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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大秦帝師 作者:殷揚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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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青雲之路 第三章        名儒來訪(上)

    「清廉若水,不取分文。」尉繚對趙高的行為讚不絕口,道:「趙大人雖是出身隱宮(隱宮二字的含義,史學界很有爭論,我不敢亂解),卻有如此操守,實是難得。」頓了頓,又讚美起秦始皇了,道:「王上真聖明啊,身邊竟然有如此有才學、如此操守的能人供奔走!」

    王敖很是贊同尉繚的看法,道:「英雄不論出身,趙大人出身雖是不好,能操守如此很難得了。閹宦一是愛弄權,二是貪財,如趙大人這般者少之又少,難能可貴。」

    趙高和李斯一樣,是一個矛盾的人,在秦始皇生前並無大的過錯,相反還兢兢業業、小心謹慎,一旦秦始皇死了二人的行為讓人想不到。不論歷史的走向如何,此時的趙高所言所行,敬佩說不上,至少還能讓人放心。

    「你們兩師徒怎麼對趙高如此讚揚?他可是歷史罪人,秦朝的覆滅就是因為他,你們居然讚美他,高人的稱呼是不是有待商榷?」周沖有點想不明白趙高這種歷史罪人居然能得到師徒二人如此讚揚,很是鬱悶,道:「人生如棋,變化很多,是以君子可以豹變。」

    這話只說了一半,另一半就是說有些人可以由好變壞,這在現實生活中比比皆是,師徒二人何等聰明之人,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嘴快的王敖問道:「周兄,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說趙大人是故意裝的?」

    「王兄多慮了,我不過是隨便說說。舛紂之君固一時之雄耳,在登基以前聰明仁聖,一旦大權在握,就為所欲為,最終家破國亡,遺臭萬年。」周沖笑著道:「蓋棺方有定論!」

    對這話,尉繚很是贊同,道:「妙妙妙,人生如棋,變化太多,好人可以變壞,壞人可以變好。舛紂之君由好變壞,伊尹善輔,太甲由壞變好,不可不鑒,蓋棺方可定論,實是至理名言。周兄,繚子受教了。」向周沖一揖。

    周沖忙還禮,道:「尉兄言重了。」

    尉繚接著道:「我觀趙大人所行,雖是讓人放心,不過總是覺得有點讓人捉摸不透,要找個機會探探他。」

    趙高這人的心機真的是太深,像秦始皇那樣精明的人都給他騙過了,連尉繚都不能弄明白他的真實意圖,周沖哪能不心驚。

    「你是秦始皇的軍師,秦始皇這人雖然心氣極高,天下人都不放在眼裡,獨獨把你當作先生,對你是言聽計從,引起你的注意,也許可以除掉趙高也未可知。如此一來,秦朝的未來也許會大不相同。秦朝的滅亡是中國歷史上最讓人歎惜的事件之一,要是強悍的秦朝不滅亡的話,中國的歷史進程也許會不同。」周沖在心裡暗自盤算。

    對尉繚,王敖是欽佩無已,道:「有先生在,即使趙大人心懷不軌,也不敢妄動。先生,司空英負傷而遁,俠士者一念而殺人也,要是事後反悔,捲土重來,周兄危矣,還請先生出個主意,保得周兄萬全。」

    司空英這種人,說得好聽是俠客,說得難聽是亡命徒,這次是給周沖說服了,難保他不反悔,要是再來,周沖未必能夠逃再次逃掉,這的確是燃眉之急。

    「都是你們這些高人鬧的,在半仙居隱居多好,偏偏要跑來給秦國出力,這下麻煩上身了。」對於自己的處境,周沖也是明白其中的危險,在心裡頗有幾分埋怨,道:「還請先生出一善策,讓司空英不再追殺我。」

    尉繚很是自責地道:「這都怪我,圖個清靜,遊玩取樂,才讓周兄受累。司空英身受重傷,沒有一兩個月是不會復原,他要是再來,繚子自有辦法讓他知難而退。」

    尉繚對利錢之事一點也不上心,沒當了多久的掌櫃就覺得不如意了,把所有的活計甩給周沖,自顧自去逍遙。好在王敖的性格與他大不相同,對利錢之事很有興趣,幫著處理帳務方面的事情,才讓周沖省了不少心。

    能得到他的保證,周沖也就放心了,道:「如此,周沖多謝尉兄了。」

    齊姓店夥計怒氣沖沖地進來,道:「掌櫃的,有人鬧事了?」

    「誰?報官!」周沖很是不爽。一個司空英弄得周沖心驚肉跳,再蹦出一個鬧事的,周沖哪裡還能有好氣。

    齊姓店夥計回答:「回掌櫃,是一個儒生,他說他要以文會友,回答店裡的題目。這能報官嗎?」

    「吹吧,什麼以文會友,不就是讀了點聖賢書,跑來賣弄嗎?」周沖在心裡嗤之以鼻,道:「不是還有題目嗎?叫他答,答對了給他紙和筆,讓他走人。」對這種喜歡賣弄的書獃子周沖打從心裡瞧不起。

    齊姓店夥計站著不動,道:「掌櫃的,他還說那題目太簡單了,不配他作答,要掌櫃的出難些的題目。」

    這些題目都是尉繚出的,他這人為了照顧讀書人,題目的難度並不高,就是如此也難倒很多人。這人居然敢說如此大話,看來真有點本事,不出難的不行了。

    尉繚捋鬍須呵呵直笑,道:「好好好,以文會友,繚子又多一良友,可喜可賀。拿筆來。」準備出題了。

    王敖弄好文房四寶,尉繚提筆就要寫,周沖道:「尉兄,慢。」

    尉繚問道:「周兄可是有話說?」

    周沖嘴邊一抹壞笑,道:「尉兄,這題目就讓我來出。尉兄調教了這麼多的讀書人,這次該我了。」

    「周兄妙才,必有傑構,繚子就等著欣賞了。」尉繚把手裡的筆遞給周中。

    周沖飽醮濃墨,在紙上揮筆疾書,寫完把筆放下,問道:「尉兄,你說這題目難不難?」

    「老不老,少不少。」王敖皺著眉頭念,問道:「老不老好對,少不少就很難對了,周兄,你這題目也太難了吧?」

    「不難,我能給他對嗎?我這是絕對,他對不了。這種人,要好好羞辱羞辱他。」周沖在心裡得意地想,道:「這叫成人之美,他要難的我能不給難的。」

    尉繚摸著鬍子思索著道:「老不老,少不少。周兄,這題不是一般的難,是很難,能對出來的人放眼天下也沒有幾個。」

    「不是沒有幾個,而是沒有才對。少不少的人是本朝的故事,但他還沒有當丞相,你怎麼對?」周沖笑道:「尉兄言重了。拿出去,讓他對。給他說,對上了,給他十倍的紙和筆,還有一錠黃金,要他不要急,慢慢對就是了,時間有的是。」

    想到這是絕對,不可能給人對出來,周沖頗有點興奮。然而,周沖的興奮勁沒持續多久,齊姓店夥計拿著紙,快步跑進來,扯著嗓子嚷道:「掌櫃的,了不起,了不起,對上了,對上了。對得好絕!太絕了!」

    「胡說,絕對也能對上?」周沖根本就不相信,一下從店夥計手上奪過來一看,驚奇之極地道:「這這這,絕對他也能對上,他是人還是神仙?」

    尉繚師徒二人看清了,讚不絕口,道:「妙妙妙!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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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青雲之路 第三章        名儒到訪(中)

    在中國古代那些有錢人家為了沽名釣譽養食客,那些沒有飯吃、游手好閒之人就去大富之家混飯吃。

    據說,有一個有錢人倣傚古人的養士之風養了很多食客,久而久之錢財枯竭,養不起了。這個有錢人頗有點才氣,想到一個辦法,就是讓食客對對子,對上了給美食,對不上沒得吃,他的對子就是「老不老,少不少」。這個對子的難度很高,沒有點才學的人是對不上,因此食客大減。

    終於有一個人給對出來了,他就好酒好肉款待著。這人對的是「太公七十為相,老不老;甘羅十二為相,少不少」,可以說對得非常絕。

    周沖從雜書中讀到這對子,覺得挺有趣就記下了,乍聞這個儒生如此誇口,決心用這對子來難他。甘羅十二相為相的故事是發生在秦始皇時期,也就是本朝之事,只是他還沒有做出不費一兵一卒給秦國增添五城的壯舉,這對子實際上是絕對,不可能對得出。

    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周沖自認為絕對的對子居然給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對上了。儒生對的是「太公七十為相,老不老;項橐七歲聖賢師,少不少」。孔子曾求教於七歲的項橐,是儒家的經典故事,只要是儒生都知道,要對上還不簡單,可以說比喝熱茶還輕鬆。

    看了這對子,周沖在心裡恨恨不已地想:「我怎麼就忘了這個比甘羅還要小五歲的項橐呢?他是儒生,儒家的故事,還能對不上?他要是對不上,就不是儒生了。」想明此節的周沖鬱悶得很。

    鬱悶歸鬱悶,周沖也知道儘管儒生對這對子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但是要對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此人必是名動一時的鴻儒,怠慢不得,大步向外走去,道:「我去迎接。」

    尉繚師徒二人點頭道:「對對對,是應該迎接才是。」尉繚頗有點自責,道:「看我高興的,居然忘了這茬。」跟著周沖一併出去。

    來到店門口,只見站著兩個儒生,大的四十來歲,小的是個二十來歲的俊秀的後生。

    中年儒生頭戴儒冠,身著儒服,光滑的面容,濃密發黑的雙眉,明亮的眼睛,身上自有一股儒雅書卷之氣,讓人一見之下就知道是一位飽學宿讀之士。

    年輕儒生也如中年儒生一般,儒冠儒服,也有一股儒雅之氣。不同的是,他長得眉清目秀,面容姣好如一婦人,光滑柔嫩,可以說吹彈可破。淡淡的雙眉呈飛蛾狀,真的稱得上蛾眉淡掃了。雙唇小巧紅潤,呈淡朱之色,根本就不像男人的嘴唇,倒像是女兒家的櫻唇。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雙眼睛,靈動有神,會說話似的,轉動之際彷彿在向人傳遞著某種信息似的。

    「他要是個女的,肯定具有顛倒眾生的魅力。」周沖在心裡如此聯想。

    周沖三人還沒有說話,這個年青書生就迫不及待了,一抱拳,道:「請問,適才的題目是哪位先生出的?」美麗的小酒窩出現在雙頰之上,編貝似的牙齒潔白如玉。聲音清脆悅耳,婉轉動聽,好像明珠撞擊玉盤發出的美妙聲音。

    他一抱拳,周沖看清他的雙手非常纖細,潔白如玉,不似男人的大手掌,很是奇怪地想道:「中國古代的美男子長得像女人,難道我遇到這種奇特之人?」

    周衝回禮道:「先生過獎了,周沖一得之愚,不敢當高人一說。」

    年青儒生很是敬佩,道:「周掌櫃過謙了。沒想到周掌櫃奇思妙想無窮,具有沸水滾雪花、石中生油、竹木化紙的神術,還有如此高明的學問,能出如此高雅的題目,在下欽佩。周掌櫃的大名,在下是久有耳聞了,早想一睹大掌櫃風采,沒想到今日方才得見大掌櫃,在下是三生有幸了。」他還真是厲害,把周沖那點事情瞭解得如此清楚,還說得如此文雅動聽,高帽子送了一大撂。

    這人談吐不凡,周沖對他的好感大增,笑言道:「先生盛讚,周沖實是不敢當。有道是百聞不如一見,周沖雖有薄名,終究是混跡於銅錢之人,哪能與兄台的斯文相比。」

    好像他特別喜歡辯駁似的,馬上反駁道:「周掌櫃過謙了。有道是『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周掌櫃挾不世奇術,隱於市井之中,比起那些隱於山林之中,自以為清高的人高尚了何止百倍。」

    「玨兒,不得胡說。」中年儒生臉一沉,喝道。

    年青書生噗哧一聲笑出來,有點調侃地道:「爹,我又沒說你。」

    中年儒生右手提起,作虛打之狀,斥道:「找打!」

    年青書生舌頭一吐,扮個鬼臉,道:「說不過人家就打人,耍賴,不理你了。」

    「真是有趣的一對父子。」周沖在心裡好笑。

    中年儒生一抱拳,道:「在下管教無方,致使小女無狀,還請各位大賢見諒。」

    「哦,她是女扮男裝,怪不得看起來像女兒身。和曾淑瑤一個德性,就喜歡搞點古怪。」周沖恍然大悟。

    她玉足在地上一跺,嗔道:「爹,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說的嘛!爹,你言而無信,枉讀聖賢書。」

    中年儒生一臉的嚴肅,很認真地道:「玨兒,不得胡鬧。人生在世,莫過於正身,你身為女兒身,卻喜歡穿男裝,有違聖賢之道,為父枉自教你讀了那麼多聖賢書。」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喜好,想穿穿男裝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把這事居然和聖賢相提並論,難道聖賢連這也要規定?真是一個古板的父親!迂腐的書獃子!一點不懂權變之道。」周沖聽了他的話,真想放聲大笑。

    「人家不是圖個方便嘛,從齊國到秦國,好幾千里哦,要是我穿女裝,還不知道有多麻煩。」她很是不服氣地反駁。

    中年書生不同意她的看法:「已到地頭了,是該昭示真像了。聖人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你是女兒身就是女兒身。」

    「就這點芝麻綠豆大的事,居然給你弄出聖賢之語,整出大道理,還要昭示,真能掰的。看得出來,你們兩父女喜歡磨牙爭論,我可沒那心情。」周沖打定主意轉移話題,一抱拳道:「敢問先生大號如何稱呼。」

    中年書生頗有幾分自豪,道:「齊地儒門弟子淳於越!」

    尉繚師徒很是高興,道:「原來是齊地名儒淳于先生,怪不得有如此高才。繚子見過淳于先生。」王敖執以師禮,道:「弟子王敖見過先生。」

    周沖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沒想到自己的名頭如此響亮,居然把周沖嚇得差點摔倒在地上,淳於越很是欣慰,摸著頦下長髯,笑咪咪地看著周沖。

    「我這是怎麼了?先是遇到李斯,後是尉繚師徒,又見到趙高,現在淳於越這個一件歷史大案的引發者自動找上門來。淳於越到訪,會不會讓我也攪進那件歷史大案中,讓我身敗名裂,背上幾千年的罵名?」周沖在心裡為自己的將來擔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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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青雲之路 第三章 名儒到訪(下)

    「焚書坑儒」是中國歷史上最為讓人憤慨的歷史暴行,而這一事件的引發者正是這個淳於越。在一次秦始皇舉行的酒會上,周青臣讚揚秦始皇的功業,說實話,秦始皇的功業遠邁前代,三王五帝、周公之輩與他比起來都遠為不如,周青臣的頌揚之詞固然有拍馬屁的嫌疑,總體來說還是忠肯的。

    再說了,酒席上說點好聽的,和絡一下氣氛,圖一樂而已,過了就算,不必當真。酒桌子上的話有多少能當真,我想經歷過酒局的朋友們都知道這點,犯不著去較真。

    偏偏這個淳於越不識時務,出來攪興。他要是有獨到的見解也還罷了,他的見解是秦始皇的改革不對,因為不「師古」,他建議秦始皇廢棄郡縣制,倣傚周武王實行分封制,這其實是歷史的倒退,大倒退。

    事情要是到此為止,也還不至於演變成不可收拾,也不會有焚書坑儒。他的這番話可以視為當時守舊勢力的話,政治勢力插手了,才有了進一步的演化,釀成了歷史悲劇。

    我們都知道郡縣制是一個了不起的舉措,兩千多年過去了,我們依然還在使用,將來還會繼續使用。但是,在秦始皇剛剛統一全國後,那些宗室貴族、有功勞的文武群臣們,誰不想分一點好處,盼望秦始皇實行分封,弄一塊土地去當土皇帝。

    秦國的宗室自從商鞅變法之後被裁抑,其實力還是不容小覷。秦始皇下令逐客就是宗室搞出來的,讓人驚奇的是精明的秦始皇居然上當了,要不是李斯《諫逐客書》片言回天,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政治勢力一插手,秦始皇當機立斷,決心粉碎政治陰謀,在他的安排下,很快就粉碎了這些妄想分封的頑固勢力,當然「焚書坑儒」這一歷史悲劇也就發生了。粉碎政治陰謀,捍衛統一成果,這無可厚非,先焚書再坑儒又太過,讓人歎息。

    熟悉歷史的周沖深知淳於越在這一歷史悲劇中扮演的角色,乍見其人還有不驚奇、驚訝、驚愕,還能不為自己的前途擔心的道理?不要說周沖,換作任何一個現代人,當此之情也會如周沖一般反應。

    「原來是淳于先生,周沖景仰,景仰。」周沖反應過來,說起客套話。

    淳於越這人除了迂腐、呆板、不通權變之道外,還有一個讓人看不慣的特點,那就是有點自大,凡是與己意見不合者,都會視為陌路人,用一句儒家說了千百年的名言來說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用現代的話來說,淳於越不過是一個大知識份子,是一個知名學者,他的觀點不過是學術觀點,別人有不同觀點論調也是很正常的,學者之間的對話是學術交流,允許存在不同觀點,而他偏偏就喜歡我說的就是對的,這也是引發「焚書坑儒」的一個誘因。

    這也折射出他性格的另一面:自大。周沖說的只是場面話,他聽在耳裡頗為高興,很是自得地道:「周掌櫃言重了,淳於越一點薄名,不敢有辱周大掌櫃清聽。」話說得很優雅,但是欣慰之色已經寫在臉上了。

    周沖本著來者是客的處世哲學,側身肅客,道:「淳于先生,淳于小姐,請,屋裡請。」

    「得罪了。」淳於越告聲罪,大步走在頭裡,一副我不走在頭裡還能有誰的姿態。

    淳於玨好看的秀眉一皺,抱拳道:「長者在上,淳於玨不敢僭越,繚子先生,王敖先生,周掌櫃,請。」

    父女二人的差別如此大,真的讓人想不到,尉繚微皺的眉頭鬆開了,笑道:「淳于小姐知書識禮,人生有女如此,足矣!淳于先生,你真是有福。」

    淳於越頭也沒回,搖手頭道:「繚子先生過獎了,這丫頭對她父親可是沒大沒小。」

    周沖聽了他的話,忙以手捂嘴,要不然笑出聲來了,不是周沖沒禮貌,而是這個淳於越太讓人受不了,好像他不暴短就過不了日子似的。

    他後面的話更讓人想不到,他說的是:「淳於越讀聖賢書,當知聖賢誨人誠實無欺,淳於越不敢一日或忘。」

    「聖賢也教你暴女兒的短嗎?」周沖在心裡反問,拿眼瞄淳於玨,只見她噘著一張小嘴,很是不高興,嘀咕道:「爹,你不要老往女兒身上扯。好像離了女兒,你就沒話說了。」周沖暗自搖頭,很是同情淳於玨如此玲瓏的一個女孩居然有如此一個古板到刻薄的父親,真是造化弄人,由不得自己。

    「淳于先生讀聖賢書,行聖賢行,愧煞我輩。」尉繚忙扯開話題,道:「淳于先生遠道而來,實是不易。來人,給淳于先生上茶。」

    店夥計忙把熱茶奉上,周沖請淳於越父女坐下,道:「淳于先生鞍馬勞頓,先喝點茶潤潤喉。」

    「有勞周掌櫃費心,淳於越實是不敢當。」淳於越喝一口熱茶,讚道:「清香可口,好茶。」

    周沖一招手,道:「把紙和筆拿上來。」

    店夥計拿著紙和筆過來,放在桌上,周沖再取出一錠黃金放在桌上,笑道:「淳于先生,這是敝店的小儀,請先生點收。」

    淳於越的表現實在是讓人倒胃口,周沖巴不得他收了東西快點滾蛋,免得張口聖賢之書,閉口聖賢之言,圖個耳根清靜,才馬上兌現獎勵,意思是要他快點走路。

    只要是個見機識趣的人都知道周沖的意思,偏偏這個淳於越也許是不為錢財所動,也許是壓根兒就不會猜測別人的心思,看了一眼桌上的獎品,摸著著鬍子,道:「周掌櫃有所不知,淳於越聽聞周掌櫃巧思無方,先有沸水滾雪花、石中生油的神術,後有化樹皮為紙張的神奇,心慕不已,不辭千里之遙趕來一會周掌櫃。哪知,百聞不如一見,周掌櫃也不過如此,只知弄點彫蟲小技,卻不通聖賢之道,淳於越有幾句話想請教周掌櫃,還請周掌櫃不吝賜教。」

    尉繚師教臉色微變,立時恢復正常。淳於玨的臉拉得老長,道:「爹,你不說那些,行不?女兒求你了。」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說話是講技巧的,你用得著說得如此露骨、尖酸刻薄嗎?委婉一點,不行嗎?你說的請教,不就是為難我嗎?像你這種喜歡逞口舌之能的人,難住別人就是你的最大樂事。」周沖聽著他的話很是刺耳,心裡很是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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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青雲之路 第四章        宮闈之亂(上)

    「周兄,你真是奇思妙想,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領,居然把最平常不過的樹皮製成紙,淳於玨佩服。」聽周沖給介紹完,淳於玨很是欽佩,讚不絕口。

    現在的淳於玨已經換上女裝,恢復了女兒身,一襲潔白的素袍穿在身上,淡雅中不乏高貴氣質,好像仙子一般,自有一股難以描繪的氣質。

    淳於玨的美麗、氣質、學識都在曾淑瑤之上,周沖和她相處本身就有點暈乎乎的感覺,再給他這麼一讚揚,真的是有點受寵若驚,不要說周沖,換作任何一個人處在他的情況下都有他那種奇特的感覺,頗為興奮地道:「淳于小姐過獎了,周沖一得之愚,倒讓小姐見笑了。」

    雖是謙遜,臉上頗有喜色。不能怪周沖,只要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處在那種情況下都會如他一般反應,可以沒有壞心思,可以不遐想聯篇,但不可沒有淡淡的喜悅,這才是正常男人的表現嘛。

    淳於玨好看的彎月眉微微一皺,道:「周兄,淳於玨有個提議,你別老叫小姐小姐的,聽著讓人挺彆扭,你就叫我淳於玨,叫我小玨也行哦。」

    在現代社會直呼人名是很平常的事情,在古代是對人的極度不尊重,周沖哪敢冒犯美人,忙道:「不不不,我覺得挺好的。」

    淳於玨頗有點不高興,道:「人家就這麼見外嗎?」

    周沖是萬萬想不到她有如此表現,不由得愣住了,道:「既如此,周沖恭敬不如從命。」

    淳於玨展顏一笑,道:「這不很好嘛。周兄,人家真的是好佩服你哦,這些奇事人家是做夢也想不到,真的了不起。」

    「這也驚奇,要是在現代社會我如此造紙造筆,還不給人罵為瘋子才怪。筆和紙哪家工廠不是機械化生產?就是倒閉企業的陳舊設備也比這先進了千百倍。再說了,現代人連鋼筆都不用了,都用電腦了,誰還去用毛筆?只有那些書法愛法者才會一買一大捆。」周沖在心裡不敢苟同淳於玨的讚美,道:「你過獎了,一點小事,不值一提。」

    淳於玨瞄著周沖,問道:「周兄,你知道我爹聽說你有如此神術,是如何說的嗎?」

    「他這種迂腐之人,只知一味『師古』『法前王』,泥古不化之人,以為聖人的一切都是好的,不能改變,自然是沒有好話,給他斥為異端了,他見了我的面不是就這樣譏評我的嗎?」周沖在心裡揣測淳於越的點評,嘴上卻道:「周沖愚駑,不敢妄自揣測大賢之評。」

    淳於玨看著周沖,道:「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口不應心,明明心裡有主意,卻偏偏不說,要人家說出來。」

    她還真厲害,居然把周沖的心思看穿,周沖哪會承認,巧辯道:「你多心了,淳于先生一代名儒,尉兄那樣的高人都要敬三分,何況我這樣一個混跡於市井利錢中的凡人,哪敢妄猜淳于先生的心思。」

    「狡辯!」淳於玨嘴角微微一撇,道:「你要猜的話,你還真猜不到。你肯定是在想,爹是在譏評你,那你就錯了,爹聽說後是讚不絕口,一口氣叫了十三個好,他說有了如此奇妙的東西,從此以往讀書人就少受很多苦了,他一定要來拜訪你,向你道聲謝,他是代表天下讀書人向你道謝。爹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就這樣,我們就從齊國到了秦國。」

    她的話一說完,歷來表現平靜的周沖卻不平靜了,嘴巴張得老大,吃驚地道:「這這這,淳于先生不是說我這是奇巧淫技,有乖聖賢之道嗎?」

    淳於越一見面就指斥周衝亂搞小發明,以奇巧淫技褻瀆聖賢,還說聖人韋編三絕是何等的感人,他這種淫術大行於世,聖人之跡將不傳,是對聖人的大不敬。這頂帽子扣得很大很大,大得周沖這個現代人都吃不消,就連尉繚都是連連搖頭,忍不住出語反駁他。

    萬未想到私下裡淳於越居然有如此之高的評價,同一個人,其言行差距居然如此之大,任誰都要吃驚不已,周沖暈乎乎地問道:「那他為啥又把我貶得一文不值?」

    說起這個淳於越,周沖真的是一肚子火氣,他把周沖的發明貶得一文不值不說,還出了很多刁鑽古怪的命題來折磨周沖。周沖雖是熟悉歷史,對這些經史上的細節爭論還無所適從,要不是尉繚接下來的話,周沖肯定是給他折磨得抓狂。

    拘泥於小節,無視大處,是儒家爭論的一個通病,這點在淳於越身上體現得特別明顯,盡找些聖人的些微瑣事來折磨周沖,問聖人為什麼要那麼做。這些問題,周沖根本就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誰會像孔乙己那樣,吃了飯沒事做去研究「茴」字的四種寫法,這些事只有文字專家才會去做,周沖這個營運官才沒這心思呢。

    偏偏秦始皇焚書之前,有不少記載聖人生活細節的書,淳於越讀得也多,周沖不得不佩服他博聞強識,這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撂出來,誰也受不了,周沖真想掄起棍子把他轟出去。

    周沖給他逼得沒有辦法了,心一橫開始耍賴,問淳於越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是一個爭論了幾千年的無聊命題,任誰也無法解釋明白,機靈一點的人肯定會回答「蛋破生雞,雞大生蛋」,這雖是一句廢話,卻比沒有回答強得太多,可以掙點面子。

    淳於越卻是一本正經地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答案,最後向周沖深深一揖,道:「周掌櫃高明,可否賜教。」

    他這是討答案,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命題,周沖哪裡知道,繼續耍賴,道:「這問題聖賢曾言之,先生不記得了?」

    聖人不語怪力神,這種無聊之事才不會談及,淳於越卻是一副大慚之狀,向周沖深深一揖,道:「多謝周掌櫃提醒,淳於越這就回去溫習聖賢書。」大步而出。

    望著淳於越的背影,周沖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他是萬萬想不到淳於越居然有如此表現,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了。尉繚子師徒二人也是看得連連搖頭,在心裡感歎「百聞不如一見」,淳於越一代名儒,居然拘泥於這種無聊事,還真是想不到。

    「爹爹就是那脾氣,喜歡爭論,凡事都要弄個明白,從不輸於人。」淳於玨向周沖盈盈一福,道:「周兄,淳於玨在這裡給你陪不是了,請你不怪責爹爹。」

    周沖並沒有可以撐船的宰相氣度,但凡事過了就算,這事已經過去了,早就不放在心上,虛扶道:「淳于小姐,你快快請起。」

    「周兄,大事不好了。」王敖喘著粗氣衝進來,正好看見周沖和淳於玨兩人的「親蜜狀」,直奔主題,道:「周兄,官府來抓奸細了,先生請你過去一下。」

    周沖驚奇地問道:「王兄,我們堂堂正正做買賣,哪來的奸細?」

    「我也不清楚,先生也在為這事皺眉頭呢。」王敖催道:「周兄,快走吧。」

    周沖心念一轉,想起一件歷史大案,飛奔而出,道:「快,叫他們關門,看好各自的人,不要讓陌生人混進來,這可是抄家滅門的大事,馬虎不得。」

    「周兄,發生什麼事了?」王敖扯著嗓子問道。

    周沖不假思索地道:「有人造反了。」

    「啊!」王敖和淳於玨驚呼一聲,跟著周衝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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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青雲之路 第四章 宮闈之亂(中)

    「看好了,挺起胸,抬起頭,眼睛睜大點,不要放走一個奸人。」一個將軍領著一隊軍兵從大街上走過,放聲吼起來。

    原本熱鬧的咸陽街頭突然冒出不計其數的軍隊,實是讓人想不到的事,更讓人害怕的是他們大聲吆喝、驅趕街上的行人。

    秦軍的行動用現在話來說就是戒嚴了,或許比這還要嚴重,出現這種情況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出事了,出大事了。百姓們紛紛奔走,店舖關門,原本很是熱鬧的咸陽街頭一下子就冷冷清清,除了軍隊,連鬼影都沒有一個。

    「尉兄相召,不知道有何要事?」周沖一抱拳,道:「尉兄可是為街上之事擔擾?」

    尉繚把目光收回,回禮道:「正是。周兄,我已經要各處店舖關門,暫停買賣,繚子擅自作主,還請周兄見諒。」

    有道是英雄所見略同,這話一點不假,周沖也是這麼想的,道:「尉兄的處置正是周沖所想。現在,最緊要的是看好各處店舖,不要讓陌生人混進來。要不然,牽涉其中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秦國必然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要不然不會鬧出如此大的動靜,這點尉繚已經看出來了,只是他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問道:「秦王正在加冕,本是舉國歡慶的好日子,卻突然變成這樣,繚子還真不清楚秦國發生了什麼大事,周兄能為繚子釋疑嗎?」

    周沖點頭道:「嫪毐造反了。」

    「嫪毐?」王敖,淳於玨二人同聲念道:「這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聽到過。」

    尉繚皺著眉頭,道:「長信侯?其人出身不正,雖是喜好權勢,寵眷正隆,沒理由造反,周兄是不是言過其實了。」

    淳於玨記起嫪毐是何等樣人物,粉嫩的俏臉一下子就紅了,很是不好意思,本想走開,又好奇嫪毐為何作亂,站著不動。

    她的變化,周沖看在眼裡,心想嫪毐以那玩意起家,你這個女孩子一想到其人自然是要臉紅了,一本正經地道:「尉兄,是真的。」

    經過呂不韋的安排,嫪毐這個假太監進宮服侍太后趙姬一事極其機密,當時知者不多,就連秦王本人都不知道,何況尉繚這個局外之人更是無從得知,他要是能知道真的成了能掐會算的神仙,對尉繚的表現,周沖很是理解。

    「嫪毐這人雖貪,還不至於做出大逆之事,難道是我看走眼了?」尉繚真的是想不明白道理,皺著眉頭苦思。

    王敖也是贊同尉繚的看法,道:「先生之言有理,長信侯喜弄權勢,養士數千,可還不至於為逆。」

    嫪毐造反一事,實在是事起倉促,誰都沒有想到,就是嫪毐本人也是沒有想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才釀成了那起逆事。

    他和秦始皇之母淫亂,私生了兩個兒子,他在心裡一直以秦王的「假父」自居。秦王二十二歲,在雍城行冠禮,行完冠禮秦王就親政了,嫪毐也跟著去了。秦王親政本是好事,舉國歡慶的大事,嫪毐把酒喝多了,和人賭博。

    也許是活該他倒霉,他的手氣不順,老是輸。這賭徒嘛,都知道一個德性,越輸越是想贏,實在不能贏就耍賴,他也是這樣表現。他當時權勢熏天,炙手可熱,誰都得懼他三分,偏偏都是喝了酒的人,賭性發作,只知意氣之爭,中大夫顏洩也在賭博,也喝醉了就是不讓嫪毐,嫪毐發火了,指著顏洩的鼻子罵:「老子是王上的假父,X的是太后,你算什麼東西,居然不把我放在眼裡。」

    顏洩嚇了一大跳,酒也醒了,找個借口逃出去了,跑到秦王那裡去哭訴。秦王一聽那還得了,決定清理,當然秦王很聰明,並沒有馬上發作,而是派人秘密調桓齮的軍隊。

    嫪毐酒醒之後,心裡害怕,去找太后商量。他們收買的兩宦官跑來報告他們,說秦王秘密調軍隊來了,知道大事不妙,二人商量一陣,決心造反,殺秦王立兩人的私生子為王。

    要造反,當然要有一個借口,嫪毐建議太后用她的璽印召集宮騎,就說祈年宮有賊,秦王命宮騎救駕。當嫪毐帶領宮騎來到祈年宮時,秦王身邊幾乎沒有軍隊,只有宮人和宦官,是處於絕險之地,要是換個人肯定是怕了,秦王根本就不怕,站到城頭上大罵嫪毐就是賊,並命令那些宮騎捉拿嫪毐。很多宮騎當場就喧變了,嫪毐帶領他的死士心腹攻打祈年宮,秦王命宮人、宦官抵抗,並許諾給他們封賞。

    秦國的法令賞罰分明,說賞肯定賞,那些宮人、宦官奮力抵抗,直到秦軍趕到,輕鬆擊潰嫪毐。嫪毐發起的造反事件,給秦王不費吹灰之力就粉碎了。

    這事本來極其隱秘,周衝要不是熟悉歷史也不可能知道,一點也不驚奇尉繚他們的反應,本想說明事情經過,讓他們不要再懷疑,轉念一想這事涉及宮闈之事,宮闈之事是歷代大忌,知道的人往往被處死,秦王自己都沒說,他要是說出來還不是撞槍口找死,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事古難全,也許有讓人意想不到的事也未可知。」

    王敖、淳於玨對周沖的話深表贊同,點頭道:「宮中之事往往出人意料,很多秘辛不為外人知道,也就不妄自揣測了。」

    尉繚何等聰明之人,哪會看不出周沖故意不說,右手拉著周沖的左手,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國家何嘗又不是。」

    周沖感覺尉繚在自己的掌心寫字,微一凝思,才明白他寫的是一個「寫」字,周沖明白他的意思是說你不方便說,寫總可以了吧。心想他這種高人居然玩這一手,忍著好笑,在尉繚的手裡寫了一個「淫」字。

    尉繚恍然大悟,道:「如此一來,仲父也不保了,一日去三害,實是國之幸,大秦自此不同也!天下大勢自此始也!」非常的欣慰。

    周沖自然明白他說的三害是指嫪毐、呂不韋和太后這三個制秦王肘的人,此三人一除,秦王大權大握,就可以大展鴻圖,那場為期十年的統一戰爭也就迫在眉睫了。

    兩人在打啞謎,王敖和淳於玨有點迷糊了,王敖問道:「先生,這話從何說起?」

    尉繚還沒有回答,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快,圍住,一個人也不能放走!」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周沖一個頭兩個大,叫道:「難道有歹人混進來了?」這一造反事件牽涉很廣,死的人很多,要是給呂不韋、嫪毐的死士心腹躲進來,這罪可大了,一想起秦王的雷霆手段,周沖差點暈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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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青雲之路 第四章 宮闈之亂(下)

    「掌櫃,請開門。」門外一個聲音傳來。

    這聲音非常耳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周沖微一凝神立是記起,這是咸陽內史曹勃。對於曹勃這個人,周沖的印象不錯,知道其人誠信,四寶齋能有今天這樣的成就,他有很大功勞,周沖心下略安,忙打開門。

    曹勃正帶著一隊軍兵站在門外,沖周沖一抱拳,道:「掌櫃的,曹勃王命在身,請恕無禮了。」手一揮,喝道:「搜。」

    周沖正要說話,看見曹勃眼睛朝他一閃,忙把到嘴邊的申辯話吞了回去,道:「敝店正經買賣,絕無違反大秦律法之事,大人請進店搜查。」

    曹勃一步跨進來,等軍兵進去了才抱拳一禮,道:「周掌櫃,繚子先生,別來無恙,曹勃這裡有禮了。」

    他言來非常欣慰,高興之情溢於言表,絕非作偽,周沖有點納悶了,心想他這是唱的哪出,會不會是借搜人為名,行遊說之實,回禮道:「周沖見過大人。」

    尉繚回禮,道:「托曹大人的福,繚子也還過得去。大人公務纏身,難得有機會光臨敝店,不知大人有何貴幹,帶得如此軍兵。」曹勃為何而來,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尉繚如此說話只不過是一個潛台詞,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就是秦王平叛的進展如何。

    曹勃笑言道:「長信侯為逆,曹勃奉王命捉拿奸人,有兩個逆賊逃到這裡,曹勃打擾了,這裡告罪。」

    這話只說了他的責任,並沒有談到尉繚想知道的事情,要是這樣理解的話就錯了,尉繚何等聰明之人,已經品出另一番意思了,那就是一切都在秦王控制之中。要是局勢沒在秦王控制中,他就不可能調得動軍隊,更不可能如此大張旗鼓地來搜查,這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尉繚欣慰藉地點頭,道:「天道蕩蕩,縱有不法之徒,也難成事。」

    很是平常的一句話,曹勃卻大喜過望,道:「繚子先生有意出山?」他曾力邀尉繚出仕而不可得,一直以為他無意仕途,沒想到尉繚如此關心秦國局勢,這是他有意為秦國效力的最好表現,他能不高興嗎?

    然而他的興奮沒持續多久就給尉繚下一句話打擊得沒了,尉繚說的是「山野之人,無意仕宦,只要無憂無慮即足也。」

    曹勃失望地輕歎一聲,道:「繚子先生世外高人,曹勃不敢再有奢望。」

    「你以為他真的不想出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他早就想出山了,只是在等待時機罷了。再說,像他這種高人,才不會為功名所累呢,要向他討主意沒問題,要約束他,門兒都沒有。用我們後人熟知的一句話來說就是:聽調不聽宣!你有難題,儘管找他,他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是不會做官,也許這才是真正的高人吧。」周沖在心裡偷笑,言有所指地道:「世事變化無常,未來之事難以預料,將來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只有到了將來才能知道。」

    曹勃也是個聰明人,什麼也沒有說,向尉繚深深一揖,再向周沖施禮道:「謝周掌櫃。」他向尉繚一揖,意思是說真要有你為大秦出力的一天,我曹勃感激無已,先行謝過。對周沖施禮自然是謝他提醒。

    周沖忙禮,連稱不敢。尉繚受了半禮,回了半禮。尉繚如此做法,應該是不禮貌的舉動,按理曹勃要不高興才對,沒想到曹勃卻是興奮難已,連聲道:「王上聖明,得先生相輔,天下大事成矣!」

    淳於玨有點糊塗,悄悄在周沖耳邊嘀咕道:「周兄,你們這是打的哪門子啞謎?」

    周沖一瞧,她一臉的迷茫,俏臉上更增幾分嫵媚,不由得心頭一跳,在她耳邊嘀咕了一句,淳於玨眨巴著眼睛,以手掩嘴偷笑。

    尉繚之所以受半禮,這無疑是一個強烈的信號,那就是說他是為大秦而來,曹勃能不高興嗎?他們都是趣人、妙人,如此一來彼此之間的關係更形親近,相對大笑,極是歡暢通。

    「走,快走!」一陣喝斥之聲打攪了他們的好興致,眾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周沖尋聲望去,只見幾個軍兵推搡著兩個渾身是傷的人,這兩人一身綾羅綢緞,很是華貴,只可惜給劃破了不少口子,難以蔽體,糟蹋了上等華服,手指上戴了名貴的戒指,戒指上的寶石閃閃發光,身上傷痕纍纍,血跡斑斑。

    「養尊處優!」周沖在心裡點評兩人,心想長信侯取悅於太后,權勢熏天,他的食客死士自然是驕縱難馴,打扮得富麗堂皇也是情理中事。向曹勃一施禮,道:「曹大人明鑒,這兩人實非敝店中人,還請曹大人明察。」

    尉繚看了兩人一眼,眼裡頗為不屑。他這種高人對於天下大勢很熱心,但是要他身著華服,穿金戴銀,他又不屑為,自然瞧不起他們了。

    淳於玨美麗的小嘴一撇,不屑地道:「金衣禽獸!」意思是說這兩人並無什麼真本事,只知道修飾邊福,衣著打扮,和穿著金衣的牲畜沒區別。(現代那些只知一味追求時髦打扮的人,是不是當得這四字?嘿嘿!)

    曹勃抱拳回禮,道:「周掌櫃請放心,貴店正經買賣,哪會養這等無用之人,本官自會秉公外理。周掌櫃,繚子先生,王先生,淳于小姐,下官公事在身,不能多擔,告辭了。」

    「大人慢走。」周衝他們把曹勃送到門外。

    周沖相信曹勃的為人,相信他會處理得很好,這事也沒有放在心上,只當是一個小插曲而已,過了就算。

    然而,幾天之後趙高的出現,讓周沖心驚膽跳。這天,周沖正在店上打理生意,看見趙高帶著幾個五大三粗的虎賁衛士直奔店裡,一見面就扯著他那尖細的太監嗓道:「恭喜周掌櫃,賀喜周掌櫃。」

    周沖忙回禮,道:「草民周沖見過趙大人。請問趙大人,喜從何來?王上又向敝店訂購貨物了?這全仗趙大人美意,周沖感激不盡。」

    趙高笑笑道:「那倒不是。王上是要宣召周掌櫃,趙高做了這麼多年的奴才,就沒有見過王上宣召過商人,周掌是櫃第一人,大喜呀,大喜呀,周掌櫃請吧。」本是喜事,卻給他的尖細高亢的太監嗓說得刺耳之極,難聽得要命。

    能夠得秦王的宣召,這的確是一件讓人興奮的好事,然而周沖不僅沒有喜悅,還提心吊膽,心想:「趙高是有名的兩面三刀之人,他的話絕對不能信,他說喜事肯定是壞事,肯定是秦王派他來捉拿我的。那幾個虎賁衛士老拿眼睛往我身上瞄,隨時準備動手。難道曹大人出賣我了?官場上的人不能盡信,一是他們的話太假,往往是場面話;二是上面一壓,他不變都不行,這是身不由己呀。時光可以流逝,這條官場經卻是不會改變的,我來的那個世界還不是這樣嗎?趙高之來,完全有可能與這事有關,我該怎麼辦?」想到可怕的後果,周沖都快抓狂了,把國罵甩給了那兩個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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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青雲之路 第五章        諫秦王(一)

    「大秦萬年,萬年,萬萬年!」朝殿衛士們齊聲高呼,聲震長空,良久難絕。

    這種歌功頌德之聲,周沖在電視電影裡看得多了,本不以為奇,然而聽了這些衛士的呼聲,不得不從心歎服: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了!那些影視作品為了衝擊視聽效果,不惜巨資打造,畢竟是假的,不能和真的相比,秦王的衛士呼聲自有一股驚天動地的威勢,遠非金錢能夠打造出來。

    這些衛士更有一樁奇特處,那就是他們呼喊是全身心地投入,好像如此呼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絕對沒有口不應心的表現,周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觀點,心想能夠讓衛士具有如此信心,相信秦國能夠萬年,萬萬年的人不是雄主一詞能夠讚美得了,應該是少有的雄主才能激起他們如此的信心。

    中國歷史上的君王雖多,其中還不乏雄材大略的君王,但如此秦始皇者卻少之又少,也許只有他才有這種能耐。

    只要有生活常識的人都知道,能給人以無窮信心的人絕對不是一般人。國家大事上更是這樣,不僅僅要給臣子們信心,還要給士卒們信心,給百姓以信心,做不到這點,秦始皇不可能統一中國。

    「好威風啊!」周沖脫口讚道。

    走在身邊的趙高給周沖解釋道:「周掌櫃有所不知,以前的衛士並沒有這麼多,這都是王上下旨增派的人手,在以往根本就沒有這樣大的聲氣,聽起來就覺得少了點什麼。給周掌櫃這麼一說,還真是這理,就少了點威風。」挺挺胸脯,心氣都高了幾分。

    要是按照一般人的想法,秦王調集如此之多的衛士守衛朝殿,為的就是一聲吶喊,威風一下,這是十足十的不恤民情,是暴君之行,是他心裡害怕的表現。特別是儒生們,肯定會持這種看法,他們對秦王的評價不正是如此嗎?

    然而周沖卻沒有這種想法,他想的是「這是一個強烈的信號!秦王統一天下的壯志馬上就要付諸實施,統一戰爭即將發動。」

    秦王發動統一戰爭的時機成熟了,一是他親政了,大權在握,可以推動這一偉業的實施;二是他借這次造反事件,把那些能掣他肘的人全面清除,就可以集中精力來進行統一戰爭。

    當然,周沖也明白秦王之所以如此做的另一個原因,也就是他的心氣太高,凡事都要有氣魄,沒有氣魄的事情,他就不滿意。

    「趙大人身在局中,聽得多了,不以為奇,周沖一介草民,第一次聽到如此威風的聲音,不免感歎一句,趙大人不要見笑。」周沖笑著謙遜,受到感染,頭也昂了起來。

    趙高看著身邊的衛士,道:「周掌櫃,你看,他們一喊,這胸都挺出來了,以前可沒這回事。萬象更新了!」

    萬象更新一詞很好地說出了中國歷史在秦始皇親政後發生的變化,可以說截然不同。周沖在心裡大加贊成,道:「趙大人妙人妙語。」

    趙高要不是有後來的悖逆之行,罵名千載,而是兢兢業業,憑他的才學,博一個青史垂名,流芳百世,成為宦官的楷模還不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周衝鼻子輕微抽動,趙高眼尖,問道:「周掌櫃,你發現什麼了?」

    「哪來的血腥氣?」周沖脫口問道:「不僅有血腥氣,還有一股屍臭味,好濃烈的血腥氣。」鮮血非常腥,人血的腥味比起豬牛之血腥味更加重,周沖給一陣強烈的人血腥氣刺激得心頭難受,開始乾嘔起來。

    趙高皺了皺眉頭,叮囑道:「周掌櫃,王上召見你,是有要事和你談。要是王上沒有問的事,你也不要管。周掌櫃是明白人,知道一個理:不該管的不要管!」

    不該管的不要管,絕對稱得上人生處世哲學中的經典,周沖對此是深表贊同,點頭道:「謝趙大人提醒,周沖明白。」

    趙高讚許地道:「那就好。周掌櫃,請吧,王上在等著你呢。」

    周沖跟著他向前走,問道:「趙大人,這血腥氣是哪來的?朝殿上有如此濃烈的血腥氣,周沖愚鈍,還真想不明白道理。」不是周沖不明智,而是他好奇,再明智的人好奇心起都會變得不明智,周沖正是這種情況。

    趙高白了周沖一眼,臉色一沉,道:「我剛給你說的話,你就忘了?一點不長記性。」這話很嚴厲,帶有數落成份。

    象趙高這種人拿眼色給人看是家常便飯,周沖一點不以奇,不過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難以忍受,周沖正要反駁,看見朝殿台階下堆了很高一撂屍體,有的屍體脖子上還在向外滲血,流得滿地都是,血腥氣正是從屍體上傳來的。

    這些屍體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身著朝服,很明顯是秦國的官員。

    秦王性格冷酷,說要殺人肯定要殺人,但是一次性殺這麼多的臣子,還把他們的屍體扔在朝殿上的事情沒有聽說過,周沖納悶了,開始搜索記憶,突然一道靈光在腦海裡閃現,記起一樁著名的歷史事件,大叫一聲:「必須得阻止,不然還要殺好多人。」

    周沖大聲道:「草民周沖,有要事上諫大秦王上!」

    趙高完全沒有想到周沖會來這一手,吃了一驚,瞪著周沖問道:「周掌櫃,你這是做啥?快起來,你知道嘛,這可是殺身大禍。」急得不住搓手,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智計不少,如此無奈,可見此事真的是無法可想了。

    周沖不為所動,沖趙高一抱拳,大聲道:「草民周衝要進諫太后一事,請趙大人轉奏大秦王上。」

    趙高手舉起了又放下,放下又舉起,瞧他那模樣,真恨不得給周沖一個結實的嘴巴,最終一跺腳,道:「人要過奈何橋,孟婆也沒辦法,周掌櫃,你不要怪我趙高沒有提醒你。」轉身跑走,自去稟報秦王。

    望著趙高的背影,周沖心裡一陣後怕:「要是按照歷史的發展,我只要如此一說,秦王就會改弦更轍,要是歷史重來並不按照原先的軌跡發展,我豈不是把命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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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青雲之路 第五章 諫秦王(二)

    沒過多久,趙高快步跑了出來,到周沖面前一站,輕歎一聲,臉一肅,指著那些屍體問道:「王上有諭:周沖,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進諫寡人,說太后事,你看見那些屍體了嗎?二十七個大臣都給寡人殺了,朝臣們都閉嘴了,不再來嘮叨,難道你就不怕死,你現在閉上你的嘴巴,給寡人滾!」

    從口諭中可以聽出來,秦王正在盛怒頭上,火氣大著呢。

    按照趙高的想法,秦王如此嚴厲的口氣,足以嚇倒千夫,周沖這個草民應該是夾著尾巴滾蛋,然而周沖的表現讓他大跌眼鏡,要是他戴得有的話。

    周沖好像沒有聽到趙高的話似的,大聲道:「草民周沖聽說天有二十八宿,降生於地,是為正人。現在已經死了二十七個,還差一個,草民之所以來,是為王上湊夠二十八人之數。古來聖賢尚不免一死,周沖又何惜一死,請王上成全。」

    這話是擺明了要和秦王對著幹,趙高的臉色都白了,看了好一陣周沖,輕歎一聲,道:「周掌櫃,你保重。」轉身跑走了。

    聽趙高那口氣,好像周沖死定了,周沖在心裡偷笑,道:「那位歷史名人不就是這麼說的嗎?我背誦他的說詞,不會沒有效果吧?除非現在的秦王和歷史上的秦王不一樣。」

    沒過多久,趙高氣喘噓噓地跑過來,他身後跟著兩個牛高馬大的虎賁衛士,不用想都知道是來捉拿周沖的。趙高立定,抹抹額頭上的熱汗,道:「周掌櫃,請吧。」一打手勢,兩個虎賁衛士不由分說,像老鷹抓小雞似的連推帶搡地把周沖帶走了。

    周沖臉色不變,問道:「趙大人,王上可是要生煮周沖?」

    趙高白了周沖一眼,道:「你知道了,還何必問。」

    「狂夫故犯吾禁,炊鑊湯於庭,當生煮之。彼安得全屍闕下,為二十七人滿數乎?」周沖在心裡默念秦王當年說的話,心想歷史重來,居然如此的相近,看來成功的可能性極大,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來到朝殿下,只見一口大銅鍋,裡面盛滿了清水,三個太監正在往鍋下扔柴禾,周沖指著銅鍋,道:「趙大人,這鍋是用來煮我的吧?」

    「這要問王上,奴才可不知道。」趙高狐狸尾巴問出來了,狡猾的潛質顯露無疑。

    周沖再往殿上一望,只見秦王正坐在王座上,濃眉倒豎,臉色蒼白,呼呼直喘粗氣,右手拔劍出鞘,站起身來,拄劍於地,喝道:「把狂夫押上來,給寡人活煮了。」對群臣道:「你們都去給寡人看好了,凡有再敢說太后事者,他就是榜樣。二十八個人算得了什麼?就是一百,一千,一萬,寡人照殺不誤!」

    「我讀歷史讀到這事時,說你氣得口吐白沫,我還不信,心想你那樣大的氣魄,斷無氣到這種程度的道理,沒想到你真的氣成這樣了。也是秦王你哦,身體棒,換一個人早就氣成心臟病了。」周沖在心裡頗有點好笑。

    殿裡的群臣,分文臣與武將站列左右兩邊,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恭敬之態,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低眉順目,大氣也不敢出,跟著秦王出了朝殿,來到台階上。

    周沖一瞧,李斯也在其中,李斯不停地沖周沖眨眼,右手食指不停地指著地上。周沖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周沖馬上認錯,夾著尾巴走人,還可以撿回一條命。

    李斯這個人,周沖對他的感情很複雜,沒有太多的好感,也沒有厭惡之感,他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指點自己,周沖心裡對他還是很感激。周沖微微搖頭,李斯一臉的失望,眼皮下垂,看著地上。

    李斯的表現無異於是在告訴周沖,你自求多福吧,我是救不了你。對於他這種功利心太重之人,能有這種表現,周沖一點也不意外,在心裡好笑:「你以為我死定了,等一會兒,我就會龍出生天,成為秦王座上嘉賓。」

    秦王大步來到銅鍋前,手裡的劍在火裡攪動兩下,道:「多加點,火不旺。」火已經夠旺了,他仍嫌不足,可見他的氣有多大了。太監又扔了好多柴禾進去,火焰上騰,笑得正歡,發出呵呵的聲響。

    「來啊,給寡人扔進去。」秦王怒氣衝天地道:「如此狂夫,寡人要你不得好死。」

    兩個虎賁衛士推搡著周沖,周衝開始演戲了,蹬開了雙腿,使出吃奶的力氣掙扎起來,嘴裡嗥叫道:「那是燙豬的,我是人,怎麼能煮我呢?」

    「你這種狂夫,連豬都不如。」秦王不假思索地罵起來。

    兩個虎賁衛士使勁推周沖,周沖沙啞著嗓子道:「我馬上就要死了,你們可憐一下我,讓我多活一會兒。」

    說實在的,秦王因他母親之事連殺二十七個大臣,誰心裡不心疼,這兩個虎賁衛士也不例外,聽了周沖的話,憐惜心發作,手上的力量小了幾分。

    秦王何等眼光,眼中精光暴射,喝道:「你們沒吃飯,寡人的薪俸難道給豬吃了,一點力氣沒有。」兩個虎賁衛士捏捏周沖後背,意思是說我們盡力了,你不要怪我們,使勁推著周衝向銅鍋走去。

    來到銅鍋前,虎賁衛士架起周沖,就要扔進熱氣騰騰的鍋裡,周沖心想戲也演得差不多了,該是到下說詞的時候了,道:「草民聽聞『有生者不諱其死,有國者不諱其亡;諱亡者不可以得存,諱死者不可以得生』,死生存亡之計,明主之所究心也,王上欲聽麼?」

    李斯忙出列,施禮道:「王上,臣聞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周沖這種狂夫在臨死之前必是感悟王上的威德,還請王上暫緩片刻,讓他畢其詞,死而無憾。」

    這可到了關鍵時刻,秦王要是同意的話,周沖就可以下說詞,要是不同意的話,只要他一個手勢,周沖就會噗通一聲,給扔進鍋裡,煮個稀爛,周沖心裡沒來由地一陣緊張,卻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著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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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青雲之路 第五章 諫秦王(三)

    「你這狂夫,死到臨頭,居然還敢饒舌。」秦王怒氣不息,道:「不讓你說話,你肯定會喊冤,也罷,寡人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死而無憾。」

    周沖暗中鬆口氣,心想機會來了,精神一振,侃侃而談,道:「忠臣不進阿順之言,明主不蹈狂悖之行,自古皆然,王上何故明知而故犯?草民有忠言而王上不聽,是王上負草民;王上有狂悖之行,而不自知,草民要是不說,是草民有負上,草民恐草民死後無人進諫王上,則天下之勢危去,大秦之帝業危也!」

    秦王悚然失色,久久沒有說話,過了一陣還劍入鞘,臉色也好多了,問道:「先生之話從何說起?當今天下秦最強,大秦軍隊所至,無不所向披靡,山東六國誰敢攖我大秦鋒芒?你不會是為了活命,故意危言聳聽吧?你要是說出道理來,寡人讓你活命,要是說不出道理,這湯還是滾燙的。」話雖如此說,語氣已經緩和了許多,不再疾言厲色,倒像是辯駁。

    都知道秦始皇這人膽識過人,沒想到自己這一通話居然震住他了,周沖心裡不免幾分沾沾自喜,也有幾分難以置信。後世都罵秦始皇獨夫暴君,沒想到他竟是如此喜歡聽不同的言詞。可以想像得到,在那種情況下,要是換一個人,肯定是跳腳大罵周沖,然手大手一揮,讓人把周沖扔進鍋裡煮掉了事,哪會和周沖磨牙。

    「秦王這人雖是決心一旦下定,難以更改之人,要是指出他的做法有損統一大業,他馬上就會改弦易轍,果然是這樣。」周沖在心裡對秦王的所作所為很是讚賞,道:「草民斗膽,請問王上一個問題。」

    秦王跨前一步,離周沖很近了,道:「先生請講,寡人一定不讓你失望。」

    周沖坦然而笑,接著道:「王上聖明,誠如王上所言,當今天下秦最強,山東六國猶如郡縣,然秦之所忌者蘇秦遺策,合給而已。若山東六國合縱,請問王上,秦勝算有幾成?」

    秦王看了一陣周沖,很是讚許地道:「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如此膽識。山東六國雖弱,與大秦相抗,猶如郡縣之與一國;若是合縱,則大秦為郡縣。你的話,和這有什麼關係?」

    「王上是不是決心統一天下?」周沖問道。這個問題周沖早就知道答案,但是親口問出,那種感覺仍然讓人興奮,這就好比熱戀中的男女,明知對方心屬於己,親口得到承諾依然讓人興奮,道理是一樣的。

    要知道秦始皇完成的統一大業是中國歷史,也是人類歷史上的一件開天闢地的大事,中國歷史、人類歷史就此進入新篇章,任何人得到秦王的親口回答,都是自豪一輩子的事情。

    「寡人是有這打算!」秦王想也沒想就回答,道:「凡有利於統一大業,無論什麼事,無論有多艱難,寡人都要做!凡不利於統一大業,無論什麼事、無論什麼人,寡人都會毫不客氣!即使寡人的親人,寡人也會國法無情!」

    這無異於統一宣言,群臣一齊拜伏於地,齊聲頌道:「王上聖明!大秦萬年,萬年,萬萬年!」

    歷史上的秦始皇也是這樣,凡是有利於統一大業的事情,他就會去做,不利於統一大業的事,他不會做,也不允許別人做。要是有人想阻止他統一天下,他的做法非常簡單,就三個字:殺無赦!

    儘管周沖早就知道秦王有此雄心壯志,親耳聽來和從史書讀到,那感覺真的是截然不同,也是激動難已,讚道:「王上聖明!必成大業!」

    「起來吧!」秦王對群臣道,走到周沖身邊,右手搭在周沖肩上,笑著道:「托先生吉言,寡人相信,只要寡人去做,天下一定歸一!對了,先生,你的話還沒有說完,你說說,寡人錯在哪裡?」

    看得出,他這是真心請教,怒氣已經平息了。

    「按照史書記載,你怒氣平息還要我下一番說詞才對,沒想到你的怒氣竟是這麼快就消了。」周沖在心裡有點難以相信秦王的怒氣平息得這麼快,道:「天下之所以尊秦,不僅僅是秦國強大,秦國的軍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忠臣烈士畢集於秦庭,而是因為王上一代英主,質性聰穎,志氣超邁,王上雖在弱冠,然王上的英名早已傳播天下,六國之君無不聞王上之名而喪膽。」

    這話在這種情況下說,有拍馬屁嫌疑,但實際情況也是這樣。好多書、影視劇把秦王刻劃成少不更事,其實大錯而特錯,他自小就聰明過人。十四五歲時,就連老謀深算的呂不韋都在他手下栽了跟頭,不得不收斂。

    秦王搖手,道:「別盡挑好聽的說,寡人要聽不對的,寡人誠心向你請教錯誤。」

    「誰說秦王自大自負,不喜歡聽忠言呢?」周沖有點難以置信秦王的表現,道:「王上當知,民心即天下,王上囚母於雍城,母子不得相見,此誠悖逆之行,會給人指責不孝。太后一事是王上的家事,草民本不該多言,可王上是要得天下的人,王上的家事也是國事,是天下事,草民還請王上三思。」

    這話前面本來還有「車裂假父,有不仁之名;襄撲兩弟,有不友之名」這兩句難聽的話,秦王的態度大變,周沖也就不說了。再說,這兩句話實是有些牽強,特別是車裂嫪毐一語更是沒有道理,他一萬個該殺。

    而當年那位歷史名人就當著群臣之面說出了如此難聽的話,秦王也接受了,由此可見秦王的氣度確非常人所能及。可以想像得到,換一個人肯定是跳腳大罵了,不把那位歷史名人給殺了才怪,哪會給他官做,還是上大夫呢。

    秦王平定了嫪毐之亂後,把嫪毐車裂了,把兩個私生子殺了。他的怒氣依然沒有平息,下旨把太后趙姬流放到舊都雍城去,不准她回咸陽。群臣對此很是不以為然,大夫陳忠進諫秦王,要他把太后接回來,他發火了,把陳忠給殺了。

    陳忠死後,又有二十六個大臣進諫,力主秦王接回太后,秦王的怒火大著呢,一口氣把二十六人全殺了,要人把他們的屍體扔在朝殿下面,以此來威嚇群臣,要他們不要再諫。

    「先生之言差也,寡人不如此,則國法何在?太后是寡人的生母,要不然的話……誰敢譏笑寡人?」秦王濃眉倒豎,道:「誰敢譏笑寡人,寡人就要他死。」這話說得怨氣沖天。

    趙姬行為不檢點,穢亂後宮不說,還參與了謀殺秦王的政治陰謀,的確難以讓人接受,這點就連一向指責秦王的儒家都很是不屑。

    對秦王的怒氣,周沖能理解,道:「齊王建和韓王安就在嘲笑王上不孝,歎息搖頭。」

    秦王右手一探,佩劍給拔出一半,怒目圓睜,咆哮道:「他們竟敢譏笑寡人,寡人決不饒過他們。」想到這兩人現在正在咸陽,喝道:「來人啊,把這兩個昏君給寡人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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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卷 青雲之路 第五章 諫秦王(四)

    用現在的話來說齊王建和韓王安當時正在咸陽進行「國事訪問」,這種說法當然是好聽點,秦國強盛,他們這兩個「友好」國家,是來朝貢的才對。

    要是真的如秦王所言,把這兩人抓起來,後果不堪設想,會演變成「國際」糾紛,群臣在心裡把周沖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齊刷刷跪了下來,道:「王上請息怒。」

    周沖看見李斯對他是怒目相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裝作沒看見。

    「你們,誰敢阻止寡人?」秦王緊握手中的劍,怒視群臣道:「你們是不是要寡人把你們都殺了?」

    周沖的表現卻是與眾不同,連聲叫好,道:「好好好,王上做得好!」

    現在情勢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應該阻止秦王胡來才對,沒想到周沖竟然還在叫好,無異於火上澆油,群臣是氣不打一處來,齊聲喝斥道:「住口!」

    周沖當作沒聽見,接著道:「大秦帝業自此敗也!」

    秦王霍地轉身,瞪視周沖,喝道:「大秦最強,何以帝業敗壞?」

    周沖笑著問道:「王上可知楚人因楚懷王而懷恨大秦乎?」楚懷王上了張儀的當,給秦國囚禁不說,最後還身死異國,楚人引為奇恥大辱,無不恨秦。

    「那又如何?」秦王冷笑道「楚國還不是向我大秦稱臣?只要我大秦強大,還怕楚國嗎?笑話!」

    周沖神色不變,道:「楚國,弱國也,秦國,強國也,秦國自是不懼楚。若王上擒韓齊二國之君,怨秦者則韓齊楚,三國也。韓齊二國,自來與秦國友好,失此兩友國,化友為敵,再加上燕、趙、魏三國怨秦者,則六國合縱成也,請問王上,秦為郡縣,還是六國為郡縣?」

    在當時,對付秦國最好的辦法就是合縱。合縱之策是蘇秦提出來的,他賣光家產西行入秦,遊說秦惠文王,秦惠文王才殺了商鞅,對這種遊說之士沒好感,明知他有才也沒有用他。蘇秦很是不滿意,就針對秦國提出合縱之策,以此來遊說六國之君,最終合縱成功。

    縱是指一豎的意思,從北方的燕國,到南方的楚國,剛好是一豎,因此這一策就形象地叫縱。合縱之策施行以來,秦國二十多年不敢向山東用兵,保得六國二十年太平,難得呀!

    為了擊破合縱之策,張儀提出連橫之策。是指秦國與六國中任何一國結為友好國家,這個國家就是齊國,是以齊國一直和秦國關係不錯。

    到了秦昭王時,秦昭王採納應侯范睢提出的「遠交近攻」之策,和齊國的關係進一步鞏固,兩國幾十年沒有打過仗,關係非常好。至於韓國嘛,那是因為處在秦國東進的第一站的戰略要衝上,不得不向秦國低頭,言聽計從。

    秦王要統一國家,最怕的就是六國合縱,他要是胡來,合縱立成,要想破縱,又要花費好多時間與精力,秦王右手指著周沖,指了又指,還劍入鞘,大笑,道:「周先生,你厲害,你厲害,在這裡等著寡人。算了,讓他們去說吧。你們,都起來。」

    萬未想到,怨氣沖天的秦王居然給周沖輕輕一語就說得沒有了怒火,群臣對周沖的看法馬上就改變了,道:「謝王上!」站起身,以欽佩的眼光看著周沖,只是礙於秦王在場,要不然的話肯定是感激話滿天飛了。

    「舜事母,盡孝道,升龍為帝;舛殺龍逢,紂戮比干,天下叛之。草民自知必死,草民恐死後再也沒有人向王上進忠言,怨謗日騰,忠謀結舌,中外離心,諸侯叛秦,秦之帝業垂成,卻敗於王上之手,豈不可惜?」周沖掙脫,三兩下脫下衣服,光著上身,大步向青銅鍋走去,道:「草民言盡於此,請王上活煮了草民。」

    秦王忙一把抱住周沖,右手連揮,道:「撤下去,快點,撤快點,慢吞吞的,沒吃飯!」

    「他的表現和史書上記載的一模一樣嘛。」周沖在心裡好笑,繼續演戲,道:「王上已懸榜拒諫,要是不殺草民,何以服天下?」

    秦王右手沖一個文臣一揮,道:「王綰,快去取下來。王翦,你也去。」

    「遵旨!」王綰和王翦兩人應一聲,小跑著出去了。瞧他們兩人那模樣,哪裡是在跑,純粹就是在飛。

    「來人,給周先生更衣。」秦王一指趙高,道:「趙高,你來。」趙高雖是不願,還是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應一聲跑了過來。

    趙高這人,周沖見著他的面就要小心點,哪會要他穿衣,道:「階下皆忠臣,二十七人皆受戮陳屍,草民安敢獨自著衣?」

    「趙高,快,帶人去收拾一下。」秦王沖群臣道:「你們站著象木頭人,動手啊。李斯,你去調一批上等棺木來,要最好的,這事你負責一下,一定要厚葬。還有,他們的親人,要妥加安置,要給撫恤費。他們的俸祿按三十年計,一次性發給他們。」

    周沖很是感慨地想:「歷史重來,故事雖然一樣演進,在細節上卻大為不同,史書可沒有提到秦王安置陳忠他們家屬的事,難道史家故意不寫?秦王的罵名太重,完全有可能!」

    秦王解下身上的王袍,給周沖披在身上,怪責道:「周先生,你看你,這天也夠冷的,還像個負氣的孩子,把衣服脫了,也不怕冷著。」

    王袍加身,周沖是做夢都想不到,忙推辭,道:「王上,周沖一介草民,不敢受王上如此厚恩,斷不敢披王上之袍。」

    秦王看著群臣,道:「你們都聽著,周先生是寡人的先生,你們要尊敬他。」

    群臣齊聲領命,周沖發現李斯的眼裡還有一絲艷慕之色。

    「君子豹變!」周沖在心裡想:「難道這種好事落在我身上了?」還暈乎乎的,根本就不相信有這種好事。

    「周先生,你現在是寡人的先生了,走。」秦王拉著周沖的手,來到朝殿,坐在王座上,要趙高給周沖在他身邊設一座位,要周沖坐下,道:「陳忠他們是忠臣,就知道數寡人之罪,沒有明析天下大計,先生讓寡人茅塞頓開。他們要是象先生這樣,說得透徹,寡人哪會不聽。」

    周沖不得不承認一個鐵則:說話要講技巧!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去說就有不同的效果,原因就在於說話人的方式不同,進諫君王也是一樣,要以君王能夠接受的方式去說,他不會不聽。

    秦王接著道:「先生以為,寡人接下來該做什麼?」

    周沖心想這不是有一件現成的事兒嘛,道:「王上,草民以為王上應該把太后接回來。」

    秦王眉頭一挑,周沖心頭一跳,心想:「難道你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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