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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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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九十七章 西進的變民軍


  身杏黃道裝的于弄仁高坐在戰馬上,眼望著前方的那帶著一溜塵煙消失在山腳,他心有不甘地放下了高舉著的馬鞭,終究是沒有下達追擊的命令,若是他知曉前方那十余騎中有長蘆守將李靖的身影,日后恐怕會后悔今日的舉動。

  “真人,為何不讓兒郎追擊?”

  在于弄仁身側,滿臉虯髯的公順神情不滿地問道。

  于弄仁回身望了公順一眼,笑容像花兒一樣在他臉上綻放開來,他小聲地回答道。

  “大帥,對方馬快,見了我軍軍容,膽戰心驚,早早就逃了開去,追之無益!反正我軍已然靠近長蘆,就算讓賊軍得到消息又有何妨?賊軍只有區區五百人,大半老弱病殘,我方五千浩蕩之師,以十當一,長蘆彈丸小城,指日可下!”

  這次率軍奇襲長蘆,截斷高暢北征大軍賴以生存的水上運輸通道,乃是于弄仁從王薄那里討來的號令,這原本和他當初領得的任務無關。

  于弄仁本來的任務很簡單,他作為宇文世家的使者和王薄取得聯系,用大量的金銀珠寶以及某些空頭支票哄得王薄出兵攻擊高暢,他根本無須親自上戰場,只需要履行監軍職責,看王薄有否出工不出力的舉動。

  這個任務他非常順利地就完成了,原本他以為自己要費一番唇舌才能哄得王薄出兵。對付高暢這個龐然大物,然而,事情地進展比他的想象要簡單了許多,可以說,王薄和他是一拍即合,兩人稍一接觸,王薄就全盤接受了宇文家的條件,一點也沒有討價還價。就決定了出兵。

  之所以如此順利,有兩個原因。

  第一:盤踞在渤海,北海,齊郡,鄒平等郡的王薄,杜彥冰。王潤,孫寶雅,公順等變民軍的生存空間已然越來越窄,東面是大海,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為了生存,他們只能鋌而走險,向西發展,去摸高暢的虎須。

  變民軍只懂得破壞,不曉得建設。他們席卷之處,就像蝗災一樣。寸草不生,田里的庄稼被搶光。房子則被燒光,那些失去了家園地人若想活下去,只有拿起武器,跟隨這些劫掠自己的人去劫掠別的無辜百姓,過著活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從一個謹小慎微的怯懦之輩變成什么事情都敢做的野獸。

  當王薄等變民軍在各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地時候,高暢占據的平原。清河,信都。河間等地卻在大量收攏流民,給他們分派土地,種子,房屋,耕牛,雖然,賦稅沉重,勉強卻也能活下去,那種生活與在王薄等變民軍的地盤內求生的日子一比,無疑是天堂。

  北海,渤海,鄒平,齊郡等地百姓知曉了這個消息,就像溺水之人瞧見一塊船板一樣,仿佛瞧見了生的希望,于是,大量的百姓離開了自己的家園,拖兒帶女,爬山涉水,朝西進發,在這些流民中四處傳播著一個消息,說是西面有天上的神君降世,他是特地前來拯救世人,讓世人免于戰亂之苦。

  最初,王薄等人對領地內百姓的流失并不以為然,后來,才發現事情不對勁,那時,卻已經晚了,他們領地內的百姓除了少部分躲在官兵控制地大城內,已然逃匿一空。

  沒人耕種田地,庄稼就沒有收成,他們就沒有東西可搶,軍中若是沒糧,好不容易聚起來的部隊一朝即可消散,像王薄這樣地頭領自然不愿如此!

  要想繼續掌握軍隊,利用軍隊為自己謀富貴,該怎么辦?

  只能去搶!

  北海,渤海等郡民戶已然逃亡一空,成為了貧瘠之地,搶無可搶,而西面的平原等高暢地領地卻極其富庶,不僅糧食充足,且有大量的商賈云集,正是一塊大肥肉。

  不過,高暢這人威名顯赫,只要他在領地內一天,王薄等人就不敢動手,畢竟,像魏刀兒,宋金剛,竇建德等雄才大略之徒皆不是他的對手,楊義臣,楊善會,王琮等能征善戰的隋官都曾是他的手下敗將,如今,高暢麾下兵多將廣,糧食充足,王薄等人若非實在是走投無路,是不敢向西一步的。

  幸好,高暢率領大軍北征幽州,離開了河間郡,在王薄看來,高暢率領大軍北征之后,平原,清河,河間,信都等地就成為了一塊沒有防護的肥肉,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好機會。

  當然,盡管如此,他仍然不敢貿然動手,而這時,于弄仁代表宇文世家前來與王薄聯盟,送上了眾多金銀財寶,以及他急需的武器裝備,并且,宇文家向他承諾,在王薄進攻之前,會為他制造機會,使得高暢領地內人心惶惶,讓他們無暇東顧,再加上,他們保証幽州羅藝一定能拖住高暢大軍地步伐,就算高暢知曉后方出事,也抽不出兵力南下,這樣,有了宇文家的承諾,王薄也就有了行險一搏地打算。

  王薄并不是完全相信宇文家的承諾,他之所以如此干脆就答應出兵,還有另一個原因,對他來說,那個才是他出兵的真實緣由。

  最初,魏公李密曾經投奔他的帳下,李密身世尊貴,世襲蒲山郡公,再加上名聲響徹天下,王薄自然不敢怠慢,他原想依仗李密的聲名,擴充自己的軍隊,然后借助李密的能力,進一步席卷天下,退一步也割據一方。

  然而,通過和李密一段時間的接觸,王薄發現自己并沒有能力掌控李密這樣的人物,在王薄軍中不長的一段時間里,李密通過他的人格魅力,以及無雙的辯才,很快就交了許多朋友,讓那些草莽之輩對他言聽計從,這使

  暗生忌憚。

  于是,王薄表面上仍然對李密尊崇有加,暗地里卻將他閑置,使其無法掌握軍權,無法做實事,同時也故意不采納他的建議,最終使得李密黯然離去。

  不過,彼此雖然都對對方的想法心知肚明,卻也沒有正式扯破面皮,當李密在瓦崗風生水起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聯系卻也時常聯系。

  如今,李密名震天下,東都似乎旦夕可下,王薄更是不敢斷了和李密的聯系,王薄雖然沒有奉李密為主,像仍然在北海,渤海等地厮混的大部分變民軍卻已經自認是瓦崗軍的一部了。

  這一次,王薄能夠作為盟主,將各地的變民軍糾集起來,向西進攻高暢,李密在暗中出了很大的力,有許多變民軍并不是相應王薄的號令而來,他們其實是得到了李密的命令。

  李密這時雖然還未攻下東都,卻已經把目光放到了黃河北岸,他自然不會讓高暢輕易統一河北,不然,就算他打下了東都,也很難一統天下,那時,他將要面對的是關中李唐和河北高暢的夾擊,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在高暢北征幽州時,他暗中派人聯絡王薄,贈送了大量的糧草,讓他號令北海群雄,向西進犯夏國,正是有李密的存在,王薄才很快聚集了數萬大軍,這其中,不乏有許多已經暗中投靠了李密地變民軍。只是沒有在明面上打起瓦崗的旗號而已!

  不管是李密也好,宇文化及也好,他們都不知道對方的打算,王薄自然也不會透露其中的干系,現在,宇文化及正氣勢洶洶地率領十萬精銳隋兵北上,李密也正日夜圍攻東都,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啊!王薄當然要腳踏兩只船,從中撈取好處。

  有了這樣的好處,王薄也就放下了對高暢的畏懼之心,糾集了數萬北海之眾,向夏國發起了攻擊。

  王薄將全軍分成了三路。

  第一路,他親率本部人馬從樂陵出發。沿著馬頰河進攻平原郡,平原郡乃是最早被高暢占領的地方,經營得也是最好,高暢北征大軍的糧食有許多都是由平原郡籌集,然后通過永濟渠運往北方。

  若是被王薄攻下了平原郡,那么高暢北征大軍就會斷糧,在這種情況下,若是被幽州軍猛攻,北征大軍又能回來多少人呢?

  這是王薄地戰略目的之一,他最終的戰略目的還是要占領平原這個富庶之地。進而攻下清河郡,坐擁兩郡之地。日后,就算投靠某個強大的勢力。本錢雄厚,地盤廣大,得到的東西也會更多啊!

  所以,他這才決定率領本部人馬攻打平原郡,而將其他地進攻路線交給了那些旁系將領。

  第二路人馬由饒安出發,經南皮,越過永濟渠,進攻弓高。然后伺機進犯樂壽,這一路人馬其實以佯攻為主。主要是想要吸引高暢軍的主力,使其將注意力放在這一線上,畢竟,樂壽是夏王王府所在。

  這兩路人馬是明攻,于弄仁和公順率領的五千人馬則是暗襲了,他們偃旗息鼓,急行軍一百多里,目的地就是長蘆,那是永濟渠上高暢軍一個重要的后勤中轉基地,要是攻下了長蘆,就算王薄無法攻下平原郡,高暢的北征大軍也會斷糧,只要高暢的北征大軍無法南返,王薄就沒有什么顧忌了。

  本來,這路人馬的統帥是公順,然而,因為于弄仁對高暢恨之入骨,所以,自告奮勇要率領這一路人馬,于弄仁是宇文世家的人,王薄也不好說什么,就從其所愿,讓他擔任這路人馬的主將,率領一千人和公順地四千人馬聯合,共同攻打長蘆。

  ):高句麗,后來,天下大亂,流民眾多,他地勢力也很快擴充開來,然而,他之所以沒有被大的變民軍勢力吞并,也沒有被官兵剿滅,反倒占據北海一地地真正原因乃是因為他得到了一個人,劉蘭成。

  最初,公順率領三萬大軍攻打北海郡城,攻下外城后,正全力攻打內城,城中已然糧盡,公順以為旦夕可下,因而放松了警惕,這時,明經劉蘭成率數百健兒突然襲擊公順大營,公順不備,大敗,唯有棄營而走,北海郡城因而得到保全,郡守以當地世家將城中大軍分為六部,劉蘭成獨領一軍。

  北海郡有一個叫宋擇義的書佐,乃是當地世家出身,一向和劉蘭成不和,且嫉妒其功績,于是離間諸軍統領,說劉蘭成得眾人軍心,所有的士卒都聽其號令,如此長期下去,恐諸位頭顱不保,眾人大恐,深以為然。

  宋擇義請諸將殺了劉蘭成,諸將不忍,只是奪劉蘭成軍權,將軍權給了宋擇義,劉蘭成知宋擇義掌握了軍權后,一定會對自己不利,于是連夜逃出城池,投奔了公順。

  .).

  當時,舊部很有些人對劉蘭成不服,于是,劉蘭成對公順請戰,愿率一百五十人去攻打北海郡城,眾將皆笑其大言不慚。

  劉蘭成遂立下軍令狀,公順無奈許之。

  劉蘭成帶著一百五十名健兒出發,走到離郡城四十里之地,他留下十人,讓他們去割草,并把割下的草分成一百多堆,接到命令,馬上點燃;走到離郡城二十里地了,他又把二十人留下,讓他們每人手執一面大旗,一接命令,火速豎起;到離郡城只剩五六里了,他又留下了三十人,讓他們悄悄埋伏在險要之地,准備襲擊敵人,然后,他親自率領

  士,借著夜色掩護,潛伏在距城僅一里左右的小樹林十人分別隱蔽在有利地形上。聽到鼓聲,這八十人便馬上躍出,逮敵人、搶牲畜后火速撤離。

  到了第二天早晨,城里士兵遠望沒有敵人踩起的煙塵,于是快快活活地出城打柴放牧。

  接近中午,太陽光越來越毒,劉蘭成率領十個人突然直扑城門,城上衛兵大驚失色,立即擊鼓傳報。劉蘭成布置下的那八十名游動士兵耳聽鼓聲,迅速四出活動,大搶牲畜,活捉正在打柴、放牧的一些敵兵后立即離開。

  城下的劉蘭成估計自己的人已經得手,突然放慢了腳步,領著那十名士兵大搖大擺離開城門,從容不迫地返回。城里沖出了大批將士,可看到劉蘭成逛街一樣安穩,生伯有埋伏,哪還敢輕舉妄動。他們遠遠地跟在后面,尾隨觀察動靜。一會兒,他們看到前面戰旗飄揚,更遠的地方冒起大團大塊的濃煙。這批官軍個個膽戰心驚,不好,煙塵飛揚,前方准有大批伏兵!馬上掉頭返回。

  劉蘭成不費吹灰之力,就俘獲了那些敵兵和牲畜,并用疑兵之計使得城中守軍不敢追擊,如此手段一出,于是,公順舊部紛紛拜服,皆聽其號令行事。

  二十天后,劉蘭成率領二十余人再次來到北海郡城城下,城中的守軍知道前日自己中了他地疑兵之計。紛紛不忿,見劉蘭成再次帶這么一點士卒前來,憤怒不已,紛紛出城來逐之,劉蘭成率眾潰逃,郡兵追至離城十來里時,正好遇見公順埋伏的大軍,于是。大部不戰而降,公順率領大軍將郡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劉蘭成向城中發出檄文,讓守軍投降,這時,城中守軍已然損失大部。于是,開門投降。

  劉蘭成入城之后,約束手下兵卒,對郡城秋毫未犯,很快,就得到了當地世家和豪族的支持,平穩地接收了北海郡城。

  對于宋擇義,劉蘭成看在他的家族份上,并未殺他,只是逐其出北海而已!

  后盤踞海陵的賊帥臧君相知道公順占據北海。率領本部五萬大軍來攻。

  .

  他認為。君相從海陵攻來,此時,離郡城尚遠,必定沒有防備,要想以弱勝強,不如這個時候率領精兵遠道而去,乘其不備之際襲之。

  .[前往迎敵。

  與臧君相大軍將要接觸之際。劉蘭成率敢死士二十人前行,距君相營十余里,見其民壯正在擔負輜重入營,劉蘭成馬上率領部下混入其中,負擔蔬米、燒器,詐為民壯,暗中打探及主將姓名。

  到了夜間,劉蘭成混入臧君相大營,知其虛實,得其更號,乃于空地燃火營食,至三鼓,忽然襲擊中軍大帳,焚燒營帳,臧軍全營皆驚,這時,公順率大軍趕到,急攻之,臧君相僅以身免,俘斬數千,收其資糧甲仗以還,這一仗,公順打出了自家的聲名。

  這次,王薄號令山東群雄西進攻打夏國高暢,在劉蘭成的建議下,公順最初并不愿意,后來,李密地密使至,讓其聽從王薄號令行事,公順本有投靠瓦崗李密之意,于是,改變了初衷,率四千精銳離開北海,越過黃河,與于弄仁的一千人在清池會合,前往攻打長蘆。

  于弄仁和公順互相看不順眼,于弄仁是名義上的主帥,然而他只有一千人,公順雖然是副將,卻有四千人聽其號令,將帥不和,乃是軍中大忌。

  幸好,有劉蘭成在中間斡旋,這一路行來,方才沒有出什么大事情。

  劉蘭成其實并不贊成公順率領本部人馬離開北海,西進攻打夏國,只是,公順暗中已經投靠了李密,劉蘭成也認為李密也許會成大事,就算其殺了翟讓又如何,只要他攻下東都,到時,那些小勢力恐怕都會投在他的旗下,像公順這樣的勢力,自保有余,進取不足,也只有依靠強大的勢力方能生存。

  如果,依照劉蘭成地意思,最好是投靠夏國高暢,只是他并非軍中統領,也不好逆了公順的意思,畢竟,公順和李密有交情,他和同樣得位不正的高暢卻沒有交情,何況,若是投靠夏國,就必須把軍權交出,投靠瓦崗軍則不然,只需換上瓦崗的旗幟而已,作為一軍統領的公順選擇何方自然不言而喻了!

  雖然,不愿意西進,但是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路,劉蘭成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盡其所能,在達到戰略目的的時候保存本方的實力,不能輕易將這四千精銳損失在這場和本方利益不大的戰場上。

  所以,公順和于弄仁會合之后,劉蘭成提出了自己地計策,那就是不去攻打長蘆,而是化整為零,用小股軍隊分批去襲擊永濟渠上的運糧船,如此,也能達到襲擾敵軍地目的,然而,一心想報仇地于弄仁否決了他的意見,一心想建功立業的公順也沒有站在他這一邊。

  這才有了全軍朝長蘆急行,想要奇襲長蘆的這一幕,可惜,敵軍的守將也不是白痴,他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外,使得于弄仁的奇襲之計落了空。

  眼看于弄仁和公順為了是否追擊對方斥候又要發生爭吵,劉蘭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有一個不好的感覺,總覺得這次攻伐前途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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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九十八章 大勢和戰局


  大業十四年(公元618),五月上。

  隨著李建成,李世民兩兄弟東征大軍的西返,楊廣在江都被叛亂的驍果軍所殺的消息傳到了長安,在長安皇宮的大殿上,李淵當著新皇楊 和數十大臣的面,大哭不已,險些昏厥在地,身邊大臣多方勸阻,他這才收住悲聲。

  李淵長嘆道。

  “先皇曾經是我的主上,君臣之誼猶在,如今他被叛賊所殺,惜路途遙遠,吾不能救之,又怎能不哀傷呢?”

  眾臣皆感嘆不已,認為唐王實在是重情惜義之人.至于這些家伙心中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不過,李淵也不需要知道他們心中真實的想法,他只要他們表露出這樣的態度即可,人啊!有時不過是像優伶一般活著而已!

  從五月六日開始,長安軍民皆為楊廣披麻戴孝,個人扮演各人的角色,粉墨登場。

  七日過后,大殿重新開始議事,當天,群臣紛紛向楊 上書,說是唐王李淵仁義過人,有三皇之德,所以,他們希望楊 發揚遠古時舜的風范,將皇位禪讓給唐王,讓天下重歸正道,消除戰亂,百姓不再流離失所。

  早几日,通過一些近臣的勸誡,楊 已經知道今日將要發生什么事情,于是欣然應許,他下達皇帝詔令,以古之禮節,將皇位禪讓給李 淵。

  李淵面色驚訝,固辭不許,如此三次,方勉為其難接下詔書,隨 后,楊 離開龍椅,退出大殿,返回代王官邸居住。

  五月下,唐王李淵即皇帝位于太極殿,下詔大赦天下,改隋義寧二年為唐武德元年。無論官人、百姓,一概賜爵一級。過去一年義師所到之處,免征稅收三年。停用“郡”的稱號,改稱為“州”,“太守”改成稱“剌史”。按五運推演,本朝天運為土德,因此以黃色為最尊 貴。

  隨后,大唐皇帝李淵任命李世民為尚書令,裴寂為尚書右仆射,劉文靜為納言,蕭蠫、竇威同為內史令,屈突通為兵部尚書。

  數日后,又立李建成為唐太子,封李世民為秦王,李元吉為齊王,另封十几位宗親為王。其余文武百官各有封賞。

  同時,在遠離長安千里的東都洛陽,又是另一番光景。

  在李淵稱帝,建國號為唐后不久,東都留守官員奉越王楊 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本年為皇泰元年。追謚先帝楊廣為“明皇帝”,廟號世祖,以段達為納言、陳國公,王世充為納言、鄭國公,元文都為內史令、魯國公,皇甫無逸為兵部尚書、杞國公,又以盧楚為內史令,郭文懿為內史侍郎,趙長文為黃門侍郎,共掌朝政,時人號“七貴”。

  不過,楊 這皇帝當得未免有些窩囊,人家李淵好歹占有關中,河東之地,手下兵多將廣,人人聽令行事,他這個皇帝呢?卻掌握不了實際的政務和軍權,就算是洛陽區區一城,皇命也無法傳出外城。

  在他下面,群臣大概分成兩派,一派以段達,元文都,盧楚為代 表,他們基本代表了原東都的豪強勢力,而另一批人的代表則是以王世充為首,他們基本上都是外來人,根基在軍隊之中。

  楊 登基之后,兩派為了爭奪軍政大權,暗中斗得不可開交,連東都正被瓦崗李密的大軍圍攻的情況都漠然視之。

  幸好,這個時候李密暫時沒有精力強攻東都。

  最初,李密准備乘東都缺糧,采用圍困的戰朮,逼迫東都的隋王朝投降,然而,東都雖然缺糧,城中軍民卻誓死戰斗,絕不開門投降,無奈,李密只好下令強行攻打東都,想通過血腥的進攻給城中軍民造成恐慌,逼迫他們出城投降。

  然而,這個時候,關中李唐的大軍卻出現在了東都城下,他們自稱是前來解東都之圍,希望城中軍民能方他們入城,協同守城。

  楊 手下的那批人自然知道李唐的詭計,斷然拒絕唐軍進城,并出兵攻之。

  洛陽守軍和唐軍交戰,可以說是一觸即潰,逼不得已,他們只能緊閉城門,采取固守的姿態,東抗李密,西拒唐軍。

  由于唐軍的出現,李密心有忌憚,不得不取消了強攻東都的命令,怕被唐軍減便宜,而李唐大軍遠道來此,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也不敢強行進入東都,就算東都內有官員欲做內應,將唐軍放入城中,李世民和李建成商量了一番,也放棄了這個機會。

  這次出兵,李唐的主要目的是占據潼關以東,為下次東進打好根 基,東都并沒有在他們的戰略計划之中,他們暫時還不想和強大的瓦崗軍正面交鋒,畢竟,在太原以北,有劉武周和突厥人在虎視眈眈,而隴 舉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李唐占據關

  ,還想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消化。

  在圍城的時候,唐軍曾經和瓦崗軍有過接觸,雖然只是小股部隊的交鋒,卻也知道對方并不是什么易與之輩。

  再加上,唐軍中大部分士卒都是關中人,士卒的家中大多有田待 耕,再加上后方動員了十余萬民壯,糧食的轉運,對春耕影響極大,為了不誤農時,大軍不能久戰在外。

  于是,達到最初作戰的目的之后,唐軍選擇了退兵。

  李建成和李世民在東征所占地盤新設置了新安、宜陽兩個郡,令行軍總管史萬寶、盛彥師率兵鎮宜陽,呂紹宗、任瑰率兵鎮新安。其余大軍繼續西歸。

  唐軍圍攻東都的時候,朝議郎段世弘等祕密和李建成、李世民的軍隊聯系,想來個里應外合,唐軍退走后,他們又和李密聯絡,想在五月七號夜晚開門投降,誰知他們行事不密,消息走漏,楊 命令王世充將段世弘等全部抓捕斬殺。

  李密知道內應被殺之后,甚為遺憾。

  東都對李密來說至關重要,要是他能攻下東都,那么,他殺死翟讓這件事情就會變得無足輕重,他本已被傷害的名聲也就會得到恢復,瓦崗眾將也就不再對他離心離德,到時,只要大伙眾志成城,又何愁大事不成呢?

  在李密看來,翟讓的確非死不可,畢竟,瓦崗軍中只能有一個聲 音,不過,他還是小看了翟讓對瓦崗軍的影響,就算翟讓是個粗鄙之 徒,他也是瓦崗軍的創始人啊!又是李密的恩人,所以,不管是誰殺翟讓都可以,就是他李密不行!

  就像這次,李密在圍攻東都的同時,暗中讓王薄率眾去攻打沒有了高暢和數萬精兵的夏國領地,因為對王薄等部的戰斗力不放心,李密派人向鎮守黎陽的徐世績下令,讓他率領軍隊去沿武陽郡北上攻打清河,而將黎陽倉交給元寶藏,郝孝德部鎮守。

  然而,徐世績以軍士疲憊不堪,需要整肅,難以長途奔襲為由拒絕了他的號令,并且,他說由江都北上的宇文化及大軍由于缺糧,必定會進犯黎陽,故而這時萬不能從黎陽倉抽調兵力,畢竟,糧食為軍之膽。

  對于徐世績不聽從自己的命令,李密的確心有不滿,只不過,徐世績算是瓦崗軍中難得的智將,他關于宇文化及大軍的動向預測,也絕非空穴來風,為此,李密將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北上的宇文化及那里,為此,他不敢全力進攻東都,像東都洛陽這樣大的城池,城牆高大,護城河寬廣,李密的瓦崗軍缺乏精良的攻城器械,瓦崗軍又以仁義出名,在春耕之際,又不能廣征民夫助戰,若是依仗本部兵力強攻東都,到時恐怕東都未下,軍士已損傷良多,在后有宇文化及大軍的情況下,李密自然不會強行攻打東都。

  他派出一只精兵在在鞏洛一帶據險擋住宇文化及的去路,自己則繼續率軍圍困東都,想要等東都糧盡之時方才進攻。

  而這個時候,率軍西返的宇文化及軍中也不安寧。

  自從宇文化及以回鄉為借口叛亂,奪得軍中大權之后,他就暗中提防司馬德 ,畢竟,亂世之中,軍權尤為重要,而司馬德 曾經是驍果軍統領,也很有一些心腹將領跟隨,且整個叛亂是司馬德 在前方指 揮,他一直躲在幕后,要不是他家世高貴,司馬德 也不會將大權拱手讓給他。

  于是,宇文化及在論功行賞時,將司馬德 升為禮部尚書,表面上升了他的官,實際上奪取了他的軍權。

  這種情況下,司馬德 覺得自己成為了一個棄子,自然心有不忿,于是,他和心腹密謀,准備發動新的叛亂,取宇文化及而代之,現在的他才明白了一個道理,亂世之中,什么都不可靠,只有槍杆子最可靠!

  這時,大軍到了彭城,水路不通,大家只好上岸行軍,士兵負重前行,勞累不堪,怨言四起,對掌權的宇文家多有不滿,司馬德 見狀,認為自己的機會來了。

  事先他派人前去和盜賊孟海公接頭,想引對方為外援。只等孟海公的軍隊一到,他就立即動手解決宇文化及。

  從這個計划就可以看出,司馬德 并非能搞陰謀之人,當初江都政變,雖然是由他指揮,要不是宇文化及在后面給他出主意,恐怕也會搞得一團糟。

  在這種情況下,何須去聯絡外援,他只要行事隱祕一些,乘宇文化及不備,帶上自己的心腹奇襲即可,何必弄得這么復雜,表面上穩妥,實際呢?由于經手的人多,事情極其容易泄露。

  臣不密失其身啊!

  果然,司馬德 密謀叛亂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宇文化及耳中,他派三弟宇文士及假裝游獵路過司馬德 的軍中

  德 還不知道事情業已敗露,便出營迎接,結果被抓用繩索扼死,同黨十几人隨后都遭到處決。

  孟海公來后,見到的卻是意想不到的情景,這支軍隊的強悍令他十分害怕,他眨眼間換了另一副面孔,拿出了很多牛酒犒勞叛軍,叛軍當仁不讓地享用了。

  宇文化及殺了司馬德 之后,徹底掌握了軍中大權,瞧見浩浩蕩蕩行進的十余萬大軍,感覺自己就像在云中飄浮一般,在他看來,他的前面將是金光大道,一片坦途。

  他的幕僚們已經制定了兩個作戰計划,一是西歸,破瓦崗,取糧 倉,占東都;若是此路不通,他就會率領大軍北上,乘高暢敗亡之際,占據河北,以河北的錢糧和戰馬養軍,再徐圖天下!

  計划是美好的,只是真能如他所愿嗎?

  五月上,王薄率眾五萬從渤海郡進入平原郡,十三日,大軍攻下平昌。

  然而,從那以后,他就再無建樹。

  平原是高暢起家的根本,也是最早進行流民聚居點建設的地方,收攏的流民最多,這里的人對高暢最為崇拜,高暢的靈寶神教在平原的信徒最多,軍中的老兵也多出自平原郡,所以,高暢將自己的心腹高懷義留在了平原,讓他負責平原的軍政大權。

  前些日子,在夏國領地內,發生了多起刺客行刺官員,當地宗族和流民聚居點的民壯為了爭奪水源,土地發生爭執的事件,而在平原郡,這樣的事情極少發生。

  平原的世家宗族都知曉高暢的手段,他們也是最早跟隨高暢的勢 力,被高暢強行綁在了自己的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他們就算反對高暢的政策,也不敢與高暢作對,反倒要盡力維護高暢的政 令。

  之所以如此,也和他們的家族利益有關。

  高暢的那些新鮮發明有許多是交由這些世家負責,讓他們修建作 坊,進行生產,他們可以從中謀取巨大的利益,然而,由于戰亂不休,道路不靖,商業無法流通,作坊生產出的產品不容易賣出去,為了使得自家生產的商品流通,他們必須支持高暢擴充領地,進而一統天下,唯有如此,他們才能獲取更大的利益,故而,在其他方面,他們會做出一定的讓步,不會和高暢對著干。

  遍布平原郡有許多塢堡,當地的世家宗族都生活在塢堡之中,而當地的流民聚居點由于修建最早,也有許多防護工事,最主要的是,高懷義在邊境修建有許多烽火台,一旦邊境出事,就會點燃烽火,由那些塢堡的烽火台一程一程的傳送,很快就會傳到郡城。

  所以,當王薄率軍攻下平昌之后,就無法再進一步,在他前方,高懷義已經率領大軍擋住了他的去路,讓其無法更近一步。

  說是大軍,其實只有一萬余人,其中,正規軍只有兩千余人,其余的都是鄉兵,以及那些宗族世家供奉出來的民壯,抵抗流賊,那些宗族世家不會有暗藏實力的打算,畢竟,他們知道,一旦被流賊入境,事情就會大不妙,縱然可以躲在塢堡之內保住性命,然而,地里的糧食呢?眼看不多久就可以收夏糧了,難道拱手送賊?

  王薄的大軍進展不順,孫宣雅率領的數萬賊眾也遇見了大麻煩,他們不要說攻下樂壽,就連弓高城也不曾見到,在永濟渠東岸,他們就遇見了高暢軍的阻擊,不得寸進。

  在這三路大軍中,唯有于弄仁和 公順那一路進展順利。

  長蘆城在運河西岸,然而在東岸有一個衛所,李靖的五百士卒就在東岸的衛所中,現在已經被 公順和于弄仁的五千大軍團團圍住了。

  不過,由于李靖防守得法,縱然劉蘭成詭計多端,一時之間也無法攻下衛所,要不是李靖那五百士卒中只有一百善戰的老兵,于弄仁和 公順部還不見得能將他圍困在衛所之中。

  在運河西岸的長蘆城中,是高暢北征大軍的后勤中轉站,那里有大量的糧食輜重,只有一千多民壯,對 公順等人來說,是一塊誘人的肥肉,可惜,他們必須徹底擊潰東岸衛所的李靖軍,方才能渡過河去。

  圍攻衛所已經數天之久了,他們卻沒有取得絲毫的進展。

  嗯!准確地說,他們還是有一定進展的,畢竟,從清河,平原等地沿永濟渠往北的后勤通道被他們截斷了,現在,高暢北征大軍的糧草全靠陸路的河間郡供應,目前的情況對正在幽州城下鏖戰的高暢軍大為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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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九十九章 幽州來使溫彥博



  幽州城南十里,高暢北征軍中軍大帳。

  金黃的夕照從大帳左側開著的小窗照射過來,落在那人的身上,那人身著一身青色的儒衫,頭戴褐色高冠,長髯三縷,面白如玉,一條黑巾蒙在那人眼上,令其無法視物,在他身后有一身著甲冑,頭戴鐵盔的衛士,同樣有一黑巾蒙在他眼上。

  兩個持刀披甲的護衛站立在那兩人身側,一左一右看護著兩人。

  高暢高坐堂上,身下是一張雕花木椅,有扶手,靠背,椅面上鋪著一張五彩斑斕的老虎皮,此椅出自高暢的創意,由百工坊的木匠作坊制作而成,頗得那些高門大戶喜愛,據說,就連長安太極殿上的龍椅也是如此樣式,不再是往日的軟榻模樣。

  冷冷地注視著那個昂然而立的儒生,半晌,高暢說話了。

  “將黑巾取下吧!”

  兩個親衛得令,上前一步,將那兩人的蒙眼黑巾取了下來,讓兩人重見光明。

  那儒生眨了眨眼睛,適應了帳內的光線,目光落在高暢身上,全無一點謙恭,看上去甚為無禮,他微微搖了搖頭,朗聲笑道。

  “夏王如此,不是待客之道啊!”

  高暢冷冷一笑,沒有就此做什么辯駁,之所以蒙上這兩人的雙眼,無非是不想這兩個幽州來的使者瞧見本方的虛實,這樣做無可厚非,無非解釋。

  “爾乃何人?”

  高暢的聲音極其清冷,在那人聽來,就像從極遠的北地傳來一般,夾雜著大量的寒氣扑面而來,令他的臉頰不由為之一僵。

  那人經常陪在羅藝身邊,對沙場上的殺氣也并不陌生,一般的肅殺之氣,并不能使他心神有半點撼動,然而,面對容貌頗為英俊的高暢,一絲驚栗卻從心間不請自來,原本保持的指點江山的狂生做派頓時無從施展。

  面對那道冷冽的目光,他忍不住低下了頭。

  “在下并州溫彥博,幽州行軍司馬,特奉主公之命前來!”

  說到這里,溫彥博方醒覺自己的姿態有些示弱,忙抬起頭,平視高暢,提高了聲音。

  “夏王率領大軍來此,無故犯我幽州之境,令我子民流離失所,生靈涂炭,此乃大不義之舉!還請夏王懸崖勒馬,罷兵回冀,兩下重歸于好.

  就在溫彥博慷慨陳詞之際,高暢很沒有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話。

  “如果羅藝叫你帶來的都是這些陳詞濫調,溫司馬就無須多言了!但請回去,無謂浪費時間!”

  高暢如此無禮,溫彥博只覺氣血上涌,一張臉通紅一片,藏在一雙大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許久,他方才控制住,不致行為失當。

  溫彥博,字大臨,生于北周建德二年(573),現年四十五歲。

  他出生于書香之家。父親溫君悠曾任北齊文林館學士、隋泗州司馬,他的哥哥溫大雅,弟弟溫大有和他一般,都是天資聰穎,博覽群書之輩,少年時,三兄弟就已顯出了不凡,他父親的好友薛道衡、李剛就斷言三兄弟“皆卿相才”。

  開皇末年,“通書記,警悟而辨”的溫彥博通過對策及第,被授為文林郎,直內史省,與那時還在朝堂之上的高暢的祖父高穎公有過几面之緣,若不是知道高暢真是高穎的孫子,他實在無法相信,眼前這個殺氣騰騰,粗魯無禮的家伙真是學識淵博的謙恭君子高穎公的后代,兩者之間完全沒有一絲相同之處。

  像溫彥博這樣出身世家的士子,無論在哪里都會得到別人的尊重,只要心中稍微有點雄心壯志的家伙都不會怠慢他,卻不想他在高暢這里卻吃了個鱉,要不是事前知道高暢不是只要是士子儒生就殺掉的

  溫彥博還真擔心自己是否能夠出這個營門。

  自己還是托大了啊!

  本來,這次使者人選本來令有其人,他卻向羅藝毛遂自荐,不顧羅藝的勸阻,自告奮勇來擔任這個使者,原以為以自己的名聲,會獲得很好的待遇,不想還未進高暢的大營,就被人蒙上了眼睛,見到高暢后,又遇見如此無禮的對待,說起來,還真是咎由自取啊!

  “夏王!溫某來此,帶來主公書信一封,還請夏王過目!”

  溫彥博忍住心中的不滿,朝高暢作了個揖,從袖中掏出了一封書信,交給一側的親衛,給高暢遞了上去。

  高暢接過書信,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他一直以為這些世家子弟的名聲,不過是世家們的互相吹捧而已!說白了點,就是彼此捧彼此的臭腳,大多數的大才其實名不副實。

  瞧了一陣之后,高暢的目光才落在書信上。

  那道冷冽的目光離開之后,溫彥博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之所以甘冒奇險前來高暢大營,有自己的原因,主要是想了解高暢這個人,希望能獲得一個直觀的印象,他這樣做不止是為了現在的主公羅藝,還為了未來的那個主子。

  溫彥博的兩個兄弟溫大雅和溫大有現在都在李唐那邊效力,兩人都深得李淵信任,共同執掌軍中機密,他和這兩人一直多有聯系。

  李唐占據關中之后,他的那兩個兄弟就派出使者以唐公李淵的名義通過他來和羅藝接觸,他則負責在一邊旁敲側擊,常常對羅藝進言,幽州苦寒之地,雖有精兵,自保有余,進取不足,現唐公問鼎關中,隱有王者之氣,何不歸附?

  羅藝聽從其言,認為他說得很對,于是和李唐越走越近,暗中向李淵傳達了臣服之意,只是因為時機的關系,并未打上李唐的旗號而已!實際上,羅藝的幽州軍此時已經成為了李唐在關東一顆必不可少的棋子。

  這就是羅藝甘冒奇險,先一步進犯河間,破壞夏國春耕,使得高暢不得不在春耕之際出兵攻伐幽州的真實原因。

  宇文化及以金珠美女,權位官職誘惑羅藝南攻,這只是表面的原因。

  羅藝雖然早已叛隋,也是為了生存而已,對宇文化及這個殺主自立的家伙,羅藝打心眼里瞧不起,楊廣駕崩的消息傳來時,羅藝也曾落淚,畢竟,他并非世家大族出身,也不是將門傳人,之所以能一步一步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上,楊廣也有知遇之恩啊!

  所以,他只是和宇文世家表面上虛以尾蛇,結為同盟,共同對付高暢,暗地里卻已投靠了關中李唐。

  “三日之后,決一死戰?”

  高暢冷哼了一聲,手中的信件緩緩飄落,他冷冷地注視著溫彥博。

  “很好!請汝回去轉告貴主,就說我高暢應他所請,三日之后,與他決一死戰!到時,且看他幽州軍的刀劍鋒利?還是我冀州軍的長槊厲害?”

  說罷,不等溫彥博回話,高暢命令手下重新將黑巾蒙在他和副使的臉上,然后,架出帳去,驅趕出營。

  決一死戰?

  這正和高暢之意!

  然而,羅藝不是愚蠢之輩,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對自己有利嗎?到現在,經歷無數次小規模搏殺之后,大軍的前營依然無法在靠近敵方大營的地方建立起來,羅藝的幽州軍只需要防守即可,為何要孤注一擲與本方決戰呢?

  這里面有什么陰謀嗎?

  高暢背靠著椅子靠背,手指在扶手上囊囊地敲打,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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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章 風蕭蕭


  照懸在西邊的天際,宛如一個安靜的小小紅桔,天地動著一層薄薄的紅光,風景分外妖艷。

  風從西邊而來,越過赤色的桑干河水,越過被大火焚燒過的原野,越過高低起伏的小山巒,越過營帳前連綿的木棚欄,越過火紅色帶著流蘇的旌旗,打在高暢的臉上,他徐徐向前走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風中,他似乎嗅到了塞外的廣漠和蒼涼。

  高暢在營寨中穿行,身上沒有披戴象征他身份的那套華麗的亮銀色盔甲,一套普通的校尉軍袍披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后,兩個親衛也只穿戴著普通的士卒皮甲。

  在行軍時,每隔一段時間,高暢總會像現在這樣微服出巡,在各個營寨中穿行,了解普通士卒的心聲,以便對自己的軍隊的戰斗力和士氣有一個直觀的印象。

  其實,很多時候這樣做只是滿足他的某種趣味而已!他不喜歡老是像一個泥塑的神像一樣高高在上,他不喜歡困在自己制造的那個無形的囚牢里!

  把幽州來使溫彥博送走之后,高暢一個人待在大帳內,苦想了許久,也找不出羅藝為何要決戰的理由,就算他把自己放在羅藝的角度上,也找不到為何這樣做的原因。

  當初,高暢要想攻打城牆高大,各種防護措施嚴密的薊縣,就必須先攻破城下與城池呈犄角之勢地幽州軍大營。

  幽州軍大營并非臨時安下的營寨。它本是幽州軍的本部大營,那營寨已經修建有好几年了,在高暢軍未曾抵擋城下時,又經過了一番加固,在大營前,遍布壕溝,拒馬,鹿。土牆等障礙,僅有几條通道能夠容忍軍隊出入,要想強行攻打這個營寨,困難處和攻打薊縣這樣的軍事要塞,或東都這樣的大城沒有什么兩樣。

  高暢的北征大軍共有四萬余人,其中有一萬人乃是輜重兵。雖然說他們并非完全上不得戰場,不過,在這一萬人中,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匠戶出身,他們主要負責修補武器甲冑,修建攻城或防守器械等大軍必不可少的事務,故而,高暢也舍不得將這些技朮人才消耗在戰場之上。

  所以,他真正能用來戰斗的軍士只有三萬余人,其中。還有一萬多整肅不久地各系將領的部隊,這些部隊的士氣如何還未可知。真正的戰力更是一個未知數。

  要想憑借這三萬人攻打由一萬人防守得極其嚴密的敵軍大營,就算高暢軍有著比這時代更為先進的攻城器械。也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殺敵三千,自損八百!恐怕攻破幽州大營之后,這三萬士卒活著的也不多,到時也沒有力氣去攻打薊縣。

  于是,高暢采用徐徐漸進的進攻策略,慢慢把營寨建立在敵營之前,建到本方的遠程攻擊武器可以發揮威力的地方。高暢軍的投石車,床弩等遠程攻擊武器比幽州軍的射程要遠一些。使用的壽命也要長了許多,這是本方的優勢,高暢自然不會看不到。

  可是,這個計划最終也無法實行。

  羅藝似乎知道高暢軍遠程攻擊武器的厲害,根本就不給機會讓高暢將前營建到本方營寨前。

  在高暢地輜重兵建營的時候,他一改往日地龜縮戰朮,經常派出小股精騎前來襲擾,雖然,他們也多次陷入高暢軍的圍攻,損傷慘重,卻一直不改初衷。

  大量地幽州軍死在了戰場之上,卻也使得高暢的建營計划無法成功,每進一步,都困難重重,在殺傷敵人的同時,本方的士卒也多有損傷。

  那些前營陣地就像一個絞肉機一樣,不停地殺傷著兩邊士卒的性命。

  與此同時,羅藝也動員了大量民壯,不斷地挖掘壕溝,將防護工事向外推移,這樣,就算高暢順利地建立起大營,也無法動員遠程武器攻打幽州大營,他要想更近一步,就要去填平這些壕溝,推到那些土牆,那樣和最初又有什么不同呢?

  經歷一個月的時間后,除了殺傷了不少出營作戰的幽州軍之外,高暢沒有達到預定的戰略目地,很是一籌莫展。

  或許,自己的還是著急了一點?

  高暢緩緩朝前走去,在他四周,士卒們以小隊為主,圍坐在土灶旁,土灶上,駕著一個大鐵鍋,里面地熱湯在騰騰翻滾,炊煙沿著土灶裊裊上升,遍布在大營的上空。

  偶爾有一些士卒和高暢迎面撞上,忙不迭地朝他行軍禮,他漫不經心地舉手回應,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

  當初,得知幽州軍南下,其實只需要派一員上將領一只精兵去將其擋在境外即可,自己從平原起事到現在不過一年多而已,再加上自己大肆變革,建立與以往都不同的政權,根基自然不穩,在這種情況下,勞師遠征,只要稍有不慎,最初打下的基礎極有可能就此崩潰!

  可以說,自己是在鋼絲上行走啊!下面就是萬丈懸崖。

  還是心急啊!

  當李唐打下關中之后,高暢就有了一種緊迫感,畢竟,雖然對隋唐史沒有研究,他也知道隋之后就是唐,就算這是一個不一樣的時空,李唐也是他的頭號大敵,若是在李唐在關中扎下根來,自己還沒有平定河北,勢也就不在自己手上了!

  因為不想失去這個勢,高暢這才在春耕未完之際,仍然動員了四萬人,遠征幽州,一路勢如破竹地打到了薊縣城下,才發現羅藝并不是什么愚鈍之徒,他就像一塊沒有什么肉的骨頭緊緊地卡在高暢的喉嚨處。

  進,進不得!

  退?這到是高暢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現在,軍中只有半月之糧了,省點用,還能多拖几天,不過,為了軍心士氣,高暢不敢讓士卒吃不飽。

  在這個時代,一只沒有靈魂凝聚力的軍隊是無法成為百戰之師的,這也是高暢在軍中大肆推行靈寶神教,把自己放在神壇上的原因,畢竟,一只擁有宗教般狂熱信仰的軍隊能夠創下許多讓人難以置信的戰斗奇跡,歷經了無數人世的高暢深知這一點。

  可是,高暢這只四萬人的大軍中,只有他的本部人馬才堪堪達到高暢的要求,其他那些營中,雖然神官們耗盡了心神,不斷地向他們灌輸高暢乃是天上的神靈轉世,他們必須敬之,畏之,然而,由于那些營的統領們似有似無的阻礙,以及宣傳的時間還不長的原因,洗腦的效果達不到高暢的預期目的,這些士卒對高暢仍然敬畏,不過,卻未達到舍生忘死的地步。

  一旦軍中缺糧,這些離開家鄉遠征在外的士卒還能保持多少的戰斗意志,值得懷疑。

  畢

  只為了保衛自己的家人和土地而作戰的軍隊,和一只不曉得為了什么而戰的軍隊,兩者之間的戰斗意志高下自判。

  所以,在溫彥博沒來下羅藝的挑戰書之前,高暢就已經在考慮該如何安全地退兵了!

  第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通過永濟渠的運糧通道被截斷,所有的糧草只能依靠河間郡從陸路運來,這樣消耗實在是太大了,運用的人力也太多,河間郡經歷戰亂太久,無力承擔,為了避免處在彈盡糧絕的地步,在還能占據優勢的情況下退兵成為了一個最佳選擇。

  第二個原因,高暢已經知道了在后方發生的所有事情,官員被刺殺,當地宗族和流民聚居點的矛盾,王薄大軍的進襲,所有的這些都讓高暢心生煩惱。

  他雖然相信在徐勝治的親自指揮下,這些事情都會很快得到平息,但是,從這些事情中,他能夠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這些事情并非單獨發生的,在它們之中,必定有著什么聯系,幽州羅藝,王薄,刺殺事件,領地內豪族的異動!

  保險起見,高暢只能放棄掉幽州,率軍南歸,只要將蘇定方一部留在上谷郡威脅幽州側翼,使其不敢南下即可。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羅藝將溫彥博派來,向高暢傳達了三日后決戰的戰書。

  為什么?

  難道幽州也缺糧?

  這是不可能地事情!高暢安排在幽州的無間早就有消息傳來。薊縣城內的糧倉裝著可以讓城中軍民半年衣食無憂的糧食。

  羅藝應該知道他就算拖也能夠將本方拖垮,為何還要這樣做呢?難道他知道縣快不保了,自己的援軍將到!

  說到蘇定方,高暢對其很有一些不滿,他和顧子文率領的那一萬人被薛萬徹活生生地拖在縣,遲遲趕不到薊縣戰場來。

  五天前,蘇定方派來了信使,向高暢立下了軍令狀。說是十日之內必定解決縣之敵,趕到薊縣戰場來,只希望他沒有說大話。

  雖然想不通羅藝為何選擇和本方決戰,不過,這個機會擺在了面前,是接受?還是假意決戰。卻暗中撤軍,與蘇定方部會合,退往上谷郡?

  一個選擇擺在了高暢面前,讓他難有決斷。

  不過,不管做何選擇,首先一條必須了解羅藝為何這樣做的緣由,必須對幽州軍的虛實了然于胸才行,看來,必須啟動幽州軍中布下地那個棋子了!

  “對不起!這位大人!”

  一個花白頭發的老兵站在高暢面前,他弓著腰。忙不迭地朝高暢道歉,剛才。他端著一鍋熱湯險些將沉思中的高暢撞到,幸好高暢的本能反應迅疾無比。就算是在思索,依然躲了過去,不過,那一鍋湯糟蹋了,一地都是。

  望了誠惶誠恐地老兵一眼,高暢笑道。

  “這位大叔,哪里是你的錯,是我走路不小心。這鍋湯還真是可惜了!”

  “哪里的話?”

  老兵有些局促,吶吶地不知該說什么?

  這時。一個隊正走了過來,他先向高暢行了個軍禮,了解情況后,笑著為兩人打著圓場,那隊正應該是見過世面地人,對比自己高一級的高暢并不畏懼,依然談笑風生,說了几句話后,知道高暢不是本營的人,而是中軍大營那邊過來傳達訊息的軍官,他熱情地邀請高暢到自己的營帳去坐一坐,順便解決晚飯。

  這個營乃是高雅賢的本部所在,經過前段時間的整肅,這只軍隊由七千人變成了四千,不過,其中仍然有像剛才那樣須發蒼白的老兵。

  高暢被那隊正帶著,在一個土灶前坐下,那個土灶旁有十來個士卒,都是跟這個叫高亮的隊正來自同一個地方,高暢接過高亮遞過來的熱湯后,說起了那個老兵地事情,詢問那人為何還在軍中。

  高亮嘆了一口氣,說道。

  “那人是我的族叔,當初,本家大人起事地時候,他就跟隨在大人身邊了,不要看他樣子不起眼,經歷了這么多次戰陣,仍然活到現在的人,都不簡單啊!我這個族叔尤其厲害,他砍下地敵人頭顱已經上百了,就在前几次和幽州賊的交鋒中,也有兩人折在了他手中,所以,在上次整軍中,他仍然留了下來!”

  一個士卒在一旁搭話說道。

  “其實,本家大人問過族叔的意思,任他選擇,是留在軍中,還是回到地方上去,回到地方上,會分給他十几畝良田,最后,族叔選擇了留下來,哎!可惜我沒有這樣好命,要是我能夠自己選擇的話,一定會選擇離開軍營,免得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送死!”

  高亮瞪了那人一眼,說道。

  “你放屁,你家中最近不是也分了几十畝田地,要不是你在軍中,能分到這么多嗎?”

  “田地雖然分給了我們,可是,我家里只有老父和婆姨,這么多田地,他們能耕得過來嗎?媽的,偏偏在春耕的時候才出兵,上面的那些大老爺不曉得在想些什么?”

  “是啊!”

  旁邊地人紛紛搭腔。

  “我家那几十畝田也不知道怎么樣了?沒有我們這些壯勞力,家里那些人能順利完成春耕嗎?”

  高亮正色說道。

  “你們少發牢騷,免得讓老營的兄弟笑話,神官大人不是說過嗎?你們家里面地田地都有人幫助耕種,農庄互助會難不成是白成立的,只要你們努力在外殺敵,家里面的事情不需要你們擔心!”

  話說到這里,那些士卒卻仍然未能放下心來,依然擔心家里面的事情,只是因為有高暢這個外人在,他們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

  為什么到幽州來打仗,他們無法明白,在他們拿著刀槍的同時,心中惦記的卻是家里的鋤頭。

  或許,這軍中大部分士卒都是如此想吧?

  高暢的心情更為沉重了,對即將來臨的決戰,他不再抱著必勝的信心!

  風蕭蕭,旁邊的旌旗獵獵飛舞,夜色緩緩降臨,士卒們沉默了下來,土灶下的火光逐一映紅了他們的臉。

  高暢漠然地望著他們的臉,几日之后,有些家伙的臉將不再出現在這群人中間吧!

  人生就是如此!對大多數人來說,由不得他們!

  自己呢?

  這無數次的轉世,同樣如浮萍一般,無從控制,這也是現今的自己,什么都想掌控在手中的原因吧?僅僅是為了排遣那無處不在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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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零一章 五月十八日(一)


  目前的戰局明顯對我方有利,大人何以下令與夏賊決不明!”

  說話之人乃是羅藝帳下猛將,由于性烈如火,被軍中戰將戲稱為“霹靂火”的慕容吼,此時,他正用咆哮一般的聲音向羅藝傳達自己的不解。

  “阿吼!不得無禮!大人廟算千里,作何決斷自有道理,豈是我等可以妄自猜度!”

  勸阻慕容吼之人乃是其兄慕容明,這兩人皆身高八尺,身形魁梧,乃是羅藝近衛幽燕十八騎的左右統領,皆有萬夫不當之勇,說起斬將奪旗,薛家兩兄弟皆不是其對手,在幽州軍中,武藝也僅在羅成之下。

  他們身上流淌著后燕鮮卑慕容的血液,故而,兩人皆是一頭黃發,高鼻深目,就算羅藝帳下的武將有多名胡人,他們也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無妨!”

  羅藝笑著擺擺手。

  “諸位,若是對本人的決定有不同的意見,但說無妨!”

  此時,正是辰時,太陽剛從東方的天際躍到空中不久,金色的晨光在大地上方流淌,原野,河流,山巒,仿佛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衣裳。

  羅藝和帳下諸將齊聚在一個小山坡上,圍繞著几株小樹,拉著一層帷幕,向南的一面則大開著,坐在馬扎上的眾多幽州將官皆可以清晰地瞧見山坡下地情景。

  山坡下。乃是幽州軍的前營所在,在營外,遍布鹿,拒馬,壕溝,土牆,現在,大量的民壯正在挖掘土牆。用其來填平某段壕溝,讓大軍出入的通道增加,一部分鹿和拒馬也被收了起來,放回前營。

  民夫們干活的號子聲隨風飄了上來,顯得是那樣的生機勃勃。

  在前營五六里外,在這山坡上。隱約可以瞧見對面高暢軍的陣地,那里,赤紅的旌旗像秋季地楓葉林一般迎風招展,火紅一片。

  在昨日溫彥博未到高暢軍中下戰書前,像這樣的時辰,高暢軍已經出營來忙碌了,忙著將他們的營寨往前修筑,而羅藝也會動員一部分精騎出營去襲擾,讓其修筑營寨的進度快不起來,不過。由于昨天下了戰書的緣故,高暢軍今日并沒有修筑營寨的舉動。遠遠望去,那里一片寧靜。營寨上空飄著裊裊炊煙,如同一處安靜地村寨。

  諸位將領的聲音在羅藝耳邊不停響起,他面帶微笑,目光越過一片空曠,投向了遠方,在那里,有著他的生死大敵,他在猜想那人現在在做什么?或許。會和自己一樣,在召集部署議事吧?

  話語聲漸漸平息。現在聚集在他身旁的都是他的心腹愛將,在他們中間,大部分人都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他們和慕容吼的看法相同,認為在目前的狀況下,不宜和高暢軍決戰。

  單從幽州戰局來說,他們的看法不無道理。

  畢竟,只要自己堅守營寨,高暢軍就不得寸進,時間一久,高暢軍的糧草供應就會告急,最終將不得不退兵,到時,自己在尋機追擊,不愁找不到勝機。

  而選擇在這個時候和高暢軍決戰,無異是舍易求難,首先,自己本部人馬只有兩萬余人,其中,真正能打硬仗,打大仗地精銳不過數千人,其余那些軍士雖然久處邊塞之地,并非怯弱的南人可比,上可騎馬作戰,下可彎弓射敵,然而,他們終究是臨時征集而來,并沒有經過長時間地訓練,對陣法,隊列的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在這數萬人地會戰中,遠遠沒有那經過長期訓練和多次沙場鏖戰的數千精銳的作用大。

  高暢軍的兵力有四萬人,除開輜重兵,能作戰的士卒有三萬,兵力比本方要多,和高暢軍相比,本方能占優勢的唯有騎兵,自己手下的幽燕十八騎統率著一千雷騎,那是大隋最為精銳的重裝鐵騎,除此之外,還有數千輕騎兵,而對方地騎兵,據內應所講,不過三四千人而已,都是輕騎兵,并無重裝鐵騎。

  繞是如此,匆忙之下和高暢軍展開決戰,仍然不是明智之舉啊!

  羅藝帳下的武將雖然大多一字不識,卻也非腦袋生草地角色,他們經歷過多次血戰,與流賊,與官兵,與草原上的胡人,有了這么多的作戰經驗,自然對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有清醒的認識,自然不會贊同羅藝此時與高暢軍決戰。

  視線在眾人面前緩緩掃過,除了事先知道內情的溫彥博,薛萬鈞兩人,其他那些提出不同意見的家伙大多回避他的眼神,唯有他的兒子羅成一臉的躍躍欲試,在這些人中間,恐怕只有這個家伙渴望與敵決戰。

  上次他不聽號令,出營與敵軍對陣,回營之后被重打了二十軍杖,看來,他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輕浮跳脫的脾性仍然沒有一絲改變。

  “溫先生,你這次前去夏賊大營,見到了賊寇高暢,這個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請先生一一道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嘛!”

  溫彥博欠了欠身,從馬扎上站起來,微蹙眉頭,沉思一會,方才說道。

  “高暢其人,自視甚高,狂妄異常,這從他自稱天上神君轉世就可見端倪,本人此次見了他一面后,方知傳言無虛,其人雙眸,盡是冷血無情之意,殺伐決斷,絕無婦人之仁,在他眼中,眾生皆如螻蟻!照溫某看來,其人不但不是什么神靈降世,反倒為修羅魔王轉生居多,為的就是殺戮眾生!”

  溫彥博對高暢的不滿之意在此顯露無遺,不過,在他心中,高暢的確是這樣一個粗鄙無禮,狂妄異常的家伙,這是一個絕對以自我為中心的暴君,聖人禮教,道家三清

  如來,皆被其視如糞土,如此之人,若是被其竊得天眾生的不幸,聖門儒家的災難!

  羅藝點了點頭,示意溫彥博回座,他知道溫彥博在高暢營中受到了冷遇,自然覺得溫彥博之言有些聳人聽聞。

  亂世之中,手中有刀,就有力量,神靈也好,修羅也好,無非是力量而已!

  始皇帝被儒家的史書稱為千古暴君,但其一統六國,掌控天下權柄之時,又有誰敢在其面前說這些呢?

  之所以在史書上大寫特寫,也無非是打架打不過別人,等別人走了之后再罵的小孩行徑罷了!

  “高暢其人,之所以在一年多的時間內,就從一個叛兵爬到如此高位,竇建德,楊義臣,王琮,魏刀兒,宋金剛皆是其手下敗將,自然不是易與之輩,不可小視之!但是,這家伙也不是像冀州賊吹噓的那樣真的戰無不勝,他身上還是有許多弱點,我們只要找到他的弱點,對症下藥,當可戰而勝之!”

  羅藝停頓片刻,見眾人皆凝神傾聽,他繼續說了下去。

  “高暢領兵作戰,喜用間,行詭計,愛冒險,他的許多戰例都將這點表露無遺,最能說明他這個性格的事情,還是他當初占據平原,清河兩郡,名義上雖然仍在竇建德帳下效力,實際上已然自立,然而,竇建德一紙文書。盡然將他招至了麾下,這一般人是做不到地,難道他不怕竇建德一刀將他殺了?所以,從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高暢是一個非常喜歡冒險,且以自我為中心的人物,他一旦認定的事情,旁人就無法阻擋。他喜歡以最小的代價去換取最大的戰果,就算這是以他自己的生命為賭注也在所不惜!”

  羅藝笑了笑。

  “大凡英豪之輩,皆將生死置之度外,不怕冒險,但像高暢這樣的,卻也不多。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是他的優點,但從另外地角度來看,也可以說是弱點!”

  “既然如此,大人,我們要怎樣才能抓住他這個弱點呢?”

  羅成出聲說道。

  當初,他在高暢面前無功而返,心中甚是不忿,一心想擊敗高暢,消除當日之恥。自然對自己父親所說的這些話感興趣了。

  羅藝深深地瞧了他一眼,說道。

  “針對高暢喜歡冒險這一點。我給他布下了一個餌,一個讓其舍不得放棄的餌。使其不得不冒險吞下去!那就是三日之后與其決戰!”

  眾將的視線皆落在羅藝身上,等著他的下文。

  “你們可能并不知道,夏賊馬上就要斷糧了,故而,高暢這個賊子已經在考慮退兵了!”

  “是嗎?”

  眾人一陣躁動,各自面有喜色,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從幽州這個角度來說。這對我們是一個好消息,不需要付出重大傷亡。就能將敵人趕出去,然而,我們的目光不要放在當前,須得心懷天下!”

  羅藝提高了聲音,將眾人地竊竊私語壓了下去,那些人停止了交談,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

  “幽州和夏賊始終無法共存,一日不解決掉夏賊這個隱患,幽州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請大家站在夏賊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夏賊的野心是席卷天下,他勢必要率軍南下,渡過黃河,占領中之地,可是,他在這樣做的時候,能放心我們幽州這個大敵在后虎視眈眈嗎?所以,要想南下奪取天下,他必須先解決幽州這個心腹大患,一次攻伐無法攻下,那就二次,三次,甚至四次,讓我們幽州之民無法耕種,無法放牧,最終迫使我等投降!要想避免出現上面那種情況,我們就必須將其殲滅,使其無法東山再起!所以,得知冀州賊糧盡想要退兵的消息,我這才向夏賊下了戰書,邀其決戰!”

  羅藝冷哼了一聲,望向遠方高暢軍的大營,繼續說道。

  “高暢進抵幽州月余,在薊縣城下不得寸進,他軍中的士氣一定低落不已,再加上后方不穩,糧草供應不濟,所以他才決定退兵,然而,現在又收到了我軍的戰書,高暢自然又會改變撤軍的主意,他就算知道我地這個決定出乎尋常,暗中或許有什么陰謀,以他的性格,也會選擇冒險,留下來與我軍決一死戰,想要一戰定乾坤,一個過于自負地人的選擇,一定如此!只是,這個過于自負地人不知道的是,這也是我等待了許久的機會!”

  將領們大都明白了羅藝話里的意思,只是,他們不知道羅藝哪里來的信心,一定能在野戰中戰勝高暢軍,畢竟,幽州軍的整體實力還是和高暢軍有所差距,在這些人中間,也只有少數几個知道內情的人,或像羅成這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人才對此深信不疑。

  “諸位,或許覺得我羅某乃是大言不慚吧!不過,大家跟隨我這么久,也知道我羅某不是魯莽之徒,也絕非是夏賊高暢那樣極端自負之人,沒有把握地仗我是不會打的,為什么我堅信我們一定會戰敗高暢軍呢?出于保密地原因,在這里就不對諸位多做解釋了,諸君只需知道,到時聽我號令行事即可,至于戰果如何?請大家拭目以待吧!”

  羅藝話已經說到這里了,眾將也就不再就此進言,他們相信,羅藝不會帶著他們往死路上走,如今,也只能聽其號令行事了!

  只是,心中未免仍有些忐忑,這也在所難免!畢竟,一戰即可決定生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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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零二章 五月十八日(二)


  平原郡,平昌縣,西面二十里。

  午時。

  太陽高挂在空中,陽光照射之下,一塊方圓十余里的窪地上,一場生死大戰即將上演,某種肅殺之意隨風在戰場上空飄蕩,人們的喊叫聲,戰馬的嘶鳴聲,兵器的碰撞聲,號角聲,鼓聲,夾雜其間。

  人數眾多,靠著東面山坡列陣的乃是知世郎王薄一方,共有五萬多人,其中,他從渤海帶來三萬人馬,其余兩萬則是乃至豆子炕的河北賊。

  起初,平原豪強劉霸道率宗族子弟在平原起事,建“阿舅軍”,所占的根據地就是負海帶河、地形險阻的豆子炕,當地為了活下去,不得不逃避勞役,賦稅的百姓紛紛舉家來投,不多時,劉霸道就聚眾十萬以上,風頭一時無倆。

  后劉霸道兵敗被殺,河間人格謙繼其位,自稱燕王,聚眾十余萬,聲勢依然鼎盛,后格謙被楊義臣擒獲斬殺,部眾紛紛匿于鄉野,待楊義臣被楊廣征召回江都之后,又齊聚為賊,只不過,由于此時平原郡被高暢所占,高暢在平原郡內大量收攏流民,開辟荒田,分發土地,建立流民聚居點,豆子炕中的賊兵紛紛下山為民,至此,豆子炕中,只留下了少數人,以劫掠為生,不曾下山來安居樂業。

  他們大多數為小股勢力,分散開來,無法聚在一起,畢竟,那些小頭目中,并沒有雄才偉略之人,也沒有人的威信能夠達到一呼百應,號令群雄的地步。

  后來,高暢奪竇建德之位,當時,竇建德有許多養子,一些人被高暢所殺,另一些人則害怕受到清洗,率領親兵逃亡,一部分亡于高雞泊中,另一部分則亡于豆子炕內,在那些人中,有些人原本就是豆子炕的阿舅軍余部,格謙死后,他們沒有跟隨高開道北上,而是投奔了竇建德,此時只是重歸舊地而已!

  那些人回到豆子炕后,以他們的威信,他們很快就把散落在豆子炕中的流賊勢力整合起來,准備為竇建德報仇。

  不過,這些人也知道以現在的他們的力量,在高暢忙著開疆辟土的時候,自保無妨,想要尋仇,沒門!

  畢竟,老百姓若是能活下去,就算活得艱難,他們也不會鋌而走險,上山為賊,在高暢治下的平原郡,是不會有人拋離家園,隨其上山的。

  率眾下去劫掠?裹挾眾人上山?

  可惜,鎮守平原郡的高懷義不是無能之輩,他根據高暢的意見建立的警報系統甚為了得,敵情司在流賊軍中也布下了不少的探子,故而,每當豆子炕內的賊眾想要劫掠百姓時,他們尚未出山,散步在平原郡內的宗族們的塢堡和流民聚居點就得到了消息,當賊眾出得山來,迎接他們的往往是嚴陣以待的郡兵和鄉兵。

  所以,這些人紛紛向外尋求援助,甚至與素來和他們不合的長白王薄,以及相互看不對眼的瓦崗軍結盟,反正只要能為竇建德報仇,讓他們做什么都行。

  王薄想要東進,自然需要河北的流賊配合,否則他對平原郡的情況毫不了解,極有可能撞得滿頭是包。

  所以,當他率軍突入平原時,豆子炕的大小賊眾則與之呼應,糾集了所有的力量下得山來,配合王薄攻打平原。

  在這些賊子里面的無間通過特殊渠道很快就把消息傳遞了出來,當河北賊和山東賊聚在一起的時候,郡城內的高懷義已經做好了准備。

  為了贏得整軍的時間,平昌縣進行了殊死的抵抗,不過,在內應的幫助下,王薄很快就攻下了平昌縣。

  在平昌縣主事的官吏基本上來自當地的大族,為了保持政權的穩定,高暢并沒有大刀闊斧地進行什么改革,畢竟,在他那里,寒門士子出身的官吏太少了點,由自己培養的人才現在還不堪大用。

  所以,官吏的任命他依然襲用了舊隋的那一套,只不過,他們的權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他們只能施行民政,正規軍就不用說了,就連郡兵,鄉兵的訓練,統率也牢牢地掌控在軍隊系統里面,就連當地大族的私兵也必須交由高暢的人統領,農忙時讓他們回家務農,農閑時則聚在一起訓練,或進行基礎建設,修橋補路什么的!

  再加上神廟的建立,不但流民聚居點,就連那些宗族的塢堡內,也必須建立神廟,派遣神官,這更進一步加強了高暢的統治。

  另外,則是特務機關監察司的存在,讓那些官吏戰戰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這樣做雖然保証了政權的穩定,使其牢牢地掌控在高暢手中,中央的政令不致無法在下面施行,也使得這些大族出身的官吏不敢肆意為自己的家族出頭,以公謀私,然而,這樣做傷害了當地大族的利益,讓某些目光短淺的家伙心懷不滿。

  平昌縣的陷落,就是這樣一些家伙做的好事。

  他們和

  間之間的聯絡人隸屬宇文世家,若沒有宇文家的存在不會給流賊打開城門,畢竟,他們也對王薄等人心懷疑懼,只不過,有宇文家的保証,他們才如此做了,他們也深信宇文家的話,那就是高暢無法活著離開幽州,他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也為了獲取更多的東西,他們義無反顧地反叛了。

  打下平昌之后,形勢對王薄非常有利,因為這個時候,高懷義仍然沒能將軍隊征集齊全,要讓那些百姓放下鋤頭,離開家園,拿起武器并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縱然他們對高暢忠心無比,極其地響應官府的政令,也不是短期內就可以集結完畢的。

  在平昌的糧倉內存有不少糧食,它們中的一部分將要運往幽州前線,另一部分則是救濟糧,當治下出現災荒時,這些糧食就會用上,不過,這時,它們已經變成了王薄大軍的軍糧,起碼能供五萬大軍半月所用。

  這個時候,行動快速對王薄的大軍來說將是取勝的關鍵,他應該只能一部分士卒在平昌,負責糧草的押送工作,自己則率領大軍突進,在高懷義還沒有集結好部隊前,進抵郡城城下,打高懷義一個措手不及。

  然而,流賊就是流賊,不能像訓練精良的正規軍一樣做到令行禁止。

  平昌的城門被內應打開后,各路豪杰則紛紛涌進城去,大肆劫掠,強奸殺人,無所不為,在這些人中間,有王薄的人,也有豆子炕的家伙,王薄的命令根本無法傳遞下去,就連他那由宗族子弟組成的親兵,也加入了狂歡之中。

  人這東西,其實跟野獸沒有什么區別,可惡之處,有時更勝一籌。

  當他們習慣于血腥和殺戮時,所謂的良知,所謂的道德也就什么也不是了,他們在進行殺戮和強奸時,就像開閘的洪水一樣,一涌而下,無法回頭,也無法止住,除非將水庫的水放完,不然是停不下來的。

  這些家伙也是如此,除非將他們心中的獸性發泄完畢,他們也是停不下來。

  于是,在接下來的兩天,平昌城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地獄,城中的精壯基本上都被殺光,老人和兒童亦沒有逃脫賊子的戰刀,仍然活著的只有女子,她們這個時候成為了那些賊眾的戰利品。

  就連那些開門將賊兵放進城的大族也沒有逃脫這個遭遇,他們的宅邸門前雖然挂著記號,王薄也下令不許進入挂著記號的宅邸,可是,賊子就是賊子,你能希望他們做到多好呢?誰叫這些宅邸是城內最華美的建筑,占地也最為寬廣,一看就是有錢人的住所,那些被財富和血腥紅了眼睛的賊眾自然不會放過,于是,事情就很自然地發生了!

  凡是引狼入室的家伙們,事先就應該考慮到這一點啊!

  燒殺劫掠使得王薄的大軍在平昌城足足耽擱了兩天,又花了兩天的時間來整合部隊,待他們整軍出發,准備進攻平原郡城時,高懷義的大軍趕到了。

  馬頰河在平昌境內有一條支流,沿著支流往上,就可以前往平原郡城,這條路就是王薄選擇的行軍路線。

  平昌縣城距離馬頰河與其支流的交匯處有一段距離,大概有二十多里,當王薄的大軍趕到這里時,擋在他面前的就是高懷義背河而立的大營。

  這是五月十六日發生的事情。

  瞧見前有敵軍阻擋之后,王薄并沒有在倉促之間下令全軍攻擊,而是往后退了數里,在一個小山坡上扎下了營寨。

  前面是前往平原郡城的必經之路,要想占領平原郡城,他們就必須先擊敗面前阻路的大軍,這個時候,王薄已經知道前方敵軍的統軍大將乃是高懷義,他非常明白,只要自己擊敗高懷義,平原郡就唾手可得了!

  這個時候千萬著急不得,行事穩妥為好。

  五月十七日,除了斥候們的沖突外,雙方并無交戰。

  王薄了解到前方的敵軍大概有一萬余人,兵力沒有本方眾多,或許知道這一點,對方的主將才背河立營的吧?想學韓信,背水一戰,不過,可不要畫虎不成反類犬啊!

  前面的這些敵軍,大部分是征集而來的民壯,高暢已經將他的正規軍帶到幽州去了,而這些沒有經過嚴格訓練的民壯,一旦戰事不利,面對刀槍的危險,恐怕他們選擇的會是冰涼的河水吧?

  王薄堅信,自己的大軍一定能擊敗面前之敵,將他們統統趕下馬頰河,變成冤魂,水鬼。

  五月十八日,午時。

  騎馬站立在帥旗下,目睹著本方漫山遍野朝敵陣沖去的大軍,王薄就是這般堅信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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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一百零三章 五月十八日(三)


  小二黑站在第二排,站在他前面離他三尺遠的那個家伙是大柱子,在他左側離他三尺遠的是趙家小三,在他右側離他三尺遠的是李峰,在他身后站立的則是谷大叔,他和他們都來自同一個地方,般縣西南一百里,靠近黃河岸邊的大邱農庄。

  他和他們,以及他們這一隊都是流民,他們來自不同的郡縣,最終,為了生存走到了一起來,神君大人賜予了他們糧食,將土地送給了他們,給了他們歇息之地,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園,讓他們不再顛沛流離,而現在,是他們報答神君大人恩德的時候了!所以,他們放下了鋤地的鋤頭,相應神官們的號召,聚集了起來,拿起了刀槍,來到了這里!

  在這些人中間,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在變民軍中效力過,他們非常清楚流賊過境時的危害,現在,在他們身后的是他們新建的家園,所以,他們也非常清楚自己是在為自己的家園所戰斗,要想保護身后的土地和親人,他們只能如此,批上鎧甲,拿起刀劍,在這烈日的炙烤下紋絲不動地站立著,等待著號令。

  小二黑很害怕,他的手不停地在顫抖,他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使得手中的長矛不致掉落在地,太陽光就在他頭頂不停地晃啊晃!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額頭地汗水侵入了眼眶。他地眼球一陣刺痛,視線一陣模糊,前方。大柱子高大的身影在不斷搖晃,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感覺自己的身子就像風浪中地小船一樣,搖搖欲墜,然而,他終究還是穩穩當當地站立著。

  白衣神官在隊列的前方來回地走著。在用一種朴實的語言向他們講述著故事,那故事講述了他們的過去,他們的現在,以及他們的未來!

  那聲音蓋過了夏日喧囂地氣息,不知不覺中,小二黑想起了過往。

  小二黑姓張,沒有大名,外人都叫他小二黑。他今年十六歲,兩三年前,他跟隨著自己的家人從信都逃亡到了平原。

  他家中原有數十畝土地,乃是當地的自耕農。年紀尚小的時候,他還清楚地記得那時雖然日子過得窘迫。卻也還過得下去,過年時,家中甚至能聞到肉的香氣,一家人和周遭的其人人一樣,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在夜晚的時候,他的祖父經常向他和其他地孩子講述從前的事情,那個時候,還沒有大隋,只有大周和大齊,那個時候,經常在打仗,他的祖父本來有七八個兄弟,然而,最終只有他一個人活到了現在,他的祖父常常發出感嘆,說是羨慕他們活在太平盛世,有句俗話不是這樣說地嗎?寧做太平犬,莫做亂世人!

  然而,在他十來歲的時候,在他祖父逝世地那一年,這一切改變了!

  勞役!無休止的勞役!像鎖鏈一樣緊緊地套在他們一家的脖子上!不!不止是他們一家,所有的自耕農脖子上都套著這樣的鐵鏈,就連那些小豪族,他們宗族中的大戶人家也逃不過這樣的壓迫!

  修運河,征遼東!

  年輕人紛紛離開了家園,離開了自己的土地,他們被迫走向了遠方,只是因為皇帝的一紙詔令,然而,在他們中間,很多人都沒能回來,永遠也回不來!

  然后,時不時出現一些災荒,官府不但沒有賑濟,反倒照常來征收賦稅,那些大戶人家又用極小的代價來換取他們的土地!

  所有的一切,就像大山一樣壓在他們的頭上,最終使得他們不得不離開了自己的家園,到處流浪,想要尋找一個能夠活下去的地方,一個新的家園!

  然而,其他地方的那些官府并不

  們入境,當地的宗族也不許他們在他們的地盤內停留們中的很多人不得不拿起了武器,沖向了別人的土地和家園,搶奪他們的土地和糧食。

  他們就像病菌一樣,不斷地擴大,不斷地吞噬,最終,大地上,滿目瘡痍,盡是荒廢的田地,被火焚燒過的宅邸,最終,他們再也找不到能夠吞噬的東西,他們只能吞噬他們自己!

  “靈寶神君!

  仙福永享!

  壽與天齊!

  .

  所有人在神官大人的號召下,不斷地振臂高呼,小二黑被這氣氛熏染,也不斷地高舉手臂,大聲疾呼,他忘記了心中的恐懼。

  是的!

  這里的大多數人,都相信他們的夏王殿下是天上的神靈降世,因為神君的存在,他們這才分到了土地,這才有了自己的家園,神廟中的神官不斷向他們傳下了神君的法旨,教會他們利用人和畜生的糞便來肥沃土地,分發給了他們新的犁鏵,教會他們怎樣使用,并且,在他們生病的時候醫治他們,贈送醫藥,這一切都是靈寶神君的恩典,所以,他們每日晨昏都會聚集在神廟在神官的指揮下進行禱告,每日都會像現在一般稱頌神君大人。

  這些儀式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習慣,融入了他們的生活之中,他們對此深信不疑,就算在他們中間,有那么一兩個不相信這些東西的家伙,他們也不敢說出來,不然,就會被這些狂信的信徒撕成碎片。

  —

  現在,神君在命令他們戰斗,命令他們保護自己的家園,雖然,在他們中間,很多人從來沒有上過戰場,他們只短暫地訓練過,只粗淺地知曉隊列的行進和轉變,然而,他們都無所畏懼,不僅因為他們在保護自己的家園,也是因為這是神君大人的法旨;他們也絕不會后退一步,不僅因為他們的身后就是大河,這也是因為神君大人的法旨。

  小二黑在這狂熱的氣氛的熏陶下,不由得流下了淚水,他在為自己剛才的恐懼感到羞愧,那是一種極其強烈的恥辱感。

  當初,在流浪的途中,他們一家以及那些結伴同行的族人遇見了張金稱的變民軍的襲擊,一些人被裹挾進了變民軍中,一些人失去了自己的性命,一些人則逃脫了。

  那個時候,小二黑他們一家人只剩下了他和自己的大哥,年老體弱的父母和妹妹早已變成了路邊枯骨,而那次,他和自己的大哥也分開了,不曉得大哥是生是死?不曉得他是不是像自己一樣幸運,被神君大人收留,有一份土地和一所房子?

  一想到自己的幸運,小二黑更是羞愧難當,他像其他那些人一樣低下了頭,開始了默默禱告,希望神君大人的庇佑。

  口中默默念著禱詞,小二黑的心情漸漸恢復平靜,握緊手中的長茅,就像握著家中的鋤頭一樣,他抬起頭,平靜地望著遠方,在前方那片翠綠的山巒下,隨風傳來了一陣陣的厮殺聲,蒼涼的號角聲,急促的鼓聲。

  頭上方,低垂的白云一動不動地趴著,遮蔽著藍天,分外地寧靜。

  山巒上的旌旗開始了搖動,這是在向他們這些二線部隊下令,讓他們出陣。

  小二黑握緊手中的長矛,邁著小步,保持著隊列和伙伴們在長官的號令下,隨著整齊的鼓點慢慢朝山巒上行去。

  身上的鎧甲是進城后才領下來的,不怎么合身,稍微大了一些,顯得有些松垮垮的,每走一步,甲片就叮當作響,這些小二黑渾不在意,他的呼吸隨著有節奏的鼓點進行,他死死地盯著前方大柱子的背影,保持著和他的距離在三尺間。厮殺聲越發地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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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零四章 五月十八日(四)


  太陽升起后,敵我雙方就開始埋鍋造飯,待到辰時末,同地列陣而出,在河灘前那方圓十余里的窪地排好了陣勢,准備交戰。

  風,不停地掠過陣前的草地,草尖搖擺著綠浪,從高空望下,高暢軍后面的馬頰河卻如一條碧綠的玉帶寧靜地流淌。

  太陽炙烤著大敵,兩軍對峙著,從辰時一直到午時。

  高暢軍人少,擺下的是防守陣勢,前方全是身披甲冑的精銳,長矛手,刀盾手,弓弩手,按照順序列好了隊列,在王薄看來,對方就像是一頭刺猬,自己雖然有一副好牙口,卻也有難以下口的感覺。

  由于沒有找到對方的破綻,戰機在王薄看來也就一直不成熟,所以,他遲遲無法下達進攻的命令。

  若是按照王薄的打算,他還准備等下去,等到對方的士卒疲憊,甚而怠戰之時,方才下達總攻的命令,然而,他雖然是名義上的統帥,手下的部隊卻山頭林立,人人都有自己的一番盤算,權衡利弊之下,那些家伙并不見得會聽從他的號令。

  何況,流賊始終是流賊,除了各個頭領身邊的那些核心力量,其他那些士卒大多為沒有經過訓練的烏合之眾,就算是那些核心力量,也不過打的仗多一些,把別人或自己的命看得輕一些,拼殺凶悍一些而已!也都沒有經過良好的軍事訓練。

  故而,在這種兩軍對峙之機,王薄那方的士卒很快就感到不耐煩了。要他們一擁而上。展開混戰容易,要他們像現在這樣列好隊列,對峙著尋找戰機則很是困難。隨著對峙的時間地流淌,肅殺地氣氛在兩軍陣前越發地濃烈,許多賊軍的士卒漸漸無法承受起來,他們的心態發生了變化,無法忍受等待地煎熬,一心只想上陣。不管是生也好,是死也好,總能從這難熬的氣氛中解脫出來!

  相比之下,高懷義統領的這一萬人則比那些賊軍的忍耐力好了許多。

  在這一萬人中,只有兩千人是正規軍,由高懷義統率鎮守平原郡,其余那八千人乃是從平原各地征集而來的精壯,這些精壯大多來自各地農庄。他們以前都是像小二黑一般的流民,也有一部分來自當地地大族,那些大族的身家性命現在已經和高暢的政權捆綁在了一起,面對王薄的襲擾。他們自然只有奮起抗爭,若是讓王薄攻下了平原。對那些大族而言,損失就太大了。

  高暢雖然一直在打壓世家大族的勢力,但是,他們畢竟還能生存和延續下去,并且,高暢也給他們指出了另一條路,他們不用只是在土地上積累財富,開辦各種各樣生產新物件的作坊則更能賺錢,這時高暢還只占據河北的几個郡而已,若是讓高暢奪得了天下,商業重新流通起來,那時他們的財富將成倍成倍地往上增長,另一方面,他們這些關東大族也能一掃數十年的頹勢,重新在廟堂上站住腳,將那些粗魯不文的關隴門閥壓在身下。

  所以,但凡目光遠大的那些世家大族,以及從高暢這里已經得到了好處地家族,都不會在最近的風波中出面公然反抗高暢地政權,他們都在暗中觀望著,猶豫著,等待著,只有那些目光短淺的宗族,受到大力抑制的豪強勢力這才旗幟鮮明地反對高暢,在最近一系列的暗殺行動,爭地搶水風波中大出風頭,現在,高暢還顧不得對付他們,不過,他們全都上了監察司的黑名單,一旦高暢騰出手來,下場不問也知。

  正因為有許多世家大族并沒有公然反抗高暢,當王薄率軍入侵之際,為了保護自家的利益不受那些亂民的掠奪,這些世家大族紛紛出錢出人,高懷義才能在短短的十來天內積聚一萬兵力。

  由于大型鐵廠和礦山的存在,高暢軍的武器和鎧甲等裝備并不缺乏,高懷義統率的這一萬人中,不但每個正規軍都領有統一制式的武器和鎧甲,就連那些八千匆匆召集而來的精壯,也領有打造精良的武器,當然,人人一身甲冑卻還做不到,他們大多身披簡陋的皮甲,頭上也沒有戴上戰盔,不過,卻也有一部分身強力壯,往日在農閑時受過民兵訓練,或者是從軍隊中退役的老兵領有鐵甲,小二黑就在這些人中間,他們作為第二隊存在,隨時准備支援第一線的友軍。

  高懷義擺在第一線的隊伍有一千多正規軍,在他看來,和變民軍作戰,最好先聲奪人,那些賊子毫無軍紀,也沒有堅強的作戰意志,當戰斗順利時,他們就像餓狼一般凶猛,而當戰局對他們不利時,他們則會像被獅子追獵的羊群一般散于四方。

  所以,頂住對方的第一波進攻是關鍵,因此他將戰斗力最強的正規軍放在了第一線,戰斗力第二強的那批部隊則放在第二線,留在第三線的則是戰斗力最弱的部隊,當敵人沖破兩道防線殺到后方時,這些人也只有拼死戰斗,在他們后面是寬敞的馬頰河,他們無路可退。

  除此之外,高懷義還將軍中那僅有的五百精騎埋伏在了山坡后面,那是他的殺手锏,他將整個戰局都壓在了這支精騎上面。

  對于高懷義的部署,王薄一無所知,看見對方衣甲鮮明,殺氣凜然的第一線部隊,他不由心生忌憚,若是對方的一萬人都是如此,這場仗就難打了。

  要知道,在他的軍

  除了他手下的兩千精銳力量,以及各個頭領的親兵外士卒都無法身披戰甲,好一點的也還有著一身皮甲,大部分卻只穿著一件單衣,武器也五花八門,那些被裹挾進來的百姓手中有的甚至只拿著一根木棍。

  這還是得到了宇文世家地資助,那些親衛們才全部穿戴上了鐵甲,若是沒有宇文世家地資助。情況將更為不堪。

  不能大意啊!

  出于謹慎的目的。王薄原想再觀察一下高懷義地布陣,尋到最合適的戰機時再發出攻擊,然而。他手下的那些人則等不了這么久,特別是那些從豆子炕出來的家伙更是如此,在這些頭領中,很有几個竇建德的義子,他們一心為竇建德報仇,并沒有多好的耐心。

  他們紛紛向王薄請戰。王薄卻總是不許,這讓那些桀驁不馴地家伙分外不滿。

  到了午時初,那些家伙終于忍不住了,他們率先開始了行動,率領本部人馬脫離了戰陣,朝几里外的高暢軍沖了過去。

  看到這樣的情況,同時,也知道在對峙中本方的士氣一直在下降。無奈之下,王薄只好下令了全軍總攻。

  不過,他將自己的那兩千親兵放在了后面,作為預備隊使用。若是戰局對本方有利,就將這兩千人投下去。徹底擊潰對方,若是戰局對本方不利,那對不起,他王薄就不奉陪了!

  —

  只要保存好這兩千骨干,他隨時可以再拉起几萬人的隊伍來,只要這座青山在,何怕沒柴燒啊!

  那些報仇心切的家伙自然不知道王薄的盤算,那些嗷嗷大叫著向敵軍沖過去地底層士卒對此則更是一無所知了。

  張大雙手高舉著橫刀,嘴里發出野獸般的嚎叫,隨著人流朝前沖去,就像身處在漩渦中一般,他仿佛身不由己地被被人帶著向前跑著,這個時候的他,和身邊所有的人一樣,他們并不知道他們已經被他們地那個知世郎出賣了。

  數年前,他們一家從信都朝平原流亡,途中,爹娘兄妹相繼死去,或死于飢餓,或死于戰火,只剩下了他和兄弟小二黑,然而,最后他也和自己的兄弟分開了。

  他被裹挾進了張金稱地變民軍中,為了生存他拿起了刀槍,自從殺了第一個人,搶得了那一家的半袋麥子后,他就徹底沉溺了下去,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在告訴他,你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不停地去殺人,去搶劫,你只有比周圍的人更凶更惡,你才能生存下去!

  張金稱的大軍被擊潰后,他帶著几個人進了豆子炕,跟了別的頭領,在大頭領格謙大人手下混飯吃,格謙大人死后,他們又跟了別的人,就這樣不停地往復,最后跑到了渤海,跟了知世郎王薄。

  時光飛逝,他身邊人的面目在不停變換,不停地有新人加入,有老人死去,新人變成老人,然后接著死去,他效忠的頭領也在不斷變換,每一個舊頭領不是在內部火并中被殺,就是被官府砍下了腦袋,而他依然活著。

  身上的傷疤在增多,他依然活著。

  偶爾,靜下來的時候,他也會想起信都的那個家鄉,他那貧窮卻不乏樂趣的童年,想起他那死去的爹娘和兄妹,想起那個不曉得現在是死是活的兄弟小二黑,他那樣瘦弱,多半已經死去了吧?說不定會成為別人的腹中之食,在飢餓難耐的時候,他也曾經吃過人肉,想到自己的兄弟也成為了別人的腹中之食,他就決定心中忿忿不平,這時候,他就會仰天長嘯,大罵頭上那賊老天,這時,他就需要厮殺,需要血腥,需要發泄內心的憤怒!

  漸漸地,他不再回想過去,然而那些回憶總是不請自來,而這時,他內心就有一股嗜血的沖動,那時,就算和他最親近的伙伴也不敢靠近他。

  就在半刻前,兩軍對峙的時候,張大又想起了過去,這讓他此刻雙眼血紅,心中充滿了嗜血的欲望。

  他張大了嘴巴,嗷嗷叫著,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眼中的世界在那一瞬間變成了血紅色,在閑下來的時候,他總是渴望著活得更久一些,然而,在戰場上,他卻渴望著毀滅,渴望著殺人,也渴望著被殺,渴望著一切的結束,或許,自己只有在死后的世界才能尋找到那片寧靜吧

  “嗖!嗖!”

  隨著一陣刺耳的尖嘯聲,在張大的眼中,一團黑云籠罩了整個世界,它遮住了那片血紅,鋪天蓋地呼嘯而來。

  身邊不斷有人慘叫著倒下。周遭的人群變得稀疏了一點。有人停下了腳步,嘴里發出悲鳴,想要掉頭往回跑。然而,他們很快被身后疾奔的人推到,身不由己地倒下,被其他人所踐踏,呻吟著死于非命。

  張大并沒有被這些情況影響,他加快了速度。朝前奮力奔跑,疾風迎面打在他臉上,他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地快意!

  只有像這樣朝死亡奔跑,他才能忘卻所有地一切。

  五月十八日,辰時三刻。

  顏色不一的數百面旌旗像秋日的麥穗一樣在馬頰河東岸地河灘窪地上起伏,從高空俯瞰,數萬人像一群螞蟻一般糾集在一起,展開著生死拼殺。到處都是沸騰的嘶喊聲和軍鼓聲,其中,偶爾夾雜著一聲蒼涼的號角。

  白云漂浮在藍天上,一動不動。分外寧靜。

  戰幕拉開后

  軍在遭受高暢軍弓弩手三次齊射。在付出大量傷亡于沖進了高暢軍的陣線,雙方糾纏在了一起,展開了厮殺。

  沒有什么陣型可言,王薄的人只曉得朝前沖殺,他們排山倒海一般朝對方沖去,卻無法撼動對方地陣線,就像巨浪不斷地拍打礁石,礁石卻始終巍然不動。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和雙方的戰斗力以及戰斗意志有關,當然,高暢軍第一線部隊那華麗的裝備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在第一線的高暢軍大多身披鐵甲,武器也格外地銳利,王薄軍的武器的鋒利和堅硬程度與之相比遠遠不及,雙方士卒地武器相格,王薄軍的武器經常被砍斷,不然也會碰出個缺口什么的,王薄軍的刀砍在對方身上,槍刺在對方身上,只要不是刺在甲冑擋不到地要害部位,基本上對對方沒有什么傷害。

  也就是仗著人多勢眾,經過一段時間的厮殺后,高暢軍地陣型才無法保存完整,王薄軍暫時處于優勢。

  然而,當高懷義派出他的第二線隊伍增援上來之后,王薄軍的攻勢很快就受到了抑制。

  張大所屬的部隊在左側沖殺,他的橫刀已經砍折了,現在他手中拿著的橫刀乃是從敵人的手中奪得,他奮勇地厮殺著,不知不覺已經殺穿了敵軍的陣型,他砍翻了好几個敵人,在他四周,橫七豎八地躺著好几具敵人的尸體,而在他的前方,已經沒有了敵人阻擋,空曠的一片,三尺高的草叢被人踐踏在地,歪歪地倒在一邊。

  張大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頓時,滿臉地血污,他回過頭,在他身后几丈遠的地方空無一人,他的那些手下正在和敵人糾纏,在十几丈外的地方。

  這是一個小土坡,在他身側,有一株松樹,張大靠在松樹上,打量四周。

  戰局對本方不利,張大瞧見敵軍的生力軍沖上來之后,陣線就一直在朝本方推移,本方的攻勢已經完全停止了,右側則完全展開了守勢,他瞧見有些同伴已經脫離了戰斗,在往后方跑去,然后,在遠處被大帥的督戰隊射殺在后陣前。

  一陣腳步聲急促地響起,張大忙回過頭。

  一小隊高暢軍從松樹后繞了上來,他們中有几人手持長矛,有几人則拿著橫刀,朝張大沖殺過來。

  張大慘然一笑,他心中已經有了覺悟,自己或許會戰死在這里吧?

  不過,若是可以的話,他還是想活下去,雖然,活著是那樣的痛苦,如同野獸一般卑劣,永遠被地獄的孽火焚燒,他仍然想活下去。

  張大舉起刀沖了過去,最前面的敵人散了開去,放他沖了進來,將他包圍起來。

  小二黑握著長矛的手早已不再顫抖,就在半刻以前,他已經刺死了兩個敵軍,而眼前這個惡狠狠,滿臉血污朝他本來的敵人將是他的第三個目標。

  他知道他只要瞧准機會就好,在他前面持刀的大柱子和谷大叔會擋住敵人的沖擊,他只需要瞧准對方的空隙,握緊長矛疾刺而去即可。

  汗水沿著額頭滑落,滲進眼眶,小二黑微微眨了眨眼,敵人的身影一晃,然后,谷大叔的身形就搖晃著倒下,小二黑瞧見一溜血線在空中划過,隨后,敵人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像一座大山一般,遮擋了天空。

  小二黑心中發慌,恍惚之中,他將長矛向前扎去。

  長矛扎了個空,貼著那人的腰間刺了過去,小二黑慌忙收力,將長矛拔了回來,他心中低呼一聲,完了!

  他非常清楚,就在自己拔槍回來的那一刻,對方有充足的時間將自己砍成兩截。

  刀鋒迎面掠來,小二黑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的脖子能感覺到冷冽的寒風,然而,對方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停下了動作,那刀鋒凝滯在半空,不曾落下。

  小二黑倉皇后退,然后腳跟猛地一蹬地面,手中的長矛按照訓練時那般又狠又准地朝前扎去,穿透敵人的腹部,透背而出。

  張大嘴里咯噔了一聲,身子搖晃著,他直直地望著小二黑,想要說什么,小二黑驚惶地避過了他的瞪視。

  他用力拔出長矛,從慢慢倒下的張大身邊跑過。

  “弟弟!”

  張大嘴里發出一聲連他自己也聽不見的呼喊,他伸出手,想要拉出從自己身邊跑過的兄弟,然而,只有風從他的指縫間划過。

  他面朝大地倒了下去,泥土的氣息扑面而來,黑暗也隨之降臨!

  小二黑和同伴一起朝前跑去,加入了另一個戰團,三個人了!他格外地興奮,他想今天自己說不定能殺五個人,這樣就能得到上官的賞賜了!

  半個時辰后,高懷義的五百精騎從王薄軍的右翼殺入,王薄軍的右翼徹底崩潰,隨后,中軍和左翼也開始了崩潰,王薄并沒有將他的兩千精銳放入戰場,不是他真的保存實力,而是全軍崩潰得太快了,沖垮了他的后軍,讓他無法組織反擊!

  王薄退回平昌,一個時辰之后就撤出了平昌,遁入了豆子炕,至此,平原郡的戰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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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零五章 五月十八日(五)


  整個城池被黑暗所籠罩,寂靜無聲,只間隔傳來几聲狗吠,繼而驚醒了夜睡的嬰孩,几聲無意義的哭喊頓時響了起來,隨后,傳來了大人們的罵聲或輕聲的撫慰,嬰孩的哭聲隨之弱了下去,漸漸消散不見。

  一切重歸寧靜。

  酉時過后,樂壽就像全天下所有的城池一樣進入了宵禁,大街上,除了更夫,巡邏的士兵,以及領有特殊號牌的人,不允許其他人行走。

  宵禁在這個時代無可厚非,畢竟,在這樣的時代,一旦入夜,基本上就毫無娛樂可言,且城中住宅多為木制結構,為了防火,防盜,宵禁自然在所難免,入夜之后,若仍在街上行走,不是雞鳴狗盜之輩,就是浪蕩之徒。

  這時的住宅以坊為主,坊與坊相鄰卻不相通,一到晚上,坊門就會關上,有士卒專門看守,除非第二日打開坊門,坊內的居民輕易不得出來。

  樂壽作為高暢政權的中樞所在,防備自然格外嚴密,宵禁也比其他城池執行得嚴格,在最近發生了一系列針對官員的刺殺行動之后,巡邏的士卒也比往日多了一隊,而這段時間,則更加嚴密了。

  徐勝治已經率領城中的駐軍遠去,向東進發,前往弓高迎敵,城中的兵力几乎抽調了一空,只留下了五百人駐守,再加上金城宮的一百侍衛,能戰之人不過區區六百來人,因為防務空虛。故而各種防備措施的實施反倒格外嚴格。這時,若是碰見膽敢違反宵禁之人,巡邏地士卒有權當場斬殺。

  也許是氣氛緊張地原因吧?還未到宵禁的時間。大街上就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隨著宵禁時間的到來,坊門地關閉,整個城市更是如鬼蜮一般寂靜。

  屋中的***相繼熄滅,黑暗在城市中穿行,吞噬著一切。

  不過。在這城市中,某些地方并未屈服于黑暗的淫威,那里,依然燃點著***,與夜空中的星光相輝映。

  小曹府的內宅***通明,火光映照下,不少面無表情,手持橫刀的軍士站立在各個要害之處。一種緊張肅殺地氣氛在隱隱流淌。

  這樣的氣氛同樣在曹元暢的書房內流淌著。

  本府的主任曹元暢作為一個郎將,本該隨同徐勝治出戰,就在徐勝治率軍出戰的前兩天,曹元暢突然得了疾病。面色蠟黃,臥床不起。故而,他沒有出現在出征討賊的大軍中,而是留在了樂壽。

  這個時候,本該臥床不起的曹元暢卻神采奕奕地出現在了自己的書房里,圍繞在他身邊地,有四五個人,都是他曹家的心腹,這其中,有的還是軍中的低級軍官,在樂壽地留守部隊中任職。

  除了這些曹家的本家人外,還有一個女子,她就是繡娘,那個代表宇文家與曹元暢聯絡地密使。

  竹娘的聲音在室內悠悠回蕩,曹元暢和手下一樣在凝神傾聽。

  “那圖紙你們可曾記熟?宮中禁衛的換防時間和巡邏路徑是否牢記于心?”

  曹元暢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右側的曹大身上,曹大是他的家將,明日的行動將由他負責最重要的環節,攻打金城宮。

  徐勝治率領大軍離開樂壽東進討賊之后,曹元暢覺得自家的機會來了,他准備乘樂壽防備空虛的時候發起叛亂,給高暢政權以致命的一擊。

  由于高暢大力限制手下將領的私兵,以曹元暢的職位,麾下的親衛不過區區五十人不到,以這點力量發起叛亂,縱然樂壽的守軍兵力不過六百余人,他也不可能成功,只不過,這只是曹元暢擺在台面上的力量而已,曹家暗地里埋下了不少力量。

  首先,曹旦在城外有一處農庄,他在那里有五百私兵,平時都以農戶的身份為掩護,實際上他們乃是曹家所養的死士,只要家主一聲令下,他們就甘于赴死。

  曹旦隨著高暢北征幽州之后,就把指揮這些死士的權力移交給了曹元暢,最近,曹元暢已經將這些人一點一點地挪進了城里,躲藏在自家產業的一間地下藏身所里面,准備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就起事,而明日,五月十九日,就是曹元暢認為時機成熟的時候,那個時候,徐勝治率領的大軍已經和賊軍交上手了吧?就算他得到樂壽叛亂的消息,一時間也抽不身回援,等他抽出身子回師樂壽時,大勢早就不再他的掌控之中了。

  樂壽的糧倉內儲存著許多軍糧,徐勝治的大軍,高暢的北征軍的糧草供應有一部分都有樂壽供給,特別是永濟渠的水路運輸被斷之后,樂壽糧倉的效用則更為突出了,一旦樂壽被占,糧倉被毀,出征的兩路大軍將死無葬身之地也!

  奪得樂壽之后,若是能立住腳自然好,若是立不住腳

  火將糧倉燒毀,夏國同樣也會完蛋,曹元暢不相信在情況下,高暢還能力挽狂瀾。

  當然,這一切能夠成功的前提是叛亂成功,而明天的叛亂要想成功,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一旦什么地方出現錯誤,那就換成他曹某人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僅僅是他曹元暢一個人,整個曹家可能都會身死族滅。

  所以,曹元暢此刻的心情又是緊張,有是興奮,隱隱還有些忐忑不安。

  —

  他的計划很簡單,明天由曹大率領躲藏在祕密地點的五百死士攻打金城宮,一舉將高暢的兩位夫人掌握在手中,然后,以夫人的名義下詔,平息城中的反抗。

  城中的那五百駐軍,由于他們分守四個城門,再加上有一部分還要負責上街巡邏,兵力極其分散,因此要解決他們并不困難。

  曹家在城中還能召集一些人馬,再加上宇文世家在城內也有一些力量,這些人手加起來并不比駐軍少,曹元暢的任務就是率領這些人阻擊那些駐軍,不允許他們去救援金城宮,并且,在此之前,搶先一步占領軍機處,政事堂,六部衙門,使得政令無法外傳,讓城內的駐軍形不成統一的指揮,如此,大事何愁不成!

  要想叛亂成功,攻打金城宮是關鍵,金城宮的護衛雖然只有一百來人,不過,他們個個武藝高強,大部分都接受過高暢的指導,若是讓這些人有了防備,要想強行攻下金城宮將是一個極其困難的事情,所以,事情若想成功,只能出其不意,乘其不備。

  因此,繡娘的情報就格外關鍵了。

  竹娘由于經常進宮去為高暢的兩位夫人裁剪衣裳,教那些女官女紅,兩位夫人對她身為喜愛,經常還會和她聊聊天什么的,故而,在她有心的窺探下,金城宮的虛實就在她眼中慢慢地清晰了起來。

  有了這些情報的支持,曹大攻打金城宮就容易多了。

  畢竟,金城宮雖然號稱宮殿,不過是稍微大一些的宅邸而已!和一般大戶人家的宅院差不多,遠遠沒有真正的宮殿那般防衛森嚴,要知道,像東都洛陽那樣的皇城,甚至比整個樂壽還要大,要想攻下那樣的地方,不要說五百人,就連五千人也不行,五萬人方有可能成功的機會,也只是可能而已!

  面對曹元暢疑問的目光,曹大用力地點了點頭,他是那五百死士的頭領,深知手下的戰斗力如何?在他看來,金城宮的那一百禁衛縱然驍勇善戰,但是在對其了如指掌后,又是乘其不備突然攻擊,自己這五百人一定能順利完成任務。

  曹元暢見狀,抿著嘴唇,神情凝重地同樣點了點頭,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繡娘的臉上。

  竹娘面無表情地說道。

  “請曹將軍放心,我的人早就准備妥當,明日,將按照計划向既定目標發起攻擊,將軍只需完成好自己的任務即可!”

  對于此刻自己的心情,繡娘很難找一個詞來形容。

  宇文家對她恩重如山,她唯有舍身相報,為此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為過,只是,眼看自己這次的任務就要順利完成了,她卻感不到絲毫的欣喜。

  不管是嵐夫人,還是雪夫人,她們都是難得的好女子啊!作為一國的王妃,在她們身上,她看不到絲毫的驕矜,她們對待她的態度,就像對待一個平等的姐妹一樣,她們對待其他那些女官和侍衛的態度,也是那樣的活善,沒有把他們當作任打任殺的家奴,繡娘也曾經是官宦人家出身,自然知曉那些主子是什么嘴臉,若是她一直在那樣的環境活著,自然不會覺得這有什么不妥,問題是她破家之后,環境發生了改變,遭遇有所不同,對生活的態度自然也會發生變化,因此,她才知道那兩位夫人的性情是如何的難為可貴!

  可惜啊!

  明朝她們一旦落在亂軍手中,不曉得將會遭到什么待遇?

  竹娘的目光漫無邊際地穿過窗櫺,越過火把的亮光,落在黑暗的遠處,周遭,曹元暢和他的人仍然在對明天的行動進行討論,那些聲音就像蚊吟一般在她耳邊回蕩,毫無意義。

  她不再想著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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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一百零六章 五月十九日(一)


  一連几天的好天氣不再出現在天空,烏黑的云層像一道黑幕扯在半空中,天地之間,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陰霾。

  真真應了一句老話,天有不測之風云!

  要下雨了嗎?

  薛萬徹站立在縣的西城樓,雙手放在牆垛上,張大了眼睛,炯炯有神地朝遠方眺望,在數里開外的那道山嶺下,駐扎著敵軍蘇定方部的大營。

  縱然天氣陰霾,視線不佳,薛萬徹也能瞧見敵軍大營上空飄揚的旌旗,敵軍士卒訓練時發出的吶喊,陣陣的軍鼓聲也隱隱地傳來過來。

  狂風呼嘯,城樓上的軍旗獵獵飛舞。

  是要下雨吧?

  若是下雨,今日敵軍恐怕不會攻城了吧?

  目光依然緊緊地盯著遠方的敵軍大營,心思像烏云在天上滾動一般在他心中翻滾,又如東海風暴中的浪潮,激起千層浪花。

  縣被敵軍蘇定方部圍困已經一月左右了,這段時間,敵軍使出了所有的攻城解數,挖地道,填壕溝,沖車,云梯,投石車,無論什么招數,薛萬徹都將其接了下來,并一一對付過去,如今,縣的城牆雖然殘破不堪,搖搖欲墜,城內的守軍也損傷慘重,足有好几千人,在薛萬徹的英明領導下,士卒的軍心卻也未曾低落得無可復加,城池也遠遠未到即將城破的最關鍵時刻。

  畢竟,薛萬徹在出兵上谷郡攻打蘇定方部時,就已經動用了眾多民壯加固縣的城防。沸油。石灰,石頭,木。箭矢,床弩,叉棍等城防器械大多准備齊當,縣并非水那般的小城,不易輕松攻下。

  蘇定方部大多是騎兵,他也舍不得用騎兵棄馬去攻城。要知道訓練一名好騎兵遠比訓練好一名步卒花費地時間和金錢多上許多,所以,前段時間,蘇定方用來攻城地軍隊都來自顧子文的數千步卒以及征集而來的數千民壯。

  城防既然早已准備妥當,城內地守軍加上民壯也有七八千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兵力不足的敵軍自然很難攻下縣。

  雙方就這樣在縣僵持著,在城牆上下不停地消耗生命。卻始終維持著原狀。

  最近几天,敵軍前段時間暴風驟雨般的進攻終于減緩了下來,薛萬徹能明顯感到這一點,他率領士卒上城防守敵人的攻擊時。明顯了輕松了許多。

  敵軍的兵力是不是消耗嚴重,暫且無力再發起強大地攻勢?又或是敵軍的糧草所剩不多。現在在做好退兵的准備?

  作為一員優秀的武將,薛萬徹自然要猜測對手的作戰意圖,只有准確地掌握了敵人的作戰意圖和方略,他才能對症下藥,見招拆招。

  所以,在兩天前,他派出了一批精銳斥候,在深夜沿著牆頭下到城下,前往敵軍營寨偵察,了解敵營的具體情況。

  而今天的這個時候就是斥候回城地時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夠活著回來?那些活著回來的人是不是又能帶回他需要的訊息?

  此時此刻,等待的心情自然難免緊張。

  薛萬徹抬起頭,仰望著鉛灰色地云層,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當初,羅藝命令他率軍搶先向上谷郡方面的高暢軍發起攻擊,其實只是一個幌子,因為根據潛伏在高暢軍內部地盟友們傳來的情報,他們知道高暢軍在上谷方向有一萬精兵,這其中就有五千精騎。

  五千精騎,這是一個了不得的兵力,就連以虎賁鐵騎聞名于世的幽州軍,總共擁有的騎兵也不過這個數字,要是讓這五千精騎與高暢的主力會合,羅藝和他都知道,他們就再也無法在野戰中擊潰高暢軍了!

  所以,薛萬徹得到的命令時利用水,縣,良鄉等城池,利用水河,北拒馬河等河流,以及遍布四處的沼澤和森林延緩上谷方面高暢軍的進攻,務必使其不能與北上的高暢軍主力會合,這樣,幽州軍方可以分而破之。

  前些日子,薊縣方面派來了信使,羅藝將自己的戰略計划簡單地告訴了薛萬徹,薛萬徹知道還有兩天幽州軍就要和高暢軍在薊縣城下展開決戰,他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必須將蘇定方的這五千精騎牢牢地拖住,讓他們無法及時趕到戰場。

  最近,高暢軍的攻勢突然減弱,有時候甚至只是象征性地攻打一番就罷兵回營,依照薛萬徹的猜測,這是因為敵軍損失慘重,故而不敢再強攻城池,但是,他心中也有一絲隱憂,也許敵軍只留下了一只偏師在縣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他的主力部隊早就繞過了縣,星夜趕往了薊縣

  雖然,縣牢牢地屹立在北拒馬河南岸,唯一通往薊縣的大道也只能通過縣,附近雖然都是平原地帶,卻由于這個時代人力稀少,還沒有像后世那樣大量的開荒墾地,故而,城池周遭十余里外,就到處都是沼澤和森林,大軍若想通行,并不容易,起碼要比從大道行軍花費更多的精力和時間。

  不過,敵人若是真的選擇這樣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多只是多花費一點時間和精力而已!總比在城下虛耗時光,不得寸進要強啊!

  薛萬徹把自己放在敵軍將領的角度去想,自己若是處在敵將的位置上,恐怕也會這樣做吧?用偏師吸引城內的守軍,主力則悄無聲息地繞過城池,趕往主戰場,畢竟,薊縣的戰局才最為緊要,若是薊縣被攻下,縣的薛萬徹部就成了孤軍,在沒有后援和糧草的情況下,除了潰敗就只有投降了!

  —

  所以,薛萬徹才如此迫切地等待著斥候們的回歸,希望這些勇士能帶回具體的訊息,事情千萬不要像他所想的那樣發展啊!

  有句話是怎么說的呢?壞的不靈好的靈!

  不一會,薛萬徹就離開了西城樓,前兩天他派出的斥候已經繞到北門回來了,那天他派出了几十個好手,按時回來的卻只有區區几人,這几人帶來的訊息証實了他的判斷,當前的敵軍主力已經從營寨中消失了。

  如今,敵營中大概了三千余人,大部分是民壯,只有一部分是正規軍,他們分散在能夠容納一萬余人的大營中,每日點火燒飯,依然將所以的灶都點燃,若是城中的守軍觀察燒飯時升起的煙柱,就會得出營中仍然有一萬人的假象,他們在營中扎了許多草人,這些草人和民壯們一樣都穿著盔甲,營中飄揚的旌旗也不曾有絲毫的減少,民壯們經常吶喊,眾多的士卒紛紛擊鼓助威,所以,薛萬徹若是不派人潛入營寨中,光是讓斥候從營寨外觀察的話,絕對會被敵軍的花招所騙過。

  同樣,也正是因為敵軍的主力都已離開,營寨如此之大,士卒卻如此之少,薛萬徹的斥候才能夠得以潛入敵營之中,打探好虛實,縱然如此,依然有一部分斥候在敵營外被敵軍的斥候所斬殺,只有區區數人通過敵軍的封鎖線逃了回來。

  敵軍主力既然已經離開,那么他們走了多久了呢?

  薛萬徹將立功的斥候們打發出去后,陷入了沉思。

  他有一個怪癬,若是考慮問題,就閑不下心來靜坐,非要活動一番不可,越是考慮重大的問題,活動得就越是激烈。

  得到確實的消息之后,薛萬徹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決定,計划也大概有了一定的章程,只是他還需要仔細考慮某些細節,那樣的決定并不是輕易就可以下的啊!

  他命令親衛將他的長槊拿來,就在庭院之中,舞起了槊來,當初,在他父親薛世雄身死,郡精兵損傷殆盡之際,他足足舞了半個時辰的,這才決定和兄弟們一起將當時還是郡治所的薊縣拱手讓給了羅藝,讓虎賁鐵騎進駐到薊縣來。

  如今,他面臨的這個局面并不比那個時候好多少,不止是他,他麾下的數千兒郎的生與死,得與失,其實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長槊飛舞,勁風激蕩,樹葉紛紛揚揚,簌簌而降!

  天空中的云層似乎也被這勁氣所激蕩,它們翻滾得更加凶猛了,更近一步地壓向大地,在黑云的高處,隱隱傳來了風雷之聲。

  兩刻鐘后,長槊脫手而出,閃電一般划過陰暗,發出一聲巨響,扎進了庭院內的一株大槐樹的軀干上,深入半尺,槊尾一陣搖晃,半晌,方才停止了擺動。

  “痛快!”

  薛萬徹仰天長嘯,哈哈大笑,他接過親衛遞上的布巾,將額上的汗水擦拭干淨,然后吩咐親衛將酒拿上來。

  “呯!”

  他將親衛遞上的酒碗猛地扔在地上,一把將親衛手中的酒壇搶過,仰著頭,就著酒壇子就那樣咕嚕咕嚕地大口灌下,酒水順著他的下頜和脖頸流了下來,濺了一地。

  “嘩啦!”

  他將酒壇猛地摔落在地,用手抹了抹被酒水潤濕的胡須,扭頭對親衛吼道。

  “小的們!快快傳令,召集眾將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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