老公爵的一番談話還是令他感到心神不寧。

眼下的問題只有一個!說還是不說?

可……說什麼呢?又該怎麼說呢?

與南方形成拉鋸戰對於帝國和攝政王本任來說一點給好處也沒有!報復也好、暗殺也罷,戰爭徹底終結。該是時候讓利益雙方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了。不過……就像總理大臣說的那樣。西斯林欠缺一個說話的契機。特別是在主宰者一門心思地要把分裂份子送進地獄的時候。即使西斯林本人已經與帝國攝政王建立了良好地私人關係,但這位伯爵閣下在話到嘴邊地時候才猛然意識到,他是要勸說這位獨裁者放棄那種王者才能擁有的尊嚴!妥協對一位王者來說並不單純是政治和利益的問題,很大程度上,妥協意味著尊嚴喪!

若是實實在在地評價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待南方分離問題的態度……西斯林會說,帝國的現實主宰者多半是為了他的一肚子氣。

又望了一眼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的帝國攝政王。埃弗內羅畢伯爵開始犯嘀咕:有沒有必要拿自己地前途和一項福禍未卜的政治協議作交易?他若是如實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提起這件事,結局可能有兩個,一是攝政王殿下同意了他的主張,與南方貴族集體達成一定形式上的諒解;二是……這就不好說了!南方人害過這位獨裁者的孩子、害過這位獨裁者的妻子,又調遣此刻三番五次地襲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理由把提出和解建議的人看作是他的敵人!說到對待敵人……很難想像攝政王會做出什麼事!

西斯林開始打冷戰,難道這就是拉捨爾。季妥瓦公爵所說的考驗?一面是國家利益和統治根基,一面是自己的生命安全!這該怎麼選?

說還是不說?問題又回來了,可西斯林已不再抱持原先的態度,他並不是退縮,而是突然找不到答案。

「今天就到這裡!」帝國攝政王敲響了書桌上的金鈴,侍者魚貫而入,在場的軍情官員如蒙大赦一般退到殿外,就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看不到的地方,埃弗內羅畢伯爵突然扯住軍情分析處長:

「調查有沒有新的進展?」

盧卡斯難堪的搖了搖頭,他偷眼看了看坐在室內的小主人,然後才壓著嗓子小聲告訴英格斯特歸來的著名特勤官:

「一點進展也沒有!那名打扮成水仙軍官的刺客一口咬定毒酒是繆拉將軍送過來的,可紅虎集群裡的軍官壓根就不認識那個刺客!這叫我怎麼向攝政王殿下解釋?」

「再說那個替死鬼……」盧卡斯似乎要把心裡的苦水一股腦地倒出來:

「你說說你說說!那個替死鬼是誰不好?偏偏是一位在最高教廷舉足輕重的主教大人,明天我就要去迎接宗教裁判所介入這次調查的特別法官,到時還不知還會碰到什麼倒霉事!」

「你有沒有想過攝政王殿下仍有機會與南方貴族集體達成一定程度的協議?」西斯林開始拋出誘餌,如果總理大臣教曉他的事情是正確的,那麼幹嘛不找一個更適合說話的人充當擋箭牌?

盧卡斯沉吟半晌,「妥協!這一點大家都知道!可他不會聽!」

西斯林搖了搖頭,「那時因為沒人向他提起過這件事!」

盧卡斯皺起眉頭,「你幹嘛不去?」

埃弗內羅畢伯爵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算上第一次覲見攝政王殿下,他認識我不過三個星期,你能指望他有多麼信任我嗎?」

盧卡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朋友!話可不是這麼說!我們都有責任,殿下若是犯了錯誤在很大程度上並不是他的錯誤,而是我們的錯誤!總得有人對他說明其中的厲害關係!」

西斯林假惺惺地笑了笑,「盧卡斯!你知道要讓最高統帥與那些意圖謀害他的死敵進行妥協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嗎?既然總會有人對他提起這件事,你可犯不著拿自己的前途和生命冒這個風險!你還年輕!」

盧卡斯沒有言語,他只是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著西斯林的背影。

「發生什麼事了嗎?」已經升任軍情局長的蒂沃利·哈德雷將軍突然拍了拍大學生畢業生的肩膀。

「沒什麼!」盧卡斯苦笑著搖頭,他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就說明他並不是那種一無是處滿腦子幻想的大學畢業生,所以他在自己的直屬上司身邊指了指已經走出宮殿的埃弗內羅畢伯爵:

「真的沒什麼!只是又認識了一個事故圓滑、矯捷多智,兼且殺人不眨眼的偽君子!」

軍情局長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天天都和這樣的傢伙大叫道,在心理上已經完全習慣:

「別去理會你的朋友啦,來看看這個吧!」

迪亞巴克爾子爵接過印著「極機密」字樣的紅皮文件,他只是隨意地看了一眼便發出一聲驚駭欲絕的叫喊:

「我的天!這是……這是真的?」

「小聲點!」軍情處長嚇得手舞足蹈,他瞄了一眼敞開的書房大門,「別讓他聽見……千萬別讓他聽見!這件事咱們得從長計議!」

「對對對……對對對!從長計議……從長計議!」盧卡斯有些語無倫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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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集 第五章

登基加冕,這種事在奧斯卡看來……我們說的是教歷802年年末,至少在這個時候,泰坦帝國的終生執政官並不覺得有多麼必要。也許是睡醒一覺恍然大悟,也許是得到光明神的提點,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意識到,安魯加封皇冠的條件還不是很充分。

最近一段時間,帝國攝政王從奧熱羅男爵夫人的家庭圖書館搬來了許多人物傳記,在一番挑挑揀揀之後,他迷上了教歷前一世紀的一位羅曼皇帝奧古斯都的生平。

人們會由歷史得到啟示,奧斯卡也是如此!羅曼皇帝奧古斯都的童年生活也不如意,他是前代皇帝的私生子,母親只是一個大貴族的寵妓。應該說,這位出身低下的皇帝之所以功成名就僅僅在於他的人生走對了一步棋!

教歷前一世紀,一度輝煌的羅曼帝國已經進入晚年,被羅曼武士所征服的民族開展了曠日持久的獨立運動,這給這個大帝國的生存方式造成致命打擊。這個時候,光明神教在帝國的下層國民中已經擺脫異端邪說的地位,開始成為勞苦大眾和士兵的信仰主體,但時任羅曼皇帝的菲特林二世卻不顧貴族和許多城邦領主的反對,悍然發動了迫害光明教徒的「百日戰爭」!

「百日戰爭」是光明教早期遭遇的一段最慘痛的歷史,在這場災難中,一個小邦的領主脫穎而出。他收留教民、佈施衣食、給聖徒貴賓的待遇,並以羅曼貴族地身份抵制由首都趕來屠戮光明教徒的帝國軍隊。他地所作所為得到光明教派幾個最主要的領導的一直讚許。

在「百日戰爭」最終因信徒地抵抗宣告破產的時候。光明神教挑唆憤怒地群眾的報復心理,糾集了一支幾萬人組成的軍隊。這支討伐大軍由高盧人的領地出發,經過海岸線、經過意利亞南方半島。在抵達羅曼城下的時候,信徒的武裝己經發展到十幾萬人!

菲特林二世在由愷撒皇宮出逃不久便被貴族出賣。瘋狂憤怨的光明信徒把羅曼皇帝送上火刑架,可那位給予過信徒無私幫助的小領主又出現了,他說……他是羅曼皇帝的兒子!他不會任由善良地、被仇恨所蒙蔽地教民燒死他的父親。

奧斯卡在讀到這一段的時候幾乎立刻就意識到這是一出經過精彩編排的大戲:善良的兒子拯救父親,良心發現的父親皈依光明神,並在萬民歡呼中把帝位交給深受愛戴地私生子!想必大家已經知道,這就是奠定了光明神教世俗統治地位的奧古斯都大帝的發跡史,總的來說……他的成功本身就是一個騙局。

奧斯卡並不否認,奧古斯都也許是個虞誠的信硅,可傳記在最後又寫道:奧古斯都對宗教的熱心並沒有將光明神的信徒引入正確的軌道。這位大帝在許多領域極力排除宗教的干擾。並在晚年就神教正統典藉和福音的確立挑唆各大教派的衝突,這種流血衝突持續了半個世紀,直到羅曼帝國分裂、光明教確立教廷統治模式才得以終結。

以這位劃時代的羅曼皇帝的經驗來看,教廷無非是各個教團和教派之間達成妥協的產物,這其中既有利益糾葛也有解不開的秘密。泰坦攝政王特意向知名的宗教學者瞭解了光明教派早期的歷史,他發現。單就歷史而言,神教走過的歷程不可不謂多災多難,它是統治階層的工具、它是戰爭的陪葬品!等到教廷好不容易登上世俗世界精神領袖的地位,它展示出來的貪婪和侵略性自然很好理解!

教廷的貪婪會毀掉一切,奧斯卡生出這種認知。歷史上有好幾位國王因不滿教廷的專橫而受到迫害,不過也有好幾位強橫的君主依仗勢力脅迫教廷。理論上來說,泰坦攝政王並沒有脅迫教廷的資格,所以他對這頭不聽話的惡犬保持著高度警惕,教廷給他開出的條件看似豐厚,可其實呢?在安魯並不具備加冕的完全條件時強力而行,這只會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更加依賴於教會。

「光明神教是控制國民的最好的工具!」帝國攝政王已經對這種認識瞭然於胸,可泰坦的唯物論者和無神論者又在世界上最出名。軍情局的統計數字已經表明,各種各樣的非神教派別和非教派人士都是文學、天文學、醫學、以及各種專門科學領域的專家和學者,他們都是泰坦帝國的精英知識份子!

知識份子!這也是一個新興階級,但對802年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來說,他對知識份子和文學文化領域的瞭解只局限於有限的幾個人,一位是當世泰坦的大哲學家、一位是當世泰坦的大美學家、最後一位就是當世泰坦的大科學家,這三位頂尖學看同時現身11月2號在都林舉行的國情專題擴大會議、並在會上發表了一份337位學者署名的演說——《前進中的泰坦和倒退中的帝國》。

在聽取這份言辭深奧晦澀的文件時,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並沒有意識到它的真正內涵,等到他與自己的幕僚們一塊兒探討的時候才豁然發現,《前進中的泰坦和倒退中的帝國》有一個貫穿始終的思想主題——反對封建專制主義!就在攝政王殿下面前,公爵侯爵伯爵子爵們不顧身份地拍著桌子破口大罵,他們揚言報復、揚言要把所有詆毀貴族、侵犯貴族權威的人送進地獄。

攝政王殿下沒有理會貴族們的叫囂,他躲到紅虎騎士重兵駐守的天鵝山城堡,關起門來研究他的新發現。

這項發現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本人和他的帝國來說具有深刻的思想意義和現實意義,這項發現不但超越了人類社會現有地政治體制,也超越了現有的政治體制所能解構地政治內涵。

奧斯卡發現。泰坦帝國在百廢待興的現實中面臨的最重大地問題不是藏匿起來的分離主義者、不是內外交困地財政體、不是破敗的社會生活現狀,而是各個社會階層在思想上的分崩離析。

只有統一思想。或者說是最大限度的團結各個社會領域的思想集體,安魯才能取代垂垂老矣的莫瑞塞特,成就一個充滿活力、充滿生機的新王朝!也就是說。安魯加冕為帝的大前提就是令泰坦民族在思想行為上凝結成一個大而全的集體。

這樣說也許太深奧了,所以帝國攝政王決定換一種方式。

教歷8O2年11月9日。由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親自主持,天鵝山城堡為帝國終生執政官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27歲生日舉行了盛況空前地招待酒會。

除了四面八方紛至函來的外交使節和貴族官員,攝政王殿下的慶生酒會還邀請了許多著名的學者和藝術家,儘管這種做法惹來許多貴族的非議,可畢竟與他們同席而坐的並不是普通地平民,在抱怨幾句之後,看在那些五花八門的學術名頭的情面上,貴族們也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但他們對這些走在時代最尖端的知識份子並無興趣。也沒有多少尊敬。

「尊敬的馬蒂斯·馮卡斯爾先生。我在月前拜讀了您的大作《社會倫理論》,應該說……您的學識令我大開眼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竟然向面前這位平民出身的社會學家微微鞠躬,附近的貴族老爺們在目睹這一暮之後紛紛蹲到地上撿了下巴,看樣子他們都被攝政王殿下對知識分子的禮遇給嚇呆了!

「這是我的榮幸!」馬蒂斯·馮卡斯爾向帝國的現實主宰者微微欠身,他的面孔上並沒有流露出任何「榮幸」的神情,而是不卑不亢地抬頭挺胸。用充滿智慧和審視的眼光打量面前這位至高無上的大人物。

「有知識!有骨氣!有魄力!我羨慕您……」奧斯卡發出由衷的讚歎。

馬蒂斯有些驚疑地盯著放縱密探大搞白色恐怖的獨裁者,「若是實話實說……您所掌握的軍事技能為整個泰坦民族打贏了一場至關重要的戰爭,誰也無法否認您的骨氣和人格魅力,您不需要羨慕任何人!」

奧斯卡搖了搖頭,「您在《社會倫理論》中說……專制主義是世間的萬惡之源,它的本質是一頭長著雙角的魔怪,一隻角叫做教會、一隻角叫做暴力!是不是這樣?」

馬蒂斯分毫不讓地與獨裁者大膽對視,他再一次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

「我很奇怪……」帝國攝政王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已經見識過知識份子那種又臭又硬的怪脾氣,「我很奇怪您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認識?不過別誤會,我不是向您挑釁,而是想瞭解這種思想,如果說這種對社會體制的思考源自一種思潮,那麼它始於何時何地?」

馬蒂斯笑了笑,一些學者和藝術家已經向他靠攏過來,人們都用擔心的眼神注視著他與帝國攝政王的談話。

「我也很奇怪……」當世泰坦最著名的思想家向獨裁者聳了聳肩,「為什麼司法部查抄了我的著作,卻沒有把我的人流放到偏遠山區?」

奧斯卡擺了擺手,「我在保護你。」

「為什麼?」思想家更奇怪了,他把一生都放在反對封建專制、抵制貴族撓治的鬥爭上,可臨到最後,竟然是站在封建專制制度最上層的顛峰人物保護了他。

「不為什麼!」奧斯卡更加困惑,他為什麼要保護一個叛逆?對!就是叛逆!國家的叛逆、思想的叛逆!但奧斯卡又對自己說,這種叛逆的自由主義傾向已經上升為主流思潮,在大學、在城鎮、在鄉村、在貴族封地,人們多半都在談論《社會倫理論》造成的衝擊。

「不為什麼?」這次輪到馬蒂斯迷惑起來,「可總有原因對不對?您沒有理由維護專制統治的敵人?您一直把我和我地思想當作敵人對不對?」

奧斯卡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說起另外一件事:

「不知道……您是否瞭解我的生平!在我很小地時候。多摩爾加的高牆厚壁磨厲了我的心志,也使我身為一位頂級貴族地自我意識蕩然無存!我在監獄中度過的歲月竟然和塵世中歷程地歲月差不上多少時日!到了今天。您看到了,我是帝國的終生執政官,也就是您口中的那個萬惡的獨裁者。但您相信嗎?許多人都曾對我說,我並不像是一個貴族老爺。」

馬蒂斯沒作聲。他還是無法領會帝國攝政王言語間的深意。

「我有一種思考!」奧斯卡自顧自地解說著他的理念。「泰坦必須是一個統一的國家,這一點是前提!在這個統一的國家中,各種思潮,包括文學思潮、文藝思潮、社會思潮等等,我不可能抹殺它們的存在、也無法忽視它們地意義,我想通過一種新地思想體系囊括這些個體方面的內涵,達成各個思想集體形式上的一致。」

馬蒂斯這次倒是聽懂了,但他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殿下!這不可能!思維個體上升為集體意識需要一個過程。這個過程有無數的可能性、無數可能性包含著無數結果。您根本無法統一思想領域,因為思想就是自由的代名詞,您的思考只是想從另一個角度抹殺自由,如果您放不下統治泰坦地權柄,一切都只是換湯不換藥的無解問題。」

奧斯卡也搖了搖頭,「依我看……你對自由的理解也有失偏駁!自由是有限度的自由。任何社會都是如此。如果自由無度,國家和社會都會陷入混亂的境地。法制和專制都是一種制度,這種制度的優劣只在於如何對待自由,可問題是自由的概念至今也不確切。」

「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大思想家終於點了點頭,自由的概念是什麼?怎樣才能合情合理地管制自由?封建專制統治下的社會沒有自由可言,那麼有自由的社會又是什麼樣子?這一切還是誰都沒見過的不解之謎。

「您知道我在解決掉南方的分離主義份子之後打算做什麼嗎?」帝國攝政王突然笑了起來。

「做什麼?對付自由主義?」

「不!」奧斯卡擺了擺手,「我要對付的是無政府主義,無政府主義看的自由傾向才是最危險的!不過……在對付那些無政府主義者的同時,我要制定新的泰坦法典,這部法典會對自由作出規範;我還要改組貴族元老院,成立上下兩院參議奈,並在全國範圍內分地區、分批次地建立第三等級議會!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所有像您一樣有思想、有德行的人都能為國家政務出謀劃策,至少……在我能理解的範圍裡,這是我能為帝園公民提供的最大的自由!」

「上下兩院參議會?全國範圍內的地方第三等級議會?」馬蒂斯突然激動地說不出話,「這……這是誰給您出的主意?」

「我!」帝國攝政王背後突然走出一位面相溫和的中年人。

「您是……」馬蒂斯有些尷尬,他並不認識這位能在帝國社會屬性這樣的問題上影響身旁那位獨裁者的大人物。

「西斯林·埃弗內羅畢!很榮幸認識您!」

「西斯林·埃弗內羅畢?」馬蒂斯與對方握了握手,他在嘴裡咀嚼著這個名字,可他怎麼也無法聯繫到這個名字背後的意義。

「埃弗內羅畢伯爵久居海外……」奧斯卡笑呵呵地打量著剛剛結識的摯友。「我甚至可以告訴你,西斯林早年供職於帝國特勤處,負責帝國在英格斯特王國的秘密情報工作,這次他是來首都述職的。」

馬蒂斯下意識地撇了撇這嘴,這又是一個暴力機構的奴才而已。

埃弗內羅畢伯爵把思想家的不屑全都看在眼裡,他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馬蒂斯先生,想必您對英格斯特王國突然爆發的革命風潮瞭如指掌,據特勤部門瞭解……您與英格方面的幾位革命領袖始終保持書信來往,並在思想上影響著他們地革命道路。是不是這樣呢?」

馬蒂斯已經感受到面前這個中年人的不懷好意,他立即警惕起來。並用沉默回應對方地挑釁。

「不用擔心!」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笑臉盈人,「經歷過791年的南方大暴動,我並不會把持有自由主義傾向的人看作是十惡不赦地罪人。」

「可您的雙手還是沾滿自由勇士地鮮血!」馬蒂斯氣憤地瞪著泰坦帝國的現實主宰者。他已經看透了這些王者的真實嘴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口口聲聲地說自己並不完全是貴族。可這位攝政王永遠也無法離開他的階級,他擁有的一切都是和他一樣的貴族集體賦予他的,失去了貴族的支持和擁護,他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換句話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地存在只是為了和他站在一起地人謀福利!

帝國攝政王冷冷地笑了笑,「人要殺我!我要殺我!單就武裝衝突或是殺伐本身而言,討論它的性質還不如關注它的目的!」

「謀求自由!謀求生存!」西斯林埃弗內羅畢接過奧斯卡的話,他那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黃鬍子在說話地時候上下抖顫,就像除草的大剪子。「馬蒂斯先生!您想過沒有?自由永遠是一小部分人的自由。就像英格斯特。國王的改革不盡如人意,所以您的朋友們才要鼓動民眾起來抗爭,到最後……打個賭怎麼樣?你的朋友們會成為新的國王,雖然不是從前那一個,但是一個和多個的區別差不到哪去,人們看重的只是資本和財產。這才是本質問題!」

馬蒂斯沒有回答,但他也無法否認埃費內羅畢伯爵的說法,不管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還是那些企圖分享政權的商人階級,標榜自由只是一種宣傳口徑,決定一切的只有利益!

商人看重的最大的自由就是貿易自由,因為他們的利益來自貿易。在貿易活動中,他們希望帝國的政策能夠保證他們的私人財產不受侵犯,而當他們私人財產受到侵犯時,國家就要動用暴力維護他們的利益。

在封建專制社會,商人被排除在國家政權組成之外,他們沒有權利要求國家,而同時,貴族領地滯留大量勞動力的現實也讓商人階級必須反對封建特權等級,他們要求解放耕地、解放農奴、解放生產力,他們要建造更大的工廠、他們要建造更大的海船、他們要經營更大的生意,所以說!歸根結底,商人階級的要求只有一個:「給我金幣!」

「給我金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徑直向馬蒂斯馮卡斯爾攤開手掌,「這不是要挾、更不是威逼!我聽說帝國境內最主要的三大商團首腦經常在您的鄉村別墅舉行餐會,那麼在下一次餐會上,您必須向他們表達我的意願,合作或是不合作,我為帝王,選擇權在你!」

一向對統治者無畏無懼的大思想家終於感到龐大的壓力,這種直接欺近口鼻身心的力道令他微微發抖,不過當然!他是一位清高孤傲的學者,他可以繼續傲慢下去!不過……特別不幸的是,他也是一個極為成功的商人,他在遠離戰亂的泰坦中東部地區購置了大量的產業,在清高孤傲的同時他也得考慮一下自己的生計。

奧斯卡被對方那副游移不定的神情搞得有些不耐煩,他只得攬住馬蒂斯的肩膀,「專制統治也好、自由社會也罷!你認可我,我承認你!做不到互惠互利……您最為鄙視的國家暴力依然為我控制。」

馬蒂斯縮在獨裁者的肩膀底下,模樣就像一隻無助的小母雞,但他只在眨眼之間就挺起胸膛,儘管什麼都沒說,可他還是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擎起高腳水晶杯。

「為自由!」

「為一個換湯不換藥的新政體!」

奧斯卡放縱地笑著,該是他譏諷這個偽君子的時候了。

就本質來說,一個新政體的出現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泰坦社會現實的理解力並無必然地因果關係,即使兩者之間存在著聯繫。可個人的力量也無法扭轉整個社會地構成方式。新政體的出現源自人類社會從生到滅的人文動力,這包括社會地發展、經濟的繁榮、文化知識特別是哲學美學地進步和普及。

一開始。泰坦的自由主義思潮只是哲學美學界反對宗教精神獨裁鬥爭的一個組成部分,而且這種思潮出現得最晚,也算不上多麼轟轟烈烈。

最初的反封建鬥爭主要表現在開明的知識分子深刻要求解放思想。突破光明神教在意識形態和思想領域對社會、對民眾的精神壓迫和殘酷統治。除了最古老的幾部福音,光明神的經義在很大程度上成為貴族統治者的幫兇。它地主要用途既是麻痺人民地心智,在悲慘的現實中經營幸福的幻象和天堂的夢境。

宗教製造順民,為封建專制服務:統治者領導封建特權階級壓搾下層人民,和宗教鷹犬瓜分掠奪所得——千百年來,在奴隸制的羅曼城邦共和國進入帝國時代之後,這種體制一直在西大陸居於主導地位。

因此!為了打開光明神教套在世人身上的思想枷鎖,泰坦地哲學家和美學家先於文學家藝術,在理論領域首先對光明神發難,他們提出了人本位的審美觀點。並以意利亞啟蒙思想運動的成果為依據。從天文學的進步出發,在唯物論和無神論這兩塊陣地對宗教陣地進行了無情的批判。

在早期,意利亞王國的反封建運動也打著批判宗教的旗號,但最後只流於聲色犬馬,大好的文學和藝術傷口都被引入各國宮廷,成為一種時尚、成為特權階級把玩的賞心悅目的節目。特別是歌劇。

泰坦人大概是在意利亞的同行剛剛起步的時候就開始關注這項反封建的盛事,但他們的同行極不爭氣,嘴上說著肯定人、肯定人性,卻對為什麼肯定人的概念一知半解。

意利亞的天文學可以突破神教的禁制、意利亞的藝術品可以打破神教的規範,可意利亞的反封建運動在思想領域上只是起到帶領人們入門的作用,真正在理論上做出建樹的是後來居上的泰坦哲學家和美學家。也就是在這一時期,泰坦學者創造性地抽離了美學的研究對像;美學由文藝批判、哲學和自然科學的附庸發展成為一門獨立的社會科學。這是人類在思想史上跨出的最重大的一步,美學的奠基禮代表著封建神學愚民策略的徹底破滅!

美學中最重大的範疇自然是審美理論的進化,那麼什麼是審美?泰坦學者的定義是感受美、感知美、感覺美。這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進而分析,為什麼肯定人、肯定人性?因為人才是審美主體,這一點甚至無須專門解釋。有了人、才有社會、才有生活、才有國家、才有文學文藝,才有對美的理解和需求。從這一點上理解,宗教神學那一套虛偽狹隘的唯心方法徒具欺騙性,並不具備任何審美思維。

哲學和美學的互補促使早期泰坦人文思想啟蒙運動發展壯大,也就是在時下那位獨裁者還在多摩爾加監獄啃食童年的傷口時,泰坦的古典哲學和古典美學都把苗頭對準美的本質問題。

經過無數次的輪戰,美的本質終於在形式上達成反封建的目的:美直接反映現實,人是審美主體;現實是社會的現實,人是社會現實中的人——美即存在,人即社會主體!

由此,綜合了哲學、美學、文學文藝等一切思想成果,自由主義良潮在791年前後席捲了泰坦帝國的整個思想領域!封建專制政體在現實社會中欺壓人、奴役人,這是一個反動的體制、一個高壓的體制,新興的資產者和無產者聯合起來抗爭,最終形成規模空前的大起義。

到了802年,作為扼殺自由抵抗運的劊子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發覺他的所作所為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貴族特權階級級國家的控制,這一點不難理解:

第一,安魯反客為主,統治泰坦四百年的莫瑞塞特王朝面臨崩潰;

作為封建專制統治的代表,泰坦皇帝地權柄來自神明。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卻以一個外姓人的身份打破了遊戲規則,他在第二次衛國戰爭期間發動地武力勸諫的確令他達成目的。但對皇權施以武力地後果也造成了皇權權威在士兵和國民的心目中失去了神聖不可侵犯地地位,這給思想上的轉變給多年之後的第二次自由民主運動埋下伏筆。

第二,大規模戰爭進一步摧毀了封建特權階級對泰坦的控制;

儘管下層市民無論何時何地都是戰爭中承擔苦難最多的一群人。可這個大帝國的財富多半都親中在貴族手裡,貴族在戰爭中的損失達到天文數字。這還不算大小貴族的傷亡,侵略者在敗退之後留下了大量的無主市鎮,許多中小城市都要依靠市民推選地行政官員才能維持社會秩序。

第三,戰爭並沒有危及大商人、大金融家地利益,反而使他們的勢力和實力更加無懈可擊。

發戰爭財的商人永遠是最聰明、最有勢力的商人,他們與政府和軍隊簽署了大量的供需協議,然後賤買貴賣、投機倒把、欺行霸市,無所不用其極地掠奪財富、擴張資本,他們利用戰爭期間積累的財富收購了大量戰後出現地無主產業和土地。就在貴族特權等級一門心思地認為他們的國家和自己的腰包已經落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時。大商人和大金融家卻對著數百億金泰的資產笑得合不攏嘴。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至始至終都是一位專制獨裁者,他的所謂新政體的確是換湯不換藥的無解問題。但他無疑是一個聰明的專制主義者,他看到的是問題,而不是所謂主義。

之前我們已經說過,泰坦攝政王發現了一個事實:帝國內部面臨的最大的難題就是各個利益階層在思想上的分崩離析。其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來就沒想過統一千萬國民的思想,他只是在政體上對多種思想的體現方式進行了重新安置。

所以說。安魯手中確立的帝國統治模式已經不是傳統的封建王朝,他的王朝既代表貴族特權等級的利益,也代表大金融資產階級的利益!這兩者分別霸佔上下兩院參議會,在利益和資源分配的問題上進行著永無休止的爭執,但有一點他們可以達成一致,就是侵略、掠奪!不管是封建特權階級還是惟利是圖的大金融資產階級,他們本質都是掠奪,什麼自由什麼民主都是扯他媽蛋的東西。

在自己的生日酒會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成功地向世人展示出尊重帝國各個階層的品質,也表達出自上而下改革內政、與信仰「自由」的商人集體合作的意願,儘管思想保守的泰坦貴族對攝政王殿下「蓄謀己久」的轉變表現出強烈的憤慨,但他們又在心理上大為羨慕商人集體擁有的資本,不過當然!極端保守的泰坦貴族還是選擇離席而去,而攝政王也對這部分人的行為下了斷語:

「我只是讓他們和我的客人坐在一起,如果他們連這樣一點小小的要求都無法做到,還憑什麼出入我的宮廷?還憑什麼在我的宮廷擁有立足之地?」

答案很明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下定決心與商人集體進行妥協,我們不去考慮他在建立第三等級議會的過程中會遭遇怎樣的阻力,單去分析一下他的決斷的現實意義:

從根本上說,帝國攝政王依靠貴族組成的傳統特權等級已經無法維持他對泰坦的統治,妥協是無奈之舉,也是明智之舉!大金融資產階級的加入會給凋零慘淡的帝國經濟注入新血,注入生機,只有在第一時間恢復國力,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才能達成他與安魯的終極目的——加冕稱帝!

從統治策略上來講,貴族特權等級依然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擁有的決定性力量,他來自這個階級,並為這個階級謀福利!在他看來,國家經濟復甦的最終得益者必然是貴族,商人集體的經營活動僅僅是在一定程度上撼動了貴族的傳統地位,但並不會摧毀整個貴族階級,因為貴族的存在仍是泰坦的統治根基,國家官吏和控軍將領多半都是來自這個特權等級。

有了稅收保障就有了政府活動賴以維持下去的資金,有了資金,貴族組成的專制體系就可以恢復運轉,商人雖然得到參政議政的權利,但第三等級的決議無法動搖特權等級的意志,因為特權等級擁有一位至高無上的強橫至世人難以匹敵的代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他的暴力機關面前,泰坦帝國的大金融資本家充其量不過是沒有貴族封號的爪牙鷹犬,他們還沒有強大到與奧斯涅·安魯·莫塞特代表的封建勢力相抗衡的地步,所以……雙方的妥協並不算是社會的進步,儘管第三等級議會的出現確實超越了人類歷史上任何一種政治結合方式,但究其本質,封建勢力與新興大金融資產階級的結合只是反動勢力內部進行的一次利益再分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意義。

正是由於這種政權結合方式,安魯王朝體現出的侵略性既具有封建勢力的性質也具有資產階級的性質,若再加上安魯人與生俱來的戰鬥意識!安魯王朝成為人類歷史上最反動最暴力的政權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他那近乎瘋狂的侵略擴張即暴露了封建專制統治的殘忍也體現了資產階級擴張掠奪的本質。

此時此刻,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根本無法超越他的階級思考問題,站在中古代史迫近近現代史的分水嶺上,他能看到政權結合這一步已經體現了跨越式的政治智慧。這種智慧多半源於他在多摩爾加監獄度過的監禁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十年歲月裡,他也是專制政體在協調利益過程中的陪葬品。也是正是這個原因,他輕易放棄了舊勢力的一部分權力,並把這些權力轉嫁給新興勢力。

奧斯卡和他的繼任者會在君主專制這條不歸路上不斷碰壁,可直到目前為止,種種跡象都己表明,國內政局正面對帝國攝政王有利的一面發展,那麼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他在解決了利益分配之後。剩下的就是如何打發教庭來的大鱷魚。

帝國攝政王給巴斯哥利亞大主教起了一個外號,他就叫對方「大鱷魚」。主教大人溫文有禮,相貌也和鱷魚扯不上干係,奧斯卡是在看準了他的心性之後才叫出這樣的名字——鱷魚!外表沉默寡言的坤士、用寬大的嘴巴和蠢笨的肢體掩護著它的利齒和面對獵物時的歇斯底里。

「您決定了嗎?」

「決定什麼?」

「您不要敷衍我嘛!」

「我沒有!」

帝國攝政王與大主教的談話就在不鹹不淡不痛不癢地進行著,直到一位水仙騎士打扮的校官走進兩位大人物的小客廳。

「殿下!繆拉將軍剛剛打開一瓶736年的郎姆特濃釀製,囑咐我一定要您嘗一嘗!」

奧斯卡拍了拍手,「哦啦!真的是736年的郎姆特濃釀製酒?」

「如假包換!」

「快拿過來!快拿過來……」帝國攝政王興致勃勃地接過酒瓶,同時他也瞥見坐在自己對面的巴斯哥利亞大主教剛好露出一副「鱷魚很饞」的表情。

「您先嘗嘗!」奧斯卡邊說邊給主教大人倒了一杯。

大主教沒有客氣,他像所有好此道者一樣輕輕晃了晃杯子,在檢視過酒水的色度和稠度之後心滿意足地啜了一小口。

一口足以致命!

就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還掛著一副虛偽的笑容時,倒霉的巴斯哥利亞大主教開始劇烈地抽搐,不到半分鐘,這位名噪一時的主教大人跌在泰坦攝政王的懷抱裡,莫名其妙地做了對方的替死鬼。

帝國的獨裁者在自己的27歲生日酒會上發出聲嘶力竭地咆哮:

「誰在害我?誰要害我?站出來!站出來!」

沒有人敢站出來,那麼層出不窮的暗殺就會一直進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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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集 第四章

在都林城以東80公里的地方,北利斯山系開始由平原邊緣崛起。北利斯山並不是那麼險峻那麼壯觀的大山,它只是一系列岩石隆起——由首都地區開始發展,在北方的佐雷斯省中部地區壯大起來,最後於松領峰接連天宇。

在首都附近,確切一點說這裡已是近衛軍第一軍區的轄區,北利斯山系還是胡亂堆積起來的石頭包,在石頭包裡散落著一些歷史悠久的村莊和古鎮,由於此地沒有什麼特別的出產,村莊和小鎮多以貧瘠的樣貌示於到訪的旅人。

世上的事大抵如此——貧困和富裕的差距在同一地區永遠是那麼搶眼。拉古爾鎮坐落在兩座山體頁岩帶之間,所以地勢較周邊來得底,在很早的時候,小鎮周圍遍佈貧瘠的沙礫地和泥炭沼澤。除了一些蘆葦屬植物,鎮上幾乎寸草不生……鎮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也是如此,到過這裡的人都會懷疑鎮上的居民是怎麼生存下來地。

大概是教歷六世紀中晚期,首都來的商人無意間發現了埋藏於沼澤和沙礫地裡的泥煤,由於緊鄰首都行政區,拉古爾鎮一時名聲大燥,趕來收買露天礦場的貴族和商旅絡繹不絕,小鎮不得不在沼澤邊建起一座又一座旅館和酒店。

經過一百多年的開發,小鎮出現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變化,人們也許會認為拉古爾理應變成煙囪和作坊林立的工業基地,可因為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洪水,這裡竟然成為「泰坦的威爾尼斯」,或者叫「石頭裡的水鄉」,總之和媒礦扯不上關係。

曾經一度,拉古爾和附近的山脈谷地在首都地區日益繁榮的成品媒市場上佔有三成以上地份額,鎮上的居民和外來的大亨為了挖掘出更多的泥媒換取財富而不斷開鑿土地。天長日久便出現了一道道狹窄的溝渠。這些溝渠連接著各個露天礦場,有很多徑直入鎮,就在居民的家門口像崎嶇婉蜒的山路一樣順著地勢向石頭山上爬行。

教歷721年,北方的博坦河遭遇百年一遇的洪水襲擊。鋪天蓋地地洪水沿著河道衝入毫無防備的北利斯山系。到了拉古爾鎮,繁複交錯的泥媒礦脈正好起到截流洩洪的作用,一夜之間,從前那個遍地媒灰的小鎮變成了水道縱橫的「泰坦威爾尼斯」,小鎮居民在哀悼生計被奪的同時又發現了光明神的恩賜,這位無所不能地神明讓拉古爾變成聞名於世的冬季療養盛地。

在接下來的半個世紀。拉爾古人在放棄泥煤產業之後大力開發鄉村旅遊資源,人工的河道水川因此形成,並造就了小鎮在今時今日展現出的水鄉景致。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拉爾古人並未滿足於自家門前的情趣,為了使大型船只能夠通過和運輸物資,由幾位本地的貴族出資,新一輪拓建運河地工程一直持續到現在,從而形成今日運河湖泊交織的美景。

拉古爾的河道和數不清的人工湖底依然埋藏著往日的礦脈。可由於礦物質或是某種人們無法知悉的原因,河水湖水並沒有展露出一絲一毫的媒黑,反而碧如青苔、暖如夏綠。

四周的北利斯山體擋住了冬季的寒風,拉古爾地運河湖泊從未結冰,即使是酷寒之季,小鎮依然綠樹成蔭、水草繁茂。鎮民在冬季出行至無須穿戴棉衣,搖著小船、趕著一大群鴨鵝,在神明恩賜的水鄉暢遊。拉古爾人可以體味祖先在千年以來都沒有領略過的完美風景。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與拉古爾鎮結緣是因為帝國軍情局情報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爾子爵的婚禮。

那是一個禮拜天,年紀輕輕的軍情分板處長沒有得到允許又衝進了最高統帥設在肯辛特宮的辦公室。他沖奧斯卡大聲叫喊:「我的天啊!光明神可憐見!她答應了!她竟然答應了!」

帝國攝政王自然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經過半年之久地追求,盧卡斯終於要和那位大英雄的火眼女孩兒達成相伴一生的協議。

「協議」?在對待婚姻這個問題時,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能把這種誓約理解為協議,因為他的歷次婚姻都伴隨著某種協議的達成。與阿萊尼斯結婚,他成功地獲得了皇室的信任、登上近衛軍元帥、軍情局長這樣地高位:與薩沙伊結婚,他成功地獲得了家族內部的支持和擁戴,進而確立了新一任安魯家長的地位;與阿赫拉伊娜結婚。這應是他的人生中功利意義最重大的一次婚姻,憑借這場婚姻,他與波西斯摩加迪沙部族的王公集體達成諒解,促成安魯對安納托利亞大平原以及黑海沿岸地區的合法統治;與卡羅阿西亞結婚……

沒人認為安魯家長迎娶意利亞公主是一個錯誤決定,可奧斯卡心裡清楚,他對意利亞公主的瞭解僅限於年少時的一次為期半年的旅程。他們之間發生過一段美麗的故事,但對於這對夫婦來說。男方對往事的理解遠遠不如女方那般深刻,換句話說,奧斯卡並像卡羅阿西亞想像中的那樣愛她,而她卻像教義要求的那樣視自己的丈夫為天和地。

在婚後與意利亞公主結伴出遊,這對兩個人來說都是第一次。儘管教義要求卡羅阿西亞時時刻刻都要像個已婚女子那樣端莊,可意利亞公主畢竟年輕。在丈夫托著她的手棄車登船的時候,她能感到一股原始的慾望在她的內心和雙腿之間蓬勃壯大,似乎馬上就要摧垮她的理智。

泰坦民族最偉大的英雄,帝國最偉大的獨裁者駕臨拉古爾鎮,這對擺脫了煤炭商人的小鎮來說是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為了迎接聖駕,小鎮鎮長和幾位地方貴族傷透了腦筋,不過最後他們還是一致決定,拉古爾就是拉古爾,拉古爾本就應該以最美麗最原始的樣貌示人。

沒有驚天動地的歡迎儀式、沒有禮炮煙花的奏鳴、沒有圍堵街巷的人群,小船在轉入寧靜的水鄉之後。帝國攝政王和他的意利亞妻子便在第一時間愛上了這裡。

「那兒!就是那兒!」卡羅阿西亞突然指住一座湖心小島,「那裡應該有一座兩層……哦不!是三層樓那麼高的城堡!」

奧斯卡抹掉一手冷汗,他還以為妻子會在這個風景如畫的湖心小島上造一座修道院,若是那樣的話可真是算了吧,不過還好……一座城堡!

「城堡?」

「是的!城堡!」卡羅西西的眼睛露出憧憬的神情,「就像威爾尼斯、就像弗利倫薩!在我的故鄉,不管是王室還是貴族,人們都喜歡把城堡建在環水的地方,外觀用典型地羅曼樣式、建築理念用巴洛克或是洛可可,內飾嘛……傳統的泰坦宮適樣式我就很喜歡!」

奧斯卡吩咐駕船的兵士在岸邊停靠,先是一隊警惕的聖騎士闖進這片空無一人地美景,然後才是攝政王殿下還有他的妻子。

湖心島南北縱寬不過五十米、東西狹長,有近二百米。四周運河交錯、森林環繞,湖面上的倒影一半是天、一半是蒼翠的濃綠。一群黃頭大白鵝擠在灑滿落葉的湖口水道上一門心思地覓食,又有兩群吵鬧地肥鴨在遠離小島的湖心爭搶一條金光閃閃的紅鱒魚。

「哦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發出一聲歎息,他的視線落在妻子的「城堡」上:

「金泰!咱們要許多金泰才能在這兒造一座像夢境一般美麗的城堡!」

善解人意的意利亞公主拍了拍掛在身上的小荷包。「不用你操心!」

「哦?有這樣的好事?」帝國攝政王突然像順從的哈巴狗一樣搖起尾巴。這年月,有錢的主顧就是爹地。在帝國財政和地方經濟普遍陷入難以為繼的困境時,有位夫人突然要自掏腰包造一座奢侈繁華的享樂設施,這種美妙地事可不是天天都會遇到。

「我說過不用你操心就是不用你操心!」卡羅阿西亞沖丈夫露出迷人的微笑,她又指向另一邊,「我要去那裡……」

妻子扯住丈夫的同時又用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瞪了瞪隨後跟來的宮廷侍衛長,「你們不要跟著去!」

巴西利少將無辜地攤開手:「這……恐怕不太合適!」

奧斯卡似乎存心想看聖騎士長的笑話,他背著手。對妻子無理取鬧一般的要求裝作視未見。

「為什麼不合適?」卡羅阿西亞開始拿出折磨人地公主脾氣,「不說你們這些人高馬大的聖騎士,在森林裡,運河上,還有那些所有我看不到的地方!擲彈兵、軍情密探、第一軍區撥過來的一支水師,到底有多少人在這兒疲於奔命?」

巴西利翻了個白眼,危險只會來自看不到的地專,他自然要給那些看不到的地方最為穩妥地佈置。

「算了巴西利!」奧斯卡終於出面為宮廷侍衛長解圍,「我能保護自己的妻子……」

聖騎士為難地點了點。最後他還是朝身拆左方的護衛擺了擺手,機械一般的鐵皮罐子迅速登上他們的船隻,水槳一劃便轉進湖心。

卡羅阿西亞大膽地托住丈夫的手,她可以對光明神起誓,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碰觸這個男人。

「你要幹嘛?」奧斯卡在上船的時候忍不住詢問他的妻子。

意利亞公主竟然會操舟,美麗的少婦輕輕搖動槳葉,小船立刻扎進一片綠意深濃的水道。不一會兒,除了一道蕩漾的水痕,泰坦攝政王和意利亞公主的身影便消失在靜寂無人、幽深美麗的湖泊裡。

「這兒讓你想到什麼?」

奧斯卡倚著船船裡的靠椅,他微笑著打量左近的景致:茂密的森林深不見邊際,各種小動物在湖岸邊直立上身偷偷模模地對向小船進行窺視。晚秋的果樹果實纍纍,樹枝就垂在湖面上。讓松鼠和鳥雀提心吊膽地接近,可最後偏又無法獲取。

「咚!」

「呀啊……」意利亞公主被突來的聲響嚇了一跳,她的丈夫連忙扶住她地身體。

安靜地靠入男人的懷抱。卡羅阿西亞在和心中的魔鬼做著最後一輪鬥爭。她是一位妻子,她的丈夫在新婚之夜的第二天就帶著他的士兵遠赴戰陣!一年了吧?意利亞公主不敢確定,但不管怎麼說,沒有肌膚交纏的喜悅、沒有口舌傳遞的溫存,這樣的365天對一個少婦來說絕對是不公平地,而且無法容忍。

「天鵝湖!」奧斯卡笑了起來,他已經把多年都的那段美麗的場景在腦海中組織起來,令人讚歎的是,一樣的河川、一樣的秋日、一樣的船、一樣的蘋果落水地聲音。

「是啊……天鵝湖……」卡羅阿西亞的呻吟發自喉間。「我曾經以為……我的生命只為那一刻的悸動而存在。」

「現在呢?」

「現在……」意利亞公主的目光變得炙烈又大膽,「只為你!只為依偎在你懷裡的每一天!」

「哦啦……」奧斯卡發出心滿意足地讚歎,這無疑是他聽到過的最動人的情話,此時此刻,他該用激情地擁吻回報妻子的愛心。

湖面漾起微波,水波沿著圓環形的軌跡衝向湖邊。倒影在動,小船也在動,在天穹中間。世界以一對年輕夫婦的旅船為中心。小船時而抬頭、時而下沉,始終保持這樣的節奏,湖面上傳來魚躍的聲音和響亮的雁鳴,等到魚兒消夫大雁飛往南天,秋日的清新空氣就變得濃烈起來,萬籟俱寂中響起男子的喘息和女子地嬌吟。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狀似疲極欲睡的意利亞公主突然在丈夫懷裡動了動,她小聲說:「涼……」

奧斯卡攬住妻子光潔的裸背,用自己的元帥制服和法蘭絨披風把縈弱的女人完全包裹起來。

「你會駕船?」丈夫問。

「我在威爾尼斯的一間修道院住過一陣子,那裡和拉古爾一樣美……我最喜歡在秋天的黎明獨自駕船去到遠郊,然後在岸邊找一株蘋果樹,傻傻地等著蘋果落水的聲音……」

奧斯卡從妻子身上收回視線,他的眼睛漸漸合攏。在睡熟之前,他似乎看到湖心島的方向聳立著一座精緻緊湊線條柔和的城堡,孩子們在城堡前的綠地上開心地玩鬧,間或還有一個男人啞著嗓子哦啦哦啦地叫……泰坦攝政王帶著笑容進入夢鄉,他的妻子就枕在他的肩腕上。男人的口鼻充斥女人的清幽體味和淡淡的髮香。

很久之前,大抵是在拉古爾鎮仍以貧瘠著稱的時候,窮人家裡的屋頂都是由當地盛產的一種蘆葦屬植物編積而成的。這在過去可比任何建材都耐用,一般這樣蘆葦頂的房屋使用年數都在半個世紀以上,而且冬暖夏涼,防雨耐曬。

在那個年月,窮苦人家買不起磚瓦才使用近乎不要錢的蘆葦建材,可到了今天,蘆葦的價格反居現代建材之上,如果趕上當年的收成不好,蘆葦會賣到普通磚瓦價格的幾十倍。

有錢人家多在主屋和別墅附近搭建臨水的蘆頂石屋,拉古爾鎮的風貌就在原始和自然之間統一和諧。夏天,房屋的蘆葦頂變成鮮明的淺綠色,使小鎮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物產豐富的原野;秋天,房屋的蘆葦頂變成深碌色,綠得乏青、綠得發亮、綠得天空的顏色都相形暗淡;冬天,房屋的蘆葦頂變成暖溶溶的明黃色,就像水道中遺落了乾枯的麥田。

「其實,您應該在春天過來遊覽!」全身都罩在白紗裡的新娘誠懇地勸誘帝國的最高執政官。「春天的拉古爾是最美的!樹美、水美、山美、霧美!別處的魚蝦都在秋天長成,可拉古爾的水產在春天的時候最是鮮美,如果您在春天肯賞光,我會親手為您烹製拉古爾最具特色的湖鮮。」

「樹美、水美、山美、霧美……你忘了!還有人美!」

新娘子羞傀地垂下頭,儘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以長輩的身份出席她的婚禮儀式,著她和他同樣都是年輕人。

也許是感到自己的玩笑話稍稍有些過火,帝國攝政王連忙摸了摸鼻子:

「其實……我要對您的父親、首都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上將的殉難負有不可推卸地責任!是我的判斷出現誤差,所以才導致沃拉斯頓將軍在戰場上陷入困境,我……」

「您不能這麼說。您是統帥!我的父親應該在神明的殿堂得到了勝利的於無息,要不然……我不會夢到他突然答應我與盧卡斯的婚事!」

奧斯卡有些驚疑,「你是說……你的父親一直反對你與盧卡斯交往?」

新娘有些落寂地點了點頭,「他說……從一個人所做的事就能看出他的生活態度,為軍情部門服務地人……都不適合婚姻!」

奧斯卡笑得莫名其妙,「火眼女孩兒」不會說謊,儘管他早就知道帝國軍情局在貴族階層中間進行的一系列抓捕行動已經觸怒了一些從前或是現在的實權人物,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軍情部門在外界的名聲會這麼惡劣!就連首都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上將這樣的知情者也不願和軍情局的人接觸太深!

帝國攝政王有些黯然,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安東尼奧尼將軍對他的熱情有一多半都是下級對上級的敬意,至於其他地……應該都是敷衍。

「為什麼會這樣?」奧斯卡從新娘的房間踱到新郎的房間,他是帝國的最高統帥、泰坦的終生執政官,文臣武將應該對他俯首帖耳唯命是從,可他已經見識了南方貴族決意與他分出勝負的信念,現在又見識了一位軍隊高官對他明裡遵從暗裡敷衍的手段,這是不是說明……他還不具備像一位真正的皇帝一樣統治這個大帝國地全部條件?

「什麼為什麼?」正在試穿一套燕尾服的盧卡斯·迪亞馬克爾子爵在發現自己的小主人猶自發呆的時候就放下了手裡的活計。

「人心難測!怎樣才能把持人心、控制人心、進而洗滌人心,讓不同的心靈發出同一個聲音?」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面孔陰鬱得像冬天的阿卑西斯山。

「哇哦!」盧卡斯發出一聲無意識的驚歎:「這可是一項浩大地工程。而且……這近乎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不可能嗎?」奧斯卡露出迷惑的神情,他在逐級向著權利顛峰攀登的過程中經歷了許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但最後都以他的勝利而告終。

「事物總有兩面性!」盧卡斯試圖從剛剛開始盛行的哲學辯證法地角度解釋這個問題:

「矛盾是一個統一體,您有世上最強力的矛,自然會遇到世上最堅硬的盾,這樣硬碰的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但您也得承認,即使兩敗俱傷是最壞的結果,矛和盾也始終是存在的!這種關係不會因為您地讓步而緩解,也不會因為您的強勢進攻而消散。」

帝園攝政王不耐煩地甩了甩頭。「哲學辯證法是流氓無產者的理論,怎麼說都不是全對,但也不是全錯!一句幫就是——說了還不是白說?」

盧卡斯討了個沒趣,他就縮到一邊不再發言。

奧斯卡指了指房間中的一個陰暗的角落:「喂!老傢伙!出來曬曬太陽,老躲在暗處會得眼疾的!」

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已經穿上一件厚垂的棉裘,老人面容憔悴,佝僂著背、彎著腿,一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樣子:

「殿下!您說的沒錯。我要是個瞎子該多好!那樣的話就不會見到我那可愛的故鄉血流成河。」

「你害怕了?」帝國攝政王的聲音冷了下來,他讓這頭出身南方的老狐狸主理清洗事務的目的就是要考驗對方的意志,看他適不適合做一頭忠心耿耿的好狗。

「害怕?我這樣一把年紀還會怕什麼?」老侯爵似乎真的不怕,他對帝國攝政王輕蔑地笑了笑,「名單您不是已經閱目了嗎?我只是想問問,您要殺到什麼時候?至少您得給我劃定一個範圍或是一個期限,因為人是殺不盡的。軍情秘密行動部的投入和產出又無法達到平衡……」

奧斯卡攥緊拳頭,他得承認,拿一些無關緊要的人開刀只是為了發洩私憤,掌控南方利益集團的幾個頭面人物至今仍未落網!何況說歸根本。這還不是最危險的,最令帝國攝政王殿下擔心的是那些大商人的態度。

泰坦帝國地大商人(特別是南方人)在戰爭期間並沒有逃離他們祖國,真正的商人絕不會遠離戰爭,他們會在戰爭中挖掘更大的商機,進而實實在在地大發一筆橫財!如果說有人搬空了國庫,那麼國家收購計劃多半都被盤踞市場的大商人給瓜分。

短的時間內恢復帝國的金融秩序和經濟活動,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必須得獲得這部分大商人地支持。如果沒有這些人提供資金和稅收,建設和復甦都是空談,帝國攝政王的各種施政策略還不如躺左床上做夢來得輕鬆。

問題來了!在戰爭結束之後。泰坦帝國最大的商會並沒有像遇到一次全民族地勝利那樣大肆狂歡,而是靜靜地觀望著屆勢,儘管他們派出了一個高級代表團向皇室和攝政王獻禮慰問,可在雙方會面的過程中。商人們的代表只談到戰爭給他們帶來的損失,絕口不提「搬空國庫」這件事。

這是一個信號!如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足夠的誠意和足夠吸引商人階層的條件,對這位鎮壓南方暴徒的時候向自由商人野蠻出手的攝政王來說,他能從商人那裡得到的幫助是極為有限的,商人們不信任他,而且很大一部分的南方商人恨他入骨——在教歷801年的時候,維耶羅那傳出謠言,洗劫交易廳金庫的罪魁禍首就是始終躲在幕後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儘管由金庫獲得的商戶私有財產在事後已經全部返還,但商人仍把帝國攝政王看作是惡魔,因為這個惡魔竟然敢動他們的財富!

「你所說的……投入和產出無法達到平衡是怎麼一回事?」奧斯卡暫時拋開腦海中的疑問,他得處理最棘手的問題。

「您不是搞特情的大行家嗎?」老侯爵有點不耐煩了,「這件事就得您來說說!打個比方,秘密行動部集合精銳骨幹,對抓捕行動和定點清除行動進行了大量的前期準備工作和複雜艱苦的實際操作!我說這一切值十個金泰,那麼就是說軍情局投入了十個金泰,可我們收回來地呢?不算那些閉著眼睛下地獄的,就說那些賴在秘密監獄裡死不認帳的,他們連一個泰士都不值!再說局內各級行動長官自然不敢向您抱怨什麼。我就不一樣了,他們有什麼苦水都往我身上倒,恨不得要用口水的埋怨淹死我這個老頭子!」

奧斯卡看了看一旁的盧卡斯,他不會聽信老狐狸的一面之詞。

軍情分析處長雖然不太喜歡格萊恩·阿爾普勒那副老奸巨滑的面相,但他得實話實說:

「殿下!局內地問題說到根本就是資源枯竭,有些部門為了應急已經開始挪用歷次行動中繳獲的贓款了,這個風頭若是沿襲下來……恐怕……」

「我明白!」奧斯卡惱火地別開頭。錢!錢!錢!哪裡都要錢,可錢從那兒來?搶了一次維耶羅那交易廳,泰坦帝國還有第二座儲量豐富的金庫嗎?

「抱歉殿下、兩位大人……時間到了,牧師在催呢!」攝政王的勤務官小柯克打破了室內的僵局,他的話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露出難堪地面孔。

奧斯卡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大力擁抱了一下歡天喜地的軍情分析處長。「原諒我朋友,我差點把你的婚禮變成一次國情專題擴大會議!」

盧卡斯擺了擺手,「我不介意的!」

奧斯卡在和新郎寒暄一陣之後就回到新娘的房間,「火眼女孩兒」似乎剛剛哭過,帝國攝政王就用溫暖的懷抱安慰這個失去了一位丈夫又失去了父親的可憐女子,奧斯卡只能祈禱,但願盧卡斯會長壽!

婚禮在一座粗笨的羅曼式教堂舉行,教堂就在拉古爾鎮的中心位置,除了造型與美觀完全絕緣的羅曼角塔和已經褪去色澤的壁畫之外,只有環繞教堂地水道和沿途的風景值得大書特書。

為了讓新娘不那麼緊張。充作女方長輩的帝國攝政王就問:為什麼會選一座這麼「粗獷」的教堂舉行婚典儀式?

新娘子驕傲地說,她的母親和父親就是在這兒舉行婚禮的!奧斯卡一問才知道,安東尼奧尼上將是土生土長的拉古爾人,沃拉斯頓家族自古就是此地的領主,這支族裔的祖先並不是遠從羅曼而來入主這片大地地泰坦人。

「你是這裡的地主?」奧斯卡有些興奮。

新娘子詫異地瞪著攝政王,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讓這位並不輕易在陌生女性面前展露情感的獨裁者忘乎所以地叫了起來。

「先是父親,現在應該是我……或許我會考慮轉由盧卡斯的家族來經營。」

「誰都一樣!」奧斯卡沒有理會新娘的不耐煩,他甚至忘記自己正拖著新娘走在通往教堂神台的紅地毯上。「你知不知道在鎮東靠山的那一側,有一個四面臨水的小島。那片湖區連接兩三條南北走向地運河?」

「知道!」新娘手足無措地小聲嘀咕,身邊這位殿下是怎麼了?坐滿一室的賓客都帶著莫名其妙的臉色盯著喋喋不休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你知道?那太好了!」奧斯卡笑得像挖到寶貝淘金客。「我知道貴族領地是無法買賣的,我不能帶頭違法,但你可以把那片湖區和那座湖心小島的永久使用權轉讓給我!」

新娘戰戰兢兢地往前走,可身邊這位可惡的殿下硬是拖緩她的腳步。

「怎麼樣?出個價錢吧!還是和你地丈夫商量一下?這個價錢盡量不要太高,但太低的話我也不會接受!我不能讓盧卡斯受委屈,也不能讓你……」

「你說夠了沒有?」火眼女孩兒的眼睛開始噴火,光明神可憐見!這是她的婚禮。不是土地交易所。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被突然目露凶光的女人嚇了一跳,他在把新娘的手臂放到新郎手裡之後還心有餘悸地拍了柏胸口。等到牧師開始口述男女雙方的誓詞時,奧斯卡不禁對她的妻子說,「謝天謝地!我的愛人一個比一個溫柔……」

溫柔的卡羅阿西亞·曼努埃爾王妻殿下自然是晚間地婚慶酒會上的主角。儘管「火眼女孩兒」才是此地的東道主、但沒人會讓一位新娘在龍蛇混雜的酒會上拋頭露面。

酒會場所設在沃拉斯頓家族的老屋,是一座從五世紀留存至今的宗教式建築,那種陰鬱柔和的線條以及豐潤但不誇張的牆體使老屋看上去更像是一座精緻的女子修道院。這樣的體裁自然令嗜好此道的卡羅阿西亞公主興奮莫名,她在婚禮結束之後硬是拖著心不在焉的新娘子遊覽了整座大屋,等到晚上的酒會她就像女主人一樣向賓客們炫耀自己對這套古老的豪華居室的認識。

到了地處山區民風淳樸的拉古爾鎮,婚禮酒會可不像都林城裡的大戶人家辦得那麼體面,按帝國揖政王的話講,酒會看似有條不紊。實際卻是一團亂麻!不說沃拉斯頓家族的那些沒見過市面的親戚們,就說本省的大臣和當地的長官們,這些好吃懶做的傢伙爭著巴結最高執政官,還向他暗示夜深人靜的時候會有專門為男士舉辦的娛興節目。

到底是怎樣的娛興節目,奧斯卡一點也不在子。儘管他相信像拉古爾這麼美麗的地方必然藏著絕代佳人,可在有過一次遭遇「痛經殺手」的經歷之後,他就不打算再拿自己的生命沾花惹草,而且他在回歸都林之後才豁然發現(或者說是猛醒轉),家裡有四位美麗的妻子在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等待他敲門。

敲開門。奧斯卡下意識地放低音量。他的妻子不勝酒力,正躲在一個小隔間熏著龍涎香。

帝國攝政王勾起大拇指向身後一捏,「羅亞!你看到了嗎?那個頭上戴口棺材、身土披一件金毛花斗篷的獅子狗是從哪跑來的?」

意利亞公主對丈大的形容莫名其妙,可她聽出丈夫的口氣已經極不耐煩!卡羅阿西亞從短床上走下來,到了門邊丈夫的位置大瞪著眼睛向外張望!

「哦啦……」妻子學著丈夫地口氣叫了一聲。「巴斯哥利亞大主教。你不認識他?你不認識教宗陛下指派的五國和談會議聯絡大使?」

「我當然認識他!」奧斯卡當著一位高貴公主的面朝光潔的橡木地板吐了一口痰。「我是說是誰邀請了那個傢伙?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哦啦哦啦!看他那身打扮,就像……就像沒有被人撥過毛的小雞崽……」

卡羅阿西亞難堪地用手掩住額頭,如果說她對丈夫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那麼無疑就是這位泰坦攝政王對光明教廷特別是高級神職人員的敵視:

「奧斯卡,那是教廷議事會14位主教長的傳統服飾,那件帶羽毛的披風取自神明降世地典故,那頂描金教冠取自……」

「羅亞!留心聽著!你還記得我過問你什麼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對妻子沒完沒了的胡扯徹底失去興致,「是誰請那個傢伙過來的?」

卡羅阿西亞難過地垂下頭,眼淚就在眼睛裡打轉。

奧斯卡大歎晦氣。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怒火來得太過迅猛,他從是那種會拿妻子出氣的丈大:

「抱歉!我不該對你這樣說,我只是……」

「沒事!」妻子痛快地抬起頭,「巴斯哥利亞大主教在都林的時候突然找到我,他說教廷的助力可以使泰坦在短時間內擺脫經濟困境!所以我就……」

「你相信他?」帝國攝政王打斷了妻子的話,他地面孔上寫滿不可思議。

卡羅阿西亞這次不想再退讓了,「奧斯卡!至少你得和巴斯哥利亞大主教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不管結果是什麼。談一談對你又沒壞處!」

奧斯卡偏頭想了想,他確實對神教的那套章法鄙視至極,這和他在多摩爾加監獄親眼目睹牧師教士拔死刑犯的金牙不無關係,可教曉他生存之道的幾位老師都曾對他說起過:利用宗教的力量是最省時也是最省事的成功之道,做一個成功的王者,必須在對待宗教事務的問題上時刻保持清醒地認識。

喝了一杯意利亞公主親手調出的牛奶蜂蜜咖啡,泰坦攝政王人似乎清醒過來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告別妻子,他徑直走向模樣並不算多麼討厭的巴斯哥利亞大主教。並用會見最高教職人員的古禮向羅曼來的教廷大使打招呼。應該說,巴斯哥利亞大主教表現出受寵若驚的神情,他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他在面對泰坦帝國至高無上的獨裁者時就沒有擺出那副頤指氣使的神情,雙方在僻靜的花廳落坐,然後便開始「親切」地交談,就像一對失散多年地老友突然重逢了。

「您是說……由教廷直接任命斯洛文裡亞的大主教?」

「是的殿下!您是聖徒,應該能理解神明的抉擇!」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腦筋飛速地運轉著,他該怎麼形容這件事呢?教廷必然是看中了斯洛文裡亞的黃金儲量。而且這種要求完全合情合理,畢竟斯洛文裡亞王國的國王還被關在宗教裁判所,教宗和他地黨羽有權利分享斯洛文裡亞的利益,但讓奧斯卡舉棋不定的是安魯在波西斯領土上的宗教寬容政策會不會受到教廷方面的垢病。如果插手斯洛文裡亞事務的最高教廷變本加厲,那麼安魯地波西斯戰略就會嚴重受挫,因為教廷決不會接受神選的戰士姑息異族人的信仰,這是兩大信仰集團戰鬥了數百年的根據。任何違規操作的行為都會更到抵制,但在當代看來,事情並不是那麼絕對。

「咱們實話說了吧!我能得到什麼?」

巴斯哥利亞大主教呵呵笑了起來,「我不介意揭開迷底,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件事絕不是什麼秘密!」

奧斯卡向對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主教大人伸出一顆手指,「由教廷派遣主教打理斯洛文裡亞的宗教事務。這必然會引起當地的異端罪民的抵制,所以……聖殿騎士會與主教長同時進入安魯在斯洛文裡亞的勢力範圍,與水仙騎士共同完善地區防務!」

「別兜圈子了!」泰坦攝政王有些不耐煩,「如果教宗陛下真的派遣一位大主教直接管轄斯洛文裡亞事務,我敢打賭……不出兩年,至多也就是三年,斯洛文裡亞就會爆發一場宗教戰爭!」

來自羅曼教廷的大使沒說什麼,他只是交給泰坦攝政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長串數字:

「這是西方王國聯盟能夠最終拿得出手的戰爭賠款,您覺得如何?我可是花大力氣才搞到這個!」

奧斯卡面無表情地打量著紙條,然後就像丟開垃圾一樣把紙條撇掉一邊,「還有呢?」

「您是個貪得無厭的人!」

「彼此彼此!」

大主教又笑了,他刻意放低音量,「說回咱們剛才提到過的那個公開的秘密——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您想在那兒舉行加冕儀式?」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瞪著眼,一句話也說不出。

馬斯哥利亞大主教有些著急:

「羅曼教廷的聖禮拜堂,還是都林斯科特,您總得選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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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集 第三章

教歷802年10月26日,泰坦帝國首都的街道上擠滿了人。

從泰坦光明門一直到英雄塔,寬闊的長街和勝利廣場上漂浮著五顏六色的鮮花、綵帶和條幅。時間尚早,但首都市民和滯留在都林城的貴族在天沒亮的時候就已動身,沿著西方國道在首都方向的岔路口,泰坦帝國的子民為凱旋而歸的勇士準備了狂歡一般的勝利慶典,這是全民族的節日,也是國家復興的標誌。

如果用一個簡短的發言來概括莫瑞塞特末代王朝,人們大概會用「腐敗無能」來形容,這種說法多半會害得阿萊尼斯女皇陛下整日裡以淚洗面,可這種說法本身大體上還是公允的。

在戰爭爆發之前,泰坦帝國的國力並不像所有人以為的那樣遙遙領先西方君主國,單從國家稅收這一個標準來說,泰坦早在七世紀初就被西葡斯和英格斯特趕超,而在國家投入方面,這個神聖的老牌強國供養著世界上最龐大的常規軍隊,八十萬近衛軍再加上四五十萬水仙騎士(安魯總會朝國家財政伸手),軍費開支一度佔到國民生產總指的四成。

理論上來講,泰坦的國防基礎完全取決於國家投入,國家投入多了,軍隊就會得到實惠,看上去就是一副士氣高昂的樣芋;國家投入減少,軍隊的出行、演練、佈防、進攻等等都會受到影響,如果一直拖欠士兵軍薪,開小差的人就會比窯子裡的婊子還要多。

無關子使命報國之類的場面話,說歸根本,物力和財力決定著一支軍隊的規模,士氣決定著一支軍隊的並爭;若是國家為戰爭掏不出一個泰士,這仗想必也不用打了,近衛軍和水仙騎士都會變成僱傭兵,要不然他們根本無法生存。

很大程度上,莫瑞塞特王朝的君主決定國家的物質生活!如果一位君主過於奢侈。整個社會生活就會像糜爛的方向偏移;如果一位君主勤儉節省,排除個別貪污腐敗的事例,上行下效程還是做得到地,社會生活就會呈現欣欣向榮的場景,歷史上聞名的盛世王朝多半都有一位善於理財的統治者。

看看宮廷事跡和相關史料,即使那位日常生活最為荒淫無度的泰坦帝王也遠遠不及歷代的英王和葡王,英格斯特和西葡斯依靠誨外貿易積累了世人難以想像的物質財富,英王還好一些,在這個大海包圍的島國上也找不到什麼新奇的享樂方式。葡王就算了吧!這是一個典型地揮霍國力的例子,如果西葡斯宮廷沒有把這筆巨大的財富浪費在花樣百出的玩樂上,而是像英格人那樣大力開發誨船噸位和火力系僥,估計西葡斯不但會成為海洋霸主,還會成為大陸上的強人。

說了這麼多,目的無非只有一個,莫瑞塞特王朝的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得找個辦法向她的丈夫解釋,帝國最高統帥給無數位軍勳功臣地封賞恐怕在短時間內絕對是無法兌現了!

漢密爾頓宮的高大宮牆擋不住山海一樣的歡呼聲。阿萊尼斯就對著宮門的影壁開始發愁:她的男人回來了!還帶著一大群吃白食的軍人!不管這個軍人多麼有德行,在吃白食的場合都會變成飯桶!

皇室書記處和宮廷的伙食部門已經定制了今晚地晚宴以及接下來整個星期的宴會舞會的菜譜,阿萊尼斯只要想想就覺得頭疼!就在戰爭進入最後階段的時候,泰坦帝國的國庫和五年地國稅儲備金已被軍人們徹底搬空。打仗要花錢,女皇陛下不會抱怨這個,可問題是作為一位帝王的誠信要求她向軍人楷模兌現賞賜,至少是在今天,即使把刀架在女皇陛下的脖子上她也拿不出哪怕是一個泰士!

戰爭期間的宮廷生活、特別是在賈伯麗露宮這一期間。阿萊尼斯一直是自掏腰包維持著泰坦皇室的體面,按商人的話講,這位一國之主已經破產了!阿萊尼斯花掉了她下生以來積蓄的全部年金,這個數字該是巨大地,可擺在皇帝的日常生活面前仍嫌捉襟見肘。這還不算賈伯麗露宮住著另外兩個女人,索性阿萊尼斯沒有負擔她們的用度。

一世女皇陛下一直都是一個要強的女人,她盡心盡力地做著她心目中的好君主。在戰爭爆發之前,帝國財政狀況的惡化已在阿爾莫多瓦·哥斯拉被捕之後初現端倪,一世女皇在規範財政領域這個方面是花了大力氣進行整治地!但結果大家都已看到,戰爭爆發,女皇陛下的努力在一夜之間付之東流。一日大過一日的軍費開支不但拖跨了泰坦帝國的宮廷。還導致整個社會經濟活動的停滯。

現在,也就是此時此刻,王者之路已經奏響近衛軍進行曲!阿萊尼斯就嘗試把目光放得長遠一點,可她的意識還是停留在晚間大宴群臣的菜譜上……她一直擔心,用那樣的東西招待凱旋而歸的丈夫是不是太離譜了?到會的將領臣屬會不會嘲笑帝國皇室的拮据?這是勝利晚宴,關子泰坦國格!可漢密爾頓宮那座可以媲美一間貴族官邸的大廚房只拿得出一罐魚子醬!這可怎麼分呢?

「實在不行的話……和著雞蛋一塊兒炒一炒吧!」

阿萊尼斯瞪了一眼突發其想的皇室書記官。魚子醬炒蛋?虧他想得出來!這樣的東西要走拿到國宴上……女皇陛下在明後天就可以退位了。

「陛下……您聽……」

阿萊尼斯稍稍側過頭,隔著厚重的宮門,王者之路上的歡呼越來越急,越來越近,像潮湧一般擴散、像暴風雨一般波瀾壯闊。近衛軍的口號聲、群眾的歡呼聲、萬歲的吶喊聲,一切都表明帝國女皇的丈夫就在門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像他早先對妻子說好的一般得勝歸來。

「開宮門!」女皇陛下發出輕聲喝令。

左右聖騎士立刻執起宮門上的貼金鐵栓,伴隨一陣清脆的金屬磕碰聲,陽光從門扉灑進大堂,帝國女皇下意識地瞇起眼睛。勝利的喜悅和狂歡的氣息撲面而來,儘管這個女人地眼角被繁重的政務抹上一層難以遮掩的淡青色,但她的面孔還是綻露出由自內心的笑容。

在密集如山海一般的人群裡,近衛軍和首都群眾混雜成團。擲彈兵只能用刺刀嚇唬那些狂熱的企圖接近帝國攝政王的士兵和都林市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視線之中的每一個面孔都帶著猙獰狂喜地面容!他們似乎不是在慶祝勝利,而是要把帶領他們取得勝利的人撕成碎片,消化入腹,用溫暖的腸胃包容他,再用來自千萬泰坦民眾的心靈的力量將其姐合。

人頭攢動,大多數的士兵和群眾都看不到偉大的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無計可施的擲彈兵只得把最高統帥抗在肩上,人們在著到他之後就不會像剛剛那樣一門心思地往前衝。

烏光油亮地火槍組成一片移動的灌木叢。在刺刀林立的植物園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端坐其中,他朝前後左方各個方向不停地揮手,如果他看到一個尖叫著的少女,他就朝少女送去飛吻;如果他看到一個拄著拐杜的老兵,他就朝老兵致以軍人的問候;如果他看到自己的妻子……

「砰!」

一聲槍響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顯得那麼突然!擲彈兵猛然拉開輪栓,他們在沒有搞請狀況地時候就把帝國攝政王從戰友的肩膀上拖了下來,然後就用胸膛把他壓實在地面……「我沒事……我沒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人牆下面發出無奈的哀號。身上的大塊頭就要壓斷他的脊柱!

「走火……只走走火!」

隊伍中很快傳來回復,納索夫將軍這才抹掉額頭上滾滾滴落地汗珠,可好景不常,圍堵王者之路的群眾和士兵都發現攝政王殿下在一聲槍響之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人群開始失控!

「怎麼辦?怎麼辦?」納索夫急得團團亂轉,可他的最高統帥已經踢開壓在身上的肉盾,還從懷裡取出一把黑黝黝的火槍。

對著鮮花飛舞綵帶紛揚的晴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地扣動扳機!左近的擲彈兵立刻醒悟。他們舉槍向天,先是一排、後是一隊,槍火和硝煙提醒人們發出更加炙烈地歡呼!

帝國攝政王艱難地前進著,他盯著站在宮殿台階上的妻子,那是阿萊尼斯!薩沙伊和卡羅阿西亞沒有露面……讓三個女人迎接同一個男人多少都有點說不過去。奧斯卡就在信中讓他的女皇妻子獨自出面,至於阿赫拉伊娜,她絕對不適合置身於數萬光明信徒的包圍之中。

「阿萊尼斯……阿萊尼斯!」奧斯卡突然停下腳步:「你過來啊……你過來啊……」

帝國女皇仍在微笑,可她已經微微蹙起眉頭。若是仔細打量男人的舉止:他朝妻子不斷揮手,在忠於他的萬軍陣中,開心地笑著!他沒有稱呼她為陛下,而是親暱地叫著她地名字。並用喜悅、期待、渴盼、迷戀的神情凝視他的夫人!這應該是極為自然的情感流露。

掉過頭!看看阿萊尼斯,帝國攝政王的夫人應該怎麼做?如果阿萊尼斯不是女皇,她會毫不猶豫地衝下台階,用盡全身的力氣投入男人的懷抱,可她偏偏是泰坦帝國的皇帝,她該在皇權的碉堡面前接受臣民的朝拜。而不是像個妻子一樣走下台階,任那個凌駕於一切之上的男人痛快地擁抱她!

這一下該怎麼選擇?是走下去?還是呆站著?走下去就意味著阿萊尼斯必須放棄身為皇者的尊嚴和身份;若是呆站著?呆站著不是更可笑嗎?世人都知道她是一個男人的妻子,如果她承認自己作為妻子的身份,她就沒有理由不在乎她的男人!即便把這種情感完全剔除,作為一個注定要被廢除冠冕的皇帝,她在那位真正意義上的獨裁者面前也沒的選擇,這令她感到羞恥,可這僅僅只是一種牴觸情緒,她早就下定決心面對現實,如果她真的牴觸這個現實,她的心境會比現在痛苦一千倍、一萬倍!她是聰明的。也是明智地!聰明的女人不會讓自己跌進痛苦的深淵啃食悔恨,只要想一想她得把帝國財政這盤爛攤子交給那個自鳴得意的壞男人,她就覺得渾身上下無比輕鬆!

世上的事都是這樣,有壞處,也有好處。

眾目睽睽之下,莫瑞塞特王朝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輕巧地提起皇袍的下襟,步態裊娜地走下台階去了。不過這位末代皇帝還是小聲嘀咕了一句:「真該死……他的小聰明都是哪來的?」

「多摩爾省!」奧斯卡像所有與妻子久別重逢的丈夫一樣大力抱緊投身入懷地女人。「真是抱歉,我在多摩爾省耽擱了好一陣!」

阿萊尼斯心裡有氣,她沒有理會丈夫的解釋:

「嗯!是呀!你在信裡已經說過了……」

帝國攝政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也不是故意要妻子為難,只不過突發奇想而已,不過男人的突發其想通常會把敏感的女人惹得心煩意亂,阿萊尼斯沒發脾氣已經算是不錯的表現了。

「能不能讓我彌補一下遲到的過失?」

「你的過失可不是遲到!」阿萊尼斯小聲在心裡說著,但她看到丈夫的眼睛突然閃現出危險地信號,女皇陛下有些防備地退開一小步,「你……你要幹什麼?」

「沒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向妻子展露出無害的笑容,可就在下一秒鐘。所有的民眾和士兵都聽到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發出一聲尖細刺耳的驚叫!在千萬民眾的注目下,帝國攝政王提起女皇的纖腰,把這個並不算高大的女人抱放到自己地肩膀上!

「哦不!奧斯卡!這太丟臉了……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阿萊尼斯嘴上這麼說,可她不會把自己的臉紅心跳展示給所有人。用盡一切自制力,帝國女皇在丈夫的肩膀上依然維持端莊完美的儀態,除了她的丈夫,任何人都不會知道她地身體正在向面臨初夜一般顫抖。

「歡呼啊!你們還等什麼?」奧斯卡沒有理會妻子的哀求,他擺出一副就要發怒的面孔。用指揮千軍萬馬的神情喝令身邊的泰坦戰士。

「萬歲!萬歲!泰坦萬歲!女皇陛下萬歲!攝政王殿下萬歲!」

歡呼聲響了起來,象徵禮炮的槍火也響了起來,王者之路硝煙瀰漫,千萬人在吼叫,千萬人在朝狂歡中的漩渦核心不停湧進!這就是像是戰場。軍人揮舞著兵刃、百姓揮舞著拳頭,可他們不是為了鬥爭,而是為了歌頌!當奧斯涅·安魯·莫端塞特抬舉帝國女皇在數千擲彈兵地簇擁下登上漢密爾頓宮的台階時,人群唱響國歌,國歌名為《為慶祝吾皇收復埃蒙森和多爾布》,歌曲源自一次反侵略戰爭的偉大勝利,體現了泰坦民族對他們的帝王無比的熱愛和尊崇!

「哦啦……」阿萊尼斯學著丈夫的口氣讚歎出聲。「謝天謝地!總算到家了!」

奧斯卡放下妻子,他們轉身向著王者之路不斷揮手,直到衛戍騎士緩緩合攏宮殿大門。

「皇室書記處已從都林城城各個教區瞭解到……各種名目的慶祝活動會持續一個星期,晝夜不停!」

奧斯卡朝妻子點了點頭,「和平降臨,這值得慶祝!」

「皇室也會召集戰爭功臣和各方貴族舉行一個又一個的晚會。再加上外國使臣和……」

「你怎麼了?」奧斯卡有些奇怪,他打斷自己的妻子。

「沒什麼……」阿萊尼斯捧住額頭,「只是累得很……」

奧斯卡關切地靠向妻子,「並不是事事都要你親歷親為,那些繁文縟節和宴會酒會就由我來處理好了!」

阿萊尼斯忽然露出神采奕奕的面孔,「好啊!就這麼說定了!」

「哦不……」意識到自己中了苦肉升的帝國攝政王只得像所有那些上過妻子當的可憐蟲一樣無可奈何地抓了抓頭。

10月25日就在吵吵鬧鬧中過去一大半,到了夜晚,都林城的街道少有地燃起篝火。遠遠望去,泰坦帝國的首都似乎走在劇烈地燃燒,就像不久前的那次「兵變」一樣恐怖。走到近前,人們就會發覺他們的認識大錯特錯,泰坦民族的狂歡節(以羅馬狂歡節的日期為準)提前來到。

大街小巷,打扮上各種古怪模樣地青年男女成全結隊的出遊。他們擎著火把,遇到攔路的巡兵也不在乎。歡慶的人群高聲唱著歌,隊伍裡總有手風琴手和小提琴手為他們伴奏;走著走著,不知是哪種興奮的情愫在作怪,人們停下來,圍著一團篝火大跳泰坦民族傳統的集體舞。

青年男女互相勾著手臂,伴隨音樂的節奏忽而向左、忽而向方,他們盡情地展示著世界上最神聖的民族集體的原始魅力,就像他們地祖先在征服過程中舉行的祭祀。武士的後裔也用踢腿抬臂模擬戰前的動作宣洩心中洋溢著的自豪。

王者之路很少在晚餐之後對市民開放,但至少今天必須是個例外,不知是誰第一個鑽進巡城兵馬組成的人牆,可那些平日裡凶神惡煞的首都巡兵只是笑呵呵地呆看著,他們並沒有阻止市民的無意行為。有了這個例外,更多地市民就不管不顧地衝了上來,少女們還朝過往的巡兵送上熱吻……守衛王宮大道的職責也就不付存在了。

歡慶勝利的人群沒有在王者之路上點燃篝火,那被認為是對帝國皇權的褻瀆。可歡樂的情緒還是感染了所有人。男女青年肩並肩,緊緊挨著,他們高擎著手裡的蠟燭,用發自肺腑的呼聲高唱國歌:

「為慶寬吾皇收復埃索森和多爾布……為慶祝吾皇收復埃蒙森和多爾布!」

這是屬於年輕人地狂歡之夜,就像一年一度的狂歡節,第二年的這個時節,出生率都會節節攀升,少男少女往往會用最原始的情操結束這個不眠之夜。

王者之路上的歌聲越來越高。青年人氣勢高漲,他們地歌聲也已變了音調,就像對著皇帝居住的宮殿大聲咆哮!在大合唱進入高潮的時候,正在宮殿裡舉行國宴的女皇陛下和攝政殿下總會攜手走出殿宇,他們用慷慨激昂的演講和俏皮的玩笑話進一步激勵青年們放縱玩鬧的勇氣。

這一次。歡呼和歌聲又要進入最為雄壯地高潮部分了,照例!漢密爾頓宮的大門在大眾矚目之下緩緩敞開,人群停止歌唱,開始叫喊萬歲的呼語。

走出殿宇的人似乎不是帝國的女皇陛下,也不是那位偉大的統帥,安魯水仙花冠用標準地宮廷禮儀向盤踞王者之路的民眾屈首行禮。

薩沙伊·內塔加波·安魯夫人在聖騎士的層層護衛下步入寬闊的大道,隔著近衛軍士兵組成的警戒線。她朝一位擠在第一排群眾裡的平民伸出手臂:

「介意陪我跳支舞嗎?」

目瞪口呆的男士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緊盯著傳說中的水仙花冠,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不會相信安魯圖騰上的花枝竟會如此美麗。

「當然!當然願意!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就怕我那糟糕的舞技惹惱了尊貴的安魯主母大人……」

「這裡沒有什麼主母大人……」薩沙伊微笑著搖頭,「只有熱愛和平、期盼和平的人!讓我們為帝國的偉大勝利跳上一曲!」

男士扶住安魯主母的手,音樂舞曲適時響了起來,不管是華爾茲還是宮廷式圓舞曲。薩沙伊的舞步始終像飛翔的天使一般輕盈。

王者之路變成一個巨型舞池,樂手被歡樂的青年人圍在中間,地方舞蹈,國際舞蹈、交際舞、花式舞,人們用最豐富的肢體語言表達他們的喜悅之情。在王宮大道的盡頭,領舞的安魯之母似乎成為整個世界的中心,每跳一支曲,所有人都會停下來為她歡呼鼓掌,她全情投入,以所有的美麗奉獻世人,以激越的舞蹈展示她的心胸。

事出有因……安魯主母無法不興奮!她的丈夫剛剛答應,會勸說阿歐卡亞女伯爵放棄親生兒子的監護權,這表明薩沙伊即將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母親。

從一位男士手裡接過妻子,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他的女皇妻再一次聚到一起,他們是國宴上的主角。可兩人在領舞之後就沒再團聚。

攝政王攬著妻子地腰肢,踩著不太嫻熟的舞步:

「哦啦……只有烤雞,沒有熏鵝;只有牡蠣,沒有龍蝦;只有白麵包,沒有加了糖餡的起司!」

阿萊尼斯擰起兩條好看的眉毛,她只是對著頭頂的水晶吊蝦翻了翻白眼,根本就設理會面前這個饞鬼。

奧斯卡露出一副小孩子才有的委屈面孔:

「行軍打仗時的伙食簡直是糟糕透頂!本以為回到家裡會有人為我準備一份大餐,可還是那些難以消化的東西……」

丈夫提到了「家」,大概是「家」這個說法深深打動了女皇陛下。阿萊尼斯借由舞步把奧斯卡拖到遠離舞池的地方,她趁眾人不注意就扯著丈夫跑進通往內層宮殿地走廊:

「來吧!我帶你去廚房,那裡應該還有一些合你胃口的好東西!」

奧斯卡千恩萬謝地追上妻子,他的心境似乎又回到和阿萊尼斯談戀愛的時光,那時就是她跑在前面,他追在後面,似乎回憶中的經歷總是如此。她跑、他追,他追上她就抱緊她。然後用一個纏綿的熱吻把她搞得頭重腳輕!宮殿裡迴盪著女皇陛下和親王殿下的笑聲,他們在走廊裡撒歡一樣追逐著,所有遇到他們的人都對這個場景報以善意地笑容,就像看待兩個談請說愛的大孩子。

漢密爾頓宮的大廚房單獨成院,就在宮室的辦公區和作息區中間,大院子有一堵厚厚的漆成白色的半高圍牆,圍牆左右都聳立著高大的榕樹,每一株都有超過百年的歷史。

在榕村叢外圍。神情冷峻地聖騎士和百無聊賴的暴雪黑魔相映成趣;樹林裡面,帝國攝政王終於抓住一直跑在前頭的帝國女皇,男人乍一碰到女人的肌膚就引發了一場激烈的情事。

倚著一株參天大樹,奧斯卡用他地手臂撐起綿軟無力的阿萊尼斯,帝國的禮服長裙被扯開下擺。裙圍完全掀到腰際。阿萊尼斯用一雙渾圓結實的大腿緊緊纏住丈夫的脊背,男人推著她的胯部上下顛動,女人的皮膚就不斷和老樹地干皮發生摩擦。阿萊尼斯疼著叫著,她歇斯底里地喊著男人的名字,大口大口地噴吐散發著甜膩性愛氣息的呼吸。

奧斯卡似乎動了很久,大概是在且光皮上樹梢的時候,這位勇猛的統帥大力朝著妻子的腹部狠狠地頂了一下。阿萊尼斯脊背鯁直,張口欲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奧斯卡連續發力,他使盡全身力量要把自己地一切全部擠入妻子的肉體;阿萊尼斯的大腿上出現肌肉抽搐的跡象,她終於發出痛叫,開始奮力掙扎,男人被女人的怪力壓倒在地。情火已經宣洩,他的狂燥和兇猛得以平息;女人還在喘氣,她將一雙長腿盡量舒展,以便緩解抽筋部位的痛覺。

「你是太久沒有運動了……」

阿萊尼斯使勁擰住丈夫的耳朵,以此懲罰他的口不擇言,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發出賤兮兮的呻吟,就像被母貓叼住尾巴的公貓一樣嗷嗷怪叫!

「出來了……」保爾不耐煩地打量著穿戴已經不算整齊的年輕夫婦:「四十分鐘!我還以為兩位大人能從樹林裡抱出來一個孩子!」

阿萊尼斯朝著無形無狀的暴雪啐了一口,「小心!外面要是有什麼麼謠傳我就把你們的小舌頭全都剪了!」

在場的男人紛紛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女皇陛下看著男人們的古怪神色不禁猛然醒轉,在很多地區,古老的坦語方言用「小舌頭」指代男牲生殖器!

阿萊尼斯漲紅了面孔,可她只能繼續裝傻,嘴裡還不停地念叨:「都剪了!都剪了!把你們的小舌頭都剪了!你、你、你……還有你!」

奧斯卡衝著妻子的手指連連搖頭,「這可不關我的事!」

男人們哈哈大笑,笑得女皇陛下恨不得找個樹洞鑽進去。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朝暴雪揮了揮手,「明天!阿萊尼斯去斯布亞霍辛看望她的哥哥和嫂子,你陪咱們的女皇陛下一塊兒去,順便去拜訪一下莫妮亞·阿莫生!那個火槍女!你還記得嗎?」

保爾立刻瞪大眼睛,「我當然記得!她還久我好幾個泰士呢!」

奧斯卡嗤之以鼻地笑了起來,他攬住老朋友的肩膀。「你可真是算了吧……是時候給自己找個女人了,你總不能老像個流浪漢一樣在我身邊晃悠!」

保爾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要趕我走?」

奧斯卡拍了拍情同手足的刺客,想想不要緊,可這位老朋友已經侍奉泰坦親王整整十一個年頭:

「不是趕你走!是在都林城裡的高尚住宅區給你選好了地址,那是一個適合生兒育女的好地方!一戶獨門獨棟地院落,離漢密爾頓宮和肯辛特宮都很近。那裡什麼都不缺,就缺一個女主人。」

保爾無話可說,他只得握住小朋友的手,但他的小朋友把他拉進懷裡。男人之間的擁抱又真誠又緊密。

宮殿禮堂還在上演花樣繁多的餘興節目,廚房這邊也忙得人仰馬翻。女皇陛下和攝政王殿下的突然駕臨嚇壞了廚房的管事大嬸和一眾腦袋大脖子粗的廚子。

在眾人眼中,從小就在這裡長大的阿萊尼斯也就罷了,女皇陛下夫婿倒也算平易近日,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還是個毛小伙子地時候,他常常會在宮廷安會的間歇偷溜進廚房,指揮大廚師烹飪那些他想品嚐的山珍海味,全然不顧宮殿裡還有無數張嘴。

「您看……您最愛吃的椰子餡奶油麵包!」

奧斯卡親吻了一下管事大嬸的面頰。「謝謝您!卡狄樂男爵夫人,我就知道天底下最受尊敬的廚房管事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帝國攝政王揭開面板上的網兜蓋子,可他地面孔卻垮了下來,案板上只有麵粉、奶油和一大團還沒有攪拌均勻的椰子味水果餡,這都算不上是半成品,這叫奧斯卡怎麼吃?

一旁的阿萊尼斯敲了敲丈夫的頭殼,「讓開……」

帝國女皇捲起禮服長裙的袖子,又在廚房的水池裡洗淨了雙手。她的丈夫疑惑地注視著她的舉動,而她也不打算向他解釋。

奧斯卡在案板前面坐了下來,他地妻子開始用力和起麵團,帝國女皇摘掉了手上的鑽石戒脂、寶石戒指、瑪瑙戒指,她的手從來就沒幹過體力活。肌膚的色澤比手掌中不斷變換形狀的麵團還要白皙。女皇地丈夫就這樣呆站著,他無比享受此時此刻的寧靜,吵雜的廚房似乎無法干擾這對至高無上的年輕夫婦,妻子為丈夫打好麵餅,丈夫就為妻子取來雞蛋和一碗堅果。

「幾個?」丈夫問。

「五個!足夠了!」妻子回答。

丈夫將五枚雞蛋打在一個木碗裡,「然後呢?」

「攪一攪!攪成羹狀就行了!」妻子像一家之主一樣吩咐。

「攪一攪……」有些呆頭呆腦的丈夫取來攪蛋的木勺,他猶豫片刻。若他拿著一把刀就不用這麼費神,可成木勺——第一下力道大了,黃色的蛋汁灑了男人一身;第二下力道小了,蛋汁原封未動;第三下、第四下……狀況百出之下,一碗蛋汁只剩下半碗,但他地妻子也沒說什麼。因為女人早就把丈夫會浪費的那些計算在內了。

「奶油少一些……」妻子指導丈夫給麵餅上噴奶油,「夠了夠了!這東西會讓你變成都林的第二個阿爾莫多瓦·哥斯拉!」

丈夫皺起眉頭,「我在死的那天也不會變成那頭肥豬……你幹嘛提起他?」

妻子無奈地捧住額頭,「無論如何,海怪是理財的行家!」

丈夫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這些夠嗎?」

妻子看了看麵餅上的奶油,「還是多了!」

丈夫只得用手把多出來地奶油從麵餅上摳下來,正在妻子打算阻止他的時候,丈夫已經把蘸在手指上的奶油送進嘴裡了!

「滾到一邊去……等到你歲數大了可別指望我伺候你這個饞鬼!」妻子有些生氣,她把男人推離桌案,可她的丈夫又像死皮賴臉的哈巴狗一樣湊了上來,妻子的氣還沒消。她就用短促的呼語打發男人走:

「去!去!一邊去……」

丈夫坐回椅子,繼續發呆,他看著妻子在塗好奶油地麵餅背面刷上一層起脆皮的油酥,這個時候妻子又說話了:

「多吃一些堅果,這對我的小私鼠有好處!」

丈夫哦啦一聲笑了起來,他從一位至高無上的獨裁者搖身變成蹲坐在廚房案板前的小松鼠,這種認知並末令他感到失落,反而使他猛然醒悟!若是給這個場景取個名字,應該叫做「幸福」。

妻子要丈夫多吃堅果。她就往奶油塗層上撒了雙倍的份量。看著核桃、杏仁、松子從篩漏裡不斷落到麵餅上,丈夫又開始把饞了,他向油在奶油上的果仁伸出手,可他的妻子眼疾手快,只聽「啪」的一聲響!饞嘴地丈夫咻咻叫著,他的手背已經落上一塊鐵鏟的印痕。

妻子用揍過丈夫的鐵鏟搶住麵餅,一直在旁邊照應的管事大嬸就為她打開烤爐,一個一個。妻子把親手培制的麵包全都送進烤爐最頂層的鐵板,然後吩咐燒炭的師傅改用慢火。

「三分鐘!」丈夫興高采烈地掏出懷表,他要嘗嘗妻子製作地美味,在此之前他可從來都沒聽說自己的妻子竟然懂得廚房裡的事務。

「把三位王妻殿下都請過來吧!」

丈夫對第一位妻子的提議欣然應諾,他朝傳令官看了一眼,「你只有三分鐘……哦不!兩分半了!」

小柯克撒歡一樣奔出廚房,他要是誤了最高統帥的家宴,剛剛那個和藹可親的男人就會變成齜牙咧嘴的猛獸。

「雞蛋怎麼辦?」丈夫掉頭轉向妻子。

「雞蛋……」妻子為難地拿出一小盒密封的鋁罐子。「魚子醬炒蛋!」

「什麼什麼?」丈夫沒聽懂。

「魚子醬炒蛋!」妻子肯定地說。

「哦啦!我可是頭一次聽說……」丈夫抓了抓頭,「好吃嗎?」

其實他是想說那東西能吃嗎,但他沒有說出口。

妻子聳了聳肩,「嘗嘗不就知道了!」

丈夫繼續呆坐,妻子給爐灶上填了些上好地木炭。炭火的高溫映紅了她的面孔。緊接著,女人把一件趁手的平底鍋放到爐灶上,等到鍋底燒熱,她就倒了些橄欖油在熱鍋裡,油燒到六分:「蛋……」

丈夫把木碗遞給妻子,妻子接到手裡,然後就往油鍋裡一倒。「滋……茲!」炒雞蛋的濃香四散開來,不知道這樣說是否確切,因為廚房裡地大廚師都在製作比一份雞蛋精緻幾百倍的美味佳餚,可男人的鼻子只嗅到妻子和炒蛋的滋味。

「少許法香和油橄欖、紅椒和洋蔥切碎丁,再來一點點黑胡椒!」妻子朝負責配菜的廚師大聲吆喝,丈夫完全忘了女人的另一個身份。現在的她從頭至腳都是一個地道地家庭主婦,還是最能幹的那種!

「魚子醬!魚子醬!」

聽到妻子的呼聲,丈夫恍然大悟,這次總算用得上他的刀具和蠻力了!男人不知從什麼地方變出一把明晃晃的七首,他將匕首的鋒鍥刃抵在鋁皮罐地封口上,用力一壓,再使勁兒一撬!

「好啦!」

妻子朝丈夫送去甜美的一笑,這大概是在讚美男人的於淨利落。

魚子醬下鍋,妻子用一把大湯勺把鮮美的奢侈品和最廉價的菜餚一塊攪了攪:

「起鍋!時間剛剛好!」

拉開壁爐,鐵板上的奶油麵包已經發起來了!妻子用手指試了試麵包的脆度而而果然剛剛好,她戴上一副大手套,無須任何人的幫助,使勁一扯就把鐵板抬到桌案上!

「哦……啦……」丈夫從來沒用這樣的音調叫出口頭禪。

麵包的金黃色外皮上包裹著烤得鬆軟粘稠的奶油脆皮,奶油脆皮上點綴著一層個大誘人的堅果。

「可以開動了嗎?」薩沙伊、卡羅阿西亞異口同聲地說。阿赫拉伊娜站到一邊,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丈夫衝著妻子們呵呵一笑,「還要再等一等!」

第一妻子用壓漿器把椰子味的水果餡料塞進奶油麵包裡;第二妻子指揮侍從在案板前擺好餐椅;第三妻子反緘著手,似乎對面前的一切無動於衷;第四妻子雙手合攏,像往常一樣做起餐前禱告……

「伊娜!快坐下呀!」第一妻子誠懇地向第三妻子發出邀請,「這是在家,家裡的餐點都用橄欖油,若是有人敢用精油為難你的話……我就把他的小舌頭給剪了!」

丈夫一聽這話差點把嘴裡的紅酒全都噴出來,但他還是滿意地看到自己的第三位妻子施施然地坐到身邊了。

給每位妻子的酒杯斟滿上好的葡萄酒,丈夫坐回主位,他打量了一番吵嚷的廚房,又著了看神態各異的女人們,最後,男人的視線落往案板上的菜餚,餐點並不豐盛,所有的材料都是臨時拼湊,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在我小的時候,多摩爾加的一位大佬曾經對我說……人活一世,為的無非就是混口飯吃!」

女人們笑了起來,這並不是一位至高無上的獨裁者該有的信條。

「下一句是什麼來著?」阿萊尼斯突然提問:「我記得這句話好像還有下文。」

「下一句?」奧斯卡有點發呆。

「我知道!」殺手保爾在一旁叫喊起來,「下一句是——出來混……遲早都要還!」

「還?還什麼?」卡羅阿西亞迷惑地望著刺客。

保爾垂下頭,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奧斯卡·安魯·莫瑞塞特最後也沒有回答妻子的問題,他只是像所有的一家之主那樣分散麵包、分配炒蛋,等到每個家庭成員的餐盤都盛滿食物,他就第一次像模像樣地合起雙手:

「感謝萬能的光明神,賜我衣,賜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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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集 第二章

這幾天早晨,幾名紳士打扮的騎士沿著伯特恩省直通維耶羅納的29號國道進入下門哥達尼地區,他們在一個淺窄的河灣看見一個巴掌大的小鎮;於是他們就在河道上游不到一里的地方找了一艘渡船……

像尋常的貴族旅客一樣,紳士們的穿著打扮吸引了小鎮人駐足圍觀。一上午,好奇的客人在鎮上各處閒逛,他們幾乎已經完全瞭解小鎮的全貌,包括哪戶人家有個貴族遠親、哪戶人家有個漂亮寡婦;所有的街道和胡同都滿地是泥,大多數的南方村鎮都是這個樣子,紳士們決定在鎮上最大的一間旅店用午餐,他們還給馬匹重新訂做幾件鐵掌,看那個鐵匠的態度……估計得等到下午他們才能從此動身。

小鎮就像一個身無長物的流浪漢它只是選擇了這塊貧瘠的河灣作為苟延殘喘的地盤。鎮上除了泥就什麼也沒有了——那些泥巴簡直像來自非羅大陸的奴隸那麼黑,有些地方差不多有一尺來深,隨便走到哪也都有三四寸。

鎮上的人家都在院子後面圈養著伯特恩種的花豬。那些豬到處轉來轉去,就像此地是它們的城鎮。走在泥濘的馬路上,人們就會看到一隻渾身稀泥的母豬帶著一窩小豬懶洋洋地順著大街走過來,母豬突然打了一個嗝,一翻身就當街躺倒,小豬們便一窩地衝向搖搖晃晃的豬奶子。過路的人見到這種場面通常都會繞道走,母豬也不理會人們,它扇著耳朵、閉著眼睛,讓它的孩子們盡量多吃奶水,它那樣子倒挺快活,像按月拿薪水似的。

很明顯紳士們在酒足飯飽之後就對小鎮的貧瘠和乏味徹底厭煩了,他們有五個人。此時紛紛聚在旅店的門廊裡頭,一個人對其中一個夥伴說:「咱們得找點樂子」有三個人紛紛響應,只有一位面相疲憊的紳士懶懶的搖了搖頭。

「這就算通過了!咱們去找樂子!」發出提議地人興奮的拍了拍手。

過了一會,尋求刺激的貴族青年們從旅店的後院牽出一條一直被關在籠子裡的大黑狗,大黑狗的嘴巴裡塞滿豬油,它一看到當街躺倒的母豬就興奮地哼哼起來,貴族們就說:「去啊!小伙子!去啊!去咬它……去咬她……」

大黑狗像閃電一樣撲了出去!而母豬就在耳朵被咬住不放之後發出一連串的尖叫,那叫聲讓街道上所有的同伴全都縮起豬頭。

小豬在前四散奔逃,母豬在後慌不擇路!它撞翻了一家商戶地櫃檯,驚走了同樣身為豬玀的同伴!平靜地花豬鎮突然熱鬧起來。人們的笑罵聲、豬群流竄地哼唧聲,最後野狗也捲著尾巴加入進來。它們追在黑狗後面,揚起一路泥塵。

貴族紳士們衝著這件開心事哈哈大笑。他們覺得異常痛快、還有輕鬆。那位一直沒開口的男士突然朝門廊外的泥地上拋出一大串剛出爐的肉腸,野狗們停止追逐,它們像小賊一樣涎其肉腸飛似的消失,大黑狗在片刻之後也跑了回來,對著掉落過肉腸的泥地嗅個不停,最後又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瞅著這些百無聊賴的玩主。

「怎麼對付它?」五名紳士裡年級最小的那個人似乎還沒玩夠。

一個精於此道地男士開始琢磨眼前地大黑狗,「要我說……除非是把松節油澆在它的尾巴上,點火燒起來,或是在它尾巴上栓一隻噶崩響的脆鐵盤子。瞧著它一直跑死。這樣才有趣!」

「店裡有沒有松節油?」年輕人興奮地問。

「你們!就是你們!」一個套著圍裙的大姑娘突然在街道上的泥巴地裡對著門廊裡的男人叫嚷起來:

「看你們玩的好把戲!那頭蠢豬撞翻了我的貨架,你們是不是該向我的東家解釋一下,玩樂也得花錢的!」

幾個男人再也不打算對付那隻大黑狗,他們開始蠻有興致地打量這個嗓門奇大、描眉畫眼的南方婦人。南方婦人身後追來一個長著一雙羅圈腿的可憐蟲,他扯著女人,可女人一揚粗實的胳膊就把男人掀到泥地裡。男人嘴裡罵著:「你這娘們……你這娘們……」可女人猛瞪一眼,倒霉的男人就像嗓子噎到什麼東西一樣緊閉嘴巴——他準是這個悍婦的丈夫。

也許是預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一直沒說話的紳士發言了,他用嚴肅的眼光瞪了瞪同行的旅伴,「賠給人家!別多事……」

一個掂著錢袋的中年人笑呵呵地湊到婦人身邊,他看到婦人眼睛緊盯著錢袋,發出貪婪期盼的光彩。

「喏!給你!」

女人欣喜地接過一袋子銅版,她就知道大多數的貴族老爺都不會在這種小地方欺負一個找上門的婦人。

就在男人打算回到門廊裡的時候,大膽的婦人突然扯住男人的手,眾目睽睽之下,女人放浪形骸地貼到男人身上,「老爺們!要不要到我小店去坐坐?」

躲在人群裡的小店男主人又開始交換:「這個娘們……這個娘們……」

男人搖了搖頭,他鬆開女人的收走回同伴中間,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朝同伴展示了自己的手掌,裡面已經多出一張紙條,為他們傳訊的婦人已經若無其事地走回街道的另一端,她家那個膽小怕事的丈夫還追在女人屁股後面。

「目標人物的哨探就在小鎮外面……準備一下」領頭的紳士打量了一遍紙條上的字跡,他邊說邊朝同伴使著眼色。

「有軍人……有軍人路過!」

街道突然在這聲叫喊之後喧鬧起來,比起五個不知所謂的貴族紳士,為勞苦大眾打贏一場反侵略戰爭得到帝國軍人自然受歡迎得多。聽到閒漢的呼喊,家家戶戶都打開屋門,最開始是情急的孩子,他們在頭上扣著權當頭盔地鐵鍋。在泥路上匯成一大隊,浩浩蕩蕩地往鎮口的方向沖;然後是男人和女人,他們捧著酒具和裝滿土特產的籃子,臉上儘是伯特恩人的人情和淳樸;最後是花豬,花豬已經從野狗製作的陰影中脫困,他們又開始四處討生活。

很快!孩子大軍的歡呼聲由遠及近穿了過來,開始時是一個十五六的大孩子,他沖的最快。在小鎮的中心水井旁邊大聲叫喊:「來!來了!一隊騎士!還有當官的……還有一個聖騎士呢……」

男人女人們都有些興奮,他們往前湊了湊。小鎮的街道就更擁擠了!

「有路過地禁衛軍……」五名貴族紳士又湊到門廊裡頭,年級最小的人擔心地說。

「看情況再說……」領頭地人發出一生低沉的呻吟。

帝國軍人們過來了。是一個成編製的騎士中隊,領頭的竟然是一位掛著中將軍銜的軍長大人。軍長大人身邊跟著一名年輕的聖騎士,聖騎士像往常那樣穿戴著銀甲,神聖的騎士勳章在蒼白的陽光底下依然發出刺目的光輝。這種光芒令騎士挺胸抬頭,但卻沒有目空一切地神采,他小心地控制著馬匹,還和歡笑著地孩子們熱情地打招呼。

一名高達的騎士突然駕著他的唯斯特戰馬衝出隊伍,人群呼喊著退向自家的屋簷底下。曾經的獵人妥斯拉克上尉朝迎上來的鎮長一家致以軍禮。他粗著嗓子對鎮長說:「先生!我們只是路過,有一間旅店能給我們喂餵馬再供應一餐中飯就足夠了!」

鎮長點頭哈腰地答應著,他還想再跟騎士客套幾句,可情急地妥斯拉克已經帶著戰馬跑開了。

經歷了曠日持久的衛國戰爭,泰坦軍人已經練就了一身殺敵取命的好本事,即使戰爭已經結束。他們依然保持嚴肅的紀律性。光臨小鎮的軍長大人沒有接受鎮長的好意,他和部下就在小鎮唯一一所旅店歇了下來,鎮上的居民用烤好的麵包和剛出爐的肉腸堆滿了旅店的門廊,可帝國軍人一概不收,人們頗為失望,聚在門口久久不散,嘴裡一直念叨這些子弟兵的大恩大德。他們說如果不是千千萬萬的帝國勇士在維耶羅那死命抗擊法蘭鬼子,這個河灣小鎮恐怕就要被侵略者劫掠一空!

近衛軍第十二軍區第三軍軍長是一位身量高大的中年人,他留著一臉黃鬍子,頭髮和軍裝都亂蓬蓬的,一看就是猛將的架勢。他和部下中的幾位校官一塊上樓,旅店的二層餐廳供應稍微精緻一點的地方美食。

餐廳裡已經有人了,是五個旅人打扮的貴族紳士。軍長大人向主動朝他行禮的貴族男子點了點頭,兩人分別坐到窗邊,可妥斯拉克上尉卻不安分地朝先到的旅人那邊湊了過去。

「你是……你是塞比斯!」

塞比斯。阿盧索爵士早就看到兩個好朋友,他不得不對身邊的同伴欠了欠身,既然鍋爐的軍人已經把他認了出來,他只得走到對方的席位上打個招呼。

「先生們日安!」

「這是幹嘛?」潘尼蒂哥隆。阿斯根興高采烈地握住老朋友的手,「這可真是太巧了!我可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個小地方遇見你!怎麼樣?最近還好嗎?在忙些什麼?「這位是……「軍長站了起來,他朝貴族紳士伸出手,但經過剛才的一番觀察,他確定五名旅人多半都是喬裝改扮的職業軍人——即使換了便服,職業軍人挺胸抬頭坐在那裡的氣派還是改不掉的,老軍長一眼就能看出來。進而再想一下,泰坦帝國只有一種軍人會穿便服……「這位是軍情……」

「我只是阿斯根上校的一位老朋友,我們是在戰爭期間認識的。」塞比斯搶先介紹字跡,即使遇到戰時的老友,他也不想洩露自己背負的使命。

聖騎士恍然大悟,他看了看跟隨老朋友的幾位男士,想必這伙軍情行動官正在執行公務……嘴上雖然沒說什麼,潘尼在心裡還是十分好奇!在戰爭起見,塞比斯。阿盧索爵士是西部戰區前敵測控中心的第一搜查官。若是放到部隊力,這位搜查官的軍銜抵得上中將軍長,到底是什麼樣的「業務」要勞動這位特情專家親自出面?

「你們兩個可以過去和老朋友同桌用餐!」聖騎士和獵人的軍長十分通情達理,再說他也不敢過問軍情專員的事情……紀律不允許。

「我看……還是不必了!」潘尼頗為惋惜地沖老朋友搖了搖頭,阿盧索爵士就露出輕鬆的神情。

「你們這是去幹嘛?」

聖騎士無可奈何地攤開手,「軍區之間的聯誼會,第五戰區司令長官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向我們軍區發出邀請。」

「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軍情專員露出嚮往的神情。「那是一位大英雄!」

十二軍區第三軍的軍長大人點了點頭。「是啊!見面的時候我一定要跟阿貝西亞將軍握一握手,順便瞧瞧變成一片瓦礫地維耶羅那!真難想像阿貝西亞將軍能在那樣惡劣的條件下抵擋法蘭人地進攻長達半年之久!」

沒有繼續應酬。塞比斯已經聽到窗外的街道上響起馬車穿行的聲音。他向自己的同伴使眼色。在坐的四位紳士立刻就站了起來,一個貼緊窗台窺視街道,另外三個就當著幾位軍官的面抽出了行囊裡的凶器。

「你們……」

塞比斯·阿盧索朝有些驚訝的聖騎士搖了搖頭,「不要問!」

潘尼蒂哥隆啞口無言,在他站立的地方剛好就能看到樓下的旅店大堂,一個貴族人家走進門,有貌似僱傭兵的護衛、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

「坐下潘尼!」軍長發言了,他扯了扯聖騎士的手臂。

潘尼蒂哥隆和獵人妥斯拉克一塊坐了下來,他們都對戰場上結識地老朋友有些失望。從前地塞比斯·阿盧索爵士不但是個熱心腸的老好人。也是個敢作敢為的好戰士!可是現在……看看他那張陰鬱的嘴臉。難道從事秘密工作的人非要戴上一個猙獰的面具才能體現他們地生存方式?

初相逢時的喜悅已經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牴觸情緒取代了!潘尼擔心地望著那幾位走上樓梯的貴族男女,直覺告訴他此時此地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一位穿著體面的貴族紳士領著妻子兒女上樓了,他們的保鏢在樓上轉了一圈,這些三流貨色只對圍坐餐桌的軍人多看了幾眼,對真正危險人物反倒沒有注意。保鏢們坐到另一張餐桌上,四口之家坐到軍人鄰桌。男主人出於禮貌先向軍銜最高的中將軍長鞠躬致禮,中將連忙回禮,雙方沒有交談,就像所有用餐的客人那樣隔桌而坐。

小孩子始終是最不安分的一群人,貴族紳士的小兒子丟開姐姐的收,他跑到軍人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些聖騎士的佩劍,女主人向軍官們表達歉意,就在她要抱回兒子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先於她把男童抱起。「塞勒麗·多斯瑪爾·卡蓬伯爵夫人……您的父親老多斯瑪爾伯爵還好嗎?」

女人詫異地打量著面前這名陌生男子,她的丈夫已經湊到跟前,「怎麼了?你認識這位紳士?」

「伯爵夫人並不認識我!」塞比斯阿盧索爵士笑著搖頭,「但我認識多斯瑪爾伯爵,在門羅迪亞舉行的一次秘密會議上!」

貴族男子的面孔連番變換,他挽住妻子的手臂,眼睛擔心地望著被陌生人抱在懷裡的男孩子。

「在那次秘密會議上,多斯瑪爾伯爵的言論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身陷險境,所以……」

「護衛!護衛!」貴族男子猛地高聲吶喊!幾名面相凶悍的僱傭兵立刻起立,可他們畢竟快不過手弩發射的箭矢!四名軍情行動人員分由四個方向突然發難,他們的冷箭準確命中護衛的要害,一瞬間就只剩下一名呆站著的傭兵。

「泰坦軍情局執行抓捕行動,想清楚再做決定……」最年輕的行動員手持短劍靠了上來,倖存的僱傭兵看了看面無表情地軍情密探,又開了看神色淒惶的僱主。他歎了一口氣,拋下僱主會讓他丟飯碗,可惹上軍情密探……兩相比較還是保命要緊!

樓梯上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僱傭兵丟下僱主和同伴的屍體拋開了,但他並不會走得太遠,參與這次抓捕行動的暗哨會就近把他滅口,這是軍情局的一貫作風,他們不會留下首尾。

幾名近衛軍軍官面無表情地打量著這起突發事件。他們已經確定五名貴族紳士的身份,軍情局的密探具有獨立於司法體系之外地職權。他們既然有所行動就不會在乎有人從中搗亂。

獵人妥斯拉克盯著貴族家的小女孩兒,這個小孩子還處在人事不知地年紀。她大瞪著眼睛,眼光在屍體和父母身上來回游移,似乎是在探詢此時此刻發生的事件。

「跟我們走吧!」塞比斯·阿盧索爵士掂了掂懷裡地男孩子,男孩子的父母立刻露出悲憤的神情。

「我是一家之主,我跟你們走!」男人挺身而出,可女人卻不放手,他們僵持著,就像倔強的蜥蜴一樣互相凝視。

「我知道孩子是無辜的……不要浪費咱們彼此的時間!」塞比斯不耐煩起來,他下意識地看了看面相冷峻的獵人和聖騎士。如果有選擇的話。他絕不會在兩位值得尊敬的老朋友面前做這種事!

這種事是什麼事?其實阿盧索已經調整了他地行動計劃,按照軍情局秘密行動部地統一部署,黑名單上的說有南方貴族都要在確認目標的第一時間予以格殺,不管行動人員遭遇何種狀況……大人、小孩、老弱、侍從,一切會說話的東西都要在目標清除之後予以滅口。應該說……塞比斯已經犯下嚴重的錯誤,他很可能會因此失去繼續為軍情局服務的資格。而這就代表他地餘生要在偏遠的流放地和保密條例以及禁口令的約束下度過。

軍情行動人員沒有理會依依惜別的貴族男女,他們重新為手弩裝填箭矢,那個放狗的無聊傢伙帶著不懷好意的神情走向呆坐著的小女孩兒,但在他的手掌快要碰到小女孩兒的面孔時,一道閃電一般的身影突然擋在他面前,密探下意識地掉轉弩弓,可他立刻發覺自己已經離地飛起,聖騎士潘尼蒂哥隆。阿斯根用一記過肩摔吧討厭的軍情密探送進牆角的壁櫥。

壁櫥應聲而碎,可憐的女孩子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

「潘尼!別多事!」中將軍長駭然起立。

「潘尼!我能對付兩個……」獵人一躍而起,在他手裡已經多出一把鋒利的戰斧。

「你閉嘴!」軍長破口大罵,可無所顧及的軍情密探已把手弩對準餐廳中的所有人。

「大家都冷靜一點……」塞比斯阿盧索發出一聲無奈地歎息,他就知道聖騎士的出現會給今天的行動帶來未知的危險因素「「聽我說潘尼,放開那兩個孩子!咱們各司其職,這是沒辦法的事,你要理解我,也要理解我的工作!」

「軍人的使命只是保家衛國!」聖騎士發出一聲斷喝,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意味著什麼,也知道牴觸軍情密探的行為意味著什麼,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辜的孩童被扯進上層權利人物之間的血腥爭鬥,即使面前這些密探拿著最高統帥的手令也無法阻止他,他的良知會抗爭,他是帝國的騎士,不是帝國的劊子手,他效忠於泰坦的忠魂烈骨用鮮血書寫的騎士守則,而不是某位說一不二、冷酷無情的王者。

「潘尼!打個商量好嗎?」塞比斯冷靜下來,對方是打贏了一場反侵略戰爭的帝國勇士,除了眼前這幾位,樓下還有一個中隊的近衛軍士兵,若是雙方發生爭執,野蠻的士兵可不會在乎軍情密探的頭銜,他們會把上門挑釁的傢伙扔進門外的泥地,再用戰馬拔地面踩實。

「商量?」聖騎士冷冷地笑了笑,「你會放過他們嗎?」

阿盧索難堪地搖了搖頭。他也算是一名軍人,軍令如山、軍令如命!他得到的命令就是他在此時此刻擁有地一切,完不成任務,他的一切包括存在價值就全都消失了。

「退一步!」我要這兩個孩子!孩子是無辜的!很明顯,潘尼蒂哥隆並沒有發瘋,他沒有幻想自己能夠從軍情密探手裡拯救孩子的父母,如果真如塞比斯所說,孩子的父母親涉及到針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陰謀。那事情就連一點轉圈的餘地都沒有,即使是光明神也無法更改這對貴族夫婦的死訊。可至少……孩子是無辜地!聖騎士堅信這一點,這也是他能為孩子的母親所做的唯一一件事。

「我在這裡發誓。我會擔任這兩個孩子的監護人,他們、也包括我地同事,任何人都不會提起今時今日這裡發生的一切!」

塞比斯看了看對著聖騎士千恩萬謝的貴族夫婦,有看了看意態堅決的老朋友:

「我……我沒有權利決定這件事!不過你可以帶走兩個孩子,但之後的事情得由我的直屬上司再行定奪。」

「別說這種場面話!」獵人妥斯拉克徹底不耐煩了。「塞比斯!要不是看在戰時你跟我們出生入死的情面上,我早就朝你那副裝腔作勢的嘴臉吐口痰了!快點決定!潘尼要帶走孩子,行還是不行?」

阿盧索爵士為難地緊抿著嘴唇,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行動隊員,這些軍情密探五一不是受過嚴酷訓練地頂尖軍人。可換句話說。他們也是殺人不眨眼的兇徒。

「先生們……聖騎士堅持認為……孩子是無辜的!」

在場的幾名軍情密探互相看了看,他們扶起壓倒壁櫥的同伴,這個倒霉的傢伙艱難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但他沒有報復聖騎士地打算,而是一瘸一拐地走下樓梯,就像這裡已經不關他的事。

「我們在馬車那邊等您!」年輕的密探朝此次抓捕行動的負責人微微頷首。

「謝謝……」塞比斯稍稍鬆了一口氣。他得慶幸,這個行動小組裡並沒有那種固執的、泯滅人性的殺人狂徒。

「切!」獵人妥斯拉克對著密探的背影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一群膽小鬼!偽君子!我還以為他們要和帝國近衛軍打上一場呢……」

「你還不閉嘴!」中將軍人怒瞪著口沒遮攔的獵人,他轉向神情鬱悶的軍情專員:

「抱歉了先生,我的人給您和您的工作添麻煩了!」

塞比斯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不是一般的麻煩,而是天大的麻煩!

「去和孩子們告別吧!」軍情行動官將懷裡的小男孩兒抱放到地上,孩子的父親立刻衝了過來,他像重得一件珍寶一樣大力抱緊自己的兒子;孩子的母親從聖騎士的懷裡接過哽咽的女童,她們額頭貼著額頭,這位母親就唱起動聽的搖籃曲,催促她的寶貝快快睡去。只要閉上眼睛一切都是美好的!沒有兇殺、沒有陰謀、沒有骯髒醜惡的政治互毆。

這天下午,帝國軍人按時上路了,帶著一雙少不更事的孩童。軍人們的長官一直都在抱怨聖騎士的衝動和獵人的呆頭呆腦,他說的每一個字都透露著膽小懦弱,這讓潘尼蒂哥隆實在是難以接受!記得在過往的歷次戰役中,他的軍長曾經斬獲無數首級,始終沖在鋒線戰場的最前頭!這還是那個無畏無懼的帝國軍人嗎?看看他向軍情密探搖尾乞憐的神情,那令聖騎士作嘔!

戰爭結束了!泰坦勝利了!許多人和許多事都變了!聖騎士在自己的部隊裡已經處理了好幾起戰利品引發的打架鬥毆事件,他的士兵本來是一群單純可愛的小伙子,可現在看看他們,是故、圓滑、為了錢財和封賞爭得臉紅脖子粗,那種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勁頭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渡過河灣,在轉進一座山谷的時候,騎士隊伍見到了那戶貴族人家的馬車。馬車只剩下車廂,裡裡外外燒了個通透!聖騎士趕到火場旁邊,他看到燃燒著的車廂裡塞滿了散發著焦臭、面目全非的屍首。

塞比斯坐在馬背上,他的小公馬已經長大成人了。從山脊上往下看。軍人們正在整理那些死相恐怖的屍體,兩個孩子被安放在一匹戰馬上,一個年輕的士兵用木偶逗得他們哈哈大笑,那天真無邪的笑聲聽上去竟然那麼刺耳!

「沒辦法嗎?咱們應該把這些當兵的都留下來!」一名鼻青臉腫的軍情行動官咬牙切齒地瞪著火場,他被聖騎士摔的不清,雖然這個傢伙沒說什麼,可並不代表他不會記仇。

阿盧索爵士四下望了望,他在多瑙河支流佈置的十幾支抓捕分隊已經在此地匯合。空曠的山脊上矗立著三百多名最精銳的軍情行動隊員。如果要把知情者全部留在這片人跡罕至的山谷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

「算了?您會給自己惹麻煩地!」

「他們是帝國軍人,分得清輕重!他們不會把今天的事情宣揚出去。我相信這一點!「塞比斯向部下解釋著,不過他的確是在違規操作。軍情局辦事條例上明確規定:偷吃要擦嘴、殺人需滅口。這兩個活計是分不開地。「孩子怎麼辦?」密探不甘心地指了指山腳。「您不可能就這麼算了!那兩個孩子就是物證!若是他們被別有用心的南方人給掌握了,局內的行動就會曝光,您不想背上玩忽職守的罪名吧?」

塞比斯冷冷地打量著同僚的面孔,「我確實是植物學家,但別以為我就好糊弄,你在山下不是已經準備了狙擊手嗎?」

鼻青臉腫的軍情密探不自然地抽動著面孔,「您是專員……責任和命令都是您來負責……」

塞比斯掉轉頭,他想到了戰時經歷的那段終身難忘的歲月!他在那時那刻領略了生命的輝煌、見證了泰坦民族所有地精神和美德。不過……他知道那時地自己已經一去不返了。戰爭結束。軍情局又開始了從前的老營生。為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殺人放火佈施恐怖!雖然無奈,可塞比斯無法離開這種生活,他投入得太深太多,即使失去最尊敬、最親密的朋友,也比失去家人、失去生命來得輕鬆!塞比斯沒有再犯錯。他向秘密行動隊伍裡的指揮官輕輕揮揮手。

一枚響箭騰空而起!淒厲的嘯聲驚飛了山嶺中地鳥雀,在山下忙著收殮屍首的近衛軍官兵不禁茫然地抬起頭。

「孩子們……孩子!」潘尼蒂哥隆似乎突然想到什麼,就在響箭騰空的一瞬間,他發瘋一樣向著呆坐在馬背上的孩子們衝了過去。

木偶人濺著血,無奈淒慘地滾落在地,兩枚雕翎細箭分由兩個不同的方向貫穿了男童女童單薄的胸膛。

「不……」聖騎士跪坐在地,在他身邊的軍人紛紛拔出武器,他們的戰鬥意識甦醒了,他們要把兇手揪出來,像對付西邊來的敵人一樣對付這些冷血無情的殺手!

「立正!」騎士們的軍長突然發出一聲斷喝。「收起武器!收起武器……」

兩名狙擊手的身影就在士兵們的視線中鑽進山谷深處,不一會就消失了。

「不……為什麼……」潘尼抓住獵人的手臂哽咽著。

「起來吧!這不是你的錯……」妥斯拉克大力拍打著好戰友的脊背,獵人唇皮亂顫,他的視線在渾身浴血的孩童面前逐漸模糊了。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叫我找誰去評理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憤怒地打量著跪在台階下的囚徒。囚徒的雙手雙腳披掛著沉重的鐐銬,鑄鐵鎖鏈已經磨穿了他的皮肉。透過滿是污垢的亂髮和血跡斑斑的面孔,囚徒瞪著已成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打量著高高在上的獨裁者。

「這不是我的錯……不是……」

「菲力普,你是我的朋友,始終是的……」泰坦攝政王的口氣突然軟化下來,他的確不想看到昔日那位神采飛揚地南方政務總理變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淒慘模樣。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奧斯卡扶住老朋友的肩膀,那裡有一塊鮮明的烙痕。「格羅。古裡安家族已經出了一位政務總理,在不久的未來,也就是我登基加冕的時候,你就會是泰坦帝國的總理大臣!你和你的父親為什麼要放棄注定歸於古裡安家的權勢。為什麼要繼續跟我作對?難道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妥協地機會嗎?」

「87天!」

「什麼?」

「87天!我被捕87天……威逼恐嚇、嚴刑拷打、誘供騙供,您認為……我為什麼會隻字不提這個原因?」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冷著臉,他的面孔和沙發上那頭凶悍地冰熊逐漸融合:

「是啊!告訴我,為什麼?」

「你會放過南方貴族集體嗎?先回答這個問題!」

「你沒有資格要我回答!別忘了!你是囚徒!」奧斯卡猛地轉過身,他用吼叫應付搞不清狀況的菲力普。

「呵呵……」從前的南方政務總理笑得舒心暢快:「看看!這就是你!你根本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在你心裡早就準備好了答案!不關南方貴族妥協與否,你只給我的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準備了刑具和絞架,難道你不承認嗎?你……」

帝國攝政王忽然提起犯人的鎖鏈。菲利普·古裡安適時發出慘嚎,他的控訴就被打斷了。

「是你們逼我這樣做!是你們自己投入仇恨的深遠!若是我的孩子得以降生、若是你地父親還有你那些志同道合地朋友能夠保留一點點妥協的意願。我也不會浪費你這樣的人才,我也不會血洗斯爾羅辛克!」

「斯爾羅辛克?」囚徒大驚失色。他的眼淚滴淌著血和膿水,如果他有眼睛,他會用視線吧面前這個劊子手碎屍萬段!

「怎麼不相信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頗為享受滴打量著囚徒的神情,「斯爾羅辛克好像是格羅·古裡安家的封地……有沒有這回事?」

菲利普緊抿著嘴,他地嘴唇已在牙縫裡銼成一片模糊的血肉。

「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姑姑嬸嬸、你的叔伯長輩、你的侄子侄女,我把斯爾羅辛克的一切一網打盡,雞犬不留!你滿意了?」

「哈哈哈哈哈!」菲利普突然笑了起來,「父親說的沒錯……狼崽子即使披上人皮還是狼崽子,你會遭報應的!」

「哦啦!你提到報應了?」奧斯卡發出不屑之至的冷哼。「報應是什麼?什麼是報應?你有資格提起報應這個字眼嗎?想想你和你的父親還有你那些朋友的所作所為。這就是你們的報應,是你們先惹我的,這怨不了任何人!」

「我的父親我的朋友曾為你提供無條件的幫助!」

「哦啦!的確是這樣!」帝國攝政王點了點頭,可他在下一刻就揪起囚犯的頭髮,「那你告訴我……謀害我那還未出世的孩子、謀害我那無依無靠的妻子,你們是在幫我?你們是在幫我嗎?」

憤怒至極的吼叫聲在黑洞洞的地底空間迴盪著。守衛大門的密探向室內探了探頭,他們無意間瞧見最高執政官暴露在燈火下的面孔,然後他們就被那副面孔上肆虐的猙獰和冷酷嚇得渾身發抖。

「每個人……每個集體……都有尋求夢想的權利,任何人都無法抹殺!」菲利普的聲音弱了下來,他無法否認,在某些方面,他的同夥與面前這位歇斯底里的王者並不存在本質上的區別。

「是的!」奧斯卡平復了心情,他朝囚徒點了點頭,「南方貴族集體有權利做他們的白日夢,所以……拜託你不要擺出那副見鬼的樣子,就好像……就好像我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你……或是我,大家都只是有所追求,而代價永遠是他人的生死!不管是殺人還是被殺,至少是在解決爭端的過程中我們遭遇的一切都是公平的。」

菲利普搖了搖頭,「不公平!你踐踏了……」

「閉嘴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用一記兇猛的膝撞擊飛了強詞奪理的菲利普。

犯人的身軀重重地砸在石室的牆壁上,菲利普的意識猛然陷入深淵黑洞,他可以暫時不去思考公平又或不公平的問題了。

「哦了!這可真是見鬼了!」盛怒下的帝國攝政王轉向室內一處陰暗的角落,軍情分析處長還有神秘的東方殺手一塊走了出來:

「誰還記得我來這個鬼地方是打算幹什麼來著?看著我!我都快被這個信口開河的偽君子給氣瘋了!」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剛想出言提醒他的主子,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卻自顧自地擺了擺手。

「我是殺了人,我殺了很多人!我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就是從屍山血海裡爬上來的!」泰坦帝國的主宰者旁若無人地大聲咆哮:「可有哪一次我在殺人之後還會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標榜自己的無辜?我有那樣做過嗎?為什麼南方的豬玀在殺人的時候就是圓夢!而我在殺人的時候就是踐踏了世上的公理?再說世上有公理嗎?我說的和我做的就是公理!不管南方人接不接受,到了最後,我發誓……殺也要殺的他們心服口服!「消消氣吧……」13攪住小朋友的肩膀,「成王敗寇!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你沒必要在乎別人怎麼看待你的殺戮。就像你說的,殺到眾人心服口服,再在史書上做做手腳,你一樣是一位仁慈的好君主!」

「哦啦……看看13!」奧斯卡轉向神態恭謹的盧卡斯,「這才是我的朋友!」

盧卡斯連忙賠笑,直到這是他才想起陪同最高統帥光臨這所秘密監獄的初衷:

「殿下!您別忘了,菲利普·古裡安仍然隱瞞了重要的線索!」

「多謝你的提醒……要不然我都忘了軍情局上上下下近百個專案行動組和地方搜查部門有多麼無能!」喜怒無常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又擺出一副冷厲的面孔。

「我們……我們已經掌握了菲利普。古裡安的妻子的藏匿地點,軍情行動單位會在……」盧卡斯突然閉上嘴,他被欺近眼前的一張寫滿冷酷的面孔嚇得渾身發抖。

「那你還等什麼?」奧斯卡就快不耐煩了,「記得吩咐下去,古裡安伯爵夫人是一個重點人物,招待她的時候客氣一點,不要唐突佳人!」

「是!是……」盧卡斯心驚膽顫地退開幾步。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瞥了一眼地上的囚徒,又像告誡一樣瞪了一眼謹小慎微的軍情處長,最後攪住老夥計的肩膀:

「來吧朋友!我的小女兒只要一日不見她的13叔叔就對著她的父親大吵大鬧!」

「你太過寵溺伊芙泰勒,做個好父親可不是這樣的!」殺手之王對小朋友殷殷囑咐。

「我知道我知道……你今天教她什麼?」

「飛刀!」

「飛刀?這對一個三歲的女童來說是不是早了點?」

「不早了……」

走出陰暗的地底空間,陽光下的花園積滿枯枝落葉。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拖住一顆凋謝的花蕾:

「秋天了……」

殺手之王點了點頭,「又是豐收的時候!」

帝國攝政王微微笑了笑:

「那你就去收割吧!南方果實纍纍,隨便你挑揀!」

13抻了抻筋骨,然後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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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ai007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2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集 第一章

巴特拉德克施城堡擁有一幅舉世聞名的織錦畫,追溯其歷史,由布帛面料和畫風上來判斷的話,大概是教歷五世紀前後,新興文藝思潮中的寫實派剛剛抬頭時期的作品。與以往任何一幅織錦畫不同的是,巴特拉德克施城堡的織錦畫沒有描述花鳥繽紛的風景、也沒有描述楚楚可憐的命婦,這幅畫作向人揭示了一起謀殺案,使用一種陰鬱深邃但毫不暴露的色調。據說……死者是早期莫瑞塞特王朝的一位皇帝,但是否確有其事已無法考證了。這幅畫半多是為了影射當時一件公案,可誰又知道。

歷史變遷,巴特拉德克施城堡的功用已由防禦轉為享樂,但城堡依然留了陰森恐怖的地下和半地下設施。這包括一條逃生通道,一個能容數百人避難的地窟,還有十幾個大小不一的房間用於堆放現在這座旅店的雜物。

透過一扇在地上分開敞了一半的圓形紗窗,室內的人可以看到城堡旅店和葡萄園。此時正值初秋,正午的陽光像篩漏一樣從稍顯稀疏的葡萄園葉裡透射而出,落在石子路上就變成色澤斑駁的地毯。地毯上生著一些枯黃的山地苔蘚,目之所至儘是荒涼和一味的蕭索。

從圓窗收回視線,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轉向掛在牆壁上的織錦畫,畫面遵照三位透視的原則,以那位垂死的皇帝作為支點,隨從、哭泣的女人、面向各異的貴族、悲憤的騎士圍繞著他,背景是由天花板落下的紅色幕簾,整體氣氛悲愴壓抑,令人呼吸停滯。

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軍情分析處長朝寬敞的室內空間掉過頭,在織錦畫的正對面停放著兩具曲線玲瓏的屍首,屍體蒼白地大腿歪扭地靠在冰冷的石磚地板上,空洞的眼睛盯著縮在洞裡的老鼠。

「怎麼樣了?咱們該離開這兒了吧?」子爵有些不耐煩地催促著司法部的同僚。

「您急著想見攝政王殿下?」斯巴克大姨媽放下手裡的活計,他用渾濁的沒有焦距地眼光斜斜地看了看蓄著一搓小鬍子的年輕貴族。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呆愣了一下。他馬上想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面孔,於是就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斯巴克老頭兒晃了晃手裡的刀具,又指了指地上的屍首,「您一定知道這個罪孽深重的女人會牽扯到多麼嚴重的事件,在攝政王殿下沒有明確指示之前,咱們能磨蹭地話就多磨蹭一會!」

盧卡斯沒有明確表態,但他也得承認。斯巴克在司法部獄押司供職多年,沒人比這個老傢伙更懂得體察上意的內涵。按照那位最高統帥的說法,此時要嚴辦!可人都死了還要如何辦下去?軍情分析處長同樣明白,攝政王口中的嚴辦只是一種托詞,他甚至不需要結果。就像往常一樣,盧卡斯能為主人提供地只是一張列著死者姓名的清單,一支筆和一張紙就足夠完成這項工作。

「這個女人死的不冤枉!」老斯巴克突然這樣說。

盧卡斯湊到跟前。他打量著年齡偏大的那具女屍:「你有什麼發現嗎?」

「發現談不上!只是對當時的情況猜出一個大概了!」老斯巴克在說話的時候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泰坦帝國碩果僅存的第一劊子手同樣也是經驗最豐富的驗屍官,他地解剖刀沿著大齡寡婦的身體曲線遊走片刻,最後把刀鋒落在女人的手臂上:

「看看……多麼明顯的挫傷和扭痕!這說明攝政王殿下在關鍵時刻反應一點也不慢!」

「什麼意思?」

老頭吸了吸鼻子,「我已經說過了。她死得不冤枉,至少她救了攝政王殿下的命。」

「我是指事實!」盧卡斯盯著劊子手的眼睛,他一度有些害怕這個老人的注視,可他必須搞清楚整件事。

「事實?」斯巴克發出一聲沉吟,「攝政王殿下把咱們兩個從首都召過來可不是讓咱們挖掘事實……」

「告訴我事實!」軍情處長加重了口氣。

老人無所謂地攤了攤手,「好吧!如你所願!你看這個女人地手臂上是不是留有清晰的指痕和瘀青?」

「我看到了」

「那事情不是很明顯嗎?」劊子手得意的笑了笑,「事起倉促、突然遭遇一把奪命的匕首!我敢打賭!從現場遺留的痕跡來分析。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完全沒有可能在貼身的情況下避過刺客地突襲,再加上匕首淬了劇毒……」

「結論!我要結論!」

「真是個心急的小伙子!」老斯巴克一邊說一邊扯住女屍的手臂,然後猛地將沉重的屍體拖進自己懷裡。「看到了嗎?一具肉盾!簡單又實用!」

盧卡斯打了個寒顫,他的視線落在屍體唯一的創口——心臟!心臟下緣內側的致命一擊,若在加上劇毒……這位倒霉的西曼拉·埃斯龐伯爵夫人恐怕連喊疼的機會都沒有!

「他的確死得其所……可她呢?」軍情分析處長移過視線,他指了指年輕少女的屍體,那是一個美麗得一塌糊塗的刺客。

「她?」老斯巴克皺起眉頭,他像丟麻袋一樣拋開了伯爵夫人的裸屍。移步走到少女身邊蹲了下來。「她的死因有點古怪,但不難理解,把一支淬過劇毒的匕首放在身下那團軟肉裡!呵呵……真虧她想得出!」

「按照慣例……她們在進入攝政王殿下的寢室時都要沐浴更衣,會有受過軍情部門特訓的女官檢查她們的衣物和身體,防止她們攜帶武器還有毒物。可問題出在哪呢?」盧卡斯抓了抓頭,他始終搞不清楚。

無論何時何地,貴為帝國攝政王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都處在最嚴密的保護之中,不消說親王殿下身邊那幾位以一當十的頂級武者,就說那些為了他的安全隱於各種服務性崗位的軍情人員就有百人之多。

按道理,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遭遇突發事件地可能性不是沒有。但遇刺身亡的概率幾乎為零!可事實擺在眼前,一個體型嬌小,看樣子還未成年的弱智女流不但成功混入戒備森嚴的巴特拉德克施城堡,還成功博得了目標人物的關注,她逃過了侍女的檢查,避過了兩名頂尖刺客的封鎖,最後她在距離目標只有三十公分地地方拔刀起事……嘖嘖!想想就令人心驚肉跳!

軍情分析處長突然撇了撇嘴。其事這件事對於他的主人來說也夠丟臉的了!選誰不好?幹嘛非要選一個居心叵測的刺客?

不過……子爵閣下打量著身體未著寸縷、仰躺在地面上的年輕少女。不管怎麼說,憑心而論的話,若是有機會和這樣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子共度一個夜晚,對任何正常地男人來說都是無法抗拒的事。少女的美麗和肢體的誘惑實在令人難以自持,即便她死了,一個殘忍冷血無恥齷齪地老頭子仍在對她的屍身進行肆無忌憚地侵略,那噁心的手勢和下流的動作令盧卡斯興起嘔吐的衝動。

老斯巴克的手指在少女的陰道裡胡亂地扣挖著。若是仔細打量劊子手地神情,相信人們不難發覺老人根本沒有色情或是猥褻的念頭,他只是公事公辦,別說是一具艷麗的女屍。就算躺在面前的是偉大的光明神,只要主人有需要的話,斯巴克一樣會對神明做些下流的事……這只是一種工作態度。

「嗚……絲……嘖嘖……」

「我的天啊!你在幹什麼?」盧卡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老劊子手像天真地嬰兒一樣大力吸吮著剛剛由女陰中抽出的手指,他的指節之間還連掛著黏稠的污血和難以形容為何物的漿狀黏液!

「看來這個小女孩兒到死也沒有領略到歡愛的滋味!」

「這又是什麼意思?」盧卡斯又一次瞪大眼睛,他已隱約猜到一些內幕,可他不願相信那會是真的。

「您在上午剛剛抵達城堡的時候不是見到攝政王殿下了嗎?他還好嗎?」

「還好!就是有點神經質,估計是被氣得不輕!」

「這就對了!」老劊子手似乎吃掉了一些污血和黏液。但在他的手指上還殘留了很多。「這裡面有一部分是歡愛的痕跡,女人的分泌物、尿液、還有男人的精液……」

「快別說了!」盧卡斯大力搖頭。

斯巴克指了指少女的脖子,「表面上看,這個罪孽深重的小婊子是個被人勒斃的,不過……從勒傷的痕跡來看,力道過重、過猛、過於強硬,位置也不是很正確,這個打算勒死她的人多半是在洩憤,而且……在勒住女人的同時。這個男人還在下面繼續運動。」

「我幹嘛要知道這個?」盧卡斯叫了起來,他是想問自己為什麼要忍受這個。

劊子手聳了聳肩,「窒息減緩了她的血液循環,疼痛令她失禁,加上她在那把匕首藏入體內的時候就已經中毒。所以結論是……在攝政王殿下還沒有完事的時候她就已經斷氣了!」

「哦不!」盧卡斯發出一聲慘歎,他早就知道這份活計不好交代,可誰會想到事實會這麼恐怖。

「好啦!您可以結案了!」

「結案?」軍情分析處長一把揪住老流氓的衣領,「這叫結案?你叫我告訴攝政王殿下他用一個無辜的女人充當擋箭牌,又對殺手的屍體實施強暴,然後……然後就結案了?」

「我的光明神!您要真這麼說的話那可誰也幫不了您了!」斯巴克無辜地眨著眼睛,這個老劊子手的面孔說不出地惹人討厭。

盧卡斯喘了幾口氣,他的怒火終於平復下來,他是軍情局最年輕的一位情報處長,他的地位和前途都來源於他的聰明才智和他對這個世界的理解和認識。

「你來說說吧……」

斯巴克終於咧開臭烘烘的嘴巴笑了起來,「事情很好辦,您只要……」

「等等!」盧卡斯擺了擺手,「在做結案陳詞之前,我想你得搞清楚。就因為這個混進城堡的刺客,軍情局已經把一百多名相關責任人隔離控制起來,如果結案陳詞對他們不利的話,他們就得……」

「你應該瞭解奧斯涅。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對待此事的態度!」老人的臉色肅穆起來,他始終記得最高統帥對他的好處。這個世界上只有泰坦攝政王把殺人當作一個值得尊敬的行業來看待,老斯巴克可以毫不猶豫地為這樣一位大人物做任何事,更何況是殺幾個人。這本來就是他的工作。

迪亞巴克爾子爵苦著臉,他似乎是在權衡。刺客死了也就死了,可生者卻在活受罪,等到攝政王殿下最終有了指示,到時不知還要死多少人!

「您要我繼續嗎?」

盧卡斯點了點頭,他沒有辦法不點頭。

老斯巴克發出一聲嗤笑,他的樣子像極了得勢地惡犬:

「先說這位無辜的伯爵夫人!我要說……這是一個偉大的女人!當封忠婦、烈婦!是她在帝國的主宰者深陷險境的時候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胸膛擋住刺客的兇手。用自己地生命挽救了偉大的統帥,他是泰坦婦女的楷模!」

盧卡斯用一個大大的白眼算作答覆,但他得承認,這個主意不錯。他地小主人一定會喜歡的。

「再說這個滿身罪孽的小婊子!」老斯巴克朝著少女啐了一口,「毫無疑問,她受人指使,意圖謀害帝國攝政王,她的死是罪有應得!但要注意,這是一個無所畏懼的死士,於平常那些受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刺客有著本質區別!她自幼便受到嚴格地訓練。這種訓練使她在一群小貴族小姐中綻露頭腳,得到攝政王殿下的關注。這一切都是訓練的結果。而有資格對孤兒寡女進行這種訓練的人不外三個出處!」

「那三個?」

「一,帝國軍情局!二,皇室;三,野心家和陰謀家!」

「不是某個歷史悠久的刺客團伙或是敵對國家的秘密……」

「不會!絕對不會!」老斯巴克用肯定地斷語打斷軍情分析處長。

「為什麼?」盧卡斯有些懷疑,「您可不是情報背景分析家!」

「是啊我不是!」劊子手笑吟吟地點頭,「但您別忘了!我是殺人的行家!單純從殺人的角度來講……你知道要成功謀殺泰坦帝國尊貴無比英明神武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要付出怎樣的人力、物力、還有財力嗎?」

「就拿這個小婊子來說!」老人踢了一腳地上的女屍。「策劃這起刺殺行動的人得為她偽造一個貴族小姐的身份,她可不能是那位小姐本人!不但如此,這位小姐的出身總不能太高貴,因為那會引來有心人的關注。所以她的家庭要在偏遠地帶,光臨此地的賓客只知其名,但無人認得她的真面目。」

盧卡斯終於點了點頭,這個老劊子手的分析的確是事實。

「其次!」老劊子手又把那雙沾染了穢物的手掌在年輕的軍情分析處長面前攤了開來,「我剛才有沒有說過……從小婊子的下體流出來的只有很少的人血,其他那些……就是落在她大腿內側還有衣物上的那些血跡多半是動物血。「這說明什麼?「斯巴克傻呵呵地笑了笑,「我想一個正常的男人是不會向人提起這種事的,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算不上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他在指派這項工作的時候親口對我說,是小婊子的經血刺激得他發瘋發狂!「「經血?」盧卡斯在發出驚叫的時候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他看了看老人手上的血跡,嘔吐的衝動越來越強烈。

「沒錯!這就是關鍵了!」老人的眼睛閃耀著一種異樣的光芒,他好像突然變作一個智者,「連光明神都說,經血是女性在排遣身體地罪惡!女性的身體打一出生就是罪惡的,因為她們的性器官不討神明的喜歡。所以神明要用疼痛來折磨她們。經血是污穢的!即便同樣身為女性,她們也不會碰觸其他女人的經血!所以我認為……在對這個小婊子進行檢查地時候,那幾個看到經血的侍女偷懶了!」

「嗯……」盧卡斯撫著自己的小鬍子,「經血……為了掩護藏入體內的匕首,而她本人又是攝政王殿下選定的,負責體檢的女官也就沒有觸這個霉頭。」

「可以結案了嗎?」

軍情分析處長咬牙切齒地盯著面前這個老雜種看了一會,最後他終於放棄似地別開頭:

「辛苦你了!」

「沒關係!這是我的本職工作。」斯巴克把年輕人對蔑視全都看在眼裡。但他並不在乎:「反倒是你……接下來的日子可不輕鬆!」

「用不著你來提醒我!」盧卡斯走向門口,他在這個陰森的房間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聽到軍情分析處長的腳步逐漸遠離,老斯巴克就悠悠然地晃到門邊,他將鐵門反鎖,然後便帶著滿足地笑容轉向躺倒在地的女屍,老人解開褲子地下裳,嘴裡嘿嘿笑著:

「就由我代替攝政王殿下疼愛你們把……」

「這話從何說起?」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王妃殿下側身靠在法蘭貴婦躺椅上。她赤著腳,裙擺落在毛茸茸的針織地毯上,露出一截精緻圓滑、像蠟像一樣光滑的小腿。她的眼睛透過面紗打量著水仙騎士團的總指揮:如果對方不是她的「二伯」在場的人一定會認為波西斯公主是在勾引曾經一度聲名狼藉地浪子費戈。

「你要是聽不懂的話咱們就從頭說起!」費戈·安魯·底波第陪著小弟弟的異族妻子笑了起來。應該說……費戈打一開始就不喜歡這個女人。即使在多年之後,他仍用「深不可測」這個說不清是褒義還是貶義的詞彙來形容他在波西斯軍的軍事行動的合作夥伴。不過費戈對這個女人敏銳的戰略意識始終是頗為讚賞的。

「從頭說起?」阿赫拉伊娜嘀咕了一句波西斯語,她突然放縱地笑了起來,又用純正地道地水仙郡方言對費戈說,「那您可得準備在這過夜了,若是從頭說起,明天天亮也說不完呢!」

費戈有些疑惑地打量著阿赫拉伊娜。他始終搞不清楚這個女子的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說她在勾引自己?她不敢的!給她十顆虎膽她也不敢!說她是在裝傻充愣?她不會!她不會用無知的面孔來侮辱自己的智慧!那麼……她想幹什麼?

「長話短說!」摩加迪沙公主厭倦了無意義地逗弄,不是說年輕時地費戈元帥是個淫遍水仙郡的花花公子嗎?可現在他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喜好男色的雞佬,還是無法人道的那種。

「好!長話短說!」費戈斬釘截鐵地接過話題:

「在下個月……不過當然!這個時間可能還要往後再拖延一陣子。反正你得保證,當我向奧斯卡正式提出第二次東征計劃的時候,摩加迪沙部族的王公集體以及駐紮在君士坦布爾和伊斯坦丁堡的部族武裝將出面作我的前鋒。」

「哈哈哈哈……」阿赫拉伊娜笑得前仰後合,巨大的音量驚飛了落在窗台上的鴿子,連帶著鳥籠裡的金絲雀也開始上下撲騰。

穿著波西斯傳統服侍的侍女魚貫而入。她們給王妃殿下的寢室關上了窗戶,又搬走了不斷發出噪音的鳥籠。

「這是笑話嗎?您在做事之前就不會考慮一下整件事的合理性嗎?」

費戈挺起胸膛,他無法忍受這個異族女子對他的譏諷:「我想請問……你當我什麼?你當水仙騎士團的東征是什麼?別擺出一幅事不關己的姿態,你那裝模作樣的質問輕賤了咱們彼此的智慧,我奉勸你!有生之年再也不要像剛才那樣做!怎樣才算開玩笑?你的所作所為就是!還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這是威脅嗎?」阿赫拉伊娜收起了笑。

「這是忠告!」費戈笑了起來。「忠告只給親人。威脅是給敵人準備的!」

「那我要感謝你嘍?」阿赫拉伊娜舉起茶杯借由喝水的姿勢擋住自己的面孔,如果費戈看得到,他就會發現這個女人的面容瞬間便由春夏變作嚴冬。

「別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水仙騎士的總指揮有些不耐煩,「你對東征的意義比任何人都清楚!說吧……條件是什麼?索性這裡沒有愚蠢的人。我也沒有自大地一位摩加迪沙王公們會把安魯看作是主人!」

「不管我地父輩們怎麼想!至少是我!我把安魯看作是……征服者!」

費戈的視線在弟媳的面孔上停留了一小會兒,但他猛地別開頭,應該說,他並不清楚這個女人的面孔有多少真誠的意味包含在裡面。他只知道……她怕冷。

玻璃窗結著一層淺淺的白霜,室內燃著壁爐,火光映紅了女人的面孔,特別是她地腳、她的腳是美好的。就像一件精美的雕塑。費戈懷著一個男人特有地心態打量弟媳的腳,從純欣賞的角度。

應該用無懈可擊來形容這個矯捷多智、心思敏銳的女人,費戈心裡想著。他知道對方的價碼絕對不會開得太高,也知道阿赫拉伊娜一定會從安魯人的角度權衡事情的輕重。她本就是一個知道輕重地女人,雖然分不出真偽,但安魯是征服者,這是事實沒錯!

室內的陳設是城堡力原有的佈置。異族公主在跟隨丈夫進入泰坦之後就接受了一個西方人的生活方式,她會像所有的貴婦一樣在梳妝台前打扮,會像所有的公主一樣與那些無聊好事的女人高談闊論,她完全泰坦化了!這說明她已經徹底融入了一種不同的生活。而且樂在其中,僅憑這一點,她就比歷史上所有地波西斯女子都要優秀,因為傳統的真神信徒,特別是女性,她們並不受環境的影響,立足千年的信仰和卑賤的社會地位令她們失去了思考和奮鬥地能力。她們接受一切,即使是苦難也默默地承受。

費戈瞭解波西斯人的生活,也染指過幾個漂亮的波西斯女人,這些女人裡有女奴,也有地道的貴族,但大體上都是一樣,她們只知一位地順從。而眼前這個怕冷的女人……水仙騎士的最高指揮官離開了座位,他走到了女人背後。信手推開貴妃躺椅斜上方的窗戶,山谷中的冷風一股腦地湧了進來,再看那個果敢堅強的女人……她皺起眉頭,緊抿著嘴,光裸的漂亮的小腳已經縮進裙擺裡去了。

「開誠佈公地談談吧!你知道我無法在這過夜!」費戈轉回自己的座位。他對小弟弟的妻子露出善意的笑容。

「呵呵……」阿赫拉伊娜終於放落了一直掛在發間的面紗,就像摘下一副千姿百態的面具,她向突然軟化下來的安魯元帥展露出發自內心的開懷笑聲。

「是的費戈哥哥!你不能在這過夜,要不然的話……」

「可別再往下說了……」費戈連連擺手,他似乎控制不住,而他的弟媳也像遇到最好玩的事情一樣笑個不停。兩個人前仰後合地笑了一分鐘,最後是費戈最先恢復常態,他疲憊不堪地靠坐在沙發裡,用欣賞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女人。

「這是合作!」

「是的!這是合作!」

「我能為你做什麼?」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句話。

阿赫拉伊娜笑了,笑得勾魂奪魄,費戈卻沒有,他冷下面孔,因為他知道與這個女人的接觸是危險的。

「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共識,那就可以進行下一步的談話了!」費戈拿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他不想繼續糾纏,到了糾纏不清的時候就會有不必要的麻煩找上他。

「好吧!」阿赫拉伊娜像一位西方女子那樣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學到了這個動作的神髓。「就從水仙騎士團的第二次東征開始說起吧!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已經發現奧斯卡在很大程度上有敷衍你的企圖。」

「敷衍還談不上……」費戈擺了擺手,他不會輕易相信這個女人所說的每一句話。「國內事務足夠他忙上好一陣,這一點我是理解的。安魯地當務之急同樣是迅速穩定國內局勢,所以東征急不得,再說你還年輕。等到你的兒子長大了你才有機會建立你想要的國家。」

阿赫拉伊娜沒有言語,但她確實有些驚訝,很少有人如此清晰地掌握她的野心!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是知道的,但費戈。安魯。底波第也能猜到她的動機,這就讓她對水仙騎士團地總指揮刮目相看了。

「不管怎麼說,東征也好、建立一個新的帝國也罷!這兩件事都急不得!我就是因為太急了,所以才被家裡那些老滑頭們給數落一通!」

阿赫拉伊娜微微牽起嘴角。「是差點送掉性命才對!」

「你怎麼知道?」

「你弟弟告訴我的!」

費戈有些尷尬地抓了抓頭,他的弟弟連這種極為隱秘的家庭事務也會告訴這個女人,這說明阿赫拉伊娜在奧斯卡的心目中擁有一個沉甸甸的位置。

「你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件事嗎?」

費戈不置可否地攤開手。

阿赫拉伊娜將手邊地茶壺向費戈推了推,安魯元帥只得起身為她斟滿茶杯。

女人捧起香濃的玫瑰紅茶,可她在猶豫片刻之後又放下了:

「我不太清楚我的丈夫是怎樣一步一步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他並不是多麼優秀,在看待一些大事時的想法甚至極為幼稚!有時意氣用事、有時瘋瘋癲癲。有時像獅子、有時像狐狸,有時又像單純可愛無知天真的小動物。但他成功了!你相信嗎?他居然成功了?」

費戈沒有任何評論,他等待著下文。

異族公主終於拿起茶杯小啜了一口,「我猜……他的成功多半歸功於你們信奉的那位神明。神明站在他身邊,有好幾次我都認為他會敗下來,可他都贏了!這不是我的直覺出現偏差,而是事情總會按照他的安排或是他的預想按部就班地進行,對這一點我無計可施,也無法理解。」

「你真地相信他的成功只是因為幸運?」

「當然不!」阿赫拉伊娜笑著搖頭,「就拿這件事來說……我剛昂提到過的,還記得嗎?就是他向我透漏你險些沒命這件事。」

「又如何?」費戈的面孔冷了下來,他討厭阿赫拉伊娜在提起那件事時的神情,她那副樣子就好像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

「也沒有如何……」波西斯公主瞥了一眼敞開的窗戶,「我的天啊!你就不會把它關上嗎?」

費戈沒有搭理女人的無病呻吟,「告訴我!你不是已經得到答案了嗎?奧斯卡為什麼要想你透露這件事?」

阿赫拉伊娜放下茶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有那麼一天,不是我找上你,就是你找上我!」

「這又怎樣?」

「這是危險地!」王妻從躺椅上猛地坐了起來。她的裙擺就在男人面前劃出一道亮麗的曲線,然後像花一般輕輕飄落,溫柔地與她的身體完全貼合。「你是他的哥哥,難道你對奧斯卡地為為人一無所知嗎?他的冷酷、她的自私、他在受到傷害時的歇斯底里都透露著一件事——他不會真真正正地去在乎任何一個人!他向我透露你的危機只是為了告誡我,告誡我不要因此輕舉妄動。不要在他的家庭內部搞些出格的小動作!想想吧……他所說的那件事是他差點因為一個不可告人的原因殺害他的親哥哥,若換一個人……比方說是我!你覺得他在對我下毒手的時候會皺一下眉頭嗎?」

「別把我的弟弟形容成一個冷血禽獸!」費戈發出一聲怒吼,他將身體前傾,讓自己的眼睛逼近女人的面孔。

「你可以隨意去詆毀我的弟弟,但你若是習慣用這種思考方式解構他的行為,那麼我得告訴你,遲早有一天,他的確會在忍無可忍的時候親手把你除掉!因為你對他付出的不是愛,而是卑劣地算計和無恥的逢迎,他不會在乎這樣一個妻子。這一點你倒是說對了!」

「愛?」阿赫拉伊娜霍地一聲從躺椅上跳了起來。她對這個泰坦語詞彙極為陌生。「叫你們的光明神來看看安魯家族的兩兄弟吧!一個是偽君子、一個是自以為是的白癡!水仙騎士佔領了我的城市、征服了我的國土、奴役著我地民族,我嫁給世仇的王者是因為愛?你不是得了失心瘋吧?」

費戈的聲音突然充滿挑唆的意味,「大聲點!再大聲點!有什麼罵什麼,把心裡話都說出來,叫門外的軍情密探聽個一清二楚!」

「別來這套!」阿赫拉伊娜憤怒地背轉身,她感到身後的男人似乎湊了上來,這種認知令她受驚一般退到一邊。可費戈竟然用一雙手臂將她固定起來,波西斯公主只得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撞入男人地懷抱。

費戈俯下頭,他是要吻弟弟的妻子嗎?

「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放開我!」

「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為了端正你的合作態度,我只能讓咱們的關係更進一步!」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瘋了!放開我!要不然我叫……」

「別說話」費戈用手指擋住女人的嘴唇,「我要吻你了!別說話……」

阿赫拉伊娜的四肢是僵硬的,她完全手足無措,也無法理解為什麼她會遭遇這樣窘迫的事!之前的挑逗不是已經證明是無效的嗎?再說……再說……費戈·安魯·底波第是水仙騎士的半個統帥!是安魯大家長地二哥。他不該做這樣的事!他不該的!可是為什麼?

費戈一寸一寸地接近女人,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女人的唇瓣上,單純從男人的角度來說,他的弟弟是幸運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獲得了無數。至少是現在,作為他的哥哥,費戈似乎打算從中分一杯羹。

「來人……衛兵!」

就在阿赫拉伊娜的呼吸感知到費戈的面孔時,她的力量突然爆發!這是她所能忍受的底限!她推開環抱自己地男人,又朝另一個方向退出好幾步,似乎永遠也不打算再和這個男人有所接觸!她絕對是被嚇倒了!她第一次發現,安魯家族的兩兄弟都是不可理喻的怪物!

「你愛他?」費戈似乎是在自說自話。他完全沒有在乎那些闖進門的彎刀武士。

「你在說什麼?」阿赫拉伊娜迷惑地望了過來。

「你愛他,要不然你就不會推開我!不管怎麼說……進一步合作也是你所期望的,但是你愛他,所以你選擇遵從他,而與此同時,你的野心又驅策你敵視他,你還真是一個矛盾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伊娜……我能這樣叫你嗎?」費戈的口氣突然轉變過來,就像對待自己的妹妹。他的神情和他的口吻都像一個和藹可親的大哥哥。「別再自討苦吃!敏感不是錯,但用錯地方就是錯!有時……遲鈍或是反應稍稍慢一點,你會變得更可愛!」

「你是要我裝糊塗?就像……卡羅阿西亞!難道你不曉得那個意利亞來的小神婆有多麼令人作嘔?費戈翻了個白眼,他牽住女人的收,女人沒有牴觸。

「你又會錯意了!我不是叫你裝糊塗。而是叫你正確地看待自己、進而正確地處理你和丈夫的關係,就像剛剛那樣!你推開了我,你做得對極了!如果你真的讓我問了下去……相信我!不用奧斯卡親自動手,我只要一根指頭就可以把你和你得野心全都送進地獄!」

「哼!你是為了滅口!」阿赫拉伊娜想要甩開費戈,可費戈沒有撒手。

「你還是會錯意了!這就是你的毛病!」費戈神情肅穆,「我不知道你成長於怎樣的環境,但我知道奧斯卡是在監獄長大的,其實他並不會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情感,他喜歡你,所以愛極了你和他的女兒;他要是討厭你……」

「你就不會專程跑來戲弄我?對不對?」波西斯公主似乎明白了!

費戈攤開手,他拿起了自己的軍帽和披風。戲弄也好,試探也好!現在他可以向小弟弟交差了,至少他會說。與摩加迪沙部族又或是與阿赫拉伊娜的合作不會發生問題,而夫妻之間的事情就得由他們自己去處理了。

「告辭!好好想一想,你對我說地那些就算了,我所說的那些都是發自肺腑,這才是真正的溝通!」

阿赫拉伊娜目送水仙騎士團的指揮官離開了她的房間,也許是被說到痛處,波西斯公主在武士們陸續退出之後突然倒在躺椅上。她哭了!陌生的環境、週遭仇視她的人群、丈夫對她的別有用心、疑似利用又疑似關愛的種種場景。她該哭一場的,她早就該痛痛快快地哭一場的!可她一直忍著、忍著!她愛他?她不愛他?她若是不愛他為什麼要忍受心靈上的孤寂和苦楚?

女人得出結論:她愛上他了……就在多年前被他擒獲之後。

「之後?之後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邊走一邊翻著手裡的文件,可這份文件之提到面對的問題,卻沒有說明解決問題地辦法。

「之後?」隨行的一名軍官膽戰心驚地湊了上來:

「報告殿下!之後就沒有了!」

泰坦攝政王氣急敗壞地丟回文件,「告訴那個遞交這份東西的傢伙,若是不能在下一份奏文力提出可行性方案就帶著他的問題見鬼去吧!」

「是殿下!」

「下一個!」奧斯卡沒空理會這些沒心沒肺只知拿薪俸擦屁股地問題,他在巴特拉德克施城堡已經逗留半月有餘。在這段時間。不管是站著、坐著、還是躺著,只要他沒有打瞌睡,剩餘的時間都在處理公務。

「殿下!屍檢報告和結案陳詞都出來了!」

帝國攝政王停下腳步,他看了看追在自己身後的一大隊機要秘書官。又看了看湊到他身邊的軍情分析處長:

「今天就到這兒……」

得到命令的秘書們如蒙大赦,他們像逃命的兔子一樣消失在走廊上的各個房間裡,眨眼之間只留下最高統帥和迪亞巴克爾子爵兩個人。

「已經結案了?」

「是地!完全遵照你的意思……」

「我有向你傳達什麼特定的意思嗎?「「您沒有!但我完全瞭解!」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微笑著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份記載了結案陳詞的報告:「好樣的!幹得不錯!」

盧卡斯小心地陪上笑臉:「那麼……殿下!您看那些受到牽連的人……」

「沒人是無辜的!」奧斯卡倔強地皺起眉頭,「不是說要嚴辦了嗎?就當是給衛戎部門敲響警鐘……」

「是……」軍情分析處長發出細微的呻吟。

奧斯卡朝盧卡斯揮了揮手,然後他就獨自走進一條光線昏暗的走廊,在各個房間門口值戎的彎刀武士無聲無息地跪倒在陰影裡。他們的眼睛始終盯著征服者的刀,刀鞘上刻著奧斯曼波西斯人在遠東地起源時期篤信的圖騰。

「看看是誰來了?你的龍鱗勇士?」

阿赫拉伊娜沒有理會大呼小叫的丈夫,她專注地對著鏡子,那些神奇的護膚品要比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受歡迎得多。

「怎麼了?」帝國攝政王的面孔稍稍一僵,他以為妻子會用一個恰到好處的玩笑話回應他的熱情。

「是不是……費戈說了什麼?」

阿赫拉伊娜補妝的動作突然一僵,她抓起一把梳子猛地朝丈夫的腦袋丟了過去,奧斯卡目瞪口呆!他的額頭被砸了個正著,一道血滴一瞬間就模糊了他的眼睛。

「你怎麼不躲?」阿赫拉伊娜大驚失色。她奔向自己的丈夫。

奧斯卡摀住額頭,按照我們以往對他的瞭解,在這種時候他應該把眼前的女人撩倒在床上,然後抄起胯間的凶器狠狠的蹂躪她,可這一次!應該說就在他勃然大怒之前!

「你哭了?」

「嗚嗚……嗚嗚……我沒有!」

奧斯卡只得抱住他的妻子。這就是他的阿赫拉伊娜!即使未來的某一天由她策劃了對費戈·安魯·底波第的刺殺行動,但他也只是疏遠了她。

基本上,研究這段歷史的學者總會以各種各樣的政治圖謀來解釋安魯大帝與他的第三皇后在波西斯問題上的講和,但問題是!學者們難道忘記了嗎?沒人能在侵犯安魯之後安然無恙地逍遙快活,但阿赫拉伊娜為什麼會得以倖免呢?有沒有人想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會對妻子無法下手?只是因為他和她在性愛方面的契合?不是的!他愛她!

安魯大帝臨終的時候只選擇一位皇后為其殉葬,阿赫拉伊娜顯赫的一生就在她的丈夫入土為安的時候結束了!

歷史學者又說,安魯大帝總算在最後的最後給他的哥哥一個交代,也算是終結了阿赫拉伊娜皇后分裂國家的野心。可又誰會相信,在夫妻二人儉樸的墓葬地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攜著妻子的收共渡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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