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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陰陽界服務公司 作者:雨中之鷹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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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ting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56 | 顯示全部樓層
她仍舊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屏幕,不時抹一下眼淚。

  一集結束,開始播廣告,一個胖嘟嘟的嬰兒在一個面容姣好並且慈祥無比的媽咪懷裡,然後是一輛行駛在冰雪裡的小汽車。

  我認為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於是伸出手到她眼睛下方擦拭,以此來表示對她的溫情關切。

  她很不領情,把腦袋轉朝另一邊,用目光按下了遙控器,尋找其它的節目。

  一群留著大辮子的男人和一些叫做什麼格格的女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抹去淚水,睜大眼睛,表情迅速地由先前的悲傷轉為開心。

  她終於看了我一眼,雖然短暫,為時不足一秒,卻讓我感到一絲溫暖。

  「把衣服穿起來,當心著涼。」

  看來她還是很關心我的,我滿懷欣慰地想。

  十幾分鐘之後,她把頻道換到先前的韓劇,,第四十五集正好開始,字幕剛剛消失,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誰說女人缺乏時間觀念)。

  電視裡,一位顯然是經過整容的帥哥剛開始喝悶酒(一般來說,每看到雄性特徵極不明顯的男人,我都會認定這傢伙經過一番複雜的手術才弄出這樣一副仿雌相貌),作愁苦狀,美女則滿臉擔憂地守候在不遠處的角落裡,似乎想要上前阻止那位已經喝下了二十毫升啤酒的醉漢,卻又因為某種奇怪的想法而不能出現,只好躲在暗處獨自飲泣。

  我不禁仰天長歎,我這樣一名大好男兒,在對異性的吸引力方面竟然輸給了這般愚蠢兼莫名其妙的電視劇。

  我決定沉住氣,耐心守候。

  二十分鐘後,我發現她專心致志地看電視的模樣還是非常可愛的。

  我問她想不想吃零食,想不想喝茶,她均搖頭表示拒絕。

  據說陰魂只要聞一聞味道就可以從食物中獲取身體所需能量,沒想到她竟然連聞都不想聞。於是我只好獨自享用薯片和牛肉乾。

  高麗人的偶像劇終於結束了,我覺得機會來了,於是提出帶她參觀我的書房和臥室。

  「有一個頻道正在播古裝武俠片,很精彩的,我得看把它完,等明天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慢慢去參觀其它房間吧。」

  我斜躺在沙發上,隨手翻看一本小說,每隔三至五分鐘就抬頭看她一眼。

  她仍然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屏幕。

  然後,我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天亮,驚訝地發現自己躺上床上,裹著暖和的棉被。我是怎麼來到床上的,我已經回憶不起。

  難道是她把我搬到這裡的嗎?

  我第一反應就是轉頭四處尋找丁蓉,如果她乖乖地躺在身邊呼呼大睡,吹一個大大的鼻涕泡,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啊。

  但她不在。我想要大聲呼喚,卻又擔心打擾到她的睡眠。

  我僅用十秒鐘就在家裡巡視了一遍(九十平方,三室一廳,傢俱極為簡單),連衛生間和廚房也仔細看過。

  想起昨夜的事,我覺得一切都恍若夢境,雖然美麗卻又顯得極不真實,唇間那種冰涼的記憶仍然存在,而可愛的丁蓉卻不見了。

  我決定先吃點東西。

  我隱約記得,幾天前曾經買過幾隻麵包扔在冰箱裡。

  拉開冰箱門,我發現了丁蓉,她現在的整個身體只有十幾厘米長,躺在一片大白菜的葉子正中,葉子鋪在冷藏櫃的第一層,估計是她自己動手從中間那層弄下來的。她雙眼緊閉,潔白的裙裾蓋到足踝,手臂向兩邊張開,睡得很香,長髮披散在菜葉的邊緣,看上去十分可愛,彷彿一個精美的洋娃娃。

  考慮到她對電視劇強烈並且濃厚的興趣,我寫了一個留言條貼在遙控器上,然後輕輕關上門離開了家。

  我覺得自己開始能夠體會到已婚男子的快樂心情,每天早晨,伴隨太陽升起離開家門,為了愛人的笑容,為了愛人的時裝和高檔化妝品,為了轎車和更大的房子......努力工作,做牛做馬。

  生活徹底變了樣,這是因為有一隻可愛的鬼在家裡等著我,我覺得自己突然間有了明確的奮鬥目標。

  原來擺脫乏味的生活和空虛的心境是如此的簡單的一件事,只需做小小的改變就行。

  「昨晚怎麼樣?想必一定很痛快吧。」

  一見面,雷雨揚就扔來這樣的問題。

  「她在冰箱裡睡,我獨自在床上睡。」

  「唉,怎麼會這樣,我還想向你瞭解一下與鬼做愛的全過程呢。」雷雨揚一聲歎息。

  「她似乎對我不怎麼感興趣。」

  「她死的時候年紀還小,估計沒來得及嫁人,那個時代規矩比較多,恐怕也沒機會胡作非為,所以很可能她對身體的愛情根本就一無所知,因而表現得比較冷淡。」

  「我該怎麼辦?」

  「想辦法教她,拿一些A片放給她看,讓她明白身為一個女人應該怎麼做。」

  「她不是人。」

  「她曾經是人。」

  「這樣能行嗎?我覺得有些不妥。」

  「不試試怎麼知道。」

  「就像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不一定非得做愛。」

  「屋裡有這樣一個美貌女鬼在眼前轉悠,你能睡得著嗎?」

  「可我昨晚睡得居然還挺香,直到天亮才醒來。」

  「你沒生病吧?」雷雨揚伸手過來摸我的額頭。

  「應該沒有。」

  「說來我還有那麼一點羨慕你,弄一個漂亮的鬼在家裡,仔細想一想,女鬼比起一個活蹦亂跳的女人有很多的優點,鬼不用吃飯,你進餐的同時讓她聞一聞味道就可以,因此不用擔憂她長胖、長難看,也用不著買衣服給她穿,弄些紙片裁好燒掉就可以,養鬼的成本很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一個月花十元錢就足夠。家有嬌鬼不但省錢省事,還節能減排,因為她不呼吸,也不排泄,夏天覺得熱的時候還可以摟著睡覺享受涼爽,最大的好處就是鬼不會老,永遠保持著青春狀態。」

  「有這麼多好處,你自己為什麼不弄一個養著。」

  「如果能夠遇到一個像丁蓉那樣招人喜愛的陰魂,我一定想辦法讓她做我的鬼妻。最近這些天你也見到了不少的鬼,其中有沒有一個長得順眼些的?」

  我回憶了一番,發覺所見過的眾多女鬼當中,真沒有見到一個像人樣的——除了丁蓉以外,幾乎所有的都是青灰色的面孔,陰沉可怖的五官,臉蛋破爛不堪的也挺多。

  「你說鬼會不會因為沒有了真實的身體,所以徹底沒了慾望?」

  「我猜想,因為她在經歷身體的愛情之前就已經死掉,所以已經無法獲得相關的經驗,如果這樣的話,她也不可能跟你真正親熱,看來你是沒指望了。」雷雨揚故作深沉地說。

  今天的生意仍然延續了先前的良好勢頭,我收錢都收得有些煩了,如果能夠回到家裡躺著,丁蓉看電視劇,我在一邊看書,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不一定非得有身體的愛,也不一定非要纏在一起,只要能夠看到她、聽到她的笑聲、知道她就在自己附近,這樣就好。

  一名身穿警察制服的人讓我感到緊張,他略帶猶豫地走進來,到我面前坐下。

  我開始想自己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麼會導致坐牢的事,確定沒有之後,接著把懷疑的目光投向雷雨揚,心想他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候,會不會惹上什麼麻煩。

  直到他開口說話,我才放心。原來是一名尋求幫助的顧客。

  「大師,最近我常常失眠,後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卻總是做噩夢,白天上班時打不起精神,找張床躺下卻又清醒了。」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做什麼工作的?」我小心翼翼地問。「如果不方便的話,當然也可以不說。」

  我猜想,這傢伙該不是負責送死囚上刑場的吧。

  「算不上秘密,我是一名法醫,也就是通常說的驗屍官。」

  他臉色蒼白,兩眼佈滿血絲,身材瘦削,習慣性的弓著腰。

  「看來跟你的工作有些關係,是不是遇上什麼無法理解的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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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ting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56 | 顯示全部樓層
他點頭,然後又點頭,面帶苦笑。

  我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喜歡點頭,跟日本人似的。

  「大約在十天以前,同事送來一具屍體,是一個中年男子,體形微胖,身穿一套黑色西服,估計已經死了半個月,最近天氣轉暖,導致他腐爛得比較厲害,可以說是面目全非,並且很臭,一般來說,這樣的情況下,死者的眼睛應該已經跟身體的其它部分一樣爛掉了,可這一具很奇怪,他左眼里長出一些類似黴菌狀的細毛,這倒也算正常,但右眼卻完好無損,就跟剛死幾分鐘的人差不多。」

  他遞上煙,我搖頭拒絕。

  怪不得,我老是聞到一股奇異的味道,原來是從法醫先生的制服上散發到空氣裡的,估計是因為常跟屍體和腐肉打交道的緣故,所以這種氣味已經成為他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煤礦工人肺裡的積塵和漁夫的黑色皮膚,這就是職業刻劃在從業者身上的烙印,就算以後改行做別的事,別人仍然可以從外表看出些什麼。

  「跟往常一樣,我把那具屍體上穿著的衣服剪開剝下來,同時噴撒大量的殺蟲劑,把那些數量眾多的蒼蠅幼蟲弄死,做這些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屍體的眼球似乎在動,我記得就在半分鐘之前,那只右眼翻向上方,因為眼皮大部分已經爛掉,所以沒有任何的摭掩,露出的部分幾乎全是粉紅色的眼白,但這時那隻眼睛的瞳孔卻朝向下方,就好像——在注視著我似的。」

  真噁心,我想,這樣的職業說什麼我也不會去做,就算每月領一萬元也沒得商量。

  「我從事這個職業的時間並不長,算起來僅有十個月,但見過的屍體可不少,起碼也有百十餘具,比這腐爛得更嚴重的也領教過,但這回卻有些不一樣,那隻眼睛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似乎有些什麼邪惡和不可思議的力量從瞳孔裡流出來,不懷好意地瞪著我、怒視我、怨恨我。」

  「會不會是你的錯覺,那隻眼睛本來就在那個位置。」

  「不會的,屍體搬進來後,我打開包裝袋時就發現那只奇怪的眼睛,按理來說它應該與屍體的其它部位一樣早就腐爛了才是,可那隻眼球就是不爛,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保護它。」

  「會不會因為溫度變化或者解剖刀劃到了某根神經纖維上,導致眼珠有了動靜,這是有可能的,人死之後頭髮和指甲仍然在繼續生長一段時間,人在成為屍體以後,內部細胞的活動並不會立即停止。」

  「那具屍體已經腐爛得比較厲害,手指都從關節處掉下來了,你說的情況不可能出現。」

  「你認為這屬於——靈異事件,所以到我這裡尋求幫助,是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此時我仍然覺得對待一個穿制服的人應該慎重些,誰知道這傢伙會不會是個奸細或探子。

  「很不好意思,必竟是受過多年無神論教育的人,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但又不方便對同事說,只好來找你們,我覺得你或許能提供幫助,掉解決我的心理問題。」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對於行屍、腐屍、喪屍、殭屍之類的死東西,我從未研究過。

  「為什麼不方便對同事說呢?我不太明白,如果跟周圍的人交流一下,肯定有助於解開你心裡的疙瘩。」我岔開話題,拖延一下時間,想等到雷雨揚來應付他。

  「我發現同事們對我顯然有些忌諱,喝酒和打牌之類事幾乎從來不邀請我,估計是因為職業的關係,我身上總有一股死亡的味道。我在同事當中幾乎沒有朋友,下了班以後總是獨自呆在宿舍裡上網。」

  「從你描述的情況當中,我發現在你並沒有真的遇到什麼怪事,睡眠不好和常做噩夢或許跟身體的關係更大,那只不肯腐爛的眼球很可能只是其中一個誘因。」

  我猜想,這傢伙大概是死人見得多了,以至心理無法承受,夢裡也老是見到活蹦亂跳的腐屍。

  「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但我總認為那隻眼球有莫大的關係。」

  「還沒請教,最後你把那隻眼球怎麼了?」

  「我把它從屍體眼眶裡掏出來,放到防腐液裡泡著,打算做一番研究,弄清楚它為什麼不會爛。」

  「然後你就開始做噩夢?」

  「把眼球放到瓶子裡以後,我發現一件怪事,那隻眼球剛落到防腐液裡時瞳孔是正對著下方的,第二天來卻發現瞳孔已經轉到了上面,正對著天花板,我尋思這玩藝兒不對勁啊,難道它自己會游泳不成,於是我心裡就像壓上了一塊大石頭,當晚就開始失眠了,老覺得有隻眼珠在某個地方窺視我,有一種冰涼、仇恨、怨氣沖天的味道。」

  「接下來呢,你有沒有把那眼球放回屍體眼眶裡去?」

  「沒有,因為已經屍體已經死者家屬被認走,火化了。」

  「家屬沒有追問眼球的事嗎?」

  「都成一堆爛肉了,誰還會關心這個。」

  「那他們是怎麼認出這是自家人的?」

  「死者半年前曾經因為車禍受傷,腿骨上裝過一片鋼板,鋼板上面有序號,跟醫院裡的記錄能對上。」

  「原來如此,那倒是不會弄錯。」

  「我曾想過把眼球還給家屬,又怕他們有意見,於是就把它扔到酸液裡溶化掉。」

  「從此就開始做噩夢、失眠了嗎?」

  他可憐兮兮地點頭,表情顯得很緊張。

  「都做一些什麼樣的噩夢,可以簡單描述一下嗎?」

  「經常夢到女人,很漂亮很誘人的女子,在夢裡她們顯得很熱情,幾乎不穿什麼衣服,等到我開始興奮起來,準備與之親熱的時候,總會突然發現,懷裡的美女原來是殭屍或者吸血鬼。」

  「老做這樣的夢,確實很糟糕。」

  「如果立即就被嚇醒倒也好些,最不幸的就是我總無法從夢境裡逃離,常常被可怕的妖魔追得四處亂竄,周圍的人很多,他們指指點點,彷彿在看雜耍,就是沒人肯幫助我,我緊張極了,拚命的跑,跑啊跑,

            剛以為已成功擺脫,找到了安全的地方,那東西又從某個預想不到的角落裡鑽出來。一般來說,夢裡的妖怪臉色是青紫的、獠牙尖利,並且力大無窮,我在它手裡彷彿一隻剛離開蛋殼的小雞仔,毫無抵抗力。有很多次,我在夢裡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撕裂、肌肉和皮膚被殭屍的牙咬穿,手掌被啃得光禿禿的,什麼也沒剩下,甚至於手臂的肉被吃完之後那怪物還不肯罷休,把骨頭折斷以後吸裡面的骨髓,我疼得無法忍受,大喊大叫,使勁掙扎,但都無濟於事。」

  「你真是堅強,還非常勇敢,這樣恐怖的夢都不能讓你醒過來,我也會做類似噩夢,一般情況下都會馬上被嚇醒,去衛生間方便一下轉回來繼續睡。」我由衷地讚歎。

  「夢裡常常出現這樣的情形,我的腿上的肉已經被殭屍啃光了,甚至還能感覺到血液被全部吸乾,幾乎沒剩下什麼。但妖魔吃飽了消失以後,我竟然還能站起來,若無其事地四處走動,這時不再感到恐懼,只是有些焦慮,

             擔心自己因為模樣不同了而被其它人歧視,於是我就躲藏在別人難以注意到的地方,四處亂翻,連拉圾箱都不放過,一心想找到能用的衣服和布料,實在不行的話,塑料袋子也湊合,就想把自己血淋淋的身體包裹好,偽裝成正常人的模樣,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慘狀,我還想繼續活下去,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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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ting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56 | 顯示全部樓層
「我發現你的噩夢常常是從某個性感迷人的女子來誘惑你而開始的,是這樣嗎?」

  「大部分是這樣。」

  「按照弗洛依德的看法,夢境是願望的滿足和偽裝,我認為這裡存在一個雙重的意義。你的性慾在夢裡明顯而露骨地以極具誘惑的漂亮女子的形象出現,而你又因為那隻眼球和腐爛的屍體感到不安和驚恐,以至形成一種障礙,也可以說是一種對自己的懲罰,因為你把那隻眼球從屍體眼眶裡挖走,並且扔進了酸液中讓其徹底消失,所以這裡存在有一個贖罪的需要,因為你對自己所做過的事感到不安,在夢裡就具體表現為阻礙你得到快樂——。」我突然停住,我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是神棍,並非心理分析治療師。

  「大師,你果然見識不凡,我來這裡是走對路了。你沒有拘泥於傳統的道教思想和茅山術,把現代的理論與民俗巫師文化結束起來,難怪你們名氣如此之大。」

  法醫眼睛發亮地看著我。

  「對於不同的情況,當然要採取不同的策略,才能收到好的效果。」我感覺到自己的臉有點紅。

  「我該如何做?」

  「我認為你應該擺脫孤獨的生活,找一位情人,或者逛逛紅燈區也行,先把身體方面的需要解決掉,那樣對你的睡眠狀況肯定有好處。」

  「有幾次我夢到自己死掉了,飄浮在空中,注視著自己的身體,想要返回,卻怎麼也回不去,原本屬於自己的身體此時彷彿有某種排斥力,我一靠近就會被推開。」

  「這跟現實中的情況倒有幾分相似,一旦真正死掉,靈魂就再也無法重回那具失去生機的身體。」

  雷雨揚終於把一位老太太打發走,到我身邊坐下。

  「你是警察,身上自然帶有強烈的煞氣,一般說來,陰魂是無法近身的,你遇到的事問題不算大,我認為心理因素居多,如果你能夠勇敢些、從容些,不要把這事放在心上,你身上的陽氣自然會變旺,失眠和噩夢肯定會有所改善。」雷雨揚如是說。

  我很欽佩他,在對另一位顧客提供服務的同時,耳朵裡還能夠聽到這邊的談話,轉過身來就能立即進入角色,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高效率人材。

  「我該怎麼辦才好?」

  「你把這兩樣東西帶回去,一隻掛在臥室裡,一隻掛到工作的地方,如果沒有效果的話,你打電話來,我們親自上門為你服務。」我舉起兩串驅邪實惠套裝。

  「想請兩位大師到我宿舍和工作地點看一看,重新佈置一下,改改風水,聽人說兩位是有真材實學的,不像其它那些江湖騙子和神棍,只要你們肯幫忙,我的事應該不難辦。」

  法醫看了看我手裡的兩串破玩藝,顯然對此不太感興趣。

  「你先照我說的做,如果被陰魂之類東西纏上的話,這個驅邪用品是非常管用的。」

  我把兩隻套裝放到他面前,直視他游移不定的目光,用行動堅持自己的觀點。

  他老老實實地付了三百六十元人民幣,然後站起身準備離開,他告訴我他的名字叫做『呂師師』。

  「好名字,有氣勢,念著還順口,筆劃也合適。」雷雨揚在一旁大聲稱讚。

  我不覺得這名怎麼好,用方言說來,跟那位宋朝著名的妓女完全一樣,估計這位法醫先生的父母大概沒怎麼念過書。

  快打烊時,來了一位頗具仙風道骨的胖子,他剃了個光頭,留著一大把鬍鬚,看得出是故意染成白色,因為鬍鬚的根部靠近皮膚的一段是黑的。

  從臉面看,我認為他大概有四十歲左右,他為什麼要把自己扮成老頭模樣,我對此很好奇。

  「兩位好,我叫未央生,跟你們是同行,在德江路開店。」胖子說。

  他的聲音異常宏亮,語速極快,跟吵架似的,我一直討厭說話過於大聲的人,認為他們全都應該去收破爛、大唱『酒干倘賣無』或者『收廢紙爛鐵舊書舊傢俱舊電器』。

  「有什麼事自己搞不掂需要我幫忙是嗎?」雷雨揚表情冰冷。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一鈔鍾前雷雨揚還笑容可掬的,現在卻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臉上的皺紋全沒了,眼睛睜得老大。

  據說同行是冤家,難道真是這樣的嗎?

  胖子遞來煙,我表示拒絕,雷雨揚塞了一支到自己嘴裡,然後點燃。

  「看得出雷兄弟是個直爽的漢子,我也就乾脆些,其實也沒啥,最近你倆風頭很盛,替陰魂帶信的事傳遍全城,最近這些天來,差不多所有的陰陽生意都讓你們做了,我只好代表其它同仁來談一談。」

  「啊哈,沒飯吃了是嗎?」雷雨揚得意洋洋地笑。

  「那倒也不至於,只是生意太淡有些無聊罷了。」胖子的表情仍然很平靜,似乎對雷雨揚的無禮之舉並不介意。

  「你有什麼想法和建議不妨說來聽聽。」雷雨揚仍然很傲慢。

  「顧客太多,你們恐怕也忙不過來,適當介紹幾樁生意給我和其它法師,這樣大家都能混下去,你們也可以輕鬆些。」

  胖子臉上浮起微笑,看上去十分友善,如果戴上一頂合適的帽子,扮聖誕老人一定很合適。

  我坐在一旁,觀看兩位的交涉,他們就像港片裡的黑老大,為了利益而談判,雖然氣氛並不算很壞,但我總覺得有些劍弩撥張的味道隱藏在其中。

  我裝作不經意地走到外面,看了看周圍情況,我擔憂這胖子會不會帶著一幫人來,談判無法達成共識的話就動手開打。

  外面沒有可疑的人,甚至連遊魂都不見了。

  「那不行,我還沒賺夠錢呢,等我三五年以後改行做別的事,你們就沒競爭對手了,到那時,你的生意肯定會好起來的。」

  「三五年啊,這個未免太長了些。」胖子面帶獻媚的笑容。

  「你可以先改行一段時間,做點別的生意,開個飯店賭場什麼的,等到我不幹的時候再出來重操舊業,接著當你的法師,那樣的話,我可能再做兩年就收山了。」雷雨揚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這個不太好吧,你看我這麼大歲數了,學什麼手藝都來不及了。」

  胖子繼續卑躬屈膝,而雷雨揚愈來愈理直氣壯。

  「你撈了這麼多年了,是不是該考慮退休了,讓我們這些生不逢時的青年好好努力一番,將來混得好了,才有能力支援國家四化建設。」

  「我年近半百,做法師有三十年光景,但也沒有多少積蓄,前些年大部分人民群眾都比較窮,我辛苦一整天也掙不到幾兩銀子,前不久剛有點起色,又被你們把生意全搶走了。」

  「大哥,都什麼年頭了,你還談這個,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競爭?大家都做這門生意,總有一部分人混得好些,一部分人混得差一點,你如果能讓我這裡沒了生意,小鳥飛來門前做窩覓食,那是你老人家的本事,我絕對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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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ting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56 | 顯示全部樓層
「這是當然,你們年青,念過的書比我多,賺錢的辦法也更多,不擔心生意冷清,也不愁將來沒有養老錢。」

  胖子滿臉苦笑,彷彿一個攤子即將被砸的小販,在向代表著正義和公理的城管英雄們求情。

  我有些詫異,這傢伙不像是混不下去的人,幹嘛如此低三下四。

  「當初我剛做陰陽生意的時候,兩三天都沒有一個顧客上門,沒有求過誰分點殘渣剩飯給我吃,也沒人介紹生意給我做。」

  「那時我壓根就不知道你的情況,不然我肯定會幫忙的。讓你過了一段艱苦的日子,這確實是我和其它法師的過失。」

  雷雨揚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我發現他已經開始有些不冷靜,咬牙切齒的,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暴怒。

  談判不歡而散,雷雨揚的情緒有失控的苗頭,名叫未央生的胖子卻始終面帶微笑,保持著冷靜和克制,顯然是位陰謀家,在我的記憶裡,只有那些隱藏著不軌意圖和深謀遠慮的老傢伙才會這樣。

  臨走前,未央生面帶卑謙的笑容,遞來名片,雷雨揚接到手裡也不看,很隨意地塞到褲袋裡。

  「大家都是同道,有空多走動。今晚我還有事,不得不先回去了,改日一定請兩位喝酒,你們忙自己的事去吧,不用送了。」

  未央生喜氣洋洋地大聲與我們告別,彷彿面前站著的是兩位親密戰友,並非冤家一般的同行。

  「老未,你要實在混不下去的話,就來我這裡打小工好了,管吃住,每月一千塊。」雷雨揚笑嘻嘻地說。

  我認為這顯然是個帶有侮辱意味的建議,但胖子的反應卻出乎我的預料,他樂呵呵地表示接受。

  「多謝了,我早就看出雷兄弟是個熱心腸、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決不會看著我走投無路的,如果哪天實在沒法把生意支撐下去的話,我可真的要找你們,到時還得指望二位賞碗飯吃。」

  「好說。」雷雨揚伸手拍拍胖子的肩膀。

  胖子一副千恩萬謝的模樣,與我們熱情地握手。

  天色黃昏,街上的遊魂迅速多起來,看得出,相對白晝而言,他們顯然更喜歡夜晚。

  胖子搖晃著巨大的肚子漸行漸遠,穿過路口,向前方的共交車站走去,看著他如同水牛一樣的背影,我發覺有些不對勁,他所到之處,周圍的陰魂紛紛避讓,沒有哪一隻鬼會呆在他身體周圍方圓十米之內,彷彿一種奇怪的力量在保護他。

  「咦,這老傢伙不簡單,有兩下子,先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個騙子神棍。」雷雨揚站在我身旁,這般情形他也看到了。

  「要不要把他叫回來,大夥一起喝杯酒聊聊,介紹一部分生意給他做也沒啥大不了的。」

  我開始擔憂未央生會不會在暗地裡搗鬼,雖然他的笑容很可愛,但我總覺得此人更像一個真正的小人,並且是非常陰險的那種。

  「你是怕他背地裡給我製造麻煩?」

  「據我觀察,未央生的修為恐怕比你強得多。咱們以後也許有會大麻煩。」

  「道行不如他,難道打架砍人也不如他嗎?應該感到害怕的是那個死胖子,只要我們遇上什麼倒霉事,第一懷疑對象就是他,哪天惹得我生氣了,上門去把他腿卸掉一條。」

  雷雨揚氣勢磅礡地如是說。

  半個月過去,什麼怪事也未遇到,我漸漸忘記了那個名叫未央生的胖子,曾經的擔憂和顧慮隨著時間流逝被拋到腦後。

  丁蓉仍然住在我家裡,每天看十六小時的電視,偶爾不看電視又不進冰箱睡覺的閒暇(這樣的時候極少,每天不超過一個鐘頭),她就會把屋子裡弄得一團糟,把我的書從櫃子裡搬出來,當作玩具在地板和桌子上堆積木、建造想像中的宮殿。把陽台上僅僅有的幾盆植物的葉子全揪下來,放到盤子裡玩過家家。把毛巾和襪子弄成裙子模樣,用來打扮我送給她的洋娃娃和絨絨熊。把方便面的外包裝撕下來,麵餅弄碎做雪花,彩色的塑料袋給玩具做帽子。把床單蒙到椅子上,作為想像中的乞力馬扎羅山或是雪人。

  每當我打開門進入家裡,她總會扔下正在忙乎的事,飛過來在我臉上印下一個冰涼的親吻,然後繼續玩,或者接著看電視。

  我們之間的交流很少,因為她總有事可做,對我的搭訕也常常不予理睬。

  我覺得她彷彿是自己的小妹妹,或者是一個頑皮的女兒,除了寵愛她、甚至是溺愛她,我別無選擇,我理所當然應該對她寬容,她想做什麼都行。

  看著我費盡心機佈置起來的家被弄得如同遭搶劫的超市,我竟然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有一種強烈的好奇心,興致勃勃地看著她繼續玩。

  我曾經趁她專心看電視的時候認真收拾過幾次,把各種還未被弄壞的東西歸位,後來我發現她對此很不樂意,似乎在認為我搗毀了她辛苦裝飾起來的美好家園,於是我只好任其折騰。

  漸漸地,整個房間越來越亂,各種物品出現在地板上,我在家裡走動時必須得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看著腳下,生怕把什麼東西踩壞。

  偶爾我也會感到一絲失落,我曾經盼望丁蓉像童話故事裡的海螺姑娘一樣,扮演一個賢慧、勤勞、乖巧、溫柔的理想角色,在我工作一整天回到家之後,奉上熱毛巾和茶水,以及美味的飯菜,把家裡弄得清爽乾淨(如果能有甜蜜熱烈的愛情生活則更好)。

  但目前這樣子我也仍然感覺到很幸福,只要看到她在身旁,我就情不自禁感到快樂。

  大部分的夜晚,她全神貫注地看電視,我在電腦上碼幾千字的文章,不想寫之後,我會來到沙發邊,把堆在上面的各種東西撥開,弄出一個能夠躺下的位置,找一本書看。這時候,我和丁蓉彷彿兩個已經步入老年的夫妻,沒有任何熾熱的慾望,也沒有太多的話可以說,各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

  最近以來,我每隔幾天就會買回一束紅玫瑰,把其中幾朵的花瓣扯下來,為她在冰箱裡鋪成床。

  快到夏天了,我猜想,如果用蓮花的花瓣做床,她會不會睡得更舒服些、愉快些。

  今夜,因為沒有好看的電視劇,我帶她出去逛街。為了不引起其它陰魂的注意,她變小了形體,一會藏在我衣服口袋裡,一會又坐在我頭頂上。

  她對所有顏色鮮艷的東西都有濃厚的興趣,不管是食品還是窗簾,衣服還是圖畫,走在超市或書店裡,時常會聽到她開心的笑聲從口袋裡傳來。

  她想乘鞦韆,於是我把她放到木板上面,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我站在後面推動鞦韆架。她玩得很高興,快樂得如同一隻自由自在的小貓。

  在周圍的人眼裡,我也許會被看作一個傻瓜或白癡,因為他們無法看到鞦韆架上無比可愛的丁蓉,會覺得我在推空蕩蕩的鞦韆板,但我對此毫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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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ting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56 | 顯示全部樓層
服裝店門前放了一隻大紙板箱,裡面裝著幾隻剛出生不久的小狗,紙箱外寫了一行大字『狗媽媽遭遇車禍,求好心人收養孤兒狗寶寶』。

  我湊上前,仔細觀看裡面的小傢伙,它們全都毛絨絨、胖乎乎的,非常可愛,讓人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撫摸。

  「我想養一隻。」

  丁蓉離開了口袋,溜到我肩膀上坐穩,對著我的耳朵大聲央求。

  「我想挑選一隻帶回家去,請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它。」我對狗主人說。

  「你以前養過狗嗎?」狗主人——一位三十歲上下的漂亮女子——這樣問。

  「養過,最近一次在四年前,是一隻雄性八哥犬,一歲左右的時候跑到外面玩就沒再回來。」

  我養過狗,也養過貓和兔子,我一向喜歡小動物,尤其是狗,它們對主人真誠的喜愛和依戀令人欣慰。之所以最近四年來身邊什麼寵物也沒有,是因為我工作太忙,沒有時間照看。現在應該可以帶一隻回去,我外出工作時,丁蓉能夠餵養它。

  「雄狗成年之後常常會追著發情的雌狗亂跑,常常容易丟失。」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一隻雌的。」

  「你自己挑好了。」

  「謝謝你。」

  我彎下腰,想找一隻毛色比較好看的。

  紙箱裡共有五隻小狗,也許是感覺到丁蓉的存在,它們顯得非常驚慌,嗚咽聲和哼叫聲響亮起來,相互拱來拱去,都想往其它狗的身體下面鑽,彷彿想要逃避什麼。

  「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氣味,小狗為何會顯得緊張。」狗主人問。

  「我也不知道。」

  我抓起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花狗,它剛睜開不久的小黑眼睛盯著我的肩膀,嘴裡嗚嗚地哼個不停。

  「你今天是不是吃過狗肉?」狗主人一副極不信任的目光盯著我。「我最討厭吃狗肉的人。」

  「我從來就不吃狗肉。」

  狗主人從我手裡把小花狗拿回去,輕撫它的小腦袋和毛絨絨的背,它很快就安靜下來,兩眼閉上,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你能保證好好照顧它嗎?」

  很顯然,她依舊不怎麼信任我,也許還會擔憂狗狗在我手裡很快會被折磨至死,或者等到養大一些的時候成為盤中餐。

  「當然,我會好好的照看它,我的女朋友非常喜歡小動物,它在我家裡一定會生活得很愉快。」

  她戀戀不捨地親吻小狗的頭頂,用臉輕輕磨擦它的背,小傢伙很乖巧地伸出紅紅的舌頭舔她。

  一番親熱之後,她把小狗遞到我手裡。

  「它真可愛。」我由衷地讚歎。

  「我會留下一隻人們挑剩下的自己養,你以後有空的話請帶上它回來,讓它與自己親戚玩耍一會兒。」

  小狗在我懷裡極不安份,總想往光線暗的地方鑽,只要丁蓉一靠近,它就大聲哼叫,驚恐萬狀。

  「等一下。」原狗主人衝進店內,然後又跑出來,遞上幾小袋獨立包裝的奶粉。「它比較喜歡這個牌子的嬰兒奶粉,你記著買同樣的喂。」

  「我會這樣做的,請放心。」

  回家的路上,小狗安靜下來,也許它已經漸漸習慣了丁蓉的存在。

  「給它取個什麼名字?」丁蓉問。

  「由你決定。」

  「它長得圓圓的,就叫球球好不好?」

  於是我家裡又增加了一位新成員——名為球球的小狗。

  我的那件國際米蘭九號球衣成了球球的床單,一塊沙發墊成了它的席夢思,兩隻小盤子和一隻碗成為它的專用餐具,一隻裝過皮鞋的紙盒成為它的蝸牛屋和行宮。

  球球彷彿天生一副陰陽目,它能夠明白無誤地弄清楚丁蓉所在位置,並且與她保持距離,只要她靠近它一米範圍內,它就開始尋找地方躲藏。

  這讓丁蓉頗為難過,她一心想討它喜歡,但卻始終不能如願。

  丁蓉減少了看電視的時間,幾乎不再玩那些幼稚的遊戲,開始學著收拾家裡亂七八糟的雜物,這一切是因為球球個子太小,在地板上那些由各種東西組成的叢林裡,它常常會迷路。

  但是房間內的衛生狀況並未因此得到很大改善,也可以說是更糟糕了,因為球球把所到之處全當作了廁所,還常常用它那小小的利齒把能夠撕爛的東西弄碎。

  無論丁蓉如何努力討好球球,它仍然更喜歡呆在我身邊,它總是躺在我床前的地板上過夜,把我的拖鞋當枕頭,從不肯睡在準備好的狗床上。

  我離開客廳,它就會跟著我走,丁蓉想靠近它,它卻對她咧開嘴,睜著黑油油的小眼睛做攻擊狀。我對此很不理解,它只是一隻不足兩個月的小狗,卻已經顯示了自衛能力,據我以往的經驗,狗一般要到半歲以後才會汪汪叫。

  丁蓉盡心盡力地餵養小狗,每三小時就泡一小包奶粉給它喝。它站在遠處,看著她在碗裡加水、攪拌,然後等她走開再去進食。

  自從有了丁蓉,我開始喜歡在自己家裡吃晚飯。我在餐桌邊坐著的時候,她一般在看電視,球球以我為中心跑來跑去。這時她會提醒我,叫我不要把骨頭啃得太乾淨,留下一些肉給狗享受。

  我知道球球還太小,它目前對骨頭還不會產生興趣,要等到三個月大的時候它才會開始喜歡吃肉。

  面對時常出現的屎和尿,丁蓉終於學會了打掃,我愉快地看到她用目光控制著掃帚在地上劃拉,把散發出臭氣的狗便便撥到一張報紙上,或者撥到某個角落裡,等候我動手處理。

  我開始幻想她成為一個愛清潔的好孩子,照看好小狗的同時還能把房間弄得井井有條,但接下來的事實讓我漸漸明白,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盼望。

  每天早晨,我在朝陽時離開家去工作,走到路口時,都會習慣性地轉回頭望望自家窗戶和陽台,丁蓉總是站在窗前,揮手與我道別,有好幾次,我莫名其妙地想流淚,這並非憂傷,而是一種無法說清楚的感動。

  傍晚時我回家來,還未打開門就能聽到球球愉快的叫喚和抓撓門的聲音,進入房間裡,丁蓉飄過來親吻我,然後是毛絨絨的小狗在我腳上蹦跳,想要我抱抱它。

  一般來說,我回家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上拖鞋,然後拿起掃帚和拖把。

  雖然氣味不怎麼好,雖然房間裡仍然一團糟,但我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卻感到很滿意,覺得自己很幸福,幾乎不想做任何的改變。

  然而一件不幸的事發生了。

  把球球帶回來的第二十七天。晚上十九點半左右,我正在碼小說,可愛的小狗悄悄地溜到牆角處,撒了一泡尿,非常不走運的是,從它體內湧出的液體直接衝到了電腦的電源插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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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ting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56 | 顯示全部樓層
一聲短促的叫喚之後,屋裡停電了,可愛的球球也因為此次意外而一命歸西。


  事實證明,漏電保護開關在一定程度上確實有用。

  丁蓉趴在球球的屍體旁邊,哭個不停。

  我看到了球球的靈魂,它在客廳裡轉悠,想要用牙齒把幾張碎紙片咬住,卻未能如願,看樣子它還未弄明白自己已經死了。

  她自作主張,把球球的小屍體放到冰箱最下面的冷凍櫃裡。

  「我反對這樣做,應該把它埋掉,太不衛生了。」

  她抬起頭,眼睛裡滿是憂鬱。

  「我想試一試,看能不能讓球球復活。」

  「讓它好好去吧,不要再折騰了。」

  我很擔憂,如果家裡出現一隻殭屍狗可怎麼辦?如果球球真的被她弄得活回來,會不會永生不死,會不會身體腐爛仍然活著,成為傳說中可怕的死靈生物。

  她走近球球小小的靈魂,把它抱在懷裡,這時它不再怕她,而是親熱地與之嬉戲。

  「你看,球球終於知道我喜歡它、對它好。」她親吻小狗靈魂的頭。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眼前的景象實在令人傷感。

  「對於球球的死,我也很難過,但是生活仍然要繼續,你還是早點休息吧,什麼事明天再說。」我努力安慰她。

  她懷抱小狗的靈魂,靠在我胸前,低聲啜泣。

  球球仍然像活著時一樣對我搖動尾巴,把頭探向我的手,伸出小小的舌頭舔手掌。

  我一陣心酸,眼淚差點流下來。

  「明天我們去逛寵物市場,再買一隻更漂亮的小狗,好嗎?」

  「不,我要永遠跟球球在一起,它是我最親愛的寶貝,別的狗代替不了它。」丁蓉非常堅決地說。

  三個小時之後,她似乎漸漸接受了小狗已經死掉這個事實,與球球的靈魂在沙發上玩耍,偶爾還會笑幾聲。

  我放下心,與她道過晚安之後,獨自上床睡覺。

  夜裡,在半夢半醒中,我聽到有些什麼聲音在響個不停,彷彿有人在攪動一堆硬紙的塑料袋,感覺就像家裡跑進來一群肥大的老鼠一樣。

  天未亮我就醒來,睜開眼就忘記了睡眠中的經歷,似乎沒有做過夢一樣。

  很擔心丁蓉會過分悲傷,所以我沒有洗漱,直接走到冰箱前,想看看她是否乖乖地睡在由玫瑰花瓣鋪成的小窩裡。

  她不在那裡。

  我轉過頭,在屋裡尋找。

  靠北面的臥室門開著,裡面發出一股難聞的血腥味。我走過去。

  房間內的情景讓我大吃一驚,丁蓉躺在地板上,兩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臉色跟其它陰魂一樣呈青紫,面部有多處裂開,極為難看,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話,簡直無法相信這就是她。球球的屍體被開膛破肚,扔在椅子上,在她身旁,一隻由破布條和筷子還有洋娃娃拼裝成的怪東西正在走動。

  絨絨熊的腦袋被擰下來,充當怪物的頭部,上面粘有一些黑色的東西,估計是血跡。怪物的身體做得異常粗糙,尾巴是一根火腿腸,兩隻前腳由湯勺和折斷的晾衣架組成,後腳是洋娃娃的腿,軀幹部分用一些布和塑料袋做外殼,一些地方出現了破洞,從中伸出筷子來,脖子由洋娃娃的身體構成,原本金色的頭髮此時被一根竹籤釘在怪物的腦袋上。

  最讓我受不了的就是這醜陋無比的東西竟然會行動,它跑到我面前,可怖的頭顱伸向我,彷彿在索求什麼。我抬起一隻腳,如果這怪物膽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把它踩爛。

  「丁蓉,這是怎麼回事。」我緊張得說話聲音都變了調。

  丁蓉起身,坐在地板上看著我,曾經的美貌已經徹底消失,整個面部傷痕纍纍,跟其它的陰魂沒什麼兩樣,只能用猙獰可怕來形容。

  「我消耗了一大半修為,把球球的靈魂與這個東西合而為一,你覺得它現在的樣子可愛嗎?」

  那隻怪物走到我身旁,我努力忍住沒有把它踢開。

  幸好,丁蓉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還是以前那樣,溫柔、舒緩、從容。

  「寶貝,你怎麼了,你現在的臉色不太好,趕快變回去吧。」

  我走到她身旁,蹲下去,輕撫她的肩背,手掌裡感受到一陣陣冰涼。

  「我現在的樣子很難看、很嚇人是吧?」

  「你累了,趕快到冰箱裡休息,睡一覺就會好起來。」

  我迴避與她的目光對視,因為她現在的模樣確實很糟糕,比起路邊見到的大部分女鬼還要可怕。正常的表現應該是我因為恐懼而迅速逃離此地,但是恐懼沒有出現,意識裡只有對她的關切與牽掛,彷彿她是我決不會扔下不管的妻子和親人,不離不棄的伴侶或骨肉。

  「不行的,得過好多年才能變回原樣了。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很難看,你都不想看我的臉,這說明了一切。」

  她抬手梳理了一下頭髮,這頭髮仍然濃密、平順、烏黑而油亮、整齊地披在身後。

  「不,不是這樣子,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你。」我抬起頭,直視她的雙眼。

  她不再美麗,這個事實讓我感覺到非常痛苦,僅僅只是為了一隻死掉的小狗,值得嗎?

  「我也喜歡你,我想讓你過得更快樂,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把你家裡弄得亂七八糟,又把自己弄成一隻醜鬼,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很笨?」

  「你不笨,你是聰明可愛的小精靈丁蓉。」

  我低下頭,不停地親吻她破爛不堪的臉。

  「本來我打算在你醒來之前就走的,可做好球球的身體以後我實在很累,飛不動了。等到恢復一些體力,我就找個地方躲起來修煉,十多年以後,等我變回以前漂亮的模樣再來找你好不好?」

  「你就住在這裡,哪兒也不用去,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我發自內心地希望她留下,她是否美麗並不重要,

  「我這麼醜,你每天回來看到我這樣子,會生氣的。」

  「不會的。你乖乖呆在家裡,別瞎操心,每天看電視睡大覺,什麼事也別做。」

  怪物走近我,頭伸過來拱我的腿,我把它推到一邊。

  「溫柔點,它是球球啊。」

  我想把她抱到床上,但伸出去的手臂總是毫無阻礙地穿過她的身體。

  「我想讓你到舒服點的地方躺著,要怎麼做才行?」

  「你把那幾隻驅邪的東西拿到外面去,過一會我就能站起來。」

  我急忙衝出去,把驅邪實惠套裝和佛像從牆上摘下,扔進一隻塑料袋裡,打開門放到樓梯道上。

  關好門之後,發現丁蓉已經坐在沙發裡,小怪物趴在飲水機旁邊,伸出晾衣架做的前足撥弄地上的書。

  「現在好一些了。今天早晨有個武俠劇很好看,我已經沒辦法打開電視機,你幫幫我好嗎?」

  臨走前,我親吻她的臉。

  「想要什麼東西,我下了班給你買?」

  「如果能做到的話,請弄一些屍油回來,那東西能夠提供我和球球所需能量。」

  「我想辦法去弄,你乖乖呆在家裡,等我回來。」

  我強忍住厭惡,伸手拍拍小怪物的腦袋,然後離開。

ps. 怎 越 貼 手 越  冷  !!    :emo_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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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ting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56 | 顯示全部樓層
坐上出租車,我才想起自己其實可以對雷雨揚說一聲,今天不出工,請假在家裡陪著丁蓉。屍油的事完全可以拜託他去想辦法,或許他的箱子裡就有這樣的東西。

  可我出來了,倉皇如同逃走,我得承認,外面確實讓自己感覺輕鬆一些。

  球球已經死掉,它小小的屍體裝在一隻塑料袋裡,我打算找個拉圾箱扔進去,它曾經光滑柔軟的皮毛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胸腔內已經弄得亂七八糟,內臟流出來,我沒有仔細觀看它體內哪些部分被用於構建那個怪物,我對此沒有好奇心,同時也認為這已經無關緊要。

  丁蓉不再漂亮。我的幸福生活竟然因為一隻死去的小狗而宣告終結,世事真是難料,每一件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都有可能導致可怕和極糟糕的後果。

  可就算這樣,我仍然想守候在丁蓉身邊,我想逗她開心,想給她快樂和歡笑,想讓她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一樣生活,像童話裡的公主那樣單純而悠然自得。

  現在她更需要我的照顧,她已經沒有能力按下電視機遙控器,就在昨天她還能用目光輕鬆舉起重物,甚至可以把我悄悄運到床上放好。她在家裡因為沒辦法換頻道,只能一直看已經設定的那個電視台,無論播出什麼樣的節目,她只能一看到底。

  我很擔憂她會覺得無聊,我打算再買幾台電視機,分別放置在不同的房間裡,讓她隨時可以看到自己喜愛的偶像劇和武俠片。

  見到雷雨揚,我把最近發生的事全都說給他聽。

  「非常不幸,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他神色凝重、一臉沉痛地說。

  我很奇怪,他控制面部表情的能力竟然如此強,我原以為他會開懷大笑一番,然後再為我出謀劃策。看來我對自己的朋友並不十分瞭解。

  「我該怎麼辦?」

  「看來你是很喜歡丁蓉,就算她美貌不再也是不離不棄?」

  「是。」

  「那就沒事了,不用難過,再過十幾年她會漂亮起來,也許用不了那麼久。反正到時候你又可以看到美麗可愛的小公主了。」

  想一想,覺得他說的話也有些道理,楊過與小龍女還分別了十六年,我為什麼就不能等待十幾年?

  「屍油怎麼弄?你箱子有沒有這東西。」

  「這麼邪門的玩藝兒我怎麼可能會有呢,不過這事好辦,前些天不是有位法醫來過嗎?咱們去他上班的地方找他,不就是從屍體上割塊肥肉,沒啥大不了的。」

  我打算下午十六點左右去找那位名為呂師師的法醫。

  中午十二點,我和雷雨揚正打算去旁邊的小飯館吃東西,手機響了。

  「大師,快來我這裡,撞邪了,硬梆梆的屍體竟然會動,太可怕啦,趕快來啊!......救命。」法醫先生在電話那頭語無倫次地大喊大叫。

  雷雨揚在我的催促之下,不緊不慢地買了兩隻山東大餅,然後我們鑽入出租車,直奔警局。

  轉過幾個彎,前方三十多米外一排破舊的平房前,看到了呂師師。他滿臉驚恐、左右手各握一把小刀,守在一扇緊閉的門前。

  「哥們,最近你一直在看道術書,有沒有提高?」我擔心這一回又弄得像荷花酒店那樣灰頭土臉,於是忍不住問。

  「不用擔心,至多就是幾具喪屍,我帶著四姨媽親手製作的靈符,還有新鮮的黑狗血做備用,絕無問題。」

  「如果有可以用來防身的好東西,拿幾件來給我裝備上。」

  「給你的道術教材有沒有認真看?」雷雨揚突然問。

  「只看了封面,因為我沒空。」

  「那麼說來你一本書也沒看?」雷雨揚的眼睛瞪得奇大。

  「都是文言文,又繞口又難記,還全是繁體字,一點趣味也沒有。」

  「你這人怎麼不求上進。」

  「就算學了又有什麼,你當神棍都快三年了,不也就是這麼個樣子,沒發現你比我高明多少嘛。」

  「這裡面學問大著呢,沒有個十年八年時間是弄不出什麼名堂的,你怎麼沒一點耐性。」

  「按照現在的賺錢速度,兩年後咱們就可以退休了,還學什麼學。」

  「你就不擔心錢未賺夠身先死嗎?」

  「死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看到的鬼全都自由自在,日子過得比咱們更有趣。」

  見到我們出現,呂師師喜出望外。

  「有具屍體會動,還偷我的煙抽。」

  「沒事,不用慌,把門打開,我進去看看。」雷雨揚自信滿滿地說。

  一股刺鼻的藥水味混合了腐肉的臭味迎面襲來,我差點把今天的早餐吐出。

  這是一個大房間,面積跟一間教室差不多,有幾具等待處理的屍體放在檯子上,還有幾張由髒兮兮的白布覆蓋的鐵床,一部太平間專用的大冰櫃放在東側牆壁。我原以為這裡會有許多的陰魂在遊蕩,未曾想到竟然一隻鬼也沒有,看來警察局裡的煞氣果然厲害。

  呂師師縮在我和雷雨揚身後,伸出一隻手指向裡面。

  「靠西邊那扇窗戶下面,滿臉大鬍子的那個。」

  「那傢伙乖乖躺著呢。」雷雨揚說。

  「半小時以前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離開了檯子,站在地上,伸出手到我掛在牆上的衣服口袋裡找煙。」法醫小聲說。

  「你看到他會動,於是就大喊一聲逃到外面,是這樣嗎?」我問。

  「是啊,太可怕了。我都不敢把這事說給領導知道,最好能悄悄地解決掉,不然我會有大麻煩的,局裡馬上就要搞競爭上崗了。」

  「這種工作難道會有人跟你爭,我不相信。下崗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換個地方繼續混嗎?」

  「我聽說有好幾個人想來做法醫呢。」呂師師堅持認為自己所從事的行業是個香餑餑。

  雷雨揚走到那具屍體前,把蒙住臉的布掀開。一張青紫色的猙獰面孔出現在面前,頭部有很多處傷口,看樣子是被活活打死的。

  「就是這傢伙嗎?」

  呂師師點點頭,依然縮在我身後。

  「不像是會動的樣子,會不會你眼花了或者出現幻覺?」

  「我以我的文憑起誓,決無半句虛言,一切都是親眼所見。」呂師師滿臉焦急。

  「我有個辦法可以試試他是否真的會動。」

  雷雨揚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炮仗,塞入屍體鼻孔裡,然後用打火機點燃引線。

  我摀住耳朵,退後了幾步,擔心屍肉被炸碎飛到自己臉上,我索性蹲下,用另一張床做掩體,呂師師也蹲在我身後。

  十秒鐘之後,未曾聽到爆炸聲,我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發現那具屍體居然坐了起來,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雷雨揚,手裡拿著那只炮仗,引線已經捻熄。

  我第一個想法認為這傢伙並沒真的死掉,只是僵硬了,搬到此處之後又活回來,據說戰爭裡常常發生這樣的事,人們把沒有了心跳和呼吸的同伴埋入土裡,過天再來時卻發現一隻手從土裡伸出來。

  「幹嘛用炮仗來炸我?真把鼻子弄壞了你賠得起嗎?」屍體大聲質問。

  「死掉了就老老實實投胎去,為什麼溜回來嚇唬人?」雷雨揚理直氣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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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ting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56 | 顯示全部樓層
「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你憑什麼說我死掉了?」

  「你摸摸自己胸口,有沒有心跳,有沒有呼吸?」

  屍體把手掌貼在胸前,摸索了幾秒鐘。

  「咦,是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難道我真是死了嗎?」屍體喃喃自語。

  「當然是死了,你見過誰像你現在這樣子?」

  雷雨揚遞過去一面鏡子,屍體伸手接住。

  屍體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然後又把裸露的手臂伸到眼前仔細端詳,上臂有多處瘀青。

  「哎呀,怎麼搞的,都長蟲蟲了。」屍體把身體轉向雷雨揚,抬起胳膊讓他看。

  我勇敢地站起來,走近這具有行動能力的屍體,呂師師雖然上下牙仍然在發出無節奏的碰撞聲,卻也跟在我後面。

  「法醫同志,他胳膊上生蛆了,得麻煩你幫忙處理一下。」雷雨揚說。

  呂師師從地上抓起一瓶殺蟲劑,朝屍體胳膊上潰爛的地方噴了幾下,大部分白色半透明的小蟲子鑽入肉裡,不肯再露面,只有來不及避難的幾條在此次攻擊下喪生。

  「看到自己的臉了吧,活人是你這樣子嗎?」雷雨揚對屍體說。

  「我覺得問題不大,可以化妝,多塗些脂粉上去,認真打扮一番,估計對女人還是有吸引力的。」屍體左顧右盼,欣賞鏡子裡的自己。

  「你再看看自己的手,還有腿,都成什麼顏色了。你現在要是跑出去,會嚇壞小朋友的。」

  「我的手怎麼了,這不好好的嗎?稱紅酥手也不為過。」屍體舉起青紫色的手,伸到眾人面前展示。

  「我呸,囟雞爪都比你的手好看。」呂師師忍無可忍,大聲罵。

  「注意禮貌,當心我扁你。」屍體怒目直視法醫。

  「現在呢,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乖乖地死掉,或者由我動手讓你徹底死掉。」雷雨揚說。

  「怎麼?想謀殺,咱們國家據說是講法制的,當心我報警啊,叫人把你們抓起來關到牢房裡。」屍體說。

  「你有沒有弄清楚,你現在是具死屍,沒人會保護你的。」呂師師說。

  「醫學上是怎麼界定死亡的我很清楚,我還能動能跑,思維清晰,並且會說話,你叫誰來看也不會認為我是死人。」屍體振振有詞。

  「看來只好由我親自動手讓你重新變成不會動彈的屍體。」雷雨揚把衣服袖子拉起。

  「等等,不要著急,我好不容易死而不僵,大伙聊一會吧,如果你們真能說服我確實應該死,那我再死不遲。」

  幾隻黑螞蟻從屍體的耳朵孔裡鑽出來,忙乎一陣子之後又鑽回去,我估計他的腦袋內部已經成了蟻穴。

  雷雨揚掏出煙,遞給屍體一支,遞給呂師師一支,然後點燃。

  屍體努力擴張胸部和腹部,卻怎麼也無法把煙吸入體內,只好鼓起兩腮,讓煙充滿口腔,然後從鼻孔裡冒出來。

  「你肺裡已經全是膿液,當然沒辦法抽煙。」呂師師說。

  「我不相信你,因為你穿著白大褂。」屍體把臉轉向我。「這位朋友,你能幫助我按摩一下胸部嗎,我實在很想讓煙進入到肚子裡。」

  屍體躺在檯子上,我伸手使勁按了幾下他的胸部,沒有什麼效果,因為他整個身體既冰冷又僵硬。

  「乾脆站上來,用腳使勁踩。」屍體說。

  我跳到檯子上,站在屍體旁邊,伸出一隻腳放到他胸口上,踩下、然後鬆開,如此重複幾次,煙霧果然進入了他的呼吸器官,吐出煙的同時,他口鼻中噴出眾多粉紅色的泡沫。

  呂師師愁眉苦臉地站在一邊,看著屍體享受抽煙的樂趣。雷雨揚扔掉煙頭,從口袋裡摸出山東大餅,撕下一半開始吃。

  一不小心下腳過重,只聽見卡嚓一聲響,似乎把屍體的骨頭給踩斷了。

  「抱歉,好像是肋骨斷了。」我停止了行動。

  「沒關係,我一點不覺得疼。」屍體說。

  擔心會把屍體的胸部踩穿,我跳下檯子。

  「死傢伙,你的魂魄應該離開身體了一段時間,在此期間看到了些什麼?」雷雨揚問。

  屍體伸手拍拍自己的腦袋,或許因為受到震動,一些灰白色的腦組織從耳朵上方處的破洞裡流出來。

  「會飛,挺有趣,什麼也不怕,什麼事都不著急,想去哪都行,就這樣遊蕩了好幾天,可不知為什麼又回來了,我根本就沒想要復活。」屍體說。

  「那你想不想重新做鬼去?」

  屍體搖搖頭:「不想,還沒享受夠呢,晚幾十年再去吧,總不會過幾年就做不成鬼,我還有大筆財產沒浪費掉呢,怎麼可以輕易死掉。」

  「這事由不得你。」

  屍體望著雷雨揚手裡的餅子,露出想吃的樣子。

  雷雨揚撕下一角,遞給屍體。屍體把餅塞進嘴裡,嚼碎之後卻怎麼也無法嚥下去。

  「你現在是由我負責的,如果你的親屬來認屍,而你又跑掉了,那我可怎麼辦?所以你必須徹底死掉,沒有其它的路可走。」呂師師對屍體耐心地說。

  「電話借我用一下。」屍體說。

  「做什麼?」

  「跟家裡人說一聲,叫她們別找你的麻煩。」

  「不行,她們都知道你已經死了,會嚇著人的。」呂師師嚴辭拒絕。

  「你得明白自己目前的處境,除了乖乖死掉,你沒有其它出路。」雷雨揚諄諄教導。

  「求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吧,我付錢,三位每人兩萬怎麼樣?」屍體說。

  雷雨揚猶豫了片刻。

  「不行,你必須徹底死掉,不然就天下大亂了。」呂師師說。「況且你的賬戶早就被凍結了,根本取不出錢來。」

  屍體發覺流到臉上的腦組織,他用手裡的大餅在耳朵上方的傷口處擦了擦,然後吃到嘴裡。

  「味道挺好。」屍體讚歎。

  「讓我再活一個月好不好,我保證三十天以後老老實實的去殯儀館的爐子裡躺著。」

  「不行。」

  「滿足我幾個小小的願望行嗎?」屍體苦苦哀求。

  「說來聽聽,如果不太過分的話,可以考慮。」雷雨揚說。

  「我想喝酒。」

  呂師師從櫃子裡找到一瓶純酒精,遞給屍體。

  「這是什麼牌子?居然九十九度。」屍體仔細端詳標籤。

  「伏特加,沒兌水的。」呂師師說。

  「什麼味道也嘗不出。」屍體喝了一口,歎息。

  或許是酒精溶解掉食道裡的阻塞物,屍體仰面朝天把酒倒進喉嚨,居然成功地吞嚥進去。

  「你估計這傢伙還會提什麼要求?」呂師師小聲問我。

  「不知道。或許是弄只油炸鵪鶉做下酒菜吧。」

  「能不能叫個小姐來,讓我最後快樂一次?」屍體放下酒精瓶子,對雷雨揚說。

  「瞧你這德行,小姐叫來會被嚇死的。沒得商量,你說別的要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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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ting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56 | 顯示全部樓層
屍體趁人不注意,轉身就向外面逃跑,被呂師師伸腳一絆,摔倒在地。

  雷雨揚掏出裝有黑狗血的水槍,直指屍體的腦袋:「別耍花樣,當心我讓你魂飛魄散,連鬼都做不成。」

  「看樣子我是沒指望了。你們幹嘛總跟我過不去。」屍體趴在地上,憤憤不平地說。

  「不好意思,剛才忘記問,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呂師師說。

  「你是警察嗎?」屍體問。

  「是啊,我是法醫,這裡是警局的十一號大院。」

  屍體站起來,左右前後看了一遍。

  「怪不得,這地方我看著總有些不對勁,原來是驗屍房。」屍體恍然大悟。

  「談談那些殺你的人,最好把他們的名字和家庭住址報上,我讓人為你伸張正義,報仇血恨。」呂師師說。

  「打我的那些人一個個蒙著臉,又是夜裡,我根本就沒看清楚,糊里糊塗的就被扔到樹林裡,後來被送到醫院,我就離開了身體飄浮在空中,再後來又莫名其妙的回到身體裡,本以為自己大難不死、成功復活了,你們卻硬說我已經死掉了。」屍體雙手抱頭,痛苦萬狀地坐到身旁的檯子上。

  「平時你得罪過誰?有沒有人曾經威脅過你?你估計誰最有殺你的動機?」

  「我混黑道將近半輩子,最近這幾年來才改行做正經生意,以前惹的人多了,根本就想不出誰會殺我,可懷疑的對象至少有七八十號人。」

  如此說來,這傢伙死掉倒也算得惡貫滿盈,我這樣想,或許真有因果報應之說,可是他怎麼死掉又還魂了呢?

  「給你五分鐘時間,還有什麼遺言請趕快說。」雷雨揚看了看手機上面的時鐘。

  「我有個很好的建議,咱們組織巡迴演出團,由我當主角,收到的錢全歸你們。」屍體彷彿突然撿到一隻大元寶似的跳起來,眉飛色舞地說。

  「別做夢了,一具破屍體,長得又是如此難看,誰會花錢買票。」雷雨揚說。

  「你們想一想,會走的屍體,這是多麼稀罕的東西,你們可以當著觀眾的面用火燒我、用棒子打我、用槍朝我的肚子上射擊,反正我不痛,把我的腦袋摁到水池裡泡幾個小時也沒事,這樣刺激的表演一定會吸引到很多眼球的,你們甚至可以把我賣給相關的研究機構,仔細考慮一下,前途很光明啊。」

  「聽起來是很不錯。呂兄弟,你認為呢?」雷雨揚兩眼放光。

  「這傢伙很狡猾,我認為不應該相信他,弄死算了,反正他已經死過一次,只是沒死透罷了。」呂師師毫不猶豫地說。

  「我也贊成把他處決掉,他這樣子實在太差勁,都生出蛆蟲了,就算咱們要找一個還魂屍做演員也用不著考慮這傢伙。」我十分堅決地站在呂師師一邊。

  我無法想像每天與這傢伙面對面的情景,實在太倒胃口了,寧可少賺錢,也決不與一具屍體混在一起。

  「你們可以把我賣給研究機構啊,一定有很多人想弄清楚一具屍體為什麼會在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的情況下繼續活動。你們想想,埃及法老的木乃伊為什麼值錢,那不就是一具乾屍嗎?木乃伊會走路會說話嗎?我這麼新鮮熱乎、身強力壯的死人哪找去。」屍體跪在雷雨揚面前,眼中滿是絕望。

  「聽你這麼一說,倒弄成國寶了。」呂師師說。

  「是啊,馬王堆女屍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年代久一些嗎,都爛透了,還黑乎乎的,跟她比起來,我總可以算英俊青年吧?只要你們放過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當苦力、胸口碎大石、幫你們砍人、做鴨子、就算讓我上戰場也行,我還想為祖國的四化建設加磚添瓦呢,你們饒了我吧。」屍體繼續苦苦哀求。

  「並不是跟你過不去,我是一名陰陽師,把靈異現象消滅在萌芽狀態是我的職責,你明明已經死掉了,幹嘛要做還魂屍,做鬼其實挺好的,你就別讓我為難了,乖,聽話,死掉吧,這樣大家都好辦。」雷雨揚苦口婆心地勸導屍體。

  「我可以去戰場,到中越邊境去參軍,我可以挨很多子彈而不會死,這樣的能耐到那邊一定很管用的。」屍體雙手做著捧紅心的動作。

  「現在是和平年代,中越已經是友好鄰邦了,你弄錯了時間,二十年前還差不多。」我為此歎息。

  「鬼子跟咱們國家爭釣魚島,還撞沉了台灣同胞的漁船,對此我很生氣。我少年時曾經是全市中學生游泳冠軍,只要你們放了我,我立即跳進龍川江,順流而下,沿長江進東海,然後游過台灣海峽,登陸釣魚島,與鬼子展開戰鬥,用生命捍衛民族尊嚴。」屍體慷慨激昂。

  「你認為這傢伙的話可信嗎?」雷雨揚問。

  我搖頭,呂師師也搖頭。

  「還有什麼要說的,如果沒有了,我這就動手送你上路吧。」雷雨揚滿臉無奈。

  「真的沒有商量餘地了嗎?」屍體站直身體,雙手握成拳頭。

  我把手伸到口袋裡,握住裝有狗血的玩具水槍,做好攻擊準備。這傢伙生前曾經混過黑道多年,我認為他決不會輕易屈服,必然要做一番垂死掙扎,之前的主動示弱或許只是一種策略,現在他隨時都有可能露出兇惡的真實面目。

  雷雨揚顯然認識到潛在的危險,他主動出擊,沒等屍體暴起發難,水槍裡的狗血已經射出,正中目標的面部。

  屍體滿臉都是狗血,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到他的魂魄離開屍體之後,如果老實些也就算了,如果表現得令我失望的話,只要再來這麼一下,就可以讓他徹底消失、灰飛煙滅。」雷雨揚揮動手裡的水槍,頗為自得,模樣跟四十年前的那些揮舞紅寶書的青少年差不多。

  「這樣就搞掂了嗎?看來很簡單嘛,我想學學這一手,以後再遇上類似的情況就能自己處理,用不著再麻煩兩位。」呂師師看著雷雨揚目光裡充滿敬畏和欽佩,彷彿一位紅領巾站在校長面前。

  據說,還魂屍被狗血射中之後會迅速失去行動能力,然後魂魄從屍體分離出來,重新成為一隻鬼。

  屍體愣住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起初我認為這是被狗血射中後的正常反應,但隨即發現有些不對勁,因為他舉起了一隻手,那隻手顯然已經握成了拳頭。

  「快閃!」我大聲吼,想讓雷雨揚後退避讓。

  但已經來不及了,『砰』一聲響,雷雨揚被屍體一拳打得飛起來,連站在他身後的呂師師也一併撞倒,兩個人手足無措地躺在地上。

  我猜想或許是狗血的劑量不足,於是掏出口袋裡的水槍,朝向我走來的屍體連續射擊數次。

  屍體面帶猙獰的笑容,不時伸出舌頭,把粘在唇角的狗血舔去,水槍裡射出的狗血似乎成了他最欣賞的食物,他甚至張大了嘴,迎向噴來的紫黑色血液。

[ 本帖最後由 cdthree3 於 2009-1-16 11:3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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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ting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1:56 | 顯示全部樓層
「有事好商量,用不著動手,打架多粗魯啊,我們坐下來慢慢談判吧,一定能找到一個大家都感到滿意的解決方案。」

  後退的同時,我開始與之交談,希望能夠拖一些時間,讓雷雨揚有機會從地上爬起來,開始新一輪攻擊。

  呂師師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雷雨揚,起身逃向門口,屍體見狀把身旁的一張木製椅子抓起扔出,正中其後背,一聲慘呼之後,法醫倒地不起。

  我感到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直達腦門。這傢伙看來不但兇惡無比,還力大無窮,早知道如此,還不如把他放走算了,我開始後悔。

  「血的味道真好,你為什麼停住了,再射啊,朝我嘴裡射。」屍體繼續逼近,臉上的笑容怪異而恐怖。

  我沒有朝他嘴裡射,而是努力把剩餘的狗血噴向他的眼睛,想讓他視線模糊。

  此計果然奏效,屍體停下腳步,舉手揉眼睛,我趁機從地面抓起一片紅磚,使勁拍在他頭頂上。

  磚頭裂開,成為獨立的三塊,腦袋頂部被砸成一片稀爛,卻也不見血流出。

  屍體並未如預料中那樣倒下,他抹去影響視野的狗血之後,怒氣沖沖地向我撲來。我退後幾步,閃到一個水泥檯子後面,與屍體隔台對峙。

  「小子,有本事別跑,像個爺們的樣子,過來跟俺好好打一架。」屍體說。

  我發現這傢伙雖然力氣很大,但行動卻比較遲緩,舉手投足間顯得關節有些僵硬,只要保持適當的距離,別靠近他,估計沒事。

  「你看看自己的模樣,已經快爛了,趕快找個地方乖乖呆著吧,再這麼劇烈運動的話你會散架的,到時候我可不會幫你拼裝這一塊塊腐肉。」我努力想說服他坐下別亂動,但他置若罔聞。

  屍體跳上檯子,準備撲過來,我一轉身又溜到另一張鐵床背後。

  「我很餓,很餓,我想喝你的血,熱乎乎的血,一定很美味、很有營養。」屍體喃喃自語。

  我看到呂師師偷偷地站起來,雙手高舉一隻椅子腿,悄悄靠近屍體後面。

  「如果你保證不傷害我,可以給你吸一點血。」隔著鐵床,我伸出一隻手。

  屍體果然中計,咧開大嘴,湊向我的手腕。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我的手,黃裡透黑的牙齒上面不斷有粉紅色的液體滴下,我皺起眉頭,故意向後縮了一些。

  「嘿嘿——,把手伸過來,我只吸一點點,最多一千毫升,不會很痛的,馬上就好。」屍體說。

  呂師師奮力一擊,椅子腿敲在屍體的頭頂斷成兩截,青紫色的肉連同頭髮四下飛濺,屍體倉促間不及防範,趴在鐵床上。

  這樣的機會當然不容錯過,我拉起鐵床上的布,把屍體的上半身蒙住,然後雙手各執一頭,動作飛快地在他身後打了個結。

  屍體努力掙扎,想要站起來,每當他剛剛要離開鐵床,站在後面的呂師師就會伸腿一踢,讓他再次倒下,週而復始,循環反覆。

  趁此良機,我從牆角一隻工具箱裡拿出一把小鐵錘。

  「砰、砰、砰。」一連三下,每次都準確命中屍體的腦袋。本來就受損嚴重的頭顱上面又出現了三個胡桃大小的洞,裡面剩餘的腦組織流了出來,隨著屍體的掙扎和晃動四散飛落。

  「等一下,你們這樣做是沒用的,就算把他腦袋割下也不行。」

  雷雨揚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手裡拿著一疊符紙,正在中間翻找。

  「我的鎮屍符呢?怎麼找不到了。」雷雨揚焦急地大喊。

  腦袋被打破未能讓屍體乖乖躺著別動,正相反,他更來勁了,雙足亂踢亂蹬,腦袋搖晃得跟撥浪鼓似的,雙臂在束縛中上下亂抓亂揮,呂師師已經無法再靠近他,不能再繼續施展無影腳。

  聽到了布被撕破的聲音,我心想大事不妙,怪物馬上就要脫困了。

  「雷兄,要不要我幫你找?」呂師師問。

  「你不知道那張符是什麼樣,幫不上忙的。」

  我從旁邊的床上抓來兩片布,扔到屍體身上,想把他多困住一會兒。

  屍體狂性大發,雙手揮舞之間,蓋住他的布頓時成為碎片。

  「熊大富,你找到鎮屍符了沒有,咱們就快完蛋了。」我無計可施,只得大喊。

  「不要著急,忍耐是中華民族的美德。」雷雨揚不緊不慢地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另一疊符紙,繼續翻找。

  屍體徹底擺脫了束縛,摩拳擦掌、張牙舞爪地朝雷雨揚走去,後者仍在全神貫注地尋找目前情況下適用的符。

  此時的屍體已經面目全非,不似人形,整個面部被打成一片稀爛,嘴唇掛在一邊,僅由一絲皮肉連續在下巴處,黃裡帶黑的尖牙完全暴露在外面,最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兩根上犬牙起了變化,不知何時竟然長出一截,跟劍齒虎倒有幾分相似。兩隻手的指甲也突然變長了許多,形如利爪,跟慈禧太后差不多。

  「不得了,變成妖怪啦!」

  呂師師見狀大驚失色,轉身就逃,慌不擇路,撞上雷雨揚的手,數十張符紙散落開來,飄得滿地都是。

  眼看怪物屍體就要撲向雷雨揚,我來不及細想,衝上前去,一腳蹬向他腰間。

  原以為至少能讓他退後一兩步,沒想到我奮力一擊竟然跟踢在一堵厚實的牆上一般,怪屍只是停頓了半秒鐘,而我的腳丫子卻疼痛難忍。再接再厲,我手握半片磚頭,向怪屍砸去,眼看就要正中面門,卻被他揮臂一掃,將我連人帶磚打得摔在了三米之外。

  雷雨揚抬起頭,發覺怪屍的利爪已經伸到脖子前,一時竟被嚇得呆住,忘了躲避。怪屍的雙爪搭到他肩膀上,兩排利齒大大張開,朝著雷雨揚耳朵下方的脖頸就要咬。

  身邊找不到可用的東西,我當然也不能把手伸去給怪物咬,情急之中,我脫下了足上的皮鞋,一把塞入怪屍的嘴裡,時間非常合適,如果遲半秒鐘,雷雨揚的脖子就會落入屍口。

  兩根長牙刺透了鞋的前端(八百元買來的啊,我有生以來穿過最貴的鞋,就這麼完了!)。

  怪屍發覺咬在嘴裡的東西不對勁,趁他一愣神,我拉住被嚇傻了的雷雨揚,向門口跑去。

  怪屍向前一撲,兩爪伸出,把雷雨揚的一隻腳牢牢地握住,裸露的尖牙利齒再次大大張開。

  眼看無法掙脫,雷雨揚雙手亂揮,從地上抓起散落的符紙,也不管手裡拿到什麼,朝怪屍的腦袋就扔。

  我也學著雷雨揚的樣子,從地上撿起符紙,朝怪屍扔去。

  就在怪屍的兩根長長的犬牙距離雷雨揚的小腿還有不足兩厘米時,奇跡出現了,不知是哪一張符紙起了作用,怪屍竟然不動了。

  我呆若木雞,望著形同雕塑一樣的怪屍,雷雨揚則開始小心翼翼地把抓住自己腿的爪子掰開。

  這時呂師師手拿一隻酒精瓶子,另一手拿著打火機,氣勢洶洶地跳過來,看樣子正準備向怪屍發動火攻。

  「停!你要是把符燒壞了,這東西就會恢復行動能力。」雷雨揚及時阻止了呂師師的下一步舉動。

  怪屍腦袋上儘是碎肉和黑色的血,軀幹部分也是如此,數十張符紙粘在他身體的各個部位,誰也弄不清楚其中哪一張是起關鍵作用的。雷雨揚大氣不敢出,生怕最要命的那張符從怪屍身上脫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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