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端
掃碼瀏覽

[都市言情] [都市] 一路彩虹 作者:月關 (已完成)

[複製鏈接]
1066 |203
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8:37 | 顯示全部樓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文先生听了張勝講他的慘痛歷史,听得笑不可抑,扶著椅背前仰後合的喘不上氣來。

    張勝有點吃鱉地看著他,干干地道︰“文哥,我那時是幼稚了點兒,可……也不至于讓你笑成這樣吧?”

    “哈哈哈……”,文先生繼續大笑,不停地向他擺手,笑了好半天才喘著粗氣在椅上坐了下來︰“你這小子,逗死我了,我很久沒有這樣大笑了,呵呵呵……你呀呀,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炒股的人……哈哈哈哈……”

    文先生說著又笑起來︰“至于這樣嗎?你後來都沒再打听過蜀長紅的情況?”

    張勝搖搖頭,想了想,忽然也笑了︰“文哥,現在想起來,我的心境也不同了,可是當初……唉!你是大人物,我看得出來,也許還是那種含著金飯匙出生的人,你是理解不了我那種心境的,沒多少錢。總共一萬多塊錢,但是對我這種窮人來說,那是比天還大地一筆財富,一下子就打了水漂……,那一陣兒,我像掉了魂兒似的,一想起來心就像油煎似的,那種痛……我真的不想再去觸踫它……”

    文先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眯起了眼楮︰“嗯。我的確從沒拿一萬塊錢當回事,不過……你這種心情我能理解,兵敗滑鐵盧,敗在那種沉重的打擊上。倒不在錢的多少。”

    “不過……”他狡黠地瞟了張勝一眼︰“拿破侖敗了,雖敗猶榮。你小子敗了,卻敗得稀里糊涂,極品啊。哈哈哈……你是我見過的最極品的炒家,你那幾千股蜀長紅,復權後按現在地市價,大概能賣到四十多萬吧。出獄後記得翻出你那股權證,去證券交易所把它賣掉吧,我看它的後勁已經不太足了。”

    “什麼?”張勝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地道︰“文哥。你說我……我買的蜀長紅沒做廢呢?”

    文先生“噗哧”一聲又笑了。忍俊不禁地道︰“拜托,你別跟我講笑話。我听了就忍不住……呵呵,當然沒做廢,你問的那個小子,大概是和你開個玩笑吧。嗯,難能可貴地是,你居然當了真,哈哈哈……”

    “什麼?”張勝坐在那兒,簡直像做夢一樣,三年,從買入蜀長紅到現在不過三年,足足翻了四十倍,做什麼生意有這麼大的利潤,做什麼生意有這種奇跡般的豐厚回報?

    “唉!當年,我也買過蜀長紅的……”文先生笑罷,陷入了沉思當中,自言自語地說︰“我是蜀長虹第一批法人股股東,當初我買過萬地蜀長紅法人股,說實話啊……除了你這樣的傻瓜,沒人能拿這麼久……

    呵呵,馬克思說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可以讓人冒著上絞刑架的危險去冒險,又有哪個能眼睜睜看著百分之五百、百分之八百地利潤就在眼前,還能攥著手中的股票穩若泰山?我就是從那時候起,才把自己的經營方向從實業轉向……”

    說到這兒,他臉上地神色黯淡了一下,轉目望去,卻見張勝根本沒有听到他說話,猶自盤膝坐在墊上,喃喃有詞地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文先生笑道︰“怎麼,感受到證券地魔力了?我書架上有些這方面地書藉,都是理論方面的東西,沒有具體操作地指導,不過我一直以為,這才是根本的東西,什麼炒股三十六計、七十二招的,都是誘人向惑,你有興趣的話,不妨看看。”

    “哦,謝謝文哥”,張勝果真依言站起,走到書架旁翻選了起來。還沒看完的那本《馬克斯恩格斯文選》里夾了書簽,他把這本書拿了下來,同時又拿了一本《證券市場》。

    張勝並非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但他渴求知識,同時在生活中,他積累了很多從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一法通,萬法通,世間萬物的原理原本就有著許多共通之處,實踐所得與書本理論相印證,體會到的東西較之那些先從課堂上間接汲取知識,然後才從生活中印證並獲得經驗的人,走的是一條逆向之路,但殊途同歸,甚至更快一步。

    尤其是在這樣既枯躁又令人痛苦難耐的環境里,沉浸于知識的學習,也令他轉移了注意,彌補了精神的空虛。

    每天,張勝都交替地閱讀文先生書架中政治、經濟、哲學方面的理論書籍,這些知識畢竟過于枯燥,一種書讀累了,就換一種來休息腦子,文先生喜歡聊天的時候就把學到的知識拿出來和他辯論,從與他的交談中獲得更精闢成熟的經驗。

    當張勝走進監獄之前時,無論他經歷過何種坎坷與挫折,但是那種稚氣、單純與童心在他身上仍然存在。對生活的認識仍顯淺薄。但是在監獄特殊的環境中,他得到了迅速的磨煉。

    在對知識的學習和文先生時不時的點撥中,他思想中的某一部分變得深刻了,性格中的某一點變得深沉了,但那還不是他的全部,在他的意識中還有許多人性中復合的性格不斷在交替表現著,他的特質正在漸漸發生著變化,連他自己也感覺到這種變化。

    這天,他閱讀《專業投機原理》。感到疲倦後便換了《馬克思恩格斯文選》休息腦子,當讀到其中一篇《路易.波拿巴政變記》時,其中的一句話吸引了他︰“你把我看做棉螞蟻,但總有一天,我會成為獅子地”。

    看到此,他感到一股熱流涌遍渾身,抬頭望

    的陽光,浮塵在透明的光線中異常清晰,看著它。也能感受得到陽光的溫暖。

    “謹以此句以自勉!”張勝在心底,輕輕地對自己說。

    “梁所長……”

    看守所梁所長一回家,就看到一個笑容甜美的姑娘站起來,俏生生地跟他打招呼。

    “找你的。等你半天了。”梁所長的愛人一見丈夫回來便冷著臉說。

    她的態度很不友善,梁所長看看那位笑容可掬地姑娘,向夫人心虛地笑了笑。

    以前有客人上門,尤其是有提著禮物上門的人。梁太太是非常歡迎的,即便是年輕女人,也沒有什麼戒心。她的態度轉變是從去年夏天開始地。

    那時她的同事托她幫忙,想從拘留所里把一個熟人弄出來。梁太太便找老公幫忙,梁所長答應了,請了半天假。換了便裝陪著老婆和她的女同事去了市第五拘留所。

    拘留所拘押的人成分很雜。不過里邊關地最多的就是小姐。那一陣兒嚴打掃黃,摟了不少小姐。全在那兒關著呢。掃黃怎麼掃?怎麼處理呢?一般都是罰款了事,金額從3000到5000不等,因為是嚴打期間,所以附加了一條治安拘留。

    這個行政拘留所里的女學員大多數都是涉黃的。梁所長找到在那擔任領導工作地一位朋友,被直接帶進了拘留所,梁太太那位女同事的熟人沒犯啥大事兒,有熟人出面,那位領導就把人放了。

    梁所長大有面子,在兩個女人的奉承下飄飄然地正往外走,結果被一個女號地拘留人員給看到了。一見他帶了三個女人往外走,那些妖精忽啦一下全撲到了門口。

    一個女人嬌滴滴地說話了︰“喲,這不是梁大哥嗎?梁哥,你這是看誰來了,你要是認識人,幫我遞句話,把我放出去唄。”

    另一個風騷地小姐也急喊︰“還有我,還有我,梁哥,還記得我不?我是飛龍大酒店地!你搭把手,把我也帶出去,人家免費給你服務,你不是喜歡毒龍口爆加三通嗎?大不了我全答應你是了。”

    說著,兩個女人一撩裙擺,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擺著造型沖他“刷刷”地放電,梁所長當時就萎了,冷汗刷刷地。

    從那以後,梁所長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但凡值班,必定會分時段接到幾通老婆地電話,且必須用單位電話接通才行。平時應酬,也嚴格規定回家時間,梁所長理虧于前,屁都不敢放一個。

    今天又來了個年輕姑娘,長得這麼漂亮,梁太太極為不悅,本能的不願讓這女孩和老公有什麼接觸。她說完了,狠狠瞪了丈夫一眼,拉起寶貝兒子的手說︰“來,寶貝兒,回屋再給媽寫一篇字兒,做幾道數學題,做的好的話星期日讓你爸陪你去游樂園。”

    梁所長的兒子七歲,剛上一年紀,長得白白胖胖,噸位頗重。他正抓著塊巧克力啃著,一听媽媽讓他做題極不情願,待回來听到去游樂完,這才慢慢騰騰地跟著媽媽進里屋了。

    梁太太打開“拼音田字格”,讓兒子寫字,然後便支起耳朵聚精會神地听外邊的談話。

    梁所長看看放在沙發旁邊的兩個裝著香煙、白酒、保健品的禮品袋和一個果籃,笑笑說︰“同志,你請坐,請問你是……?”

    小璐坐回沙發,雙腿並著,雙手放在膝上,有點緊張地絞動著修長的手指︰“梁所長,我是……看守所在押的張勝的家屬。”

    “張勝?”看守所里的犯人梁所長未必都認得,不過這個親過警花、踢過牢頭,莫名其妙地被人要暗殺、又莫名其妙得到文先生的青睞予以保護的刺兒頭,他倒是知之甚詳。

    梁所長眉心一皺,臉上的笑容冷淡下來。警惕地問︰“張勝地家屬?你來見我,有什麼事?”

    小璐笑的很客氣,臉上帶著兩個甜甜的小酒窩,靦腆地說︰“梁所長,我家張勝是被人冤枉進的看守所……”

    “這與我無關,我既不是檢察院、也不是法院,我只負責看押嫌疑犯,你找我是找錯了人了!”梁所長一臉正氣地搶著說。

    小璐又是淺淺一笑︰“人家知道,這事兒不歸您管。也沒奢望您把他放出來。可是……他畢竟只是個嫌疑犯,在牢里的安全得您負責才成吧?”

    “嗯?”梁所長狐疑地看著她,問道︰“什麼意思?”

    小璐臉上的神情突然緊張起來,緊張兮兮地四下看了看。梁所長也被她專注而緊張的神情感染了,就像家里藏著倆特務似的,他也跟著四下看了看,然後小璐才壓低嗓門。小聲說︰“梁所長,我听說看守所里有人要害他。”

    “盡瞎說!”梁所長一口否認,他眯起眼,看著小璐。突地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你去過看守所。跟小盧在門口說過話兒。是吧?”

    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是不是他對你胡說八道地?嫌疑犯關在看守所里。怎麼會有人害他?是警察還是被警察看管的犯人?真是可笑,你不要听信這種謠言!”

    小璐直勾勾地看著他沒有說話。梁所長被她怪異的眼神看得有點毛骨怵然,他還是頭一次被一個漂亮的姑娘看得心里發冷。他直覺地感到哪兒有點不對勁,可是又發現不出什麼來。

    “你騙我!你騙我!啊!”小璐一聲尖叫,把梁所長嚇得一激靈,梁太太也嗖地一下從里屋躥了出來。

    小璐滿臉恐懼地站起來,渾身顫抖著往後退,一只手指著他結結巴巴地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要害他的人就是你,你就是凶手,我要報警!警察在哪,我要報警!救命啊!”

    高八度的救命聲陡地在梁所長家的客廳里響了起來。

    “你胡說什麼?”梁

    躍而起,氣惱地說,心中隱約明白了點什麼。

    “我殺了你,你是凶手!”原本溫良柔婉地一個姑娘,突然目露凶光,眼光發直,張開十指向他撓了過來。

    客廳里,“稀哩嘩啦”聲不絕與耳……

    “老婆,你這是干什麼?”梁所長苦著臉看著老婆。

    梁太太一邊匆匆地收拾東西,一邊憤憤然地罵著男人︰“你在外面不是拈花惹草,就是惹是生非,讓我在這兒怎麼住?我跟著你受啥罪都不怕,可是你沒听那神經病說要是她那個什麼勝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來咱家鬧,就把咱家孩子給殺了?

    你可記住了,姓梁的,小東可是你們梁家的獨苗苗兒,要是他有個好歹,你們老梁家就絕後啦!你就在外面折騰吧,你就結交些不三不四的社會人吧,行了,你自己過吧,我帶兒子回娘家。我回頭就給你爹打電話,他要是還要這個孫子,就讓他來管教管教你這個兒子,我是沒辦法了。”

    “我說我說,不至于吧,我在看守所上班,什麼好人賴人沒見過?什麼軟話硬話沒听過?哦,讓人說兩句就怕了?再說,我是所長,真有犯人出了事,要負責任地是我,我能不上心嗎?”

    “你跟誰說呢?你去把那精神病說服了吧!”

    梁太太把一張病歷啪地往他面前一拍,吼道︰“你能,你有本事,她就把你兒子給活煮了,你能拿她怎麼辦?人家是精神病,大鋼印在這上邊扣著呢,三院的診斷書,你梁宏偉在看守所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拉屎放屁,威風的不可一世,可是出了看守所,我問你,你能拿個精神病怎麼辦?”

    梁所長看看診斷書赫赫然寫著地鄭小璐三個字,也啞口無語了。

    梁太太收拾好東西,一牽兒子地手,說︰“走,兒子,咱們去你姥姥家。”

    “媽,我還要跟爸爸去游樂場呢。”

    “去什麼游戲場,要是讓個瘋子給盯上,媽可護不了你。你爹本事大,等你爹派來一大幫警察保護你,你再去游樂場吧。”

    梁太太扯著兒子,忿忿然地走出臥室,大廳中一片狼藉,就像遭人洗劫了似地。梁太太一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哽咽著說道︰“我跟了你這麼多年,像個女佣人似的侍候你,又給你生了個兒子,你說我哪點對不住你?你在外面花心,對不起我,現在又往家里招禍,這日子沒法過了。你不把那個神經病地事給擺平,休想我再回這個家!兒子,走!”

    梁所長眼睜睜地看著老婆揚長而去,困獸似的在客廳里轉悠了兩圈兒,突然把一腔怒火都發到了盧管教頭上︰“這個混蛋,犯人群毆事件我好不容易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又給我招來個神經病。

    ***,上回犯人越獄的事已經給我記了大過,他小子是想把弄下台是怎麼著?這個神經病今天是來了我這兒,要是跑去分局、市局一鬧,我這頂烏紗帽還保得住嗎?”

    身邊多少人眼巴巴地望著自己這個肥缺呢,不說遠了,王副所長就是其中一個。就是她不去找上級,要是發了病張著嘴巴四處亂說,真一句假一句的,也夠我受啊。

    梁所長擰著眉毛想︰“張勝這小子現在攀上了文先生的高枝,只要不給其他犯人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他就安全得很,等他案子一了,滾出我這看守所,就不關我的事了。”

    “這神經病姓鄭,是他女朋友?怎麼安撫她好呢?這瘋子怕是只听張勝的話,可張勝……對了,整頓、首先要整頓,一定要整頓,整頓完了讓那個張勝給家里寫封信我給他遞出去,干工作我也不能干到自己妻離子散啊。該死的盧正旺,都他媽你惹的禍,老子就拿你開刀!”

    轟轟烈烈的看守所整風大會開始了。

    會上,梁所長聲色俱厲地指出,近來看守所內部管理人員自由散漫,違反看守所規定,收受犯人家屬財物的現象已有抬頭;在押犯們不服管教,私下打架斗毆的情況時有發生,前不久還發生了一起重大惡性斗毆事件,雖然當事人已經受到了嚴厲的懲處,但此風不可長,必須堅決杜絕、嚴厲打擊,以防出現更大的安全事故。

    大會上梁所長還宣布了兩條重要決定︰一是從現在起,取消在押犯的放風時間,為期三個月,以示懲戒。在這段時間里,要求各號房的安全員組織大家進行深刻反省,狠抓思想根源,務必杜絕犯人間打架斗毆事件的再次發生。

    二是在會上宣布了對盧管教的處理決定。鑒于盧得發同志在看守所任管教期間,私自收受、貪污在押犯家屬的財物達數千元之多,嚴重違反看守所規定,在群眾中造成了極壞的影響,嚴重敗壞了看守所干警的形象,在此,宣布對盧得發同志予以除名處分。望所有在職的管理人員以此為戒,嚴格遵守看守所的規章制度,自覺抵制不良風氣,做好人民的好公僕、在押犯們的好幫教。

    梁所長說完,還展示了盧得發收受財物的證據,一雙高檔皮鞋,一條高檔皮帶,香煙十余條,五糧液兩瓶,茶葉若干,零零總總地堆滿了一桌子,張勝在人群里眼尖,發現那皮鞋和皮帶正是自己進所時被沒收的東西。

    一陣轟轟烈烈的整風大會過後,看守所里清靜了許多,在押犯們都乖乖地呆在各自的號房里,見到張勝穿個黃馬甲外出打水,沒事叼個雪茄在獄里閑逛時,都忍不住投去艷羨的目光︰“人家小勝哥就是牛啊,小母牛逛南極,都牛B到極點了!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8:3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30章 牆裡休閒牆外忙

    「文哥!」水產商羅大炮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盤著一條腿正在吸煙,一見文先生走進來立即站起來,丟掉煙頭,踏上一腳踩滅,對他恭恭敬敬地說。

    文先生點點頭,說:「大炮啊,我早說過了,你有自己的事忙,不用時時的來看我。」

    「嗨!文哥這咋說的,我在這兒,最重要的差使不就是照顧您嘛。」

    羅大炮涎著臉笑:「這個月給您存了二十萬,不知文哥還有什麼需要的,你說一聲,我就去辦。」

    文先生在對面的椅上坐了下來,歎息一聲道:「沒什麼需要?我想要的你也弄不來,我要自由,你辦得到嗎?呵呵,除了這個,別的都還好。」

    「女人呢?要不要我安排……」

    「不需要,女色我已經看得很淡了,女人這東西,現在想一想都煩!」文先生皺了皺眉。

    羅大炮嘿嘿地笑起來:「文哥現在是修身養性了啊,記得那一年文哥一記絕殺,打垮所有競爭對手,壟斷全省空調、彩電銷售,當天晚上,您把那屆模特大塞的冠、亞、季軍、外邊最上鏡小姐、最具人氣小姐五個靚妞兒叫進總統套房大戰一夜,第二天一早參加會議時可仍是生龍活虎啊。」

    文先生淡淡一笑:「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可沒有那興致了。」

    他拍著大腿,感慨地說:「大丈夫快意恩仇。縱橫天下,做什麼事都有興趣,都有鬥志。在這裡消磨得我呀,唉!雄心壯志盡付流水了。沒有事情可做,吃飯睡覺玩女人,最起碼的需要也淡了……」

    他感慨著,說到這兒,忽地想起一件事,問道:「對了。問你個事兒,橋西開發區有個張勝,名下有房地產業、冷庫和水產批發市場,你也是搞水產地。認識這人嗎?」

    羅大炮說:「認識啊,我還跟他一塊喝過酒呢。現在我在他的水產批發市場還有幾檔鋪子,文哥怎麼問起這人來了?啊!對了,這小子栽了。現在也在這個看守所裡。」

    文先生向他彈了彈指,羅大炮忙拿出煙來給他點上,文先生吸了一口,問道:「這個人怎麼樣。跟我說說他的情況。」

    羅大炮習慣於回答文先生的問題,並不多問,便把他瞭解的情況說了一遍。包括張勝被捕後公司裡鍾情、郭胖子、黑子為他苦苦支撐的事。連翹拇指說:「那個女人。不簡單,現在水產批發市場上的那些爺們沒有不服她的。誰見了她不得恭恭敬敬尊一聲鍾姐。」

    文先生吸著煙,若有所思地一笑:「他們不簡單?那用他們的人呢?呵呵,如此看來,這個張勝也不簡單吶。」

    羅大炮不以為然地道:「他有啥?我看著都不像個生意人,太實誠,放不開,他有本事能讓朋友給坑了,糊里糊塗地被逮進來?」

    文先生笑笑說:「人心隔肚皮,沒有人看得穿所有人地心思,何況他還年輕。」

    他手裡拿著打火機,在桌上豎起、倒下,無意識地顛倒著,說:「人,是一根棍,功名利祿、富貴榮華、都是那根棍後面的一串零。有的人那零多些,有些人那零少些,不管是多還是少,那根棍一倒下,所有的零都不過是一個零。

    人後面地零多一點的人和少一點的人從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區別。有的人倒了,卻能倒而不散,有人幫他維繫著,撐著要讓他東山再起,那這個人就不算是真地倒下,這樣的人……便可堪造就。」

    羅大炮恭敬地道:「是,文哥教訓的是,文哥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是個屁!」

    文先生笑罵:「你小子一共讀過幾天書啊?呵呵,行了,你回去吧,以後不用常常的過來,小心把你也盯上。」

    羅大炮蠻不在乎地說:「嗨,怕他個鳥,他們早就盯上我了。有鳥用啊,我是誰啊?就一鼓搗水產地,賺了錢喜歡送來孝敬我大哥,不犯王法吧?嘿嘿,至於其他的……他們願意跟著我就當免費保鏢好了,他就是福爾摩斯,從我這大老粗身上也挖不出一點有用的東西。」

    「賈主任,您看,我們公司各方面條件還是很不錯地,尤其是硬件方面,絕對是第一流地,開發區路燈建設及圍欄美化地施工工作是不是就交給我們公司來做呢?」

    裝飾建築公司的秋成宏向對面地賈古文陪著笑臉商量,開發區的牛滿倉主任被調回市裡去了,對外的說法是組織另有工作安排,知道點內幕的卻聽說他是因為站錯了隊,受到了牽連,給弄到檔案局喝閒茶去了。

    眼前這位賈古文賈主任,現在是橋西開發區的一把手了,

    請賈古文吃過幾次飯,昨兒還趁他不在家,偷偷給他萬塊錢的現金,今兒又來探風聲,見他提都沒提這事,心中已經有了點譜,這才試探著商量起了公事。

    「呵呵呵……」,春風得意的賈主任笑起來:「橋西開發區是我市經濟發展的橋頭堡,這個門面工程可不能馬虎,所以我對各家公司的施工能力精心比較,煞費了一番苦心吶。嗯,比較一番之後,你們公司的情況的確是優勝一籌,今天叫你來,就是準備把這項工程放給你,這筆工程準備投資52萬,這個數目你能接受吧?」

    秋成宏一聽,又驚又喜,他沒想到賈古文這麼好說話,原先預計他還得刁難一番,少不得還要拿出兩三萬元來才能拿下這項工程,想不到他這麼爽快就交給了自己,而且利潤大有可賺。他連忙站起來連連道謝,又拍著胸脯保證施工質量,不負賈主任重托。

    賈古文笑著說:「秋老闆是本地的建築商嘛,橋西開發區現在剛剛起步,以後的工程建設少不了,我們今後合作的機會還多的是,這一次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喲。」

    「那是,那是」,秋老闆連連點頭,心想:「瞅這樣子,這兩萬塊錢還是省不了,要不然別說以後的工程,就是這一次,驗工的時候刁難一番也受不了啊,今晚還得去他家一趟。」

    這時,賈古文的房門叩響了兩下,一個瘸子扶著腿一拐一拐地走了進來。賈古文一見,便對秋成宏說:「秋老闆,王秘書已經把文件起草好了,你簽個字,具體的和王秘書談吧。」

    「好,好好!」秋成宏眉飛急舞地接過文件,從口袋裡摸出鋼筆,匆匆掃了兩眼合同,一眼瞧見合同金額竟是70萬,並非賈古萬,不由得一怔。

    他抬頭看了賈古文一眼,賈古文臉上露著神秘的笑容,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秋老闆會意,心裡暗暗喊了一聲「真夠黑」,他爽快地翻到最後一頁,鄭重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秋老闆千恩萬謝地離開辦公室後,賈古文有些不悅地對那瘸子說:「老楚啊,我這裡是單位,是辦公室嘛,有什麼事來找我,你也該先打個招呼,就這麼闖進來,不太好嘛。」

    因為兩人狼狽為奸的合作關係,賈古文在開發區自來水管理所給楚文樓找了份工作,楚文樓便死心踏地的當了他的狗腿子。

    「賈主任,我這不是著急嘛。」

    楚文樓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說:「你說說,張勝那兔崽子給抓進去多久了,到現在也沒審出個名堂,他的總公司帳戶雖然凍結了,可下面的子公司還照樣在經營,鍾情那個賤女人對他倒是忠心耿耿,把公司打理的有聲有色,這小子苦頭是吃了一頓,可是沒傷筋沒動骨,你得想想辦法吶。」

    賈古文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說:「你以為我沒想辦法?你知道多少事?告訴你,上邊的鬥爭已經差不多了,當初借了寶元案的東風上位的一班人,現在是省裡市裡的主事人,當初他們想亂,是為了打擊政敵,現在他們當家作主,還希望亂嗎?」

    賈古文當上了一把手,第一件事就是想除掉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把張勝和他的公司連根拔掉,心中的怨念並不比瘸了一條腿的楚文樓少,不用楚文樓催促,他自然極是上心。

    他嘿嘿地冷笑道:「我也是怕他們想盡快平息此事,萬一讓張勝那小子一根毫毛不傷地走出大獄,那這番心思就白費了。這些日子,我是到處打點,用盡了心思。我和稅務局的老丁說好了,虛假注資罪只要一確定,就追究他偷漏巨額稅款的罪行。到時候他拿不出來……哼……

    到那時,老丁就查封他的公司,把他的公司財產按非法收入充公,銀行帳戶凍結的錢也全部劃走,讓他小子雞飛蛋打一場空。可是,這得等假外資、假注資的罪名落實了才行啊。

    張勝公司的賬務過於混亂,尤其缺少了一個重要人證徐海生,現在檢察院另闢蹊徑,正在調查當初拆借資金給張勝的那家財務公司,如果能從那邊證實這件事,他張勝就是插上翅膀也休想飛出我的手掌心了。」

    說完,賈古文獰笑起來,當初被張勝一個一名不文的小工人脅迫的束手無策,被迫聽命的恥辱很快就要得以洗刷了。

    楚文樓聽了,臉上愁容頓消:「張勝鍾情,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的好日子快到頭了!我讓你們狂,斷腿之仇,豈可不報?我不但要搞垮你張勝,我還要把你鍾情搞上床!」兩個人各懷鬼胎,開懷大笑起來……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8:3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29章 逆境淬煉小強命

    張勝以前只在門口看見過文先生坐在桌前的情景,如今才能一窺他室內全貌。

    文先生的囚室,是個獨立的單間,裡邊還有一個隱蔽的廁所,雖然只是最普通的坐便、抽水馬桶,但是在看守所裡,這已經是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奇跡了。

    此外,房間裡有空調、有彩電,席夢思床墊,牆角還有個書架和裝衣服及其他東西的衣櫃,簡直就是一間賓館的單人臥房。張勝注意到他的手提電腦只是用來打打遊戲,娛樂一番,並不能上網,屋裡並沒有手機或電話。

    飲食上,他每天有酒有菜,只要列張單子遞出去,要吃什麼就有人送來什麼,要說少了點什麼的話,一是少了自由,二是少了女人。不過女人不成問題,現在張勝相信那些傳言不是犯人們的杜撰了,如果文先生想要女人,他一定能得到。

    一個可以把牢房變成賓館,可以把管教變成保鏢的人,還有什麼事是他辦不到的?只有一樣。而且還是普通百姓都能擁有地享受,那就是自由。

    從他口音中淡淡的糯味兒來看,他應該是南方人,張勝對這位文先生的身份越來越好奇,想不出政壇或商界有哪個大人物與他相符合,但是他很懂規矩,並沒有表現出一點探詢的意思。

    這裡原來就有牢裡的小弟負責為他打掃房間、洗衣疊被,這是犯人們很嚮往的差使,因為可以吃到他的殘茶剩飯。在看守所的艱苦條件中,那是非常美味的食物了。現在這一切成了專屬於張勝地工作,他現在就像文先生的專屬僕人。

    他在觀察文先生的時候,文先生也在悄悄地觀察著他。從他的一言一行、一行一動,揣磨他地為人和性格。通過關係把他調來前,對他的背景和所犯的案情也做過瞭解,知道他原本的身份、地位。在本市算是一個小有名氣地暴發戶。

    曾經的大老闆張勝鋪床疊被打掃房間時態度很坦然,吃他的殘羹剩飯時也沒有一點難以下嚥的表情。文先生很喜歡這一點,他並不認為要成為一代梟雄必須得學勾踐一樣嘗便,必須得學韓信一樣能受胯下之辱。但是他認為一個能成大事地人必須能準確地把握自己的處境,調整自己的心態,適應當下生存地環境。

    文先生在床上做著仰臥起坐。床墊發出輕微地吱吱聲。一隻受驚地螳螂從床下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快速地向門口移去。張勝手疾眼快,抓起一把掃帚就想拍下去。正在床上做著起臥鍛煉的文先生看到了,說道:「慢著,放了它吧。」

    張勝停了手,看著那只蟑螂爬向門檻。文先生雙手還放在腦後,坐在那兒也在看著,蟑螂消失後,他放下手擴了擴胸,然後下了地,一邊舒展著身子,一邊微笑著說:「這個小東西很可愛,饒了它吧。」

    張勝失笑道:「文哥,你說這蟑螂可愛?」

    文先生笑吟吟地道:「可愛地是它的內涵,而不是外表。這只骯髒而小小的蟑螂,生活在最惡劣的環境中,但是它的生命其實異常頑強。螂被困入絕境的時候,它即便吃掉自己的內臟也要挺過去,等到環境好轉,它又會長出新的內臟,求生欲驚人,簡直是打不死的爛命。」

    張勝靦腆笑道:「文哥真是博學,這些事,我還從未聽說過。」

    文先生笑道:「雌蟑螂一年可以繁衍成數十萬隻,而且沒有公蟑螂時它可以無性繁殖三代以上,傳承力驚人。幾乎有水和食物蟑螂就能生存,環境不好它還能長時間不吃不喝。它能爬會飛,該爬時放得下架子去爬,該飛時鼓得起勇氣去飛,你看它十分脆弱,可是比較起來,有幾個萬物之靈及得上它?

    張勝從不知道一隻不起眼的蟑螂居然還有這樣的故事,他以敬畏的目光,望著那只蟑螂爬過門檻,消失在陽光裡。

    文哥笑笑,坐到座位上端起了咖啡,然後攤開當天的早報看了起來。

    張勝吁了口氣,把他那個羽絨墊子放到地上,也盤膝坐了上去。

    這室中只有一張椅子,文哥的椅子和床,無論他在不在房

    勝都是從來不動的。

    「書架上的書,你可以看。」文哥沒有回頭,他喝著咖啡,說了一句。

    「謝謝文哥!」張勝沒有客氣,他站起來,走到了書架旁。

    馬克斯的《資本論》、薩繆爾森的《經濟學》、《西方現代哲學》、《馬克思恩格斯文選》、《漫談投資組合的幾何增值理論》、《證券市場》、《專業投機原理》、《博奕論》……

    都是政治、經濟、哲學類書藉,休閒類的小說一本沒有。

    張勝歎了口氣,順手拿起了馬恩文選……

    「唉……」,張勝隨手翻閱了一陣,禁不住輕輕一歎。

    文先生擺著樸克笑問:「怎麼了?」

    張勝感慨地說:「馬克思說:『有百分之十的利潤,資本就蠢蠢欲動了;有百分之百的利潤,資本就忘乎所以了;而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那麼上絞刑架的事都幹得出來。想起我從商以來種種,見過的人,經過的事,莫不如此,老馬這番話,哪裡是放諸四海而皆准啊,簡直是放諸萬世而皆准。」

    文先生停了手,仰起頭來想了想,笑道:「說的沒錯,不過他還少說了一句。」

    「少說了一句什麼?」

    「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這個付諸行動的人不但沒有上絞刑架反而吃香的喝辣的,那麼他的示範作用……會怎樣呢

    張勝聽了若有所思,沉思良久,兩個人同聲一歎,然後相視而笑。

    這時,門口有人說話:「1070,提

    牛管站在文先生門口,用從來沒有這麼文明、這麼柔和的口吻非常親切對張勝說。

    「哦!」張勝應了一聲,連忙站起,心中忐忑不已,自從上次藉機泡病號之後,提審便停止了,現在警察又來,他們又想出了什麼折騰人的招數?

    張勝掃了一眼文先生,文先生從一個木匣中拿出一枝雪茄,在盒面上輕輕頓著,扭頭擺著樸克,並未看向他們。

    張勝走過去,從文先生手中接過雪茄,拿起匣中的雪茄剪剪去密封雪茄頭,然後拿起火槍,用小火與雪茄頭保持半寸距離徐徐轉動著雪茄,直到煙頭每一處都燒得十分均勻時,才恭敬地遞向他:「文哥」。

    文先生點點頭,接過來吸了一口,輕輕擺擺手,張勝便向門外退去。

    一個多小時之後,張勝回來了,文先生從桌底一個小雪櫃裡正向外拿飲料,見他回來順手拋給他一罐,笑問道:「今天很快啊,審了些什麼?」

    張勝有些困惑地說:「是啊文哥,我也覺得太快了點,上一次他們用盡心機,非要逼我承認行賄,可是這一次他們提都不提,審訊的刑警也換了,其中有兩個口音明顯是外省的,看來是從其他地方抽調來的警官。」

    文先生說道:「我記得你好像是被控經濟犯罪,和我說說具體情形。」

    張勝便把自己這樁案子的前因後果詳詳細細地對文先生說了一遍,文先生聽罷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笑道:「如此看來,我要恭喜你了。」

    張勝奇道:「恭喜?文哥說笑了,我都混成這般模樣了,喜從何來?」

    文先生笑道:「他們不再揪著行賄罪不放,而把矛頭轉向虛假出資和抽逃出資,說明要把你的案子當成一件純粹的經濟案件來處理,不想再和政治有所牽連了。如果你介紹的背景不假的話,那麼依我看來……這是外面的鬥爭塵埃漸定,上台的一方要收拾殘局、建設政績了,所以不會對你趕盡殺絕,自然要恭喜你了。」

    張勝一聽喜形於色,說:「文哥這麼說,那一定不會錯的。」

    文先生哈哈笑道:「不過你也不用高興的太早,收拾殘局最是勞心費力,權力這塊大蛋糕重新分配,更非一日之功。你這條池魚,現在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無關緊要的小蝦米,有權拍板決定對你是抓是放的人現在是沒功夫顧上你的。」

    「文先生,有人要見你。」牛管教站在門口一副鬼頭蛤蟆眼的模樣。

    「哦!」文先生笑應一聲,抓起件上衣披上,抬腿出了房門。

    「如果文哥所料不差,那麼我的案子很可能會大事化小了,可是……他說或許會拖很久,到底是多久?」張勝瞇著眼看向門外的陽光,對自由的渴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在看到曙光之後變得如此難以遏制。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8:37 | 顯示全部樓層
文先生一和他說話,那兩個管教就不便推著張勝往前走了,張勝急迫地說:「文先生,我遇到一些麻煩……」

    文先生目光一閃,笑吟吟地說:「那又如何?」

    「整個看守所中,能救我的,唯有先生一人。」

    文先生莞爾道:「如果有人想對你不利,可以對管教說。我也是犯人,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有什麼本事救你?」

    「文先生,當著真人不說假話,我若給管教說了,估計死期就到了。在這混,就行守這的規矩。看守所當然不希望出事,警察不會不管,可那又如何?他們總不能一直給我安排單間住吧?我縱使逃過這一次,仍然有下一次,說不定會死得更慘。」

    他這樣一說,兩個管教臉色很是尷尬,可是性命攸關,張勝已經顧忌不了那麼多了。警察不是他的私人保鏢,只要他還在牢裡,危險隨時都有。潛伏在暗處的敵人還不知道有多少,起碼……比他還早進來的老刀絕不是唯一接受指令殺他的人。

    任何一種環境,都有與之適應的獨特的規則,在牢裡,真正能保護一個犯人的,只有牢裡的犯人,只有犯人中的王者,這個王者就是眼前的文先生,憑他的能量,要消彌自己的威脅不過是舉手之勞。

    所以張勝無暇顧及措辭,他搶上一步,急急又道:「唯有文先生開了金口。才能讓我擺脫麻煩,所以……厚顏請先生援手。」

    換做以前的張勝,即便明知鋼刀臨頸,也必然溫溫吞吞忸忸怩怩,為了一點可笑地自尊放不下身架,等他猶豫再三終於下定決心時,只怕機會早已失去。如今的他,已經懂得分析利害,懂得當斷則斷。他不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牢裡,他必須要給自己尋找機會,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機會,他也決不放棄。

    如今的文先生就是他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張勝如一個溺水的人,本能地就想抓住它。當年的韓信能受胯下之辱,他張勝有什麼身架可端,不能屈膝求人?

    「哦?」文先生歪著頭想想。然後便笑:「好吧,就算如此。可是,我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呢?這世間一切都需要公平交易,才有人肯和你做生意。我幫你撿回一條命。你能給我什麼?」

    張勝一愣,仔細一想,文先生的身家不知比他高了多少倍。金錢方面他就是把全部財產都拿出來。只怕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其他地無論是權力、地位皆遠遠不如。對文先生來說。或許他唯一需要別人給他的,就是只是自由。自己有那個能力麼?

    張勝前思後想。嗒然一歎道:「沒有,我沒有可以和先生等價交換的東西。」

    「那麼……對不起,我不能幫你!」

    張勝沒有怨恚憤怒,只是黯然搖頭,無力地說:「打擾了。」

    「不客氣」,文先生淺淺一笑,目光一定盯著張勝的神色變化,直到他被管教架起來帶走,才轉向桌子。

    他拿起刀叉,才牛排上切了兩下,忽然若有所思地停了下來。

    沉吟半晌,他端起了酒杯,杯中酒紅如血。

    文先生輕輕搖杯,看著酒液蕩漾,許久許久,舉杯泯了一口,似笑非笑地說:「尺)++柔從若蒲葦,非懾怯也;剛強猛毅,靡所不信,非驕暴也。以義變應,知當曲直故也。這個小子,會是我需要地那個人嗎?」

    一個勞動號凶神惡煞地盯著張勝,摩拳擦掌地問:「盧管,怎麼處置他,還是大掛嗎?」

    盧管歎了口氣,說:「算了,才剛出來幾天,再掛上人就廢了。關進『衛生間』吧。」

    「好咧!」勞動號接過張勝,向裡邊拖去。

    衛生間確確實實就是一個衛生間,同時它也是一間禁閉室。裡邊很小,比普通的衛生間三分之一還小,三面是牆,一面是門,腳下一個蹲便,人一進去轉個身都難。

    牆上有鐵環,手銬子往上一銬,非坐非站,想直腰直不起來,想坐下屁股挨不著地。乍一看這刑罰遠比被人拳打腳踢一頓人道,可是想想只能這個姿勢得從早九點堅持到晚四點,換了誰都寧願被人狠揍一頓了。

    兩個勞動號把張勝塞進去時很費了番功夫,等把他銬好再把門關上,兩個人也氣喘吁吁的。

    門一關,裡邊就半點光線都沒有了,如墨的一片黑,只有腳底下傳出滴答滴答地聲音,那是蹲便裡向下淌的水,這裡的水就是這個速度,永遠是用滴的。

    在一片黑暗裡,張勝地大腦緊張地思索著:「到底是誰對我有如此刻骨的仇恨,非要置我於死地?」

    回想自己的這一生,做個小工人時,一直是與世無爭,哥們兒倒結識了幾個,卻從沒有與人發生過紛爭,倒是最近這一兩年來,捲入了太多地利益糾葛,第一個得罪地人便是現在地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賈古文。

    「會是賈古文嗎?」張勝在心裡問自己:「不,不會。從目前的情形看,張二蛋一案公開審理,說明賈古文所依附地政治力量已經站了上風,一個政治上春風得意的人再怎麼恨自己,也不會冒這麼大風險來報復自己,使得陰招,下點絆子的可能性比較大。」

    「那麼是楚文樓?」張勝搖了搖頭,

    翻了自己的假設。他聽說過楚文樓後來的下場很慘,養活自己都成問題。哪來這財力買兇殺人?

    「那麼會是他嗎?不可能……我不能胡亂認人是朋友,也不能草木皆兵。他沒理由這麼做啊,為了這麼點事他怎麼可能雇兇殺人?可是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甄哥說的那句話在他耳邊響起:「不一定要你去和人結怨,有些人,只要你擋了他地財路,你對他有了威脅,他一樣會想法除掉你。」

    「可是,我能對他有什麼威脅?為了一個頂多判五年的抽逃出資案就買兇殺人?這太荒唐了吧。不……也說不定……,我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維去分析每一個人。身份地位不同。在乎的事情也就不同,思維方式也就不同。

    比如那個文先生,他以前一定是個風雲一時的大人物,當他站在權力巔峰上的時候。如果有人威脅到了他的安全,哪怕後果只是讓他失去一年自由,他會不會甘心伏法?以他的權勢和能力,如果只要吩咐一聲就能辦到的事。他會不會禁受得住讓對方永遠消失地誘惑?

    會的,一定會,哪怕證人不只一個,他也會想辦法把對方全部除掉。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兒家的衙內。都能視人命如草芥,何況是在監獄裡猶能坐擁風雲、如王似侯地文先生。人命關天,那是對小民們說的。

    可他……徐海生……他是由於這個原因?」

    張勝的腦海裡不期然地閃過一些畫面。那輛黑色的奔馳車上疑似徐海生地人影。麥小齊用筷子插入喉嚨自殺的畫面。以及今天牛手裡磨尖的飯勺柄,這些圖像慢慢重合到一起。

    「難道真是他?」張勝忽然覺得背上有冷汗滲出來。

    剛想到這裡時。門突然開了,牛管教雙手叉腰站在門口,腰裡別著根黑橡膠棒,挺胸腆肚像蛤蟆將軍似的瞪著他冷笑:「張勝,聽說裡邊有人想搞你?」

    張勝鎮定了一下情緒,笑笑說:「管教,您套我話呢?」

    牛管教眉毛一豎,剛想發火,張勝又道:「其實我不說,您心裡也跟明鏡兒似地,牢裡有什麼風吹草動,怕是瞞不過您那一雙法眼。」

    牛管聽了便嘿嘿地笑:「有人想讓你永遠閉嘴,那你就該跟政府好好合作,坦白交待,爭取早點出去或者勞動改造重新做人,你現在這樣子,我保得了你一時,保不了你一世啊。」

    張勝愁眉苦臉地說:「管教,我冤吶,我是受人牽連啊,誰讓我和張二蛋走得近呢,我真的沒啥好交待的呀……」

    牛管一聽不耐煩地說:「得了得了,少跟我裝六月飛雪地秦香蓮,你們進來地哪個不喊冤吶?」

    張勝一本正經地糾正:「管教,那不是秦香蓮,那是竇娥。」

    「嘿!你還有心思跟我貧是不?行了,雖說你是事出有因,可你踹了飯桶,這可是事實,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不認打,那你認罰得了。」

    「怎麼罰啊管教?」

    「單人囚室地1367號犯人患了慢性)|犯,可不能長期住醫院裡頭,把你調過去護理他好了,老刀那兒你別擔心,所長正在想辦法把他調走。」

    張勝一聽擔心地道:「關小號的,不是殺人犯吧?管教,有沒有生命危險?」

    牛管教又氣又笑:「你哪來那麼多廢話,你當這是療養院啊?」他扭頭吩咐道:「把他弄出來,給我走!」

    張勝剛被塞進去沒一會兒,腿剛蹲酸了,又被拽了出來,張勝被牛管教帶著往回走時,看著那路徑,心中忽然急促地跳動起來。

    不出所料,他被帶到了文先生地門前,拉開門走進去,看到地上有一個鋪蓋卷,捆得結結實實的放在牆邊,文先生正在電腦上玩紙牌遊戲,看到他進來頭也沒回地說:「地方小,晚上就睡地上吧。」

    「原來他就是1367號犯人」,張勝:_

    「去打壺水來,沏茶。」

    「是!」張勝還是別不多言,拿起桌上暖瓶轉身就走。

    待他出去,文先生淡淡一笑,轉首望向牛管教,說:「麻煩你了。」

    「不客氣,不客氣。」牛管陪笑道:「您忙著,有事招呼我一聲。」

    「好!」

    牛管轉過身,就見張勝站在道邊上探頭探腦的看他,便皺著眉頭走過去,問道:「叫你打水沏茶,站這兒幹什麼?」

    張勝苦著臉問:「管教,熱水房在哪兒?」

    牢裡地犯人是沒熱水喝的,一年四季都是涼水,他只有放風的時候在院子裡轉過。哪知道在什麼地方打水。

    牛管教哈哈一笑,這才省悟過來:「行了,跟我走吧。」

    他帶著張勝找到水房,等他打了水又去給他弄了件交通警似的馬甲。那是自由犯們穿的,與在押犯人以便有所區別,說:「穿上,省得走動時老有人問你。」

    張勝回到文先生的號房。文先生聚精會神地玩著遊戲,隨手一指桌上的茶葉罐,張勝會意,便取過杯子。放入茶葉,然後沏上了開水。

    過了會兒,看看茶色已經沏開。便端著杯子走到門口。把一杯水都倒掉。走回來又沏上了一杯。

    文先生好奇地看著他的舉動,直到他把水沏好。才問道:「把茶倒掉做什麼?」

    張勝忙解釋道:「哦,不是說第一道茶得洗麼?我看先生規矩大,第一道

    不喝的,所以倒掉了。」

    文先生啞然失笑:「茶道,也是一門學問。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洗茶一說,只是指烏龍茶類、特別是潮州地功夫茶。對綠茶來說,第一杯茶才是最香的,尤其是雨前,更加乾淨。」

    張勝臉上一紅,也學著他文謅謅地說:「受教,我實在是……一知半解。」

    文先生莞爾一笑,不在意地回過頭,繼續在手提電腦上擺著撲克,說:「倒掉,重沏,我只喝第一道。」

    小璐又來到了看守所,給張勝捎了些東西。

    兩年前的冬天,她來過這裡,那一次是張勝陪她來的,而這一次只有她一個人,卻是來看張勝地。前幾天她剛來過,那次是為了陪張母來。

    張母到張勝公司的時候正好看到來調查的警察,鍾情情知瞞不住了,只好對她說了實話,叫張母不要擔心,說她正在想方設法到處活動地營救張總,案子已經有了眉目。

    聽說兒子被抓起來了,老太太如五雷轟頂,除了傷心哪裡還想得起別的。鍾情又要應付警察,又擔心她地身體,正準備安排人開車送她回家時,卻被張母搖頭拒絕了。等鍾情好不容易對付走警察,哪裡還有張母的影子,慌得鍾情只好給張勝家裡打電話,卻一直沒人接聽。也許老人還在路上吧,鍾情只好晚點再打電話。一直到晚上六點,電話接通了,鍾情才放下心來。

    張母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往回走,心裡又急又痛,五內皆焚。說什麼她也不信自己的兒子會犯罪,可現實擺在面前,她無法辯駁,只覺得心頭一陣發悶,一陣眩暈襲來,忙靠著路邊一棵樹,慢慢坐到地上。

    小璐在車站久等張母不至,只好順著去匯金公司的道一路找來,卻發現張母坐在一棵樹下,閉著眼睛直喘氣,忙把她慢慢扶了起來。原來張母有高血壓,在聽說了兒子被抓地事後,一時心急,血壓升高,差點背過氣去。

    小璐由此也知道了張勝入獄的消息,兩年的感情終究不是那麼容易磨滅地,雖說兩人現在已分手,但一聽說他被關進了看守所,還是忍不住揪心掛念。

    張母原本準備當天就要去探望張勝地,小璐擔心她地身體狀況,一再勸說,並答應第二天陪張母一起去看他,張母才答應下來。

    小璐把張母送回家,才趕回了花店,連夜裡拆了自己的羽絨服,給張勝做了個厚厚地坐墊。

    張父是軍人出身,性子急,又有冠心病,張母沒敢把這件事告訴他,只是暗地裡備了些生活用品,第二天便與小璐一道來探望張勝。可她來了一次,兒子沒有見到,只存了點錢進去,回去後越想越擔心,傷心憂慮,血壓上升,便臥床不起了。

    兒媳絹子快要生了,大腹便便的,二兒子是指望不上了,好在身邊又多了個乾女兒小璐。著著小璐忙前忙後的身影,老太太只是歎氣,多好地一個閨女,可惜與大小子無緣呀。

    一想到兒子,老太太又擔心上了,她去不了,又不能告訴老伴,讓老伴去探視,於是便時不時的在小璐耳邊念叨。小璐只是因為既要顧花店又要照顧她才抽不了身,見老太太心急,便答應替她去看看。

    這天天下著雨,花店裡的生意比較冷清。午飯後,小璐便委託了柳大哥幫忙照看下花店,她和鄭璐說了一聲,便匆匆趕到了市第一看守所。

    「人還沒定案。現在不能見,東西摞下吧,做個登記。」接待室的人對她說。

    「好吧。」小璐看看緊閉的大門,幽幽地歎了口氣。

    這時。正好盧管教走了進來,一見小璐頓時兩眼一亮。盧管教了,長得比較瘦小老成。少白頭再加上滿臉褶子。看起來像奔四的人似的。處過三個對像全黃了,小璐這麼俊俏的姑娘。尤其那倆個醉人的小酒窩,真是怎麼看怎麼招人喜歡,盧管教上次只見了一面就念念不忘,此時一見是她,頓時大喜。

    「喲,是你呀姑娘,這下雨天地還來看你哥?」

    「啊!」小璐看了他一眼,有點面熟,忙陪笑說:「你好,同志。」

    「呵呵,我姓盧,叫我盧哥就行了。」

    小璐靦腆地應道:「盧哥。」

    「東西都登記好了吧?一會兒我幫你提進去,保證完完整整交到你哥手裡。」盧管教拍著胸脯打保票。

    「謝謝盧哥!」小璐大喜過望,連連道謝。

    「沒啥的,沒啥的,不用謝!」秦管教往外瞅瞅,門口停著輛飛鴿,便說:「啊,你一個人騎車來的呀,對像沒陪你?」

    他地態度很客氣,自己的親人掌握在他手裡,他的態度溫和一點,犯人的家屬就會感到非常親切和感激,小璐也不例外,見他這般隨和,覺得很是親切,忙說:「人家還沒對象呢,誰陪著來呀,盧哥,我……哥……他在裡面還好嗎?」

    「咳!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你,你還是回去吧,來,我送送你。」盧管教一聽這個俊俏姑娘還沒找對象呢,頓時喜得心花朵朵開,忙向她使個眼色說。

    小璐會意,說:「好!」

    兩個人走到大院外,小璐一手推著車,一手撐開了一把藍色碎花傘,傘把向盧管教那邊傾斜著。盧管教望著漫天地雨霧,歎了口氣,說:「你哥在裡面,不太如意啊。他得罪了一個號房的老

    點兒在群毆中讓人給殺了。」

    「什麼?」小璐臉一白,緊張地問:「盧哥,那我哥咋樣了,他傷著沒有?」

    號子裡的事本來不該往外傳,再說犯人鬥毆,管教有疏於管理的責任,哪有自曝家醜地道理?可是盧管教第一次與一個漂亮大姑娘共處一把傘下,從來沒有體驗過浪漫的他一時豬油蒙了心,只想說的炫點兒,讓她擔驚受怕地多巴結著自己點兒,要是接觸多了,把這麼俊地姑娘給領回家當媳婦兒,那還不美死了?

    所以不但不該說地話說了,他還添油加醋說的凶險無比,在他口中老刀成了獄中第一霸,所有號房地老大,而張勝則成了整個看守所所有犯人的公敵,要不是他看管的嚴,張勝被人宰掉就像捏死中臭蟲一般容易。

    「管教,那……那你在這兒幹啥?白天沒事嗎?」小璐聽得心驚肉跳,恨不得盧管教二十四小時跟在張勝身邊,眼皮最好都別眨一下,他偏偏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的,那一顆心呀急得,都快跳出腔子了。

    盧管教瞧她嚇得花容失色,心中極為得意,忙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裡邊的情形你不瞭解,白天嘛,有武警背著槍在上面巡邏,那些老犯要收拾誰也得趁著夜黑風高找個背靜地方不是?你別看他們一個個凶得如狼似虎,那分跟誰,在我們面前,他們乖得跟耗子見貓似的。」

    「哦……」小璐急迫的心這才放下,她想了想,仍忍不住哀求道:「盧哥,我哥忠厚老實,跟裡邊那些人不一樣,進去了肯定受人欺負,您可一定得多照應著點。」

    盧管教忙打保票道:「你放心吧,有我在呢,就不衝他,你這麼好的姑娘跟我遞句話,我也得幫忙啊。對了,你上回給你哥做那墊子針線活兒做的可真好,我們在牢裡看管犯人,坐那地方都又陰又冷的,你要方便,幫我也做一個哈,我給錢。」

    小璐忙說:「這點小事,您客氣了,我下回來就給您捎來。」

    盧管教暗暗高興,他要的就是這效果,這樣她下回來就得找人通知自己,有了接觸機會,收了她的禮物,回頭再給她買點東西,這一來二去的不就處上了嗎?

    他正打著如意算盤,梁所長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小盧,在那兒幹嘛呢?快過來,給秦岳坤辦轉所呢,你和小丁送一下。」

    「好咧!」盧管教答應一聲,對小璐滿臉堆笑地說:「我回去了,有空再聊。你有手機嗎?單位電話也行……」

    「小盧,你扯什麼呢,快點。」

    「那算了,下回再說。」盧管教跟小璐說著,一溜煙兒地跑進了看守所。

    「盧哥,請關照一下我哥。」小璐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句。

    「好好好,知道了」,盧管教一迭聲應著,進了院門才想:「糊塗,還沒問她多大歲數,在哪上班,叫哈名字呢。得了,等她下回來再問吧,要是問張勝,就有點勒索脅迫的意思了,我在他面前得有點形象,要不他將來真要成了我大舅子,肯定不待見我……」

    鄭小璐回去後,只悄悄給張母提起在看守所裡認識了一個姓盧的管教,這人答應照看張勝,別的一概沒提。張母聽說兒子在裡面有人照顧,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可兒子一天沒回來,這心倒底還是放不下。

    雖說老大公司裡的鍾情一再表示,老大沒有多大事,但沒多大事也被關了一個多月了呀,再這麼關下去,連老頭子那裡都瞞不住了,想到這裡,張母不由得歎了口氣。

    小璐安頓好張母,陪著說了好一陣子寬心的話,看天色已晚了,才回到花店。一路上想著盧管教的話,小璐不由得心急如焚,怎麼辦?怎麼辦?張勝的處境如此險惡,可她一點忙都幫不上。

    回到花店時鄭璐已經下班回家了,店內卻開著燈,原來是柳大哥不放心她,還在等她回來。

    見了柳大哥,小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推說自己城裡的一個遠房姑媽生病了,她去照看下。柳大哥也不疑有它,只是安慰了她兩句,便回後院去了。

    柳大哥走後,花店裡只剩下小璐一個人,對張勝處境的擔憂與焦慮又浮上了心頭。與張勝分手後,她以為她已經慢慢忘掉了這個人,以為從此可以鎖閉了心門,不喜不悲,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可乍然聽到張勝的消息,得知他陷入了這樣生死兩難的處境,小璐的心卻忍不住一陣陣心怮。

    「怎麼辦?怎麼辦啊?我得想辦法幫幫他,可我無權無勢,哪管得了那裡的事?」

    看著正剪著玫瑰花枝的鄭璐,鄭小璐心中靈機一閃,一個瘋狂的念頭浮上了心頭!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8:3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27章 草木皆兵求自保
「老刀、張勝,換號!」

    張勝回到牢房時,老刀還沒出醫院,張勝那頓踹的確夠狠,但是他拖著不出院,更主要的原因卻是因為被張勝這一頓打弄得他顏面掃地,他得有個心理準備,想想回到看守所的應對辦法。

    再就是他們毆打受傷的理由和原因,還有他的凶器來路,警察一旦問起來,他的怎麼回答。既然一時想不出對策,又不能裝瘋賣傻,只好裝病。

    他和管教們都熟,在醫院裡被訊問了幾次,沒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來,到被他套出了話,知道張勝、甄哥很守裡邊的規矩,個人恩怨私下解決,沒跟警察通氣兒,這才放心,管教再問時,更是東拉西扯堅不吐實了。

    看守所犯人鬥毆打架鬧出傷來,管教也有責任,既然雙方都沒有告狀,本著民不舉官不舉的心理,管教樂得裝傻,這事兒就壓下來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老刀一出獄,他們還是立刻對二人做了調號處理,同時準備近期把其中一個轉到其他看守所去。

    張勝已經趴了兩天,體力恢復,但是肢體的抻傷和骨節處的痛楚還沒有完全消除,此刻他仍懶洋洋地趴在床上,就像一匹臥在那兒的狼,聽到管教的喝聲他才站起下地,關節還有些不自然,他的動作很遲緩,不過卻從骨子裡透著股狠勁兒。

    老刀一回來就被通知調號,而且取消安全員職務。他站在門口,臉上有幾道剛剛結痂的傷痕,鼻子微微有點歪。張勝是傷在身上,他是傷在臉上,雖說論痛楚,張勝比他更厲害,但是現在往那一站,氣勢上張勝就勝了一籌。

    兩個人在做著無聲地較量,其他人都呆呆地坐在炕上。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就像一群母猴等著猴王的挑戰者和猴王決戰,以決定她們的歸屬。可笑的是,這兩位有可能稱王的。一個也不會留在這間號房,也不知他們到底畏懼什麼。

    氣勢,這就是人的氣勢,氣勢夠強。過江龍就壓得住地頭蛇。

    「管教,四號房是哪個調來?」張勝笑的很謙遜、很卑微,儘管對方是一向脾氣很好的盧管教。三天如同煉獄似的小黑房,讓他明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地道理。

    「是我!」應聲而到的是甄哥。

    「甄哥!」方奎、老彪和一眾小弟不管真假。都露出一臉恰到好處的驚喜。

    甄哥沒看他們,他的目光越過老刀地肩膀,定定地看著張勝。

    張勝笑了。張開雙臂︰「歡迎歸來。沒事吧甄哥。」

    「小意思。我命賤,抗得住。」見張勝腳下發虛。甄哥馬上迎上去,和他擁抱了一下。

    老刀瞄著兩人,一臉的冷笑,不過並沒囂張的地這個時候起刺兒。

    老刀的安全員沒了,被調進了二號房,張勝被調去了七號房。但是兩人這個梁子算結定了,每當放風地時候,張勝蹲一頭兒,老刀對一頭兒,就像充滿敵意的兩條毒蛇,絲絲地吐著舌信示威,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一個竄出去咬對方一口,自覺份量不夠的人離得他們都遠遠的。

    不過每當這時候,甄哥就會走過去,和張勝蹲在一塊兒,用同樣挑釁地眼楮盯著老刀,雙方的眉來眼去劍法使了幾天,彼此都有點煩了,甄哥悄悄對張勝說︰「這小子上回跌了份兒,看樣子籠不住什麼人了,要不要我跟二號的強哥說一聲,教訓教訓他。」

    張勝直勾勾地看著老刀,臉上帶著假笑︰「不用了,畢竟是做過大哥地人物,號子裡地人都給面子。你拜託強哥,就欠了他一份大人情。這小子那天是想幹了我,沒冤沒仇地,他沒道理冒這麼大險,後邊一定有人,你和我別走得這麼近,暗箭難防。」

    甄哥也用一臉假笑看著對面鬥雞似的老刀,跟張勝說︰「我知道,沒關係。闖江湖,闖地就是一張臉,從你那天幫我扛鋪蓋,我就認了你當兄弟。兄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他摸出根煙卷,在鼻子底下嗅著,說︰「世上沒有無怨無故的仇恨,不是為情、就是為利。他要不是為了小樸的屁股,那就一定有人收買他,你在外面有什麼仇人?」

    張勝搖搖頭︰「我從沒得罪過人,哪怕是做生意,也沒把人趕盡殺絕過。在我手裡吃虧最大的,就只有一個卓新卓老闆了,不過那也沒到買兇殺人的地步,再說……他生意失敗,早就離開這兒了,別的……我就想不起來了……」

    甄哥嘿嘿一笑,說︰「不一定要你去和人結怨,有些人,只要你擋了他的財路,你對他有了威脅,他一樣會想法除掉你。自己小心點兒,對了,七號房除了頭鋪本來換了倆人,頭鋪和一個小兄弟,你一去,把那小兄弟給頂回來了,現在除

    都是原來老刀的人,小心他們陰你。」

    張勝微微地點頭︰「放心甄哥,我現在不會見人家一個笑臉,就當是貼己朋友了。睡覺我都提著幾分小心呢。」

    甄哥瞇著眼四下掃了一眼,說︰「那就好,見勢不妙,想什麼辦法也得出來,哪怕是蹲禁閉,小心駛得萬年船。」

    張勝想起關禁閉那三天地獄般的折磨,臉色不由一變。

    甄哥說︰「你別不當回事,號子裡黑死的人,沒有幾個是死的明明白白的。聽說兩年前這兒也有個貪污犯,吃飯的時候用筷子自戳咽喉死的,就是從那之後,吃飯才不準用筷子改用了塑料匙。嘿!全號的人都說他自殺的,不過,我聽人說,那人惜命的很,為了怕挨老大地揍。都大把的花錢供著。死的那天早上,還提前訂了中午和晚上的盒飯,你說,這像是想自殺麼?一個養尊處優的人,有勇氣把筷子戳進喉嚨麼?」

    張勝心中一動,問道︰「那人叫什麼?」

    「不記得了,哦,好像姓麥……」

    一輛黑色的奔馳車悄然駛離看守所大門,開車的那個熟悉的面孔……徐廠長……。這幾乎已完全遺忘的畫面攸然閃過張勝地腦海,他不由機靈打了個冷戰。他似乎感到,一張充滿殺氣的無形的網,正在悄然向他罩來……

    「張勝。家裡送了東西,領一下!」盧管教在門口叫。

    張勝走過去,見是一個厚厚的坐墊,號房裡能站地空間小。整天都在炕上盤著,屁股底下放個大厚墊子,那可舒服多了。看得出,那是自己手工做的。針眼細密,墊子又厚又軟,卻很輕。該是鴨絨一類的東西。並非棉花。此外還有兩盒煙。三百元的代金券。

    拿過登記冊子簽收,看了一下。上邊記地是存款三百、墊子、水果、煙。水果沒見著,煙是給了兩盒,至於人家送來多少不知道,墊子倒是沒問題。寄送人一欄裡寫著他母親的名字。

    一想到母親,想到家裡的老人知道自己的情形時,不知道是怎樣地擔憂與折磨,張勝心裡不由得一酸,長這麼大,他基本沒讓大人操心過,而這一次,卻讓老人們受苦了。

    張勝一邊簽字,一邊搭訕著說︰「謝謝盧管,我留一盒就成了」說著又推回去一盒,忍不住問道︰「我媽……她老人家還好嗎?」

    盧管教瞥了他一眼,看在他孝敬了一盒煙的份上多說了兩句︰「還好是你妹妹陪著來的,你媽一來這就哭,那個傷心呀,你妹妹就在一邊勸,是個孝順孩子。唉,我說你小子以後出去了,可得好好混呀,不要再讓老人跟著受罪了。」

    他走過去了,突然又轉了回來,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喛,對了,你妹還真俊,多大了,在哪兒工作,找對象了嗎?」

    「啊?」張勝發愣。

    盧管教見他沒答理,一屋子犯人都看著呢,臉上有點掛不住,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張勝眨眨眼,惑然自語道︰「我妹妹?我哪來地妹妹,我妹妹都死了十好幾年了,現生也不趕趟啊,那能是誰?難道是鄰居地翠兒?」

    「勝子,過來一下,」頭鋪大煙槍呲著黃板牙衝他笑。

    「槍哥,什麼事?」張勝走過去,恭敬地叫了一聲。

    親警花、扁老刀,張勝現在也是大哥大級別地人物了,雖說他一過來管教就嚴厲說明對他要嚴加看管,也不準讓他管事,不過頭鋪也不敢隨便支使他幹什麼,張勝在這兒成了逍遙侯爺。

    龐傑和兩個管事的都盤腿坐在老煙槍旁邊,老煙槍拍拍旁邊讓他坐下,說︰「我已經判了,這兩天就得走。今兒跟管號交待了一下,我走之後小龐接我地位置。你是帽花兒指定了不準擔職的,沒辦法。但你現在可是爺字號的人物,裡邊的變動,不能不跟你說一聲。」

    「哦,恭喜槍哥,判了幾年?」張勝忙拱拱手,順勢看了龐傑一眼,龐傑向他笑笑。

    「三年。」老煙槍美滋滋地說︰「我在這兒已經超期羈押一年零兩個月了,要從刑期裡扣,嘿,這樣算算,再蹲一年零十個月,我就出去了。」

    「哎呀,那真的要恭喜槍哥了。呵呵,龐哥,以後還請多關照。」張勝笑著說。

    龐傑爽快地笑道︰「哪裡哪裡,小勝哥現在是大油,各號橫著走的人物,兄弟豈敢不敬,槍哥高昇之後,你還是咱七號的逍遙侯。」

    張勝暗暗提著警覺,甄哥說過的話他可沒有忘記,不會被龐傑幾句好話就給蒙了。其實單看他那天和六號的英語老師干仗的經過,張勝倒很欣賞他的性情脾氣,不過張勝可沒忘了就是因為這一仗,老刀才有了殺他

    ,他可是跟了老刀好長時間的人,雖說自打上次老刀一頓掉了鏈子後,他們之間沒什麼聯繫了。但性命攸關,大意不得。

    大煙槍走後的兩天,張勝覺得號子裡地氣氛有點怪異,那是一種動物的本能,人們的言行舉止、日常的一切活動,與往常完全一樣,但是那點細微的差別,他能改變出來,他有種每個人都在戴著面具演戲的感覺。

    「小勝哥。你跟管教熟,跟他們訂個盒飯吧,吃點好的,我也跟著打打牙祭。」放風的時候。龐傑嘿嘿地笑。

    「唉,三個月的禁購期還沒到呢,我盡量想想辦法吧。」張勝苦笑,這幾天那位女警沒來。他地肚子也沒了油水。

    打飯的時候,大家拿著碗和勺子排隊出去,打飯的時候,張勝發現前邊的二鋪蝸牛攥在手裡地飯勺鬆了一下。因為盛飯,他得換個姿勢。就那一眼,張勝看到。他手裡的勺子柄磨成了尖銳的稜形。

    張勝怔了怔。後邊有人輕推他︰「小勝哥。該你了。」

    「哦?哦!」張勝走過去,打飯的拎起勺子。一碗稀粥倒進了碗裡,隨即又往他手裡塞了倆窩頭,挺起肚子喊︰「下一個!」

    張勝沒動地方,還站在那兒,打飯地皺皺眉︰「站著幹嘛,走呀。」

    張勝吸了口氣,直勾勾地盯著他,問道︰「打完了?」

    那個打飯的自由號莫名其妙地看看他,說︰「是啊。」

    「是你媽B」,張勝突然大發雷霆,一碗滾燙的稀粥當頭就潑了過去︰「這都能照鏡子了,你當開水賣吶?」隨即兩個窩頭也甩了出去︰「靠,都不夠塞牙縫的,就是個畜牲也不能這麼喂啊。」

    「 !」張勝一腳把那稀粥桶給踹倒了,所有地犯人都傻了︰「這位小勝哥……也太彪了吧,有這麼為犯請命的嗎?」

    「反了反了,反了這是,張勝,你又搞什麼鬼?」聞聲而來的牛管教一看是他,氣得牛眼直跳。

    「管教,犯人也是人吶,我強烈要求增加伙食定量、提高伙食質量,食堂這幫敗家玩意兒心太黑啦,我們吃地比豬還差不說,還吃不飽。」張勝一臉委曲,就像個沒長大地孩子在跟警察叔叔鳴冤。

    豬長大了還能吃肉呢,你們這種廢物吃飽了能幹啥?一群造糞機器!」牛管教咆哮著,用警棍一指張勝地鼻子,張勝立即一抱頭,蹲到地上做出絕不反抗的姿勢,但是嘴裡還在嘟囔︰「吃不飽,早晚我得慢性飢餓而死,管教,對犯人也得講講人道主義啊!」

「嘿嘿,講人道,當然講人道」,牛管教獰笑︰「把他帶走,先管進小號,我得了空兒再消磨他。真能了他,啊!真能了他,我還沒見過這麼牛B的犯人,我不挑刺他挑刺,這他媽什麼世道?」

    老秦說︰「嘿,從那以後就換成塑料勺了,沒用,這玩意把柄磨銳了,一樣殺人!」

    甄哥說︰「你小心點兒,除了頭鋪,剩下的都是老刀帶過的人。……兩年前,有個姓麥的,吃飯的時自戳咽喉自殺了,嘿,可他特怕死,吃不得苦,早上還定了中午和晚上的盒飯……一個養尊處優的人,有勇氣把筷子戳進喉嚨麼?」

    龐傑說︰「小勝哥,你跟管教熟,跟他們訂個盒飯吧,吃點好的,我也跟著打打牙祭。」那笑,對了,那眼神,就像是給人餞行。

    再加上二鋪蝸牛手裡磨尖了的勺子……

    這一切的一切……不管是不是自己草木皆兵,他都絕不能冒這個險。

    張勝又被帶走了,號裡的犯人已經不是在看英雄,而是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在看他。很久沒聽說有被折磨瘋的犯人了,沒想到……這又出了一個。

    「文先生!」經過那個單間小號時,張勝看到神秘的犯人文先生正在用餐,突然心中一動,高聲喊道。

    成功總是青睞有心計的人,改變自己命運的密碼也許蘊藏在偶然之間,張勝就是路過這裡時忽然想到了神通廣大的文先生,所以想也沒想便叫了出來。

    「哦,是你。」文先生扭頭,看到他時笑了笑,他放下刀叉,拾起胸前的白巾擦了擦嘴角,就像跟鄰居打招呼似的笑問道︰「整天看你進進出出的,這又是去哪裡?」

    「我日,他在吃牛排……還有紅酒!」張勝看清他桌上的東西,腦袋又有點暈。

[ 本帖最後由 chuang7718 於 2008-10-29 02:31 編輯 ]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8:37 | 顯示全部樓層
三四根警棍暴風驟雨般的劈了下來,打在張勝的背上、頭上,他搖晃了一下,一下子栽到老刀身上,但是馬上就被兩個管教架了起來。

    「砰!」重重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張勝悶哼一聲,無力地張開眼睛,額頭有一縷鮮血淌下。

    牛管教真的激怒了,平時收受好處時的溫情全然不見,如同一頭見了紅布的公牛似的,向他怒吼道:「說,為什麼打架。」

    張勝被兩個人架著,身子軟綿綿的,有氣無力地說:「沒啥,精力過剩。」

    牛管冷笑:「跟我整妖娥子,精力過剩是吧?」他突然跳著腳大吼一聲:「把他帶走,關禁閉!」

    「你說!」牛管教轉向肩頭滲出一片血紅的甄哥。

    「管教,我們的確是精力過剩,閒的。」甄哥蹲在地上,淡淡地說。

    他說完,抬頭,一隻大警靴已經吻上了他的鼻尖。

    看守所三大酷刑,依次是手銬、籠板扣、禁閉,張勝一步到位,直接體驗了終極刑罰。

    手銬的作用是禁錮雙手的自由,而這裡的手銬是一種刑具,它沒有中間那根短鏈條,沒有多大活動空間,犯人關在籠子裡,雙手伸到籠子外面銬上,一掛七天,吃飯有人喂,其他的不要想了,睡著醒著都要掛在那兒。

    七天下來,雙手雙腿腫脹無比,小腿水腫的能當鏡子用。被銬在門上地人已經不是靠肉體就能夠支撐的住的了,唯一支撐他還能站在那裡的是那種求生的慾望,是對自由的渴望,是還能被放下的真實夢想。

    籠板銬的懲罰原理大同小異,時間縮減為五天,人躺在一張門板那麼大的木板上,四角裝四個銬子。犯人成「大」字型躺在上面,吃有人喂,方便問題就在身上解決。整整五天,連翻個身都辦不到。五天下來,血都凝了,背上麻木地沒有一點知覺。沒有兩個小時的努力,休想爬得起來。

    而終極刑罰,就是關禁閉,禁閉。絕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與世隔絕,那間小黑屋裡,有著令人肉體更加難以承受的痛楚刑罰,張勝真正地煉獄開始了。

    一段時間之後。禁閉室內傳出一陣慘厲之極的叫聲,張勝一直在喊,最後變成一陣似喊似哭的嚎叫。那聲音很絕望。像一隻離了群的狼在曠野裡號叫。聽起來淒涼、絕望而且遙遠。

    老秦歎息一聲:「上大掛了。」

    吳老四翹翹大拇指,說:「忍了二十多分鐘才喊出來。骨頭夠硬,是條漢子。」

    劉巍打個冷戰,抱緊了雙臂。

    一個新犯渾渾噩噩地問旁邊地人:「關禁閉咋這難受?有人打他麼?」

    被問的人搖搖頭,沒說話,和其他的犯人一樣,木然望著禁閉室的方向,心有慼慼焉。

    晚飯時,張勝被拖了回來,進了門就扔在地上,他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樣,表情委靡,身體抽搐著,爬都爬不起來。

    同號地犯人面面相覷,頭鋪住了醫院,二鋪卻是打頭鋪的人,他們該向誰表忠心?

    張勝會關三天禁閉,老刀會住幾天醫院,回來後他們誰會留下?誰在管教的眼裡更受青睞?如果現在去扶張勝,如果回頭留在四號房地是老刀,他回來後會不會有人告訴他?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個卑微地不能自保地犯人。」這樣想著,每個人都猜忌地看著別人,彼此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別人的心思,很長時間,竟沒有一個人去扶張勝一把。

    號房裡很壓抑,差點背黑鍋地小樸還沒明白本來好好的頭鋪二鋪咋就突然翻了臉。眼見張勝躺在那兒,臉色發青,雙手雙腳抬一下都困難,平時挺親熱的哥們兒坐在炕上卻都不肯去扶一下,他也便不敢動了,但心裡還是不明白。

    禁閉是三天,時間從早上九點一直到晚上四點,就是用牆上的鐵鏈把四肢拴上.整個人懸在空中,類似於古代的五馬分屍,只需要短短十分鐘,身體的自重就把所有的關節抻開.然後繼續懸在那兒.絡以及拉伸開的肌肉來維持人體的完整。

    聽起來非常簡單.沒有什麼可怕的詞彙能用來形容描述它,可是經歷過的人會知道,那痛苦,把肉體上的摧殘,達到了人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每天一關禁閉,張勝的慘叫聲都會從弱到強,慢慢響起,那是肉體的承受力越來越無法忍受的緣故。下午,他的慘呼聲又從強到弱,慢慢細不可聞,那是肉體已經被搾光最後一絲體力的原因,再之後,他就會像一條死狗般扔回牢房。

    張勝變了,短短三天,他受盡了別人一輩子也沒有受過的苦。

    他罵過,破口大罵,罵犯人、罵管教、甚至罵些攻擊政府的話,就像瘋了一樣;

    他哭過,哭得聲若悲鴻,淒慘無比,

    無助的嬰兒的哭聲還叫人心酸;

    他求過,放下身段,求得低聲下氣,哪怕讓他跪下,讓他放棄一切尊嚴,只要能把他從五馬分屍般的「大掛」上放下來。他得到的回答是:「我們當你是人,你才是人,我們不當你是人,你連條狗都不如!」

    是的,現在的他,人不如狗。

    他祈禱過,祈禱他的律師突然會來見他;祈禱公司的人恰好這三天來看他;祈禱那位常和他拌嘴的女警官能知道他的處境,大發善心地來救他;祈禱管教會念及他以往的孝順,能提前把他放出去……

    世上的每一個人在他的生命的艱難階段,其實都有過祈禱。以不同的方式,向不同地主:或者是神,或者是佛,或者是上帝、或者是一個主義……,張勝祈禱的對象並不遙遠,所求的願望並不偉大,但仍是苦求而不可得……

    人類的哲學常常誕生於苦難之中,沒有觸及靈魂的苦痛,就很難徹悟人生。在這裡。在這一刻,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世態炎涼;在這裡他才知道當痛苦超越了肉體承受的極限,什麼尊嚴、人格和原則,統統都成了扯淡;在這裡。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人不狠,站不穩--&#

    每一天,他被人從黑牢裡拖出來。身子都變得更加衰弱,但是每一天,他身上陰冷的氣質就會濃郁幾分。以前,甄哥和他開過玩笑。說:「你現在說話雖然也粗言陋語的,但你還不是流氓,你那只是面子功夫。真正的流氓。他地狠毒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碰上那樣的人,你就得麻爪。」

    老刀算是個真正的流氓。但是當張勝熬過三天禁閉,和他在牢房裡再度碰面地時候,張勝從骨子裡透出的那股狠勁,連他看了都從心底發寒。

    張勝趴在那兒軟趴趴的像一條蟲子,他竟不敢上前踹上一腳,給自己找回一點栽掉的面兒。

    不怕流氓遍天下,就怕流氓有文化。因為有文化地流氓一旦頓悟,造詣修為就絕不是上社會大學的流氓所能比的……

    小璐在「愛唯一」花店每天接觸的買花人,有為父母賀壽地、有為病人送去祝福的,更多的還是情侶和馬上踏進婚姻生活地人,愛情,就是他們地主題。

    睹人思己,留給她地,是一種莫名的空虛和對未來地難以確定。

    知道她和男友徹底分手後,流浪寵物救助中心的柳大哥對她更為熱情起來,很顯然有追求她的意思,他缺少表白的信心,便時常讓女兒去纏小璐姐姐。除了近水樓台的他,附近一些男孩子,包括來店裡買花的男孩,都有很多為小璐的容顏氣質所吸引,大膽邀請她一齊看電影、一起去舞廳、公園,想和她發展戀情的。

    小璐很迷惘,她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除了為了活著而活著還有什麼生存的意義;不明白自己過去所堅持的、所想要的原則明明已經得到了,為什麼偏偏換來更大的空虛感;她不知道自己當初的選擇和決定是對是錯,是錯,她到底該怎麼做?是對,為什麼現在這麼失落?

    她沒有勇氣再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所以她完全的封閉了自己,不接受任何人的示愛,「愛唯一」的冰美人兒,這是男孩們送給小璐的綽號。

    她在日記裡寫下一首詩,為她最刻骨銘心的一段戀情,留下了一段似悔似憶的註解: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

    為了活著而活著,其實很多人都是這麼簡單的活著,收拾了風花雪月,談什麼人生目的。

    張母一個多月沒接到大兒子的電話了,一開始他公司的鍾情打過電話來,說張總有一樁大買賣,急著去南方談生意去了,她也沒往心裡核計。

    過了一周,那閨女還來了家裡一趟,陪兩老倆口聊了聊天,帶來一些南方特產,說是生意有些棘手,張總在那邊還要多待一些日子,這些土特產品是他給二老捎回來的,她也信了。

    可是現在一個多月,兒子連電話也沒往家打一個,她心裡犯起了核計。夜裡跟老頭子說過這事兒,男人心氣兒大,不如女人細心,反說她嘮叨:兒子現在做著大買賣,不比從前在廠子上班,應酬的事肯定多,不住家裡打電話也是人之常情,打電話還不就是問聲好。整那虛景兒幹啥。兒子連

    送回來了,還能有啥事不成?

    張母可不放心,白天思來想去,乾脆一個人出了門兒,坐公交車去張勝公司,想把這事問個明白,要不然她連睡覺都不安穩。

    張家現在家景兒比以前強了何止百倍,可是節儉慣了的人就是不捨得花錢,她搭了公車。大白天地。車上人流擁擠,張母上了車,順著人流擠到後面,扶著一張椅子靠背站住了。

    「大媽。你來坐吧。」坐在椅上的女孩見是個老年人,忙客氣地站了起來。

    旁邊一個青年一見她起身,屁股一擰,哧溜一下便佔了座位。

    「你這人……」女孩眉毛輕擰。有些不悅。

    「小璐!」張母突然看清了那女孩相貌,不禁又驚又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激動地說:「小璐。小璐,哎呀,我的好閨女。可找著你了。」

    「伯母!」小璐這才看清是張勝的母親。

    「小璐啊。這些天你都去哪兒了。我讓老大去找你,那渾小子天天跟我拍胸脯打保票的說你能回來。可就是不見人,哎呀,我這心裡頭,想你想的呀……」

    兩個人也不去管那占座的不良青年了,自顧站在那兒嘮起了家常。

    小璐是去開發區批購鮮花的,那地方也在橋西開發區,在車上不便多說什麼,等到下了車往開發區裡走時,張母拉著小璐地手不捨得撒開:「小璐啊,聽伯母的話,別跟那渾小子嘔氣了,年輕人,有什麼矛盾不能解決的。一會兒跟我回去吧,啊,你不是愛吃我包的餃子嘛,咱們包餃子吃。」

    「伯母……」,小璐不安地想抽回手,低低地說:「我們……我和他……已經……分手了。」

    張母氣憤地說:「我知道,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聽絹子說過,有一回晚上看到他跟個女孩在街上呢,聽說長得也很漂亮,漂亮管飯吃啊?找媳婦就得找能過日子地,那女孩一次也沒登門,一次也沒往家裡打過電話,不招人喜歡。

    小璐啊,你別想太多,我家大小子孝順,我讓他娶你,他就得娶你,你跟伯母回家去,等他出差回來,我就讓他跟那女孩分手。」

    小璐心裡一沉,雖說已經分手,聽了這消息還是不是滋味,她強笑著試探說:「喔……,啥時候看見的,別是同事,讓您老誤會了吧?」

    張母冷哼一聲,說:「不就前兩個月嘛,誤會個啥,同事能挎著胳膊逛街?你這孩子脾氣那麼好,要不是他在外面花,當了陳世美,倆人能鬧彆扭嗎?我說小璐啊,我家大小子從根上來說,還不算壞。就是隨他爹,一個德性,他老子年輕時候當兵,也跟個女兵不清不楚的,被我板過來了,這麼多年,還不是規規矩矩的,你聽伯母地,我給你做主……」

    小璐心冷了,張勝口口聲聲說愛的是她,分手了他再找女友沒什麼不對,可是這才徹底斷了多長時間呀?前腳跟她斷了,沒兩天功夫就和別的女孩挎著胳膊逛街了,就算心裡本來還有期待,聽了這信兒還不死心?

    她苦澀地一笑,推辭說:「伯母,我跟他……是脾氣合不來,沒旁的事兒。勝子現在有女友了,我其實也已經有了男朋友,您就別勸了。」

    張母大失所望:「什麼,你也有了男朋友?唉!我就說呢,這麼好地姑娘,他不知道珍惜,別的男孩子哪能個個都跟他似的那麼眼瞎啊,唉!」

    她拍著大腿連連惋惜,小璐心裡泛酸,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難過地樣子,忙說:「伯母,我還要去定花,順這條道兒一直走就是匯金公司了,我就不陪您過去了。」

    張母還沉浸在自己地惋惜情緒中,她洩氣地點點頭,說:「嗯,那你去忙吧。,小璐啊,你等等,一會兒回來在車站等我吧,我去公司問問就回來,到時咱一塊兒回去。那渾小子沒福氣把你娶回家,咱娘倆一場緣份也不能就這麼斷了,你要不嫌棄,我認你當乾女兒。」

    小璐一陣感動,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強擠出一副笑臉,說:「好,伯母,你要是喜歡,我就給您當乾女兒。」

    「喛喛,好孩子。」張母一把抱住了她,老淚縱橫地說:「以前啊,我家還有個三丫頭,可是九歲上淘氣劃破了手,得了破傷風,人說沒就沒了,誰知道一根爛鐵絲也會要人命啊。」

    老太太抬手擦擦眼淚,拉著小璐地手說:「小璐啊,從今兒個起,你就是我的閨女,就是我們家小三兒。」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8:3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25章 命懸一刻惡膽生

    劉巍和同號的小弟臭蟲經常拿樸愛民取樂。

    這孩子生得男人女相,削肩細腰,頭髮一剃原來的痞氣不見了,在大哥們面前順眉順眼的還真像個女人,老刀每晚都讓他給自己端水洗腳按摩身體,試過滋味還不錯,便讓張勝也享受享受。

    張勝不想這麼使喚同號的兄弟,推辭了幾次,小樸感激張勝在自己剛進來時為他求情,正有報恩的心思,便主動為他按摩。雖說他的手法一般,不過身體被人按按揉揉確實很舒服,張勝後來也就處之泰然了。

    這大通鋪上睡著十個人,小弟們那一邊十分擁擠,人挨人人擠人的,而幾位大哥那邊卻非常寬鬆,一個人能佔了三個人的位置,老刀和張勝之間的寬裕程度可想而知。小樸總是在休息鈴聲之後被叫過去給他們按摩松腿,有時就睡在他們中間,這一來就落下了話柄。

    兩人一取笑,就弄得小樸面紅耳赤地一頓解釋:「巍子,臭蟲,你們可別瞎說,號裡睡覺又不關燈,我做沒做啥你們看不到咋的?那邊地方寬,有時就留我睡了,可是啥也沒幹啊,要有動靜你能聽不見?」

    臭蟲便笑:「這要是走後門呢,我是聽得見。要是往被窩裡一鑽,用你那小嘴……,嘖嘖嘖,左右開弓我也聽不見啊。」

    小樸聽了便臉紅如血。

    劉巍也撇嘴,說:「晚上那燈暗的……。開沒開有啥區別啊?再說,我們醒著地時候你是沒和頭鋪二鋪幹點啥,可誰知道我們睡了以後幹啥沒啊,反正我看你最近走道兒都特女人。」

    小樸額上的青筋便起來了,臉紅脖子粗的賭咒發誓:「我要騙你,我是烏龜王八養的,這可不行瞎說,我對像還說要等我服刑出獄呢,我哪能當小兔子?」

    臭蟲一聽便正色道:「小樸。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可要批評你了。在牢裡,想不被人欺負,拳頭不硬又沒關係。咋辦?就靠一個眼力件兒,得哄著大哥開心。二號房分下來的那幫人,哪個不被整得死去活來?就你一個沒事,你什麼身份這麼了得?還不是二鋪講情。頭鋪點頭?

    人家一沒吃你的,二沒拿你的,憑啥對你這麼好,不就是看上你這身皮肉了麼。你說你除了個屁股還有啥啊,知恩得圖報不是?還要等著人家小勝哥開口咋地?」

    小樸過了年才十九,到底涉世未深。哪聽得出人家是在逗他取樂。一聽這話當了真。緊張地道:「臭蟲,你……你說的不是真的吧?小勝哥真是……真是那意思?」

    「那可不。三扁不如一圓,操屁股就是過年,小勝哥明顯是好這一口兒。」

    臭蟲叼著個煙屁股貪婪地吸了一口,又幫他分析說:「你前後偷了九輛摩托是吧?蹲大獄是一定的了,像你這樣地小白臉,將來到了監獄裡肯定讓大哥給幹了。要想不受罪,先跟大哥睡,要想混得美,天天都得給,監獄裡講究這個,將來你要碰上個粗暴的,還不如現在實習一番,小勝哥多斯文啊。你又沒那一層膜,還想守身如玉咋的?」

    劉巍也笑:「要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後受罪,背後受什麼罪呀,讓大哥玩屁股唄。做人要講奉獻,就你這細皮嫩肉的,進來就是當兔子地命,認了吧。」

    他拍拍呆若木雞的小樸肩膀,惋惜地搖頭走開了。

    臭蟲也拍他肩膀,羨慕地說:「老弟,當兔子好啊,有大哥寵著,啥活不幹。唉,可惜呀,我想討好大哥,還沒你這條件呢。」

    他也搖著頭走開了。

    老秦豎著耳朵在一旁聽到了,追上去笑罵道:「你們這兩個混蛋,哪有這麼忽悠人的,小樸今晚得捂著屁眼睡覺了。」

    扭頭看看,小樸皺著眉頭站在太陽地裡,還像是凍得不行似的,抱著胳膊一臉緊張,三個人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臭蟲兩人戲弄小樸地事很快傳到了老刀耳朵裡,老刀聽了也只當樂子笑笑。可是跟他說笑話的老秦剛一轉身走開,他卻心中一動,彷彿想到了什麼。

    站在太陽地裡沉思良久,他抬起頭來在放風的人群裡逡巡起來,很快,他地目光跟七號房地二鋪龐傑碰上了。老刀嘴角牽了牽,向他打個眼色,老龐便走過來,四下看看,遞給他一根煙。

    兩個人走到一角抽起煙來,大哥們站地地方,小弟會自動自發的讓開,就像獸群裡地強大者都擁有一塊專屬於自己的活動空間一樣。

    兩個人站那兒說著話,目光時而會掠過在地院子中央活動著身體的張勝,嘴角帶著一絲寒冷的笑意……

    過了兩天,下午放風的時候出了事。

    難得這天是個大晴天,春天午後的太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這對長年呆在號子裡的犯人來說,實在是老天爺難得的恩賜,於是都在號房外的平地上曬起了太陽,場面看似雜亂,各號房的人卻也涇渭分明。

    六號房那個曾經為張盛賦詩一首的中學英語老師放風時接到了一封家書。看守所裡案情簡單的犯人經過警方檢查,是可以往裡寄信的,寄信只能進不能出,往外傳的條子頂多允許寫上需要什麼吃穿用的東西,讓家裡準備。

    號子裡的犯人整天無所事事,一有外面的消息人人興奮,大家就都圍上去看他的信。信是他老婆寫來的,裡邊寫的非常簡單,只說了家裡的情況,叫他安心改造重新做人,同時給他存了五十塊錢。隨信還附了自己和剛剛五歲的女兒地照片。

    英語老師的媳婦長得不賴,犯人們兩眼放光,不免吹捧一番。英語老師虛榮心大為滿足,飄飄然的便吹了起來,罵他老婆信寫的太簡單,才寫了一頁一封信能寫七八頁,現在感情是越來越淡了,沒準兒哪一天就他媽跟人跑了。

    其實信通多了。哪有那麼多話好講?英語老師也明白這一點,他這麼說,只是想顯擺自己在家裡有地位,在犯人們中間有面子而已。倒不是真的對老婆不滿。

    可他牢騷一發完,卻不知觸了龐傑哪根筋,對舒盛破口大罵起來。

    龐傑指著他鼻子罵道:「久病床前無孝子,長年鐵窗無良妻。你他媽的因為花罪進來的。你媳婦還能做到這份兒上,每個月都給你寫信,都給你存錢,這麼好的老婆你還發牢騷。你他媽的良心讓狗吃了?

    進號房地人有三改,孩子改姓、老婆改嫁、本人改造,你老婆做的還不仗義?林東。你來說說。你老婆對你咋樣?」

    旁邊就有一大煙鬼似的犯人湊上來陪著笑臉:「龐哥。你提我家那賤貨作啥,這裡的人誰不知道啊。一進大牢。老婆是一年人等那兒也等,兩年是人等那兒不等,三年是人也不等那兒也不等。這就算是有情有義地女人了,我老婆連半年都沒等下來就跟人家勾搭上了,臊死人!」

    「聽到了嗎?聽到了嗎?」龐傑指著舒盛的鼻子吼。

    舒盛在六號房的地位也算中間偏上了,而且六號七號房挨著,平時跟龐傑也挺熟,他還真不好意思翻臉,只好尷尬地說:「龐哥,這咋說的這是,我罵我老婆,你生地哪門子氣啊?」

    龐傑怒髮衝冠地說:「為什麼不生氣?你個混蛋,這麼好的老婆還不知足?要是我,我老婆就是給我開一個綠帽子店,就是在外面賣,只要月月給我寫信,月月帳上見錢,我就一百個知足,還得感激她。

    你拍屁股進來了,還要老婆在外面給你守節,給你掙錢「托屜」,你給人家什麼啦,誰上輩子欠了你的?你們這種知識分子最操蛋!自己胡搞亂操,對老婆就要求是貞婦烈婦,道貌岸然的裝逼,心底比流氓還髒!」

    英語老師臉上掛不住了,悻悻地說:「算了,龐哥今兒脾氣不好,你罵地,我受了,我不和你吵。」

    「回來!」龐傑還來勁兒,一把從他手裡把照片搶了過來,「嗤」地一下一撕兩半兒,把他女兒那半張扔回他懷裡,不懷好意地笑:「你看不上,老子看得上,照片借我使幾天,等我爽夠了就還你。」

    這一下英語老師也翻臉了,一開始他還不敢罵人,只是據理力爭,後來實在怒不可遏,他罵了,只不過還是沒勇氣直接罵,他用的是英語。

    偏偏龐傑那小子旁的英語聽不懂,還就那句「FUCK」聽得明白,一聽他敢回罵,當頭一拳砸去。兩個人就交起手來。

    龐傑是七號房地二鋪,手下地小弟得巴結著,一看他動手了,立即上前幫忙。六號房地老大在旁邊忍了半天了,他倒不稀罕為那老師出頭,可是打狗也得看主人啊,罵他的人就等於打他地臉,以後讓他還怎麼服眾?現在還動上手了,六號房的頭鋪也火了,一擼袖子招呼一聲便撲了上去。

    他一動手,六號房的人也全動了,人群中頓時大亂,其他號的犯人看熱鬧,六號七號大打出手。

    「真他媽的!」老刀悻悻地罵:「我一離開,他龐傑反了天了,肯定是頭鋪壓不住他,這架打下來,得連累不少兄弟戴鐐子。兄弟們,跟我去勸勸架。」

    龐傑是七號房的二號人物,自從老刀調過來後,大家談論七號房的事情就多了些,所以張勝對那個號房的事多少有了些瞭解。

    龐傑原來是城北看守所的犯人,他那個號房的老大也是在管教裡很吃得開的人物。有個新人進來後,老大給他服水土,用的是「蒙古包」,就是用被子把他包起來,全號犯人在外面打。不料那人不禁打,給活活打死了。

    一開始看守所還想把這事給擺平,壓著死訊沒對外說。而是找來那個屈死犯人的家人,親切詢問一番,問他平時有沒有什麼病啊啥地,因為看著他身子弱,想給他辦保外。

    那犯人家屬一聽這個激動,到處托關係走後門,很快弄來一大堆病歷,這摞病歷往那兒一放,那個屈死鬼除了婦科病。所有的病都得齊了。

    然後看守所便翻了臉,通知犯人家屬說犯人生病死了,把他們家裡送來的病歷當證據。可是那人根本一點病都沒有,家裡人哪肯答應。瘋了一樣到處告狀,最後事情鬧大發了,當班管教被扒了制服回家吃自己,所長撤職。頭鋪槍斃,又給犯人家屬一筆賠償,才算把這事平息了。

    同號的犯人都加了條罪名,分別調到了其他各看守所。龐傑就給弄到這兒來了,他在這關的時間挺長了,已經過了羈押期。因為身上犯的案子多。到現在還沒移交檢查院審理。就一直在這兒拘著。

    眼見那位中學老師鼻子飆血,十分狼狽。再說自己頭號發話了,面子不能不給,四號的犯人便跟著老刀一起衝上去勸架。

    兩伙人二十多號,擠在一起大打出手,場面十分混亂。老刀動作敏捷,左一拳右一腳,嘴裡喊著「有話好說,不許打架」,但那身子碰碰撞撞的卻把張勝給撞進了毆鬥圈的中心。張勝怵然四顧時,只見到小樸也莫名其妙地被擠了進來,正畏畏縮縮地躺避著四下亂飛地拳頭,怕傷了他。

    扭打的人沒人顧得上他們,四下望去,拳頭與大腳齊飛,外邊圍觀者的視線也被擋住了。張勝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他猛一扭身,就感覺腰部一痛,同時看到一雙凶狠的眼睛。

    「刀哥!」張勝駭然。

    「不要打架!」老刀呼喝著,藉著周圍不斷躍動地人影的掩護,右手再度揚起,刺向張勝的心口握著一柄小刀,是用三分之一地小鋼鋸條磨製出來的薄薄的刀片。

    「小樸,你幹什麼?」老刀驚叫,手下片刻不停。

    「殺人、嫁禍!」張勝一下反應過來,他絕望地看著那一抹鋒寒劃著一道漂亮的弧線,向他地胸口又穩又狠地飛快刺下。

    「嗯!」一聲悶哼,一個人影從廝打的人群中魚躍而出,把張勝狠狠撲倒在地,原本刺向張勝胸口的刀片深深刺進了那人肩頭,「啪」地一聲斷成兩截。

    「甄哥!」張勝重重地摔在地上,一看清撲在身上地人便叫了出來。

    甄哥疼得臉頰抽搐,卻一拍他肩膀,笑說一句:「哥欠你地!」

    老刀快氣瘋了,一到四號房,他就著意地和張勝交好關係,鬆懈他地警覺,給所有人造成一種他和張勝情同兄弟的印象。聽到牢友們哄小樸當兔子地笑話後,他又找到了一個完美的替罪羊。本來一切計劃周詳,哪成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不就幫你送過一次行李嗎,至於拿命來拼?

    如果不是甄哥經驗老道,及時衝了出來,他現在一定已經得手了。方才動手的場面說來冗長,其實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旁邊正在混戰的人是根本看不到誰下手的。即便有人瞄到兩眼,也絕對不敢講。

    牢裡面最恨的就是諜報兒,有什麼恩怨私下解決,那是一條好漢,要是跟警方打小報告,你就是再有理、再如何冤屈,從此之後都算完了。看守所、監獄,每年都死幾個人,死的大多都是熬不住折磨,向管教報告,結果招致更多折磨的人。

    人以群分,犯人就得和犯人在一起。進來了你還能住賓館不成?管教聽了申訴倒是能給你調換房間,問題是,調換的地方照樣是關犯人的地方。對付諜報這件事,所有的號房都是同仇敵愾的,哪怕是兩個號房的老大平時不對付,他也能賣死力氣幫你整治從你這兒調過去的告密者。

    二十萬啊,就算現在還是號子外面的自由之身,二十萬都足夠找上三四個人幫你殺人了,何況本來就是待罪之身,何況那人答應一定幫他活動脫罪?

    到時有兄弟作證,有警察作證,有關於張勝和小樸之間不正當關係的流言,犯人和管教眾口一辭,那就是鐵案如山,小樸當定了替死鬼,他很快就能被活動出去,領上二十萬巨款逍遙快活去了。

    可是現在全盤計劃全被打亂了,再殺,那是肯定不行了,放手?要如何放手?老刀有點失措。

    甄哥一翻身,抱住正在張惶中的老刀雙腿一翻,把他摟倒在地,老刀沒時間想更多了,手中剩下的小半截刀片向上一揚,「噗」地一聲,甄哥從下巴到眉梢,斜斜一道口子,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老刀還想動手,可是下巴上突然被張勝的膝蓋狠狠一撞,撞得他七葷八素,捂著下巴一時動彈不得了。

    「嘟~~嘟~~嘟~~」,警哨吹響,警鈴大作,管教們提著黑膠皮棒子,一邊咒罵著一邊奔了過來,大牆上的武警也從肩上摘下了槍,拉栓上膛,如臨大敵地對準了地面。

    「誰他媽的鬧事?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如猛虎撲羊般的管教們一邊搶著膠皮棒砸得慘叫一片,一邊大聲吩咐。

    騷亂被平息了,鬧事的犯人和看熱鬧的犯人紛紛雙手抱頭,緩緩蹲在地上,有的人鼻青臉腫、一嘴是血,還在東張西望,似笑非笑的,也不知在看誰的笑話。

    「蹲下,聽到沒有,馬上蹲下!」一個管教舉著警棍衝著張勝大喝。

    他剛站起來,老刀就蹲他腳下,警察一到,他就丟了刀片,雙手抱頭,抬頭看著張勝,一臉獰笑,眼中充滿挑釁和威脅的意味。

    張勝低頭,向他笑笑,吸氣,抬腳,狠狠一腳踢在老刀的下巴上。

    「啊!」這一下真是狠了,老刀下巴走了形,整張臉都扭曲了,他倒在地上,捂著臉慘叫。

    「蹲下,立刻蹲下,張勝,你他媽的聽到沒有?」牛管惡聲惡氣地罵,舉著警棍向他衝來。

    所有的犯人都往這兒看,站得遠的半蹲著,屁股懸空,抻著脖子,看著這個敢於違抗管教命令的牛人。

    「笑啊,繼續笑,你他媽的倒是笑啊!」張勝冷冽的聲音同樣充滿挑釁。

    他本來是一隻羊,一隻溫順的綿羊,如今,在狼窩裡與狼共舞,被迫說著許多違心的話,做著許多違心的事,他已經滿心憤懣了,想不到現在居然還有人要殺他。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忍耐,忍無可忍的時候,就會變成比施暴者更慘烈的反抗和報復。張勝不知道是誰授意老刀殺他,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滿心恐懼,極度的恐懼,轉化成了瘋狂的報復和嗜血的慾望,他需要這種比狼更凶狠的殘暴來戰勝心中的恐懼。

    「我操你媽的!」張勝爆發似的大吼,又是一腳,狠狠踢在半真半假地躺在地上哀嚎的老刀太陽穴上。

    老刀悶哼一聲,當即背過氣去,張勝跳起來,一腳跺在這位大哥的鼻樑骨上,一腳、兩腳、三腳……,老刀的臉成了爛西紅柿……

[ 本帖最後由 shautsy 於 2008-10-26 16:23 編輯 ]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8:3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24章 直面人生的鬥士

    張勝說完便大步走過去,從甄哥手中搶過了他捆好的被褥,使勁兒一悠,背在了肩上。

    甄哥很是意外,他驚訝地看了張勝一眼,眼中閃過感激的神色,嘴唇微微囁動,卻終是一言未發。他點了點頭,便學老刀一樣頭前出去了。張勝提著大包裹跟在後面,方奎和彪哥兩個本與甄哥關係更密切的人都有些羞愧地垂下了頭,不敢與他們對視。

    張勝並沒有鄙視他們的意思,號房裡的交情,本來就沒到為了朋友讓自己犧牲重大利益的地步。老刀明顯是個不好侍候的大哥,不敢惹他不痛快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一入江湖催人老,江湖混久了的人,得失的考慮就多。張勝卻像一個剛出道的小混混,血氣剛剛被激發出來,即便在理智上他明知不該去做,還是會常常做出服從性格的行為。

    盧管教看看張勝,笑了笑沒有說話。

    張勝跟著甄哥,把他送到三號房,回來時老刀的鋪蓋已經鋪在頭鋪的位置上。

    「張勝?」老刀坐在上首,如虎踞龍盤,他笑吟吟地問,神態十分和氣。

    「老大!」張勝態度恭敬地喚了一聲,禮數倒也十分周到。

    老刀上下打量他,又瞇起眼盯著他打量半晌,忽然笑笑:「小勝哥的大名我是久仰了。小勝哥為人義氣,照顧兄弟。難得!」

    「不敢,更不敢當老大您敬稱一個哥字,老大叫我勝子就成了。」

    張勝客氣地說著,心裡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人地心理活動,多少是能通過眼睛反映出來一些的,老刀方才看他的眼神,讓他感覺非常古怪。他無法分辨那種審視的眼神代表什麼,就是有種很古怪的感覺。

    「呵呵,懂禮數、知進退。同樣難得。各位兄弟,從今天起,我是四號的安全員,還得大家捧場。才能讓咱四號太太平平、少出事情。號子裡原來是怎麼安排的,小勝哥,跟我嘮叨嘮叨。」

    張勝看了眼方奎,他是二鋪。照理來說,該由他出面招呼的,現在老刀指名讓他介紹,他只好硬著頭皮把號子裡的分工說了一遍。

    老刀不動聲色地聽著。聽完點點頭:「嗯,我剛來,也不想做什麼調整。這樣吧。方奎還是負責內務衛生、老彪還是負責勞動。小勝哥嘛。負責飯頭和值班。」

    張勝大為意外,這兩件事原來是甄哥自己負責地。現在交給他管,那他的地位就超越了方奎和彪哥,直接躍升為二號人物了。

    這個飯頭是關乎大家福利的,為了避免牢內犯人恃強凌弱,打飯時是大家自己打飯的,不允許別人找打,但是一旦進了號門,老大肯定重新再分配,像週末只有兩頓飯,不過伙食會好一點,有兩個饅頭,菜裡能見到幾塊還帶著豬毛地肥豬肉片子。

    不過只有老大才有資格享受。剩點肉末子分給誰不分給誰,多分誰少分誰,那就是飯頭的一句話了。再有就是值班,為了防止有人越獄、自殺或者殺人,每個號晚上都要按排專人值班,值班的人覺睡得少,自然辛苦些。

    雖然方奎和彪哥和張勝的關係不錯,不過一個年輕人一下子踩到他們頭上去了,他們還是有點不悅,直覺地認為侵犯了他們地利益,嘴上不說,心裡卻對張勝反感起來。

    這就是監獄,一切服從於權力,一切為了個人利益,這是最純粹的弱肉強食的世界。衣食足而後知禮儀,當人人都為了生存而掙扎的時候,道義和交情就只是掛在嘴上地一句口號,隨時可以拋棄了。

    只是老刀可比甄哥凶多了,這人除了「少年號」沒待過,就連「病號」和「槍號」都住過,「病號」是老弱病殘的照顧號,「槍號」大多是雖還未判刑,但是身負命案,十有八九是槍崩結局的犯人,老刀能混到這份上,那就是資本。

    老刀說完見大家沉默不語,嘿嘿一笑道:「我這人最民主了,大家要是覺得不合適,那就拿出來擺擺,咱們再研究,當面不講背後議論地,那可是自找不痛快了。我地提議,誰同意?誰反對?」

    屋裡還是一陣沉默,老刀徐徐掃視一圈,眼中泛起凶光:「方奎!」

    「……同意!」

    「老彪?」

    「同意」

    一圈下來,老刀把手一拍,滿意地笑道:「你看,這樣很好嘛,大家商量著來,一團和氣。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這麼定了,把小勝哥地鋪蓋搬過來。」

    「我來,我來!」劉巍一見四號房新一屆領導班子「民主選舉」工作塵埃落定,立刻屁顛屁顛地上前獻慇勤。

    張勝的鋪蓋剛剛鋪好,牢門又開了,一個抱著

    卷兒地小青年像進了狼群的綿羊似的,畏畏縮縮地走了進來。

    「咣!」鐵門關上了,管教衝著號口嚎了一嗓子:「二號房的,調號,不許搞過堂。老刀,出了事我唯你是問。」

    「好咧,你瞧好吧,我絕不敢給咱政府找麻煩。」老刀笑嘻嘻地說。

    外面的人走開了,屋子裡刷地一下站起五六個人,老刀還是笑嘻嘻地坐在炕上,方奎和老彪幾個人也沒動。

    張勝冷眼旁觀,這種場面自他進來之後,這還是第二次遇見,只是主角不是他了。

    他發現,那些最先站出來的,一臉猙獰的人,其實都是平時在這號裡地位最低、供人使喚打罵的人,越是有點地位、有點權力的,反而越不會這麼張牙舞爪。越是被人欺負慣了的人,越是喜歡扮欺負人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一種自我補償地需求表現。

    「小子。過來,姓什麼叫什麼,哪兒的人,不趕快報上來,還要我問嗎?」

    說話的是老秦,被壓抑久了的人果然變態。張勝剛來時地位比他還低,現在都混成二鋪了,老秦有點受刺激。

    新來的那小子看起來也就十七八九,瘦瘦溜溜的身子。削肩,瓜子臉兒,人還挺俊,細皮白肉的。鼻頭尖尖,眼睛挺大,剃個光頭像個小尼姑兒。

    他怯生生地往前湊,老秦眼一翻白。喝道:「叫你站著了嗎?坐,請上坐!」

    張勝正納悶兒,那小青年倒懂規矩,立即靠牆一站。雙腿一蹲,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擺出坐沙發的姿勢。兩手虛架在空中。好像放在沙發扶手上。

    「喝茶、抽煙!」老秦又說。小樸馬上做出抽煙的動作,又做個喝茶地動作。

    「叫什麼。怎麼進來的?」

    「我……我姓樸,叫樸愛民,盜竊進來的。」

    這小子在外面也就是個人見人厭的小痞子,在這些老犯們面前嚇得比大姑娘還老實,當初那股張揚勁兒可是半點看不到了。

    「嘿嘿!二號過來地,那都是牛人啊。都敢越獄了,現在裝什麼孫子?」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問個沒完,小樸坐沙發坐久了大腿突突亂顫,卻不敢說出來。

    旁邊牢房已經傳出幾聲慘叫,那也是二號房剛調過去的犯人,劉巍貼牆聽了一會兒,笑嘻嘻地說:「隔壁在『摘星星』呢」。

    小樸聽了心裡一寒,「卟嗵」一聲就跌在地上,趕緊又爬起來重新「坐」好,都沒敢換一條腿。「摘星星」是一個極狠毒的過堂手段,先在屋頂上虛虛地粘一個紙做的星星,然後由幾個老犯人分別握住新犯人地雙手雙腳,喊「一!二!三!」一齊往上扔,新人要用嘴把粘的紙星星叼下來,一次不行再來一次,叼下來為止。底下是沒人接著呢,一般摔上四五下之後,能站起來的就一個沒有了。

    彪哥心情不好,沉著臉說:「坐累了?」

    小樸忙陪笑說:「謝謝大哥關心,不累,不累。」

    彪哥哼了一聲,罵道:「有眼無珠的東西,我可不是大哥。行了,別坐了,劃個船吧。」

    張勝不懂這些花活,正覺莫名其妙,以為又是雙手做出划船地動作,卻見小樸不敢違抗,急忙站起來把褲子連著褪下來,褪到腿彎,露出兩條滑溜溜的大腿和一個圓圓嫩嫩的屁股,往地上一坐,雙手做著劃漿地動作,腳後跟一勾,屁股向前一挪,再一勾,再一挪,剛做了兩個標準動作,就磨得呲牙咧嘴地。

    張勝見號子裡地犯人臉上都有種病態的興奮,十分膩歪這種拿人不當人地做法,忍不住說道:「這小子一看就是個膿包,明擺著讓大傻裹抰越獄不敢反抗的主兒,老大開恩,饒了他算了。」

    老刀目光一閃,懶洋洋地抻了抻腰,笑的很是暖昧:「小勝哥求情,我得賣個面子。小傢伙白白嫩嫩一個好屁股,磨壞了可惜。這位是咱們小勝哥,以後你就跟著他混吧,把他伺候美了,小勝哥絕對罩你。」

    樸愛民自知二號越獄事件犯了眾怒,今晚這一關不好過,想不到一句話就把他放了,驚喜得連連道謝,一迭聲地道:「謝謝老大、謝謝小勝哥。」看那模樣,就差跪下磕頭了。

    老犯們聽了轟堂大笑,讓老刀一說,都用一種曖昧的眼神打量他,小樸道完謝,看見眾人眼神,臉上發窘,手足無措。

    看守所裡養兔子的並不多,那種事主要發生在監獄。看守所這種事少,一是這裡很少有關押時間太長的犯人,還沒性飢渴到那個份兒上。二來這裡關的都是未決犯,說不準家人活動一下,或者案子出現了轉機,人就出去了,到時被他告一下罪上加罪,不值當的

    不過這種事少不代表沒有,這個小樸男人女相,很有當兔子的潛質,老刀雖是用調侃的語氣在說話,可是沒準他是真讓剛上位的這個二哥給看上了,既然老大和二哥都罩著他,就得把她當嫂子看了,誰還會自找不痛快?

    調號結束了。二號房分到各號的人除了這個樸愛民,全都被狠狠收拾了一頓,第二天放風時還能硬撐著爬出來地,那都是收拾的輕的。

    老刀調到四號房後,平時對大傢伙兒還真不錯,而且特別尊重張勝,大事小情由他作主,自已不大出面,沒有多久。他就成了四號房兄弟們眼中的好大哥,大家都覺得這人好說話,這人以往的凶名,似乎都被大家拋到腦後了。

    這段期間。律師來過,又問詢了一些事情;鍾情和郭胖子、黑子來過,沒讓見,不過給他送了被褥、換洗衣服;更令張勝感懷於內的是。那位女警官隔三岔五便給他帶些吃的來,問她是受了誰的委託,她也不說。張勝猜測只能是鍾情從什麼渠道打聽到看守所現在不准吃小灶、不准買吃的,於是托了人。

    女警官每回來都是由管教以提審或訓話地名義把他帶去審訊室。燒雞、肘子、熏腸……,各種口味不斷地換。於是張勝肚子咕咕叫的時候就眼巴巴地盼提審、盼訓話,每當管教大喝一聲把他提出去時。他都興高彩烈。一臉的興奮。這副情景看在各個號房的犯人眼中,對他如此「昂揚地鬥志」很是欽佩。

    六號房有個因為誘姦女學生被關進來的中學老師特意為他賦詩一首。詩中有云:小勝哥,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他是鬥士、是匕首、是投槍,是一個真正地勇士!」

    剛剛調過去的頭鋪吳老四對這首詩大加讚賞,不過很快就有人檢舉揭發,說他是抄襲的魯迅。吳老四大怒,罰他沖一個月的廁所。

    張勝狼吞虎嚥地補充著營養地時候,想著這位漂亮女警官也不知從鍾情那兒已經敲詐了多少好處,所以心裡對她殊無敬意,兩個人時常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地拌嘴,兩個人鬥來鬥去、吵來吵去的,張勝連表面的敬意都沒了,漸漸地說地話也放肆起來。開創了中國司法界女警察與男犯人在審訊室裡『打情罵俏』之先河。

    每當他說些隱晦地涉及兩性關係的話題,原本一句不讓地秦若男便紅了臉不再應戰,只是坐在對面一邊看他吃東西,一邊托著下巴很是懊惱地自我檢討:「身為一個警務人員,被你如此欺負……」

    每回聽她說這句話,張勝便很鄙視地翻她一眼,秦若男就氣悶地閉了嘴不再理他。

    上回那個勞動號又給張勝傳過一次紙條,還是鍾情寫的,說現在寶元的案子已經公開了。

    以前寶元的事雖然是家喻戶曉,但官方報紙就是不登,現在這已經成了晚聞的新聞登出來,說明政府方面已經明確了態度,準備大張旗鼓予以清查。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據說還特意從外省抽調了一批骨幹警力負責此案。

    這對張勝來說,既是壞消息,也是好消息。說它是壞消息,是因為這就表明,想要嚴辦寶元案的一方佔了上風,張勝想開脫,想無罪釋放就難了。說它是好事,是因為張勝和此事的瓜葛畢竟有限,他被抓主要是被當成了一枚棋子、一件工具。

    現在官方態度既已明朗,勢力角逐強弱已定,想借助寶元案打倒對方的人很可能不必再借助張勝這個砝碼就能達到目的,那樣的話,失去利用價值的張勝就無足輕重了,自然沒有人還想置他於死地,那時再活動活動救他出來,也就容易多了。

    這一切,張勝只能瞭解而已,他現在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條小船,無力左右自己的命運。鍾情費盡心機地把這些消息傳遞給他,還特意加上她對形勢的分析和理解,目的也只是讓他瞭解而已。

    瞭解了,他就不會消沉,就能夠堅持下去,讓他在風雨中看到來自燈塔的一線曙光,這就是鍾情的目的。她幾乎被斬斷的左手養了好久,現在還不利索,這件事,她始終沒讓張勝知道。

    雖然還是早起、洗漱、背監規、勞動、放風這樣機械而苦悶的日子,但是有了希望就是不一樣,每天早上看到東昇的太陽,他的心裡也是亮堂堂的充滿了希望。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有一對刀鋒般森冷的目光,一直在盯著他,就像在靜靜守候著獵物鬆懈的那一刻……

[ 本帖最後由 shautsy 於 2008-10-26 16:14 編輯 ]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8:3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23章 燒雞再續手機緣

    審訊室內屋,指導員方剛愁眉苦臉地說:「小男啊,那小子明擺著是為了擺脫連續審訊的煎熬才……」

    他頓了一頓,臉上有種忍俊不禁的笑意:「裝瘋賣傻有難度,想自殘又一直被人綁著,他不激怒你,哪有機會脫身啊?那天你都把他揍成豬頭了,今天不要……不要……」

    秦若男臉有點紅,笑笑說:「方老師,你放心吧,人是你幫我提出來的,我絕不會讓你難做的。」

    方剛鬆了口氣,忙說:「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先出去了,呃……不要捅出什麼漏子來啊。」

    他又囑咐一句,從後門走了。

    這間審訊室是開放式的,屋子不大,審訊台對面一張椅子,中間沒有隔斷,張勝提著腳鐐四下看看,屋裡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喀嚓!」身後的門關上了。

    「喀嚓!」審訊室後面的小門打開了,一個一身警服、英姿颯爽的漂亮女孩走了進來,眼睛睨著他,腳下慢悠悠的,神情有點戲謔,就像一隻貓兒正盯著自己爪下掙扎的小老鼠。

    張勝退了一步,刷地一下,汗毛豎了起來。在那些犯人面前他可以逞英雄,真見了人家警花……,她……她要幹什麼?不會是找借口把自己弄來要好好修理一番吧?

    「砰!」秦若男手中一個包得很結實的小包扔在審訊台上,張勝嚇得一激靈,早聽說警察要打人的話,有的是刑具讓你身上不見傷,卻能痛得死去活來,果不其然,那個包裹張勝看了就一點都想不出它的用途,外面還纏著塑料袋呢。

    「管……管教……」,張勝絕望地叫。

    「叫警官!」秦若男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在椅上。眼睛仍然睨著他。

    「警官!」張勝立即從善如流,心裡嘀咕道:「我哪是叫你啊,我是叫盧管教,起碼有人在,你不會打得太狠吶。」

    「坐下,怎麼,現在知道怕了?」秦若男眉尖兒一挑。

    張勝在對面坐下,欠著半個屁股。一臉討好:「警官,我在您面前哪敢逞英雄啊?」

    「是……嗎?那天不是很神勇?」秦若男忽地一笑,笑若桃花初綻,嬌艷無方。幸好張勝被拘押時日尚短,若是曠男老犯,沒準兒當場跑馬。

    張勝故作糊塗,連忙讚道:「那是,那是,那天女警官你……特別的神勇,我還頭一次見到女孩子一拳能把人打飛起來。呃……尤其是這麼漂亮,漂亮得禍國殃民的大美女。」

    「少跟我裝!」秦若男臉突然紅了,心中有些羞臊,怒道:「說。為什麼偏要惹我?」

    「我……,」張勝不敢油腔滑調,吃吃地說:「那些警官裡,我就看著您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

    「喔,搞了半天,是看我好欺負是吧?」

    張勝可憐兮兮地說:「我……我哪敢欺負您哪?那些人是存心把我往死裡整呀。我是看您長這麼漂亮,心地又善良,犯在您手裡,多少還有點活路……」

    「喔,搞了半天。是看我好欺負是吧?」

    張勝可憐兮兮地說:「是啊,誰知人不可貌相,您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早知道您這麼神勇,我就親那個眼鏡男了。」

    秦若男忍俊不禁。撲哧一笑,那威嚴勁兒就裝不住了:「這幾天怎麼樣?」

    「謝謝女警官的『關照』,小的在醫院躺了三天,吃的比這兒好多了。不過一回來就不行了,上週末有人越獄,現在管地嚴,肚裡一點油水沒有,兩個小窩窩頭一會兒就消化沒了,常常半夜餓得醒過來,胃裡直反酸水兒。」

    張勝盡量說的可憐點,這裡的警察和犯人一個樣兒,現在還在嘻皮笑臉,沒準下一刻皮靴就吻上了你的鼻子尖,喜怒無常,不能看著現在親切就不會動手揍他,不過眼前這個女孩兒從那天審訊時的表現看很有同情心,說的可憐點兒,沒準一會少受點罪。

    果然,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和同情,張勝心中大定:「應該是新警察吧,好搞定!」

    「喏,給你的!」秦若男拿起桌上綁得圓球一般地塑料袋,向他一扔,落在他的懷裡。

    張勝捧起來,莫名其妙地看看,問道:「警官,這是……?」

    「自己打開!」

    張勝戰戰兢兢地解著塑料袋,有種在解炸彈的感覺,雖說明知那不可能是炸彈。

    塑料袋解開了,裡邊是油紙包著的,這時一股令人垂涎三尺地香氣已經飄了

    撕開油紙,裡邊居然是一隻燒雞,張勝愕然。

    「警官,這……這是……?」

    「快點吃,我不能陪你耗著,吃完趕快滾回號房去。」

    「給我的?」張勝捧著燒雞,呆若木雞,一句失措的話想都沒想就出了嘴:「警官,你不是想毒死我吧?」

    「你吃不吃!」秦若男的杏眼瞪了起來。

    「不應該啊,她要收拾我哪有這麼幹?許久不吃肉了,連飯都吃不飽,真是饞得慌,不管了!」張勝把心一橫,說:「吃,我吃!」說完就撕下一條雞腿大嚼起來。

    秦若男不自在地摸大簷帽的邊兒,自顧找著借口:「咳!可笑吧?哼!本想好好修理你一頓的,誰知道你們家裡……東拐西拐的托人,居然托到我頭上來了。朋友的面子,不好卻了,我還得幫你捎吃的,想想真是不甘!」

    張勝心中一寬,原來是公司那邊輾轉托人照顧自己,居然托到她頭上了,還真是夠巧的。她肯幫忙,尤其是被自己當眾親過,還肯代送東西,想必這中間地好處也沒少撈,這樣一想,張勝便有些鄙夷和放鬆下來。

    一隻童子雞狼吞虎嚥的啃得直剩骨架了兒,他才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如果說是公司托人。鍾情她們出了面,不會只送一隻燒雞呀,是其他人?家裡應該還不知道才對,要是知道了,也不會頭一下就送燒雞,爸媽都是老實巴交的工人,哪知道裡邊有多苦?」

    秦若男看著他狼吞虎嚥,眼神漸漸溫柔下來。這時候的張勝神情專注而認真,沒有了那種做作的神態,就像一個稚氣未脫的青年,那神韻。漸漸和兩年前的那個影子漸漸融合起來。

    「什麼眼神兒啊,不會是被我親了一下,一下子愛上我了吧?」張勝被她看得不自在,一邊躲躲閃閃地也打量她,一邊在心裡偷偷嘀咕。

    「想什麼呢?」秦若男眼神一厲。

    張勝嚇了一跳,失聲道:「不會吧你,我想什麼你都看得出來?」

    「嘁!」秦若男黛眉一挑,得意一笑:「在警校時,我地心理學可是所有警員裡最優異地。」

    「那你說我剛才想什麼了?」張勝壯著膽子涎臉一笑。

    「你……」,秦若男頓了頓。紅暈忽然爬上了臉頰。

    方纔她見張勝鬼鬼樂樂地打量她,眼光在她臉上身上巡不已,不像在轉啥好念頭,所以才喝問了一聲,其實並沒多想,也沒認真分析他的心態,現在想想。這小子佔過自己便宜,現在眼睛老在自己身上打轉,還能有什麼健康想法不成?

    「滾!吃飽了是不?你能轉什麼好念頭,我懶得說出來,吃好了沒有。吃好了就滾回去!」

    「是,女警官!」張勝提著腳鐐站起來,心中忽然有點不捨:「你……你以後還會不會來看我呀?」

    「幹嘛?吃上癮了?」秦若男用凶巴巴地口氣說。

    「不是……,吃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和你說話兒很放鬆。」張勝幽幽地說:「在裡邊,我覺得自己和那些犯人一樣,就像一隻野獸,只有這時候……才像一個人。」

    秦若男心中忽然湧起一種母性的柔情,不由自主地說:「好,只要方便,我就來看你。」

    張勝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她會答應,不禁驚奇地看了她一眼。秦若男也發現了自己地語病,忙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前提是我的朋友又托我來給你送東西。」

    臨出門時,張勝提著腳鐐,忽然扭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秦若男。

    「還有什麼事?」秦若男被他一看,心不由自主地跳起來,強自鎮定地問。

    張勝搖搖頭:「很奇怪,我也說不好,就是覺得……你像是我相識很久了的朋友似的,你地表情神態、說話的語氣,都有一種似曾相識地感覺,很熟悉、很親切……」

    秦若男咬了咬嘴唇,忽然硬著聲音說:「等你再被我揍一次,相信你的感覺會更親切、更熟悉!」

    張勝被帶出去,房門關上了,秦若男獨自站在空蕩蕩地審訊室裡,忽然若有所思地說:「還真奇怪,明明是頭一次交談,可他的語氣、聲調,對話時的反應,真的有種很熟悉,很親切的感覺,就像一個老朋友……」

    「對!」秦若男目光一閃,突然想到一個人:「像他,那個突然失蹤了似的手機哥哥,打電話給他也不接……,不過……不可能的,哪有那麼巧,再說……我查過那個人的手機號,那人姓桑,並不姓張……」

    張勝回到監區時,訓話已經結束了,各號的人都已回房。張勝被送回自自己的號房,一進屋,就見甄哥和小弟正在整理自己地被褥包裹。

    「甄哥,怎麼了?」張勝問著,心裡已猜到了幾分。

    甄哥手停了一下,說:「二號房的人全打散了分配到各號,為了杜絕全號上下合謀越獄的事再次發生,各號的頭鋪來了次大流動,我換到七號房了,三號房的『老刀』將到這裡當安全員。」

    「老刀?」張勝聽人說過他,聽說這人和管教們混的很熟,在道上也是有號的人物,所以在獄裡很吃得開。這個老刀心狠手辣,是個極難纏地人物。

    方奎、彪哥幾個人臉色也不太好看,平時跟著甄哥,和老刀沒什麼交情,現在他一過來就是老大。現巴結都不趕趟。號子裡的大哥們有的是只在本號吃得開,有得可不同,那是早把號子裡的管教們侍候明白了的,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端地是一條響噹噹地漢子,到了哪個號裡都好使,老刀就是這樣的一個大拿,萬一他不待見自己。那自己二鋪、三鋪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大家各懷心思,所以號裡十分靜默,張勝想說兩句惜別的話,被這氣氛一感染。也張不開嘴了。

    就在這時,「咣當」一聲,號門又開了。盧管教站在門口,手裡拿了一串鑰匙,一個犯人抱著裡三層外三層的被褥跟蒙古摔跤似地走進來。

    好大的個子,足有一米八五,膀大腰圓、臉膛黑紅,居高臨下的看人,在小小地號房裡頗具鎮懾力。號子裡的人齊刷刷地向門口看去,張勝心想:「他就是老刀?果然凶狠!」

    這人後邊還跟著一個。大約一米七五,瘦削一些,手裡提著一大包諸如臉盆、香皂、換洗衣服一類的東西。

    張勝乜了眼甄哥、方奎和彪子,三個人都沒動,只是看著走進來的這兩個人,臉上地表情似乎沒有什麼異樣,張勝不覺有些奇怪。

    這時。門口忽然又出現一個人,穿著一身灰裡透白的中山裝,板板整整的,頭髮剃成板寸,雖說只有一寸來長。但是在這一群和尚頭中也算是鶴立雞群了。他肩上披著一件半舊的暱大衣,背著手,一步三搖地逛了進來。

    屋裡十個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紛紛回頭看他,還坐在炕上的紛紛跳下地來。

    「刀哥!」有人怯怯地叫。

    「原來他才是刀哥。」張勝恍然大悟。

    老刀背著手踱進來,眼睛不經意地掃過四號房的每一伸人。當他的目光落在張勝身上時,瞳孔突然收縮了一下,詭譎難明的眸光象針尖似的,在張勝身上足足定格了一秒鐘,這才轉向甄哥,滿臉是笑地道:「甄哥,兄弟報到來了。」

    「老刀,動作好快啊你!」甄哥皮笑肉不笑地對他說。

    張勝仔細打量,這人身高頂多只有一米七二,長得很結實,和走在他前面地那個大漢比較起來,那人就是一頭熊,雖說雄壯,動作卻有些蠢笨,而他卻像一頭豹子,機警敏捷。

    「又不用自己動手,作啥不快?」老刀笑笑,張勝這才注意到他臉上似乎曾經受過傷,很可能是挨過一刀,想是治療的快,竟沒留下太明顯的疤痕,但是肌肉組織畢竟受到了破壞,一笑時那塊兒是死疙瘩肉,顯得有點猙獰。

    「都他媽看什麼看,找爹哪?甄哥調號,怎麼都不知道搭把手?少調教!」

    老刀一來,就拿出老大的派頭,絲毫不顧忌還站在門口的盧管教。號子裡的人被他突然大聲一喝嚇了一跳,劉巍和另一個小弟急忙過去幫甄哥收拾東西。

    甄哥臉上黑氣一閃,眼神裡透出幾分怒意,他吸了口氣,忍住了。

    老刀這麼說,一是有急著趕人之嫌,二來是諷刺他馭下無方,兄弟交得不實誠,人一走茶就涼,連個幫著收拾的人都沒有。看看他老哥兒,調個號都有兩個犯人給他搬東西,高下自然立判。

    盧管教站在門口,不耐煩地說:「磨蹭什麼,快著點兒!」

    甄哥地包裹已經打好,但是為老刀威氣所懾,沒人敢去幫他提東西,要是惹得老刀不高興,自己以後豈不是沒好日子過?就是方奎和彪哥,也只說了句:「甄哥,保重!」

    張勝看著淒涼,心頭一熱,忽然大聲說:「甄哥,昨兒撿豆子,不是閃了腰嗎?別拎重東西,我幫你!」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8:3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歷練人生風波起 第122章 莫名其妙審又審

    整頓工作持續了一個星期,勞動量驟然加倍,犯人們都恨死了二號房的犯人:你說你他媽的真要跑出去也就算了,兄弟還得翹大拇指誇你一聲好漢。這可好,人沒走成,連累大家受罪。

    到了放風的時候,二號房的犯人自知得罪了兄弟,都聚在一塊兒不敢隨便走動,站在那兒老老實實,跟鵪鶉似的。

    幾個號房的老大開始搞串連,根據經驗,他們料定自查整頓一結束,二號房那些戴大腳鐐的犯人就得被打散了分到其他各號,他們連累大家跟著受罪,那還有好果子吃?幾位大哥商量著準備怎麼收拾二號房的犯人呢,久已不提的「過堂」重被他們提了起來,管教們恨死了那些犯人,明知他們在商量用什麼手段整人,全都睜隻眼閉只眼裝著不知道。

    犯人們已經一周沒有好東西吃了,平常吃的東西也在減量,本來就苦捱過日的犯人都面有菜色,更別提四號房的人了。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張勝和同號這些常吃小灶的人現在常常餓得胃部抽搐吐酸水兒,半夜就餓醒過來,午夜夢迴,連張勝都開始恨起二號房的那群白癡了。

    大清早,起床鈴聲還沒響起,張勝就餓醒了,他輕輕歎了口氣,捂著癟得胃裡發涼的肚子正想轉身再瞇一會兒,忽然發現隔著三個床位的強姦犯劉巍有點兒動靜。

    張勝沒起身,他瞇著眼悄悄轉頭一看。劉巍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小腹部的被子跟風箱似的,呼呼答答一起一伏,速度極快。劉巍緊閉雙眼,也不知幻想著哪個性感女人,他的嘴微張著,稍稍有點歪,顯得極其醜陋。

    「我靠,真JB行。都他媽餓成這樣了還有興趣打飛機!」張勝厭惡地皺了皺眉,在心裡狠狠罵了一句粗話。

    「叮鈴鈴鈴……」,急促的起床電鈴聲響起來,劉巍也在這一刻到了高潮。

    眾犯人聽到鈴聲都急急坐了起來。準備穿衣起床,劉巍卻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癱在那兒,臉上帶著一種滿足後的潮紅。

    「你狗日的,充大爺呢?滾起來。遲了爺們給你鬆鬆骨!」二鋪方奎看到他仍躺在那兒,牛眼一瞪咒罵起來。

    「是是是,奎哥莫生氣,我是餓地腿軟。這就起,這就起。」劉巍連忙陪著笑臉,張勝看到他拉過褲子。就在被窩裡穿起來。

    「媽的。褲衩一定粘乎乎的。他也不嫌噁心!」張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旁邊睡的彪哥看見張勝臉色,一邊穿衣一邊問道:「咋了勝子。哪個惹你不痛快了,跟哥說。」

    張勝知道他最恨好女色地,若讓他知道,劉巍少不得挨頓打,忙道:「沒啥,肚子餓得難受。」

    「唉,可不!」彪哥一拍大腿:「二號房那些狗日的,等有人分過來的,爺們整死他!」

    照例是疊被、打水洗漱、清掃號房、打飯吃飯,不過張勝除了吃飯時自己去打,因為按規定不允許代人打飯,其他的時候他都和甄哥、方奎他們一樣盤膝坐在炕上。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張勝如今是大哥級地人物,不用幹什麼,他便頂著個禿頭,跟老和尚似的怏怏坐著。

    到了學習時間,他們對著牆對面貼著有各種條例,跟唸經似的正有氣無力地扯著淡,突然哨聲響了:「嘟~~嘟~~嘟~~」

    同時勞動改開始挨個號房的開鎖啟門,沖裡面咆哮一句:「全體出來,院裡集合,管教訓話!」

    張勝陡然心中一動:「該是二號房地犯人要換號了,誰會來?誰會走?」

    各號的人都走到院子裡,有些人竊竊私語,互相談著什麼,已經猜出這麼早集中訓話的原因地人臉上則帶著興奮之色。

    一道高牆之隔地女號被叫到院子裡訓話,高牆上有流動哨兵,男犯們不敢亂說什麼,但是一聽到女人地聲音就亢奮起來。平時就是放風的時間都和女號岔開地,難得一大早就聽到一群鶯鶯燕燕的聲音,這對他們來說可是莫大的享受。

    看守所的男號女號之間最早的時候隔斷很簡單,只是一道鐵柵欄,放風的時候,常有男女犯人趁人不備撲到一起醜態百出。最糟糕的是一些自知罪證確鑿的女犯為了想辦法懷孕以逃避懲罰,常向男犯索取精液。男犯就用小紙盒、杯子什麼的東西盛了精液偷遞過去,女犯人再想法設法甚至在其他女犯配合下把精液弄進體內。

    雖說一直還沒見有成功的例子,但看守所的人可不敢冒險,真要有女犯在裡面懷孕,那可是從所長到管號全部下馬,這事比越獄都嚴重。所以後來中間添了堵高牆,上邊還有崗哨,這問題就解決了。

    至於偶爾說話調情、或者疊紙飛機彼此寫信飛鳥窩子,也在「殘酷鎮壓」下消聲匿跡,如今男犯女犯們是盈盈一牆間,脈脈不得語。偶聞雌性發聲,色狼們不禁食指大動,紛紛向高牆邊靠攏,耳朵也盡力地拉長豎起,就像一隻隻兔子。

    「都給我滾回來,聽候訓話!」

    牛管沉著臉,像黑包公似的一聲斷喝,那些沒出息的兔子便戀戀不捨地往回挪步子。

    「1070出列!」

    張勝一聽趕緊站出去,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牛管,心裡暗暗叫苦:「四號房的犯人剛剛讓我擺平,不是這就給我換號子吧?」

    牛管扭頭和削瘦一些的盧管教低語幾句,盧管教衝他一擺手,說:「跟我走。你的律師要見你。

    「是!」張勝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竊喜,雖說他這案子在他估計,律師能起地作用有限,不過能和律師通上氣,總比在這裡兩眼一抹黑強。

    那時的犯人大多數還沒有請律師的概念,而且也大多沒有請律師的錢,所以一個個看著他,很是有些羨慕。

    張勝被帶進一間隔著鐵柵欄的房間。對面有一個穿黑西服的男人站起來,向他微笑著點點頭。

    這人四十多歲,衣著整潔,五官端正。兩眼有神,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一副頗有自信的模樣。

    「你好,張勝先生。我是蘭盾律師事務所的鄭國強律師,受貴公司鍾情女士委託,負責你的案子。」

    張勝點點頭,他注意到鄭律師地身旁站著一名警官。而自己身後也站著兩個警察,本以為可以暢所欲言,同時打聽點消息的想法破滅了。他的心頭有點惱火。

    鄭律師看到了他的眼神。無奈地笑笑說:「《會見規定》中說。律師會見地時候,偵查機關可以不派員在場。所以派不派員在場,我們是沒有辦法控制的。」

    既然是「可以不」,那就是在不在都行,模稜兩可的,到底該在不在場,解釋權在公安機關,張勝也只能苦笑一聲。

    鄭律師咳了一聲,正容坐下,說:「我們只有二十分鐘時間,現在進入正題,請你按我提的問題盡可能詳細地給予回答。」

    他打開文件夾,拿起了一支筆。

    張勝也坐下,問道:「公司那邊還好嗎?經營有沒有受到影響,鍾情、郭依星他們……」

    「請只談與案情有關地問題,不得詢問其他事宜!」一名警官打斷張勝的話,毫不客氣地說。

    「好的,好的」,鄭律師頷首微笑,轉向張勝說:「張先生,首先,請你向我詳細講述一下有關向牛滿倉贈送禮品地經過……」

    旁邊杵著三個警察,張勝只能把在審訊室對他們說過的話對鄭律師又重複了一遍,鄭律師聽的很仔細,尤其是一些不經意地小環節,他經常會突然打斷張勝地話,盡量問清時間、地點、當時地經手人,然後一一記述下來。

    「時間到!」一名警官湊近鄭律師,向他提醒道。

    鄭律師看看手律,向他客氣地點點頭,拿起文件夾,對張勝說:「張先生,先到這裡吧,我會盡快審請第二次見面。」

    他啪地一下合上文件夾,放鬆地往椅子上一靠,目光含著笑從鏡片後面向他吹來:「不必過於擔心,你的官司有些複雜,時間上可能會拖久一點,不過只要不出差頭,我還是有相當把握地。」

    張勝可不敢對他的話抱太大的希望,他知道,就算行賄罪被摘清,抽逃出資方面,他做為董事長也難辭其綹,這種罪沒人追究就不是罪,有人追究的話,法律上白紙黑字在那放著,想做無罪辯護就絕不可能,是一種彈性極大的犯罪行為。

    張勝估計,最好的結局就是像他堅持所說的那樣:一切行為皆是徐海生所為,他本人並不知情,這樣的話罪責還能輕一些。

    回到號房院內,牛管教正聲若洪鐘地大聲訓斥,聽那內容,果然講的是二號房集體越獄的事,張勝立正報告,歸隊,正聽到他講準備把二號房犯人打散編入其他號房,同時把其他各號房的犯人也進行一番調動,避免同一號房的人長期在一起,熟悉之後合謀不法行為。

    張勝悄悄問了一下旁邊的人,這時還沒講到具體人員的安置呢,就在這時,盧管教走過來,在牛管耳邊說了幾句話,牛管語聲一頓,和他耳語幾句,然後扭過頭來,眼神有點怪異地瞥了張勝一眼.中氣十足地喝道:「張勝出列!」

    張勝一愕,忙跑出去在他面前立正站好。

    牛管教胡亂揮揮手,說:「你……跟盧管教去一趟,呃……有律師找你。」

    「律師找我?」張勝一呆,心下立刻提了幾分小心。他現在是在押的犯罪嫌疑人,律師會見必須要得到辦案機關的批准,沒有權利拿了三證就來隨時會見,他才剛走,怎麼可能又來?

    盧管教已經在向他擺手,張勝不及多想,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犯人群中又低低議論起來:「我靠,你看人家小勝哥,小母牛翻跟頭,牛B那是一個接著一個啊!」

    「人比人氣死人,到底是有錢人,律師都一請一串兒。」

    張勝被帶到一間審訊室,兩個人站住了,他瞅瞅盧管教,盧管教瞅瞅他,兩個人都是一副各懷鬼胎的模樣。

    「咳,進去吧」,盧管教揉揉鼻子說話了。

    「呃……管教,不用檢查了?」

    盧管教乾笑兩聲:「檢查個啥?你全身上下哪兒能帶凶器?進去吧,少說廢話。」

    「是!」張勝硬著頭皮推開了房門。
回覆

使用道具 舉報

返回頂部上一主題下一主題返回列表
快速回覆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