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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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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五月二十日 (六)


  由于運河東岸的衛所只是一個建筑在河灘上的小小的土城河,沒有高高的箭樓,城牆由黃土壘成,只有兩丈多高,從高空望下,像一條黃帶子彎彎曲曲地圍繞著一片木制建筑。

  總的說來,這并不是一個難以攻取的要塞,也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關,之所以這么几天仍然沒有在敵人優勢兵力的攻打下陷落,靠的是守將李靖的個人能力。

  當初,李靖被調到長蘆來擔任守將時,針對各種各樣的突發狀況,他制定了不同的應對措施,今年已經四十來歲的李靖深知事若不備,不備則廢的道理。

  首先,他將五百士卒中那一百多驍勇善戰的老兵組織起來,讓他們擔任對正之類的下級軍官,除了其余那數百士卒,他還將民夫們以小隊,中隊,大隊的模式組織起來,在閑暇的時候按照戰斗序列進行訓練,以期在危難的時刻能派上用場。

  當然,李靖縱使再有能耐,也無法在短時期內將那些羸弱的士卒和民夫們訓練成百戰雄師,不過,李靖并沒有這方面的意思。

  他不需要這些人如何熟知陣法,不需要他們排成整齊的隊列在荒野與敵軍野戰,他只需要他們能夠了解基本的旗語和號令,能夠聽令行事,能夠學會守城就可以了,只要學會如何憑借高高的城牆,在盡可能殺傷敵人的同時保住性命即可。

  在李靖這樣做的時候,軍中免不了會產生一些怪話。

  那些人認為李靖是吃飽了撐著了,他們明明身處在大后方。根本沒有機會上戰場。有必要訓練得這么艱苦嗎?

  只是,高暢軍中軍紀森嚴,那些人也只能說說怪話而已。訓練的時候還是得投入百分之百地努力。

  有几個傳播怪話地士卒被李靖逮到之后,李靖絲毫也沒有給他們留情面,將這几人在校場上當著全軍將士的面,重重地打了二十軍棍,全軍上下無不內心凜然,從此之后。沒有人再敢對李靖的命令說三道四。

  事實証明,李靖并不是吃飽了撐著了,他所做地事情也并非無用功,當衛所突然遇見敵軍攻擊時,他們之所以沒有一觸即潰,還多虧了那些訓練。

  每次作戰,李靖總是身先士卒,哪里出現險情。他就和自己的親衛隊出現在那段城牆上,几日下來,死在他手下的賊兵也有好几十名,當然。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全身大小傷口不下十來余處。萬幸的是,這些傷口并不嚴重,并不影響他指揮作戰和揮刀殺敵。

  也就是有李靖這樣的統帥,城內守軍地士氣在敵人的連續攻擊中才沒有崩潰,他們終究是熬了下來。

  只是,面對敵人重新變得瘋狂的攻勢,他們還能不能頂得住這輪攻擊呢?

  “啊!”

  刀光掠處,血光飛濺。

  李靖猛地前沖,左肩往前一撞,正好撞在剛才被他殺傷的敵卒前胸,那人慘叫一聲,身子踉踉蹌蹌地后退,翻過城牆的牆垛,直直地摔下城去,瞬間之后,慘叫聲變成一聲悶哼,隨即戛然而止。

  “當!”

  手中的橫刀猛地下挫,碰開了敵卒當胸刺來的長槊槊尖,李靖猛喝一聲,沖入敵人陣中,隨著一陣刀光飛舞,慘叫聲不絕而來。

  這面城牆上的守軍已經死傷殆盡,李靖不得不將自己地親衛隊投在這段城牆上,若是讓敵人占據這段城牆,以此為基點,那就大事不妙了!

  無論如何,也必須將這股敵軍趕下去。

  眼看將軍陷入了敵人的包圍中,李靖的親衛們大駭,他們拼命揮舞著武器,朝李靖的方向沖殺過去。

  占據這段城牆地乃是于弄仁軍中的精銳,于弄仁地這一千人全都來自宇文世家,其中有一部分乃是出自雄武營,雄武營乃是右屯衛大將軍宇文化及麾下一只善戰的部隊,參加過大隋建國以來的歷次重大戰役,從宇文世家的上代家主宇文述開始,宇文世家就在雄武營中經營,現在的雄武營几乎已經成為了宇文世家的私兵,這也是江都兵變時司馬德不得不將宇文化及擺上前台的原因之一,在和司馬德的權利爭斗中,宇文化及鏟除了司馬德一系,卻沒有在驍果軍中引起反彈,也和這個有關。

  早在兩三年前,宇文家為了經營河北,就從雄武營中抽出不少士卒,以各種各樣的名義進入河北,其中有一些人變成了盜匪,他們召集流民,組建軍隊,依仗背后宇文世家的物資支持,迅速將勢力發展起來,暗中為宇文家做一些他們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

  于弄仁的這一千人就是這樣的一只部隊,他們由于有宇文家的支持,不需要大肆劫掠四方,故而一直名聲不顯,但其部隊的戰斗力遠比一般的變民軍要強,畢竟,在這只軍隊中,擔任主官的將領几乎全出自雄武營。

  當然也不是說這一千人全是如此,還是有一部分下層士卒來自流民,經過嚴格訓練的時間還不長,如非如此,在剛才的那一輪攻擊中,長蘆衛所就已告破了。

  攻上這段城牆的那一小隊士卒就全是來自雄武營的精銳,因此,他們爬上城樓后

  能輕易地將守軍殺光和驅散。

  在這一輪攻擊中,于弄仁將他所有的兵力都投了進來,連一點預備隊都沒有保留,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在天黑之前破城。

  李靖沖入敵軍的重圍之中,仗著嫻熟的刀法,瞬間砍翻几人,一時之間,所向披靡,無可抵擋。

  然而,眼前這批人并非才上戰陣的初哥,他們并沒有被李靖的聲勢嚇到,而是迅速排好陣型。將李靖包圍起來。使他不得寸進一步。

  在那些人身后,敵軍正不斷地從架好的云梯爬上城樓。

  李靖左沖右突,殺了几個人。自己地身上也平添了几處傷口,然而,他面前地敵人卻越來越多,讓他很有點無處使力的感覺。

  —

  密集的長槍不斷地刺將過來,當李靖將它們格擋開來,橫刀又夾雜著凌厲地寒風破空而來。讓他避無可避。

  李靖不得不向后退去,背靠著冰冷的城牆,抵擋著敵人的攻勢,就算是在敵人的合圍之中,他仍時不時有所斬獲,只是,他無力將敵人驅趕下城樓了,只能目視越來越多的敵軍爬上城樓。

  還好。在最關鍵的時刻,他地親衛們終于沖了上來,與他并肩作戰,將敵人阻擋在這段城牆上。敵人想向城牆的另一端殺去,那里卻被許多沙石和鹿等障礙物堵塞住了。李靖在每一段城牆上都放置了不少障礙物,一旦某段城牆被攻破,相鄰的守軍就會將那些障礙物推倒,割斷相互之間的聯系。

  若要移開這些障礙物,敵軍需要花一定的時間,這段時間決定了攻守雙方的生與死。

  李靖安排的預備隊從后面源源不斷地趕了上來,他們中大部分只是拿起武器沒多久的民夫,然而,這些人大多來自流民聚居點,在神官們地引導下,這些人對高暢充滿了愛戴和敬畏,所以,就算是面臨生與死的緊要關頭,他們仍然沒有失去應有的斗志。

  在這些人的幫助下,李靖和他地親衛們很快就將城牆上的敵人趕了下去。

  很快,他們又朝其他地方趕去,那里也陷入了危局,現在,攻守雙方不但要比拼消耗,還要比拼戰斗意志,誰先頂不住,誰就會失敗!

  城牆下地于弄仁目睹著面前的攻防大戰,心急如焚,他僅有的一只手不停地揮舞著,嘴里不斷地咒罵著,為某個局部戰斗的失利而惋惜,又為某個局部戰斗的勝利而高興。

  然而,事情并沒有像他預料中的那樣順利。

  眼看城上的防線已經岌岌可危,就像一層紙一樣,只要輕輕一捅,就能捅破,然而,攻城的部隊就像強弩之末,未能穿縭。

  要比拼戰斗意志,宇文家的這隊人馬是比不上高暢軍的。

  城內的人知道他們在為什么而作戰,城外的人卻未可知!

  在損失了大量兵力之后,負責前線指揮的將官下達了撤軍的命令,他之所以下這個命令,純粹是迫不得已。

  士卒們已經開始潰退了,城頭上的血戰讓他們膽寒不已,有的人甚至就那樣從城頭上往下跳了下來。

  于弄仁驅動戰馬,來到城樓之下,他大聲咒罵著那些逃兵,用力地揮舞手中的橫刀,將几個躲避不及的逃兵砍翻,即便如此,士兵們的潰敗依然無法阻止。

  “嗖!”

  一只箭矢從城樓上破空而來,于弄仁正好在馬上扭動身體,那一箭正中他的左肩,他慘叫一聲,掉落馬下,戰馬邁開四蹄,朝遠方奔去,于弄仁就這樣挂在馬上,隨之而去,慘哼聲越來越遠。

  李靖放下長弓,厲聲大喝。

  “開門!”

  他身側的親兵用力敲打戰鼓,衛所的大門緩緩打開。

  一只五十人的騎兵從城門沖殺出去,激起了陣陣煙塵,在騎兵們的追殺下,那些潰兵撒開雙腿,亡命向前奔逃,他們本已低落的士氣在這突然的襲擊下低落得更是無可復加,他們扔下武器,丟盔卸甲,這樣,他們可以跑得更加快一點。

  就算是在最危急的時候,李靖也沒有讓這些騎兵去參加守城,就是准備在這樣的時刻派上用場。

  沒有人猜到李靖的打算,就算是劉蘭成也沒有想到李靖會這樣做。

  當前營的潰兵沖到后營來時,他并沒有做好迎敵的准備,后營的那些士卒一個個懶洋洋地晒著太陽,根本沒有想到城內的守軍會沖殺出來。

  其實,不等騎兵沖殺過來,在那些潰兵的沖擊下,后營的那些士卒就已經崩潰了,他們同前營的那些伙伴一樣,撒開雙腿跑了起來,有很多人甚至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見同伴們在奔逃,他們也隨之一起。

  總之,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不然大家才不會這樣逃跑。

  這個時候,就算是劉蘭成智比武侯,勇比呂布,也不可能挽回敗局了,他唯有長嘆一聲,在几個親衛的簇擁下,往遠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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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五月二十日 (七)



  薊縣城下,桑干河邊,高暢軍大營。

  風往北吹,旌旗獵獵飛舞,坐在大帳之內,偶爾能聽見蓬蓬的聲音,那是生牛皮和氈布搭就的大帳被風扑打的聲響。

  曹旦坐在左側武將的第二位,他低垂著頭,目光一直落在腳尖前一尺的地方,表面上看,他似乎在閉著眼睛養神,實際上,那兩只豎立著的耳朵一點也不曾放過帥座上坐著的高暢的講話。

  明日就是敵我雙方決戰的日子了,高暢召集了各營將領前來,正在向他們發布明日的作戰計划。

  高暢的北征大軍共有四萬余人,其中,有一萬多人是輜重兵,這些輜重兵大部分都沒有經過良好的訓練,和民夫差不多,只能做一些修建工事,后勤轉運之類的瑣事,若非萬不得已,高暢不會將他們派上戰場,若是這些不懂陣法,不會列陣的輜重兵加入到戰場,只會把正規軍的作戰節奏擾亂,得不償失。

  這一萬多人大部分被高暢留在了桑干河對岸的籠火城內,讓他們看守后方基地,這些人野戰派不上用場,守城應該還湊合。

  所以,高暢軍最后參加決戰的兵力只有三萬人。

  與之相比,幽州軍方面的兵力要多一些,這一次決戰,羅藝几乎掏空了薊縣城內所有的精壯,他的兵力一共有五萬人。

  當然,這其中只有兩萬正規軍,五千虎賁鐵騎,一萬多的重步兵。其余那三萬人是強征入伍的民壯。

  幽州地處邊塞。百姓大多半農半牧,由于長時期處在胡人地威脅下,邊地地青狀個個都有一身好武藝。他們的單兵素質,和正規軍相比差不到哪里去,唯一的差別就是他們沒有經過訓練,大規模地團體配合作戰方面几乎一無所知,羅藝將自己的親衛分了一百多人到這些民壯之中,擔任他們的頭目。指揮他們作戰,這些人被羅藝安排在了后方,戰事不順的時候可以讓他們來承擔主力部隊的壓力,如果不能力挽狂瀾,至少也可以為主力部隊的撤退爭取時間,戰事若是順利,這些人就會派上大用場了,順風地戰役。就算沒有經過多少訓練的士兵也是會打的。

  不過,幽州窮困,羅藝拿不出那么多的鎧甲和武器來裝備那些民壯,這些人的武器和鎧甲都是自己准備的。未免有些參差不齊,除了少部分大戶人家的子弟外。他們的武器和裝備都簡陋得有些過分。

  所以,雖然幽州軍地兵力比高暢軍要多,兩者的實力卻相差不多,明日一戰,若是沒有什么意外的話,將會變成一場曠日持久的消耗戰,目前,要想預測雙方地勝負,為時尚早啊!

  “各位!有何異議?”

  講述完明日的作戰計划和兵力部署后,高暢沉聲問道,視線在帳內諸將身上緩緩划過。

  關于明日地作戰計划,高暢的部署很簡單,并沒有擺什么深奧神祕的奇門大陣,只是擺了一個簡單的雁行陣而已。

  雁行陣,兵力配置如大雁飛行時的斜行,這陣法能充分發揮弓弩手的威力,由于這時代的作戰大多以短兵相接為主,弓箭的射程和威力都不算強大,要是面對身披重甲的士卒,在五十步以外,弓箭對他們的傷害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計,所以,在兩軍對決的時候,排雁行陣的部隊并不多。

  不過,這個陣法非常適合高暢軍。

  高暢發明了一種連珠弩,使得弩箭的發射速度有了很大的提高,并且將弩箭的射程和威力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另外,他治下的鐵工廠有著很強的生產能力,故而,在他軍中有著大量的弓弩手,有著這么多的弓弩手,在決戰的時候,他自然會將他們派上用場,排出雁行陣也就沒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當然,針對幽州軍騎兵凶猛的特點,高暢也將雁行陣做了小小的改變。

  這個陣法又有著鶴翼陣的特點。

  鶴翼陣,主將位于陣形中后,以重兵圍護,左右張開如鶴的雙翅,是一種攻守兼備的陣形,鶴翼陣強調左右包抄,對主將的應變能力要求很高,要求他必須具有良好的軍事素養,有較高的戰朮指揮能力,兩翼張合自如,既可用于抄襲敵軍兩側,又可合力夾擊突入陣型中部之敵,大將本陣防衛應嚴,防止被敵突破;兩翼應當機動靈活,密切協同,攻擊猛烈,否則就不能達到目的。

  高暢布下的這個大陣既有鶴翼陣攻守兼備的特點,又能發揮本方弓弩手的威力,從陣法的角度來說,几乎沒有什么缺點可言,他手下的那些大將也找不出這個陣法的破綻來

  —

  只是,陣法就是陣法,紙上談兵的時候都是完美的,一旦實戰,效果如何,就只有天知道了,在戰場上,有時候,一個很小的細節就能決定一場戰役的勝敗,所謂戰爭,總是充滿了許多未知的變數。

  在高暢的布陣中,擔任左翼作戰任務的乃是高雅賢和劉雅部,劉雅位于第一線,高雅賢位于第二線;擔任右翼作戰任務的則是董康買和曹旦部,董康買部位于第一線,曹旦位于第二線;高暢的中軍則有管小樓率領,他率領高暢的主力部隊布下一個厚實的陣型,在他的后面,就是高暢的帥旗。

  高暢希望能以自己為餌,吸引羅藝的主力來襲,然后,利用中軍部隊層層抵抗,延緩敵方前進的步伐,在合適的時候,兩翼的高暢軍再合攏,將對方吃掉。

  面對高暢的詢問,眾將皆沉默不語。

  高暢微微嘆了口氣,他抿著嘴,眉頭微微蹙起。

  他在自己手下的那些將領心中,已經成為了戰神的化身,他們不敢也不會質疑他的任何決定,凡是他所說的話,都是真理,凡是他所做的事情,都是萬分正確的!

  這就是將自己神化之后的惡果啊!

  當然,這些將領和那些普通士兵和下級軍官不一樣,在他們中間,真正將高暢當作神靈的不多,只是,一直以來,高暢戰無不勝的形象實在是太高大了,他們認為他几乎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然而,高暢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戰無不勝的神靈。

  他只是比他們多了几世的經驗,和他們相比,就像一個八十歲的老年人和還未走出家鄉的幼兒比較一般,有經驗當然是好事,但是,有經驗就并不表示他不會犯錯。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

  這樣的俗語,高暢至少可以找出几籮筐來,所以,他才會為當下的狀況感到擔憂,在他的麾下,能夠提出不同意見的人只有寥寥几個,能夠當面反對他的更是屈指可數。

  徐勝治,李靖,除了這兩個人之外,應該就沒有了吧?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就拿那個未來的敵人李世民來說吧?他自己固然雄才大略,能夠成事卻也和他手下人才眾多脫不了干系!若沒有那么文人武將的幫助,他恐怕也不會有日后那樣的成就吧?

  一方面,高暢希望能豎立自己的威嚴,讓別人對他感到敬畏;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有人能站出來反對他,能夠提出不同的意見。

  說起來,這還真是一件矛盾的事情啊!

  “既然你們都沒有什么意見,那就退下去吧!好好整合部隊,明日一早,列陣出戰!”

  說話之間,高暢揮了揮手,很有些意興闌珊的意思。

  各位將領應了聲是,朝高暢行了個軍禮,隨后魚貫而出,走出帳去。

  待眾將退出大帳之后,一人從布帘后走了出來,正是崔安瀾,他肅立在高暢身側,彎著腰,低著頭,一聲不吭。

  “那邊有消息了嗎?”

  高暢并沒有望著崔安瀾,他平視著前方,輕聲說道。

  崔安瀾緩緩搖了搖頭,說道。

  “還沒有具體的消息,不過卑職一直在盯著,大戰之前,對方的警戒心很好,許多聯系通道都斷了,消息傳遞不易!”

  高暢轉過頭,盯著他,厲聲說道。

  “這件事情一定腰抓緊,明早之前,必須和那邊取得聯系,明日一戰的存亡關鍵,就在于此!”

  “是!”

  崔安瀾猛地低下頭,腰彎的更低了。

  “還有,那個人的事情也不要放松,絕不能出任何意外,不然.

  高暢沒有說不然會什么,崔安瀾卻也懂得他話中的意思。

  “卑職明白,若事情辦不好,卑職愿提頭來見!”

  高暢緊盯著他,半晌不語,隨后,他揮了揮手。

  “你下去吧,小心行事!”

  “卑職告退!”

  崔安瀾深深地鞠了個躬,退了下去。

  帳內除了高暢再無旁人,他長嘆了一口氣,雖然,他在眾將面前擺出了一副此戰必勝的神情,實際上,對于明日的戰事,他并沒有百分百必勝的把握。

  百分之百必勝!

  或許只有真正的神靈才能做到吧?

  高暢嘴角微微翹起,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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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五月二十日 (八)


  “駕!”

  曹子風輕喝一聲,輕甩馬鞭,身下的戰馬長嘶一聲,揚起前蹄,前沖而去,晚風伴隨著和煦的夕照迎面而來,頗有几分清爽之意。

  在曹子風身后,十來騎隨他一起沖下山岡,漾起一地煙塵。

  曹子風本是曹氏族人,原本一直在曹旦帳下效力,后來,高暢為了限制手下將官擁兵自重,進行了一系列的整軍行動,曹旦的直屬部隊中,除了一部分老弱被清除出隊伍之外,有一部分曹氏族人也被調離了軍隊,被分派到別的軍營之中,曹子風就是這些人中的一位。

  曹子風被調到了董康買營中,擔任斥候小隊的隊正一職,這職位和他在曹旦營中的職位相當,只是,在董康買營中,自然比不上在曹旦軍中任職那般愉快,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那時,在他身旁的都是他的本家兄弟,現在,大部分同伴都是異鄉人。

  不過,在表面上,曹子風并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的情緒,而是盡心盡力地融入了隊伍之中,認真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從小習武,本事自然是有的,來到營中以后,在單挑對陣中,很快就擊敗了几個挑頭鬧事的刺頭人物,與此同時,他并沒有倨傲的神色流露于表面,反倒對士兵們表現出了自己親和的一面,因此,很快得到了手下的認同,畢竟,對這些普通士卒來說,跟隨一個武藝高強的主官,比起跟隨一個武藝糟糕的統領來說。戰場上地存活率當要提高不少。

  大戰即將打響。敵我雙方地士卒都在本方大營中養精蓄銳,為明日的大戰做准備,然而。這些士卒中并不包括斥候營的弟兄們,在大戰即將來臨之際,他們要遠比平日忙碌,搜索地范圍也比平日要遠,為的就是找出敵人布下的圈套和陷阱,以免在明日的大戰中失去先機。被敵所乘。

  以往,兩軍的斥候在巡邏中若是相遇,除非領兵的隊正喜歡殺戮,性情嗜血,不然,他們都會遠遠地避了開去,就當沒有瞧見對方一般,在幽州戰場上。差不多算是慣例了。

  然而,從前兩天開始,這個慣例就被打破了。

  不約而同地,雙方地斥候在相遇的過程中開始了厮殺。一旦碰見對方的人,只要不是人數相差懸殊。他們都會主動地向對方發起挑戰,不死不休。

  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場即將開始的大戰,為了探尋敵軍的布置,斥候們身上承擔的任務極重,在嚴厲的軍令之下,他們不得不將生死置之度外,哪怕能探聽到一點消息,斥候營的探子全部戰死也無所謂。

  是地,對那些將官來說,這些斥候只是他們手中的棋子而已,他們的生死也不過是些數據上的統計而已!

  對普通地士卒來說,戰爭本就是殘酷的,無論它們被那些神官說得有多么神聖,事實也不過是如此!

  曹子風地斥候小隊很幸運,在這几天的例行巡邏中,他們和敵軍的斥候并沒有打什么照面,發生的戰斗場次不多,偶爾遇見敵軍的斥候小隊,敵方的人數和戰斗力都比他們要低,一場小規模的戰斗下來,敵軍往往很快就崩潰了,而本方的戰力卻絲毫不損。

  這樣以來,那十几個斥候就更加依賴曹子風了,對他几乎是言聽計從。

  其實,曹子風自己清除,自己的斥候小隊之所以損失不多,乃是因為他們負責的巡邏地段處在高暢軍的勢力范圍中,敵軍的斥候小隊一般是不敢輕易進入的,就算是進入,也是偷偷摸摸的,根本不敢大張旗鼓。

  然而,這次出巡則不一樣,他們這個斥候小隊將深入敵軍的勢力范圍中,探查敵軍左翼軍隊的布置。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任務!

  他的那些手下得知自己的斥候小隊被分派到這個任務后,紛紛唉聲嘆氣,抱怨自己的運氣不好,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任務是曹子風去斥候營統領那里主動要求領取的。

  曹子風之所以要這樣做,自然有他的算計,這就不足為外人所知了。

  十來騎來到了一片山崗下,說是山崗,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土坡而已,這土坡距離幽州軍的左營已經不遠了,幽州軍在土坡上放了一把火,將那些小樹和草叢燒了個一干二淨,焦褐色的土壤上仍然散發著草木灰的味道,一株被大火燒得只有半截形狀干枯的大樹孤零零地矗立在土坡上,在暮靄的映照下,分外淒涼。

  “大人,前方就是敵營,我們是不是就此止步!”

  在山崗下勒馬停住之后,斥候小隊的副隊正劉海來到曹子風身側,神情鄭重地對他說道。

  劉海今年三十好几,經歷過好几次大戰,跟過好几個主子,算是軍中的老油條了,這一路行來,他一直憂心忡忡,生怕遇見敵方的優勢兵力,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兵,他非常清楚,自己這一行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危險了。

  然而,也許是老天保佑吧,

  行來,在幽州軍的勢力范圍中穿行,卻不曾遇見一個卻并未就此放下心來,越是靠近敵營,他就越是擔心。

  曹子風瞄了劉海一眼,眼中略略帶著一絲譏諷。

  —

  “怎么?我的劉大隊長,你是害怕了!”

  不待劉海出言反駁,他轉過身,對著其他的斥候哈哈笑道。

  “大丈夫,功名但在馬上取!翻過這片山崗,就可以清楚地瞧見敵軍左翼的布置,待我們將這消息傳遞回去,賞賜之類的東西,上面絕不會少,諸位,既然已經來此,難道就此止步,畏縮不前不成!”

  說罷,他輕輕揮動馬鞭。驅馬朝山崗上沖去。聲音隨之傳來,余音裊裊。

  “大好男兒,且隨某家而來!”

  斥候們受其鼓動。紛紛大喝相應,拍馬跟上。

  劉海猶疑了一下,臉上陰晴不定,不多會,他長嘆一聲,緊隨在那些人身后。拍馬沖了上來。

  轉眼間,前面那些騎士就消失在了山崗背后,劉海忙揮動馬鞭,輕輕打了一下身下的坐騎,身下的戰馬猛地提速,繞過一塊巨石,沖上了山崗。

  上了山崗之后,視野豁然開朗。劉海勒住馬缰,戰馬猛地提起前蹄,嘴中發出一聲悲鳴,几乎直立起來。馬鞭從劉海手中頹然落地,他一把抽出腰間地橫刀。

  在山崗另一側地斜坡上。己方的十來騎已然落在敵方的包圍之中,晃眼看去,足好好几十騎,一時間,劉海心驚膽顫,几乎從馬背上掉落下去。

  怎么辦?

  劉海地第一個念頭就是逃跑,然而,最終他還是鬼使神差地沖下山崗,和同伴們會合在一起。

  “悔不該聽老兄之言啊!”

  見劉海沖入陣中,曹子風長嘆一聲。

  “莫廢話,迎戰要緊,一會往左側沖殺!”

  敵騎很快沖殺過來,根據多年的作戰經驗,以及在戰場上養成的直覺,劉海覺得敵軍的左面防守比較薄弱。

  “好!”

  曹子風應了一聲好,舉起手中的馬槊,高呼道。

  “兒郎們,隨我往前沖!”

  曹子風一馬當先,朝山崗的左側沖殺過去,很快,就有十來騎敵軍圈馬繞了過來,擋住了他地去路。

  “擋我者死!”

  曹子風高喝一聲,屁股離開馬鞍,雙腳緊緊地套在馬鐙上,在疾馳的戰馬上站立起來,手中的馬槊閃電一般朝擋路的敵軍疾劈而去。

  對面的敵手卻非易于之輩,面對曹子風咄咄逼人的聲勢,他毫不驚慌,長槊橫架在胸前,恰好擋住了曹子風的長槊,隨后,他扭動槊杆,尾高舉,槊尖朝下,將曹子風的馬槊架了開去,兩人交錯而過。

  很快,曹子風就陷入了敵騎地包圍中,無法前進一步。

  乘著曹子風和敵騎糾纏之際,劉海從他身側沖了過去,彎腰躲過敵茅,在兩騎交錯而過之際,揮動橫刀,將一騎斬落馬下,那人無聲無息地摔落,隨即被后面跟上的戰馬踐踏而過,眼看就不活了!

  敵軍的左翼的確比較薄弱,但是,總人數也比本方要多,作為矛頭地曹子風被敵騎糾纏住之后,后面的那些同伴自然也無法沖殺過去,很快,四面八方地敵騎就圍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眼看這樣下去不是一個事,劉海瞬間有了決斷。

  要想全員突圍,只能是妄想了,如今,逃得一個算一個,同伴們墜在后面,已然被敵騎分割包圍起來,看來只有自己和旁邊的曹子風有這個機會逃脫了。

  劉海扭轉馬頭,在敵騎截殺之前換了一個方向,朝陷入戰團的曹子風處奔去,那里,只有兩個敵人擋在面前,他只要搭一把手,兩人就有機會沖殺出去。

  劉海的計算并無錯誤,大部分敵騎都在忙著圍殺他的那些同伴,一時之間,無法沖殺過來,劉海沖過去之后,很快就幫助曹子風擊退了當面之敵,兩人齊齊闖了出去。

  前面一片開朗,不再有敵騎截殺過來。

  沒有了馬鞭,劉海用手拍打馬身,縱馬向前疾馳而去,藍天在他眼中跳躍不止,他心情輕松無比,就像所有逃出生天的人一樣。

  突然間,他覺得有人在自己身后猛地推了一下,他整個人離開馬背,飛了起來,藍天在眼前突然旋轉起來,大地急促地向自己靠近。

  劉海一只腳挂在馬鐙上,被戰馬拉著朝前疾馳,面龐不斷地摩擦著大地,就在失去神智之前,曹子風的臉映入了他眼底,那是一張微笑的臉,充滿了志得意滿,他手中的長槊正在緩緩收回,槊尖一片血紅。

  那是我的血嗎?

  這個念頭閃過之后,劉海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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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一百二十章 五月二十日 (九)



  幽州軍大營。

  太陽尚未完全落山,半個日頭懸挂在西邊的山坡上,暮靄映紅了小半邊的天空,天色雖然尚未黑下來,大營內,卻三三點點地燃燒起了篝火。

  士兵們以什或隊為單位,圍繞著燃燒的篝火,個個油光滿面,笑逐顏開,享受著烤肉和肉湯的美味,有人在低聲吟唱,有人狀似癲狂,拄著長矛圍繞著火堆跳舞,其他人在拍掌應和,喧囂聲鋪天蓋地,直上云霄。

  明日就是兩軍決戰之日,今日依然在笑著,叫著,跳著的這些人究竟會有多少人活下來,又有多少人死去,就只有天知道了!

  羅藝是寒門出身,能夠登上如今的高位,也是從小兵開始,一步一步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上,所以,對一般士卒的心情,他很是了解,他知道,在一場即將決定勝負的大戰役前,不能使士兵們過于壓抑,應當適當地讓他們放松一下,緩解緊張的情緒,如此,在會戰時,軍隊的士氣才能飽滿起來。

  所以,今晚羅藝命令部下宰殺了許多頭羊,把它們分發到全軍,讓士兵們敞開肚子吃過飽,并且放開了營中不許大聲喧嘩的命令,任那些士卒盡情發泄。

  當然,美酒什么的是無須供給的,縱然是放松,也是需要一定的限度,這些軍漢久處北地邊塞,和那些胡人差不多,性喜烈酒,以作御寒之用,不過。他們一旦喝起酒來就沒有節制。今日若是狂飲,明日個個將爛醉如泥,還有何力氣參加生死厮殺?

  不過。羅藝也向軍中將士許下諾言,若明日大敗冀州兵,得勝歸來后,軍中將大擺宴席,任由將士們狂喝爛飲,不加限制。從某一方面來說,這讓幽州軍的眾將士多少平添了几分斗志,增加了几絲血氣。

  若是失敗了,那自然一切皆休!

  在羅藝中軍大帳前的草地上,羅藝和軍中地一干高級將領也在舉辦宴會,大家縱然是席地而坐,在他們前面依舊擺著低矮地几案,上面擺好了一盤一盤的肉食。有的烤肉上面尚冒著几絲熱氣。

  這里地氣氛比不得別的地方,未免壓抑了許多,這雖然有主帥在座的緣由,同樣。也和將領們擔心明日的決戰有關,憂心于即將展開的大決戰。這使得那些原本粗豪的家伙也放不開性子了!

  讓他們如何不擔心?

  明日就要和高暢軍展開決戰了,主帥羅藝卻仍未將戰斗任務分發下來,難道是總管大人心中也沒有底嗎?大部分將領難免會如此猜想。

  羅藝面帶微笑,一味地招呼自己地手下,讓他們放開手腳,大口吃肉,他的那些手下卻大部面色沉重,很有點食不下咽的意思。

  這場酒宴是從申時開始,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時辰了,看羅藝的樣子,似乎并無罷宴商談正事的樣子,將領們只好強顏歡笑,面面相覷,低頭吃喝。

  從軍以來,羅藝就一直在邊軍中效力,最終爬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他在軍中的威信無人可敵,在座的諸位將領大多出自他的門下,只要羅藝沒有開口,他們就不敢出聲說話,心中再是不安,也只能強行壓抑。

  畢竟,自從跟隨羅藝以來,他們還尚未打過什么敗仗,就像高暢在冀州軍中地地位一樣,羅藝在他們心目中,同樣是不敗的戰神。

  就在酒宴正酣之際,羅藝的親兵從一側走了進來,在羅藝的耳邊小聲地說了兩句,在有心人地目光中,羅藝的眼睛分明亮了一下。

  “各位慢用,本總管稍頃即來!”

  羅藝向眾將打了聲招呼,然后在那些猶疑地目光中,隨著那個親衛離席而去,鑽進了一旁的中軍大帳,在大帳之中,已有几個人等候在內。

  羅藝徑自來到帥座坐下,凝神望著下面躬身站立的那人,半晌,他擺擺手,示意眾親衛退出帳外。

  “小的曹子風參加總管大人!”

  曹子風一臉媚笑,然后朝堂上高坐的羅藝倒頭拜了下去,事前,他已經將由于厮殺而略顯破爛的衣甲整理了多次,現在,他仍覺得自己顯得頗為失禮,多少有些打自家主子的臉面。

  “起身說話!”

  羅藝的聲音不帶絲毫的表情,卻帶著上位者應有的威嚴。

  “是!”

  曹子風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方才起身,腰杆卻依然朝前彎著,然后,緩緩朝前行去,將雙手中平放的一張絹帛放在羅藝面前的案几上,然后,躬身退了回來。

  絹帛上寫滿了字句,羅藝拿起絹帛,細細地瞧看一番,臉上依然面無表情,不動絲毫聲色,那時而擴張,時而緊縮的瞳孔卻將他的心思展露無遺。

  “很好!”

  他放下絹帛,哈哈笑道。

  “汝能將此物送入軍中,當是一件大功,本總管賜你十金,出帳后由剛才領

  那人發放,汝的忠勇,本總管必將向你家主公傳達,下去吧!暫時委屈你兩日,待在住所不得外出,大功告成之日,再行封賞!”

  “謝大人!”

  曹子風大喜過望,長揖在地,然后慢慢躬身退出。

  自家主上和對方所謀何事?曹子風大概也知曉,他自然知道,若是自家主子和對方所謀之事得逞,自己自然功不可沒,日后,就算是指揮千軍萬馬,也未可知啊!

  待曹子風退出大帳之后,羅藝收斂笑容,他再次拿起絹帛,仔細地瞧了一片,這一次的速度比先前慢了不少,就像是在欣賞一副極美的畫作一般。

  “來人!”

  他將絹帛丟入一旁的火盆之中,瞧見其化為灰燼之后,他高聲喝道。

  片刻之后,羅藝在親衛們的簇擁下重新回到外面,他坐下后,目光在諸位將領身上一一掠過,眾人沉默下來,靜靜地望著他。

  他咳了兩聲,面帶微笑,輕聲說道。

  —

  “諸位,酒足飯飽否?”

  眾將紛紛應諾,點頭不已!

  “甚好!”

  羅藝點點頭,高聲說道。

  “明日,將于敵寇決戰,諸位可有信心否?”

  眾將紛紛回應,個個信心百倍。

  “諸君如此勇猛,本總管甚是欣慰!”

  羅藝繼續緩緩點頭,猛然間,神色突變,聲色俱厲。

  “如此,且聽號令,薛萬鈞!”

  “末將聽令!”

  薛萬鈞大喝一聲,從左側第一席的位置上猛地竄了出來,單膝跪地,向羅藝行了個軍禮。

  “你且領本部人馬為中軍,明日拂曉出兵,此戰,有進無退!”

  “諾!”

  薛萬鈞高聲領命,接過羅藝身側的親衛遞上的令箭,退了下去,另一側,又一武將在羅藝的號令下出列,領受任務。

  不多時,在座的諸將都已領受了任務,羅藝的命令簡單明了,每個人卻都知道自己應該在戰陣上做什么?

  在商議軍事的時候,大多數的時候,羅藝都會爭取他們的意見,集思廣益,自然能盡量避免出現差錯,不過,一旦下達軍令后,就不容他們有半點違背,這一點,他們心知肚明。

  然而,像今天這樣,一點也不征求他們的意見,就下達了作戰計划,卻不多見,何況,明日一戰將會決定整個幽州集團的成敗。

  這是不是莽撞了一些?

  不過,在羅藝的軍威之下,沒有人敢于提出疑問,他們唯有聽令行事,回到自家的營帳,為明日的決戰做准備。

  “父親大人,明日一戰,我做什么?”

  待眾將離開之后,羅成跳了出來,先前,他一直在等羅藝叫自己的名字,卻一直未曾等到,這未免叫他心有不甘,好不容易忍到所有人都離開后,他終于按捺不住,將自己的不滿表現了出來。

  羅藝靜靜地瞧著他,片刻之后,方才說道。

  “明日,你率領雷騎為預備隊!”

  “什么?”

  羅成一心想要上陣厮殺,以雪昔日在高暢面前敗退之恥,自然不想率領預備隊,他以為是自家父親擔心自己的安危,于是,張口欲道。

  羅藝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說。

  “明日一戰,能否擊敗敵寇,全系在你身上了,你附耳過來!”

  羅成不解地走上前去,羅藝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有把握嗎?會不會是對方的圈套?”

  羅成的神情略顯茫然,很明顯,羅藝剛才所說的話讓他感到了強烈的震撼。

  “不會!”

  羅藝冷笑一聲。

  “那個人是竇建德的妻舅,在高暢手下,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一旦高暢將竇建德在軍中的影響全部消除,那個人將死無葬身之地,他要想活命,唯有如此!”

  “如此甚好!”

  羅成點點頭,然后抬起頭,神色堅毅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父親大人,那我就告退了,明日一戰,必將砍下敵酋腦袋,不負父親大人所望!”

  “萬事小心!”

  羅藝深深地瞧了羅成一眼,瞧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的遠處,方才將目光移回,落在大帳前那杆高聳的大旗之上。

  他揮揮手,將親衛們趕了下去,然后,圍著那杆大旗慢慢踱起步子來,他沒有戴頭盔,只用一根絲帶系著頭發,晚風徐來,將他的發絲緩緩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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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幽州大戰(一)


  五月二十一日,辰時三刻。

  薊縣城外十里,桑干河北岸五里的平原上,旌旗密布,五萬多幽州軍和三萬高暢軍各自擺下了綿延十余里的陣勢形成了對峙,大戰一觸即發。

  薛大用縱馬緩緩馳出隊列。

  這是一個小山坡,山坡下是一片寬闊的平原,在那片平原上,高暢軍已經擺好了陣勢,間隔己方不過兩三里,山坡上的幽州軍能清晰地聽見對面的戰鼓聲,也能清楚地瞧見對面敵軍打著的旗號。

  本方事先占據了這個土坡,居高臨下,從地利來說,占有了上風,羅藝的命令也不是讓他們攻擊,只是讓他們防守,這樣看來,與從下往上攻的高暢軍相比,優勢時分明顯。

  然而,作為右翼這只軍隊主將的薛大用卻并不這么想。

  他微蹙著眉頭,目光在扎下陣勢的部下們身上緩緩掠過,最后,落在那面薛字大旗上,黑色的旗面上,那個斗大的紅色大字似乎特別的刺眼。

  說不定,這將是薛字大旗在這片土地上最后的一次迎風招展了!

  這個念頭從薛大用的心中油然而生。

  薛大用之所以如此悲觀,多少還是有一定的理由。

  幽州軍總兵力一共有五萬人,位于右翼的這只軍隊卻只有一萬不到。其中。還有數千才征召入伍地精壯,真正能在血戰中派上用場地只有薛大用手下的這一千多人,這一千人都是薛家的老兵。隨老帥薛世雄厮殺了許久,打過突厥人,也剿殺過叛賊,個個身經百戰,經驗丰富,他們能活到現在。除了運氣以外,多少也有一些本事。

  可是,經過這一役后,在這些人中間,又有多少人能活下來呢?

  薛大用長嘆了一口氣。

  薛大用今年四十歲,他是薛家地家奴,從小跟隨薛世雄習武,薛世雄征戰的時候。他就是薛世雄的親信家將,深得薛世雄的信任。

  薛世雄在河間七里井被竇建德破營大敗之時,他并不在軍中,而是在幽州。也就是當時的郡邊塞防御胡人,當他得知消息趕回薊縣時。薛世雄已然逝世,而薛家兄弟已經決定將薊縣拱手讓過羅藝,迎他入主。

  對薛家兄弟的決定,薛大用甚為不滿,在他看來,首先幽州是薛家地幽州,然后是大隋的幽州,無論如何,也不能拱手讓給叛賊羅藝。

  幽州軍雖然在七里井遭到重創,大量精兵被高暢收編,損失慘重,然而,只要薛家兄弟能勵精圖治,一定能夠東山再起。

  幽州雖然缺乏人力,卻不缺少戰馬,何況,幽燕健兒自古以來就是驍勇善戰的勇士,在薛大用看來,一個幽州人可以敵得兩個冀州賊,所以,要重建一只精兵并不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然而,薛家兄弟畢竟是薛大用的主子,他雖然可以委婉的提出自己的意見,卻不能反對他們的決定。

  最初,羅藝入主幽州之時,也還謹慎,并未剝奪薛氏地大權,對薛家兄弟也還重用,仍然讓他們統率薛家舊部,委以重任。

  然而,最后他還是暴露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

  首先,他命令薛萬徹率領本部人馬前去攻打上谷郡,將薛家的精銳抽調一空,隨后,慢慢將自己的嫡系將領安排在了各個重要地位置上。

  用認為這是排除異己,然而,薛家兄弟對此卻未置可

  現在,羅藝將僅存的一千薛家軍安排在了右翼,交給了他數千新軍,對面與本方形成對峙地卻是數千精銳的高暢軍,雙方人數雖然相當,對方卻是精兵,本方呢?大部分是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個人戰力雖然不錯,卻散漫無章,連普通的隊列也排不好,薛大用雖然讓一部分精干的老兵下到新兵隊伍中擔任低層軍官,負責指揮那些家伙,然而,總的說來,形勢險惡啊!

  “殺!”

  對面的高暢軍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喊,數千人齊聲喊殺,聲勢頗為驚人,隨后,對面的戰鼓聲也變得急促起來,隨著急促的鼓點,對面的高暢軍開始了行動,他們踩著鼓點的節奏緩緩朝這邊移了過來,衣甲鮮明,刀槍閃閃發光,遠遠望過去,就像是一片移動的鋼鐵森林。

  這就要來了嗎?

  薛大用不由憑住了呼吸,他掉頭望著自己的那些手下。

  在對面氣勢的壓迫下,本方的陣線微微有些躁動,那些新兵們明顯對此准備不足,在他們臉上,多多少少流露出了一些驚惶,有的人甚至雙腳發軟,差點掉頭就跑,多虧薛家的那些老兵用皮鞭和刀鞘呵斥,這才穩住了陣腳。

  “弟兄們!”

  薛大用策馬從陣前緩緩馳過,高聲喊話。

  —

  “事到如今,唯死戰而已!對面的那些冀州賊一旦破城,燒殺劫掠,無所不為,你們的親人都在城中,你們愿意讓他們死在那些冀州賊的屠刀之下嗎?你們愿意將自己的財產拱手送上嗎?你們愿意任由自己的妻女被那些家伙凌辱嗎?”

  “不愿意!”

  有人在陣中高聲回話,隨后,數千人齊聲應和,聲音響徹天地。

  “既然不愿意,你們只能拿起手中的刀槍,死戰到底!”

  “死戰!死戰!”

  這只才成型不久的軍隊終于表現出了几分軍隊該有的氣勢來,不管是老兵還是新手,他們紛紛高舉手中的兵器,大聲呼喝,唯有如此,他們方能忘掉心中的恐懼,坦然面對即將來臨的厮殺。

  “神君庇佑,

  有我無敵,

  戰無不勝,

  攻無不克!

  .

  越來越近的高暢軍中傳來了一陣呼喝聲,這聲音整齊划一,隨風飄了過來,清晰可聞,很快,將略顯雜亂的幽州軍的喊聲壓了下去。

  與此同時,從戰場的另一側傳來了一陣厮殺聲,那厮殺聲中伴隨這震耳欲聾的戰鼓聲,以及沉悶悠遠的號角聲。

  薛大用策馬站在山坡上,扭頭望向那邊,在三里開外的中路戰場上,敵我雙方已經開始交手了。

  他馬上將視線移了回來,現在不是擔心中路戰場的時候。

  “弓箭手,准備!”

  望著越來越近的敵軍,薛大用下達了第一個命令,在旗語和鼓聲的指揮下,數百弓箭手列隊而出,來到了陣前,個個張弓搭箭,憑息等待。

  對面的高暢軍依然在喊著奇怪的口號,一步一步踏著鼓點,緩緩向此行來。

  薛大用抬頭望了一眼天空。

  東邊的天空,漂浮著厚厚的黑云,而太陽此刻就在黑云之后,陽光被其遮擋,天色因此極其陰沉。

  風急速地掠過,陣前的大旗在風中鋪展開來,繃得極緊。是要下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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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幽州大戰(二)


  羅藝站在高坡之上,戰場在他眼底一覽無遺,他神色肅炯地望向桑干河方向,在面前這只敵軍的后面,乃是對方主帥高暢的本陣,只要能突破敵軍的防線,沖殺過去,斬掉高暢的狗頭,將是一場難得的勝利。

  這個念頭是如此地迷人,羅藝的身軀忍不住顫抖起來,他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雙目中就像要噴出火焰一般。

  “左翼列陣完畢!”

  “右翼列陣完畢!”

  羅藝的親兵觀察著本方兩翼的旗號,不時向羅藝匯報,羅藝充耳不聞,仍然全神貫注地觀察著高暢軍的陣型。

  “中軍列陣完畢!”

  羅藝目視前方,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他抬頭望向天空。

  卯時時分出現在東方天際的太陽此刻已經被黑云所吞噬了,那片黑云隨風由東面朝頭頂這片天空滾滾而來,或許不多時就會出現在籠罩整片天空吧?

  這并不是一個作戰的好天氣!

  只是,如今敵我雙方已經擺下了陣勢,欲罷不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中軍前鋒,准備出擊!”

  羅藝高喝一聲,抽出橫刀,用力指向前方。

  一旁的親兵忙向掌旗官高呼,掌旗官忙不迭地命令旗手轉換旗號,之后,高坡上的一百來面旌旗便和中軍大旗一般打出了中軍前鋒出擊的信號。

  與對面的高暢擺出兵書上沒有的奇怪陣型不同,羅藝擺出地陣型乃是典型地方陣。

  薛大用負責右翼部隊,左翼的軍隊則由他的心腹大將羅天寶率領。中軍前鋒由薛萬鈞統率。自己則坐鎮中軍后隊,統攬全局。

  在這個陣型中,羅藝采取了厚左薄右地戰略。將軍隊的主攻方向放在了左側,在那里堆積了重兵。

  表面上,他左翼的部隊人數和右翼相當,然而,羅天寶統率的是軍中精銳,與薛大用統率的新兵相比。戰斗力不可同日而語。

  薛大用之所以認為羅藝的排兵布陣是為了鏟除自己這個異己,并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啊!

  羅藝地中軍雖然強大,人數眾多,其中大部分也不過是征集而來的新兵,羅藝親自率領這些新兵,將其放在本陣,顯得聲勢驚人,無非就是想把高暢的注意力吸引到中路來。為左翼的強攻做准備。

  當然,要想將高暢的注意力吸引到中路,要讓他誤會本方的主攻方向是在中路,只靠虛張聲勢是不行的。所以,羅藝命令中軍的前鋒向高暢地中軍發起了攻擊。

  幽州地處邊塞。人煙稀少,屬于一半耕種一半放牧的地帶,農耕之人一般居于塢堡和城池之中,游牧之人則逐水草而居,故此,幽州不缺戰馬。

  羅藝的幽州軍共有五千騎兵,其中,他手下的幽燕十八騎率領地乃是重裝鐵騎,也就是俗稱的雷騎,每一人率領一百人不等,此雷騎共有一千多人,接近兩千人,以幽州地財力和出產,要供養這一千多雷騎,已然達到極限了。

  其余那些則是游騎,士兵皆著皮甲,戰馬自然也不會披上馬凱,由于羅藝多次和突厥人作戰,對突厥人的戰朮所知甚深,他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因為是蠻夷之學,就不屑一顧,相反,他反而是一個信奉拿來主義的家伙,只要是好的東西,就會拿來使用,不會管它是來自什么地方?所以,幽州軍的這數千游騎采用的乃是突厥人的戰朮。

  薛萬鈞率領的中軍前鋒共有一千五百人,他們全部皆是輕騎,雖然是輕騎,一千多匹戰馬在平原上疾馳沖鋒,蹄聲如奔雷,聲勢依然極其驚人。

  羅藝目無表情地瞧著本方的輕騎向對面高暢軍的陣地沖殺過去,他慢慢調整著呼吸,使得心臟不至于跳動得那般激烈。

  通過曹旦傳遞過來的消息,羅藝已經知曉了高暢陣中的虛實,此戰,他已然勝券在握,然而,在勝利并未來臨之前,他仍然不能掉以輕心,故而,雖然只是一次小小的試探性攻擊,羅藝依舊有些緊張。

  想當初,他十五歲從軍,這時的心情和初陣時多么的相像啊!

  那時的自己恐怕想不到自己會達到如今的地位吧?當時,他的夢想就是成為了父親那樣的人,當上監門將軍,雖然,他父親的這個將軍并沒有什么實際的權力,他家的家境也不過是比貧寒稍微好一點。

  沒想到自己現在居然成為了一方之豪,能夠統率千軍萬馬,今日一戰之后,若能得勝,日后,成王封侯也未可知啊!

  要是自己能夠挾大勝之威,南下奪得冀州等膏肓之地,說不定也會有成就大業的一天,那時,也用

  現在這般需要找一家豪雄投靠,屈居人下。

  —

  騎兵們在沖鋒時是不會高聲喊叫的,他們大多伏在馬背之上,躲避迎面扑來的疾風,然而,在羅藝的心中,卻隱隱聽到了本方兒郎在馬背上的沖殺聲。

  他的心神有些恍惚,在這決定命運的戰陣之上,他不由想到了從前。

  自己出身寒微,不過是一軍戶的后代而已,在背后也沒有什么門閥世家支持,之所以能成為將軍,爬上高位,完全是自己一刀一槍地拼殺而來的,當然,這也和聖上的支持脫不了干系,若不是聖上對自己的武勇喜愛有加,自己也不會有今天。

  聖上對自己是有大恩的啊!

  當初,自己領兵起事,聖上知道了這個消息后,不曉得有多么傷心啊!

  可是,聖上,你可知曉了,羅藝我之所以如此,不過是為了活命罷了!

  像趙什住、賀蘭誼、晉文衍的家伙,打仗不行,只曉得盤剝百姓,收斂錢財,自己在外征戰平叛,那些家伙卻在背后下自己的黑手,不僅克扣軍中的物資供應,并且到處造謠說自己要謀反,想把自己調離軍中,然后暗自殺害。

  自己之所以起兵,不過是為了活命啊!

  聖上,若不是朝中有這么多奸佞,你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啊!

  宇文化及!

  哼!此時,為了對付強敵高暢,這才與你虛以尾蛇,假意結盟,那家伙真是恬不知恥,居然想讓自己投靠于他,自以為擁有二十萬精銳禁軍,天下就成為了他囊中之物,這家伙還真是無知啊!

  一旦擊敗了高暢,羅藝就會以為先皇報仇的名義,斬殺宇文化及的使者,然后揮師南下,奪取冀州之地,日后,若是有機會砍下宇文化及的狗頭,也算是報答了先皇的大恩。

  不過,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若是不能在這次會戰中擊敗高暢,一切皆休。

  天羅地網已經為對方布下了,現在就看結果如何了?

  羅藝將注意力放在了薛萬鈞統率的馬隊之上,高暢軍的戰斗力不比一般的變民軍,經過几次交鋒,羅藝已然得知對方的戰力不在幽州軍之下,不管是單兵作戰的能力,還是組陣作戰,都極其強悍,不曉得這千騎沖陣,能不能突破對方的防線。

  羅藝命令掌旗官揮動旗幟,讓中軍的步兵開始出動,這時,親兵觀察到本方兩翼的旗號,說是高暢軍的兩翼已經開始了行動,羅藝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命令兩翼的部隊展開隊列,迎敵作戰。

  這時,薛萬鈞率領的馬隊已經來到高暢的中軍陣前,在中軍第一線負責指揮的乃是管小樓,他統率的基本上乃是高暢的嫡系精銳,這些士兵個個久經戰陣,面對敵騎的沖陣,每個人都毫無懼色,他們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武器,直視前方,等候著上官的命令。

  軍中的隊正們則將目光投在一側的軍旗上,一旦上面發布命令,軍旗就會展示旗語,敵騎席卷而來,蹄聲雷動,大地仿佛都在顫抖,在這樣的情況下,通過戰鼓聲傳達的鼓令已經不怎么可靠了,他們暫且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看敵騎距離陣前只有五百多步了,軍旗終于有了變化,隨后,響起了陣陣的戰鼓聲,只不過在戰馬的蹄聲之中,這鼓聲顯得稍微弱了一些,節奏什么的并不怎么清晰。

  “豎茅!”

  隊正們瞧了一眼旗語之后,扭過頭,高聲吶喊,在他們的命令下,士兵們將手中的長矛斜斜向上,豎立在地上。

  這些長矛都有一丈來長,由硬木做柄,在前方套上了一尺來長由精鋼所造的矛頭,豎立于地,就像一片閃著寒光的森林,向著前方疾奔而來的敵騎傳達一種信息,只要是撞上來,任你再是勇猛,也將死無葬身之地。

  旗語再次變換。

  “弓箭手,出列!”

  弓箭手從后排魚貫而出,在長矛手之間留下的空隙列陣,他們神色平靜,從箭壺中抽出雕翎箭,默默地搭在弓弦上,然后整齊划一地扯開弓弦,箭頭斜斜向上,蓄勢待發。

  敵騎已進入三百步內,視野良好的人能夠清晰地瞧見馬上的騎士呼吸時吐出的白霧,四目相對,雙方的眼中都充滿了猙獰的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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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幽州大戰(三)


  一百步.

  一百五十步.

  根據事先在陣前划下的白線,高暢軍第一線的統軍軍官能清楚地知道敵騎和本方的距離,他大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著黑云般擠壓過來的敵軍馬隊,憑住呼吸,高舉右手,一旦敵騎達到射程,就會下令弓箭手們射擊。

  薛萬鈞雖然是員猛將,號稱有萬夫不當之勇,單騎闖陣,斬殺敵將然后從容而回這樣的事情也做過不少,若非沒有羅成,他算得上是幽州軍的頭號猛將,然而,他雖然驍勇無敵,卻并非純粹的武夫,只是仗著一味的血氣之勇厮殺拼斗。

  “轉向!”

  顧不得迎面而來的疾風,薛萬鈞張開嘴,大喝了一聲。

  位于隊伍最前列的他猛地一勒馬缰,右腳尖在馬腹上一點,身下的戰馬極其熟練地止住了前沖之勢,猛地轉過方向,與高暢軍的陣線呈平行之勢,朝左側奔去。

  “嗚!”

  緊跟在薛萬鈞身后的親兵吹響了號角,整個騎隊隨之改變了方向,皆隨著薛萬鈞往左側直沖而去,大量塵煙飛起,像一道灰霧在高暢軍陣前直沖而起。

  自己率領的只是輕騎兵,而非全身重甲,連戰馬也披著几十斤重馬凱的雷騎,面對擺好陣勢,准備齊全的步兵方陣,不可能直沖而入,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強攻,只能給送上人頭,讓他們平添許多戰功。

  長矛陣,箭陣。這些都是輕騎兵的克星。

  作為久經戰陣的武將。薛萬鈞很是明白這樣地道理,要知道,草原上地那些胡人輕騎便多次在他統領的步兵方陣中吃過這樣的虧。輕騎兵擅長地是突襲,而非像重騎兵那樣強攻,兩者各有優缺點。

  草原上的胡人輕騎若是沖擊隋軍准備齊全的步兵方陣,基本上都不會占到什么便宜,那些胡人得到的教訓多了,最后。再面對這樣的步兵方陣,他們就改變了戰法,而現在,薛萬鈞采用的戰法就是來自于那些家伙。

  薛萬鈞率領馬隊在高暢軍陣前來回疾馳,這些騎兵大多來自邊塞一帶地牧民,他們的祖先大部分是當初進入中原的胡人,不過,經過一百多年的傳承。這些人身上多少有著漢人的血脈,一般人都有兩個姓,一個是胡姓,一個是漢姓。就像當初的隋文帝一樣,他的漢姓是楊。胡姓則是普六茹,到現在,這些人多以漢族自稱,當然,在那些堅持漢家衣冠傳承的漢人世家眼中,他們則是不擇不扣地胡人,故而,他們才會采取游牧的生存方式,而不是聚集在塢堡之內進行農耕。

  由于這些家伙都是游牧出身,基本上出生下來剛走得的時候,他們就會被家人放在馬背上,可以說,從小就熟知馬性,精通騎射,與草原上的胡人相比,也不遑多讓。

  高暢軍地士卒大多來自冀州,青州,如清河,信都,河間,平原等地,那里雖然不像幽燕等邊塞之地盛產良馬,卻也不像江南之地,奇缺戰馬,畢竟,胡人入關占據北地已有一百多年,這些游牧民族雖然慢慢被漢化,同樣,他們的一些習俗也在影響著漢人,這種影響是雙方面地東西,像胡人這樣的騎射之道,漢人也不欠缺。

  而高暢軍的精銳士卒都是從那些武勇的漢子中挑選出來的,對于騎馬作戰并不陌生,就算是步卒,只要稍經訓練,也能成為不錯的騎兵,再加上,他們在高暢的率領下作戰,一直以來,很少有敗陣的時候,所以,個個心高氣傲,認為在神君庇佑之下,他們乃是天下少有的強兵悍卒。

  然而,在這一刻,他們終于大開眼界了,頗受了一些打擊。

  與本方對陣的那只幽州軍馬隊的表演証明了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精騎,他們在本方陣前來回疾馳,任意改變著方向,陣型卻絲毫不亂,一千多人的騎隊就像是一個人一樣,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有些士卒大張著嘴巴,目瞪口呆地望著敵騎在陣前來回疾馳,甚至忘卻了這是在戰陣之中。

  負責指揮的前線軍官自然不會像手下的士兵那樣沉浸在敵人的馬朮表演之中,他一臉緊張,目光死死地盯著陣前耀武揚威的那只馬隊,只是,戰馬疾馳而過時大量疾馳的煙塵遮擋住了他的視線,更糟糕的是,風是從敵軍那個方向吹來的,在大風的幫助下,那股煙塵越來越大,鋪天蓋地,扑將過來,他觀察不到敵軍馬隊的動向,也不知道敵人距離本方是近是遠,是還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還是射程之內。

  他有些猶疑,不知如何是好?

  命令弓箭手射擊?

  若是敵騎在射程之外,那不是白白浪費剪枝,更重要的是,對方也許會乘本方弓箭手力怠,無法繼續發射箭矢之際,沖殺過來,那時,單憑第一線那單薄的長矛陣能抵擋得住嗎?若是被對方沖破第一道防線,那就是自己的失職了,如此,自己只能領受軍

  算如此,也愧對神君大人啊!

  可是,不如此做,難道對敵騎置之不理?

  若是敵騎和本陣的距離靠得過近,那些家伙沖殺過來,弓箭手最多不過只能一發,如此,對本方的防御也沒有多少幫助啊!

  前線軍官姓章名逾,他是一個典型的下層軍官,擅于服從命令,聽從上面的指揮行事,并不是一個能靈活做事的家伙,他是長河營的老兵,在饒陽的時候就跟隨高暢了,由于他的資歷老,也立過不少戰功,后來進入講武堂學習過一陣,在高暢這次北征之際,他從講武堂畢業,成為了一個校尉,負責這次第一線的指揮。

  由于才成為校尉不久,對于這個能夠獨當一面的職位。他還不怎么習慣。對于敵騎地戰朮,他也沒有什么了解,一時之間難以決斷也在所難免。

  因此。他下意識地朝后方望去,想知道位于第二線地前線總指揮官管小樓有何命令,然而,位于第二線的軍旗并未有什么變化,一切仍需他自己拿主意。

  要知道,在戰場上猶豫不決那可是致命的錯誤。就在章逾掉頭回望之際,薛萬鈞地敵騎開始了攻擊。

  “嗖!嗖!”

  —

  最初,位于第一線的高暢軍以為這是風聲,的確,這聲音和風聲極其想像,然而,當他們瞧見一股黑云從煙塵中穿過來之時,他們終于知道這是什么聲音了。

  箭矢如蝗。從戰馬疾馳時漾起的煙塵中破空而來,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嘯,如同黑色的雨點一般落在高暢軍地陣中。

  措不及放之下,將士們如麥田中被割倒的麥子一般紛紛倒地。和后世那些關于冷兵器作戰的電影畫面上所表現的不同,那些中箭的士卒并沒有大聲慘叫。他們只是發出一聲悶哼,能夠支持的依舊握著自己的武器,站立在原本的位置上,那些要害處被箭射中地則直直地倒了下去,俯臥在地。

  雖然只是悶哼,數百人一起發出這樣的聲音,卻也顯得有些驚人,那些倒臥在地,身受重傷,卻為死去的士卒忍受不了傷痛,在小聲地呻吟著,呻吟聲不大,卻極其悲慘。

  幸好位于第一線的這只軍隊乃是百戰之師,雖然遭受重創,大部分士卒仍然堅守在自己地崗位上,沒有人因為害怕而擅自后退。

  若是一般的軍隊,受到這樣地打擊,或許已經潰不成軍了吧?

  “殺!”

  薛萬鈞高喝一聲,調轉馬頭,朝前面已經變得稀疏的高暢軍陣線沖殺過去,身后一千多騎隨之而來,如同洪水一般朝敵陣扑去。

  對付步兵方陣,胡人的戰朮很簡單,就是像薛萬鈞此時所做的那樣,仗著馬朮精良,讓馬隊在敵陣的射程之外來回疾馳,有的甚至在馬尾巴后面綁上草料或樹枝,拖在地上,漾起大量煙塵,遮擋敵軍的觀察視線,隨后,慢慢靠近敵陣,全軍用馬弓統一向敵陣射擊,給敵人以重創,然后乘敵人陣勢受損,慌亂不堪之際發起攻擊,將其一舉擊潰。

  “射擊!”

  章逾大聲疾呼,一張臉由于驚恐變得通紅一片。

  在戰馬的奔騰聲中,在受傷的士卒們的呻吟聲中,他的喊叫聲未免有些單薄,在剛才那輪箭雨的襲擊中,他的掌旗官已經中箭而亡,不得已,他一邊喊叫,一邊沖向軍旗,用旗語向自己的士卒下達命令。

  不過,這個命令下達有些晚了,在剛才那輪箭雨的襲擊中,有許多弓箭手已經死在了敵人的箭矢襲擊之下,當命令下達時,從陣中射出的箭矢稀疏無比,七零八落,根本形不成有力的殺傷。

  偶爾有几個騎兵中箭從隊伍中摔跌下馬,被奔騰的戰馬踩成肉醬,其余的那些敵騎對此不管不顧,絲毫沒有慌亂,只是奮力打馬狂奔,隨著薛萬鈞朝高暢軍的軍陣狂奔而來,那氣勢極其驚人,就算是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大山,他們也會將其踩為齏粉。

  “豎茅!”

  尚未陣亡的軍官大聲嘶吼,由于緊張和恐懼,他們的聲音多少有些失真了,在剛才那輪箭雨中仍然活下來的士卒神情略帶疲倦,他們機械地按照訓練時的戰朮動作豎起了長矛,然后,靜靜地等待這敵騎的沖鋒,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神君庇佑!

  焚身以火,

  蓮花護身,

  羽化升天!

  .

  不知什么時候,有人開始唱起了死前的奠歌,不一會,其他的人開始附和起來,這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掩蓋住了戰馬的奔騰聲,歌聲在陣前繚繞,直沖云霄,仿佛穿越到了黑云之上,那里,應該是一片亮麗的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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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幽州大戰(四)


  “秉將軍,敵騎已經沖入第一線陣中!”

  管小樓的親兵在一塊巨石的石頂上手搭涼棚往前方望去,隨后,跳下巨石,跑到管小樓身前說道。

  管小樓騎在一匹大黑馬上,也許是被前方的殺戮引起的血氣所驚擾,大黑馬稍稍有些不安地在趟著步子,管小樓愛憐地撫摸著黑馬的馬鬃,試圖讓它安靜下來。

  管小樓自小養馬,對戰馬有一種說不出的愛惜,高暢軍中的某些將領認為,在管小樓的心中,坐騎的重要性甚至在其夫人之上。

  好不容易將愛馬安撫停當,管小樓驅馬來到巨石邊,親自觀察前線的戰事。

  在第一線和第二線之間,大概有兩里左右的緩沖地,這兩里地乃是稍稍有些起伏的平地,戰馬馳騁不會有什么困難。

  第一線的戰斗仍在繼續。

  只不過戰局對本方不利,基本上是難以挽回了!

  一旦讓騎兵沖入步兵方陣之中,若那些騎兵尚能不受阻礙地四處沖殺,對步兵們來說,這就是一場大大的災難。

  第一線的官兵唱著奠歌,前仆后繼地奔向死亡,他們的主將章逾由于站在軍旗之下,薛萬鈞沖入陣中,首先沖向的就是軍旗,章逾本想舍命保護軍旗,不過,他連薛萬鈞一招都沒有接住,就被馬槊擊中前胸,以身殉旗了。

  軍旗被幽州軍斬斷之后,士兵們就在隊正們的率領下,自行作戰。他們這樣做雖然不能挽回戰局。然而,卻給后方的管小樓爭取了時間。

  “出擊!”

  管小樓沉喝一聲,驅馬朝前方奔馳過去。一群騎士緊跟在他身后,沉默著隨著那杆軍旗往前疾奔而去。

  薛萬鈞左手拔出肩上背著地寶劍,稍稍向左面側身,將一個沖到自己馬前地高暢軍砍翻在地,身下的戰馬長嘶一聲,沖了出去。

  在他身邊已經沒有站著的敵人。然而,在別地地方,那些殘存的高暢軍仍然在和他的手下們作戰,由于那些殘兵的糾纏,使得薛萬鈞的馬隊無法聚攏起來,不能成隊,自然無從發揮最強大的戰力。

  而這時,高暢軍第二線地部隊已經沖了上來。

  高暢軍第二線的部隊以輕騎為主。大概有兩千人,管小樓之所以將這只輕騎安排在第二線,有他自己的理由。

  在他看來,第一線以精銳組成的步兵方陣絕對會成為輕騎兵的噩夢。若是幽州軍以輕騎沖陣,一定會在陣前碰過頭破血流。

  若是敵方由雷騎來沖陣。第一線的步兵就會假作抵抗,然后撤向兩旁的山坡,讓開一條大道來,引誘雷騎奔襲中腹。

  而在中腹地帶,也就是高暢駐扎的本陣之前,高暢軍已經安排了不少拒馬,鹿等障礙物,且挖掘了不少壕溝和土牆,雷騎沖至此地,將難以為繼,這時,兩旁安排地伏兵再沖殺出來,利用火箭將事先准備好的草料,油料等引火物點燃,如此,威震北地邊塞的雷騎將擺脫不了覆滅的命運。

  當然,幽州軍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用步兵來對付步兵,不過,這個選擇地可能性很小。

  幽州軍的強大來源于他地數千虎賁狼騎,也就是雷騎和輕騎兵,他們步兵的戰斗力并不強,畢竟,要和草原上的胡人交戰,步兵只能是一種輔助,他們只能防守,無法攻擊,要想擊敗草原上的胡人,唯有以騎對騎,羅藝之所以名震邊塞,就是因為的他率領的虎賁狼騎屢屢讓胡人吃癟,使其不敢進犯邊郡。

  若是幽州軍用步兵來對付步兵,那正中高暢的下懷,只要兩方纏斗在一起,最終,士氣飽滿,心中具有信仰的高暢軍一定會占得上風,而那些沒有經過多少步陣訓練,胸中除了一腔熱血的幽州新兵多半會堅持不住,然后敗下陣來。

  戰事并沒有出乎高暢和手下將軍們的猜測,幽州軍的確是先用騎兵攻擊,只不過,負責這次強擊的并不是他們以為最大可能出現的幽州雷騎,而是輕騎兵。

  本來,按照事前的計划,前方的步兵方陣將會給幽州的輕騎兵以大量的殺傷,然而,計划沒有變化快,最終,幽州的輕騎兵卻采用了一種奇怪的戰朮,而前方負責指揮的校尉章逾卻過于教條,面對突發狀況不知靈活處理,而是被動應變,到最后,終于吃了個大虧,被敵騎突入陣中。

  若不是高暢軍的將士就算陣亡之后,家人也會得到撫恤,孩子們在成年前也會被當地官府所供養;且高暢軍人人皆以戰死為容,認為自己為神君作戰,死后將升上天堂,在天堂中享福;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并沒有像一般的軍隊那樣崩潰,而是仍然在憑借著本能作戰,讓薛萬鈞的騎隊吃了一些苦頭

  擱了繼續向前突擊的時間。

  兩里左右的距離,戰馬一旦奔馳起來,很快就會趕到。

  當管小樓率領輕騎兵沖到第一線的陣地上時,薛萬鈞堪堪將隊伍集中起來,只是,尚未排好編隊。

  況且,薛萬鈞以及部下們的戰馬剛剛經過一番厮殺,正好從奔馳中放松下來,要想重新奔馳起來,需要一定的緩沖時間。

  而就在這時,管小樓率領的騎兵隊伍像一把子一樣沖殺進來,很快,就將薛萬鈞的馬隊沖破了個口子,將其分割開來。

  最初,薛萬鈞沖入敵陣之中,本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向前沖殺過去,保持著騎兵的沖擊力,將敵陣中殘存的敵軍留給身后慢慢移上來的步兵隊伍;第二就是在敵陣中反復沖殺,將敵軍的殘余剿殺干淨。

  當時,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薛萬鈞選擇了第二個方案,也許是不想把功勞讓給后面的步兵隊伍吧?統率步兵作戰的那個將官和薛萬鈞有一些小矛盾。

  不管是什么原因,最終,薛萬鈞選擇了第二個作戰方案。

  事實証明,這是一個糟糕的方案。

  首先,他低估了敵軍的戰斗力,他原以為在軍旗被砍斷,將領被斬殺,隊伍遭受重創的情況下,高暢軍的那些殘兵敗卒將會失去作戰意志,最終只能四散逃亡,潰不成軍。

  —

  然而,事實証明他的判斷是錯誤的。

  他雖然率領騎隊在那些步兵之中來回縱橫,殺人如看菜切瓜一般,那些步兵卻始終沒有喪失抵抗的勇氣,且在他們的糾纏下,使得他的隊伍慢慢分散開來,難以聚攏。

  而這時,位于第二線的管小樓抓住了戰機,非常干脆地率領騎兵從第二線的陣地沖殺上來,殺了薛萬鈞一個措手不及。

  的確是措手不及!

  管小樓和高暢培養出來的所有將官一樣,都頗為狡猾,都喜歡用最小的代價去換取最大的勝利,事前,他將騎兵隊伍埋伏在山坡的后面,擺在第二線的只是一些步卒,讓薛萬鈞見了,以為第二線的高暢軍仍以步兵為主,這樣,第二線的高暢軍若想增援前線,在時間上就來不及,若是他們真的出陣前來增援,本方的騎兵清剿完高暢軍的殘兵后,正好在其行進的過程之中給對方一致命一擊。

  然而,薛萬鈞沒有想到管小樓突然率領騎兵從山坡后沖殺過來,本想引一只兔子出來,不想引來的卻是一只大老虎。

  面對管小樓的沖擊,臨時組陣已經來不及了,薛萬鈞只好倉促迎戰。

  “啊!”

  薛萬鈞大吼一聲,馬槊走了一個空,對面的敵人拐了一個彎,從他身側風一般驅動戰馬疾馳而過。

  他用力夾著馬腹,驅動戰馬想要阻擋敵騎的沖殺,無奈,經過剛才的大戰,戰馬已經疲累不堪了,面對精力充沛的敵騎,根本趕不上對方的腳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本方的陣型被敵騎來回穿透厮殺,不時有同伴悶哼著被敵人斬落馬下,被奔騰的戰馬踩為肉醬。

  只一次沖殺,薛萬鈞率領的騎隊就損傷了數百來騎,其損失比剛才沖入敵人的步兵方陣要多了許多。

  事情并未就此而止。

  很快,管小樓調轉馬頭,率領騎隊再次沖入薛萬鈞的馬隊之中,這一次,他們遇見的抵抗更加無力了,有一些幽州軍騎士已經調轉馬頭,想要離開戰場。

  “兒郎們!死戰!”

  薛萬鈞高聲厲吼,面色猙獰,臉上青筋畢露。

  然而,他的手下大多已經失去斗志,面對高暢軍的沖殺,只知道躲避,不敢上前迎戰,偶爾有一些勇敢的騎士面對敵騎的沖鋒迎面而上,也很快被斬落馬下,就像一塊小石頭掉入大海之中一般,几乎漾不起絲毫的漣漪。

  薛萬鈞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憤怒。

  后悔不該貪戀戰功,因此使自己的騎隊失去了機動;憤怒則是因為那些失去了斗志的手下,要知道,本方的步兵方陣已經趕了上來,只要他們這些騎兵能夠糾纏住敵人,使其無法脫身,一旦步兵趕上來,就會將其包圍截殺。

  然而,不管他怎么后悔和憤怒都于事無補。

  很快,管小樓就率領騎兵沖了過去,在幽州軍的步兵集團趕上來之前,揚長而去,讓薛萬鈞望著他們的背影暗恨不已。

  這一仗,薛萬鈞的馬隊殘存下來仍然能作戰的不過千騎不到,其他的則非死即傷。

  總的說來,在中路的這次交鋒中,兩邊相當于打了個平手,而在左右兩翼,戰局則朝著不同的方向在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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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幽州大戰(五)


  黑云滾滾,在天空中翻涌著,最終,籠罩了整個天穹,壓下來,几乎貼近了地面,氣氛格外壓抑,陰沉。

  黑云之上,天空深處,隱隱傳來了一陣悶雷之聲。

  雷聲越來越大,最初,仿佛還是從天邊傳來,沉悶,嘶啞;不一會,就像是響在頭頂,極其響亮,天空中,伴隨著響亮的雷聲,時不時還划過一道閃電,將陰暗的天地照得雪白一片,煞是駭人。

  雷聲固然響亮,卻掩蓋不了戰場上的厮殺聲。

  敵我雙方連綿十余里的戰線全部糾纏在了一起,士兵們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奮勇向前,為了勝利,為了戰功,為了生存,他們或是大聲嘶吼,或是沉默無語,或是狂笑,或是大哭,他們不斷地收割著生命,也不斷地將自己的生命作為祭品奉獻給戰場。

  雨,你快點下下來吧?

  薛大用在親衛們的簇擁下,抬頭望著頭頂的天空,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著大雨傾盆。

  身后的親衛隊既是督戰隊,也是他唯一的預備隊了,而現在,前方的戰事已經變得爛,若不是有督戰隊在后面,且將一些潰逃的士卒用強弩射殺,戰事早就爛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若是下雨,在視野不清的情況下,雙方的士卒也就無法接收上面的號令,既看不見旗語,大雨傾盆,雷電交加之下,也無從聽清楚鼓聲和號角,那么。士兵們只能憑借本能作戰。這樣,戰事或許會有轉機。

  與面前對陣的這只高暢軍相比,幽州軍的兵力并不差。單兵作戰地戰斗力甚至還占有一定地上風,然而,一旦交鋒,卻屢屢吃癟,不斷后退。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高暢軍熟悉大規模兵團作戰。他們以小隊為單位,作戰時,士兵們按照訓練時的要求組成隊列,個人與個人之間,團體與團體之間,相互之間的配合極其嫻熟,在局部地地方總是能形成優勢兵力,面對這樣的敵手。一盤散沙,只曉得單兵作戰,不擅長團體配合的幽州軍自然無禮抵抗了。

  薛大用統率的幽州軍右翼由于兵力薄弱,戰斗力不強。所以,一開始他就已經定下了作戰方略。那就是借助地形防守,拖延時間,不和對面之敵對攻,等其他的主要戰場分出勝負之后再乘勢發起反擊,給對面之地以致命一擊。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就算是借助地勢,就算是拼命防守,他地部隊卻連半個時辰也支撐不下去。

  這個時空的大兵團作戰,從開始布陣到交鋒,然后到分出勝負,追擊潰兵,打掃戰場,有時候需要半天,一天,甚至兩天的時間。

  這其中,出營布陣,雙方對峙,追擊潰兵,打掃戰場需要許多的時間,兩軍真正交鋒的時間若不是特殊情況的話,所花的時間其實并不多,也不過一兩個時辰而已,若是雙方的將領都喜歡用預備隊,且多備預備隊,逐次投入戰場,其時間也不會長到哪里去,畢竟,冷兵器作戰,需要消耗大量地體力,一般的士卒,能夠堅持半個時辰的作戰時間,就已經非常不得了啦!

  薛大用將部隊分成了三個梯次,在山坡布陣,依次投入戰場。

  他在第一線准備了大量強弩和弓箭手,想居高臨下,用遠程武器給從下往上仰攻的敵軍以大量殺傷,阻礙敵軍地攻擊。

  不想對面的高暢軍中也安排有大量地強弩,高暢軍中所用的強弩乃是百工坊所造的連珠弩,這個連珠弩的制造手法是由金城宮傳出來的,據說是當初武侯諸葛所創的諸葛連弩,要知道,當初蜀國羸弱,又欠缺戰馬,諸葛武侯能以蜀中貧弱之地與強大的魏國對峙數十年,能以蜀中的步卒對抗大魏的精甲鐵騎,這諸葛連弩居功至偉。

  薛大用不知道高暢軍中裝備有這樣的連弩,在雙方的第一次對射之中,幽州軍稍微占有一定的上風,行進中的高暢軍隊列中箭之人明顯比山坡上嚴陣以待的幽州軍要多,可是,正因為薛大用不知道高暢軍采用的是連珠弩,故而吃了個大虧。

  他沒有命令前線的士卒豎盾,而是命令弓弩手們繼續准備射擊,想在有限的几次對射中給敵軍以重大殺傷。

  可是,當他的士卒正在給弓弦上箭之時,高暢軍的第二輪箭雨卻疾射而來,這一下,造成的損失就嚴重了。

  因為對此沒有防備,那些刀盾手并未能為身邊的同伴及時舉起盾牌,他們就像一個赤裸裸的大姑娘躺在一個壯漢身前一般毫無遮攔和抵抗力。

  士兵們紛紛慘叫或是悶哼著跌倒在地,高暢軍的連珠弩威力實在是過于巨大,有的弩箭甚至穿過前一個人的身體,射在他后排的同伴身上。

  人員損傷嚴重倒還算不了什么,這

  擊對幽州軍的士氣才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傷害,就算是箭雨中活下來的士卒,他們也大多失魂落魄,未曾從這巨大的打擊中清醒過來。

  就在他們失魂落魄之際,高暢軍的第三輪箭雨又襲了過來。

  —

  箭矢如雨,黑壓壓一片,從天而降,如同田間的鐮刀,將所有的雜草收割一空,除了少數憑借本能舉起盾牌護住自己的士卒們,那些依然活著卻失魂落魄地站立在原地的士兵紛紛應聲而倒。

  那些躲過箭雨襲擊的士兵的好運氣卻也到此為止了。

  高暢軍的突擊步兵已經脫離軍陣,他們排著隊列,踏著整齊的步伐,一路小跑著沖殺過來,襲入了幽州軍已經變得無比稀疏的軍陣之中。

  血光飛濺,殺聲震天。

  很快,第二線也被高暢軍突破了,不得已之下,薛大用只好命令第三線的兵馬從山坡后沖出來,增援到第二線上去,兩軍在山坡的一側糾纏在一起,陣線忽上忽下地來回移動著,一時間形成了焦著狀態。

  然而,也只是一時間而已,隨著高暢軍第二線隊伍的來臨,戰局明顯對幽州軍不利了。

  幽州軍中的士卒大部分是征召不久的精壯,好勇斗狠雖然有之,像現在這樣的萬人會戰卻沒有經歷過,最初,還能憑借一腔血勇以及拼死保護身后親人的意志作戰,與高暢軍形成相持,時間一長,身體也好,心理也好,多少都有些疲憊了,再加上敵人仿佛越來越多,似乎永遠也沒有缺少的時候,而本方的人卻死一個少一個,身邊和自己并肩作戰的同袍越來越少,那些膽氣稍微有些不足的家伙未免就會心中發慌,心中一旦發慌,腦子里的雜念就多了,慢慢地,求生的念頭就占了上風。

  于是,開始有人擅自脫離戰陣,朝后方潰逃。

  薛大用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把自己的親衛隊分散在山坡頂上,凡是擅自往后潰逃的士卒都被親衛們用強弩射殺,或是用刀劍砍下頭顱。

  后退即是死!

  如此以來,嚇阻了許多想要脫離戰場的人,逼不得已之下,他們只好揮舞武器和對面的敵人搏斗,尋求生存之道。

  負責高暢軍左翼第一線作戰的將領是劉雅,在他身后助陣的則是高雅賢的本部人馬,劉雅和高雅賢兩人雖然都是竇建德的舊部,也是同一時間被高暢所降服,認高暢為主,然而,在高暢的心中,這兩人是有親疏之別的。

  在高暢心中,高雅賢這人和他的嫡系將領并沒有什么區別,這是因為就算是竇建德當權的時候,高雅賢暗中也對高暢有所關照;而劉雅是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對高暢俯首稱臣的,兩人的態度決定了他們在高暢心中的地位。

  劉雅也深知這一點。

  年初,高暢在全軍中展開整軍活動,大量不符合標准的士卒被清退出部隊,几個雜系將領的直屬部隊受到的影響最大,并且,他們營中的軍官都必須進講武堂學習,學習完畢之后,卻回不了原來的部隊,而是分散到別的將領麾下;除此之外,像劉雅等級別的將領他們的親兵人數也有所限制,不得超過一定的人數,要知道,像他們這樣的隊伍,真正有戰斗力,且對他們忠心耿耿的只有親兵而已,這些親兵基本上都是他們的老伙計或是宗族子弟,像劉雅就有一千親兵,曹旦的親兵更多,達到了兩千多人,而現在,高暢將他們的親兵人數限制在了五百人,多余的家伙全部打散到部隊中去,且不在他們的統率之下。

  非常明顯,高暢這樣做是要消除他們這些將領在軍中的影響力,而在高暢的強勢之下,他們也敢怒不敢言。

  不甘心嗎?

  自然是不甘心的!

  因為不甘心,像曹旦等人則選擇了和外敵勾結,想要推翻高暢,重新奪得權力,而像劉雅這樣的人,則想立下戰功,讓高暢刮目相看,表現出自己的忠誠,免得受高暢所猜忌,日后得不到功名富貴。

  所以,劉雅并不希望在高雅賢的幫助下才能取得勝利,他瞧見本方人馬逐漸占據了上風,而對面的敵人只是在苦苦支撐時,他率領自己的五百親衛投入了戰場,准備給敵人以致命一擊。

  山坡上的薛大用見狀,也只好率領親衛隊沖殺下來,不然的話,他那些仍然在前線厮殺的士卒一定會崩潰,到時候,就算是有督戰隊也無法阻止士兵們的潰逃。

  當兩員主將都進入戰場厮殺后,空中響起了一聲悶雷,一道閃電急速划過天空,將士兵們猙獰著厮殺的臉照了個一清二楚。隨后,雨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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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幽州大戰(六)


  右翼的高暢軍劉雅部進展順利,右翼的董康買部則遇到雨點落下來之際,他的部隊几乎面臨崩潰。

  右翼的高暢軍董康買部共有三千余人,他們布置在松樹坡一線,布置在他們后面與他們相隔兩里左右的乃是曹旦的四千人,兩者之間的聯系還算緊密,第一線的戰事若是不利,曹旦部很快就能增援上來。

  最初,董康買對高暢的布陣并不滿意,他認為高暢的布陣未免太過穩重了,缺乏氣勢,一看就是先守后攻的戰略,也就是說先等幽州軍進攻,然后通過幽州軍的進攻路線和兵尋找到幽州軍的破綻,隨后用生力軍發起攻擊。

  像他們這樣布置在第一線的部隊只不過是誘餌而已!

  在董康買看來,本方部隊兵精將猛,根本不需要耍這么多花招,直接以泰山壓頂之勢沖殺過去即可,對面的幽州軍只不過是跳梁小丑,根本無法抵擋。

  然而,隨著雙方陣線開始接觸和交鋒,董康買才知道自己實在是太過自大了,若是高暢真的按照他的想法采用強攻之勢,極有可能在敵軍的堅固防守之下碰個頭破血流。

  對面的幽州軍裝備雖然沒有本方精良,戰斗力和戰斗意志卻一點也不差,在生與死的搏殺之中,在血與汗的厮殺之中,他們同本方的士卒一樣驍勇無比,悍不畏死,雖然,在小股部隊的配合作戰中,幽州軍處在下風,在局部戰役上呈現出被本方軍馬追著打的狀況。總地說來。對整個戰局卻無大地影響。

  這是因為董康買當面之敵人數遠比他要多,且與之對敵的乃是幽州軍的步兵精銳,董康買沒有想到地是羅藝將主力部隊的突破點放在了他的左翼也就是高暢軍的右翼。所以,他才會遇見這么大的壓力。

  要想突破與幽州軍左翼相對應的高暢軍陣線,隨后,迂回攻擊位于后方地高暢軍本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在高暢軍與幽州軍進攻方向相對應的右翼。一共有七八千人馬,戰斗力并不差,要想突破這七千人,將之擊潰,絕不簡單;再加上高暢軍的左翼和本部之間的距離并不短,幽州軍迂回至此再向高暢軍本部發起攻擊時,高暢軍多半已經反應過來,一定會將精銳的預備隊擺在這一線。那時,久戰之下的幽州軍已然精疲力竭,面對高暢的生力軍,只能無可奈何。停下前進地腳步。

  因此,高暢軍中的諸多將領都不認為幽州軍的主攻方向會在這里。認為羅藝多半會集中重兵,采用兩翼呼應,中間突破的戰略,這樣,才有利雷騎地突擊,畢竟,像雷騎這樣的重甲騎兵,并不耐久戰,也無法長途奔襲。

  在前面半個時辰地交鋒中,戰事似乎也正如他們預測的那樣在進行,幽州軍在中路動用了大量騎兵,而在兩翼只安排有少量騎兵,這表明幽州軍的主攻方向是在中路,而非兩翼,雖然不見雷騎出陣,不過,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畢竟,王牌部隊是不會這么早出場。

  可是,縱然董康買沒有認為敵軍的主攻方向在自己這一路,戰局的發展卻讓他微微有些不安,面前的敵人實在是太過瘋狂了,他不知道左翼的劉雅和高雅賢部是不是也像自己現在這樣陷入泥潭,若真是如此,那幽州軍的戰斗力就太可怕了。

  最初,兩軍各有一千人在松樹坡下的平地上展開了交鋒,戰事明顯對高暢軍有利,很快,幽州軍的那一千人就支撐不住了。

  就在那一千人隊即將潰敗之際,幽州軍將第二線的隊伍投入了戰場,又是一個千人隊,這一千人隊加入之后,很快穩住了戰局,并且,隱隱占有了上風。

  本方的士卒雖然作戰驍勇,終究也還是人類,還是會感覺到疲倦,面對敵軍的車輪戰,自然難以招架。

  薰康買見狀,除了將自己的親衛隊留下來做預備隊之外,他將其余的那兩千人都投入了戰場,想一舉擊潰當面之敵,然后,借助追擊殘兵之勢直搗敵軍的大本營,為此,他還派了傳令兵向身后的曹旦部傳達消息,讓曹旦部尾隨在本部人馬后面,在合適的時候加入戰團,給對方以致命一擊。

  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薰康買雖然沒有讀過什么書,更沒有讀過左傳,這樣的道理卻也是知曉的,通過觀察,他知道本方的兵力和對方比起來不占上風,那么,若是一直采用這樣的添油戰朮,本方未免太過吃虧了,因此,他想

  戰勝利這個契機,驅趕著敵人的潰兵朝他們的本陣奔要身后的曹旦部能夠配合及時,未免不能立下大功。

  故而,他將三千兵力全部投了進去,自己則率領著五百親衛緩緩跟隨其后,他的這五百親衛中有一百多輕騎兵,他讓他們壓在兩側,隨時准備發起進攻,將慌亂的敵人軍陣分割開來,如此,勝利可期也!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一開始,戰事的確如董康買所預料的那樣發展,當他的兩千精兵投入戰場之后,戰場內的敵軍很快就潰敗了,他們后方的部隊甚至沒有來得及增援上來。

  —

  “殺!”

  高暢軍高聲嘶喊著,不緊不慢地趕著潰兵朝敵軍的陣地沖殺過去。

  對面的幽州軍雖然在大聲高喊穩住陣腳,讓潰兵從兩側逃離,然而,對于那些被殺破了膽,只曉得亡命奔逃的潰兵來說,這樣做并沒有什么用,他們在高暢軍有意識的驅趕下,沖入了本陣之中,攪亂了本陣的隊列,而這時,高暢軍則一鼓作氣地沖殺了進來,很快將敵軍的陣線攪了個稀巴爛,壓迫他們不得不往后退去。

  這就是董康買部所取得的最大的戰果,之后,情況就急轉直下了!

  很快,那些英勇的高暢軍將士就發現,自己這些人陷入了一個泥潭,不知道什么時候,向前一步變得困難起來,與此同時,要想往后退卻,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四面八方仿佛都是敵人,讓他們殺不勝殺,自己的身側的同伴則不斷倒下,倒下后就沒有人增補上來,不像對面的敵人,砍了一個,很快就有一個,兩個甚至更多的人出現。

  薰康買見狀大恐,同時,心中無比悔恨。

  這么一個簡單的誘敵深入之計,他居然都沒有看出來,竟然悶頭栽了進去,眼看自己的士兵在敵軍的包圍圈中掙扎求存,讓他心急如火。

  他掉頭往身后望去,希望曹旦部能夠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之內,兩軍的距離相差不過兩三里,按照道理,他們應該趕上來了,只有作為生力軍的曹旦部投入戰場,雖說也許不能擊敗當面之敵,至少也能將自己的這兩千多人解救出來。

  然而,回首之際,董康買只瞧見松樹坡的坡頂上烏云翻涌,本該出現在視線中的曹旦部卻了無蹤跡。

  他心中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

  已經向后方派出好几個傳令兵了,為什么曹旦部并未按時出現呢?難道他那里也遭到了敵軍的圍攻?又或是?

  薰康買不敢想下去了,若事情真的像他后一個想法所想的那樣,大事就不妙了!

  大事究竟如何?現在的他是顧不上了,現在,他最重要的是采取行動,看怎樣將困在敵軍包圍圈中的部下救出來。

  如此,他就必須率領身邊的這五百親衛投入戰場,希望能殺出一條血路來,能救多少算多少,當然,最壞的結果就是自己和這五百親衛也會陷入重圍,難以逃脫生天。

  或許,這個時候最明智的選擇該是斷尾求生,在敵軍沖上來之前,留下步行的親衛掩護,自己和手下的一百輕騎仗著馬快,逃離戰場。

  當然,他這樣一做,就無法在高暢軍中容身了,現在,高暢所獎賞給他的那一千多畝良田,以及農庄豪宅也會化為烏有,更可怕的是他的族人和親人也會受其牽連,成為棄民,需要服十年勞役才能恢復良民的身份,這十年內不得進神廟一步,不得乘坐馬車等交通工具,不得穿著錦竹綢緞。

  也許高暢會在這次會戰中一蹶不振,再也無法東山再起,他所擔心的那些東西都不會存在,然而,董康買并不敢這樣孤注一擲,畢竟,高暢戰無不勝的形象一直深扎在他心中,他無法想象他會失敗,他心中有一個執念,就算是曹旦真的像他所想的那樣背叛了高暢,高暢仍然有辦法對付。

  這個想法沒有什么理由支持,董康買卻深信不疑。

  最后,如何選擇就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了!

  “兒郎們!隨我沖陣,神君庇佑,死戰到底!”

  薰康買一聲疾呼,驅動戰馬,率領五百親衛朝前方的戰場沖了過去,風迎面吹來,他身后的親兵扛著的大旗在大風中倔強地飄舞著,顯得是那么的孤寂。雨,終于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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