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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大唐萬戶侯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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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七十七章 各自出招

  邊令誠是天不亮時抵達了長安,心中忐忑地在城外宿了一開他便匆匆向大明宮趕去。

  邊令誠早在高仙芝主掌潼關時,被李隆基懷疑他徇於私情而打發去了河東,命他為郭子儀和李光弼的監軍,一直到馬嵬坡事變、新帝繼位,他也沒有返回過長安,新帝他在安西時曾經有過短暫接觸,但一個落魄的皇孫他怎麼可能放在心上,一直到李豫登基的消息傳來,他才知道自己當年錯過了什麼。

  但李豫似乎並沒有忘記他,即位後沒多久便派人來找他,封他為河東、河北兩道觀軍容宣慰處置使,並許他若能聯合河東軍各將進駐中,將任命為神策軍中尉,專司掌管北衙禁軍,這可是連高力士也沒有得到過的權力,可謂一個巨大的利誘,儘管邊令誠知道李清權勢滔天,但在誘惑面前,他依然決心一博。

  只是現在皇權日衰、相權當道,河東諸軍皆疑慮不定,只敷衍於他,邊令誠也一時也打不開局面,正當他無比沮喪之時,機會卻從天而降,長孫全緒主動找到他,願助他聯合河東各將,效忠皇上,在他倆的共同周旋下,李抱玉、衛伯玉、張知節,烏崇福等領軍大將紛紛表態願意聽從皇上調遣,而現在邊令誠親自進京,名義上是述職,但實際上卻是為了表功領賞,十萬大軍表示效忠於他,這是多麼大的一個功勞,不知皇上聽了該怎樣欣喜若狂。

  天色微明,長安城各大街上依然車水馬龍,朝臣們的馬車排著長隊浩浩蕩蕩在朱雀大街上疾駛,但所去之地大都是皇城而非大明宮。原來在三天前由左相第五琦牽頭,三百多名官員聯名上書李豫,要求停止中朝會,理由是討論時間太長,大部分官員都閒站無事,耽誤了日常政務的處理。

  李豫當即召開臨時內閣會議討論此事,但除了兵部尚書李泌和刑部尚書裴冕反對外,其餘重臣一致支持廢除中朝會。僅保留大朝和內閣聯席會議,而且大朝將改為二月一次,而內閣聯席會議也改為三天一次。地點也由現在的紫辰殿改在中書省舉行,這實際上就是徹底架空了李豫,將他最後的發言權也剝奪了。

  雖然李豫權勢日微,但他今天卻心情大好。他昨晚已經從新冊立的長孫惠妃那裡得到消息。長孫全緒等人願進京勤王,但兵力及日程安排等細節都尚不清楚。只能等待正在進京路上地邊令誠來詳述。

  「皇上!兵部李尚書來了,在外候見!」馬英俊聲音低微。生怕打擾了李豫這些日子難得的輕鬆。

  李豫一轉身笑道:「哦!師傅來了。怎麼又如此客氣,快快請他進來!」

  馬英俊答應一聲。剛邁了兩步,李豫又叫住了他,再三叮囑道:「今天邊令誠可能會來,他若來了,帶他立刻來見朕!」

  「邊令誠!」馬英俊臉上的肥肉抖了一下,這是一個令他切齒仇恨的名字,同樣是宦官,他是觀軍容使,而自己卻給皇上端屎端尿,自己侍侯皇上這麼久,不說代誠還未見過皇上,就被許為神策軍中尉,掌管禁軍,老天,你何其不公!儘管馬英俊心中的憤恨幾乎要掀翻李豫的御書敬地行了個禮,匆匆退下。

  片刻,李泌匆匆趕到,雖然他為兵部尚書,但依然沒有一點實權,實權都在兵部侍郎王昌齡的手上,這更是李清地心腹,李泌也並不著急,在形勢不利之時只有忍耐,等待機會的出現。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李清的手段確實狠辣,他一方面命第五琦出面改革朝會制度,徹底架空李豫;另一方面又撤去了對太上皇及諸親王地監視,這言外之意就是警告李豫不要妄動,否則他會另立新君,步步緊逼,根本不給李豫一點機會。

  「臣李泌參見陛下!」李泌閃目偷偷看了看李豫,見他神態歡喜,在放心之餘又多了幾分詫異,取消朝會這是一件大事,就算他不沮喪,也不該如此高興,難道是惠妃有喜了嗎?心裡一連轉了幾個念頭,皆摸不著頭腦。

  「師傅,好消息!長孫全緒有回信.在李泌身後的馬英俊,話語嘎然而止,有些惱怒地揮了揮手,命他出去。

  馬英俊嚇得連退兩步,急忙關上門出去,他呆呆地站在門口,適才皇上臉上的厭惡之色深深地刻進了他的腦海裡,一方面再三叮囑他要及時帶邊令誠覲見,而另一方面對自己卻像防賊一般,強烈地失落感啃噬著馬英俊地心,他眼中閃過一道凶光,立刻趕回到外殿寫了一張便條交給心腹,命他即刻給李清送去,而他本人卻趕回御書房外間,等待隨時召喚。

  且說李豫將長孫全緒全力支持他的好消息告訴了師傅,本想與他分享成果,不料李泌地反應卻十分冷淡,彷彿聽到了一件不相干之事,李豫的心當時便冷了下來,但他依然不甘心地追問道:「師傅,難道這不是好消息嗎?」

  李泌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歎了口氣,自己這個弟子勤政愛民、且寬厚仁德,本是一個中興之帝,但他和歷代帝王一樣,始終邁不過權這一關,他太急於掌權,總玩弄於股掌之間,上次明明答應自己要忍耐,可一轉眼見左相位子空出,便又忍不住去爭搶,結果不但什麼也沒得到,議也賠了進去,唉!還是太嫩了一點啊!

  「皇上,我今天想以師傅地身份和你說幾話,話可能不中聽,但忠心逆耳,希望你能真正聽進去!」

  李豫心中地喜悅已經消失了,他默默地坐下,一言不語。李泌苦笑了一聲方道:「就拿你剛才所說長孫全緒一事來說,你剛剛冊封了惠妃,難道李清會不放在心而長孫全緒手中又有兵,他豈能不明白你地用意?本來我是想勸你不要急著冊立長孫惠妃,或許李清還不會注意到,可便開不了這個口,但你自己心裡應該知道,做大事者。

  李泌苦口婆心地勸。但李豫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他最後忍無可忍地打斷了李泌的話,「可是朕已經冊封她了,你現在再說這個。難道是要朕廢了她嗎?」

  說完。他霍地站起來,背著手在書房裡走來走去。寒著臉道:「既然你反對朕和長孫全緒聯繫,那你拿出一個有用地方案來。上次朕為你爭奪左相。你卻一聲不.怨朕不該過早暴露與房琯、裴冕的關係

  時你為什麼不反對,現竟要朕怎樣你才滿意?」

  「我要你忍!不管那李清怎麼囂張,你都得忍,這樣他抓不到你的把柄,也不敢拿你怎樣,否則他會廢了你!」

  李泌見他不聽勸,也忍不住有些動怒了,他盯著李豫,一字一句道:「李清已經解除太上皇和諸王的幽禁,難道你看不出他的企圖嗎?他是在警告你,如果你不老實,他就會讓另一個皇子來取你而代之,自古權力鬥爭從不容情,若你一意孤行,師傅也保不住你!」

  「放肆!這是臣子該對君主說的話嗎?」

  李豫的臉已經鐵青到了極點,「我大唐皇帝至高祖以來,皆是君權至高無上,太上皇讓位於朕,是希望朕能平定叛亂,救百姓於水火,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而不臣,你讓朕忍朕也理解,可不能無限期的忍,等到他七十、八十死了,還有他兒子、孫子、重孫子,那大唐社稷何在?不平,尚有機會一博,否則等他部署完成,朕就再無翻身之日!」

  「皇上!」李泌滿臉淚水地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時刻刻考慮地都是如何讓陛下重新掌權,但我們的對手是一個深謀遠慮之人,而且心狠手辣,他步步設陷阱,我們一步不慎就會萬覆不劫,所以臣才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大意,陛下,請聽臣一句勸告,放棄長孫全緒一事吧!」

  李豫沉默了,李泌的淚水沖淡了他心中地怒火,他也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意識到自己是有點冒險了,可李清即將率大軍東征,關中空虛,正好讓河東軍進來,若錯過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自己也極可能會悔恨終生。

  歷史往往會在一瞬間被決定,就在李豫心中極為矛盾、左右為難之際,門輕輕地敲響了,馬英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皇上,邊令誠到了!」

  一名小宦官飛快地跑出紫辰殿,向宣政殿方向跑去,天寶後期,中書省、門下省、御史台、弘文館、史館等機構便遷進了大明宮,位於宣政殿的兩側,被稱為內朝,中書省位於右側,也是由一片高大巍峨地建築群組成,小宦官跑上台階,向幾名守衛地羽林軍說了幾句,羽林軍隨即進去報告,過了一會兒,一名雜吏出來將他

  李清打開小宦官遞來的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皇上急盼地邊令誠今天到,有關長孫全緒之事。」

  『急盼、邊令誠、長孫微地笑了,這在他的意料之中,其實就算李豫不冊封長孫藍玉,他也一樣會注意到長孫全緒,從馬英俊上一份密件裡,就已經指明了李豫地思路,他是在打河東軍地主意,長孫全緒、張知節、李抱玉,這些人確實容易被朝廷拉攏,況且還有一個邊令誠在中間牽線搭橋,自己在洛陽時,李豫還封他為河東、河北兩道觀軍容宣慰處置使,這不僅想把河東軍抓到手,還打上了李光弼的主意。自己裝聾作啞不問此事也就罷了,他居然還真地行動了。

  「既然你這樣想讓他們來,那我就成全你了!」

  李清淡淡笑了笑,隨即提筆寫一了封信給潼關大帥南霽雲,命他按自己的指示安排防務,寫完,他拉了兩下身邊的繩子,立刻進來兩名親衛。李清將信遞給其中一人道:「將此信送給潼關南大帥,不得延誤!」

  親衛領命前去,李清閉目整理了一下思路。他背著手慢慢走到窗前,隨手推開窗戶,一股清新而寒冷的風迎面撲來,一大早還是陽光燦爛。可這一會兒又已經陰雲密佈。李清凝望著遠方黑墨墨的天際,自言自語道:「看來暴風雪要來了!」

  他沉思了片刻。毅然回頭令道:「去將荔非元禮給我叫來!」

  至德元年十一月中,李光弼大敗史思明。攻佔安慶緒地老巢幽州。史思明戰死,叛將李懷仙殺史思明之子史朝義隨即向李光弼投降。幽州既失,河北諸郡紛紛投降,李光弼勢如破竹,並分兵兩路,一路取青州的薛嵩,另一路由他親自率領,兵鋒直指安慶緒最後盤踞的相州,會戰的時機終於來臨。

  三天後,天下兵馬大元帥、右相李清率軍啟程,他留三萬軍駐守長安及關中各地,他自己親率二十萬大軍離開長安向東進發,同時命淮西田神功、淮南賀蘭進明以及襄州刺史來瑱、南陽刺史魯、徐州刺史季廣琛、青州刺史許叔冀等一批擁有軍隊的地方的軍閥各自率軍在鄭州與他會合,共討安慶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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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離京的次日,暴雪初停、朔風勁吹,長安積起了厚厚一層大雪,直齊到人的膝蓋處,這樣厚地雪連馬車也無法出行,整個朱雀大街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只隱約看見一些小黑點在雪地裡艱難地移動,這大都是出來討食的貧苦人,給人掃雪也是一個不錯地賺錢方法。

  可有一個人卻走得很快,只見他長得粗眉重眼,身材異常魁梧,大步流星走路,儼如奔跑一般,這個人叫劉四郎,也就是永王回府時遇到的那對賣藝孿生兄弟,他是兄長,他告訴永王,他們兄弟原來在河西當兵,都是斥候,哥舒翰潼關兵敗後他們整個斥候營都逃到河東,後來落草為寇,但他兄弟二人不願為賊,打算河西老家養馬,因缺盤纏所以在街頭賣藝。

  永王隨即派人去兵部調查他二人軍籍,果然有他們的名字,劉四郎、劉五郎,河西涼州人,從軍三年,李璘當即命他們為自己的隨身侍衛。

  永王李璘也打起了那隊斥候營地主意,據說有五百多人,若被自己掌握,這將是何等強悍地生力軍,他立即派劉四郎前往河東招募那支軍隊,並許他們錢財、土地和女人,而今天便是劉四郎回來報信的日子。

  「回稟王爺,卑職不負重托,除去幾人回鄉,其餘五百二十人,屬下已全部將他們帶到城外地田莊,可隨時進城。」

  李璘當年為爭奪皇位,也曾在自己的各處田莊裡訓練兩千奴隸做為護院莊丁,但經李清追田徵兵後,莊丁幾乎散失殆盡,田莊也只剩下永業田一處,現在李隆基要奪回皇位,手中無人便成了李璘最大地軟肋。

  而今天這個突來地消息頓時將李璘歡喜得幾乎跳起

  西軍本來就很凶悍,而斥候軍又是精銳中的精銳,自隊,再好好籠絡,這就會成為自己登位地一大助力。

  「走!我們到田莊去。」

  李璘披上一件銀鼠皮大衣向外便走,管家卻急忙攔住了他,「王爺,外面這麼厚的雪,無法行馬車,不如改天再去!」

  「不能行馬車就騎馬,本王現在就要去!」璘步向外走去。

  「王爺,外面風很大,不如您坐轎,我們兄弟抬您去!」後面跟上來道。

  李璘停住了腳步,他回頭看了看劉五郎那張憨厚而誠懇的臉,心中不由有些感動。便和藹地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笑道:「不錯!好好跟著我,本王絕不會虧待你們兄弟。」

  劉四郎當即單膝跪倒,斬釘截鐵道:「願為王爺效死命!」

  長安城內大雪封路,最煩惱之人莫過於京兆尹郭虛己,大臣要去衙門,百姓要幹活養家,商人要出市賣貨,種種理由都需要他將各主要大街清出一條路來。可他手中無兵,只有數百名衙役,連同長安縣、萬年縣的人林林總總加起來也不過千人。連清理朱雀大街都不夠,至於雇民夫幹活,錢倒不是問題,問題上去哪裡找這麼多民夫。最後還長安縣令給他想了辦法。去各坊的破廟爛觀將乞丐和流浪兒找來,許他們三十文一天、並管兩頓飯。才終於解決了這個問題。

  長安大街上到處都是掃雪的人,路上開始出現了馬車。路終於通了。而郭虛己卻急匆匆趕回了家,管家跑來告訴他。家裡來了一個陌生的客人,有士兵護衛著,十分凶狠,讓他趕緊回家。

  郭虛己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來人會是誰,走進門,只見十幾個帶刀侍衛守在門口,目光陰冷而警惕,他地家人都嚇得躲在內院不敢出來,整個府宅裡靜悄悄的,十分安靜。

  「老爺,就是他!」

  管家縮手縮腳地指了指院子,郭虛己順他手指處望去,只見一人正負手站在院子裡欣賞樹上冰掛,他披著一件火狐大衣,戴著一頂黑色的小帽,從背影看,郭虛己只覺他十分眼熟,可怎麼也想不起他是誰。

  「舅爺,我等你多時了!」

  那人笑著慢慢轉過身來,郭虛己大吃一驚,「啊!皇上,不!太上皇。」他一下子跪倒在地,只覺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來人正是太上皇李隆基,他瞥了郭虛己一眼,淡淡笑道:「我出來欣賞長安雪景,正好路過此處,口有點渴,舅爺不會連一杯水也不給我喝吧!」

  郭虛己偷偷看了看房間裡,沒有其他人,他心裡頓時明白過來,看雪景卻不帶楊玉環,這分明就是來找他,這時,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冷汗立刻流了一背,李隆基不是癡呆了嗎?這、這,他竟是假裝的啊!難道是。

  郭虛己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他木然地跟隨李隆基進了客房,李隆基毫不客氣地坐了主位,一擺手道:「你坐吧!」

  郭虛己屁股擦著椅子邊坐下,兩條腿肚子顫抖個不停,他硬著頭皮道:「陛下,不!太上皇找臣有事嗎?」

  李隆基冷哼一聲,「我先問你一句話,你是大唐的臣子嗎?」

  「臣當然是!」說這句話的時候,汗珠已從郭虛己的額頭留下。

  「砰!」地一聲巨響,李隆基在桌上重重一拍,站起來怒斥他道:「你既然為大唐的臣子,那為何眼看大唐社稷被人竊取而無動於衷,甚至為虎作倀!」

  郭虛己嚇得一激靈,身體一下子從椅子上滑落到地上,結結巴巴道:「太上皇,臣.有為虎作倀。」

  「沒有二心?」李隆基冷笑一聲,目光似電一般緊盯著他道:「如果沒有地話,那他為何會用你為京兆尹,他當年來京城,你就去了劍南,擦肩而過,以後也素無瓜葛,你如果不是主動投靠於他,他會用你嗎?還做了京兆尹這麼重要的職務,你倒給我解釋啊!」

  「太上皇,臣冤枉啊!」郭虛己跪著向前爬了兩步,幾十年的絕對臣服使他伏在李隆基腳下泣不成聲,「臣沒有去找他,他說是要報答臣弟地恩!」

  「報恩?」李隆基愣了一下,立刻便反應過來,「你是說郭虛平嗎?」

  「是!當年臣弟在蘇州為長史,替他死了,所以他才特地任命臣為京兆尹。」

  「想不到他倒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可是我對他恩重如山,他卻恩將仇報!」郭虛己面前,命令他道:「我要廢掉那個無用的皇太孫,另立新君,你在上面簽個名字吧!」

  郭虛己遲疑一下,在這最關鍵的時候,他地頭腦驀地清醒了,這才是李隆基來找自己地目的,他緊緊地盯著這本小冊子,心亂如麻,想說不,可是又不敢,若簽了這後患又無窮,一顆一顆地汗珠從他額頭上滾落下來。

  李隆基冷冷地瞥他一眼,忽然提高聲調,厲聲喝道:「怎麼!你對現在的皇上很滿意嗎?」

  「不!不是,只是臣.郭虛己嚥了一口唾沫,說不下去了。

  「只是什麼?」李隆基陰冷地目光湊到他面前,「難道你想去告密嗎?說我生病是假地?」

  「不!不!」萬個膽子都不敢!」

  李隆基將小冊子收回,長長地歎一口氣道:「我還記得當年你中進士時,激動得連馬都騎不上,還是我在後面推你一把,你才能誇官遊街,這一晃就快四十年了,你我皆已老暮,還有什麼可留戀的?算了!你不肯支持我就算了,不勉強你。」

  李隆基仰天悲呼一聲,「天要亡我大唐,其奈何哉!」著沉重地腳步,慢慢地往外走去。

  「陛下啊!」已經滿臉淚水的郭虛己悲痛萬分,他『撲通!』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臣願意簽名,為陛下赴湯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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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七十八章 請君入甕

  數匹快騎風馳電掣般穿過樹林、越過田埂、衝進了熙熙河東縣會,這裡控黃河漕運總水陸形勝,「扼天下之吭」,戰略地位極為重要,河東軍的主力也分佈於此,郭子儀和李光弼率朔方軍入河東,在此大敗史思明的西路軍後,李光弼率主力進攻河北,而郭子儀則留河東練兵,準備配合朝廷大軍會攻洛陽,由於郭子儀手下大將分赴各地募兵練兵,漸漸地已各成勢力,其中就以蒲州長孫全緒最為強盛,手下有兵三萬餘人。

  長孫全緒是唐初望族長孫世家的嫡嗣,他年紀約五十歲,臉龐粗糙、黝黑,行事乾脆利落,雖為世家子弟,但長年的軍旅生涯又給他文儒之風增添了一種軍人剛毅,但和所有曾擁有輝煌家族史的人一樣,他太看重權勢,抑或是先祖的輝煌給了他太多的壓力,重振長孫世家就成了他一生最大的夢想,先祖長孫無忌的開國功臣他是做不了,但中興之臣卻是他現在看得見、也摸得著的目標,他的寶壓在李豫的身上。

  從將女兒送入宮中,他就在等待,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從女兒傳來口信中他得到了皇帝的許諾,左相兼兵部尚書,在爵位上更給了他郡王的封號,他知道李豫沒有騙他,右相是給李泌,這個他心裡有數。

  有了目標也就有了動力,長孫全緒立刻配合魚朝恩拉攏河東諸將,他的道理很簡單,現在是安西派系當權,只有團結起來,才有實力和安西派抗衡,於是繞過郭子儀。以長孫全緒為首的河東派便成立了。

  快騎在人口稠密的大街上奔馳,路上行人嚇得連滾帶爬向兩邊躲閃,這是八百里緊急軍報,擋路者有罪,快騎如一陣狂風般衝到了州府衙門,現在軍政一體,州事和軍事都由長孫全緒說了算。

  「報將軍,朝廷大軍已過陝州。這裡還有潼關情報!」軍士將兩份情報送上。

  「已經過陝州了,動作很快嘛!」

  長孫全緒得意一笑,隨即打開潼關的情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的手有點顫抖,一紙簡單地情報,竟開了三次才能打開。紙條上只有一句話:「潼關只有三千守軍。且在修繕,城郭不全。

  長孫全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是潼關,如果守軍不讓他進關。那他只有繞遠道去隴右。那樣時間上便耽誤了,而且守隴右的田珍也未必讓他平安通過。而現在潼關守軍只有三千,且在修繕中,真的是老天助他,他彷彿已經看見了自己整軍入長安城的盛況、彷彿看見了皇上淚眼朦朧地親自來迎,長孫全緒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動,『騰!』地站起來,高聲命道:「快!傳令李抱玉、衛伯玉、張知節.|〔.吐氣的時候到了!」

  陝州靈寶縣,這裡是北渡黃河最便利之地,河水緩和,兩岸地勢平坦,有利於大軍集結,雖然天降大雪,但黃河還沒有結冰,只是流速更加緩慢,這一日,一支大軍正悄悄從東返回,在離黃河渡口還有三十里處停了下來,隨即近百支斥候隊被派出去,搜尋北岸地探子,這自然就是李清的大軍,安慶緒不過是墳中枯骨,他一戰便可剿滅,甚至李光弼一人便可,不值得他如此勞師動眾去搞什麼會戰,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入夜,李清在數百人的簇擁下,立馬在一座山崗前,風帶著尖利地嘯聲從林梢劃過,數百步外,黑沉沉的大河緩慢而凝重的流淌著,李清默默地注視著河面,再這樣冷下去,黃河很快就要結冰了,但李清知道,長孫全緒心急如焚,他一天等不了,從他得到的情報,長孫全緒地大隊人馬正向靈寶北岸開來。

  他舉目向東邊遙遙望去,從洛陽渡河地辛雲也該到了,忽然,李清若有所感,在黑漆漆的夜空中他似乎看到了什麼,「大將軍,是火光!」一名親兵遙指

  對岸,李清也看清楚了,黃河北岸多出許多星星點點地火光,彷彿夏夜裡的銀河,星星點點,延綿數里。

  「來了,終於來了!」李清冷冷一笑,他輕輕一擺手道:「大家回營,命斥候緊密觀察渡江情況,一時一刻都要向我匯報!」

  長孫全緒在等待各軍集結蒲州地同時,也在大量調集渡船,他最擔心潼關地修繕在他抵達前完成,或是已到洛陽的李清反應過來,增兵潼關。

  河東各路人馬集結起來也有十萬之眾,這是一個鬆散利益聯盟,每個人都有自己地野心和目的,但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入關控制朝廷,至於誰是最後的大贏家,那是以後之事,當務之急是要趁關中空虛拿下潼關。

  十萬人過河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只要準備充份,一夜之間也能完成,長孫全緒徵集了上百艘大大小小的民船,再加上水流平緩,他相信自己能一夜渡江。

  「渡河!」火把很快便理順成了長龍,

  「長孫將軍!」數十騎戰馬飛奔而至,當先一人是大將衛伯玉,他是在哥舒翰兵敗後逃至河東,手下有一萬餘人,一直駐紮在汾州,雖然他也是隨大隊前來,但他感覺長孫全緒不管是決定還是行軍都太急躁了些,就有點像當初的哥舒翰,很多細節問題都沒有弄清楚便倉促渡河。

  「長孫將軍,我建議最好分頭渡河,這樣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分

  ?」長孫全緒警惕地望了他一眼,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了,名義上自己是盟主,可事實上誰先進關中,誰就掌握的說話權。自己想掌大權。可他們也何嘗不想呢?

  想到此,長孫全緒乾笑一聲道:「兵貴神速,船就這麼多,若分頭渡河,豈不能耽誤時間?衛將軍著實多慮了!」

  衛伯玉見長孫全緒不聽,大急道:「可若是對岸有伏兵,中途擊截。該如何是好?」

  長孫全緒仰天哈哈大笑,半晌。他才搖搖頭。略帶一點譏諷道:「我看衛將軍是被崔乾佑殺破膽了,我昨晚接到情報,李清大軍已抵達洛陽。中途擊截!你以為會是誰?崔乾佑死而復活了嗎?」

  「長孫全緒!」

  衛伯玉地臉漲得通紅。「你休要欺人太甚!」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可以從他話氣中聽出惱怒之意,「你們去便是了。我自回汾州!」

  長孫全緒坐在馬上一動不動,一直等他掉轉馬頭。才望著他的背影冷冷道:「皇上命我們全部進京。衛將軍卻敢抗旨不遵,莫不是看河東空虛。想做河東王不成?」

  衛伯玉渾身一震。半晌。他才長歎一聲道:「我衛伯玉一心為國,豈能讓你這種小人中傷。既然你不聽我勸,也由著你。我最後過江便是。」

  說罷。他一撥馬頭,很快便消失在獵獵的火光中。長孫全緒一直待他背影消失,才冷冷笑道:「諒你也不敢有二心!」他一轉身,馬鞭直指南方,厲聲喝道:「渡河!」

  一隊一隊的士兵衝上渡船,有幾艘大船已掉轉船頭,慢慢離開碼頭,黑暗中只聽見槳片划水聲,大船晃晃蕩蕩,向無邊無際的黑霧中駛去。

  船去船來,一直到東天空露出一絲青明之色,運兵才漸漸到了尾聲,最後未過河地都是糧草輜重,十萬大軍密密麻麻排列在河岸上,寒風凜冽,凍得他們直打哆嗦。

  長孫全緒尋到了剛剛過河地衛伯玉,大笑道:「衛將軍,『中途擊截』,這是誰說的話?」

  衛伯玉寒著臉卻不理他,就在這時,對岸隱隱傳來一些動靜,原來整齊的火光忽然凌亂起來,隨即熄滅了不少。

  長孫全緒大吃一驚,他策馬衝到河邊,拚命向對岸看去,但霧氣深沉,除了隱隱的火光,什麼也看不見,他心裡明白,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難道是雲梯太重,壓塌了大船嗎?不像!不像!』眼看對岸的火點越來越少,長孫全緒心急如焚,偏偏又得不到消息,忽然,對岸燃起一堆大火,火光沖天,在灰濛濛的霧中顯得異常刺眼。

  「長孫將軍!趕快離開河岸,我們中埋伏了!」衛伯玉飛跑而來,跺腳大喊道:「這是襲擊我們的糧草,但真正埋伏在我們這邊!」

  話音剛落,一名斥候狂奔而來,大聲報導:「大將軍,二里外有大軍將我們包圍,足有數十萬人,東、西、南三面皆無路可走!」

  長孫全緒呆住了,他忽然明白過來,李清東去不過是個幌子,他真正地目的是在收拾自己,這樣說來,所謂潼關三千兵,城池修繕等等,都不過是個誘餌,引自己上當罷了。

  他慢慢走到衛伯玉面前,滿面羞慚道:「伯玉,悔不聽你之言,這下可如何是好?」

  「長孫將軍不用擔心,事情並不是你想地那樣壞。」衛伯玉想了一想,沉聲道:「我知道李清不會放過我們,本以為他會在我們渡河一半時截擊,但沒想到他還是放我們上岸,這就說明他無意消滅我們,恐怕只是想奪我們軍權,這樣一來,我們就有兩條路可走。」

  「衛將軍請講!」

  「一條路就是體面地投降於他,將軍權交出去,我們或許還能撈到一官半職,而另一條路嘛!」衛伯玉回頭看了看被霧氣籠罩地河水,歎了口氣道:「剛才渡河時,我發現有些地方已經結了一層薄冰,如果運氣好,再等兩天,河面或許就能凍起來,那我們便可直接過河。」

  長孫全緒抬頭向東天望去,一抹霞光已經隱隱探出頭,他不由苦笑一聲,時令未到,怎麼可能結得起冰,糧草還在對岸,不用說等兩天。今天士兵們的早飯就已經沒有著落了。

  這時。遠處一群士兵簇擁著一人快步走來,一名軍士向長孫全緒稟報導:「將軍,右相派人來了!」

  說話間,李清的特使已經走來,只見他一副文官打扮,約三十餘歲,步伐堅定。目光中透出自信,他上前施一禮道:「在下安西軍判官韋應物。見過長孫將軍!」

  長孫全緒已經從緊張中平靜下來。他亦拱手還禮道:「請問相國何在?」

  韋應物回身一指遠處道:「相國就在軍營,命我來請長孫將軍前去敘話!」

  「這.帥。自己理應受他節制。但自己渡了河。已經和他撕破了臉,以他地心狠手辣。自己還能不能從他手裡活著出來,他心中一陣緊張。回頭偷偷望了一眼衛伯玉。向他投去求援地目光。

  衛伯玉卻上前一步道:「相國有令,長孫將軍自當遵從。末將衛伯玉不才。也願陪長孫將軍前往!」

  韋應物心中對衛伯玉暗暗讚歎一聲。這才是個有見識地人,果斷敢當。比這個優柔寡斷的世家嫡子可強得多,相國命他們去晉見。就是給他們一次機會。難道他們還什麼翻盤地可能嗎?不過,韋應物也越來越佩服李清的手腕。不費一兵一卒,舉手之間,便將整個河東軍收入囊中。

  「衛大將軍過謙了,不過相國地意思,不僅是長孫將軍一人,各軍主

  去見他。」他又回頭對長孫全緒道:「相國請長孫系諸將一齊去參見!」

  長孫全緒見李清對他與諸將之間地關係清清楚楚,只得歎口氣應道:「好吧!我這就去請他們,隨你一同去見相國!」

  李清的大營就在兩里外,除了辛雲帶走二萬軍從洛陽渡黃河去抄長孫全緒地後路外,李清足足帶了二十餘萬大軍來包圍渡河的河東軍,不過他並不打算消滅他民間地聲望,事實上他也不需要動武,他是大唐右相,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大義在他這一邊,他只須施加足夠的壓力,就完全能將這十萬軍收服。

  此刻,李清的大帳內***通明,他正斜靠在軟椅上看書,等待著韋應物地消息,忽然,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即聽見郭子儀焦急的聲音,「快與我通報,我要立即見相國!」

  「相國有令,今晚概不討論軍務!」親兵冷冷地拒絕了他。

  李清走到帳前笑道:「郭老將軍可以特殊,請他進來吧!」

  就算他不來,李清也要派人去請他,郭子儀是這次東征的副帥,但事實上,除了他地二萬餘人,李清地大軍他壓根就指揮不動,每日他只隨大軍行軍,一句話也不多說,可到了洛陽,大軍卻又忽然掉頭返回,弄得他心中十分迷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沒人告訴他,直到得知河東軍渡河,他才恍然大悟。

  郭子儀匆匆走進大帳,劈頭便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相國真的就容不下河東十萬兒郎嗎?」

  「郭老將軍且勿激動,請坐下說話!」

  李清微笑著將郭子儀讓進大帳,拉來一把椅子請他坐下,郭子儀見他笑容平靜,心中地激動也漸漸平息下來,他歎了一口氣道:「希望相國能給老夫一個面子,放過河東軍!」

  李清默默地望著郭子儀,忽然道:「郭老將軍可知我為何要親自東征?」

  郭子儀沒有立即答話,攻打洛陽時他奪了自己的兵權,再利用相州之戰奪取李光弼地兵權,這還猜不到嗎?想雖這樣想,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露,只淡淡一笑道:「平息安祿山造反,一百步已經走了九十九步,最後一步相國自然要親自督戰,這是穩妥地做法,子儀也十分贊同。」

  李清背著手走了幾步,徐徐說道:「其實也不完全是這樣,當初新帝以皇太孫的身份封楚王、又準備立為儲君,結果有三十三位親王、郡王聯名反對,數百名大臣群起抗議,現在被我擁立為帝,雖強勢之下眾人不敢言,可實際上人心不服啊!安祿山叛亂之初,先帝准各地方大員私募青壯,以抵抗叛軍南下,可一旦叛亂平息,該放馬南山、休養生息之際,這些手握兵權地地方重臣們還肯乖乖聽話嗎?我擔心他們會以新帝得位不正為藉口,各自擁立地方宗室,然後彼此兼併、爭鬥,而朝廷鞭長莫及,這樣一來漢末亂勢便重新再現,便是我大唐之禍了,或許郭老將軍說我危言聳聽,那遠的田神功之流不說,就說河東這幾員老將軍的下屬大將,若老將軍單槍匹馬去河東,他們還肯將兵權交給老將軍嗎?」

  說到這裡,李清微微笑道:「如果朝廷與他們矛盾激化,再生出什麼李祿山、長孫祿山之人,郭老將軍該如何自保?」

  郭子儀有些坐立不安了,他知道李清的意思,當初他南下攻打洛陽,長孫全緒、張知節是他手下大將尚不肯跟隨,而李抱玉、衛伯玉這些後來依附他的大將,耗費自己錢糧募兵,現在有了李清這個表率,他們又怎麼可能輕易將兵交出,如果他們一旦擁兵自立,那就是形同造反,自己是河東主將,這用人不察的大罪便坐實了。

  郭子儀在歷史上手握軍權而歷幾朝不倒,最後壽終正寢,這便是他為人圓滑、善於審時度勢的緣故,朝廷危急,他便出來力挽狂瀾,而一但亂勢平息,他立刻交權回家,故深得帝王的信任,所以他兒子說出大逆不道之話,李豫也是一笑了之,並不在意,雖然現在的局勢使他不再有出頭之機,但他心術卻沒變。

  就在這時,門外一名親兵飛奔進來稟報,「大將軍,韋判官將長孫全緒等人帶來了。」

  李清回頭瞥了一眼郭子儀,淡淡一笑道:「請郭老將軍勸勸自己屬下吧!若他們肯隨我去相州會戰,我既往不咎,並論功行賞,可如果他們不肯。

  說到此,李清目光忽然變得凜冽如刀,他冷冷道:「那我就以造反之罪,誅他們九族,十萬河東軍一個不留!」

  至德元年十二月初,李清做了一個局,引河東軍入關,他卻在陝州靈寶設下埋伏,截斷了河東軍歸路,在強大的政治壓力下,河東軍諸將紛紛表態,願跟隨他東征安慶緒,至此,李豫最後的希望也被斷絕,長安局勢逐漸陷入了危急和動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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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七十九章 兩淮勢力

  陝州以西,寬闊的、滿是黑色雪泥的官道上,遮著油布有麥桿和乾草的大車、輜重車,載有雲梯、攻城車零件的巨大平板車,搖搖擺擺地、吱吱嘎嘎地向前移動,天空中雪片飄飛,正是隆冬季節,墾過的田畦和路邊的旱溝都積滿了未融化的雪,遠方的密林顯出模糊的輪廓。

  二十萬唐軍踏著泥濘、冒著細雪,伴著吆喝和詛咒,雜著皮鞭的劈啪聲和車軸的吱嘎向東挺進,聲勢浩大,有如海潮,延綿數十里,不時可以看到官道兩旁躺著奄奄一息的牲口或牲口屍體,還偶爾有一輛輪子朝天的大車。有時一隊騎兵衝入這股人流,於是士兵們就不斷地叫喊、詛咒,馬也立起身子不停地嘶叫,一輛滿載糧草的大車,就會滾下斜坡,車上的人也跟著滾下去。

  一隊騎兵簇擁著一名軍官風馳電掣般從隊伍旁飛掠而過,直向中軍馳去,馬蹄飛揚、雪污四濺,兩旁軍士躲避不迭,更多人是破口大罵,雖同是唐軍,但他們右臂沒有紮著藍色絲帶,也就是說,他們是地方上的雜牌軍。

  粗野的叫罵聲跟了一路,馬上軍官臉色也愈加陰沉,他雖身著軍服、卻是文官出身,此人是襄州刺史來瑱,原是東宮善贊大夫,天寶十一年投靠了慶王李琮後被升山從荊襄南下,他也響應李隆基的號召募兵二萬餘人,和南陽刺史魯、淮西田神功、淮南賀蘭進明一起聯成犄角之狀。

  在崔乾佑進攻長安失敗、長安朝局發生巨變後,來瑱心中便忐忑起來,他是慶王的親信,目前對慶王清洗還沒有涉及到地方州縣,但來瑱已經未雨綢繆,當權者是李清。是慶王李琮的頭號死敵,他遲早不會放過自己。

  另一方面,朝廷已經傳出消息,平定叛亂後,各路諸侯手中軍隊都必須解散,讓農民歸田、商人歸市,在這一點上來瑱等人的意見出現了分歧,南陽刺史魯主張服從朝廷的安排。散兵歸田,但來瑱和田神功卻堅決不肯放棄屬於自己的軍隊,而賀蘭進明卻態度曖昧。一直不肯表態。

  接到李清會戰相州地命令,眾人雖不敢抗令,但也不願竭力相助,除了魯將手中的一萬多人全部帶來外。其餘幾人皆留了一手。大都只帶部分軍隊趕來助戰,而來瑱便是受眾人所托。來探聽李清的口氣。

  在靈寶收了十萬河東軍後,李清在洛陽將他們重新整編。將其中近五萬老弱遣返回鄉。其他全部打散編入安西軍,完成整編後。他隨即又派三萬人進駐河東,連同辛雲原來的兩萬人,一共約五萬軍,以防止安慶緒趁機取河東,李清本人則親率二十萬大軍,向鄭州浩浩蕩盪開去。

  在隊伍的中段,約五千鐵甲騎兵獨立成一個方陣,清一色的阿拉伯馬,黑色的明光鎧、肩背短弓、腰挎橫刀、手執長槊,個個體格彪壯、目光冷肅,這是李清的直屬親衛,所有騎兵皆從二十萬大軍中精心挑選,主要來自安西軍。

  李清此時身處隊伍地後端,數十桿大旗在他身後招展,他也是一身黑亮的鐵甲,頭上戴著金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顯得格外耀眼。

  這時,他遠遠看見一隊騎兵馳來,在離他千步外停了下來,隨即一名親兵上前稟報:「大將軍,襄州刺史來瑱求見!」

  「請他上來敘話!」

  李清撥馬出了隊列,片刻,來瑱來到他面前,他跳下馬,向李清深施一禮,腰幾乎要躬到地上「相國大軍前來,來瑱迎接來遲,萬望恕罪!」

  李清急忙翻身下馬,托著來瑱的手臂將他扶正,拍了拍他地肩膀笑道:「來大人鎮守襄州,使安祿山大軍無法南下,有大功於社稷,我已著令吏部、兵部擬出草案,待平亂後將封七個國公,襄州來瑱位列第五,南陽魯位居第六,可喜可賀啊!」

  李清一席話大出來瑱的意外,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封為國公,這是開國功臣才有的爵位啊!他說話開始結巴起來,「相國,來瑱無功無勞,怎敢位居高位,來瑱實不敢接受,請相國斟酌!」

  李清卻搖搖頭道:「有沒有功勞我心裡清楚,不一定要攻城殺敵才叫立功,如果沒有你們成為安祿山南下地屏障,一旦被安祿山取了淮西、江南,我大唐休矣!所以來大人為國公,當之無愧。」

  來瑱心中既歡喜又慚愧,他又想起軍隊之事,心中一陣緊張,便試探地問道:「聽說朝廷要求平叛後將士兵解甲歸田,我願將手中軍隊交予相國,任由相國安排!」

  「都把軍隊給我,我哪裡養得起!」李清仰天一陣大笑,笑聲漸小,他隨即擺了擺手道:「兵部正式文書沒下來前,不要妄自猜測,那樣容易斷章取義,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

  說到此,李清沉思一下便道:「既然你問起此事,我也不妨先透露給你一二,平亂後是要將部分士兵解甲歸農,以事農務,但並非是全部,否則何以維持內靖,朝廷地方案是計劃在全國各地設立三十個團練使,以上州刺史兼任團練使,就拿你的襄州來說,就準備設立襄州團練,定兵員一萬人,錢糧由地方負擔,負責維繫襄州、隋州、荊州、歸州、峽州等地地地方治安,來大人是襄州刺史,也將是第一任襄州團練使,同樣,南陽魯魯大人也將任鄧州團練史,但兵力卻是八千,各團練史所轄大小不同,佈置的軍力也將不一致。」

  李清地話讓來瑱徹底放心下來,團練使地兵力和權勢雖然不能和節度使比,但也算是地方諸侯,看來這就是李清對府兵的改革了,將團練使和刺史捆綁,以解決錢糧來源,同時又讓文官任團練使,防止第二個安祿山出現。這樣一來地方軍地戰力必將大大削弱,正好使他的安西軍一家獨大,可謂一石數鳥,盤算得確實精明,不過自己的

  保留,這倒也是不幸中的萬幸,雖然不知道任期,但不會有變動了。

  「下官想斗膽再多問一句。淮西田神功和淮南賀蘭進明,不知相國準備怎樣安排?」

  李清淡淡一笑道:「每個人地功過是非本相心裡都清楚,來大人知道自己便是了。其他人不要多問。」

  「是!相國教訓,卑職將銘記在心!」

  在鄭州靠近東門的一處大宅裡,來瑱、田神功、賀蘭進明、季廣琛,以及剛剛趕來的許州刺史李奐齊聚一堂。商議來瑱從李清那裡探來的消息。團練使這個新鮮事物讓他們都疑惑不定。

  他們所關心的是如何保住在安祿山叛亂中所得到的利益,否則他們和那些叛亂中的縮頭刺史又有何區別。爵位是一方面,但更重要是戰亂中所得到的地盤控制權能否持續下去。

  除了來瑱。其他人都憂心忡忡。不知道自己地結局是什麼?房間裡一片寂靜,每個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

  「會不會這其中有詐?」

  語驚四座的是李奐。他也是大唐宗室,只是血緣略略偏遠,但對李清地仇恨和一般宗室並無區別,有了偏見,李清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是帶血的,他認定李清召他們會攻相州的真正企圖是要吃掉他們,因此他遲遲不肯出發,可他又擔心自己會漏掉什麼好處,所以在觀察了很久後,發現李清確實沒有將其他人怎樣,這才姍姍來遲,許州離鄭州最近,他反倒是最後一個到。

  李奐見眾人地目光皆向他看來,便清了一清喉嚨道:「李清行事心狠手黑,為達到目得不擇手段,先皇退位便是他逼宮所為,而後又獨攬大權,此人以軍權起家,又豈能容我等在他臥榻酣睡,現在又推出什麼團練使,難道他真地能容忍地方諸侯存在嗎?所以我以為他其中恐怕有詐,事情恐怕不會是那麼簡單!」

  李奐說罷,見大家都低聲議論起來,心裡不免有些得意,眼一轉,卻見來瑱一臉輕蔑地望著他,李奐不由怒道:「來使君,你認為我是杞人憂天嗎?」

  來瑱站起來,嘴一撇道:「如果你是李光弼,這樣說我相信,可惜你不是,你實在太高看自己了,你那幾萬人恐怕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二十大軍一過境,你地許州和陳留都會被掃為齏粉,他還有必要費心耗神來謀算你嗎?」

  「話不能怎麼說!」

  徐州刺史季廣琛站起來搖搖頭道:「李刺史居安思危是對的,雖然我們每個人看似兵力少,可加起來也有十幾萬人之眾,李清不會忽視我們,我一直在想,安慶緒在相州地兵力也只要六萬人,再加上魏州薛嵩地兩萬人,一共也不過八萬,他沒必要如此興師動眾,將關中大軍傾囊而出,我覺得這其中必然有更深的原因,只不過我也不敢妄猜。」

  來瑱見季廣琛反對自己,心中著實不高興,他拉長了聲調問道:「按季刺史地意思,團練使是假的麼?」

  「非也!」季廣琛輕輕搖搖頭道:「團練使或許是真的,我以為這是李清以右相掌軍的一塊遮羞布,刺史都能帶兵,為何相國不能?問題是團練使該由來擔任,是我們在座的諸位嗎?還是他自己的心腹,這才是最要緊之事。」

  「季使君說得極是,正是我所想的!」

  李奐一步站出來,斜眼瞥了一眼來瑱道:「如果我們都團結起來,成為一股勢力,那他李清就絕不敢輕易動我們,反之,如果大家都像某人一樣,得小利而忘大義,那我們早晚都必死無疑!」

  「你說誰得小利而忘大義!」

  來瑱大怒,一下子拔劍在手,指著李奐的鼻子喝道:「你把話說清楚,有種就直接點名!」

  「好了!不要鬧了!」一直沉默不語的田神功站了起來,他是這些人中勢力最大的一股,有兵五萬餘人,控制著淮西的申、光、唐、穎、壽五州,剛才李奐之言,就是他心中一直所想,如何將眾人的勢力都抓到自己手上。

  既然李奐提出這個話頭,他便接著往下說了,「其實現在所謂的朝廷也就是他李清的朝廷,挾天子而令諸侯,能與他抗衡的勢力已經寥寥無幾,河東長孫全緒為首的河東軍,還有李光弼,再有就是我們這些兩淮一帶的勢力,要想不被他逐一擊破,我們必須團結起來,擰成一股繩,推舉出我們共同的首領,這樣才能保護我們的利益,大家看看,我說得對不對?」

  第一個表態的自然是李奐,他站在房子中央高聲道:「我贊成田將軍所言,我們大家是應該聯合起來對付李清!」

  「對付談不上,只能說是抗衡!」季廣琛也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這時,坐在屋角的賀蘭進明舉手道:「我也贊成!」

  最後只剩下來瑱一人了,他見眾人的目光都向他看來,他冷冷一笑道:「這個首領,該不會是田將軍毛遂自薦吧!」

  「不!田謀才疏學淺,怎麼能擔此重任!」

  田神功站起來笑咪咪道:「我推薦一人,既得高望重,又是宗室嫡系,由他來帶領大家,名正言順,此人便是嗣王李巨。」

  嗣王李巨,現住在穎州,一直便看著田神功的臉色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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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八十章 裡應外合

  李清的大軍駐紮在鄭州城南約十里處,這裡原是陽糧大軍開過以後,糧倉都被洗劫焚燬,只剩下黑漆漆的殘垣斷壁,但這裡地勢開闊,又有良好的防禦工事,故被選為暫時的駐兵之地,傍晚時分,二十餘萬大軍紮下了十幾里的連營,如同千萬朵蘑菇同時在大地上冒出,一眼望不到頭。

  次日天色剛麻麻亮,李清的大帳裡便有了客人,爽朗的笑語聲穿透晨霧,百步外皆可聽見,這是南陽刺史魯,他不屑與田神功等人為伍,天不亮便帶著一萬餘人前來投靠李清。

  魯身子乾瘦,但嗓門卻奇大,屬於心裡有話藏不住那種人,幾乎不用李清詢問,他便主動將兩淮局勢倒了出來,不過聲音該小的時候,魯的嗓門卻又能立刻捏足有六萬餘人,而且不是烏合之眾,他曾和安祿山大將令狐潮打過一仗,三萬對三萬,打了個平手,後來季廣琛一萬援大敗而逃,他帶兵有兩下子,但野心也大,相國想將他的軍隊解甲歸田,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說到此,魯添了一下嘴唇,意猶未盡道:「如果把兩淮勢力比作一條蛇,那田神功就是蛇的七寸,捏住了他,也就解決了兩淮問題,哎!說起我們兩淮,土地豐腴、物產富饒。

  李清一直默默地聽著,不時拎起小茶壺將他的杯子注滿,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魯滔滔不絕講了足有一刻鐘,直到端起杯子發現是空的,這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喧賓奪主了,他的話語嘎然而止。撓了撓後腦勺歉然道:「我一時收不住話題,擾相國清聽了。」

  「不妨事!魯使君話雖多了一點,但言之有物,聽起來倒也不厭煩。」

  李清替他將水加滿又笑了笑道:「魯使君心繫朝廷,忠心可嘉,你依然將本部軍帶回南陽,本相再派三萬軍助你,待我大軍過黃河後。替我穩住兩淮局勢,等平亂結束後,本相一定會重用於你。」

  魯大喜。他隨即告辭而去,李清又命大將席元慶率三萬軍與他一同南下,待以上諸事都安排結束後,天色已經大亮。

  李清起身慢慢走到帳外。早晨的空氣清新而寒冷。紫紅色的朝霞映紅了他的臉龐,用力拉直了腰。活動了一下筋骨。

  收拾了河東零星地軍隊後,他就將面對兩淮勢力。他們又和河東單純的軍人不同。而是真正的地方勢力,把持地方政務、控制地方財政。軍隊也是他們私募而來,具有很強的家族性質,說得嚴重一點,這就是藩鎮割據的雛形,單純的調動或陞遷解決不了問題,向他們妥協、尋求雙方都能接受的辦法更是不可取,只要軍隊在手,他們必然會不斷壯大、對地方的控制也愈深,最後形成尾大不掉之勢,歷史上地藩鎮割據正是由於唐王朝與各地方勢力的妥協而最終形成,兩淮的困局必須盡快解決,卻又不能輕易動武,否則打草驚蛇,再想將眾人召集起來,就難了,李清沉思了良久,要想解決兩淮地局勢,首先得尋找到一個突破口。

  李清背著手在大營裡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帥帳,眼看太陽已經老高,可兩淮諸將們除了魯外,誰也沒有來拜見他,看來昨天團練使的方案並沒有起效果,眾人還是起了戒心。

  就是這時,一名士兵向這邊飛奔而來,「稟報大將軍,襄州刺史來瑱求見!」

  「帶他來見我!」

  李清的臉龐微微露出笑意,剛想睡覺,便有人送來了枕頭。

  來瑱很快被帶進帳來,雖然他昨日答應田神功的倡議,擁戴嗣王李巨為兩淮之首,但他仍舊有自己地盤算,如果田神功沒有提出嗣王李巨之事,或許他還會和眾人一起為維護自己地利益而努力,但現在他已經看出了田神功的野心,那就是扶持李巨為傀儡,以富庶地江淮為根基,自立和長安抗衡,雖暫時不會稱帝,但割據之勢已成。

  一旦被他綁上戰車,自己就將身不由己,莫說襄州刺史之位難保,恐怕就連自己的兩萬人也遲早會被田神功收入囊中,來瑱經過一夜地考慮,既然李清已經不再用李琮之事為難於他,又許諾他為國公,他又何必為田神功作嫁衣呢?

  「卑職來瑱有罪,特來向相國請死!」來瑱再沒有昨日那般矜持,一進大帳便跪了下去。

  李清急忙上前一步將他扶了起來,勸慰道:「來大人言重了,快快起來說話!」

  說著,李清略略打量他一下,只見他面色憔悴,兩眼周圍帶一圈青色,眼睛裡還可以看到血絲,看來他昨晚沒有睡好,為某事躊躇了一夜,李清心中已經有了一點底,但他依然不露聲色地命親兵給來瑱上茶,並不著急問他。

  來瑱沒有喝茶,他遲疑了半天,才終於下定決心對李清道:「卑職當初是投靠了慶王才得襄州刺史一職,不知相國可知道此事?」

  李清輕輕地拍了拍他地肩膀笑道:「你是擔心本相與慶王之間宿怨會牽連到你吧!所謂宰相肚裡能撐船,我若連這點度量都沒有,還做什麼右相?不管你是曾是慶王心腹還是楊國忠親信,現在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後站在什麼立場上,我現在可以明著告訴你,只要你能助本相解決兩淮問題,我絕不會虧待於你!」

  說到此,李清低聲對他道:「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這便是你忠心於本相地酬勞!」

  來瑱的腿已經微微開始發抖,李清開出的價碼使他心神激盪,他本是進士出身,入相拜將從來都是他的平生之志,好容易從東宮贊善大夫的閒職混到襄州刺史這樣的地方大員已經是極不容易,現在李清又將工部尚書許給了他,

  踏入內閣。這叫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撲通!』一聲,來瑱雙膝跪倒在地,他顫聲向天發誓道:「我來瑱願效忠於相國,若有二心,我子子孫孫皆為奴,永世不得翻身!」

  「不用發這麼重的誓言!」

  李清笑咪咪將他扶起,拍了拍他的手道:「本相一向是用人不疑,既然你有心效忠於我。我也不妨告訴你實話,本相此次東征,平安慶緒是虛。取兩淮是實,想找一個最穩妥地解決辦法,你可有什麼好的建議?」

  來瑱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果然被李奐說中了。李清昨日對自己說的什麼成立團練使、保留地方軍隊等等。果真是有詐,虧得田神功提出李巨之事。否則自己糊里糊塗,到時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裡。他恨不得將心都掏出來給李清。急忙低聲對他道:「昨日屬下與田神功、李奐、賀蘭進明、季廣琛等人會面。

  來瑱便一五一十地將昨日密會的內容一字不漏地敘述給了李清,最後道:「如果相國想動手的話。我建議過了黃河再下手,一來他們距老巢已遠,二來山東許叔冀也會過來,可一併解決了,省得留後患。」

  李清一言不發地聽著,眼睛漸漸地瞇成一條縫,想不到田神功居然還有這種野心,擁立另一個宗室來和自己對抗,自己倒有點小瞧他了。

  他心中暗暗冷笑一聲,來瑱的話確實和他想法一致,正因為山東許叔冀沒有到,所以他決定過了黃河後再動手,現在既然有來瑱投靠他,這使他更有了十分的把握,他背著手走了兩步,忽然回頭道:「我讓五千親衛隨你回營,混在你軍中,而你要盡力配合田神功,不要使他生疑,一有消息便立刻派人稟報於我!」

  當天下午,李清隨即下令各路大軍共計二十七萬人起拔北上,這時,黃河已經結冰,不需要渡船,大軍浩浩蕩蕩越過冰面向北進發,第三天下午,大軍抵達河陽,山東許叔冀率三萬軍前來與李清匯合,自此各路大軍皆已到齊,共計三十萬大軍,其中李清地主力約二十萬人,其餘十萬人則是各地散軍,又以田神功的四萬軍最盛。

  此時李清的大軍離相州還有兩百餘里,為防止安慶緒半路伏擊,李清下令放慢行軍速度,並派出大量地斥候前去探路,當晚,大軍夜宿河陽。

  雖然三十萬唐軍名義上都尊李清為最高統帥,但實際上田神功等人依然各自為陣,他們本人從不到主帥大營報導,而是派傳令兵與大營保持聯繫,接到李清的調度後,他們也是自己指派手下將領執行,甚至在夜裡宿營時也與主營保持一定距離,非常小心翼翼,惟恐一個大意便被李清吞併。

  天剛剛擦黑,李清便接到來瑱的密報,田神功命他今晚邀請眾人到他的大營裡開會,共商會戰時如何保持各軍獨立。

  這是一個難得地機會,李清立刻通知自己混入來瑱大營內地五千親衛,準備伺機行事。

  田神功親自率軍北上的主要目地,便是想借李清大軍壓境的機會說服眾人聽從自己地統一指揮,從而將兩淮地勢力都抓到自己手中,推嗣王李巨出面是他蓄謀已久之事,不僅使朝廷找不到他造反的口實,而且還能得到朝中其他反對李豫者地支持。

  一旦他控制了富庶的江淮、揚州等地,還可以順勢南下,將兵力空虛的江南、山南、嶺南等大片疆域納入囊中,這樣,他就完全有實力和長安抗衡,一但條件成熟,他還會打出清君側的口號,與李清較一高下。

  事情確實很順利,在李奐的配合下,他已和眾人達成一致,擁立嗣王李巨為兩淮之主,田神功隨即派人赴穎州密告其弟田神玉可以著手準備了,一旦平亂結束,他將立即率兩淮各路大軍返回穎州。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河北大地上一片寂靜,暗灰色的霧靄悄然將原野蒙上了一層輕紗,田神功在一千親衛的嚴密護衛下,趁著夜色向來瑱的大營進發,自從上次鄭州盟誓之後,田神功一直保持低調。除了本人不去帥帳外,對李清的各種命令他都言聽計從,毫無折扣地執行,惟恐李清看出他的圖謀。

  而來瑱由最初的勉強答應,到現在已經變成他最積極地支持者,許多事田神功不好出面,都是讓來瑱替他完成,他下午剛接到來瑱的匯報。已經說服了許叔冀加入兩淮聯盟,田神功大喜,這樣一來。他今天晚上便將全面部署,以確保十萬大軍能順利離開戰場。

  「來的可是田將軍?」

  在離來瑱大營約千步處,一支約二百餘人組成的軍隊出現在田神功的右邊,隨即一匹馬奔了上來。田神功凝神細看。卻是李。

  李奐一見田神功便直言道:「田將軍,我以為在來瑱營中聚會不妥。應另換地方。」

  「何以見得?」田神功不露聲色問道,他知道李奐與來瑱有隙。此時來勸自己。恐怕並不是出於什麼警惕。

  「現在離相州已不足兩百里,若李清想要動我們。必然就會在此時進行,現在我們都匯聚一處,一但李清設計,我們豈不危險?所以來瑱在今晚通知大家聚會,我以為他必然另有圖謀。」

  田神功笑了笑道:「李使君多慮了!到來瑱營中開會是我的安排,若今晚不定好大計,以後就難有機會了。」

  他見李奐臉上露出不滿之色,便上前攬著他的肩膀勸慰道:「並非我不肯在你的大營裡聚會,而是因為許叔冀地緣故,他與來瑱是故交,今天來瑱已經將其勸服,所以看在這一點上我才將聚會放在他的營中進行,你有大功於我,我豈能忘記?來日方長,將來我們同享富貴的日子多著呢!」

  一直等候在營門口地一名軍官見了,立即上前施禮道軍、賀蘭將軍、許將軍都已到齊,就差兩位大將軍,我家將軍命卑下來領二位進營。」

  「知道了,我們馬上就到!」

  田神功見李奐臉色依然陰沉難消,他斜睨見引領官已走遠,便低聲對李道:「我實話告訴你,襄州這麼要害之地我不會留給來瑱,若他聽話,將兵交出來,或許我會給他個富貴,若他不肯讓,那我必會殺他而不留後患,此事你心裡知道便可,切不可露出口風去。」

  李奐見田神功將這種密事告訴自己,心中的不快才勉強消去,他點點頭笑道:「做大事者,當不能有婦人之仁,須下手時就絕不能手軟!」

  「不錯!不錯!你我所見略同。」田神功回頭向李清的大營方向瞥了一眼,拍了拍他後背低聲道:「我打算今天晚上說服眾人將各路兵馬合在一處,以免被李清各個擊破,你可要支持我!」

  李奐沒有吭聲,半天才道:「此事須從長計議,田兄也不必太著急!」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便進了大營,來瑱只有一萬餘人,營盤並不大,不一會兒就走到了中軍帳,這裡已經戒備森嚴,二步一崗三步一哨,數千士兵將中軍大帳圍得水洩不通,此刻,中軍大帳裡***通明,隱隱可以聽見裡面有話語聲傳來,圍著大帳整齊地排列著四隊士兵,彷彿花瓣一般,每一隊約五十人,這是每個人的親衛,也就是說,田神功帶了千人護衛來,最多也只能有五十人隨他進場,其餘只能候在外面。

  田神功地注意力卻被護衛中軍帳地這數千士兵吸引住了,只見他們個個彪壯精悍,目光冷漠,筆直到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每個人都昂首挺胸,彷彿一座山一般,渾身透著凜冽的殺氣。

  田神功暗暗嚥了一口唾沫,他沒想到來瑱居然還藏著這一手,人數雖然不多,好像只有三千餘人,但足以組成最精銳地中軍,在最關鍵的時候投入戰場,可以起到扭轉乾坤地作用,看到這支精銳,使田神功更加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先收取來瑱地軍隊。

  「田大將軍,按我家將軍定的規則,只能有五十人入內!」門口地接引官必恭必敬,但又不失原則地說道。

  「你家將軍倒也公平!」田神功微微笑了笑,回頭命親衛隊長道:「你們都在外面等候,挑五十人隨我進去。」

  後面的李奐也極不滿地挑了五十人,與田神功一齊進入了大帳。

  大帳裡十分寬敞,鋪著厚厚的地毯,中間有六張桌子拼成一隻大方桌,依次擺了六張高背椅,在每張椅子的旁邊又放有一隻高腳幾,上面擺著各色茶點,考慮得非常周到。

  此刻大方桌前已經坐了四人:主人來瑱、季廣琛、賀蘭進明以及今天剛到的許叔冀,幾人正在隨意聊天,見田神功走進來,幾人連忙站起來,向他拱手笑道:「田大將軍可來晚了,以茶代酒,先罰三杯!」

  田神功呵呵一笑,「若是茶的話,莫說三杯,三十杯我也不在話下!」

  說著,他眼光一掃,只見主位空在那裡,他心中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一來,今天夜裡的會議便好開口了。

  等大家都坐好了,主人來瑱便站起來道:「既然都到齊了,我們抓緊時間,會議就開始吧!」

  說完,他向田神功使了個眼色,意思請他起來主持會議,田神功也不推遲,逕直站起來道:「各位都是帶兵之人,我也就不拖泥帶水了,今晚請諸位來開會的主要目的,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在相州會戰中,如何不被李清各個擊破,或是成為他用來攻城的肉盾,保存實力才是最要緊之事!」

  會議約進行了半個時辰,眾人爭論得異常激烈,說到底,田神功的目的就是想將眾人的軍隊都置於自己的直接指揮之下,都眾人都明白這一點,有的支持、有點反對、有點曖昧。

  眾人爭得口乾舌躁,茶也換了幾輪,這時,來瑱起身欠身笑道:「出去方便一下!」

  此時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田神功那裡,也沒人在意他的離去,直到過了快一刻鐘,依然不見來瑱進來,一直注意他的李奐第一個發現了不對勁。

  他『騰!』地站起來,厲聲道:「來瑱到哪裡去了?」

  眾人這才一齊回過神來,面面相視,皆不知出了什麼事?李奐一腳踢翻椅子,拔出劍來大聲喝道:「今晚必然有詐,大家快衝出去!」

  話音剛落,只聽外面密集的腳步聲響起,微微震動著大地,隨即傳來刀劍相交、呼喝喊殺的聲音,就在這時,中軍大帳忽然劇烈的搖晃起來,『轟!』地一聲坍塌下來,將五個人全部埋在裡面。

  田神功和李奐一起揮劍劈開大帳,五人先後跳了出去,卻一下子驚呆了,只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他們的親衛,十步外,火光將大營照得跟白晝一般,密密麻麻的長槊、橫刀、弩箭一齊指向他們,沒有一點聲音,數千精壯士兵的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似乎只須一聲令下,便一齊擁上將他們砍成肉泥。

  這時,包圍他們的士兵向兩邊閃開一條路,數十名大漢簇擁著一人走了進來,卻正是李清,只見他卻身著一品朝服,頭戴黑色紗帽,背著手,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

  李清瞥了他們一眼,冷冷一笑道:「本相一直在等你們來商議軍機大事,卻沒有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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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八十章 父子恩怨

  長安,大明宮紫辰殿,李豫背著手在御書房裡走來走去成一團,目光中的焦急和不安流露無遺。

  李清離開長安已經半個月,按約定,長孫全緒早該到了,但至今音信皆無,也無法聯繫,使他心中既焦急又忐忑。

  『難道他們變卦了嗎?難道嫌朕的封賞不夠豐厚嗎?或是半路上被李清伏擊.都覺得站不住腳。

  他歎了口氣,長孫藍玉又病倒了,他不忍讓她出面去催問娘家,事到如今,也只能等待了,夜已經很深,李豫卻沒有絲毫睡意,只背著手來回踱步,門口的馬英俊已經困頓不堪,腿在一陣陣發抖,只要軟弱一分,他就會癱成一團泥呼呼睡去。

  火盆燒得很旺,忽然有火星迸起,爆出一串辟啪聲,馬英俊頓時發現了辦法,他立刻退出房門命令小宦官們重新換火盆,趁這個機會,他倒在長凳上假寐片刻,可一倒下,他便呼呼睡著了。

  就在馬英俊睡著後沒多久,一名宦官匆匆走進紫辰殿,他便是大宦官邊令誠,自從上次覲見李豫後,李豫便交給他一個新的任務,到奉天去秘密訓練新軍,至於他的觀軍容使一職便暫時擱淺了。

  邊令誠有李豫頒發的金牌,雖然可隨時進入紫辰殿,但進入大明宮卻被羽林軍阻攔,使他每次都還是要稟報,李豫頒發的金牌幾乎無用,可今天卻很奇怪,羽林軍對邊令誠視同無睹,任其進入大明宮。

  邊令誠滿心疑惑地走進大明宮,他發現守衛宮殿的羽林軍也明顯少了。尤其是靠近紫辰殿這一段,更是只有五六個羽林軍蹲在避風處,懶洋洋地打盹。

  「難道李清不在,他們都變懶了不成?」

  進了紫辰殿,小宦官告訴他,皇上還在御書房裡處理政務,這邊令誠心中感慨不已,如此勤政的皇上。連開元二十年的李隆基也比不上呢!

  馬英俊睡著了,不知道邊令誠進入李豫的書房,從而也不知道李豫手中竟悄悄地握了一支軍隊。

  「陛下。老奴訓練了三千二百人,個個都忠心於皇上,奴才就擅自作主,將這支軍隊暫時取名為忠勇軍。可隨時為陛下效命!」

  「真是辛苦你了!」

  李豫克制住心中的狂喜。竭力在臉上只表露出一絲讚許地微笑,他慢慢走近邊令誠。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史書大臣皆說宦官不可重用,卻沒有哪個皇帝說不能用宦官。實在是因為在關鍵時候。最忠心朕的也只有你們這些家奴,他們只懂口誅筆伐。卻哪裡知道做皇帝的苦楚。」

  邊令誠感動得滿臉淚水,伏在地上泣道:「老奴身有殘疾,注定是皇上的奴才,只能老奴能力有限,只能盡綿薄之力相助皇上。」

  「已經足夠了!」李豫打斷了他的話,「能有三千二百人,朕已經心滿意足,什麼時候朕一定要去看看屬於朕的第一支軍隊,鼓舞他們的士氣。」

  李豫背著手走了兩步,忽然仰天歎道:「只恨朕出不去啊!」

  邊令誠心中一動,急忙對李豫道:「老奴今天發現羽林軍地防衛似乎減弱了很多,不僅不阻攔奴才進宮,也不再搜查,而且人數大大減少,或許皇上能有機會出去。」

  這倒是件奇怪的事,李豫陷入了沉思,『難道是羽林軍內部出了什麼問題不成?』但不管怎麼說,對他的監視減弱,總是一件好事。

  「皇上,李尚書有急事求見!」

  馬英俊揉著睡眼惺忪地眼睛慌慌張張趕來匯報,他踏進房間,一下子看見了邊令誠,臉霎時變得慘白,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李豫的目光忽然變得陰冷起來,他從馬英俊的目光裡看到了刻骨的仇恨,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長期宮內地生活使他對宮人之間地複雜關係多少有一點瞭解,顯然,馬英俊是在嫉妒邊令誠被自己重用,有了嫉妒就會有阻止的手段,李豫地瞳孔漸漸收成一條縫,難道是他洩露了什麼嗎?

  馬英俊已經回過神,他一抬頭,頓時被李豫陰冷的目光嚇了一個激靈,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垂下頭喃喃道:「陛下,李尚書有急事!」

  「讓他進來!」李豫一直盯著馬英俊地背影消失,這才重重哼了一聲,以後再慢慢收拾他,他低頭看了看邊令誠,不知怎地,他此時已經不想讓李泌知道得太多,自從上次他們之間的矛盾爆發後,彼此之間那種融洽地師徒關係漸漸消失,取而代之成了尊卑分明的君臣關係,而且李豫對他也不再是無話不說,像現在邊令誠私募兵一事,他就不打算告訴他。

  「你先下去,今晚就留在宮中,不要讓李尚書碰到了。」

  邊令誠迅速退下,片刻,李泌憂心忡忡地走進屋來,他不知道此刻李豫尚未休息,不過就是休息了,他也會將他叫起來,他剛剛聽到了一點風聲,李隆基的中風根本就是假的,不斷有朝臣以探望的藉口到興慶宮去,既然不是探病,那是幹什麼?

  形勢已經變得異常嚴峻,如果再不及時想辦法應付,那在李清回來之前,長安恐怕已經換了一個天。

  李泌上前向李豫深施一禮道:「臣李泌參見陛下!」

  「李尚書免禮!請坐下說話。」

  「謝陛下!」變得如此客氣,可這客氣中距離卻遠了很多。

  李豫瞥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徐徐說道:「按正常路程長孫全緒在五天前便應該趕到長安,可至今也沒有他的消息,朕實在是擔憂,尚書認為會發生什麼事?」

  一直以來,他除了李泌之外就再無可依托之人,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曾幾時。他有了長孫家族這支外戚力量,便開始信心倍增,李泌在他眼中也變得不那麼重要,可當長孫全緒漸漸變得不那麼可靠之時,他又不得不重新倚重李泌。

  「臣以為他們很可能是進不了潼關,然後再繞道隴右,從鳳翔進關,臣下午已經派人赴潼關和鳳翔打探消息。一有消息,臣會立即通知陛下。」

  當初李泌並不贊成走長孫全緒這條路,但時移事易。太上皇的危機漸漸迫在眼前,長孫全緒若能帶兵來,倒也能穩住大局,李泌便改變了心態。無論如何。李亨將兒子托付給自己,他又是自己的弟子。自己若不管他,那還有誰能幫他。

  想到此。他盡量克制住心中的焦急。用輕描淡寫

  道:「陛下,臣剛剛聽說太上皇並沒有中風。有人臣府裡出沒,不知陛下可知道此事?」

  「殺!」一隊黑衣武士暴喝一聲,並肩疾速前衝,在他們前面,立有四十列草人,每列草皆有十個,每個武士均迅疾無比地衝入自己地草人巷,他們幾乎是腳不不停步,只見橫刀凜冽、刀光閃閃,當武士們衝出草人巷時,他們身後均已是一片狼籍,剎那間,刀鋒已經將二十個草人劈成碎片。

  這時,跑上來一群莊丁重新立了四十列草人,一名彪形大漢一擺手,對近百名列隊而站的黑衣冷冷道:「下一伍上!」

  立刻又站出一隊武士,他們手握橫刀,目光冷漠地盯著草人,等待著隊正的命令。

  「好!」在一旁觀戰的永王李璘禁不住鼓起掌來,大聲喝彩,在他身後,劉氏兄弟一左一右護衛著他,儼然已經成了他的貼身保鏢,這些人就是劉氏兄弟招來的五百二十名河西斥候軍,此時,在莊園許多空地上都在進行著類似的訓練,有的用木劍互相搏擊,有地在拋舉著沉重的石鎖。

  李璘心中幾乎要樂開了花,這五百多人簡直就是老天送他的登基大禮,個個武藝高強,殺氣凌人,他曾做過一次殘酷地試驗,隨意在指了其中一名士兵和十名奴隸真刀真槍對戰,結果只在片刻時間內,這名士兵便殺死六人,殺傷三人,另一人竟被嚇暈過去,而這名士兵身上挨了三刀,卻像沒事似的走回隊列。

  這次試驗使李璘無比震驚,卻又興奮異常,有了這五百人,自己何愁大事不成?

  這是一匹快馬由遠而至,馬上是他府上的一名家人,他跳下馬,飛跑到李璘稟報導:「興慶宮剛剛傳來消息,命殿下晚上戌時正務必趕到興慶宮!」

  李璘看了看天色,此時已是下午,陽光西射,他必須得回去了,他拍了拍手,站起身對劉四郎道:「傳我的命令,每個弟兄賞五貫錢!」

  李隆基地部署依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按照他地計劃,先是皇親國戚、然後是老臣、再其次便是一些手握重權的新臣,在他看來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以他四十年地積威,沒有誰敢拒絕於他,六部、九卿、五寺、御史台,他逐一收復,就連李清的親信左相第五琦也態度曖昧,不敢說『不』字。

  但李隆基始終發愁地是軍權,他派人去隴右和河西,企圖將大將田珍和白孝德地軍隊收歸己有,但兩人卻以防備吐蕃寇邊為由,口頭上表示願支持他,卻又不肯派兵來助,這使他無可奈何,好在老將陳玄禮收了數千從前的羽林軍,才勉強使他手上有了一點可用之兵。

  此刻,這位大唐太上皇正獨自呆在靜室,謀劃他地下一步計劃。

  「陛下!永王殿下在外求見。」

  宦官駱奉仙小心翼翼地在門口稟報,他是高力士的繼承者,自馬嵬坡事變後,高力士的身體一下子垮了,背已經完全直不起來,彷彿被人將腰椎打折一般,李隆基早就看不慣他老蝦般的模樣,便命他回家養病,不准他再來興慶宮,這位曾權傾一時的大宦官,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中唐的政治舞台上。

  「讓他進來!」李隆基將筆放下,把一冊厚厚的效忠書收了起來,在謀劃之初,他不知道此事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出於保護自己的考慮,他便將永王推在前面,隨著願擁戴他復位的臣子越來越多,他最初的想法漸漸有了改變,他已經不再需要永王。

  「父皇,你找我嗎?」李璘輕手輕腳走進靜室,惟恐驚擾了李隆基的寧靜。

  「坐吧!」李隆基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命他坐下,這些日子他威嚴日盛,已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氣度,所來見他的臣子無不三叩九拜,口稱陛下,他也怡然接受。

  李璘誠惶誠恐地坐了,大氣也不敢出,李隆基瞥了他一眼問道:「我聽說你這段時間常去莊園,這是為何?」

  李璘急忙起身答道:「兒臣募了幾百個壯丁,正在日夜操練,顧而常去莊園。」

  李隆基眼皮一垂,冷冷道:「募壯丁本來不錯,但你幾百個壯丁也無濟於事,此事你以後就不要再過問了,我已安排好了一切,你再插手恐怕會壞我大事。」

  儼如一盆寒水從頭淋到腳,李璘的身子頓時僵直了,他聽懂了父皇的意思,當初信誓旦旦扶他上位,難道已經不作數了嗎?

  李璘急了起來,事關他切身利益,他再也顧不得父子之禮、君臣之別,霍地站起身來,高聲嚷道:「父皇不是說由我來取代李豫嗎?」

  「放肆!」李隆基怒喝一聲,厲聲斥道:「你竟膽敢對父皇這樣說話,虧我還沒把大位拿到手,否則你還不把我殺了!」

  「兒臣不敢!兒臣不敢!」李璘嚇得『撲通!』跪倒在地,連連叩頭不停,李隆基目光冷漠地望著他,半晌才冷冷道:「你去吧!沒有我的命令,你不得再踏進興慶宮一步!」

  「父皇!兒臣知錯了,饒了我吧!」李璘悔恨到了極點,他只因說錯一句話,現在不但皇位沒有,恐怕連太子之位也丟了,他跪著向前爬了幾步,道:「孩子對父皇一向忠心耿耿,從不敢有非分之想,適才是一時糊塗,求父皇饒我一次吧!」

  「一時糊塗?」李隆基輕輕搖了搖頭,冷笑一聲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到今天我才算看透你,那個位子對於你可比什麼父子之情重得多,以前算我什麼也沒說,從今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

  說罷,李隆基拔腿便走,李璘急忙抓住父親後背的衣襟,淚水狂湧而出,他大聲哭泣道:「父皇!饒兒臣一次吧!兒臣知錯了。

  『刷!』地一聲裂帛聲響,李隆基的衣襟被撕裂了,他猛然站住,慢慢回頭看了李璘一眼,只見他臉色煞白,手拿半幅衣襟渾身顫抖著,眼中盡露驚恐之色。

  「好!好!好!」璘的簇擁下揚長而去,氣流迴旋,燈苗『噗!』地一下滅了,將李璘一人丟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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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不戰而屈人之兵

  德元年十二月,李清派大將李嗣業和白元光率十萬軍同時李光弼也派其部將哥舒曜和馬璘率三萬軍協攻,只用了兩天時間,李嗣業大軍攻破魏州,叛軍薛嵩被活捉,其手下三萬叛軍也全軍覆沒。

  李清遂命將薛嵩斬於魏州街市,大軍回兵相州,十二月中,李光弼的八萬人馬,李清的三十萬大軍,正式開始圍困相州,一直到五天後,李清始終沒有下達開始攻擊的命令。

  兩淮勢力的近十萬人馬,就彷彿他一口嚥下的大餅,需要用時間來慢慢消化,他沒有殺田神功等人,而是以他們的性命來換取他們手下軍馬的合作。

  李清首先從田神功的軍隊開始,所有的高級軍官以陞遷軍職或轉任地方官等方式調往主營候職,隨即將其軍隊和編製打散,抽取精壯補充安西軍,老弱之人則解甲歸田,然後便是李奐的軍隊,再其次便是許叔冀,一個一個地如法炮製,只幾天功夫,兩淮勢力便煙消雲散,至於地方上的一些殘餘軍隊,那是交給魯和席元慶的差事。

  這天一早,一隊約五百人的騎兵繞過相州城向唐軍南大營疾駛而來,飛馳的騎士個個身披鎧甲、銀光閃閃,動作迅猛、十分壯觀。

  為首之人是一個約五十歲的軍人,他神色嚴峻、目光銳利,正是縱橫河北的大將李光弼,他所去之地是李清的大營,他是作為一個在外領軍地大將去對大唐右相及天下兵馬大元帥進行參見。

  當然。商討軍情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目地,李光弼以為相州城池高大、存糧極多。圍困並不是最好地辦法。現在唐軍地兵力遠遠大於對方。進行攻城,以速戰速決,方才是有效的解決之道。

  馬行疾速。李光弼心中卻有些沉重,他已經得到消息,李清一路東征。先是在靈寶收繳長孫全緒等十萬河東軍。隨即又在河陽設計將田神功等兩淮軍置於己下。現在各地唐軍除他李清的三十餘萬大軍外。就只剩下自己地八萬軍,李清的下一個目標必然就是自己。可是他將要怎麼安置自己。他肯不肯放過自己一次呢?帶著疑惑和迷惘。李光弼決定親自去拜會李清一次。

  他來到南大營,士兵卻告訴他,大將軍在西大營,李光弼又率手下趕到了西營,行至營門口。李光弼命人稟報。片刻,李清親自到大門前來迎接。李光弼翻身下馬,連走幾步向李清單膝跪倒。行一軍禮道:「范陽節度使李光弼參見大元帥!」

  李清急忙將他扶起。呵呵笑道:「光弼兄橫掃河東、河北。為我大唐立下不世之功。應當是我向你行禮才對。」

  李光弼亦笑道:「相國阻擊崔乾佑,力挽大唐狂瀾。又豈是我李光弼所能比?當年王忠嗣大將軍曾對我言。右相必成我大唐的樑柱,現在看來王大將軍果然是慧眼識人。」

  「好了。我們就不要互相吹捧。再說下去,天都要掉下來了。」李清說罷,與李光弼對視一眼,兩人皆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中。李光弼地心情略略放鬆。他在李清地眼中看到了一種誠意。遂命五百軍馬在外等候,自己和李清步入大營。

  大營裡士卒不多。大多是工匠,都在有條不穩地忙碌著。雲梯、攻城槌等龐大地機械隨處可見。

  在經過一片空地時。李光弼忽然看見了一架巨大地拋石機,足足有五丈餘高。數十名工匠正在進行最後的檢查調試,他本人在和史思明地作戰中也曾經使用過大型拋石機,高達三丈,當時需兩百人才能挽動,比起現在這一架卻又小了一號。

  李清見他眼睛裡流露出強烈地興趣,便笑著拍拍他地肩膀,將他帶到拋石機前,「我聽說光弼在太原曾用過拋石機,斃敵數萬,來看看我的這架拋石機如何?」

  李光弼左右看了三圈,眉頭一皺道:「這種巨型拋石機用於守城是不錯的,攻擊密集的敵軍殺傷力極大,可是用於攻城.恕我直言,相州城牆高大堅固,恐怕難以撼動,可愈城攻擊,殺傷的又大多都是民居百姓,如果用霹靂車攻擊城門,效果或許還好一點。」

  「光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來!你來看看這是什麼?」李清將李光弼領進一間孤零零地石屋,只見屋裡擺滿了簸箕,簸箕裡盛著黑色粉末,在屋角還擺著一排巨大地紅色彈丸,每個足有磨盤大小,十幾個工匠在石屋裡忙碌著,其中一名老者正小心翼翼地用帶有刻度的漏斗向一根細繡管裡添加黑色粉末。

  「這就是相國用地火藥嗎?這玩意我也在攻幽州時也用了,除了聲音響、氣浪大一點,殺傷力並不強,而且還極難控制,稍一疏忽便傷到自己人,還不如就直接用巨石。」

  李光弼走到老者面前,在他身旁的簸箕裡抓了一把,細細地如芝麻一般,從他地指縫裡簌簌下滑,幾乎每一粒火藥都一般大小,圓滾滾地,和他所用地粗顆粒火藥完全不同。

  李清笑著向他介紹道:「這是用細篩選出,量極少,主要用來做捻子,以控制燃燒時間!」

  「捻子?」李光弼點了點頭道:「這確實就是最難控制地地方,要麼提前爆炸,要麼投進敵中就熄滅了,或者久燃不盡,結果被敵軍斬斷,所以我最後才不用它。」

  說著,他用手指彈了一下黑色彈丸,裡面發出嗡嗡的響聲,居然是陶瓷做地,裡面好像還是雙層結構,李光弼滿懷疑慮地看了一眼李清,意思是說,「這行嗎?」

  李清只笑而不語,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歡呼聲,一名士兵快步跑來報告:「大將軍。拋石機已經調試成功!」

  「光弼今天來得正好。和我去試彈去。保準讓你嚇一跳!」李清地眼中充滿了神秘地笑意,拉著李光弼便向外大步走去。

  西北風獵獵,披著黑巨大色幔布的拋石機轟隆隆被推出營門。正好處於上風向,朔風勁吹,沙塵瀰漫。拋石機向相州城方向緩緩推行。漫天地塵土籠罩著它。遠遠看去。彷彿從洪荒來地巨獸,近千名唐軍士兵跟在它後面掩目前行。

  李光弼和李清跟在後面。他地目光不時掃向一輛平板車。上面裝有四隻巨大地彈丸。又粗又長的捻子彷彿辮子一般。

  拋石機直到離城牆二千步遠地地方便停了下來,對面是一段長長地城牆,離城門尚遠,城上的士兵已經發現情況,但由於來地唐軍不多。敵軍也沒有發生什麼大的騷動。大多聚在城頭驚異地向下探望,也沒有人敢輕易出城。

  沒有說話,而是緊緊地注視著士兵。只見士兵們幾拉扯幔布的繩子。巨大的幔布彷彿風箏一樣。向相州城飄去,露出拋石機猙獰的面容。城上頓時傳來一片驚呼,或許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傢伙。開始有帶火的飛弩向這邊射來。可惜射程不夠,又是逆風。只射到半途便墜地。

  李清向領兵地都尉將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都尉將大吼幾聲,近五百名士兵挽動著幾輛巨大地□轆,粗大的鋼索慢慢開始繃直,隨即發出『吱吱嘎嘎!』刺耳的聲響,高聳地石兜正艱難地彎下了自己地腰。

  三名士兵抬過一隻紅色彈丸放入石兜裡,另一名士兵點燃了捻子,捻子開始勻速燃燒,待燃到一個刻度時,點火的士兵大喊一聲,「放!」

  「嗖!」紅色彈丸騰空而起,劃出一道極漂亮的弧線,向城頭飛去,此時,不管城上城下,所有的士兵都在仰頭看著它,只見它越過城牆,『彭』地一聲在空中爆炸了,射出地不是致人性命、淬了毒地鐵片,而是千萬張五顏六色的紙片,在空中蓬開,一陣風吹過,在相州上空鋪灑。

  緊接著剩下地三隻彈丸也發射出去,其中一隻在中途爆炸,紙片被風捲著、四散飄落,李光弼伸手抓住了其中一張紅色紙片,只見上面印著一行字:『士卒先投降者賞田二十畝,兵敗後投降無賞。』

  他又抓住另一張藍色紙片,只見上面印著另一句話:『軍官投降者按叛前原職安置,獻城或殺安慶緒者賞萬貫、封國公、實授千戶。』

  再看其他顏色紙片,皆是各種利誘或大勢已去之類的話,甚至還有原投降叛軍受賞地事例,林林總總,各種手段無不用其極。

  李光弼搖搖頭,感歎地笑道:「相國居然會想出這種法子,真可謂『未戰而屈人之兵,未攻而拔人之城』,我剛才還說相國拋石機不利,看來是我短視了。」

  「回營!」李清揮了揮手,士兵們迅速收拾完畢,巨大地拋石機開始轟隆隆向大營撤離,李清注視著城上忙亂的士兵,眼中閃過一道自信地笑意,像是在對李光弼、又像是自言自語,只聽他喃喃道:「不出三天,相州城內必然大亂。」

  相州也就是三國的郡,現在的河南安陽,也是河北的咽喉要地,安祿山在進攻關中失敗後,惟恐李光弼拿下相州,斷了他與幽州的聯繫,便派大將田承嗣和張忠志率四萬精銳駐防相州。

  後來安祿山被安慶緒殺死,隨後洛陽兵敗,安慶緒在二萬虎衛軍的拚死護衛下逃回了相州,但之前他和田承嗣已經因安祿山之死而翻臉。

  安慶緒處於弱干強枝的不利地位,剛開始只得隱忍不言,但很快,他將自己最心愛的小妾送給田承嗣副將張忠志,成功與其結盟,拉走了張忠志近二萬兵馬,又趁田承嗣到魏州催糧之際,命虎衛軍左右大將軍高暉和李日越尋釁滋事,以不守軍紀之罪殺了田承嗣手下大將令狐潮和張獻誠,張忠志隨即出面調解,卻趁機將二將手下數千軍馬納入囊中。

  漸漸地,田承嗣被安慶緒逼到了牆角,就在他準備到山東謀發展之際。唐軍開始進攻魏州。斷了他的去路。隨即唐軍近三十萬大軍包圍了相州。

  大戰在即,安慶緒吸取洛陽蔡希德的教訓,主動與田承嗣講和,又將高暉和李日越責打一頓,命他們給田承嗣賠禮。相州地內部不靖這才勉強被平息下來。

  今天李清散發傳單地那段城牆。正是田承嗣地心腹大將安太清負責防守,鋪天蓋地的傳單使他心神不寧,他急令收繳傳單,但手下的士兵們卻藏了私,留下三張,上繳一張,一直到下午,幾萬份單子只收回來數千張。其餘的已經悄悄在相州城內流傳開來。

  安太清一般住在軍營裡。但靠西城門的一座小宅院裡他養了一個妾,原來是相州刺史地女兒,安祿山佔領相州後。刺史被殺。他女兒也被賣入青樓,一次偶然地機會她接待了安太清,征戰半生的安太清喜歡她大家閨秀的氣質,便納她為妾。安置在一座偏宅裡。又買了兩個丫鬟伺候她。

  這女人也知恩圖報。遂對安太清死心踏地,使安太清幾乎每晚都要到她那裡過夜。今天安太清心情鬱悶,換了防後便匆匆趕到偏宅。

  回了家。只見房間裡乾淨整潔。一盆火爐燒得旺旺的,使房間裡格外溫暖。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一張羅漢床上已經擺滿了他最喜歡的酒和菜,安太清緊張的心情開始慢慢放鬆下來。

  「將軍今天的心情好像不佳?」女人一邊給他脫去外裳,一面溫柔地問道。

  「唐軍圍城,誰地心情好地起來?」說著,安太清習慣地歎了口氣,安慶緒寡恩刻薄、又目光短淺,已經大勢已去,他何嘗不明白呢?

  只是田承嗣對他有恩,他不忍棄之而去,他輕輕捏了捏女人白瓷般的臉龐,笑了笑道:「吃飯去吧!我肚子餓了。」

  「酒已經斟好,將軍先去吧!我把這幾件衣服收拾了便來。」女人抱了一堆衣服到榻上,仔細疊整起來,她有潔癬,不容房間裡亂七不八糟。

  忽然,她見地上有幾張紅紅綠綠的紙片,皺眉想了一下,應該是她給男人脫外裳時掉下來地,便走過去將它們揀起來,只見上面都印滿了字,她好奇地看了幾張,臉色漸漸凝重,忽然,她地胸口只覺一陣煩悶,猛地摀住嘴衝向屏風後面,哇哇吐了起來。

  安太清喝了一杯酒,又夾了幾筷子菜,便開始琢磨白天的事,且不說唐軍攻心為上,就是那幾隻用來裝傳單的容器也令他震驚不已,他知道那就是李清的殺手鑭—火藥,聽說崔乾佑就是死在這火藥上,後來田承嗣也準備使用火藥,可實驗了幾次覺得效果不好,再加上火藥被唐廷限制,數量太少,田承嗣也放棄了。

  可今天李清使用地這種火藥威力雖然也差不多,但爆炸地時間控制得相當精準,三隻陶罐都在城牆上爆炸,這使安太清大為驚恐,如果唐軍大舉攻城,再配以這種利器地話,相州城能守多久?

  『獻城或殺安慶緒者賞萬貫、封國公、實授千戶。』他的思緒不知不覺便轉到了傳單上,如果說他不動心是假地,但他不敢、也沒有能力背叛田承嗣,可『封國公』這三個字,又像貓爪似的撓著他地心,使他坐立不安。

  眼前地酒杯空了,平常應是女人來替他斟酒,但今天她怎麼遲遲不

  太清眉頭擰成一團,探頭向屋內望去,忽然,他似乎呻吟,不由跳下榻大步向裡屋走去。

  只見她坐在地上,頭埋在膝蓋裡、雙肩聳動,似乎在哭泣,安太清眼一掃,見她手裡捏著那疊傳單,心中頓時火起,上前一把捏住她的胳膊將她拉起來,隨手奪去傳單,怒道:「我給你說過多次,不准動我軍機之物,你怎麼還動!」

  女人一把抱住他地腰,柔軟的身子伏在他胸前哭泣道:「將軍,你投降了吧!」

  「你說什麼!」

  安太清一把將她推開,惡狠狠道:「若不是看在你是我的女人,我便一劍殺了你,以後不准你再提此事。」

  說完,他扭頭便走,女人跌坐在地上,胸中又是一陣翻騰。她來不及找淨桶,便捂著嘴吐了出來。

  安太清大吃一驚,急忙將她扶起,「你莫不是有孩子了?你的紅例還來嗎?」

  女人無力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這個月地紅例早過了,它一直沒來。」

  「那就是了!」安太清歡喜得胸膛都要炸開。他快五十歲了。家裡有三個女兒。可就是沒有兒子,而且還在幽州,已落入唐軍之手,眼看自己要斷後。不料這女人卻有喜,他凝神想了想,這女人跟他大半年了,應該是他的孩子。

  「來!來!來!快點躺下。」.上床。將她小心翼翼躺好,握著她手安慰道:「軍中之事你就不要問了。既然你有了孩子,我自替你考慮。」

  安太清也無心再吃飯,他喚來兩個丫鬟伺候自己小妾。便急匆匆去找田承嗣了,不料剛剛走近軍營。卻迎面碰到了安慶緒派來尋他的人。

  安慶緒也得到了唐軍撒傳單的消息,甚至在他侍衛地身上也發現了這樣的單子,安慶緒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動搖軍心還是小事。若有人貪圖那高官重賞,砍他安慶緒地人頭或是獻了相州去請功。那才是他地末日。

  而這個人,他自然想到了田承嗣。他地特使剛剛和田承嗣談過。田承嗣表示將嚴禁軍士談論此事,違令者斬。並向他信誓旦旦保證,自己決無二心。

  話雖這樣說,但安慶緒並不相信,只有除掉田承嗣,將他的一萬五千精兵都握在自己手上,才能讓他放心,可田承嗣中軍戒備森嚴,而且一夜要換幾個地方睡覺,就算殺手能進去也找不到他。

  但安太清身份使安慶緒終於想到了辦法,安太清算起來也是他的族叔,安家之人,卻又是田承嗣的心腹。

  「清叔!只要你答應,我立即賞你一萬兩黃金,你不是一直發愁無子嗎?這相州城中女子可任你取用,而且田承嗣地兵我都會交給你。」

  安慶緒見安太清沉默不語,又蹲在他面前,扶著他的手臂誠懇地道:「相州城池堅固,糧草極多,足可據守一年以上,李清大軍在外,長安日久必生變,李清焉能不趕回去,這樣我們便又有了機會,那時我必會南下江淮,東山再起,清叔就是我的右相。」

  安慶緒見安太清有些動搖,便騰地站起來,拔出一支箭,一折兩段道:「我若違誓,有如此箭!」

  安太清沉默了良久,終於點點頭道:「我可以助你,但我不能動手!」

  安慶緒大喜道:「只要你能將我的人領入中軍,給他通行之牌,並告訴他田承嗣夜宿之地,就算你首功!」

  「也罷!看在同族地份上,我助你這一次就是!」安太清低下了頭,將自己眼中一絲陰險的笑意隱藏了過去。

  安太清離開安慶緒府第便立刻趕回了家,將自己地小妾帶走並藏匿起來,這才是安慶緒唯一能要挾他之人。

  天剛擦黑,安太清便將安慶緒派來求見他的刺客悄悄藏進了自己的營帳。

  四更時分,田承嗣地大營忽然騷動起來,無數火把被點燃,士兵們憤怒的叫喊聲淹沒了整個大營,主帥田承嗣被殺了,而且人頭也不見了蹤影。

  「弟兄們,這一定安慶緒那狗賊殺了田大帥!諸將,我們要為田大帥報仇!」田承嗣地副將安太清站在用木箱搭成高台上,他的眼睛通紅,火光中,憤怒使他的臉龐扭曲,顯得格外猙獰,他舉著胳膊高聲怒吼道:「他是怕田大帥獻城投降,所以才毒手,弟兄們!張忠志背叛,令狐將軍和張獻誠將軍無辜被殺,我們受夠了!」

  「報仇!報仇!報仇!」

  憤怒地士兵和將領們用報仇地呼聲來響應安太清的動員,安太清見時機已到,他一把撕掉胳膊上地軍服,袒露出手臂,厲聲大叫道:「我要投降官兵,不再做賊,願與我共事者一樣袒露右臂!」

  刷地一下,幾乎所有的士兵和將領都舉起了光溜溜地胳膊,幾個沒有舉手甚至正急著撕袖子地士兵立刻被砍翻在地,安太清暗暗長歎一聲,人心思降、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啊!

  「弟兄們!奪取西門,獻城迎降!」

  一萬多士兵爆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怒吼,浩浩蕩蕩向西門開去。

  至德元年十二月中,叛軍發生了內訌,田承嗣被安慶緒派人刺殺,田承嗣副將安太清隨即帶兵奪取了西門,並獻城向唐軍投降,唐軍大軍湧入相州,叛軍紛紛投降,安慶緒見大勢已去,點燃府第自焚而亡,自此,安祿山地叛亂終告結束。

  李清隨即下令:將張忠志、高暉、李日越等大將皆斬於市,而安太清獻城有大功,賞萬貫、許封他為國公、食邑相州千戶,安太清卻當即表示相州百姓困苦,不要食邑,願返利於百姓,李清稱其德,隨即任命其為相州刺史;而安祿山降軍則取其精銳、去其老弱,悉數編進安西軍。

  同時,李清又命李光弼為范陽節度使、顏卿為長史,率三萬軍鎮守幽州,防止河北餘孽再起,又命李嗣業為平盧節度使、命南霽雲為河東節度使、席元慶為淮南節度使,各領軍一萬維護地方安全。

  隨即他又任命韋應物為河南道觀察使、任命魯為淮西安撫使。

  諸般人事一一安排妥當後,李清率大軍起拔,返回長安,此時的長安已是風雨滿樓,繼玄武門事變後,一場大唐百年以來最慘烈的宮廷鬥爭正悄悄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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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家國天下(一)

  陛下,奴才已發現了羽林軍的換防規律!」一名宦官了御書房,他叫呂太一,是李豫新提拔的貼身宦官,用以替換原來的馬英俊,至於原來的大宦官馬英俊,已經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呂太一約三十餘歲,長得瘦瘦高高,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他原來也曾在百孫院伺候過李豫,因為年紀相仿,便成了李豫的陪讀,只是太靠近主子會遭人嫉,有一便判了死罪,好在沈珍珠替他說話,最後罰去做苦役,李豫登基後,他也漸漸出頭,現在更是被提拔為內侍總管。

  他一步走進房間,卻發現皇上正在伏案書寫,嚇得他的動作一下子平緩下來,低低聲道:「陛下,奴才已發現了羽林軍的換防規律!」

  「哦!快說給朕聽聽。」

  李豫放下筆,滿臉笑容地等著呂太一的答案,他現在最渴望之事便是出宮,去奉天看他的新軍,可皇帝出宮談何容易,自從上一次聽邊令城說起大明宮的防衛有了漏洞,他便開始留意。

  原本是兩千羽林軍,分兩隊,一隊由荔非元禮率領,而另一隊由辛雲京率領,但辛雲京那一隊卻意外的蒸發了,後來得知是調去守衛嗣寧王的府第,這個李豫倒不意外,李清的家人不都住在嗣寧王府嗎?

  兵少了,換防不過來,自然就會有漏洞,作皇帝的不能去找,這就成了心腹宦官之事,否則,何謂『心腹』二字。

  「這一千人共分成兩班輪流值勤,晚上這一班約六百人,大部份去駐守內宮。還有一些去守太極宮,所以大明宮外殿只有四十餘人巡邏,人數減少不說,盤查得也不嚴格,普通鐵牌需要搜身盤問,而若有陛下頒發的牌子皆能隨意進入,不需要再盤查。」

  李豫猶豫了片刻。便吞吞吐吐道:「朕想出宮一趟,你看可行?」

  呂太一嚇了一大跳。原來皇上叫他探查羽林軍漏洞是為了這個,若皇后知道了。非剝了他的皮不可,他慌得連連擺手道:「晚上出宮皇上的安全怎麼保證?萬萬不可!」

  「朕難道不會考慮安全嗎?」

  李豫見他反對,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他克制住心中惱怒,緩緩道:「可以讓朕的侍衛們白天出去先候著,朕晚上出去和他們匯合。這不就妥了嗎?」

  「這.說請示皇后。可話到唇邊,又硬生生的咬住了舌頭。不敢再多言。只得諾諾道:「若陛下一定要出宮地話,得先做好準備。路上不能出半點岔子。」

  「這些朕都知道!」李豫回頭看了看天色,現在還是下午,但外面已陰雲密佈,像是又要下雪的先兆,天氣雖然不好,但他心中想見到自己軍隊的慾望已經無法按耐,便毫不猶豫道:「就今天晚上出宮,明天一早回來!」

  夜幕剛剛降臨,數十匹馬便風馳電掣一般衝出明德門,直向長安城外馳去,李豫在他少年時常常這樣馳馬,有一次他還曾遇到過剛從南詔返回的李清,現在他已經三十歲,早過了少年輕狂的年代,但更重要是他現在的身份已是一國之君,再不能率性而為。

  雖然感到很興奮、刺激,但李豫的心思已經不在馳馬地快感上,他的心思早飛去地奉天,奉天是長安的屬縣,離長安極近,騎馬半個時辰便可抵達,白天他已經命令侍衛先到奉天通知了邊令誠,應該會來路上接他。

  一群馬衝上一道山崗,山崗上是一大片松林,勁風將松林吹得來回起伏,白天地陰雲已經消失大半,露出大半個若隱若現的圓月,夜色清明,將整個大地都抹上一層薄薄的銀色。

  此時是隆冬季節,天氣十分寒冷,李豫卻跑出一身熱汗,他立在山崗向遠方眺望,已經可以看見奉天縣黑色的城池,一條河已經完全結冰,白亮亮的,彷彿一條玉帶圍繞在縣城的周圍。

  等了一會兒,只聽見一陣雜亂馬蹄聲響,邊令誠帶著數百軍馬正匆匆從山崗下趕來,李豫仰天一聲大笑,一縱馬,向大隊迎了上去。

  李豫地隊伍漸漸消失,又過了一會兒,忽然從松林鑽出了數匹馬,一名魁梧的男子凝視著李豫隊伍背影消失地方向,目光中閃過一絲驚異,隨即一揮手,率領幾名手下向長安方向疾馳而去。

  李隆基最近也很晚才睡,隨著計劃的一步步完成,離動手地時間也越來越近,和李豫一樣,他也發現了羽林軍守丹鳳門地漏洞,但他並不動聲色,而是極有耐心的觀察它,究竟是一個小小地疏忽還是在這個疏忽後面藏著更大的漏洞。

  一連十天,李隆基每天都讓駱奉仙派宦官進入大明宮查看情況,終於讓他發現了更大的一個漏洞,或許是東宮空置多年的緣故,整整一個時(晚上9點-11點),連接東宮與大明宮之間的玄德門竟沒有士兵把守,只是緊緊地關閉著門。

  李隆基終於動心了,從他擬定計劃以來,他一直礙於大明宮有士兵把守,便將所有的計劃都圍繞著興慶宮進行,在興慶宮內重新召集百官,宣佈廢除李豫,自己重新登位,但李隆基也知道,李豫登位明正言順,而且並沒有失德之處,若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廢除他,將無法向天下人交代,可說他放縱權臣,這又得罪了李清,這一直是一個讓他十分頭痛的問題。

  思來想

  好的辦法還是逼他自己主動退位,將皇位重新交還太生米做成熟飯,李清也無可奈何。

  所以發現羽林軍防守的漏洞便使李隆基異常興奮,他可以親自帶人進入大明宮進行逼宮,甚至可以將李豫請到興慶宮來共商讓位的大計。

  烏雲散盡,一輪皓月掛在天空,從窗紙透入的銀色將靜室裡映得半明半暗。李隆基的臉色也呈半透明狀,他閉著眼睛,盤腿坐絲織蒲團上,彷彿一個入定的老僧,不過老僧想的是佛理,而李隆基考慮的卻是關係大唐千秋萬代地大事。

  「三郎,你要注意身體!」不知幾時。楊玉環已經出現在李隆基的身後,她端著一碗參茶。跪坐在李隆基的身旁,將茶碗輕輕擱在小几上。溫柔地笑了笑道:「以前三郎當政時總是沒有時間去御書房,現在歇下來了反倒天天呆在靜室裡,接見這個、接見那個,依臣妾說,三郎還是歇一歇,讓晚輩們去忙吧!」

  李隆基沒有說話。楊玉環的話使他微微有些不悅,良久。李隆基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如果他能將祖宗基業守好。還用我這把老骨頭在此掙命嗎?他的皇位是我傳的。現在皇權旁落,我責不容辭。累點苦點也沒辦法了。」

  說到這,李隆基輕輕咳嗽一下,拉長了聲調對楊玉環道:「以後我的靜室你就不要來了,我頒給不少大臣可以直接進我靜室地令牌,以示恩寵,你在這裡被他們碰到了可就不好了。」

  楊玉環美目輕輕垂下,她是個內心極敏感的女子,三郎最近對她地冷淡她怎會感受不到,雖然他從不說為什麼,但楊玉環知道,三郎是把丟失皇位的責任推到了她地頭上,甚至楊家也成了安祿山造反的根源。

  這些她都默默承受了,自己這些年沉醉於歌舞歡娛,確實使三郎耽誤了國事,楊玉環慢慢站起來,低頭快步向外走去,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白玉無暇的臉龐滾落,李隆基將一切看在眼裡,他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有說,任她形單影孤地離開了靜室。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李隆基立刻將楊玉環的眼淚撇在一旁,地心思又回到廢立大計上,很快,駱奉仙飛快跑進來,急聲道:「太上皇,陳三貴有大事求見!」

  陳三貴是李隆基的貼身侍衛,是馬嵬坡事變後一直跟著他地老侍衛之一,現在被李隆基派去監視每日拜見李豫的大臣,此人一向以穩重見長,既然他有大事,那必然真地是大事了。

  「快讓他進來!」李隆基立刻站起身,負手走到門口。

  只見一名魁梧地大漢疾步走來,對李隆基半跪行一個禮道:「稟太上皇,屬下今天發現一件大事!」

  「講!」

  「屬下發現皇帝偷偷出宮了,屬下一路跟隨,發現他竟去了奉天!」

  「什麼!」

  李隆基大吃一驚,李豫竟然偷偷出宮,這是怎麼回事?李隆基的腦海裡立刻閃過一個念頭,趁這個機會殺了他,但呆立良久,他才好容易將這個念頭壓下來,行事倉促,反而會壞了大事,他定了定心神又問道:「李豫到奉天做什麼?」

  「具體屬下也不知道,但屬下看見邊令誠率領幾百名士兵來迎接皇帝,皆伏地三呼萬歲!」

  李隆基忽然倒吸一口冷氣,他明白了,這一定是邊令誠將兵藏在奉天,這些兵若不是他從河東帶來,就是新招募地。

  他背著手低頭走了幾步,『邊令誠!』李隆基將這個名字反覆念了幾遍,這是自己提拔的心腹宦官,現在居然效忠李豫,他頓時覺得心中又酸又恨,一股怨氣沖天而起,邊令誠怎麼能背叛自己!

  他漸漸停住了腳,飛快寫了一封信,回頭將陳三貴招到面前,將信交給他並低聲囑咐他道:「明日你去一趟奉天,務必將邊令誠帶來見我!」

  經過一夜的勞累,邊令誠終於將李豫送走,此時黎明已經來臨,天氣寒冷而又晴朗,天空飄著幾縷輕雲,風正轉成西南風,略略帶著一點濕潤的氣息。

  大營裡寂靜,操練了一夜的士兵們都疲憊不堪地睡了,只有邊令誠孤睡不著,沿著軍營小道慢慢散步,他昨晚被封為驃騎大將軍,和當年的高力士一樣了,可他的心中依舊感到空空蕩蕩,沒有半點喜悅,這也難怪,一紙空銜怎麼能讓他高興得起來,前面有塊孤零零的大石,

  他索性坐上去,拔一根草放進嘴裡細細地嚼著,呆望天空想著心事。

  昨晚皇上含蓄地提出,要求他將軍隊再擴大到一萬人,所需錢糧均由他來負擔,一萬人,邊令誠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一萬人,足以控制長安,但李清還有三萬人駐紮在關中各地呢?

  況且如果大軍返回,李清還能容他嗎?

  邊令誠搖了搖頭,皇上明顯是紙上談兵,現在費勁周折才募到三千軍,再募七千人,營地、訓練、糧食都是大問題,更重要是如何保密,想得太簡單了啊!

  「邊將軍!」一名士兵遠遠跑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道:「大營外有一人有急事尋邊將軍,說是你的故人!」

  「故人?」邊令誠從大石上跳下,滿臉疑惑地朝營門走去,他的故人不少,可誰知道他在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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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八十三章 家國天下(二)

  「邊公公,還認識我嗎?」陳三貴見邊令誠走出營門,便匆匆下馬。快步迎了上去。

  邊令誠被陽光直射眼睛,一時看不清他的面容,待他走近才驀然發現。來人竟是陳三貴,李隆基的貼身侍衛隊副。

  他彷彿大白天見鬼一般,頓時驚慌失措起來,陳三貴的到來也就意味著李隆基知道了自己奉天練兵一事。

  十幾名士兵發現情況有異,紛紛簇擁上來。圍在邊令誠的身旁,這也使邊令誠的緊張略略緩和解。他定了定心神問道:「陳侍衛。你從哪裡來?」

  陳三貴笑容依舊,絲毫不被旁邊惡狠狠的眼光所動,他摸出一封信。悠悠道:「這是你的故主寫來,你可想看?」

  邊令誠的心立刻緊張得,咚!咚」跳了起來,他環顧左右道:

  「這是我的故人,沒有惡意,你們先退下!」

  他隨即緊緊盯著陳三貴手中地信道:「陳侍衛。請到營帳裡詳談!」

  「邊公公,太上皇想復出,你可知道?「陳三貴剛一坐下,便直奔主題道。

  邊令誠沉默了,此事長安人人盡知。他如何不曉,為此他躲到奉天縣練兵。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不想讓李隆基知道自己已經回京,但他們居然還是找到了自己。

  「那封信是給我地嗎?「邊令誠的聲音已經微微開始發顫。

  「自然!」陳三貴笑著將信遞了過去,他看似長得粗曠,實則心細無比。他端起茶杯細細吮茶。卻將邊令誠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收入眼中。

  邊令誠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渾身都在微微顫慄,李隆基在心中嚴厲斥責他的背叛,並給他一次機會。如果帶兵來投,將來封他為左羽封軍大將軍、奉天縣公,如果他執迷不悟,將來會用他來警示宦官。

  雖然李隆基沒有說用什麼辦法來警示宦官,邊令誠還是從陳三貴刀子般的目光中猜到可能要錄自己的皮。

  邊令誠對其他宦官的一個最大優勢,那就是他很瞭解李清。早在安西時,他從李清奪高仙芝權一事上。便清楚地看出了他是一個面善心相之人,而且不會半點容情。

  所以現在雖然看似李清獨攬朝綱,皇帝只是擺設,但邊令誠心裡卻很明白,就算是個擺設,李清也是挑選了李豫,他絕不容許李隆基再重新復位,李隆基地想法實在是一廂情願,一旦李清回驚,他與李隆基地衝突勢不可避。別看現在人人支持李隆基!但如果沒有軍權!屁用都汐有。

  良久,他終於抬起來頭,一字一句道:「陳侍衛。請轉告太上皇。

  邊令誠絕不敢背主!」

  或許是被邊令誠的驚懼所迷惑,陳三貴竟一時沒聽出邊令誠地話帶有歧義,他立刻站起身拱手笑道:「邊公公識大勢最好!我這就回復陛下,等你地好消息!」

  待陳三貴一走。邊令誠漸漸將信揉成一團!他毅然起身,大步走至帳外道:「命令弟兄們立刻收拾東西,隨我拔營他處!」

  李豫是混在禮部尚書房琅的馬車裡回到大明宮,對這個無權皇帝的怪異行為,房館並沒有多問,太上皇都知道去各個大臣府里拉攏支持,他李豫應該也是這樣,不知他昨晚去了誰的府第,房琅感到很慶幸。

  他沒有來找自己。否則自己真難在兩者之間平衡。既然不想管!那最好地辦法就是不要談到正題。

  於是。,注意身體,早得貴子,一類的話,房琅說了一路,就偏憂沒有提到半句政事,轉移領導的注意力,自古就是以下瞞上的良方。

  不過李豫也著實乏了,昨夜演兵的熱度已過,房館東拉西扯的話使他更昏昏欲睡。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御書房。立刻便關上門,命令今天誰也不得打擾。

  但剛到中午,邊令誠地緊急求見卻將他的疲憊趨趕得無影無蹤,太上皇已經知道他操練私軍。

  李豫背著手房間裡不安地來回踱步。房間很熱,他不時拿出帕子擦拭額上地汗珠,自從李泌含蓄地告訴他,太上皇又重新生出野心後,李豫地已經不再奢望推翻李清奪權,如何保住他的皇位才是當務之急。

  他也知道。要想保住自己皇位。倚賴羽林軍是靠不住的。必須要自己手上有軍隊才是保命之道,現在萬幸的是邊令誠沒有背叛他,使他終於保住了自己這個唯一的倚靠。

  「陛下,李尚書來了,在門外候見!」

  「請他進來吧!「李豫暗暗歎口氣。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悔意,他在今天才終於理解了師傅讓他隱忍的真正含義。李清專權並不可怕。可怕地是不甘寂寞的李隆基和一群恨他入骨的親王們,只有等他皇位坐穩,李隆基仙去以後,他才能考慮奪回皇權地問題。

  「臣李泌參見陛下!」李泌必恭必敬地給李豫叩了個頭!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李豫地鼻子忽然一酸。一股強烈的歉疚之情幾乎要使他跪下去,但邊令誠就在旁邊,使他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

  「師傅。請起來吧!「李豫輕輕地李泌扶了起來,又親自搬了一個繡墩請他坐下。

  一聲,師傅,使李泌怔住了,他呆呆地看了看李豫。忽然從他眼睛裡讀到了一絲扦悔,李泌的心中一陣酸楚,他終於理解自己的苦心了。

  事到如今,李豫也不想再隱瞞,他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怎麼開口,最後只得硬著頭皮低聲道:「師傅,邊令誠替聯操練了三千軍馬,聯不該瞞著師傅!」

  李泌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他似乎想到什麼,立刻回頭問邊令誠道:「難道就是奉天那支軍隊嗎?」

  李豫一怔,「師傅已經知道?」

  李泌苦笑一下搖搖頭道:「又不是藏於地下的螻蟻,三千人,我怎麼會不知道,兵部早有人稟報了此事。」

  說到此,李泌忽然臉色大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他猛然想起,兵部侍郎是王昌齡,既然他知道,那李清也必然知道。奉天成軍已經快半個月了,李清卻聽之任之。莫非

  李泌已經渾身冷汗。他忽然意識到,李清當初在馬克坡留下李隆基,恐怕就是用在今天,難道這個局是他布的嗎?否則如何解釋他親自領軍東征呢?

  「師傅。出了什麼事?」

  李豫發現了李泌神情有異。他又擔憂地追問道:「難道兵部要接收這支軍隊嗎?」

  李泌緊鎖眉頭,他緩緩搖頭,「沒有,你不要擔心!」

  現在事情越來越複雜了。他發現自己就聳看出了李清的陰謀也無法破這個局。李隆基已經勢在必行,這是典型的鶴蚌相爭、漁翁得利,仁問題是他依然看不透李清地著力點在哪裡?他若想改立別人,直接找個藉口廢了李豫便是,又何必繞這個大個彎子。饒是李泌想破頭。他也絕對料不到嗣寧王地嫡孫,竟然只是他地外刮,是李清之子。

  「師傅。太上皇已經知曉邊令誠練軍一事。還派人來拉攏他,現在我該如何是好?」李豫方寸已經大亂,現在李泌是他唯一地依靠。

  李泌地思緒被拉了回來,他沉思片古,先問邊令誠道:「現在你的士兵駐紮在哪裡?」

  「我上午已經率軍離開奉天,現在在高陵縣。」

  「那今天晚上你便把軍隊拉回來,不要進城。繞城到大明宮的後面,就駐紮在重玄門外!」

  說完。李泌又急忙回頭對李豫道:「陛下現在立刻將太子搬進宮來居住。再發詔向李清求救。我現在就去找荔非元禮。先探探他的口氣。看他能不能幫我們一把!」

  「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嗎?」

  李豫聽說要將太子也遷進大明宮。終於開始意識形勢比他想的還要嚴峻,他的嘴唇咬得發白,目光緊緊地盯著李泌的眼睛道:「師傅告訴我實話,太上皇究竟已經做到哪一步了。」

  李泌輕輕歎了一口氣。「昨天韋見素已經第二次去見他,在興慶宮裡呆了半個時辰,我想,連韋見素也表態了,那他地準備也快結束了,本來我打算陛下最好能出潢關去前敵搞勞士兵,至少能保得性命,現在既然有一支軍隊,那形勢就不同了,我們完全可以與之一博,現在關鍵就是羽林軍的態度,若他們能站在我們這一邊的話……」

  說到此,李泌的目光漸漸變得凶狠起來,他斬釘截鐵地道:「那我們不妨先發制人!」

  李泌像一部發動起來的機器,開始馬不停蹄四處活動,他先找了負責防守宮室的羽林軍右中郎將荔非元禮。現在他變成了整個棋局中最關鍵的一個子,如果自己的猜測屬實,那李清一定會給荔非元禮事先交代了什麼。

  羽林軍地大本營在西內苑。那裡有宿地和官署,原本長史、行軍司馬、判官、六曹等文官皆齊備,但李隆基的一次逃亡使所有地文官都散失殆盡。官署無人清理,已長出一人高的蒿草,時至隆冬,草木枯敗、滿目荒蕪,說不出的悲涼冷清,但荔非元禮卻沒有這麼多文人悲秋的情懷,在他看來。這麼寬敞精雅的房子比他當馬匪頭子時住的山洞、比他做唐將時睡地軍營要好千百倍,至於葛草。沒有草的軍營那成什麼了?

  由於兵力不多,大部份士兵都去值勤去了,只有昨晚換班回來的士兵在吵鬧著吃午飯,一名士兵指了半天,李泌才看見荔非元禮端著個大碗,像個土匪頭子般蹲在士兵堆裡津津有味地刨飯,沒有半點忠武將軍的威嚴,這時他得到士兵地通報,探起碩大的頭顱向這邊張望了一下,忽然看見了李泌。他咧嘴笑了。那神情、就彷彿李泌是一道鮮美可口的菜餚一般。

  「李尚書一起來吃一點吧!」荔非元禮大步迎上來笑道。「多謝!

  我已經吃過。現有要事來找荔非將軍。」

  李泌瞅了一眼亂糟糟地場面,向荔非元禮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換個地方談話,荔非元禮呵呵笑了下。擺出個請地姿勢,「請尚書到我官衙裡談話!」

  「李尚書主管兵部,說起來還是我們這些兵頭地上司,我卻沒有去拜見一次,實在是失禮之極!」荔非元禮嘴上說失禮。可自己卻大刺未地坐著。端了個大杯子喝茶,壓根就沒想過給自己地。上司,倒一杯水。

  李泌沒有在意這些,他沉思片刻,便開門見山道:「荔非將軍負責宮中安全,責任可謂重大,可皇上說。最近宮中常有陌生面孔出現,讓他很是擔憂,而且過去官員的馬車不准進丹鳳門。現在似乎也不管了,連那些車伕馬徒也能堂而皇之地踏上朝廷軍機重地,實在有失體統,不知是羽林軍兵力不足,還是另有原因?」

  荔非元禮哈哈笑了一聲,便直言道:「李尚書問得倒也坦直,我喜歡。不像房尚書、裴尚書問得那般彎彎繞繞,半天也說不到點上!讓盧好生厭煩,不錯!是我的兵力不足。這一千人又要顧前殿又要管內宮,還得分成兩班,著實有些捉肘見襟。所以有些地方就放鬆了一點,不過皇上的人身安全不會有問題。而且只要大將軍回來這種狀況就能解決。李尚書請轉告皇上,快了!再忍耐幾日便可?」

  「相國有消息了?」

  李泌忽然聽出荔非元禮話語中地端倪。李清自領兵東去。至今沒有一點消息傳來,也不知道戰事如何?只有一些商賈說大軍到了鄭州、到了河陽,但這些都是市井傳言,當不得真。按理兵部應該隨時掌控大軍動向,但到現在也沒有一點消息,很明顯,這是李清特地封鎖了戰況。而荔非元禮是李清親信,他應該知道一點。

  荔非元禮眼中目光閃爍,他略略向前欠身,壓低聲音道:「我也是剛剛得到一點消息,實不瞞尚書,李相國已經拿下相州。現在正在回京途中。至於現在到哪裡了。我也不清楚。」

  李泌眼中的焦慮已經流露無疑,他有些坐立不安了。李清回京,這就意味著李隆基地行動即將開始。

  侍衛地紅黑大棍又疾又狠。如雨點般落下,陳三貴緊咬牙關、苦苦捱著棒打,臉色煞白,豆大地汗珠已經流滿臉龐,旁邊李隆基目光陰冷得可怕。如果他的目光可以殺人。那陳三貴已經死去多次了。

  從他決定復位以來,一路順利,除了軍權外。所有地計劃都一一落實,就連最難啃的第五椅也以沉默來表示他地中立立場,偏偏在他認為最容易的一個環節,招攬邊令誠出了意外,奉天的士兵失蹤,邊令誠卻出現在大明宮,這樣一來他地計劃被打亂了。

  李隆基惡狠狠地盯著陳三貴,這一切都是這個蠢貨造成,他竟然沒有盯住邊令誠,而是自己先回來了,李隆基異常心中煩悶,他剛剛得到消息,李清在五天前已經拿下相州。大軍行走雖慢,但也應到了洛陽。

  他已經沒有時間了,而陳玄禮地士兵至今沒有整備完成,用他地話說,軍紀荒廢已久,最少也要三個月才能成軍。

  這時,駱奉仙快步走到李隆基身邊,他偷偷地瞅了一下已經奄奄一息地陳三貴,有點心驚膽顫地稟報導。「太上皇,陳將軍來了!」

  「將他帶到我地靜室來!」

  李隆基冷冷地瞥了一眼陳三貴,做了個不赦地手勢,便轉身向靜室塊步走去。

  片刻,陳玄禮被領入靜室。他臉色頗為憔悴、精神倦怠,這是他已經兩夜未睡覺的緣故,李隆基命他十內整軍完成,可這些從前地羽林軍平時就荒於訓練,現在更散失近一年,已和市井百姓沒有什麼區別。而他以私軍地形式招募他們,士兵們則嫌給了錢糧太少。軍官們也不滿得到了虛銜,他疲於奔命似的忙碌了幾日,才勉強將他們安撫下來。

  這才剛剛訓練不到十日,李隆基又令他三日之內成軍,而現在又叫他來,恐怕又有什麼變故了。

  不等陳玄禮坐穩,李隆基便單刀直入道:「你手下的兒郎今晚可能用?」

  「今晚?」陳玄禮只覺眼前一黑,幾乎要駭暈過去,他深吸一口氣。急忙道:「太上皇,他們實在是荒廢太久,幾乎沒有什麼戰力,再,給臣五天時間,五日後臣一定拉出一支軍隊來。」

  李隆基的面孔頓時沉了下來。他重重地哼了一聲,「若等五日後,李清早已經回來了,不能再等,我已經決定,就今晚行事!」

  「可是……「陳玄禮還要申辯。卻被李隆基揮手止他地話,盯著他的眼睛冷冷道:「我已經查清,邊令誠地軍隊也是剛剛招募,比你更加不如,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至於行動地計劃,我晚上自會給你,你整軍待發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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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家國天下(四)

  天色漸漸到了黃昏,血紅地夕陽映照在峭壁噶岫的巨大山體上,彷彿整個秦嶺都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這裡是華陰縣,也是崔乾佑被全軍殲滅的地方。

  官道上,約二千人的大隊騎兵風馳電掣般掠過。他們所帶起的狂風將兩旁光禿禿的小樹都舌彎了腰,馳在最前面之人臉色嚴峻、目光中透出剛毅而果斷地神情,他正是從千里外趕回的李清。

  他比李隆基預想的時間要早兩天。大隊人馬已經抵達澄關。並駐紮下來,李清則率兩千親衛連夜趕回長安,長安的局勢已經一觸即發。極很能就在今晚。

  從華陰縣到長安,一般商賈需要走半天,若是騎馬之人兩個時辰便可到達,但李清這兩千鐵衛卻是清一色的阿拉伯馬,這些馬匹高大瑚,偉,強健威武、四肢勻稱,整齊地毛皮富有光澤。長長的尾巴迎風飛舞,它們奔姿矯健,只需一個時辰便可抵達長安。

  天剛剛擦黑。雄偉壯觀的長安城牆便已遠遠地映入李清地眼簾,他一抬手,高速奔馳中的騎兵大隊立刻停止下來,遠方。一股灰黑色的霧霄籠罩著這個天下第一都市,大明宮巍峨的輪廓依稀可見,李清凝視著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不知在此時,那裡發生著什麼?

  從黃昏時起,京兆尹郭虛己便下令關閉了城門和各坊地大門,連同西市和東市,以及平康坊、延壽坊地商家們紛紛被勒令關門。

  大街小巷都貼滿了通報。長安城內發現一夥安祿山的流竄叛軍,現在官府正在全力捉拿,若有人提供線索者重賞。

  郭虛己同時向荔非元禮和辛雲京求助,希望他們能調派部分羽林軍助他,辛雲京沒有睬他。倒是荔非元禮痛快地派了三百人協助他搜尋。

  暮色初降。春明大街和朱雀大街上已經空空蕩蕩,只看見跨著腰刀地衙役們在街上來回巡邏,一種未知的恐懼感悄悄襲向每一個人的心中,人們抬頭仰望天際,黑沉沉的烏雲已經閉合,要變天了。

  十王宅。永王地府門緊閉,緊靠圍牆的老楓樹樹葉凋敞,像一隻張開長手指的乾枯手掌。在寒風中簌簌作響,煞是淒涼,每一個經過這裡的人都會情不自禁說,這是一個沒落的王府。就和這棵枯死的老楓樹一樣。沒有任何希望。

  但事實上呢?如果誰地目光能穿透高牆。他就會立刻發現另一番景象,數百名盔甲整齊地士兵排列在大院裡。他們目光冷漠、帶著死亡削氣息,沒有一個人動一下。劉四也換了軍裝,他們再沒有為僕者地卑下,而是器宇軒昂、舉手投足乾淨果斷,身上已經流露出將軍的氣質。

  台階上,永王李磷緊張地注視著東方,耳朵豎起老高,他神情專注。彷彿被施了定身術一般,雖然李隆基已經將他為帝為儲的希望都一一錄奪。但為此奮鬥了十幾年的努力豈能白廢,尤其他又有一支精銳強悍的軍隊。野心便迅速在李磷的心中膨脹起來。他便想起了一個古老的訪語:螃娜捕蟬、黃雀在後。

  而他就是這只黃雀。

  樹木晃動。牆上忽然冒出一個黑影。隨即又如輕燕一般落下,他緊走兩步,通過從屋裡透出地微弱燈光,粗曠地臉龐出現在永王的面前。

  他便是出去打聽消息的劉五。

  「殿下,太土皇地軍隊我找到了,就在興慶宮北面的校場裡,正整裝待發。」

  「幹得漂亮!」李磷興奮地點了點頭,現在各處城門已關,種種跡象表明情況有異,自己猜得不錯,父皇果然是想在今天晚上動手,不知不覺潛入大明宮,而且他也應發現羽林軍的防守漏洞。而自己將是一支突然殺出的隊伍,會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再等一等,等待最好的機會!」想到此,李磷對劉四道:「讓大夥兒都原地休息,聽我的命令!」

  劉四領命,他對領兵地林都尉使了個眼色,林都尉輕輕地一擺手,,刷」地一聲。隊伍幾乎是同時坐下,再沒有任何聲息。

  李磷心中滿意到了極點,有這支軍隊,自己何愁大事不成,朦朧中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登位的那一刻,金碧輝煌地大殿、莊重嚴肅的群臣,還有萬里江山如畫。

  」殿下,我再出去探聽情況。隨時稟報!」劉五地請纓打斷了他短暫地夢想,李磷立刻點頭應道:「主要盯住興慶宮,一旦那裡空虛,便立刻通知我。」

  在太陽落山的最後一刻,李泌終於將荔非元禮勸服,將邊令誠地軍隊從重玄門放入,以後他自去給李清解釋。可如果皇上出事,他荔非元禮也擔待不起,或許是今天的氣氛確實有些詭異,或許是荔非元禮一時頭腦發脹,他不僅欣然同意了,還主動提出自己兵力不多,將集中精力去守皇城,而將大明宮的防務讓給他。

  荔非元禮的前倨後恭讓李泌心中只有冷笑,這必然是李清早就安排好地,就是讓他們自相殘殺,近一步削弱皇室地力量,可就算知道李清是故意所為,李泌也無可奈何,這就是陽謀,一切早已定好了規則,棄棋者不得不按照佈局者安排的線路進行走棋。

  李隆基想推翻李豫重新復位不假,可李豫又何嘗不想利用這次機會將所有威脅自己皇位的人統統妒除呢?

  夜色更濃了,重玄門外是大片松林。松林裡瀰漫著團團迷霧,整咋,重玄門外都籠罩在迷濛霧氣之中。邊令城率領三千軍從下午起就隱藏在松林裡,此刻他靠在一棵松樹上等待著大明宮的消息,他嘴裡嚼著一根草桿,不時向黑壓壓坐了一地地士兵們瞅去。

  這些士兵都是邊令城以皇帝地名義從渭河兩岸招募而來的農民,散盡李亨的家產,許以他們豐厚的錢財和土地,換來他們踴躍的報名。

  士氣倒還旺盛,只可惜訓練地時間太短。而且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血拼。邊令城是知兵之人,他心裡清楚,這三千人也只能是頂乃場面,若遇到安西軍的精銳,恐怕連三百人都敵不過。

  就在邊令誠胡思亂想之際,重玄門上火光亮了三下。隨即鐵大門吱吱嘎嘎地開了。邊令誠精神一振。這是約好的信號。他低聲喝令幾句,士兵們立真排好隊,一個接一個依次進了大明宮

  御書房內,李泌和李豫在進行最後的策劃,城中的動靜他們已經知曉,很顯然,李隆基在今晚上就要動手了。

  御案上鋪著一幅大明宮的草圖,李泌仔細地尋找每一個細微之處。

  李隆基並不知道自己與荔非元禮達成妥協,所以他不會從丹鳳門進來,也不會過玄武門走羽林軍駐地西內苑進來,漸漸地,李泌地注意力落在了玄德門上面。這是連接東宮與大明宮地一道便門。太子李適住在大明宮外宮,東宮長期閒置。這裡應該無人看守。

  李泌地食指關節在草圖上重重地敲了敲。自言自語道:「就是這裡!他地軍隊必然是打算從玄德門進來。」

  發現這條渠道,李泌立刻提筆在上面標注一下。興奮地說道:「陽下,只要守住玄德門。便可給他們迎頭痛擊!」

  停了停。他忽然感覺身後的李豫無聲無息,不由詫異地回頭望去。

  身後已經沒有人,李泌連忙站起身來,只見李豫不知幾時走到窗前,正背著手凝視著夜空沉默不語。

  李泌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妙地感覺,他緩緩問道:「陛下覺得哪裡不妥嗎?」

  「師傅,你中午曾給聯說過,最好我們先發制人,聯考慮了一個下午,既然他想利用李清不在之際推翻於我,那我為何不反利用這個時機除掉他!」

  「陛下的意思依然是要先發制人嗎?「李泌有點懂了。

  」不錯!」

  李豫猛然轉過身來,目光中流露出狠毒的神情,他咬牙道:「他本人必然不會隨軍前來,而是躲在興慶宮聽消息。我們只要用一兩百人守住玄德門,其他大隊人馬從丹鳳門出去,反攻他的興慶宮,索性利用這個機會將他殺了,再將他地那些親王一併除去,師傅。你可同意?」

  李泌默默地注視著他。這一瞬間,他發現李豫地心態終於成熟了,他輕輕點了點頭,「我去和荔非元禮商量,請他重新駐防大明宮!」

  興慶宮,數十名重臣已經被李隆基召至宮中,今晚,他們將見證一個舊皇地復興,見證一個時代的重啟,李隆基意氣風發地站在勤政殿前的台階上,他竟然也穿著唐軍的鎧甲,背一張弓,腰懸箭壺,手握橫刀,老邁的軀體裡竟透出三分殺氣,彷彿重回少年時代那個年輕英武的將軍。

  在他身後,空曠冷肅的勤政殿裡隱隱約約坐有數十個黑影,他們便是被請來佐證李豫退位地朝廷高官,韋見素、房琅、裴冕、張鎬、崔渙等等,每一個人都臉色凝重,目光中焦慮之色流露無遺,李隆基表現得有一點瘋狂了,此時此刻,他身上已經看不見一個做大事者應有的冷靜和理智,他更像是一個孤注一擲地賭徒。

  「陛下!兒郎們已整裝完成。可隨時出發!」陳玄禮大聲稟報,既然李隆基已經鐵心,他也豁出去了。

  李隆基已經興奮到了極點。他遠眺掖庭宮方向,在等待著最後的時刻,忽然,他看見了,掖庭宮上空忽然出現了滾滾濃煙,隨即火光衝起,這就是行動地信號,他咧開嘴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此刻,已經沒有人再能阻擋他。

  」出發!「李隆基重重一揮手,陳玄禮得令,帶著兩名旗手飛奔跑出大明宮,片刻,興慶宮北的校場內湧出大隊黑色地人流,弓上弦、刀出鞘,雜亂而興奮地向最靠近東宮地延喜門衝去。

  延喜門位於皇城的東北角,緊鄰東宮地永春門,鎮守永春門的,是京兆尹管轄地五十名士兵,自從宣陽???推牆事件後,李清便撥給京兆尹五百名士卒,負責輔守城門和巡防各坊安全。李清東征後羽林軍兵力不足,荔非元禮便將幾個進出皇城的城門也交給京兆尹防守。顧而郭虛己的作用極為重要,這也就是李隆基要千方百計拉攏他地主要原因。

  此時掖庭宮忽然起火,在皇城裡巡邏的羽林軍紛紛向掖庭宮奔去,整個皇城內一片寂靜。黑沉沉地看不見一個人!駐守延喜門的士兵早得到命令,見門外有約定的燈光閃亮。立刻打開城門,陳玄禮率數千盧一湧而入,這只是第一道關口,而第二道關口便是東宮的永春門,李隆基早已經派人探察清楚,太子李適不住在東宮,這裡沒有人駐守,大門緊緊地關閉著。士兵們架上梯子,紛紛爬上了城樓!片刻,永春門大開,通往大明宮地通道已經打開,陳玄禮豪氣萬狀,他一揮戰刀喝道:

  「殺進去,奪取玄德門!」

  李清率二千鐵騎此刻正靜靜地矗立在距明德門兩里之外地一座高崗上,他已經看見掖廷宮上空沖天的濃煙和濃煙中夾雜的火焰。但他沒有動,他仍然在等。等最後地信號亮起。

  長安城內已經大亂,幾乎所有的百姓都知道發生了大事。但沒有蒼敢上街。都將房門緊緊關住,就連長安浪蕩在街頭的一些遊俠兒也不敢冒頭。這不是一般的動亂!這是宮廷政變!牽扯進去可是要滅族的。

  但最亂的地方卻發生在永福坊,這裡是十王宅所在地,也是皇族集中得最多的地方,這個坊裡正經歷著一場慘烈的屠殺,禍源是從永王地府中發出,就在掖廷宮大火燃起之時!永王府中彷彿象炸了窩的粹梆!

  黑壓壓湧出無數的黑衣人,他們手執鋒利地戰刀,率先撲向李豫之弟、趙王李系的府宅。只片刻時間,便將男女老幼,近二百多口人殺得乾乾淨淨,隨即撲向百孫院,將李豫地幾個兒子。鄭王李邈、韓王李迥、綁王李逾等全部殺死。獵獵地火光中只看見永王李磷猙獰的狂笑。

  但殺到後來,他的軍隊開始狂性大發,光王李踞、儀王李隧、盛王李椅都被波及,李磷也喝止不住,這些人彷彿是一架極專業地殺人機器,轉瞬間便血洗一門,只一個時辰後,百孫院及親王府都被屠殺殆盡。連十幾戶剛剛遷到永福坊地嗣王、郡王也因此慘遭滅門。

  李磷已經目瞪口呆,他地本意只是殺了李豫的兄弟兒子,但沒想到卻捅出這麼大地簍子,他開始隱隱覺得不妙,但又說不出不妙究竟在哪裡?

  滿身血污地劉四跪在李磷面前解釋道:「殿下!弟兄們沒見這麼多富貴人家,他們已經殺紅眼了,他們分不清哪些該殺、哪些不該殺。結果只能統統殺掉。」

  李磷心亂如麻,他坐在台階上渾身顫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劉四看出他心中的不安,便低聲勸他道:「殿下,自古以來,奪位最不能容情,皇位只有一個。可人人都想座,殿下既然做了,索性就狠一點。將來上位,命史官改掉這件事不就行了嗎?」

  這時,劉五忽然出現了。他半跪向李磷稟道:「殿下!興慶宮被數千人圍攻,進攻大明宮地軍隊趕回救援,兩軍正混戰在一起。」

  李磷怔住了,他不知道邊令誠之事!竟不明白圍攻興慶宮的數千人是從哪裡來的?劉四給兄弟使了一個眼色,劉五立刻道:「據屬下看來,這些人一部分是羽林軍,另一部分似乎都是李豫新募之人,他們都在喊為帝殺賊的口號!」

  劉四立即將話頭接過來道:「殿下,你看見沒有,明明是皇帝和太上皇爭位,卻喊出殺賊的口號。可見為爭皇位已經沒有什麼親情可言,殿下既想得位。又為何要心慈手軟呢?」

  李磷見事已至此,只得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些士兵的胡作非為,他歎了口氣道:「那以後要聽我的吩咐,不得再擅自妄為!」

  」殿下放心,弟兄們已經吃飽,不會再濫殺了!」

  突然冒出地邊令誠軍隊打亂了李磷的計劃,他抱頭不語,一時也想不到下一步該怎麼辦,劉四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陰險笑意,低聲勸他道:「殿下,屬下倒有一個好建議。」

  李磷精神振奮!他急忙問道:「快說!什麼好辦法?」

  「既然兩隊人馬都在興慶宮廖戰,而且羽林軍也去參戰,那大明宮必然空虛,殿下為何不……」

  李磷渾身一震,他慢慢抬起頭來,眼中竟閃過一道明亮之色,一抹會意的笑容不知不覺掛上了他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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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1:00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家國天下(五)

  興慶宮地宮門前已是一片混亂,兩大群士兵在混戰撕殺,求饒聲、哀號聲、刀刃碰撞聲連成一片,刀光劍影在微弱地火光下閃動,對陣雙方沒有陣型、沒有鼓聲和指揮,甚至他們所穿衣甲也無法區別,在茫茫地夜霧中。彼此已經錯亂,分不清誰是誰的陣營。唯一能分辨敵我的辦法就是守衛興慶宮和衝擊興慶宮。

  邊令誠是一個時辰前率軍殺到,他立刻指揮士兵衝擊大門,但事情沒有象李豫預料地那樣簡單,興慶宮還有一千留守軍隊。正是這一千人用弓箭抵住進攻,贏得了時間,使陳玄禮的援軍最終能及時趕回。

  此刻。陳玄禮正大聲呼喊。指揮他的軍隊穿插包圍,企圖截斷進犯之敵,但效果卻令他沮喪,彼此已經分不清你我。一人跑動,便會帶周圍人一起奔跑,甚至剛才還紅眼捉對撕殺的兩個人,幾次跑動後竟成了並肩作戰,一起對付另一個不知是哪一派地人。

  這是一場令人不忍觀看的戰鬥,甚至還有一點可笑,士兵們彷彿象後世某國地國家足球隊員,反應遲鈍、動作猶豫,腿上象綁了鉛袋、又似嚴重的將瘡患者。無論轉身還是避讓都慢慢吞吞,或許是擔心會殺錯自己人,砍下去的刀也軟弱無力,有人甚至被連砍了幾刀。也還沒有見到血。

  戰爭的效率極為低下,已經殺了近一個半時辰,幾乎還在原地打轉,地上沒有屍體堆積如山,更沒有血流成河,這場戰鬥估計要到大家都精疲力竭、累癱在地上才算結束。

  但陳玄禮留在玄德門繼續進攻的兩千人,卻漸漸地墮入了地獄。他們進攻乏術。黑壓壓的人頭蜂湧在大門處而無法逾越一步。唯一帶的的兩架樓梯也被折斷成四截。箭如雨發,依然無濟於事。

  忽然,在他們身後出現了一支數百人的軍隊,個個目光冷漠,儼如數百頭惡狼慢慢向他們逼近,應該說他們不是軍隊,沒有盔甲,穿著一身黑衣。衣服上面沾滿了鮮血,除了手上一把森冷而鋒利地刀,他們身上再沒有任何一樣東西。

  李隆基地兩千軍隊同時感到了一種無形地壓力,恐懼感充斥著他們地內心,儘管對方人數比他們少得多,但他們地腳依舊不住地向後退去。

  劉四的手冷冷地揮下,這數百人竟同時發出一聲低低地咆哮,猶如野獸靠近時的低鳴,他們發動了。五百人像五百頭餓狼,眼中閃動著死神的獰笑。狂颱風雨般地向人群撲去,慘叫聲頓時響徹天空。,咯嚓!咯嚓」骨頭被砍碎的聲音四起。血肉橫飛,黑咕隆咚地成排頭顱。就在刀的劈砍下消失,瞬間便被殺死了數百人,所有人都被嚇得承裂心碎,面對黑衣人所向披靡的凌厲攻勢,唯一的反應就是拚死向邊上逃去,但是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他們身處一條死巷。

  所有人都絕望地堆在一個角落,你壓我擠,密密麻麻,儼如一團過河的螞蟻,哭喊聲、哀求聲、嚎叫聲都無濟於事,他們的區別只是早死和晚死,僅僅一簌鐘,兩千人全部被殺死、無一倖存。

  城樓上的士兵都嚇呆了。他們都是剛剛洗腳上田地農民,哪裡見過這種慘象。隨著濃烈的血腥氣漫天撲來,他們開始搜腸舌肚地大吐起來,但唯一慶幸地是,這群從地獄來地殺人魔王似乎沒有帶攻城武器,甚至連繩索也沒有。

  但隨即更可怕地一幕將他們最後心存的一點僥爺也擊得粉碎。他們竟然將屍體緊靠城樓一具一具堆疊起來。搭成一座五丈高地屍山,城樓上醒悟過來地士兵紛紛扔下武器、掉頭便逃。

  「殺進宮去。只要是男人,無論老少,一個不留!」劉四目光冷酷。下達了最後的屠殺令。

  「殺!」五百個殺人魔鬼一聲怒吼,他們象咨意放肆地洶湧鐵流,瞬間便衝上了屍山、躍上城樓,他們趕殺著、推進著、劈碎一切。奔湧前進

  當永王李磷跌跌撞撞趕來時,整個大明宮已經歸於平靜,他的那群凶悍的屬下早已無影無蹤,從重玄門離開了,不知去向。

  剛剛從掖庭宮趕回來的羽林軍正在整理破碎、凌亂的宮廷,大明宮內到處都是屍體,軍人、侍衛、宦官、甚至身子粗壯一點的宮女也被殺了。

  在紫辰殿上用白綾覆蓋著兩具屍體,一具是雄心勃勃、死不螟目的大唐皇帝李豫,另一具則是太子李適。

  連一向殺人如麻地荔非元禮也忍不住暗暗歎息。權力鬥爭的殘酷到今天他才真正地理解了。

  「將軍,李磷被帶來了!」幾個士兵架著失魂落魄的李磷走來,往地上一推,李磷立刻癱軟在地。

  「永王殿下,皇上死了,這下你可心滿意足了!」

  荔非元禮冷冷地盯著李磷,咬牙道:「你蓄養私軍,先是血洗十王宅,現在又弒君犯上,你該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李磷的精神幾乎要崩潰,劉四剛剛信誓旦旦要服從於他的指揮,保證將李豫抓到他身邊,可一動起手來,他們又恢復了濫殺的本來面目,他跟本就趕不上他們地速度,現在人都跑光了,這一屁股爛帳叫他怎麼收拾。

  「荔非將軍,這絕非是孤王地本意,孤王、孤王是要他們進宮護駕。沒有弒君之心!「李磷聲音越來越低,面對著冷冰冰的兩具屍體,他已經無法自圓其說。

  「你跟我說沒用,你去給相國解釋吧!」

  荔非元禮一揮手,「給我帶下去,好生看押!」

  李磷被士兵拖走!荔非元禮慢慢走到殿門口!凝視著東方天際!沉沉的夜色已經變得稀薄。天邊微微露出了一點青色,大將軍該回來了。

  此刻,李清依然等待在山崗之上。他已經在此足足等候了三個時辰。但臉上依然看不出半點不耐,他知道。只要李磷登位的野心不失,自己的部署就絕不會失誤,

  「大將軍,來了!「一名親衛遙指山崗下,只見數百名黑影正向這邊疾速奔來,片刻。為首之人上了山崗,在微弱的光線下,只見他身材魁梧、滿臉胡刺,正是那群殺人魔王的首領劉四,他緊走兩步,向李清跪下行禮道:「稟報大將軍。荔非守階已經完成任務,特來向大將軍交令!」

  「弟兄們傷亡情況如何?」

  荔非守諭立即大聲應道:「回大將軍的話,弟兄們無一傷亡!」

  李清走上前扶起他,微微笑道:「那劉五呢?」

  「大將軍。我在!」劉五一個跟斗翻了過來,他費勁地撕去了貼在臉上的胡刺,露出一張年青而幹練的臉龐,正是荔非守階當年收地那咋,乞弓徒弟趙七郎,他也單膝跪下向李清施禮道:「豆盧軍斥候都尉趙七郎拜見大將軍!」

  李清連忙將趙七郎也扶了起來。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這些天委屈你們了!」

  這時,荔非守愉上前一步低聲道:「屬下想連夜返回西域。若被他們認出。恐怕會對大將軍不利。」

  李清沉思片刻,輕輕地點了點頭對他道:「武行素一人在石國恐怕忙不過來,我已封他為碎葉都督,從現在起,你就是大宛都督,受我直轄。小勃律那邊的防務就交給七郎。」

  「屬下遵令!「荔非守愉急忙瞪了趙七郎一眼,命他上前聽封。

  李清微微一笑,便回頭對趙七郎道:「我任命你為綏遠軍兵馬使,你可不能讓我失望。」

  趙七郎立刻收起吊而郎當的表情,肅然答道:「有我趙勝一天,就絕不會讓吐蕃軍越過邊界半步。」

  「好!那你們就連夜返回西域吧!」

  李清快步走下山崗,來到五百黑衣人的面前,五百黑衣人幾乎是同時跪下行禮,「參見大將軍!」

  李清躍上一塊大石,挺直腰對他們朗聲道:「你們幹得非常好!不愧是我豆盧軍的精銳,本帥會重重賞賜你們,但現在我命令你們立刻起程,返回西域,替我大唐開拓疆土去,當我大唐龍旗插上大馬士革城地那一天,你們每一個人都會成為威名赫赫地征西將軍。」

  五百黑衣人神色激動,一齊應聲道:「遵令!」

  在荔非守愉的帶領下,他們上前一一向李清行禮道別,李清表情嚴肅,眼中飽含著希望,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向西去的兒郎們拱手長揖。目送荔非守愉率領五百黑衣人急速向西而去,漸漸消失在黎明前的夜幕之中。

  李清送走了荔非守愉,他立刻翻身上馬,馬鞭一指長安,回頭對親衛們高聲笑道:「動亂已經結束。現在該我們去收拾殘局了,出發!」

  親衛紛紛揚鞭策馬,兩千騎兵像一陣狂風般卷下山崗,向長安明德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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