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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大秦帝師 作者:殷揚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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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三章        驚世之技(下)

    「他們都是高人,沒想到居然聽我指揮,我還真有點YY的感覺。也許,這就是漢高祖引以為喜的善將將的感覺吧,還真不錯。」周沖看著尉繚師徒二人在他的吩咐下忙個不停,心裡很是促狹地想。

    漢高祖劉邦抓住韓信,談笑間問韓信他能帶多少兵馬,韓信回答說十萬。漢高祖再問韓信能帶多少兵,韓信自吹多多益善(按:韓信帶兵——多多益善,歇後語的來歷)。漢高祖又問韓信,你能帶那麼多兵,為什麼給我抓住了。韓信感歎漢高祖不善帶兵,卻善帶將,這是上天授予他的特殊本領,不是人力所能挽回,劉邦大笑。

    不是周沖自以為是,自我安慰,要是換作其他人,處在他的位子上也會有他那樣的YY感覺。尉繚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軍事家,一代奇人,沒想到為了得到紙張居然聽從周沖的指派,這種奇特的經歷任誰經歷都會自以為喜。

    「周先生,為什麼要用樹皮,不用竹、不用麻?」尉繚一邊扒著樹皮,一邊問周沖。

    周沖笑著回答道:「樹皮比竹麻更多,原料豐富得多,可以製出更多的紙。」

    對於這點,尉繚很是贊同,道:「要是樹皮能夠造紙的話,那麼紙張必將大行於世。周先生此技必是驚世之技,會改變一個時代,讀書人從此以往不會因為書簡笨重而受累了,實是開於闢地的大事,功德無量!」

    周沖造紙只是想讓尉繚有一個良好的書寫工具,並沒有想著周濟天下的讀書人,經他這麼一說,有點暈乎乎地想:「要是此時就把紙張推行於天下,讓所有人都在紙上寫字,我會不會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工匠?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著名的科學家,還要超過蔡倫、左伯這些造紙能手。要真是如此,我豈不是一夜成名?一下子就青史垂名了?」

    中華文明源遠流長,然而我個人認為其發展主要有三個里程碑:一是文字的發明與改進,文字的重要性不說,朋友們也明白。二是紙張的發明與使用,讓書寫更加方便,便於文化交流。三是印刷術的發明,使得文化交流更加的方便。

    紙張要是真的在秦代就發明,必然會以很快的速度推行天下,取代笨重的書簡,周沖的做為就成了中國文明史上里程碑似的行動,對中華文明的發展做出不可磨滅的巨大貢獻,無論怎樣讚譽都不為過。

    如此重大的歷史功績,周沖根本就沒有想到過,他能不頭暈乎乎的?

    正在暈乎中的周沖給王敖的質疑聲驚醒過來,只聽他道:「我們用過竹,用過麻來造紙,造出來的紙很粗糙,一碰就壞,用樹皮沒試過,能成嗎?」

    後人以為是蔡倫發明了造術,其實不然,蔡倫只是在前人的基礎上進行一番改進,使得先前產量低、且質地粗糙的紙張為之一變,產量大為提高,質量有一個飛躍,便於運用。在戰國時期,造紙術已經存在了,只是那時的紙粗糙一詞不足以形容其品質之低下,基本上是沒法用。也有能夠使用的紙張,但是太少太少。

    尉繚的看法與王敖不同,他對周沖很有信心,道:「王敖,你別亂說,周先生神技,必是不凡,你等著看就是了。」

    「繚子先生過獎了。」周沖微一謙遜,道:「據周沖所知,用樹皮造出來的紙比用竹麻造出來的好得多,適合寫作。」

    樹皮中含的木素、果膠、蛋白質遠比竹麻類為高,造出的紙自然是好得多。當然,困難也是有的,那就是脫膠、制漿的難度也大得多。

    「敢問先生,接下來是不是要燒製石灰,用石灰漿醃製漿液?」王敖雖無尉繚子的持重,卻多了幾分活躍。

    周沖聽了他的話,還真是有點驚奇,在心裡讚歎:「古人的智慧真的是沒得說,很高!要不是我多了兩千年的文明,和他們比起來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不值一提。用石灰制漿是在漢代才盛行的法子,他們現在就試驗出來了,真的是太難得了。」嘴上說道:「周沖制漿之法與先生之法有所不同,不是用石灰,而是燒草木,取其灰。」

    這點,師徒二人絕對沒有想到,也沒有試驗過,很是好奇,就是尉繚這樣的持重之人也是不免驚奇,問道:「草木可以取灰,能造紙?」

    「這還用問嘛,後世不是這樣幹的嘛。」周沖在心裡有點笑話他們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道:「那是自然。」

    事實證明,草木灰比石灰的鹼性大,更適合於脫膠製漿,製出來的紙質量要高得多。蔡倫造紙就用的是草木灰,而不是石灰。

    師徒二人的興趣大增,齊聲道:「走,燒草木去。」提著斧子,對準樹木就掄開了膀子。

    要是別人,肯定會以為師徒二人心急。周沖卻品出了師徒二人與眾不同的可貴品質:實事求是的科學精神!

    師徒二人之所以如此表現,並不是因為二人心急,想看個究竟,而是二人想一探究竟,弄個水落石出,這就是我們現在提倡的科學精神。這種精神,中國某所著名的學府稱作「田野精神」,意思是說要親自去體驗,不是道聽途說,憑空臆斷,何等的珍貴!

    中華文明之所以能夠悠久燦爛,還不是我們的祖先具有這種可貴的品質?《墨子》裡的科學現象,是墨子親自試驗過的,只不過有很多現象因為時代原因他無法解釋罷了。

    現代那些打著學者牌子,到處招搖撞騙的人們,一心只圖賺錢的所謂「學者」們,可以捫心自問了!

    周沖也是感動,提著斧子走到另一棵樹前,掄圓了膀子,對著樹身砍去。一時間,咚咚的伐木之聲響過不停。

    尉繚師徒二人放聲歌道:「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於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聽之,終和且平。伐木許許,釃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諸父。寧適不來,微我弗顧,於粲灑掃,陳饋八簋。既有肥牡,以速諸舅,寧適不來,微我有咎。伐木於阪,釃酒有衍,籩豆有踐,兄弟無遠。民之失德,干餱以愆,有酒湑我,無酒酤我。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迨我暇矣,飲此湑矣。」

    這是《詩經•伐木》,師徒二人抑揚頓挫地唱得很是動聽,悠揚的歌聲飄灑在山間,別有一番勞動韻味。

    望著熱情上騰的師徒二人,周沖心裡打鼓了:「這造紙術和做豆腐不同,豆腐我小時做過,造紙術我也只是書上看到的,還沒有試驗過,要是一個差錯,造不出來,丟了我豆腐周的面子事小,浪費師徒二人的熱情,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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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四章        絕世兵法(上)

    不得不承認,師徒二人不僅學問不錯,干體力活也不賴,就在周沖擔心的時間裡,師徒二人已經砍倒不少樹木。

    「真沒想到,他們這樣大學問的人搞勞動和做學問一樣有效率,也許這就是我們提倡的『兩手抓』吧,勞動學習兩不誤。他們這種精神要是讓現代的學生們,特別是那些為了逃避勞動課不惜裝病、甚至餓病的學生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羞愧呢?」周沖在心裡很是感歎師徒二人的表現,略一計算,歷史上的《尉繚子》也就一萬多兩萬字,用紙張來書寫的話,應該是足夠了,道:「繚子先生,夠了,夠了。」

    尉繚停手,聳聳膀,很是快活,道:「久了不活動活動,身子骨都有點散了,這幾斧頭砍得人真快活。這活也太不經事了吧,沒怎麼砍,就夠了。」

    王敖也是一臉的輕鬆,把斧子放在地上,雙手互握,做了幾個輕鬆的動作,吐吐氣,道:「先生說到弟子心裡去了,弟子真想再砍一陣呢。這下好了,有勁沒地使。」

    師徒二人一副輕鬆的舒適之態,很是享受,周沖不得不從心裡感慨:「什麼是真正的學問家?這就是真正的學問家,什麼事都能拿上手,不像現代社會那些所謂的學者:大事做不了,小事又不願做。要是我有相機的話,我真想把這副圖畫拍下來,好好教訓教訓他們。」嘴上問道:「先生為何如此熱愛此道?這可是為人不屑的粗活,歷來只有下賤人才做。」

    王敖比起尉繚少了幾分持重,率先發表看法道:「先生此言不對。讀書人為什麼身體蠃弱,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被人稱為弱書生呢?原因就在於他們好逸惡勞,以為讀了幾本聖賢書就了不起了,自高自大。其實呢,他們讀書只是泥古不化,只知一謂聖賢之言,卻不知道聖賢為何所以言?更有甚者,只習一家之言,不博采眾長,更不能容忍與己不同的言論,這種人只能是迂腐之人。求知嘛,要多聽多看多學多經歷,不同的看法彌足珍貴。先生一再告誡弟子:讀書之餘要勤修身,多勞作,如此一來既有一副好身板,精力也有了,讀書也輕鬆了,一舉兩得之道。」他的話裡流露出對尉繚的敬佩之意。

    這話讓人不得不想起儒家的矛盾表現,一邊高唱聖人是如何如何虛心學習,不惜問道於童子,而另一方面卻大搞一言堂,大叫「道不同,不相為謀」。做學問嘛,各有長短,不能說你的就是對的,也不能說別人的就是錯的,虛心聽取,包容之才是做學問的好態度。

    著名的文化浩劫「焚書坑儒」事件,正是儒家子弟的這種矛盾心態誘發的,最開始只是一些學術上的討論,學術分岐在所難免,卻上升為意氣之爭,再加上政治勢力的介入,激怒了秦始皇,才演變成文化浩劫。

    聽了他的話,周沖對尉繚的欽佩之情更增幾分。從歷史書上知道尉繚是一個大學問家,一個大軍事家,對於他的生活細節、人生信念卻沒有記載,周沖與之相處,方才發現他這個大活人其實比起史書的記載更加豐富、更加有內涵、更加讓上欽佩,大拇指一豎,讚道:「先生之言,金石之言!」心裡很是惋惜地想:「現代社會的那些厭惡勞動的學生們就該好好向繚子先生學習學習。」

    「周先生過獎了。」尉繚子謙遜道:「繚子只不過是說了一點做人的道理,一些經驗罷了。人之不同,經歷不同,學習的方法也不同,不能強求之。聖人不是有言『因材施教』,王敖和我一樣,喜歡勞作,我就教了他這方法。要是換作一個喜歡靜思的人,這方法就不適用了。」

    周沖是擊掌叫好,道:「先生之言讓周沖茅塞頓開。因材施教,聖人雖有是言,卻給夫子們歪曲了,往往用一個尺度規範了所有的人。教得倒是中規中矩,卻失去了活力,不能獨立應對問題。」(按:有此等經歷的朋友們不在少數吧!感歎!)

    「人之不同,其天性也不同,不能泯滅其天性。」尉繚贊同周沖的看法,道:「要想一代比一代強,保持其天性,善誘之才是正途。」

    周沖大加讚賞,在心裡感慨道:「也許這就是戰國時期能夠『百家爭鳴』,而到了後世卻成了儒家的『一言堂』,中國由強轉弱的一個原因吧。」

    三人一邊交流一些學習心得,一邊把樹木砍成小段,堆在一起,點上一把火,燒木取灰。

    草木灰有了,三人動手挖了一個水塘,把樹皮扔在裡面,再把草木灰放在裡面,進行浸泡。數日後,樹皮變軟,再把水放掉,把樹皮放到一個天然石窩裡搗碎。

    加水製成紙漿,撈取,曬乾,就得到了紙張。

    紙成之時,尉繚小心地用手指頭彈了彈,紙張完好無損,忍不住興奮起來,道:「成了,成了,沒破,沒破。我們以往做的紙可是一彈就破,根本就沒法書寫。」

    王敖如乃師一般表現,也在紙上輕彈幾下,興奮得叫了起來:「真神奇,太神奇了。」

    對師徒二人的驚奇表現,周沖也不以為奇,在心裡想:「這也驚奇?這就是古人吧,雖然聰慧過人,卻難以理解超越時代的事物。要是你們知道後世有一門學科叫化學,能夠進行『無中生有』的物質的神奇轉化,估計你們會得心臟病。」

    人是有情感的,並非不激動,只是沒有找到搏動他心神的竅門而已!高人如尉繚師徒在一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新事物面前,其表現和常人沒有區別,眼裡蘊含著淚水,激動難已!

    「潔白如玉,欺霜賽雪!」尉繚對紙張讚不絕口,一屁股坐在一塊圓石上,左手撫石,右手虛握之狀懸在空中,大聲道:「八體書生侍候!」

    周沖一聽就迷糊了,心道:「八體書生,那是誰?沒聽說過,會是哪位高人?」

    王敖拔腿就跑,飛奔進了半仙居,很快就出來了,手裡捧著一物,以唱回應尉繚的話:「八體書生來也!」

    周沖看清了他手裡的物事,噗哧一聲笑出聲來,差點笑翻在地,心裡想的是:「你們這些古人,真夠厲害的,這樣平常的物事,居然取出如此有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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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四章        絕世兵法(下)

    朋友們:毛筆有別稱嗎?我相信能夠準確回答的朋友不會太多,一般來說我們會想毛筆那麼平常,不就一根管裡塞一撮毛,能有什麼別稱?答案是有的。

    毛筆的別稱有哪些呢?八體書生即其中的一個。(按:毛筆的別稱非常多:龍鬚友、八體書生、柔翰、實相枝、翹軒寶掃、毛疑、纖鋒、毛文鋒、毛元銳、毛生、宣毫、彤管、管城子、管子文、漆管、素管、越管、毫錐、文章貨、尖頭奴、毛錐子、佩阿、昌化、藏鋒都尉、中書令、管城候、文翰將軍,這些都是毛筆的別稱,區別只在於雅與不雅而已。)

    周沖萬未想到尉繚這樣的高人居然興奮之下叫起了毛筆的別稱,是以沒有想到,直到王敖把毛筆拿出來才想起來。

    師徒兩人的表現真的是讓人無話可說,一個叫八體書生侍候,另一個就唱和相應八體書生來也,要不是親耳聽到,周沖是說什麼也不相信高人如他們者居然有如此的戲謔之情,這也說明了師徒二人的心情實在是好。

    周沖受到感染,半唱半說,道:「光有書生,不見石君,先生大作安成?」

    「石君?是哪位高人?周先生可否為繚子引見。」尉繚想不明白了,沖周沖抱拳一禮,道:「能得先生稱讚,石君必是不凡,要是能得一見,繚子必當快慰生平。」

    周沖點頭,道:「先生所言極是,石君的確不凡,先生是應該一見。」吟道:「北斗啖啖孕石君,繁忙上騰昌斯文,繚子先生,石君安在?」

    這是個啞謎,王敖想不明白,很是迷糊,施禮道:「石君安在,還請先生明示?」

    尉繚眉頭一軒,摸著鬍鬚大笑,道:「妙妙妙。有請石君。」

    周沖不得不讚歎尉繚的反應真的是很快,這兩句詩是清代王繼香《七星硯銘》裡的詩句,說的是七星硯。周沖一吟出來,尉繚馬上就明白了。王敖比起尉繚就差得遠了,一臉的迷糊,還不明白石君是啥東西,道:「弟子愚駑,先生可否明示?」

    尉繚提起毛筆,虛懸空中,做了一個飽醮濃墨的姿勢,看著王敖微笑不語。王敖也是個心思機敏之人,先是一愣,繼而明白過來,石君就是硯台,一拍腦門,大笑道:「好石君,好石君!」沖周沖一禮,道:「多謝先生提醒,王敖高興得糊塗了,居然忘了請石君。」轉身就跑,飛奔進半仙居,出來時手裡不僅有硯台,還有墨寶。

    王敖把硯和墨放在石頭上,一時間,文房四寶筆墨紙硯齊聚,用我們熟知的話來說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只差尉繚動筆了。

    周沖把袖子捋捋,道:「先生凝思,周沖研墨。」

    尉繚也不推辭,道:「那就有勞周兄了。」不再稱周沖先生,而是叫周兄,那是他和周沖之間的距離變小了,彼此之間很是親熱了。

    「舉手之勞,尉兄不必言謝。」能得尉繚這樣的高人如此另眼相看,周沖也是高興,當仁不讓,願做兄弟,不當先生了。

    王敖拿起硯台,道:「周兄研墨,弟子取水。」話一出口,道:「弟子妄自尊大,失禮失禮,還請周先生見諒。」

    他是高興之下和周沖攀兄道弟,馬上想到周沖和尉繚稱兄弟,他就矮了一輩,才道歉。周沖笑道:「王兄言重了,我們各交各的,我和尉兄以兄弟相稱,你我也以兄弟相稱。」王敖也是一個大學問家,比起尉繚雖是不及,也很是不錯了,要是能兄弟相稱,交友交心的話,實是人生一大快事。

    王敖可不敢相應,道:「有先生在上,弟子不敢僭越。」

    尉繚和王敖名雖師徒,實則是亦師亦友,更是搭擋,珠聯璧合,在歷史上做了很多大事情,尉繚也沒有把他完全當做弟子,微微一笑,道:「周兄如此盛情,你就不必推辭了。」

    「謝先生。」王敖笑道:「有勞周兄了。」拿著硯台,到山溝裡取來清水。周沖拿起墨,開始研墨。

    三人此時的心情都不平靜,可以說很是激盪。對於周衝來說,他是萬萬想不到留芳千年的《尉繚子》一書居然有自己的參與,是在自己的幫助下開始聚於筆端,自己給研墨,是無上榮幸之事。要是後人談到此事的話,定會引為佳話,套用司馬遷讚揚孫武助闔閭開創霸業的話來說就是《尉繚子》之成,周沖「與有力焉」,豈不美哉!

    尉繚平生所學,主要在於兵法,即將聚於筆端,把一生所學固定下來,心情有多激盪,不用說朋友們也是明白。

    王敖以期待的眼神看著周沖研墨,周沖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一睹尉繚的大作而後快。這也是人之常情,一個讓人心服的先生畢生心血即將出現,做為弟子的他能不想一睹而快?

    不要說王敖很是期待,就是周沖也是期待一睹究竟,看看現在的《尉繚子》和歷史上的《尉繚子》是不是一樣,要是有差別,差別又在哪裡。

    周沖墨一研好,尉繚把毛筆伸向硯台,準備飽醮濃墨,揮毫千言。沒想到的事,毛筆卻給周沖撥開了,尉繚有點不解,問道:「周兄,這是為何?」

    周沖抱拳一禮,道:「尉兄,小弟有一個請求,還請你允准。」

    尉繚有點好奇,問道:「周兄請講,要是繚子能夠相幫,一定成全周兄。」

    「那就多謝尉兄了。小弟的請求對於尉兄來說,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周沖直奔主題,道:「小弟是想請尉兄書成之後,給小弟謄寫一份。小弟別無他意,只是想收藏,做為你我相識相交的見證。」

    要是尉繚的真跡出現在現代的話,必然會引起轟動,是價值連城的國寶,在當時沒有這麼大的價值,至少還有收藏價值。要是能夠得到尉繚親筆書寫的兵法,對誰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誘惑。

    尉繚爽快地應道:「繚子之書能成,周兄之力也。繚子正愁無以為報,周兄不嫌繚子才疏學淺,如此看重繚子之書,繚子敢不盡力。」

    「那就多謝尉兄了。尉兄,請。」周沖拱手道謝。

    尉繚不再說話,飽醮濃墨,在紙上懸腕揮毫,筆行龍蛇,一行籀書躍然紙上。周沖明白他為何要用籀書,而不用魏字,那是因為秦國當時用的是籀書,也就是我們現在叫的大篆,是為了方便給秦王閱讀。

    尉繚精氣內斂,一氣而下。可惜的是,幾聲淒厲的狼嗥響起,尉繚低頭疾書,道:「什麼東西這麼吵?把他趕開!」

    周沖把尉繚手裡的毛筆看看,心道:「你這毛筆哪裡是毛筆,簡直就是一把掃帚,不配寫如此巨著。」眼珠一轉,立時有了主意,向王敖打個手勢,兩人相偕離去。石上只餘尉繚一人,陽光照射下,長長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只見右手的影子不住地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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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五章        奇書問世(上)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氣,非常富有誘惑力,大灰狼抬起頭,鼻子微微抽動幾下,朝血腥氣飄來方向小跑而去。這頭灰狼很大,和牛犢大小差不多。

    不遠處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石頭上面有一隻兔子,脖子上的傷口正向外流著鮮血。兔子生機未絕,四肢還在抽動。

    大灰狼前爪拱地,屁股翹起,發出一聲低沉的狼嗥,一個飛躍就到了石頭上,狼嘴張開,一下把兔子叼在嘴裡,轉身就要跑走。就在這時,天上突然掉下一張網,大灰狼很是機警,飛身而起,就想逃開,可惜已經遲了,身子剛在空中就給大網罩個結實,網一收緊,把大灰狼吊在空中。大灰狼張著大嘴,在網裡發出淒厲的嗥聲,特別刺耳。

    石頭周圍長滿了參天古樹,樹上飄下兩個人,正是周沖和王敖,只見兩人手抓住繩子,從空中飄落。一到地上,王敖抓起一根手臂粗細的木棍,狠狠給了大灰狼一下,在大灰狼嗥叫聲中,教訓大灰狼:「你叫,你叫,叫你叫,看你還敢不敢打擾先生的清靜。」又是幾棍子砸在大灰狼身上,大灰狼長嘶慘嗥不絕,不時呲著牙沖王敖示威。

    尉繚現在全副心思投入到著書中去,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大灰狼如此慘嗥,不利於他集中心思寫書,周沖抓起棍子,對著大灰狼的耳根就是一下,大灰狼悶哼一聲,暈了過去,在網裡晃悠晃悠的。

    王敖拔出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刃,道:「我會讓你安靜的。」一下子捅進大灰狼的咽喉,短刃一拔,狼血像水一樣噴出來,濺得滿地都是。大灰狼四肢抽動一陣,就此氣絕而逝。

    「周兄,把狼皮拔了,做一鍋狼肉羹,給先生滋補滋補。」王敖很是滿意自己的表現,給周沖解釋道:「狼性雖然殘忍,但其肉味美,尤其是其羹,更是無上的美味,吃了還會想。」

    周沖心裡有點好笑象地想:「真沒想到,你還是一個饕餮客,精通於易牙之技。」笑道:「那我就等著品嚐王兄的精湛調味之技了。王兄精於此道,周沖可是口福不淺。」烹飪一說在我們現代用得很多,在古代一般不說烹飪,一般是說調味或是烹。

    易牙是齊桓公的寵臣,特長就是善長烹飪之道,據歷史記載,齊桓公沒有他做的飯菜,則食不香,所以後世有人認為易牙是廚師的老祖宗。易牙之所以在歷史上享有大名,並不是因為他善於烹飪之技,而是他是一個有名的奸人。他曾經做的一件事,在歷史上大名鼎鼎,那就是一次齊桓公開玩笑說他什麼肉都吃過,就是沒有吃過人肉。易牙回到家裡把自己年僅兩歲多的兒子殺了,做成肉羹,讓齊桓公品嚐。因此,齊桓以為人他愛桓公,更加信任他,最終釀成大禍。

    王敖頗有幾分自信道:「一定不教周兄失望就是了。周兄,來,我們先扒皮。」短刃幻出一個漂亮的刀花,在狼腹上一剖,一道筆直,深淺均勻的口子出現,周沖讚道:「好刀法,吳之劍客也不過如此。」吳越爭霸時期,吳國的劍客劍術非常高明,享譽一時。

    「周兄過獎了,沒啥了不起的,手熟罷了。」王敖謙遜,雙手抓住狼皮,從口子那裡一撕,給他拉下好大一塊,雪白的狼肉露了出來。

    周沖在心裡感歎道:「他們這種大學家如此精於此道,真是想不到,要不是我親眼所見,說什麼也不相信。這才是真正的多才多藝嘛,後世那些只知一味讀聖賢書,卻不能營生,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書獃子們知道了,肯定會愧煞。哎,特別是我生活的那個時代,好多大學生連煮麵條都不會,還以為是煮麵條是用冷水,結果是煮了一鍋的麵糊,應該讓他們好好學學生活技能。」讚道:「王兄,好手法!王兄,小心點,不能把毛皮損傷了,我可是有大用處。」

    在現代生活了數十年的周沖,一舉一動都具有現代氣質,這對於古人來說,很是新鮮。不過,王敖這個時代精英卻不是當成新鮮,而是當成新奇,甚至神奇,眼睛一亮,問道:「周兄又有什麼高明主意,王敖可否先聆為快。」

    周衝開玩笑,道:「想知道?拿狼肉羹來換。」

    王敖沒想到周沖居然會賣關子,愣了一下,笑道:「好你個周兄,居然敲詐勒索王敖。周兄,這可是盜跖之行,非君子之為。」盜跖,中國古代著名的強盜,讀過《莊子》的朋友都知道。

    周沖反駁,道:「王兄此言差也。這不是敲詐勒索,這是你情我願的公平交易。哦,對了,王兄,拔完狼皮,還要把兔子皮扒下來。記住,不能損壞皮毛。」

    王敖反將周沖,道:「扒皮可以,你得告訴我有啥用?不然,你得自己動手。要我扒的話,我就一陣亂刀下去,剁他個稀爛。」

    周沖才不上他的當,笑道:「想睹山人神技,王兄就得勉為其難,要扒好。」

    「要是我不呢?」王敖也不是省油的燈。

    周沖鄭而重之地道:「你會後悔一輩子。」

    王敖把周沖打量一下,似說笑,又不似說笑,有點摸不準他的意思,遲疑著問道:「有這麼嚴重?」

    周沖點點頭,不再說話。王敖欣然應承,道:「周兄放心,要是損毀了一根毛,周兄唯王敖是問就是。」

    兩人一齊動手,不一會兒功夫就把狼皮扒下來,再把兔皮扒下。王敖不是吹牛,扒下的皮真的是完好無損,一點破損也沒有。

    這種技藝就是經驗豐富的屠夫也不過如此,周沖讚道:「王兄才學果是不凡,連這種生活小事都是如此精通,周沖佩服。」

    王敖微微一笑,把手裡的短刃晃晃,道:「些許小道,不入方家法眼,周兄見笑了。遊學嘛,難免餐風露宿,沒有吃的,只好打野味摘野果充飢了,時間長了,對於此道也就熟了。」

    周沖有點好奇,問道:「王兄如此精於此道,尉兄又如何?」

    「周兄有所不知,先生不僅才學勝王敖百倍,就是這些小事也遠在王敖之上。」王敖很是欽佩地讚揚尉繚,問周沖道:「周兄,你要狼皮,兔皮做啥?」

    周沖糾正道:「我要的不是皮,要的是毛。」

    「那有啥用?」王敖有點迷糊了。

    周衝回答,道:「周兄,你不嫌先生的八體書生不夠體面,不配書寫如此大作?」

    王敖是個一點就透的人,驚奇地道:「周兄是要制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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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五章        奇書問世(中)

    真給王敖說對了,周沖是想為尉繚制一枝好用的毛筆。

    尉繚那枝筆用我們現代人的觀點來說,是慘不忍睹。我們現代人都知道,毛筆就是把筆管一端挖出一個空腔,把筆毫塞在裡面,再用漆固定好,就是毛筆。在秦代蒙恬改良制筆方法以前,毛筆的製法相當粗糙,和掃帚沒有什麼區別。其製法有兩種,一種就是把筆管剖成幾瓣,再把筆毫放在裡面,經過固定就成了毛筆。

    另一種製法用我們現代的眼光來看,純屬扎掃帚,把筆毫用細線捆在筆管四周。而尉繚用的毛筆就是用這種方法製成的,所以周沖一看到八體書生差點笑出聲來,把毛筆想像成掃帚了。尉繚居然要用如此不堪的筆來寫一部流傳千古的軍事巨著,周沖在心裡真的是為他叫屈喊冤,大叫不配。

    不要說周沖,要是換個現代人,乍見如此情景,必然也和周沖一樣反應,在心裡大叫不配,太不相配。

    「先生之筆蓄墨太少,不能連貫書寫,老是蘸墨汁,這會打斷先生的才思,不利著書。」周沖點頭說出自己的想法,道:「我想給先生做一枝能夠連貫書寫的好筆,讓先生一氣呵成,寫出巨著。」

    蒙恬改良之前的毛筆,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墨汁蓄得太少,不能連貫書寫,蘸墨汁的時間很多,浪費時間不說,對於尉繚來說老是攪亂思維,這才是著書人最不能容忍之事。(這點很好理解,比如以前寫作文,要是用一枝破鋼筆,寫著寫著就寫不出字了,這會影響人的心情。幾次下來,可能如潮的才思也會枯竭了。有寫作經歷的朋友們,會贊成。)

    王敖擊掌讚道:「周兄這話可是說到王敖心裡去了,我們這些讀書人,就沒少受這破筆的苦頭。要是周兄能給先生製出好筆,王敖就給周兄做狼肉羹,天天為周兄做羹。」

    我們現代人比起古人幸福得太多了,寫作前幾年用鋼筆,現在連筆都不要了,只需要敲敲鍵盤就成了,其差別真的稱得上霄壤之別了。

    對王敖的心情,周沖很是理解,笑道:「王兄言重了。我也只是一個想法,能不能成,還不敢確定。」這不過是謙虛的說法,現代人只要見過毛筆都知道準成。

    「周兄,如何開始?」王敖很是熱心地問。

    周沖道:「還得請王兄幫忙。」在周沖的帶頭下,兩人把狼皮和兔皮扔到鍋裡,用沸水煮熟,再撈出來,冷卻之後,把狼毫和兔毫拔下來。當然,拔下的毫毛夠做一枝就行了。

    把狼毫和兔毫按一定比例,混合捆在一起。這是後世稱為兼毫的制筆法,在秦代還沒有,秦代盛行單一動物毫毛制筆,筆鋒的彈性差,書寫的舒適度欠缺,這是秦代毛筆的一大缺點。

    王敖沒想到過,很是驚奇地問周沖:「周兄,這能成嗎?」

    「笑話,兼毫法從西代到現在都在使用,還有成不成的?」周沖在心裡笑話王敖這個古人的知識面不到,笑著解釋道:「用一種毛製出來的筆缺少彈性,寫起來很不舒服。著書嘛,不僅僅要有敏捷的才思,還要有好筆,才能很好地把想法表達出來,才能保持好心情,才會越寫越流暢,越寫越好。」

    王敖很是興奮地在周沖肩頭一拍,大拇指一豎,道:「周兄,你這話說到我骨子眼裡去了。就這筆啊,害人,往往會把好心思弄得沒了,敏捷的才思再也找不到。」

    「欲為工,先利器」,要寫出好文章,不僅僅有要一個好的環境,還得要有好的工具!

    周沖很是感歎地想:「連你這個穩重之人都如此興奮,可以想像得到你們在筆頭上吃的苦頭不少。怪不得後世那些大書法家,如書聖王羲之,還有他的老師衛夫人都不惜花費大量時間來研究制筆之法,還不是為了找到一種書寫的流暢感覺。」

    拿起筆管,周沖把一端削尖。我們都知道筆管是平的,就沒有削尖的道理,王敖也是這般想法,很是驚奇地問:「周兄,為啥要削尖?」

    周沖什麼話也沒有說,手一伸,插在王敖的髮髻上,笑道:「明白了?」

    王敖哈哈大笑,道:「妙妙妙。周兄心思縝密,事無鉅細,皆在周兄意算之中,高!委實高!」取下筆管,遞給周沖。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漢代不是就盛行此法?那些著敘皇帝起居注的文人,沒地方擱筆,就把筆管削尖了,插在髮髻裡。」周沖在心裡好笑,道:「我再把另一端挖一個孔,把筆毫塞在裡面,用漆固定好,就是一枝上等狼毫,包準讓先生滿意。」

    這種制筆法叫做納毫法,是從蒙恬改筆開始的,一直流傳到現在,兩千多年過去了,沒有人能夠改變。

    王敖師徒對制筆沒少研究,就是沒有想到這種辦法,一聽周沖的話,他的眼睛發亮,雙手重重一擊,讚道:「真是妙思,我們以前做過好多筆,就是沒有想到這點,真是的!我和先生以掃帚為本,進行研究,製出來的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怎麼就沒有想到這點呢?我們那種製法,筆毫容易脫落,一枝筆用不了多久就廢了。用這種方法的話,一枝筆使用的時間就長了許多呀!」瞧他那副模樣,真的稱得上撥開烏雲見青天!

    「怪不得你們的筆我一看就像掃帚,原來是以掃帚為藍本。」周沖不得不承認王敖的才思真的是非常敏捷,他才提個頭,王敖就把納毫法的優點盡說,笑道:「智者千慮,也有一失。先生和王兄,精修兵法,縱橫之術,海內無雙,於這些彫蟲小技難免有所缺憾,王兄不必自責。」

    「謝周兄為小弟開脫。」王敖拍拍額頭道:「萬事皆講一個緣字,制筆與我無緣,也不必強求。周兄,能不能請你快點。」

    周沖明白他的心思,道:「很快就好。」把筆毫塞到空腔中,用漆凝固,用火一烤,很快就好了。

    王敖再也顧不得禮節,一下從周沖手裡搶過去,把筆尖在手掌上輕摁幾下,點頭讚道:「有彈性,柔韌十足,好筆!好筆!」

    「好什麼好?我以後見到蒙恬大將軍,可得繞道走呢。」周沖在心裡如是想,道:「先生用的墨是松煙墨,這筆是兔毫,這就是墨生松煙間,筆出狡兔翰,相得益彰,才配先生書寫巨著。走,送給先生去。」

    「墨生松煙間,筆出狡兔翰,好詩!好詩!」王敖吟詠讚歎。

    周沖輕拍腦門,心裡想道:「曹子建,不好意思,無意中引用你的詩句,不要罵我剽竊,我可是無意的哦。」

    兩人興沖沖地來到尉繚寫書處,只見尉繚眉頭皺在一起,八體書生架在筆座上。王敖輕手輕腳地走過來,熟練地把手中的狼毫筆和筆座上的筆對換。

    尉繚想了一陣,握著狼毫筆,飽醮濃墨,懸腕疾書,卻不發一言讚歎之詞。

    按理,如此好筆,尉繚必然是讚歎有嘉,沒想到一字之褒也無,王敖眼睛瞪得老大,周沖很是奇怪地想:「難道這筆制得不好?可這筆不要說在戰國時期,就是在現代,也稱得上上等啊?問題出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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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五章        奇書問世(下)

    正在奇怪的周沖只聽尉繚連連叫好:「好好好,很好!」他臉上的表情也很是豐富,一臉的欣喜之色。

    象尉繚這樣的高人,具有泰山於前而色不變的可貴品質,很少有如此欣喜之事,周沖就更奇怪了,心想:「他這是怎麼了?難道撿到寶了?」

    王敖在周沖肩頭輕拍,大拇指一豎,一臉的高興,輕聲道:「周兄,你真了不起,先生對狼毫筆很是滿意。周兄你看,先生運筆如龍蛇遊走,流利酣暢,大有一氣呵成之勢。」

    他的話點醒了周沖,果如他所言,尉繚右腕不住揮動,比平常寫字快了許多,周沖的看法是他哪裡是在寫字,和打字機打字差不多,都快飛起來了。尉繚之所以只是叫好,沒有其他的表示,那是因為他的心思放在著書上,無暇他顧,也沒有意識到此筆已非彼筆。

    周沖打個手勢,王敖會意,在硯台裡添滿墨汁,兩人輕手輕腳地退走了。

    輕風拂來,紙張捲起,尉繚隨手拿過木尺壓住,飽醮濃墨,懸腕疾書。衣袂微起,飄飄然若仙,一副繚子著書圖永遠地印在周沖和王敖的心裡。

    從此以後,尉繚潛心著書,有時風和日麗就在半仙居外的山石上揮毫疾書,要是遇到天氣不好,就在半仙居潛心兵法。

    周沖親眼見證了尉繚嚴謹的治學態度,讓他感慨萬端。尉繚的治學態度有多嚴謹?說一個小故事就知道了。

    第一稿,尉繚只用了半個月就完成了,但是他並沒有定稿,而是全副身心地投入推敲修改,有時為了一個字他會花上三五天的功夫,不是靜思,就是和周沖、王敖討論,認真地聽取他們的看法。

    尉繚沉思中的表情周沖是記得清清楚,雙眉微蹇,不住地踱著圈子,左手摸著下頦,右手不時在空中虛劃,或是寫字,或是做一些無意識的動作。有時,他會猛地立定,嘴裡喃喃不已,或是點頭,或是搖頭,或是提筆修改。

    《尉繚子》一書,周沖也瀏覽過,字數不多,也就一萬多兩萬字,要是按照現代寫網絡小說高手的速度,不過三五個小時,或者更短就可以搞定。僅僅是初稿,尉繚就用了半個月,原因就在於他的態度非常謹嚴,每一個字都不放過,都要一遍又一遍仔細斟酌。

    可以這樣說,《尉繚子》一書之所以能夠流傳千古,之所以能夠成為《武經七書》中的一部,就是因為尉繚嚴謹的治學態度,每一個字都有蘊義,真的是當得起「字字珠璣」一語的讚揚。

    許久以後,周沖仍然是感歎不已:「真沒想到,古人著書其難若斯,嚴謹的態度讓人不得不歎服。現代網絡小說那些寫手們應該好好向他學習,網絡小說裡的錯字、別字、漏字層出不窮,讓人沒法閱讀。你想知道尉繚在這部僅一萬多字的兵法上花了多少心血,我給你說一件事你就明白了,別的不說,你看看他寫禿了多少枝狼毫筆就知道了,一大籮筐啊!這些筆都是我和王敖打狼打兔子,專門給他做的。

    「我最先以為,只要幾枝,最多也就十幾枝狼毫就足夠了,沒想到遠遠不止這個數,等到兵法定稿之時,我把收集起來的狼毫筆清點了一下,一共寫禿了三百四十八枝。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天啊!這是什麼樣的態度?現代社會那些不求甚解,只圖賺錢,把根本就沒有成熟的技術、產品推向市場坑人的黑心商人們,一心往錢眼裡鑽的所謂學者們,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羞愧無地。」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裡,尉繚一臉輕鬆地放下狼毫筆,站起身,做了幾個擴胸動作,搖搖酸疼的脖子,很是舒爽地道:「就這樣了。」

    站在身後的周沖和王敖齊聲叫好,道:「成了!成了!」

    「弟子王敖恭喜先生!」王敖激動得眼裡湧著淚花。

    周沖更是迫不及待,一下衝上去,從案頭上拿起手稿讀到道:「《卷一•天官一》:梁惠王問尉繚子曰:『黃帝刑德,可以百勝,有之乎?』尉繚子對曰:『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所謂天官時日陰陽向背也。黃帝者,人事而已矣。今有城,東西攻不能取;南北攻不能取;四方豈無順時乘之者耶?然不能取者,城高池深,兵器備具,財谷多積,豪士一謀者也。若城下池淺守弱,則取之矣。由此觀之,天官時日不若人事也。』」

    心裡想到:「我還以為和歷史上流傳的《尉繚子》不同,沒想到歷史重來,竟是一樣,一字不差。」再往後看,果然是一樣。

    「恭喜尉兄,成此大作,必是流傳千古之奇書。」周衝向尉繚道喜。

    尉繚抱拳一禮,道:「此書能成,周兄功莫大焉,要不是周兄為繚子制得如此上等狼毫,繚子哪會這麼快就成書,繚子這裡謝過周兄。」

    「尉兄言重了。此書能成,全是先生之力!周沖只不過是略盡綿薄,不足掛職齒。周沖敢問尉兄,此書叫什麼名字?」周沖謙道。

    尉繚摸摸鬍鬚,輕拍額頭,道:「周兄要不提起,繚子還真沒想過。周兄以為叫啥名好?」

    「這不是有一個現成的名嗎?」周沖在心裡想,嘴上道:「周沖愚見,此書就叫《尉繚子》。兵法都以兵家之名命名,《孫子》《吳子》《司馬法》都循此例,先生此書也不必例外。」

    王敖點頭贊成道:「先生,周兄所言極是有理,還請先生裁決。」

    尉繚略一沉思,道:「既然先輩都是如此,繚子也就不例外了,就叫《尉繚子》吧。」提起狼毫筆,在卷首寫下「尉繚子」三字。

    周沖輕拍額頭,有點頭暈暈地想:「真沒想到,如此奇書居然是我給命名,還真是榮幸得我頭暈乎乎的。」

    熟知歷史的朋友都知道《尉繚子》一書的名頭有多大,能夠親眼見證其成書過程已是很難得的機緣,這本身就夠讓人興奮一輩子的了,周沖居然還給起了書名,他能不頭暈嗎?不要說周沖,換作任何一個瞭解《尉繚子》一書歷史功績的人都會頭暈。

    尉繚向周沖一抱拳,道:「周兄,繚子有一個小小的請求,還請周兄允准。」

    「尉兄有話請講,周沖敢不盡力。」周沖還禮。

    尉繚笑道:「繚子能夠寫出兵書,全因周兄之力,先是給繚子造紙,後又給尉子制筆。筆墨紙硯是讀書人必須之物,四物中尤以紙和筆更形重要,繚子不敢獨享,是想請周兄把此二術推行天下,讓天下的讀書人都用上周兄的紙和筆,周兄意下如何?」

    「天下,那可是一個大目標,憑我一人之力,哪裡做得到?」周沖給他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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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六章        財運亨通(上)

    我們都知道秦國的都城是咸陽,但是秦國最早的都城是在雍都。之所以定都咸陽,那是商鞅變法時的一個重大的戰略舉措,商鞅非常清楚秦國變法強盛後,必然要走向與山東六國爭霸天下的道路,遷都也就是成了一個重大的戰略舉措。(按:秦國都城曾經一度有所變化,這是秦國走向爭霸路上的曲曲折折所致,這與本書的關係不是太大,所以不再多說。)

    商鞅變法時就發民夫修治咸陽宮室,秦孝公從雍城遷到咸陽,咸陽從此一步步走上了繁榮之路,成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封建王朝的都城。

    自從秦孝公遷都咸陽算起,經歷了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襄王、秦孝文王(按:僅在位三天)、秦莊襄王,到秦始皇已經是第七朝了,歷時百年,已經由初創時期的寥成宮室演變成了繁華的大都市。

    秦國越戰越強,各國使節駐節咸陽者不在少數;再加上秦國的政治比起山東之國更形開明廉潔。尤其是秦國幾代國君都不是平庸之輩,對人才的使用上更是獨樹一幟,大多數人才都是山東六國遺棄的人才。商鞅、張儀、范睢、蔡澤、蒙驁這些外來人才身居高位,位極人臣,很好地吸引了在山東六國不能得志的人才齊集咸陽,成為一時之盛。

    從某種意義上說,咸陽是一座很繁華的「國際大都市」。

    熟知中國歷史的朋友們都知道,中國是一個傳統的農業大國,把農業定在第一位,其餘次之,特別是商業,即使商人很是富有,其社會地位也不高。「重農抑末」這一傳統政策的始作俑者正是商鞅,是他在秦國率先推出。

    這一政策對後世的影響非常巨大,有人大加指責,說這限制了商業,致使中國沒落,由極盛轉向衰敗。其實,這不能怪商鞅,他當時採取這一政策是合乎時宜的決策,因為當時秦國還很弱小,貨物匱乏,那些商人和現在的「倒爺」差不多,把東西從一地販到另一地,從中謀取厚利,不抑制則秦國不能富強。

    儘管秦國對商業很是壓制,但是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全面取締,只是國家政策不提倡。在咸陽仍然可見過往商販,叫賣之聲不絕,燒餅也就是在這一時期出現在了咸陽街頭。(按:燒餅的出現是因為石磨的發明,麥類才逐漸由粒食走向麵食。據說,燒餅最先出現的地方就是咸陽,原因當然是因為關中之地多種麥。)

    在一段繁華的街面上,聚集了不少人,可以說人山人海,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好像在看西洋鏡。

    「讓讓讓,讓我一下,請讓一下。」叫讓之聲不絕,響個不停,拚命地往裡擠,可是人太多,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是別想擠進去。

    這些人穿著各異,有商販,有農夫,也有行商,更多的是讀書人。商販、行商、農夫不過是看熱鬧的,正主兒是那些讀書人,一個個一臉的焦急,好像在奔向青雲路似的。

    「不買的就讓下,不要站在這裡湊熱鬧。」一個中年文生一邊抹著臉上的汗水,一邊嘀咕:「人這麼多,熱死我了。這都啥天頭了,還這麼熱。」他這話只說對一半,他之所以這麼熱並不是因為人多,溫度太高所致,還在於他拚命往前擠給累的。

    一個農夫一把把他推開,道:「瞧你還人五人六的,讀書人一個,居然這麼沒禮數,就你買得,我看不得?」

    這個文生哪有心情和他爭論,道:「看得看得,等我買了你再看。行行好,讓我一下,我都等了好幾天了,都沒有買到,急死我了。」

    「不要讓他,讓我。」他後面一個文生冒壞水了。

    這裡之所以有如此之多的人,那是因為幾天前這街面上開一個「四寶齋」店舖。何為四寶?筆墨紙硯文房四寶!

    這家店舖的墨和硯雖好,也還不足以吸引如此之多的讀書人,古代的讀書人哪一個不是對墨和硯有所研究,在他們眼裡,吸引力還不夠。真正吸引他們的是兩樣東西;紙和筆。

    筆是上等的狼毫筆,柔韌性好,富有彈性,更重要的是牢固,不易脫落,使用的時間長。哪個讀書人不是有些想法,哪個不是想把想法聚於筆端?這種狼毫筆蓄墨多,舒適度好,寫起來非常流暢,特別宜於讀書人,他們能不挖空心思買上幾枝嗎?

    最讓讀書人想得到的就是這家店舖的紙,其質量好自是不用說。關鍵在於,讀書人深受書簡所累,書簡和紙的優劣一目瞭然,讀書人誰不想要?還有不把削尖腦袋了往裡擠的道理。

    這家店舖的大掌櫃不是周沖,而是著名的兵家尉繚,說起來還真讓人想不到。

    尉繚子是一個懷有濟世之心的高人,自然知道紙筆對於當時讀書人的重要性,才向周沖建議推行天下。對於這個建議,周沖沒有話說,讓周沖擔心的是憑他一人之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完成。

    這點,有尉繚子這個才智非凡之士在,完全不必擔心。他說可以開店舖,先開一家,根據情況再多開幾家,慢慢輻射開去就是了。

    他的思想和現代連鎖店有些類似,周沖沒有異議。三人一合計,決定這生產之事就由周衝來負責,店舖的掌櫃就由尉繚來擔當,王敖帶人專門打狼打兔子,準備原料。

    周沖熟悉製作工藝,由他負責生產自是再合適不過。王敖年富力強,對打獵也不外行,由他組織人手收集制筆的原料也挺合適。

    尉繚的才學自是沒得說,他擔任這大掌櫃是再好不過了,對於這點周沖是不敢懷疑。不過,周沖還是有點好笑:「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私奔後,窮得沒法生活,就開了一家飯店,穿上女人的衣服既當老闆又當夥計,羞得老丈人卓王孫沒辦法,給了他一筆巨款。尉繚這樣的大兵家居然自願當掌櫃,我是真想不到,他要是穿上女人衣服,會不會是秦代的司馬長卿呢?哦,對了,少了卓文君,做不成。」

    「一千文錢,要筆一百枝。」一個讀書人把一千文錢往櫃檯上一放。

    夥計正要給他拿筆,尉繚搖手阻住伙讓,道:「對不起,一千文錢只能買十枝筆。」

    讀書人眼睛一翻,很是不解地問道:「十文錢一枝,一千文不買一百枝,還能買多少?」

    「我忘了告訴你,從現在開始,筆提價了,一百文錢一枝,你一千文只能買十枝。」尉繚子從容回答。

    讀書人還沒有說話,旁邊兩個讀書人以十文錢一枝價格買走了五枝,質問尉繚,道:「掌櫃的,你這不是坑人嗎?他們買怎麼就是十文,而我買要一百文,你給我講清楚。」

    「是啊,你說清楚。」旁邊幾個讀書人起哄。

    尉繚掃視他們一眼,冷冷地道:「你們這點彫蟲小技,難逃我法眼,我讓你們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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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六章 財運亨通(中)

    讀書人一臉的鄙夷,根本就不把尉繚的話當回事,咧著嘴巴道:「你說啊,看你能說出啥名堂?也不照照鏡子,你以為你是誰?你還以為你是姜太公。」

    「本店的東西只賣與讀書人,不賣與你們這些奸商。」尉繚子淡淡地道:「你從本店以十文錢一枝的價格買筆,轉過那個街角就以一百文每枝的價格賣出去,牟取暴利。你說,我有沒有冤枉你?」

    尉繚子雖然精於計算之道,那也僅僅是在軍國之事上,錢財謀利之事他的精明就不如他在軍國事情上,他的本意是所有的東西扣除成本後,有微薄的利潤就行了。如此低廉的價格,讀書人完全可以買得起,用得上了。

    「窮文富武」一語流傳了幾千年,是文人悲慘命運的寫照,不如此,那些窮光蛋似的讀書人哪裡有錢來買。

    有道是「無商不奸」,還真是有理,那些一心往錢眼裡鑽的奸商們,馬上就看到賺錢的機會,去店上以低價買走,轉手倒賣出去,牟取厚利。駐節咸陽的各國使節不在少數,他們有錢,這種新奇玩意不要說一百文錢,就是千金他們也不在乎,根本就不愁銷路。

    這個讀書人正是奸利的倒爺,他原本以為他的事做得很是隱蔽,沒想到給尉繚一口道破,很是驚奇地問道:「你怎麼知道?」話一出口立知不對,忙改口道:「你胡說,你冤枉好人。」

    旁邊幾個讀書人跟著起哄,道:「就是,你胡說。走,告官去,把他發配邊關。」秦國當時奉行的是輕罪重罰,一點小罪都會判得很重,發配邊關倒也不是不可能。

    尉繚不為所動,冷冷地道:「你們和他是一夥的。你從本店買走狼毫一千三百四十六枝,獲利十二萬一千一百四十文,還有紙七十九卷,獲利一萬九千三百五十五文。你說,我有沒有說錯?」

    實情就是如此,那人氣焰一下子矮了一大截,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道:「掌櫃的,你了不起,你有神仙般的本事,姜太公都比不過你。」一下鑽進人群裡,想逃走。

    對於這事,周沖的看法是:「繚子先生就是當世的太公,這些奸商來鑽空子,還不是找死嗎?繚子先生本以仁心濟天下,不以為意才為奸商所乘。一旦被他注意到,還有什麼事瞞得過他的眼睛。」

    那幾個起哄的讀書人是一夥的,在尉繚子的冷眼逼視下,心氣頓沒,鑽進人群裡就開溜。可惜的是,眾怒難犯,那些讀書人花了那麼大功夫也沒有買到紙筆,卻給他們從中奸利,對於讀書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難忍受的。

    也不知道是誰吼了一聲:「抓住他,不要讓他跑了。」一人吼,眾人和,「抓住他」的吼聲此起彼伏,響個不停,聲勢頓高,這幾個奸商立時成了人人叫打的過街老鼠,無處可逃,給抓個實在。一陣拳腳下去,給揍成了豬頭。

    這幾個奸商一邊以手抱頭,一邊跌跌撞撞地逃走,那副狼狽樣真的是沒話說。他們逃到哪裡,哪裡就有拳腳伺候,身上是大包加小包,不知道有多少青包。

    「從現在起,本店的筆提價,一律一百文。紙,每卷五百文。」尉繚子略一思索,立時明白了價格槓桿的調節作用,決定提價,以此來杜絕類似事件再次發生。

    不論是哪一個朝代,哪一個時期,有錢的讀書人肯定,但絕大多數是窮書生,沒有太多的錢,紙筆一提價,他們那點錢根本買不起,只能是望紙筆而興歎了。離櫃檯最近的幾個讀書人忍不住問道:「掌櫃的,這是為何?」

    尉繚子解釋道:「適才的事,你們也看見了。本掌櫃原本讓利與你們,卻是這種小人受益,本店只好提價。」

    這是實情,這些讀書人一臉的失望。

    尉繚子接著道:「你們也別擔心,本店專為讀書人而設,不能不為你們辦實事。凡能回答本店問題的,可以免費獲得一枝筆和一卷紙。」

    「掌櫃的,你不是成了宗師?」讀書人有點不以為意。宗師是古代稱考官的一種說法。

    尉繚子笑道:「言重了,言重了,本掌櫃才疏學淺,難當宗師之任。本店之物自當贈與有才人,無才用錢來買,有才還怕沒有紙筆?」

    讀書人互不相能,原因何在?原因只有一個,誰不認為自己有才學,誰相信別人的?哪個讀書人不自以為了不起,聽了尉繚子的話,有點迫不及待,道:「掌櫃的,你快出題。」

    以尉繚的才學,要考考這些讀書人百分百夠格,他要是認真出起題來,恐怕當世能夠回答的也沒幾人。他的目的是為了成全這些讀書人,還不至於出困難的題目,略一凝思,立時有題了,正要說出來,只聽一陣如雷的吼聲響起來:「圍起來,一個也不讓放走。」

    尉繚定睛一瞧,只見一隊官兵如狼似虎一般,把整條街圍了個嚴嚴實實,滴水不漏。

    「秀才遇兵,有理也講不清」,讀書人雖有「書生意義」,怕的還是兵。看著這些身材高大,訓練有素的軍兵,讀書人心裡打鼓了,一臉迷茫,相互望望,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是在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正在眾人驚疑之際,一隊官兵先導,排開人群,一位官員大步而來,來到店前,抱拳一禮,道:「掌櫃的,請你跟本官走一趟。」

    尉繚回禮,不慌不忙地道:「官爺若是要本掌櫃效力,本掌櫃自當盡力。敢問官爺,有何要事?」

    「我大秦嚴禁私鬥,你們居然敢當街打人,不懲處不足以張我大秦律法。」官員喝道:「來啊,把他們都給我抓起來。反抗者,殺!」

    在商鞅變法之前,秦國民風強悍,特別愛好私鬥。強悍的民風可以打造優秀的軍人,商鞅正是看中這點,才用嚴刑竣法禁止私鬥,用厚利來獎勵公戰,把這種強悍的民風運用到戰爭中去,這是秦國軍隊能夠橫掃山東的一個原因。

    私鬥,在秦國可是一項重罪,那些讀書人臉上立時變了顏色,連聲叫冤枉。士兵們哪裡管那些,抓人就是。

    「掌櫃的,請吧!」官員側身相邀。他禮數周全,好像是在邀請尉繚子赴宴,而不是去吃官司。

    尉繚微微一笑,抱拳道:「大人,本掌櫃有個疑問,想請教一下大人,不知大人能否為本掌櫃釋疑?」

    「你說吧,本官會為你釋疑。」官員還禮道。

    尉繚在心裡想道:「我這個問題一問,你就拿不了人了,也就不會吃官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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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六章 財運亨通(下)

    「請問大人,本掌櫃可曾毆過人嗎?」尉繚不緊不慢地問道。

    尉繚禮數周全之人,哪會輕易動手打人,剛才那幾個奸商,尉繚未加一根手指頭,官員愣了一下,道:「沒有。」

    尉繚接著問道:「依照大秦律法,本掌櫃沒有私鬥之罪,敢問大人,本掌櫃罪在何處?」看來他這個掌櫃做得有滋有味,一口一個本掌櫃,說得很溜。

    很明顯,這官員接到報案之後,急急趕來,對案件並不瞭解,嘴巴張了幾張,一抱拳,道:「掌櫃的多心了,本官是想掌櫃的回去作個見證。」

    「趁熱打鐵吧。」尉繚心知時機成熟了,道:「既然如此,本掌櫃敢不盡力。大人,本掌櫃所見者,是有人打架,但那算不得私鬥。」

    官員眉頭一挑,看著尉繚,很是不解地問道:「那幾個人給打成那樣了,還不是私鬥?」手一招,幾個軍兵押著那幾個奸商上來,官員道:「你看看,人都成這樣了,你還有什麼話?」

    斷案嘛,尉繚一等一的本事,官員如此一問,正是投其所好,笑道:「本掌櫃請問大人,何為私鬥?」

    官員眉頭一皺,很明顯他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礙於情勢,不得不回答,道:「私鬥就是兩人或是兩人以上的人在一起打架鬥毆。」

    「謝大人為本掌櫃釋疑。」尉繚子抱拳,道:「這幾個人被人打,是本掌櫃親眼所見,確有其事。」

    那些參與打幾個奸商的人聽了他的話,臉色都變了,心裡不知道甩了多少國罵給尉繚。

    尉繚好像沒有看到他們的晦氣臉,接著道:「打他們的是這一條街的人。據本掌櫃所知,打架鬥毆者全因雙方互不相讓,自以為有理,大人,是這理嗎?」

    官員點頭,道:「沒看出,你這個掌櫃還有如此精明的心思。不錯,私鬥只要有一方不鬥,則不成。」這話和我們現在說的「一個巴掌拍不響」一回事。

    尉繚輕擊一掌,道:「大人英明。一街人打他們幾人,原因何在?全因他們犯了眾怒。大人請看,這是本店的規定,凡在本店所買的紙和筆,不得用於謀利。他們低價從本店買走紙筆,到那個轉角處以十倍之利賣給各國使節,謀取暴利。這些讀書人苦苦守候,也不能買到,如此奸商之事,能不惹人氣?」

    官員點頭不語。

    尉繚往下說道:「這幾個奸人,自知氣短,眾怒難犯之下只有逃走一途。這麼多的人要是真的打他們,他們就是再有十條命也搭上來了。本掌櫃言盡於此,請大人裁斷。」

    官員揮手,道:「放人。把他們帶下去,好好看押,等本官處置。」回過身,沖尉繚一抱拳,道:「掌櫃的,你有如此才學,卻屈身於市肆之中,太屈才了。要是掌櫃的不棄,請隨本官回去,做本官的幕僚。等本官見到王上,再向王上推薦,王上思賢若渴,以掌櫃之才,王上必加重用。」

    秦國之所以強盛,關鍵就在於秦國所有一大批人才,這些人才絕大多數並不是秦國人,是山東六國之人,其中還有好多是在山東六國未得重用不說,還遭受侮辱,他們到了秦國,馬上就君子豹變,身居高位。

    秦國變強的關鍵人物商鞅自是不用說了。張儀游於列國,想求用於山東之國。在楚國時,卻給人誣陷偷了寶玉,給打得死去活來。他的妻子埋怨他,就知遊說卻徒自遭辱,他指著舌頭問他老婆舌頭在嗎。他老婆不知他的意思,回答說在。他說只要三寸舌在,不愁不富貴。

    張儀的遭遇還算是好的,他只是給毒打了一頓,沒有性命之憂。范睢就慘多了,為魏國立下功勞,不僅沒有受賞不說,反給誣陷,被暴打,肋骨打斷了,牙齒打掉了,昏死過去,差點送了性命。這還不算,更可惡的是居然給貴族們趁他暈過去淋了無數的尿。

    韓信受胯下辱千古流傳,如范睢者又有幾人呢?可以說人生受辱如此已經極也!不要說范睢這種心氣極高之人,就是換作任何一個有自尊心的人都會誓死報仇。才有後來秦昭王為了給范睢報仇,親自率領數十萬大軍攻打魏國,逼死范睢的仇人魏齊一事。

    後世讚揚文王禮太公,漢高拜韓信,千古美談,又有幾人讚揚過秦國國君禮遇臣下之厚呢?秦昭王為范睢報仇,不惜出動幾十萬軍隊,文王漢高能做到?後人不傳,惜也!

    「久聞秦國之人,無論國君,還是臣下,都以發現人才著稱,果是不虛。怪不得范睢能以受辱之身居於高位。招攬賢才,這也許就是秦國能夠變強的原因吧。」尉繚在心裡感歎秦國招攬人才網絡之廣,道:「本掌櫃只不過是說一點真話,不敢當大人謬讚。」

    范睢之所以能到秦國,是當時秦國派往魏國的使臣王稽把他藏在車裡逃出魏國的。王稽在魏國說過的一句話很值得思考,他見到救范睢的人鄭安平,第一句話就問鄭安平:「魏國有賢才可與西遊乎?」鄭安平見王稽的目的就是要他帶范睢去秦國,一拍即合,范睢才得以一步登天。

    就連一個使臣,都知道招攬人才,秦國能不強大?當不得《詩經》贊周文王人才濟濟的詩句「濟濟多士,爰成大功!」後世之人,特別是儒家,多所指責秦人,卻忽略了秦人在人才使用上的獨樹一幟,可歎!

    見到秦王,一展胸中所學,施展抱負,正是尉繚所願,但他還不想與一個咸陽的內史回去,更不願做他的幕僚。原因主要有兩個,一個是內史雖是主管咸陽的最高官員,見到秦王的時間不多,這要等很長時間。再一個原因,就是尉繚性喜自由,不願受拘束,與其做一幕僚被瑣事拘束,還不如做一掌櫃自在。

    這官員姓曹,名勃。咸陽是都城,秦國實行的中央直接管理,相當於現在的直轄市,最高官員就是內史。很是誠懇地道:「先生如此才學,屈就於此,太可惜了。方今王上雄材大略,正欲有事於東方,以先生之才,何愁不能展鴻鵠之志?」

    「謝大人美意,草民本愛山水,無意為官,還請大人成全草民。」尉繚再卻其意。

    曹勃一屁股坐下來,道:「先生不願與曹勃同歸,實是憾事。曹勃只好做一回入室君子了,先生不與曹勃同歸,曹勃就厚著臉皮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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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槐澤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2: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七章        不富不行(上)

    「好大一張訂單,要是在現代企業裡,老闆肯定會笑得合不攏嘴,你的紅包也就大大的有。」尉繚子一說完,周沖就在心裡裡感歎起來,笑道:「尉兄,你真行啊,曹大人原本想與你同歸,沒想到你沒去不說,反倒給你把這麼多的筆推到咸陽官府去了。」

    曹勃其意雖誠,但是他根本就不是尉繚的對手,給尉繚輕輕數語打消了念頭,不得不退走。臨走之前,尉繚又遊說曹勃:「大人入寶山,空手而歸,豈不可惜?」

    曹勃深表贊同,道:「勃願與先生同歸,未想到先生無意於仕宦,勃只能一人回去,憾事!憾事!」

    尉繚子笑道:「大人言重了,草民山野之人,不通仕宦之道,若與大人同歸,豈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徒自給大人添亂。大人,本店的筆和紙皆是上等之材,大人何不買些回去,咸陽府中盡用此筆此紙,辦事豈不快捷?」

    曹勃是個能幹的官員,馬上醒悟過來,擊掌道:「謝先生提醒。書簡笨重,不便使用,筆又老脫落,寫點文書,和他們打交道的時間反倒多過了書寫的時間,這倒是一個好辦法。那本官就向先生預訂筆兩萬枝,紙一萬卷。」

    尉繚雖然不願意與曹勃回去,但是曹勃的態度很是誠懇,尉繚才想幫他一下,讓他提高一下行政效率,政績提升,獲得秦王的賞識,官升一級兩級也是對他的回報,沒想到他一下子就下了這麼大一個訂單,愣了一下,道:「大人,本店一時之間難以張羅如此之多的紙筆,還請大人分批來取。」

    曹勃嘴邊露出一絲笑容,連連點頭,道:「正該,正該。」摸出一個金餅放在櫃檯上,一抱拳,道:「這是訂金。先生,告辭,紙筆改日來取。」

    望著曹勃的背影,尉繚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他之所以下這麼大一個訂單,還贊成尉繚分批來取,目的就是以此為借口來遊說尉繚,要尉繚回去跟他做官。

    尉繚笑道:「周兄取笑了,繚子只不過是給曹大人出個主意,要他辦事快捷一些而已,沒想到他盡然要這麼多,這才請周兄來商議。」

    以他們現在的生產能力,供應一個四寶齋都很緊張,曹勃這一下單,哪裡來得及生產。

    和官府做生意,有兩個特點,一是一切由官府說了算,你只有照做的份,沒得選擇。二是油水多,原因就有點不太好說了,那是因為採購官員得了紅包的好處,價錢給得高。用現在話來說就是「回扣」的威力。正是由於回扣的存在,好多採購人員買貴不賤,因為越貴他越有賺頭。

    這是一個千古不易的骯髒交易道理,周沖哪會不明白其中的難處,撓頭道:「尉兄,你這個主意出得好是好,就是有點力所難及。」

    王敖委婉地指責乃師的不是,道:「紙好辦,只要增加人手就可以造出來。可這筆就成問題了,狼毫兔毫哪裡去找?華山的野狼野兔都快給我們打光了,要是再打下去,就會絕種了,這事不能再打了。」

    「沒想到,你還有點環保意識。」周沖在心裡感慨,道:「這倒不難。可以在裡面加入羊毫,要是沒有狼毫兔毫,全用羊毫也行。」

    尉繚不贊成,道:「這不成了造假?君子所不為也。」

    「你不出這個主意,就不會有這回事了。」周沖在心裡埋怨尉繚,道:「尉兄有所不知,我們現在造的筆是兼毫法,用狼毫兔毫羊毫都一樣,不妨礙書寫。」

    我們練毛筆字用的毛筆,上書「狼毫」二字,那不過是商家用來打廣告的,真正的掛羊頭賣狗肉。狼都快絕種了,哪裡來的狼毫筆?就算有,也不可能幾毛,幾元錢就能買到。其材料就是羊毫。

    王敖點頭,道:「那就好辦了。」

    尉繚放心地道:「還是周兄高明,找你找對人了。」他已經開起玩笑了。

    三人正商量著,外面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繚子先生在嗎?」不是別人,正是曹勃。

    尉繚眼睛一轉,道:「今天是周大掌櫃出台,我這個二掌櫃今天自在一天。」也不等周沖說話,站起身就走,拉開後門,大步而去。

    「你惹的事,你一跑了事,真會撂挑子。」周沖暗暗搖頭,不得不出來應付。來到櫃上,一抱拳道:「原來是曹大人,讓大人久等了,周沖這裡請罪。」

    曹勃一襲便衣,左手提著一壺酒,右手提著一包東西,抱拳道:「原來是周大掌櫃,幸會幸會。在下曹勃,見過周大掌櫃。」

    周沖還禮,道:「不敢當大人之禮。曹大人,快裡面請。」側身肅客。

    曹勃也不客氣,跟著周衝來到後堂,把酒放在桌子上,再把右手裡的包裹放下,打開,原來全是佐酒之物,道:「貴店的四寶不凡,掌櫃的更是了得,日前與繚子先生一談,曹勃受益不淺,正要請教。曹勃略備薄酒,想與繚子先生,周大掌櫃清談,還請周大掌櫃恕曹勃冒昧之罪。」

    「多好的官員啊,上門談話都要自備水酒,這樣好的官員,現代社會哪裡去找?現代社會的官員,吃了你的,喝了你的,還要訓你,臨走時一抹嘴:拿禮物來,古今差別太大了。」周沖在心裡感歎,道:「大人盛情,周沖恭敬不如從命。」這種情況下,推是推不掉的,不如領受的好。

    曹勃坐了下來,道:「周大掌櫃的,請。」

    「哪裡是請我,那個腳底抹油的人才是正主。」周沖心如明鏡,道聲罪坐了下來。

    曹勃給周沖斟上酒,再給自己斟上,道:「請問周大掌櫃,繚子先生為何不見?」

    「劉備三顧茅廬,請出諸葛亮,千古佳話,廣為流傳。你為了繚子先生而屈就敝店,情意甚高,要是換個人,你一定會如願以償。不過,你要請的是繚子先生,你的身份還不夠,請不動這尊大神。我得想個辦法,打消你的念頭。」周沖在心裡打主意,道:「繚子先生性愛山水,雲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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