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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大唐萬戶侯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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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7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七十五章 角力開始

  楊琦被打斷腿之事象長了翅膀一般瞬間便傳遍了長安,有記者天賦的好事者渲染之下,這件事竟出現了N個版本,有李清當街救美,美女感恩戴德欲以身相許;有楊琦欺惡良善,被李清撞見而出手懲治;更有消息靈通人事聯想到蘇州櫃坊,稱這是蓄謀已久的政治陰謀云云,有人歡喜,有人深思,當然,也有人如臨大敵。

  但對李林甫而言,他卻由此事得知李清返回了長安,此刻,李林甫的書房門關得嚴嚴實實,窗簾也拉得密不透光,天尚未黑盡,房間裡的燈已經點燃,燈苗突突跳,將李林甫影子拉長又縮短。

  這幾天李林甫的心緒頗不寧靜,章仇兼瓊的突然亡故既讓他高興,可也使他擔憂,歡喜是自己的政敵消失,由原太子黨為根基組建的章仇黨正式煙消雲散,他的相國黨也由此得到壯大;可讓他憂慮是章仇兼瓊死後形成的權力真空大半被裴黨填補,尤其是楊國忠竟取代楊慎衿做了權位最重的吏部侍郎,自己從前的猜測開始一步步變成現實,李隆基果然想扶持楊國忠來取代自己,強烈的失落使李林甫對章仇兼瓊之死竟生出一絲兔死狐悲之感。

  正如李隆基眷念皇位一般,李林甫也捨不下他坐了十幾年的相位,況且,他的失勢也就意味他的末日到來。

  「決不能讓李隆基的計劃得以實現。」李林甫拉長了鼻槽,顯得異常陰冷,太子廢了,章仇兼瓊死了,李林甫與楊國忠的矛盾便直接擺上了檯面,一向橫行長安的楊琦竟被李清打斷雙腿,這讓李林甫既驚訝,又暗暗歡喜。

  他瞥了一眼坐在客椅上的吉溫,冰冷的眼睛裡又立刻浮上一層笑意,「七郎,此事你怎麼看?」

  吉溫從進李林甫的書房起,臉上卑謙的笑容就沒有變過,他年紀約四十餘歲,身材瘦小,他的話不多,但每一句話都恰到好處,使人聽了舒心。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吉溫一直保持低調,直到被李林甫看上並漸漸引為心腹後,他才開始顯露頭角,升為大理寺少卿,凡進過大理寺之人,都無法忘記他殘酷的手段。

  去年,大理寺卿崔翹調任他職,吉溫又上一步,出任大理寺卿,被打斷雙腿的楊琦正是他的屬下,他剛剛得到消息,便立刻趕來向李林甫匯報。

  見相國問話,吉溫站起身畢恭畢敬道:「屬下個人以為,此時章仇黨人心渙散,李清一進長安便高調行事,此舉和他這幾年的行事風格不符,似乎是想重新凝聚章仇黨人心,但現在時機已晚,非但沒有效果,反而引火燒身,得罪楊氏一門,實不明智也!」

  吉溫說完偷偷看了李林甫一眼,見他冷笑不止,似乎並不贊同自己的觀點,立刻又道:「屬下看不透此事,還請相國指點。」

  「你不是看不透,而是太小看他了,」

  李林甫輕輕摸著自己的大鼻子,搖搖頭道:「你們都忘了天寶三年的東宮案嗎?老夫被他打得灰頭土臉,天寶五年韋堅案,誰是最後得益者?還揚州鹽案、科舉案,你們似乎都忘了,好好想一想吧!他是那般魯莽之人?他會做引火燒身之事嗎?」

  「可是今天楊國忠去萬年縣衙領楊琦時放出了狠話,要李清好看!」

  「楊國忠算個屁!」「他以為自己是誰,以為皇上臨幸他府第、封他為吏部侍郎,他便可以一手遮天嗎?告訴你,李清非但不會為此事被懲罰,皇上還會很快趕回來召見他,嘉獎他的蘇州之行。」

  「相國是說章仇兼瓊?」

  「不錯,正是為了章仇兼瓊。」

  李林甫慢慢坐回自己的舊籐椅,仰天望著天花板,用一種近乎嫉妒的聲音道:「章仇死得不明不白,他的益州舊部、章仇黨人、那些朝廷元老,張筠、席豫之流都在眼巴巴望著,皇上卻躲到溫泉宮去,明顯是想不了了之,所以李清此舉正是在創造一個契機,逼皇上表態,哼!引火燒身,你想的太簡單了。」

  吉溫的臉微微有些赤紅,他向李林甫深施一禮,慨然歎道:「相國老辣,屬下受益非淺!」

  這時,門輕輕敲了敲,管家在門外道:「老爺,永王殿下來了。」

  吉溫聞言立刻起身道:「相國,那我先走一步。」

  李林甫點點頭,「也好,你先去吧!」忽然他又叫住吉溫,「這次機會你要抓住,將楊琦升大理少卿之事向後延,最好不了了之,明白了嗎?」

  「是!屬下明白。」

  「相國可知今天李清之事?真讓人痛快!」永王李璘還未完全進門,他的聲音卻先一步進來,聲調裡帶著一絲興奮甚至是激動。

  「殿下可是想收此人為己用?」

  李璘見李林甫

  淡,絲毫不為自己的話所動,不覺一怔,但他立刻便,李林甫嫉賢妒能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心中微微有些不滿,便拉長了聲調道:「不錯,我是有這個想法,難道相國認為不妥嗎?」

  「殿下請坐,先聽老夫之言。」李林甫似乎知道李璘的心思,心中暗暗一歎,自己和李清斗了這麼多年,想收他之心早就死了,就算李清答應效忠永王,但自己呢?章仇兼瓊之死便注定了他們之間的仇恨無法調解,可是李璘又是一個極固執且自負之人,他一但認準之事,想改都改不了,李林甫左右為難,但現在他知道,絕不能在此事上將永王得罪了。

  「殿下,如今李清和楊家鬧翻不假,但這並不等於他就會傾向我們,現在形勢尚不明朗,老夫以為他必有後著,不妨再等等看,只要時機成熟,老夫絕不反對殿下收他。」

  「相國當我是因為他和楊家鬧翻才想拉攏他嗎?」

  李璘慢慢搖了搖頭,異常得意笑道:「相國可知道他在蘇州將誰抓住了,李琮之子李俅,想不到吧!自作孽、不可活,這下李琮完了。」

  李璘的話讓李林甫大吃一驚,他知道蘇州長史郭虛平被刺,但不知道李竟被抓住了,他急忙問道:「殿下如何得知?」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消息來源之處。」

  說到此,李璘霍然起身盯著李林甫道:「現在的關鍵是決不能讓此事出半點差錯,我們必須在皇上回來之前防止李琮狗急跳牆!」

  入夜,朱雀大街上行人如織,熱鬧更勝白天,巡邏的士兵已經陸續歸衙,值勤的士兵少了,安保重點也就轉到興慶宮一帶,為謀生計的小攤販便利用這個空擋在朱雀大街上擺起了攤,開始只有寥寥數家,後來越來越多,到現在已經延綿數里,一盞盞油燈如天上的星星,連成長長一串,一眼望不見頭,十分壯觀,漸漸它成為了長安的一大夜景。

  攤上的商品琳琅滿目,大多是低檔貨,從西域的手技術到糧食、小吃,應有盡有,價格也相對低廉,所以頗受底層的市民歡迎。

  馬車在人流之中穿行,車兩旁有三十幾個騎士嚴密護衛著,李清靠在車窗前默默看著一盞盞微弱的燈光,望著小商販們無奈而又麻木的臉龐,他彷彿回到了一千多年後的那個時代,曾經在下崗風潮最盛時,大街上也同樣出現過這樣的小攤,這是一種經濟衰退的先兆,國力的衰弱往往會最先被底層的百姓所感受到。

  大唐戶部侍郎,握有大唐財政大權的高官,對此情景竟也無能為力,這不是採取一兩項措施所能解決,這是體制上的弊端,宗室權貴、朝廷官宦,只要掌握權力,也就控制了財富的源頭,正是這種不平等的制度造成了財富分配的不公,貧者越貧,富者越富。

  李清無奈搖了搖頭,拉上了車簾,他不由想起了章仇兼瓊,恩師正是發現問題的嚴重性,才決心進行土改革,可惜他僅僅振臂一呼,還來不及行動,便倒下了。

  李清剛剛拜祭完章仇兼瓊,正在返家的路上,他心亂如麻,臨別時師母忍不住說出的一番話讓他震驚不已。

  「你師父其實已經穩定下來,可御醫走後,他的傷勢立刻惡化,很快就不行了。

  『御醫、惡化。』

  李清的眼中充滿了冷笑,事情再明白不過,章仇兼瓊是死於謀殺,他的改革觸犯了宗室權貴的根本利益,李隆基騎虎難下,為平眾怒便借他病重的機會下了手。

  從王忠嗣到章仇兼瓊,此刻,李隆基在李清心中的形象已經被無情擊得粉碎,他曾經對這個創造了開元盛世的君王抱予幻想,但殘酷的現實讓他清醒了,李隆基此時要的並不是國家強盛,而是千方百計保住他的皇位,讓他窮奢極欲的生活永無止境延續下去,自己的鹽稅改革、自己的櫃坊改革,都在這個揮金如土的君王面前變得異常蒼白、可憎。

  『西域~』李清又忍不住掀起車簾遠眺~樣嚮往它,半晌,他刷又拉下了車簾,嚮往歸嚮往,但他現在並不想去,有些帳必須要算清了才能走。

  馬車轉了個彎,離開了熱鬧的朱雀大街,穿過一條短街,很快便到了他的府第,李清下了馬車,卻忽然發現門口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似乎有點眼熟。

  正當他皺眉思索之時,一直站在門口苦苦等候的管家三步兩步跑了過來,「老爺,裴相國來了,已經在客堂裡等了快半個時辰。」

  『裴寬?』

  李清心中亮堂,他輕輕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他倒來得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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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7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七十六章 拉攏

  裴寬,河東望族,早年為河南尹,後任東留太守及寶三年起任兵部尚書,此人一向低調隱忍,深得李隆基的信任,在相國黨與太子黨的爭鬥中,他扮演的是潤滑劑的作用,天寶五年韋堅案後,朝廷權發展壯大,去年和新貴楊國忠結盟後,裴黨終於撕開紗幕,走上了前台,在章仇兼瓊死後,漁翁得升為左相,成為笑到最後之人。

  此時,這位年近古稀的當紅老旦獨自一人坐在李清客堂裡,他已等了近半個時卻神情悠閒,臉上沒有半分焦燥,此事若傳出去,必然又會轟動長安,自他入主門下省後,每天在他的府夜苦候,手執重禮欲見他一面而不得,而現在大唐新左相居然甘願坐上半個時辰的冷板凳,只為能及時和主人謀上一面,當真是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情』。

  但裴寬依然要等,只因為他等的是手握大唐財政計劃權和執行權的戶部侍郎兼太府寺卿,這個章仇兼瓊的右臂一輪的洗牌,若能將他拉入裴黨,那取代李林甫的人將不再是楊國忠,而是他裴寬,這筆帳他比誰都算得清楚,只要能得到李清的效忠,算等上半天又何妨?

  「讓裴相國久等,李清罪莫大焉!」

  人未到、聲先至,院子裡李清歉然的笑聲打斷了裴寬的思路,裴寬心中一陣忐忑。急站起來迎了上去。呵呵大笑:「老夫不請自來,該道歉的應是我才是。」

  裴寬的笑聲雖然響亮卻沒有感染力,於是他便用肢體語言來彌補這個不足,不等李清拱手施禮,一雙粗糙有力的大手便搶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準確而迅速,這是典型軍人式問候,裴寬上下打量他,誇張驚訝道:「早春江南應比長安溫暖濕潤才是。侍郎怎麼反而變黑了?」

  「是麼?」李清摸了摸臉,便趁機將手抽了回來,和一老男人過份親熱,這種感覺實在讓他不自在。

  「裴相心細如髮,多謝關心了,來!快快請坐。」

  他上前摸了摸茶杯,臉立刻沉了下來。轉身斥責管家道:「我平時是這樣教你們的嗎?連相國這樣尊貴的客人都敢怠慢,丟盡我的臉。」

  管家惶惶不安低著頭,一聲不敢吭,裴寬在一旁見了。便擺擺手笑道:「是老夫吩咐的,若不停上茶,那才會讓老夫坐不下去。」

  「人說相國善恤下人,此話果然不虛啊!」

  李清輕輕推了推茶杯,對管家道:「還不快去換一杯茶來!」

  片刻,丫鬟端來兩杯新茶。裴寬沉吟了一下,便直接切入了主題,「我是帶過兵之人,碰巧侍郎也是,如此,我就不轉彎抹角了,我今天來是有兩件事,第一事是為了慶王。」

  說到此。裴寬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起來,他眼一瞥。異常銳利盯著李清,「慶王托我轉達對你的歉意,並任憑你開出價碼,他都可以接受。」

  言外之意,是讓李清放過慶王這一次,這是在李清的意料之中,他手中握有慶王的把柄,就不怕慶王不低頭,李清笑而不答,他若有所思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茶沫,輕輕吮了一口,才淡淡一笑道:「朝廷早有敕令,外戚大臣不得交構親王,韋堅由此而獲罪,才僅僅過了三年,相國便忘了嗎?再者,慶王與我素無瓜葛,相國的話,恕李清也聽不懂。」

  裴寬碰了個軟釘子,不由尷尬笑了笑,「老夫只是帶個話而已,其實我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哎!不提此事了。」

  話題一轉,裴寬又從懷中摸出張精美的請柬,向李清身邊推去,笑道:「三月初三是老夫滿六十九歲,老夫請了一些親朋好友,這張請柬是給侍郎的,侍郎可願意賞老夫個面子?」

  裴寬想拉李清入裴黨,倒不好貿然提出,這正如男人追求女人一般,需先找藉口接近了,諸如吃飯、借書之類,慢慢培養感情,等女人的戒心漸漸消失,再尋找機會表達愛意,這才有可能水到渠成,若做事唐突,一旦被拒,再提就難啟齒了。

  李清將桌上的請柬擺放得端端正正,站起身深深施了一禮,肅然道:「堂堂的門下侍中、大唐左相竟親自來下請柬,還為此等了半個時辰,如此厚德,李清怎敢不從。」

  「肯賞臉就好!侍郎返家第一天我便來叨擾,實在慚愧,告辭了!告辭了!」

  裴寬哈哈一笑,大步向外走去,李清慌忙將他送出大門,早等候在外馬車慢慢駛了過來,裴寬忽然靠近李清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笑道:「你將李俅藏到哪裡去了?很有一手啊!」

  李清愕然,一頭霧水問道:「李俅,他不在百孫院麼?」

  裴寬見他滴水不漏,不由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登上馬車徑直去了,李清一直望著馬車消失,才冷冷一笑,回頭對管家道:「從現在起,府中之人若有任何異常,都要向立刻向我稟報。」

  雖然是仲春,但長安的夜裡還是寒意十足,空氣中飄蕩著一層薄薄的灰霧,一陣疾風刮過,李清打了個寒戰,轉身便要回府,就在這時,他似乎聽見有人在遠遠叫他,不覺停住了腳步。

  「李侍郎慢走一步!」

  霧氣中只見一個中年男人快步跑了過來,他穿著白綢短衣,腳登厚底靴,頭帶八角軟帕頭,這是個大戶人家管家打扮,李清卻不認識,不等此人靠近,幾個親隨立刻擋在李清面前。手按刀背。冷冷看著他。

  那人在兩丈外停住了腳步,也取出一張請柬,遠遠遞給道:「這是我家三夫

  郎的請柬,請侍郎明日赴宴!」

  「你家三夫人?」

  李清接過親兵遞來的請柬,眉頭一皺道:「恕我無知,你家三夫人是哪一位?」

  那管家眼中露出一絲訝色,長安的三夫人還能是誰?李清居然不知,他在裝傻嗎?他頭揚了揚,微微得意道:「我家三夫人便是國夫人。」

  「原來是楊花花。」李清點了點頭。「知道了,請柬我先收下,你去吧!」

  那人卻沒有動,他遲疑一下道:「可是侍郎,你現在就須答覆於我。」

  李清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剛才堂堂的大唐相國都不敢像你這樣對我說話。不過是個奴才,竟敢如此囂張!」

  李清的眼睛忽然一瞪,厲聲喝道:「殺你污了我手,給我滾!」

  那管家平日所見之官都對他奴顏媚色。驕橫慣了,幾時見過這般凶霸狠惡,他一陣膽寒,轉身便逃,帽子卻掉在上,他也顧不得撿。慌慌張張跑了。

  李清回到內室,妻子趙簾兒便迎了上來,她此時已有六個月身孕,小腹明顯鼓起,步履也開始盤跚起來,下午李清剛回家,話還沒有說上兩句,擦腳又去了章仇府。直到現在兩人才終於有機會單獨相處。

  「庭月呢?可是睡了?」

  「剛剛睡了,她一直在等爹爹麻餅。實在是困得不行。」

  一句話提醒了李清,他在蘇州給女兒買麻餅還在馬車裡呢!急忙轉身便向外走,「麻餅還在車裡,我這就去拿。」

  趙簾兒卻一把扯住他,「天這麼晚了,明天再拿吧!」

  說著,她替李清脫下了外裳,又摸了摸他的臉,見丈夫僅一個多月就明顯瘦了一圈,不由有些心疼道:「李郎,你從中午回家到現在,腳就沒有停過,難道不累嗎?」

  累~!怎麼會不累。」

  李清長吁一口氣,疲憊躺在長椅子上,敲了敲後肩道:「簾兒,這裡替我捏一下。」

  「是這裡麼?」趙簾兒摸到他手指的方,微微用勁捏下,李清只覺一陣劇烈的酸痛,不覺叫了起來:「哎呀呀!輕一點。」

  「看你,政務這麼繁忙,還要去和他們勾心鬥角,當然累,真是的,唉!你乖乖趴下來,我來給你敲一敲。」

  她轉身繞到李清的身後,卻忽然發現上有兩封請柬,想必是剛才替他脫外衣時飄落下來,想撿起來,可她卻彎不下腰去。

  「讓我來!」

  李清先一步將請柬拾起,遞給了她,「一封是裴寬要請我吃飯,另一封是楊花花的。」

  裴寬請客趙簾兒並不在意,可楊花花請柬卻讓她吃了一驚,「李郎,她、她也請你了麼?」

  「她有什麼事?」

  楊花花請柬李清還沒有拆看,此時見妻子目光驚訝,不由生了好奇之心。

  「我是聽嗣寧王妃說的,明日是楊花花的新府落成之日,也是她的壽辰,她一個月前就遍請了長安六品以上官員及夫人,此事轟動了長安,聽說京城最大的兩家酒樓,太白樓和倚松樓都為此歇業三天,廚師都被請去做菜了,沒想到她還是沒有將你忘記。」

  說到『忘記』二字,趙簾兒口氣有些酸溜溜的,她知道楊花花曾經對李清有情,這些年她雖然放蕩不羈,長安街頭不時有她的風流韻事傳出,甚至和皇上都有曖昧關係,但想娶她為妻人依然數不勝數,可她卻放出話來,天底下她想嫁之人只有兩個,其中一個大家都猜得出是皇上,而另一個卻是一個謎,有人說是出身高貴、風流倜儻的楊慎衿,有人說長安四大公子之一,眾說紛紜,楊花花卻死活不肯透露底細,但趙簾兒卻知道,這個人就是當年曾出手救過她,自己的丈夫李清。

  「她做了國夫人,越發驕狂了。」李清想到了她的家人,連個奴才都不把堂堂戶部侍郎放在眼裡,臉微微一沉,道:「我也聽說連宗室子弟婚配都要經過她點頭才行,這未免也過於囂張。」

  「李郎,我看你就不要去了吧!」

  李清教訓楊琦之事,簾兒已經從小雨那裡聽說了,她著實為丈夫擔憂,這幾年,楊家的勢力越來越大,尤其是楊玉環的三個姐姐,更是飛揚跋扈,前幾日出門踏青,隊伍浩浩蕩蕩,脂粉香飄出數里,綾羅綺綢、寶金玉色,那排場彷彿天子出遊一般,皇上非但不管,還事先派出羽林軍為她們開道,恩寵無以復加,可丈夫一回來,便得罪了楊家之人,一個下午,趙簾兒都坐立不安、在憂心忡忡中度過。

  「去我是一定要去的,不過你放心,他們楊家就是再恨我,皇上也不會將我怎樣。」

  李清體會到了妻子的憂心,順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坐在自己腿上,手伸進了她小衣,一邊撫摩她光潔的肌膚,一邊笑著安慰她道:「你看我是那般魯莽之人嗎?我早有計劃,教訓楊家只是我的一個策略,我的目的是要盡快離開長安.我的兒子。」他的手摸著妻子的小腹,不覺手就向上去了。

  簾兒臉色漸漸潮紅,她一雙美目瞟向丈夫,媚眼如絲,看得李清腹下火起,手又不老實向下游去,嚇得簾兒一把按住他手,心跳得厲害,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她伏在李清肩頭微微喘息道:「妾身也想伺候你,可我的身子沉重,你、你還是去找驚雁或者小雨吧!」

  李清哪裡還忍得住,他輕輕將妻子抄腿抱起,一口吹滅了***,在她櫻唇上重重吻了一下,低聲在她耳邊笑道:「我們換個姿勢,不會壓著孩兒。」

  「你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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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7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七十七章 虢國夫人的壽辰(上)

  夜漸漸深了,大多數長安人已入酣睡,一日的疲勞和喜記,在夢中去尋找另一個沒有煩擾的世界,但還是有人難以入睡,若不早早安排,翌日的煩惱便將加倍而來。

  崔翹和他的夫人便是其中之一,天寶六年一次過於激烈的家庭震影響到了崔翹的仕途,他由大理寺卿調任尚書右丞,這個職位相當於尚書省的秘書長,若在早個幾十年,這個職位可是具有極大的實權,則天皇帝時尚書僕射漸漸被架空,尚書右丞便在某種意義上代行了僕射之權,可自從李隆基登基後,加強了相國的權力,本來只管門下省和中書省的左右相,手開始伸進了尚書省,直接統管六部,尚書左右丞也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行政秘書。

  由從三品的位子一下子跌到正四品下階,而且是個閒官,心裡最難以平衡的便是崔翹的夫人,她雖然是老郡主,但妻以夫貴,別人的丈夫都在升職陞官,而她的丈夫卻一下子跌了兩階,不平則要鳴,可她的大鳴大放非但沒有作用,反而將崔翹折磨得筋疲力盡,工作中屢屢犯錯,這不,天寶七年的考評已經下來,崔翹因業務怠懈被評為下中,若再不補救,鐵定會降職甚至外放。

  崔夫人終於冷靜下來,為了丈夫的前途,她決定犧牲自己,開始施展她的夫人外交,出沒於無數高門深院,當然不是去找她的閨中密友,而是去尋找她年輕時的老情人們。

  可惜人老珠黃,效果差了一點,這時她又聽到宮中有傳聞,今年考評為下中、下下的朝官將被外放到嶺南為方官,嶺南,那可是荒蠻煙瘴之,她嬌嫩的身體怎經受得住。崔夫人大驚之下。又去求親家李林甫,李林甫自然一口答應幫忙,但崔夫人也知道,李林甫答應的僅僅只是幫忙而已,就在這時,國夫人的請貼送到了府上。

  明日就是國夫人的生日,可送禮之事還沒有定下來,送少了怕沒效果,送重了她又捨不得。崔夫人左右為難,眼看睡覺時辰已到,她心急之下,一把便將躲在書房裡品玉崔翹抓了過來。

  「你說是直接送錢好,還是送點值錢的珠玉或古董字畫之類好?」崔夫人拿著兩份禮單左右為難,一份是三百兩黃金,另一份是價值三百兩黃金的名人字畫若干。說起黃金就得囉嗦兩句,國夫人收禮的規矩是只收黃金,三百兩是起步價,低於三百兩連門都別想進。

  崔夫人原本拿的是五百兩黃金。可肉疼之下,又悄悄改成了起步價,『或許替老崔改改考評並不是什麼大事。』她暗暗安慰自己。

  聽見夫人提到『珠玉』二字,崔翹立刻想到了自己書房裡的那些寶貝玉石,心中一陣猛跳,她別是看中了自己的命根子。

  「咳!你幾時聽過那個女人收古董字畫的?她哪有那種雅興?她的規矩是只要黃金。要不就是金剛石,除此二物,她什麼都不會要。」

  「你怎麼知道得這般清楚,你是不是給她送過禮?」崔夫人就是這樣,她自詡精明,可往往又抓不到問題的實質,此時她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彷彿失靈的報警器。「說!你是不是和她也有一腿。」

  她叉著腰,眼睛瞪得溜圓。那樣子彷彿是掃黃打非小組的領導成員,她上上下下打量著崔翹,丈夫哪一個毛孔裡塞有那女人的脂粉,也休想逃過她專業的眼睛。

  可惜崔翹早已久經考驗,他瞥了一眼大床,苦笑道:「夫人,為夫暗疾你還不知道嗎?」

  說得倒也是,崔夫人想到丈夫的銀樣蠟槍頭,心裡鬆了一口氣,又將話題轉到正事上來,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有點不甘心說道:「那就送黃金吧!我打算送三百兩,我覺得已經夠了,你說呢?」

  哼!三百兩,給那個女人塞牙縫還嫌少,更不用說是想修改吏部已經報上去的考評,但是她覺得已經夠了,自己說不夠又有屁用!她無非是想讓自己贊同她英明決定。

  不過,崔翹本人倒想去嶺南為官,憑他現在的官銜,極可能是去廣州做刺史,只要做出政績,他就有了再向上爬的資本,另外,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肯定不會跟去,這樣一來,自己真的就逃出生天了。

  他摸了摸下巴,裝模作樣想了一下,「唔!三百兩黃金,我想也應該也夠了。」

  崔夫人心裡頓時高興起來,肥碩的身子輕巧一轉身,向外快步走去,走到門口她嬌聲笑道:「那你先睡吧!我去你書房看看,有沒有什麼物什可值三百兩黃金,明天咱們先去趟櫃坊。」

  崔翹心一下子如墜寒窟,凍得連血都凝固起來了。

  東方天際漸漸被染紅了,朝陽似乎也知道今天是什

  ,也湊趣探出頭來,天氣晴好,正時外出辦事的好城早早開始熱鬧起來。

  今天是楊花花,不!這個名字太土,她在公開場合早已棄用,她現在是國夫人,今天是她新宅落成之日,也是她芳齡二十八歲的壽辰,不少人都有點印象,似乎去年她過的也是二十八歲,不過這又有何關係,女人嘛!關鍵是她一年只過一次,這才是要緊之處。

  楊花花一早起來,侍女已拉開厚厚的簾帳,向東的一面牆都是空的,拉開幕帳便可走到外面露台之上,春風清涼,還帶一絲寒意,大片陽光射了進來,將房間裡塗上一層金色,這就是她要的效果,她寢樓叫黃金閣,顧名思義是黃金打造,事實上也是如此,樓台四壁都貼滿了金箔,再鑲嵌明珠寶石,遠看去金光閃閃,富麗之極,這還不算,雨天易滑。她又用銅錢在四周鋪了一圈以防滑。整個樓台造價十萬貫,比長安大富豪王元寶的金樓還貴上兩萬貫,堪稱長安之冠。

  昨夜楊花花心情不太好,一人獨睡,召來陪寢的少年還未入幕便已被她攆滾蛋,起因是昨晚管家的一番哭訴,說好心去送請柬,卻被戶部侍郎一頓羞辱,還險些喪了性命。雖然知道他有些誇大其辭,但李清還是不買她的帳,這是肯定的。

  從天寶五年向李清求婚被拒,至今已經三年,這三年來楊花花風流放蕩,李清默默做事,他們彷彿是兩條道上的人。各行其路,互無關係。

  但楊花花給自己找藉口卻是:誰讓他拒絕我,所以我要找別男人來報復他,但久而久之。連她自己也不相信這個藉口,原本藏在心底的李清也漸漸消失無影,就彷彿她放錯了方,不是藏在心裡,而在放在胃裡,被胃液腐蝕掉了。

  至於只想嫁兩個男人說法不過是一種炒作的手段。給自己身上塗上一層神聖的光暈,就彷彿是一層處女的膜,吊一吊那些追求者的胃口,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他。

  男人不過是一個玩具,楊花花真正要的是錢,只有錢才是最真實最可靠的東西,她的另外一個愛好便是作媒。就彷彿要她自己失敗遺憾都統統在別人身上補回來,於是宗室子弟的婚嫁、王公大臣的迎娶都要經過她的同意。剛開始時嗣薛王之子不理會她的警告,擅自娶了她不中意的女人,楊花花大發雷霆,跑到李隆基那裡告了一狀,第二天剛剛成親的嗣薛王之子便被罷黜了爵位、休了新婦,還罰了嗣薛王十年供奉,如此一來,沒有人再敢違背這位國夫人的媒妁之言。

  當然,楊花花並非是那般橫蠻不講理的人,如果肯象徵性向她交納點手續費,生活依舊還是平淡而快樂的,手續費也不多,一次一千兩黃金而已,如此能將兩個愛好有機融合在一起,楊花花自然更是樂此不疲了。

  可最近她又對另一樁『婚姻』忽然有了興趣,在她眼裡,金壁輝煌東宮就彷彿是一位雍容華貴的貴夫人,剛剛喪偶,應該給她找一個細心體貼的丈夫,她看中的是慶王,原因自然是慶王出手闊綽,肯花本錢來討好她,而且這也是楊氏家族一致的意見,除了宮中的貴妃,她不喜歡管這種事。

  今天是楊花花三十.一點點養老錢,她決定隆重舉辦一番,本錢不需要,李隆基特撥了五萬貫給她做花銷,另外所有的器具物品、包括酒樓的耗費都由慶王包了,她楊花花只要點錢就行。

  可是原本舒心暢意的生日卻被她的一個臨時念頭蒙上了一層陰影,昨天李清從蘇州回來打傷了楊琦,此事轟動了長安,也讓楊花花想起了那個唯一拒絕過自己的男人。

  「得讓他看看自己風光,得讓他後悔。」楊花花立刻決定將最後一張請柬送給李清,不料李清卻似乎有點不大領情,這讓楊花花即失望,又有一絲惱怒。

  「娘!你看我這身衣服好看嗎?」

  九歲的兒子裴徽咚咚跑上樓來,打斷了她的思路,也沖淡了她怒氣,楊花花笑逐顏開,蹲下身子給兒子拉了拉衣襟,「怎麼像個女小娘似的,穿一件新衣服就這麼興奮。」

  「師傅說今天是娘壽辰,要給娘磕頭。」

  說完,裴徽跪下,給楊花花重重磕了兩個頭。

  「你這孩子。

  楊花花疼愛將他摟進懷裡,又替他抹去眼角的一顆眼屎,笑著刮了刮他的鼻子道:「小猴子,又沒有洗臉吧!」

  裴徽不好意思在娘的懷裡扭了扭,道:「娘,師傅要我磕完頭再回去寫一篇字,然後再過來。」

  「娘也要到前面去了。」

  楊花花牽著兒子的手走下黃金閣,見一個丫鬟急匆匆跑來,知道已

  人送禮上門,便摸了摸兒子頭,笑道:「去吧!好好話,今天人多,你就別過來了。」

  楊花花的新宅位於宣陽坊,占足有百傾,是李隆基用三十萬貫錢為她修建,用的是從洪州運來的千年巨木,又用清一色蘇州金磚、池州青石築砌,大小建築物近百座。雕樑畫柱。極盡窮奢極欲之事。

  按照規矩,上午是各府送禮的時間,下午晚些時候才會放客人們陸續進府赴宴,現在還只是清晨,但宣陽坊卻已經騷動起來,一隊又一隊的羽林軍出現在宣陽坊的街頭,他們驅趕乞丐、取締商販,今天宣陽坊內集市一律不准開,家家戶戶閉門不得外出。坊門也被關閉了,所有進來之人只能憑請柬通行。

  但就是這樣,從宣陽坊大門到楊花花宅子路上,馬車絡繹不絕,這些都是從各府趕來送禮的,輕一色的檀木小箱,裡面裝滿了金錠或者是從各收羅來的金剛石。

  大門前已經停滿了馬車。這些馬車都是為送禮而來,並非主人的專車,儘管如此,一輛輛馬車都披金帶銀。顯得富麗堂皇,幾乎每輛馬車都來三個人左右,一人是管家,一手拿著請柬,一手指揮著兩個小廝抬下沉重或輕巧的檀木箱子,楊花花在請柬設計的細節上考慮得十分周到。在每一份請柬裡都有一隻寫有官員姓名職務的配套信封,算是副券,專門用來給官員裝禮單兼通行證,真正的請柬具有紀念意義,自然不能給管家拿著到處跑。

  「禮物登記在側門,請往這邊走。」兩個家人彷彿是交警,擺著單一手勢,向送禮的人指引方向。

  側門前已經排了兩列長長的隊伍。兩張桌子後面各坐一名帳房,正襟危坐、臉色肅然。彷彿兩個收保證金的法官,一面聽司儀的叫喊,一面仔細核對禮單上的名字和金額,一筆一畫,沒有半點差錯。

  「門下侍郎張倚,黃金一千五百兩,明珠二十顆。」司儀大聲念讀,絲毫不避諱,這卻是楊花花特囑咐,為了提醒那些送禮少的人事後補上。

  『一千五百兩黃金!』司儀語音剛落,立刻引來一片嗡嗡之聲,這份禮是迄今最重一份,「各位借借光!」兩名漢子撥開眾人,在眾多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將一口百斤重的大紫檀箱抬進了院子。

  「送這麼重的禮,恐怕是有大事相求吧!」一名某府管家咂舌道。

  他前面的人回頭瞥了他一眼,不屑嗤笑一聲,擺出一個資深政治觀察家似的架子,一仰頭慢慢說道:「連這點小事都想不明白嗎?」

  他眼角餘光向兩邊一掃,見眾人都圍了上來,一臉虔誠望著自己,期盼著答案,他心中不由得意異常,緩慢、不容質疑給眾人解釋,「大家還記得三年前的科舉案嗎?當時御史中丞張倚兒子犯案,張倚由此被貶黜,可去年卻忽然官復原職,上個月又升為門下侍郎,這其實就是國夫人給皇上說的情。」

  「哦!」眾人恍然大悟,現在送禮自然就是還人情了,藉口祝壽,名正言順送錢,又不落行賄的痕跡,可謂一舉兩得。

  「尚書右丞崔翹,黃金三百兩。」

  「慶王殿下,黃金一千五百兩,金剛石二十顆。」

  長長隊伍在司儀一聲聲毫無感情的宣讀中漸漸縮短了,一輛輛送禮完畢的馬車開始掉頭回府,二個時辰後,府門前的廣場再次冷清下來,太陽已經偏西,這時,幾匹馬飛速從遠處馳來,當先一人獅鼻闊口,目光陰騖,正是楊家的總代表楊國忠,現在楊家在朝廷有影響的人物除了楊國忠以外,還有楊貴妃的三個姐姐秦國夫人、韓國夫人、國夫人,以及分別在大理寺任職的楊琦和在兵部任職郎中楊舌,這六人合稱楊家六虎,其中以楊國忠和國夫人的影響力最大。

  現在離開宴時間還早,楊國忠也並非為祝壽而來,他剛剛從慶王府過來,正憋了一肚子氣,李清一回來就向他們楊家挑釁,竟將楊琦的兩條腿打得粉碎,慶王非但不讓他們報復,還要他上門去向李清道歉,只是因為他的兒子落在了李清的手上。

  專程上門道歉楊國忠是絕對不會去,但可以利用楊花花過壽的機會試探李清一下,若他肯和解,交出慶王的犯事的證據,倒可以放過他一次,若他不知進退、一味蠻幹,那章仇兼瓊就是他的下場。

  楊國忠飛身下了馬,快步跑上台階,也不用下人通報,他便直接闖進了大門,「快去叫三夫人來見我,就說我找她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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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7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七十八章 虢國夫人的壽辰(中)

  一大早就和慶王吵了一場,那個混帳實在是令人憤恨餘怒未消,叉著手在楊花花面前來回踱步,他的臉因激動而脹得通紅,舉起胳膊使勁在空中揮舞,手顫抖個不停,「蠢貨!真是蠢貨,自己做了蠢事,卻讓我來給他解決後事,居然叫我向李清道歉。」

  楊國忠一屁股坐了下來,他嘴裡雖然忿忿不滿,目光卻緊張盯著楊花花,「你沒有派人把這件事告訴玉環吧!」

  楊國忠的情緒似乎沒有影響到楊花花,也沒有留意聽他在說什麼,她拿著一把輕羅小扇,斜靠在一隻纏有金絲的軟榻上,細細察看著剛剛整理出來的送禮清單,她聽見楊國忠提到慶王,眼睛立刻掃瞄到慶王一行,送禮一千五百兩黃金,還有二十五顆金剛石,按照她楊花花的標準,慶王是送了厚禮的,就不是蠢貨,倒是在她面前揮舞胳膊的這個人還一文錢都沒有出,符合蠢貨的標準,不過楊國忠隨後又提到李清的名字,使她忍不住再一次拿起禮單,仔細找了一遍,沒有看見李清的名字,楊花花心中微微有些失落,『看來他是不會來了。』

  「這件事是大姐去做的,我不知道。」

  楊花花有些心不在焉應道:「你知道今天我要請客,哪有時間管這些事,大姐昨天正好要去溫泉宮,便攬了此事去。」

  說到請客,她立刻想到了今天豐厚的收入,對李清的失落就彷彿大海裡的一朵浪花,轉眼便在楊花花心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對了,好像楊國忠也還沒有出禮呢!』

  楊花花放下禮單盯住了楊國忠,那銳利的目光看得楊國忠坐立不安,就彷彿外出躲債的佃戶剛剛回到村裡便撞上了討債的主。

  楊國忠今年得了皇上無數賞賜。多得據說連裴柔都對數錢膩煩了。今天卻沒有絲毫表示,這怎麼可以,在錢方面,楊花花向來不懂得矜持,她瞥了楊國忠一眼,隨手將禮單遞給侍女命令道:「告訴管家,沒送禮的一律不准進府門。」

  說完,她懶洋洋望著楊國忠,眼光似乎在說:「所有人都送了禮。現在就差你了。」

  楊國忠臉上憤怒還沒有完全消失,卻又添了幾分愕然,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來,樣子頗為滑稽,他得嘴唇抖了兩下,彷彿痙攣一般,「三妹。你不會是在說我吧?」

  「你不想給那就算了。」

  楊花花笑了笑,嘴角露出一個愛煞人小酒窩,「按理,這只是你的一份心意。給不給都在你,可如果你忘記了此事,我就會時時記在心上,不定什麼時候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

  赤裸裸的威脅讓楊國忠的頭大了幾倍,他實在搞不懂,楊花花除了皮膚白一點。略有幾分姿色外,其他便一無是處,既無教養,也不知禮儀,隨心所欲行事,在皇上面前還敢放肆狂笑,但皇上就是迷戀她,對她言聽計從。楊國忠暗暗歎了一口氣,「那好吧!」

  他得罪不起。只得無可奈何答應了,「上月皇上賜我遊仙枕就轉送給你,就算是給你的壽禮。」

  「遊仙枕麼?」楊花花想起了那只龜茲國進奉,色如瑪瑙、溫潤如玉的枕頭,據說枕它睡覺,則十洲、三島、四海、五湖,盡可在夢中所見,所以叫遊仙枕,當真是個好寶貝。

  「那就一言為定!」楊花花爽快接受了他的壽禮,卻沒有聽見楊國忠的回音,眼一瞟卻見他的手正向自己大腿摸來,不由一掌拍開了他豬手,冷笑道:「送了遊仙枕就想占老娘的便宜,你倒不會吃虧啊!」

  就在這裡,鐘樓那邊傳來『當!當!』的鐘鳴聲,這是有重要客人上門的信號,楊花花從軟榻上一躍而起,風風火火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她又回頭對楊國忠笑道:「三哥若沒什麼事,就替我去招呼客人吧!」

  離開宴還有一個時辰,但不少低品官員和一些京城豪戶便早早到了,國夫人的壽宴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認識高官的一次極佳機會,若不充分利用,那幾百兩黃金豈不是花得太冤枉了。

  尚書右僕射陳希烈算是第一個早到的高官,自從章仇兼瓊取代他為左相後,已經過了花甲之年他似乎便走到了仕途的盡頭,三年來他也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就在他準備在女人堆裡安享晚年之時,朝中忽然發生了巨變,太子被廢、章仇兼瓊死了,大批章仇黨骨幹被貶黜到方上為官,這使陳希烈忽然又看到了復出的希望,他原本是忠實相國黨骨幹,但經過上一次的教訓,他也知道李林甫已經是日暮西山,不再是一棵可倚靠的大樹了,而楊家上升勢頭迅猛,已隱隱成為朝中新貴,能幫他一把。

  於是,陳希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楊國忠請到自己府上,名義是喝酒賠罪,卻叫出自己的一幫妻妾獻舞,其意不言而喻,楊國忠也委實不客氣,挑了他最嬌媚最心愛的小妾直接帶回了府,還賺了陳希烈附贈一筆嫁妝。

  功夫不負有心人,陳希烈的慷慨獻美終於感動了楊國忠,楊國忠便三番五次去他家喝酒尋樂,這就算正式將他接納進了准楊黨,並將左相之位重新許諾給了他,今天國夫人過壽,陳希烈更是積極,慷慨付了一千五百兩黃金不算,還主動早早趕來,他要替國夫人接待賓客。

  「陳相國來得早啊!」幾個站在院中聊天的低品官員立刻圍了上來,官場就是這樣,一朝為官、終身受用,比如某某侍郎退仕了,但下屬故吏見了他還得叫他侍郎,一直叫到他死為止,這幾個低品官活像路過毛廁的蒼蠅,立刻嗡嗡將陳希烈圍住了,你一句我一句,說著時髦而廉價恭維話。

  陳希烈仰頭冷哼一聲,他背著雙手、耷拉著眼皮從這群蒼蠅中穿過。他雖無實權。但尊嚴還是有的,他好歹是尚書右僕射,就彷彿後世的政協副主席一般,位尊崇,豈能和這幫五、六品的小官打成一片?叫別的高官看見了不掉價嗎?

  「陳相國若是帶兵,定是百勝將軍!」最後一句沒有水準吹捧讓陳希烈的老臉不由一紅,讓他帶兵?帶娘子軍還差不多。

  陳希烈眼皮一挑,見說話是新任東宮贊善大夫來瑱,他是楊國忠為吏部侍郎後向皇上舉薦第一個官員。也算是准楊黨成員,陳希烈倒不好不理了,他

  笑半嘲諷道:「老夫不是聽說來大夫家境貧寒,怎麼禮,你最少也是送了三百兩黃金吧!」

  來瑱長了張紫臉膛,皮面脹得通紅倒也看不出來,他吶吶道:「下官是只有幾畝薄田。這筆禮金是下官到處挪借,還叫佃戶交了後幾年的租子才拼湊出了的。」

  「交了後幾年的租子!」時,他們怎麼交得出?」

  「那也沒辦法。交不出也得交!」

  來瑱苦笑一聲道:「其實不光是下官一人,今天來的好多賓客都是這樣,國夫人的壽辰重要啊!」

  「你的意思是我在間接剝削那些佃戶嗎?」不知何時,國夫人楊花花出現在他們身後,她穿得雖華麗,但渾身沒有半點夫人的優雅。兩手叉著腰站在那裡,活像一隻好鬥的母雞,細長眼睛裡散發著山野率真之性,這是她的招牌,也就是這種野性將李隆基迷得神魂顛倒。

  「沒有!沒有!」來瑱的手擺得跟風車一樣,腕骨幾乎要脫臼,頭也跟著搖得像個撥浪鼓,他一個勁喊『沒有!』卻想不出別的話來。

  「可憐的窮人啊?」滿了淚水。手侷促不安放在胸口,很動感情的感歎,彷彿想到了自己過去。

  「夫人放心,老夫當過相國,朝廷在青黃不接時有賑粥制度,他們若沒得吃可去領粥,餓不死的。」政經驗,可他說開元二十年的事,似乎已經忘了現在已經是天寶八年,記憶雖然不好,但眼睛卻異常銳利,國夫人的裙子似乎緊了點,將她豐滿的身體勾勒得曲線必露,尤其是前胸,大半個雪白的乳房都露在外面,陳希烈青灰色的臉頰現出淡淡紅暈,鼻息有些艱難起來。

  楊花花立刻專業捕捉到了陳希烈細微變化,她笑吟吟瞥了陳希烈一眼,從頭上拔下一支鑲有幾顆珍珠的金釵托在手上,心情難過說道:「這支金釵就算我捐給窮人的,煩請陳閣老替我賣了買點米。」

  陳希烈受寵若驚伸手去接,手顫抖著卻有意無意摸了一把楊花花的手背,又像被火燒一般猛縮回,舌頭打了結,眼中閃著賊亮的光,身子躬在那裡一動不動,活像只冰凍大蝦米。

  「夫人心繫窮人,本王甚感欣慰,我明日準備開棚賑粥,我決定就以夫人的名義!」聲音是從不遠的大門處傳來,很響亮也很威嚴,楊花花的美目頓時亮了,來人正是她這次壽辰最大贊助商,慶王李琮,她立刻拋下陳希烈迎了上去,楊花花對某個男人的親密程度是和他對自己慷慨程度成正比,類似於某種職業。

  只見她毫不顧忌挽住慶王比自己大腿還粗的胳膊,嬌聲蕩笑,這笑聲彷彿是解咒的魔語,那只僵直的大蝦米忽然動了,陳希烈正在細細品味剛才觸摸國夫人手背那一瞬間體會到的溫暖、柔潤,卻被國夫人的笑聲驚醒,他扭頭一眼便看見夫人的乳房緊貼在慶王的手臂上,幾乎要被她自己的身體壓成乳餅,陳希烈的臉驀紅了,隨即又刷變得慘白,本能得摸了摸自己細嫩的胳膊。

  這時楊國忠也跑了出來,他見楊花花和對慶王如此親密,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嫉妒,拱手向李琮長施一禮,拉長了聲調道:「殿下來得太早了!」

  慶王雖然有斷袖之癬,但這並不妨礙他對美色的貪戀,不過對楊花花他倒不是仰慕她的美貌,而是她位尊崇,可以滿足他的虛榮心,他真正垂涎的美色在宮中,在父皇的身邊,這也是他一心一意想早早即大位的重要原因。

  「夫人過壽,我怎敢晚來,是吧!夫人.溫柔笑了笑,黑胖的麻臉倒顯得幾分明快動人,楊花花嬌媚一笑,隨即放開他的胳膊,對慶王親熱僅僅只是對他慷慨的一點補償罷了,份量夠了便結束了,今天她可是女主人,怎麼能只對一人偏愛。

  「剛才殿下說用我的名義去賑災。」楊花花怕李琮忘記,再一次提醒他,只要男人的每一點付出,她都會毫不客氣收下,她沒有丈夫,得靠自己來養老呢!

  李琮笑得卻有點勉強,他可以掏出大把黃金給楊花花,可賑災之事卻是他一時失口了,那可是他表演給父皇看的,是他爬上東宮的一架梯子,怎好隨便給人,李琮心中悔恨,可怎麼改口呢?正不知所措,他忽然發現楊花花的眼裡笑得有些狡黠,立刻恍然大悟,她哪裡是想賑什麼窮人,不過是想要自己把許諾折現給她罷了。

  「不如我再出一筆錢,讓夫人買糧食送給窮人吧!這樣你我都賑,窮人們豈不是更加歡喜?」李琮說罷,輕輕鬆了口氣,腦海裡開始盤算該給她折成多少金子。

  楊花花見李琮領會了自己的意思,臉上頓時笑逐顏開,目光再一次向陳希烈的手瞥去,那手上還捏著她的一支金釵,這個老色鬼定會將它私吞,再拿著它到處去宣揚,說自己和他有一腿,她忽然想起自己手背剛才還被這老色鬼摸過,心中頓時象吃了蒼蠅一般噁心,不由暗暗罵道:「老色鬼!竟敢吃老娘的豆腐,再不還老娘的金釵,老娘就要你立刻滾蛋。」

  心裡雖大罵,嘴上卻笑道:「我險些忘了,那金釵是我娘送給我的,有紀念意義,陳閣老不如還我,我明日派人送錢到府上,再煩勞陳閣老替我行善。」

  陳希烈雖不想還,可楊國忠和慶王兩雙眼睛都在盯著自己呢!他只得最後捏了捏金釵,遞還給了楊花花,乾笑一聲道:「只要夫人有這份心便可以了,賑濟窮人之事還是讓我們這些朝官去做吧!」

  幾個男人對視一眼,都心照不宣笑了起來,忽然,大門外傳來一陣喧鬧之聲,楊花花眉頭一皺,不高興問道:「外面出了什麼事?在吵什麼!」一名站在門口的家人上前稟報導:「夫人,戶部李侍郎來了,管家告訴他,夫人有令,沒送禮的一律不准進門,結果他們就鬧起來了。」

  楊花花頓時呆住了,過了半晌,她狠狠一跺腳,提著長裙、發瘋似的向大門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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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7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七十九章 虢國夫人的壽辰(下)

  大門外攔住李清的正是昨晚送請柬的那個管家,他自人的管家後就彷彿比那萬年縣縣令還要牛氣幾分,高官宗室他看得多了,尤其那些要求夫人辦事的低品官,哪個不是對他恭敬有加,戶部侍郎算個屁,也不過才四品而已。

  此刻,這位管家捂著被打得紅腫的半邊臉,忍著火辣辣得刺痛,跳著腳指著荔非守瑜嘶聲吼叫,「有種你就報上名來,竟敢在國夫人的府門撒野,你活得不耐煩了嗎?」

  就這樣,管家在大門前色厲膽薄重複著同一句話,嗓門一聲比一聲響,跳腳一次比一次高,卻只在原運動,在直線方向未前進一寸。

  李清翹著腿坐在一丈外的石凳,悠悠閒閒等待正主的到來,他知道這個管家如此叫喊的目的不過是想將府內的主人引出來。

  自從三年前楊花花被冊封為國夫人,李清就從來沒有進過她的府第,今天是第一次來。

  大門裡忽然湧出許多侍女、家人,看來是正主出來了,李清慢慢站起來,那管家也停止了叫喊,悄悄向後退去。

  楊花花提著裙子像一只蝴蝶般飛到李清面前,她突然停住了腳步,站在李清面前怔怔看著他,兩年多不見,他變成熟了很多,留了黑黑的短鬚,臉上的輪廓更靜而淡然,只有嘴角掛著的微笑使她彷彿還記得多年前的那個年輕商人,楊花花只覺鼻子有點發酸,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她才知道,這個人在自己的生命中是誰也無法代替。

  「我以為你不來了。」她輕輕咬著嘴唇,下意識將胸前的衣圍向上提了提,完全遮住了外露的乳房。臉上微微一紅。像是在向李清解釋道:「其實我平時都不化妝,只是今天特殊一點。」

  李清微微一笑道:「兩年不見,你真的更加漂亮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隻信封,遞給她道:「今天是你三十歲生日,特備了一點薄禮,只是不喜歡你的司儀大聲念出來讓別人知曉,現在給你。」

  楊花花頭腦裡一片空白,她機械接過信封,又抬頭向李清看去。目光複雜,很想說點什麼,可是卻找不到話題。

  「你先打開看看!」李清笑著鼓勵她道。

  楊花花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張櫃票,她隨意掃了一眼金額,頓時將她驚得目瞪口呆,『黃金五千兩』。半天,她忽然手忙腳亂將櫃票塞回給李清,連聲道:「我不能要你錢!」

  李清搖了搖頭,將信封又塞到她手上。誠懇對她道:「五千兩黃金對我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我也絕不會輕易給人,我們認識多年,這些年也沒來看望你,這算是我的一份心意,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想求你辦事,你就拿著,不要讓我為難。」

  楊花花幾時見過李清對她這般和顏悅色,她眼睛微微有些濕潤,她忽然昂起頭,將櫃票再一次還給李清,聲音有些顫抖,但語氣卻異常堅決道:「國夫人雖然愛財如命。但此時我是楊花花,我不想被你看扁了!」

  李清默默看著楊花花。他彷彿到此時才認識這個複雜的女人,他歉然笑了笑,將錢收了回來,「是我唐突了!」

  這時,楊國忠、慶王、陳希烈都先後趕來,正好看見楊花花不肯收李清的禮錢,幾個人面面相視,皆不明白,一向愛財如命的楊花花幾時轉了性。

  「打傷了楊家的人,就想用錢來平息,夫人當然不肯收!」心中嫉妒,他出言安慰自己,也安慰旁邊的兩人。

  慶王目光閃爍,站在旁邊一言不發,不知他在想什麼,而楊國忠卻臉一沉,大步走上前咬緊牙關命道:「三妹,你過來!」

  楊花花眼皮一垂,冷冷道:「這裡是我的府第,如果誰敢怠慢我客人,就給我統統滾他娘的蛋!」

  楊國忠猶如當頭一棒,他往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看著楊花花,失聲道:「三妹!你。

  「呵呵!裡面的客人都等著,我們幾個站在這裡做什麼?」慶王李琮笑呵呵走出來打圓場,他親熱挽起李清的胳膊,「昨晚我就想來拜訪侍郎,可想著侍郎一路勞累,怕打擾了休息,便沒來,怎麼樣?江南美女如雲,侍郎。

  「.然又想刺殺我。

  李清也說說笑笑,與李琮一同進府去了。

  「楊侍郎,這只是一樁小事而已,咱們也進去吧!」

  陳希烈見楊國忠僵在一旁,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便上前低聲勸道:「今天是夫人的壽辰,咱們不要掃她的興,以後再對付李清。」

  楊國忠長長吐了口悶氣,也只能如此

  隨著陳希烈的拉勸,也進去了,楊花花卻沒有動,她下內心情緒,要恢復常態,決不能讓人看出她對李清的特殊之處。

  過了一會兒,楊花花的臉上又掛出了招牌似的媚笑,這時,又有幾個客人馬車停在馬路對面,她隨意張望了一下,忽然,她被一輛馬車吸引住了,馬車很平花花揉了揉眼睛,表情卻越來越驚訝,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倚在車窗上衝她笑的那個人不就是皇帝李隆基

  楊花花沒有看錯,馬車上坐的,正是大唐天子李隆基,此時他青衣小帽,身著便服,他昨天得到秦國夫人的告狀,說戶部侍郎李清一回長安便打傷了楊琦,要求皇上嚴懲李清。

  若是一般官員李隆基不定就准了,可李清不行,他和章仇兼瓊的淵源太深,況且他從來不是魯莽之人。現在一回來便高調行事。李隆基知道,這是李清擺出一種姿態,是對章仇兼瓊之死的表態,絕不寧事息人。

  深憂李清再做出格之事,李隆基今天一早便換了微服從驪山溫泉宮趕回,他惟恐李清要向慶王李琮下手,打破他目前佈置的平衡局面。

  遠遠,李隆基見楊花花向這邊快步走來,知道她發現了自己。便低聲囑咐侍衛兩句,便隱身進了馬車。

  天色已經漸漸晚了,賓客也已陸續到齊,楊花花的宴席在她府第的主廳裡舉行,之所以稱為『廳』,只是為了避諱,事實上這個主廳就儼若一個大殿。規模宏大,員們各自群聚。或探討風花雪月,或交流朝廷最新小道消息,而他們夫人則聚在另一邊,頭上盤著高髻,臉上塗滿、酥胸半裸。空氣裡漂浮著濃烈香粉味。

  她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處,談論著女人永恆的話題:衣服、孩子、男人。

  崔夫人是出了名見識廣博、消息靈通,尤其是對朝庭的政局變化,往往有獨到的見解,此時她正站在一根大柱下,向幾個關係親密的貴婦人闡述她的最新發現。

  「你們看見沒有,相國黨今天一個也沒有來,這說明什麼?」她聲音低微。生怕李林甫會聽見似的,眼光掃視著其他幾個貴婦。臉上異常嚴肅,彷彿這裡是含元殿,她的意見將左右大唐的命運。

  「說明什麼呢?」幾個女人呆呆望著她,卻不約而同發現崔夫人的長裙和披肩顏色似乎不太協調。

  「咳!大家不要走神,聽我講。」感,全國的女人中似乎只有她一人在關心朝政。

  「這說明慶王和永王已勢同水火,馬上要攤牌了。」

  幾個女人又發現崔夫人今天臉上刷粉似乎和以前顏色不同,不由關心問了起來,這讓崔夫人徹底喪了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裡。

  在大殿的另一個角落裡,慶王漸漸要和李清翻臉,只因李清剛剛告訴他,他從蘇州帶回來的證據,今天一早已經被刑部派人提走了,而刑部尚書是李道復,刑部侍郎是羅希奭,這兩人都是鐵桿的相國黨人,證據被刑部提走,也就意味著永王抓到了他把柄。

  李琮此時臉上的表情,只能用震怒兩個字來形容,本來想拉攏李清的想法也拋到九霄雲外,他惡狠狠盯著李清,一忍再忍,沒有立即翻臉的原因是李清沒有提到他的兒子,言外之意李俅還在他的手上,他小心翼翼回頭掃了一眼,冷冷道:「這麼說,李侍郎是一定要和本王作對麼?」

  「殿下說哪裡去了?」李清仰天打了個哈哈,笑容輕鬆道:「殿下如此尊貴之身,李清有何憑持,敢捋殿下虎鬚。」

  「那李俅在何處?把他交給本王!」李琮終於忍不住直接向李清提出了要求。

  李清笑容一收,亦冷冷道:「慶王殿下,你認為我會將他交給你嗎?難道他屢次刺殺於我,就這麼輕輕鬆鬆算了嗎?」

  李琮渾身一震,李清終於承認了李俅在他手上,他吃力嚥了口唾沫,「那你想怎樣?」

  李清等的就是他的這句話,這是牽住李琮鼻子的一根繩,只要牢牢抓住它,就不怕他不聽自己的話,「殿下,我不妨實話告訴你,蘇州櫃坊縱火案真正的人證物證都還在我的手上。」

  李清慢慢走到李琮的身旁,笑容曖昧道:「刑部提走不過是在蘇州西山刺殺我之人,他們都一口認定是永王派他們來的,我也相信他們說是實話,你或許以為我也是永王那邊的人吧!實話告訴你,汴州船上,永王派來的特使正是在下所扮,如何?殿下想不到吧!」

  李清的話讓李琮又看到了希望,此時他已顧

  較李清的態度,這關係到他能否入主東宮,遂放下了惶惶道:「那侍郎開個價吧!你要如何才能了結此事?」

  李清笑了,他走到慶王身邊悠悠說道:「以前太子如何對我,想必殿下也知道,其實誰入主東宮我並不在意。殿下也好。永王也好,或是其他王子,我統統都不在意,但我在意章仇相國之死,李林甫那狗賊設計害我恩師,我與他不可兩立,所以我的條件就是殿下要扳倒李林甫,我自然會了結蘇州一案。」

  「扳倒李林甫?」李琮的眼睛一亮,這也是他想做的。以前他想腳踏兩隻船,可現在局勢已經明朗,李林甫正是永王的支持者,而且楊國忠也已經公開向李林甫叫板,如此他怎麼還容得下李林甫,只是。

  他忽然想起一事,急對李清道:「此事我可以答應你。但一時找不到他的證據,得從長計議,怕時間上來不及,不如你先替我了結蘇州一事。咱們再結個盟,一起鏟掉李林甫,而且本王保證,只要我將來登位,我封你為左相。」

  李怎麼可能被他的許諾所迷惑,他暗暗鄙視李琮毫無技術含量拉攏。笑道:「殿下關照,李清銘刻在記,只是下官是商人出身,錙銖必較的毛病改不了,這樣,我先拿出點誠意,將王軍師還給你,你看怎樣?」

  「可是時間。

  李清擺了擺手。打斷了李琮的焦急,微微一笑道:「今天御史宋渾已經從咸寧歸來。慶王不妨從李林甫縱子強佔土一事上入手,我想這必定是事實,此一時、彼一時,皇上那時不計較他,未必代表現在還不計較他。」

  他見李琮臉上露出恍然之意,又提醒他道:「殿下,蘇州案不能久拖,皇上若追問得緊,我可不好欺瞞,殿下要抓緊了!」

  李琮心中又恨又急、又喜又憂,恨李清不受他拉攏,急是時間上來不及,喜李清替他找到李林甫的軟肋,憂則是蘇州案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刀,隨時會掉下來,「我這就去找楊國忠,和他商量此事。」

  李琮嘴裡擠出一句話,轉身便走,可剛走沒幾步,卻聽見李清低低的笑聲:「殿下,我提醒你一句,你那個王軍師可是李林甫的舊人,你可要當心了!」

  望著李琮急匆匆遠去的身影,李清輕輕扶起他最後驚怒之下撞翻的椅子,心中暗暗冷笑一聲,「慶王殿下,我祝你馬到成功!」

  他慢慢走到自己座位旁,這時大廳裡已經***通明,一隊隊下人和侍女正如流水一般上菜,筵席即將開始,忽然,他感覺到背後有人在拉他的衣襟,回頭一看,竟是今天的主人國夫人楊花花,只見她臉色嚴肅,平時的輕佻嬌媚一掃而空,李清心中微微有些詫異。

  「你快跟我來!」楊花花說完轉身便走,李清四處掃了一眼,旁邊幾個官員正眼光複雜望著他,尤其是陳希烈,更是毫不掩飾眼中的嫉妒。

  他心中苦笑一下,加快腳步跟楊花花而去,只轉一個彎,楊花花忽然停住了腳步,見他的腳步開始變得遲疑,不由幽怨瞥了他一眼,歎了一聲,「你放心!我雖然已經不想嫁你了,但也不想害你。」

  她慢慢走到李清身邊,斜倚在一根大柱上,瞅著他半天不說話,李清又從懷中取出櫃票,遞了過去,微微笑道:「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獨立而堅強,你雖然不是我女人,但我覺得對你依然有一份責任,這點錢算是我給你以後的一點安排。」

  「我的錢已經夠多了,我不需要錢!」楊花花指了指他懷中露出的一角絲巾,「把它給我吧!它對我比萬兩黃金還要珍貴。」

  說完,也不等李清同意,楊花花走上前伸手拉出了一方潔白絲巾,小心翼翼繫在自己的手腕上,淡淡笑道:「經過這些年,我已經看透了,過去我總想得到你,可得到你又能怎樣,我還是會去找別的男人,還不如將你留在心中,讓心裡有一方淨土。」

  李清默默看著她,忽然道:「將來有一天,如果你和徽兒無路可走,可來找我,我會保護你們。」

  楊花花的眼中閃出一道光彩,她緊緊摟住他的腰,大膽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一言為定,你將來一定要照顧我的徽兒!」

  李清重重點了點頭,他不知道這個諾言將來會給他帶來什麼,但他知道,為人為己,這個承諾他必須答應下來。

  楊花花眼中有些濕潤,她拉著李清的手,走過幾道迴廊,她一指前方一間靜室,低聲道:「你去吧!皇上專程為你而來,他就在裡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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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7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八十章 把柄

  沒有鎖,李清輕輕一推便開了,房間不大,四周擺滿中放一張桌案,案上放有筆墨紙硯,頗似一間書房,十幾個侍衛分列兩旁,見他進來,一個個眼中露出警惕之色,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而大唐天子李隆基正負著手,仰視牆上掛的幾張圖,他臉色紅潤,顯得精神狀態極佳,看來太子倒台,對他倒是一件好事。

  「微臣參見陛下!」李清快步上前,向李隆基行大禮參拜。

  「愛卿平身!」李隆基斜睨他一眼,忽然想到了章仇兼瓊,心中一陣慚愧,章仇兼瓊是忠心耿耿之人,最後卻容不了他,這也是迫不得已之事,確實怪不得自己,他安慰了自己一番,這才歎了口氣,語調沉痛道:「章仇相國忽然過逝,朕也很難過!」

  「人死不能復生,請陛下保重龍體。」

  「你坐下吧!」

  李隆基揮了揮手,命侍衛們出去,他慢慢走到書案後面先坐了下來,沉吟片刻方道:「朕知道你和章仇有師徒情份,但他犯錯在先,朕也不好網開一面,否則何以向天下人交代!」

  這哪裡是向天下人交代,分明是借章仇兼瓊警告後來者,不要妄對土動刀,否則必會身敗名裂,看來他根本不想為章仇兼瓊平反。

  李清心中冷笑不止,如此他還客氣什麼呢!他立刻站起身向李隆基拱手深深一躬,「陛下法度嚴明,不枉私情,臣深感敬佩,臣必會謹遵陛下聖意,將蘇州縱火案辦成鐵案!」

  李隆基見李清順桿向上爬,心中暗叫不妙,他叫李請來的目的。就是想讓他將蘇州縱火案交出來。可現在話已被李清堵死,這讓他如何開口。

  他神情有些尷尬,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侍郎關於蘇州縱火案的報告朕已經看了,寫的很詳細,還寫了不少蘇州風物,讓朕大開眼界,愛卿辛苦了,既然人已經回來。這蘇州縱火案就不用管了,愛卿還是把精力放在財政上吧!」

  「臣遵旨!」李清很爽快答應了,他的態度卻讓李隆基有一點意外,他是從永王的密報中得知蘇州縱火案和慶王有關,事後崔渙又上書陳述了李清在蘇州西山遇刺的經過,長史郭虛平也同時被刺身亡,這讓李隆基確信此事必然是慶王所為。原以為說服李清要費一番周折,不料他卻很痛快答應了。

  就在李隆基狐疑之際,只聽李清又補充道:「其實臣也有這樣想法,今天一早刑部侍郎羅希奭派人來提人犯。臣便將目前手中人犯、材料都交出去了。」

  李清的話說得很圓滑,他說是將目前手中的人犯和材料都交出去了,等將來他又拿出新證據時,則會說這是後來才從蘇州解押來的,還來不及交出去。

  李隆基果然沒有聽出李清埋下的伏筆,他的原意是將此案交給新任給事中裴士淹覆核。不了了之,卻沒料到被刑部搶先一步,他自然知道這是永王、李林甫先下手了,李隆基暗暗惱火,卻也無可奈何,對於大案件,刑部侍郎有權會同御史中丞、大理寺卿進行大三司會審,刑部侍郎羅希奭、御史中丞王:>;:.,此關難過了。

  「陛下!陛下!」李清低聲打斷了李隆基的沉思。大殿的喧鬧聲隱隱傳來,李隆基霍然驚覺,現在可是楊花花的府第,若被別大臣看見,將有失皇帝體統,必須立刻離去。

  『也罷!此事就讓高力士去提醒一下李林甫,讓他慎重行事。』

  想到此,李隆基溫和對李清道:「你出去辛苦了一個多月,朕批你十天假,好好陪陪家人吧!」

  「臣謝陛下!」

  楊花花的壽宴一直歡慶到晚間才散,楊國忠此頓酒喝得並不暢快,由於楊花花的堅決反對,他想拿楊琦受傷一事打壓李清看來是不可能了,還有秦國夫人剛剛帶來的消息,貴妃娘娘怒斥楊琦是咎由自取,楊國忠心中無比鬱悶,這些都是李清當年一點小恩小惠留下的恩澤,他簡直懷疑李清是不是事先知道這一切,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運氣。

  「楊侍郎慢行!」

  一名侍衛飛馬趕上楊國忠的馬車,他認得此人是李琮貼身侍衛,便命車伕停下了馬車,道:「可是慶王殿下找我?」

  「是!慶王殿下請楊侍郎過去,說有大事相商。」

  李琮找楊國忠自然是為了李清開出的條件,他知道楊國忠對此事必然會有濃厚的興趣,但他卻留了一手,並沒有將李清供出來,否則楊國忠的熱情必然會打折扣。

  果然,李琮提議引起了楊國忠的濃厚興趣,他立刻

  給他帶來的不快拋到了腦後,這確實是一個機會,既因為兒子私貪五千畝土而被罷相,那李林甫之子強佔一萬畝良田又該當何罪?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皇上不追究並不等於現在不追究。』楊國忠驚訝望著李琮,這等深諳官場潛規則的妙語,怎麼會從慶王這個蠢人的口裡說出來。

  楊國忠的宅子在宣義坊,也在長安風水寶之上,為年初新建,耗錢二十萬貫,僅上月為接待李隆基的駕臨,楊國忠便花費了十萬貫,當然,錢是皇上賞的,用不著他掏腰包。

  當他和慶王李琮商量完對付李林甫之事後,天已經黑盡了,『馭~!』馬車伕輕輕拉住了韁繩,馬車在府門.飛跑上來,小心翼翼將楊國忠扶了出來,「老爺,好像有客人,已經等了你一個下午。」一名小廝多嘴道。

  「知道了!」楊國忠拉長的聲調,他狠狠瞪了一眼這個越權的小廝,後者頓時被嚇得渾身戰慄、手腳冰涼,或許楊國忠憋屈的時間太久了,所以對權力比任何人都看重,他家的等級異常森嚴,在什麼場合,什麼話該由誰說,都規定得清清楚楚,像這個小廝告訴他來客人了,這應該是管家說的話,按家規這小廝一百棍是逃不掉了。

  「把他拖下去,明天給我報傷!」

  楊國忠吩咐完,便朝客堂走去,客堂燈很亮,老遠他便看見一人在客堂裡背著手來回踱步,只見此人身材瘦小,面目倒長得清秀,楊國忠愣住了,等了他一下午之人竟然是李林甫的心腹,大理寺卿吉溫。

  「他來做什麼?」楊國忠疑惑不解,但此時吉溫已經看到他,慌忙走出來見禮。

  「家翁近日得了一支千年人參,不敢獨享,命我獻給貴妃娘娘,可貴妃深居宮中,我一個外官怎能見著,想來想去,只有托楊國舅代為上貢了。」

  想孝敬貴妃娘娘,秦國夫人、韓夫人她們比自己更便利百倍,他不去找,反而來求自己,這其中有什麼深意嗎?再說自己已公開向李林甫叫板,他在這個時候跑來,難道是。

  楊國忠猜得沒錯,吉溫已經決定改旗易幟,投奔楊國忠,他也已經看出了皇上布棋,李林甫快要到頭了,將來取代他的,必定是楊家的勢力代表楊國忠,早在楊國忠剛剛加入相國黨時,吉溫是唯一一個沒有嘲笑過他之人,所以楊國忠對他的印象一直不錯,這次倒太子李亨,也是他倆聯手所為,吉溫抓王忠嗣,楊國忠彈劾李亨。

  這時,吉溫又掏出一顆鴿卵大的明珠,托在手中笑道:「這是我保留多年之物,現在送給楊國舅。」

  話說到這個程度,楊國忠已經完全明白了,吉溫的意思是說他過去明珠投暗,現在要改投奔他了,楊國忠大喜,拉著吉溫的手呵呵大笑,「我早想請吉大人喝酒,卻沒有機會,走!到我書房去,我們兄弟小酌幾杯。」

  楊國忠的書房也學李林甫定了種種規矩,非至親人不得入內,六品以下者不得入內,甚至他也弄了一張又黃又舊的籐椅,以供他閉目沉思之用。

  二人喝了十幾杯,早已情投意合,將一切都挑明了,吉溫舉起酒杯,望著琥珀色的安西葡萄酒,長歎一聲道:「哎!相國對我不薄,我卻如此對他,想想也是慚愧,我也是不得已啊!」

  楊國忠舉起酒杯和他輕輕一碰,笑著勸他道:「鳥擇良木而棲,吉大人不必內疚,過去我也不是相國黨人嗎?」

  說到此,楊國忠見吉溫眼中閃爍不定,不由暗暗忖道:「得想個法子讓他死心踏對自己效忠才行啊!」

  楊國忠眼珠一轉,便裝著酒後失言對他笑道:「我不過是替皇上做事,這一切其實都是皇上的安排,皇上已經決定讓李林甫下台,只是一時找不到他的把柄罷了,若吉大人能提供一點關於他強佔土的線索,必然是首功一件,皇上將來論功性賞,恐怕連我都要嫉妒啊!」

  吉溫既然背叛了李林甫,他還會念李林甫什麼舊情,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他一向心狠手辣,對人決不容情,聽了楊國忠的話,吉溫他冷笑了一聲,靠近他的耳畔低聲道:「國舅果然抓得准,宋渾去咸寧調查李林甫強佔土一案,我聽說他在山南道受賄不下萬貫,如果抓住這一點不放,再命他改口證,承認李林甫強佔土之事屬實,這不就是把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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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8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八十一章 客棧佈局

  御史大夫宋渾坐贓巨萬被抓捕,彷彿一聲春雷,驚破了短暫平衡,一時間長安城風起雲湧,東宮、奪起,慶王、永王、楊國忠、李林甫四個人,兩個派別的鬥爭全面爆發,當局者殫精竭慮,各種權謀手段無不用其極,外圍者也不甘寂寞,或旗吶喊,或赤膊加入,皆是為了在日後的權力重組中分得一杯羹。

  四月初四,李隆基的聖駕從華清宮返回。

  戶部侍郎李清卻在一片激烈的權斗聲中,率全家去終南山出遊探春,顯得悠閒而淡泊,他彷彿將長安的官場忘了,長安的官場也彷彿忘了他,四月初七,李清一家從終南山返回,夜宿金城縣。

  金城縣,原名始平縣,景龍四年,中宗送金城公主入蕃,分別於此,因此改名金城縣,李清一家住在城南的萬昌客棧內,沒有驚擾官府,此時正是春意盎然,踏青盛時,從終南山歸來的遊客大多宿在此縣,各個客棧均已爆滿,李清一家包下兩個獨院,給自己和隨從們居住。

  夜已經深了,妻子趙簾身孕在身,早早睡了,小雨要陪李庭月,也去睡了,房間裡只剩下李清和李驚雁二人,準確說,李驚雁至今還沒有正式身份,沒有在禮部備案,在戶部也沒有她嫁給李清的記錄,就如同後世沒有領結婚證一般,在宗正寺的典籍裡,她此時應該在感業寺為尼才對,可事實上這種事從來就瞞不過外人的眼睛,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住在李清的府上而不是感業寺的禪房,但沒有人去彈劾,這明顯是李隆基的安排,沒有人會去觸這個霉頭,這就是自古以來官府的曖昧。大唐郡主是不能委身為妾。索性就沒有名份,但人卻已經給你了。

  「李郎,這一天你都心緒不寧,是否在想著朝中之事?」來一杯茶,輕輕擱在李清案頭,三年過去了,她容顏艷麗依舊,皮膚更加白皙而富有光澤,但她明顯變得成熟了。這一點在她的目光裡表現尤其明顯,她目光柔媚而溫和,卻和簾兒的寧靜詳和不同,帶有一種骨子裡的誘惑。

  在她沒進屋之前,李清確實背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不停向窗外張望,顯得心神不定。彷彿是在等一個人。

  他沒有直接回答李驚雁的問題,而是隨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坐在自己腿上,手卻伸進了她的衣襟。李驚雁低低一聲嬌呼,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脖子,低頭向他獻了深深一吻,這才輕輕刮了刮李清的鼻子,媚笑道:「壞東西,每次單獨在一起。就想打人家主意。」

  「誰叫你那麼誘惑人,就像—」他想說就像一隻熟透蘋果,可又覺得這個比喻對她不太適合,形容楊花花還差不多,便改口笑道:「就像一隻剛剛由青轉紅的蘋果,水淋淋,讓人見了就想咬一口。」

  說到水淋淋,李清這才想起她剛剛沐浴。頭髮還有點兒潮,渾身散發著女性的幽香。他心神激盪,手在她柔軟的身體上摩挲,一個個的吻落在她的唇邊、臉上、脖頸和耳垂,李驚雁半閉著眼,目光迷離,過了半晌,卻不見他繼續,便睜開了美眸,目光中帶著一絲責怪。

  李清身體的慾火已經熊熊燃起,可是他現在不能再繼續,他在等一個人,這是一件大事,這時,遠處傳來輕微腳步,迅速而有節奏。

  「他們來了!」

  李清精神一振,他迅速將李驚雁扶起,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到裡屋去,等我半個時辰!」

  李驚雁也聽到了腳步聲,她急忙將身上的衣服拉拉好,蜻蜓點水似的,在他唇上輕輕一吻,用一種極嬌媚的眼神白了他一眼,轉身飛快消失在紗簾之中。

  這時,腳步聲已經靠近大門,隨即傳來輕輕敲門聲。

  「進來!」李清穩住心神,沉聲命令道。

  門開了,兩個戴著竹笠,用黑紗覆面的男子快步走入,前面一人是一直未露面的武行素,而後面一人卻是在宮中當侍衛的韋應物。

  「屬下參加都督!」武行素沒有什麼變化,一如從前的精明幹練,倒是韋應物三年不見,舉手抬足間添了幾分文雅之氣。

  李清暗暗點了點頭,「這是個求上進的人,看來三年時間沒有荒廢。」

  「屬下韋應物參見使君!」到金城縣。

  「兩位請坐!」李清擺了擺手,請他們二人坐下,一名丫鬟過來上了茶,隨即退下去,人來了,李清反倒不急了,他微微一笑,先對武行素道:「你的那些手下很不錯,在蘇州多虧他們了。」

  武行素刷站起,眼中露出一點羞慚之色,「屬下慚愧,三年時間才發展了百人,辜負都督的期望了。」

  「我又不是去搶盤,要那麼多人做什麼。」李清微笑著擺了擺手,道:「兵在精而不在多,這個你應該知道,再說人多了恐怕就會引起皇上的注意,那才是大事不妙。」

  說到此,他轉目瞥了韋應物一眼,見他身體端直,目不斜視,便笑道:「聽說你值勤能常常見到貴妃,可是這樣?」

  「是!屬下去年調到貴妃娘娘身邊任千牛衛右執戟,負責娘娘的安全。」

  李清沉思了片刻,從一個隨身的鐵盒裡取出一封信遞給了他,臉上異常嚴肅,再三叮囑道:「這封信關係重大,你要將它親手交給貴妃,若給不了,你就將它毀了,千萬不可落在別人手中。」

  韋應物默默接過,從中體會到李清對他的一份信任,旁邊武行素眼中卻露出一絲訝色,李清這般慎重,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這封信裡倒底寫著什麼?

  這

  李清為回西域走的最關鍵一步棋,這步棋就落在楊貴只有楊貴妃才能在李隆基左右為難之時,將他的決定向有利於李清的方向發展。

  楊末在家鄉侍奉老母。而楊花花是率性之人。不可委託此大事,李清思來想去,便想到了在宮中做侍衛的韋應物,他是李清放在宮中一把秘密鑰匙,只在最關鍵時啟用,今天是第一次,後來馬嵬驛奪宮是第二次,僅此兩次而已,卻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屬下絕不辜負使君的期望!」似乎還有話對韋行素說,便向後退了兩步,像影子一般隱黑在燈下,一語不發。

  李清見他進退有序,不由讚許笑了笑,又回頭對武行素道:「我也有任務給你!」

  「請都督吩咐!」

  李清擺擺手命他先坐下,自己卻站起身在房間裡慢慢踱步。默默計算著出手的最佳時機,現在楊國忠已經開始向李林甫動手,宋渾被抓,趙奉璋彈劾李林甫的證據也落在楊國忠手上。如果說李隆基真想動李林甫,那這個機會他不會放過,但李林甫經營多年,又豈會甘心受戮,他必然會以退為進,這時自己再出手助他。讓他能尋機解套,這樣一來,李、楊二者的鬥爭將會長時間持續下去,這才對自己在西域發展有利。

  雖然李清深恨李林甫,但也不想讓楊國忠一黨獨大,他在離開長安之前,必須要造出一個有利於自己發展的局面,最好的辦法是兩條狗無休止鬥下去。誰也顧不了他。

  慶王在蘇州的縱火案是一劑猛藥,不到萬不最後關頭。他不會輕易拿出,這就如同做一道鮮湯,縱火案就是最後雞精,在此之前,可以控制火候、調節濃淡,最後才用畫龍點睛之筆。

  想到此,李清霍然回頭對武行素道:「你要想辦法在這兩天之內抓到楊國忠的醜聞,事情要鬧得越大越好。」

  武行素猶豫一下,道:「可是這幾天楊國忠異常謹慎,每天下朝便回家,若都督要求時間緊,恐怕難以做到。」

  「若抓不到,你就造出來,我可以給你指一條路。」

  李清微微冷笑一聲,眼中迸出一絲陰冷的神色,「你不妨從他兒子楊暄那裡下手。」

  正如李清所料,李林甫在楊國忠氣勢洶洶的挑戰面前,已經嗅到躲在背後的李隆基所散發的殺機,他也意識到,自己將面臨從政以來最大的一此危機,『狡兔死,走狗烹』,太子李亨一倒,李隆基終於要向自己下手了。

  在天寶三年時,李林甫就看到了這一步,但他彷彿就是養在網箱中魚,無論他怎樣佈局、謀攻,他最終還是逃不過養魚人的手,現在新的魚苗已經準備好,養魚人要將自己撈起來宰殺了。

  李林甫窩在他已經略顯破舊的籐椅上,手指按著額頭,幾根銀絲在手指上輕輕飄動,他臉色蠟黃,顯得疲憊不堪。

  李林甫彷彿在一夜之間老了十歲,讓他如此痛苦而疲憊起因是吉溫的背叛,使他嚴密的防守之幕豁然撕開了一條大口子,楊國忠毫不猶豫將切入點對準宋渾,這必然是深知內幕的吉溫出的主意,宋渾被抓,趙奉璋被控制,這意味著楊國忠突破了他的防線,抓住了自己把柄。

  「自己會有什麼結局呢?」一向有持無恐的李林甫也不得不開始考慮自己的結局,

  章仇兼瓊正是在此事上被罷免了左相,最後離奇而死,這算不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呢?一樣的案件、一樣的性質,章仇被罷相,那自己呢?李林甫忽然出了一身冷汗,恐怕李隆基遲遲不肯饒恕章仇兼瓊的真正目的是為了給自己挖坑吧!

  既想通這一層,已無後路李林甫心裡忽然生出一種背水一戰的壯烈,自己還有資本,只要運籌得當,未必會輸。

  況且,在楊國忠、慶王身後,善於抓住機會的李林甫發現在那裡還藏著一頭狼,這就是一直不露聲色的李清。

  刑部從李清手上接過蘇州縱火案的人犯,雖然他們有人承認參與縱火,但李林甫很快就發現了裡面的問題,李俅在哪裡去了?還有被劫的官銀大半都沒見,到哪裡去了?最關鍵是他安插在慶王身邊的吳道人,今天早上屍首被人在河中撈起,他怎麼會暴露的?這些天他在哪裡?

  雖然有可能是慶王在蘇州全身而退,但一向瞭解李清的李林甫卻知道,事情決不會是那麼簡單。

  李林甫背著在房間裡思索,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團亂麻,『如果這些證據真的還在李清的手上,那他的目的是什麼?』不管李林甫怎麼想,他都猜不出李清的用意。

  「老爺,高公公來了,他有急事!」

  「高力士!」李林甫的腦海裡像閃過一道閃電,頓時將某些被遺忘的角落照亮,這個李隆基的影子,大唐權勢最大的宦官,自己怎麼把他給忘了。

  「快快有請!不!我親自去請!」李林甫從籐椅上彈起,箭步如飛向外走去。

  高力士正是受李隆基的委託來告誡李林甫不要用蘇州縱火案對付慶王,不要打亂他在東宮部署上的平衡,可這就儼如養魚人在拉網時告誡網中的魚不要亂蹦,會弄壞他的魚網一樣。

  他既然收拾李林甫,可又不准他反抗,這怎麼可能。

  況且今天的高力士也和以往幾次有些不同,他今天有了私心,他也要在這次權力重組中押上一寶,那麼,他押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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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8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八十二章 陰招出手

  從李林甫的府中出來,高力士並沒有立刻回府,而是命城裡閒逛,他也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有看長安的街景,似乎是開元二十五年,他曾經攜老妻在朱雀大街上觀過燈,這一晃就過了十幾年,孫子也十歲了。

  夜已經深了,朱雀大街的夜市開始收攤,再不回去,坊門就關了,不少人在利用收攤的最後時刻,掏出三五文錢買下廉價的小商品,每個攤位前都簇滿了人,夜市的生意在快結束時反倒好了。

  「老王,去給我買下那個布老虎。」

  高力士遙指懸掛在小攤上的一隻布藝老虎,笑著讓車伕替他買回來,這是給孫子的禮物,那個天天纏著他講故事的小傢伙已經成了高力士全部的希望和寄托,片士摸著縫得密密麻麻的針腳,心中有些感慨,做這個布老虎少說也要花耗一夜的時間,但只值十文錢,而他身邊的豪門萬貫,這中間的差距何以千萬里計。

  高力士搖了搖頭,將布老虎放在一旁,思緒又習慣性回到朝中,朝中權斗已趨白熱化,幾會被兩派共指,容不得含糊其詞,但高力士卻是在雲端上看廝殺的閒客,表面上他只是宮中宦官,不參與朝政,但事實唐政治,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哥舒翰等等,這些重量級的大臣背後,都可以看見高力士的身影,如今在權力重組的新一輪風波裡,高力士

  不過他這一次卻看得更遠,他要為他的孫子和家族的興盛奠下堅實的基礎,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李隆基。慶王、永王之爭不過是為了人。表明他在選東宮之主上舉棋不定,但實際上無論慶王或永王都不可能入主東宮,沒有人知道李隆基在想什麼,就連他高力士也不知道,但他可以從一些細

  高力士寶就押在了李清的身上,準確說,是押在李清所力挺的廣平王李俶的身上,這是一個沒有人注意的冷門,李清注意到了。現在他高力士也注意到了,於是,將廣平王推上去,就成了高力士和李清二人共同的目標。

  這時,朱雀門上的第一輪鼓聲轟隆隆響起,大街上的百姓頓時慌了手腳,紛紛作鳥獸四散。坊門關了,可是要露宿街頭,一些小商販也再沒有心情做生意,胡亂收拾起東西。便匆匆離去,很快,大街上變得寂寥無人,只留下一的廢紙草屑在風中翻滾。

  坊門眼看就快要關了,高力士遊興也隨之消失,馬車轉了個彎。向東北方向而去。

  只一刻鐘,馬車便停在府門前,透過車窗,高力士忽然瞥見門前的石貔上銀光閃閃,像是被人塗了銀粉,在夜色中分外顯眼,他淡淡一笑,這麼晚來找他。想『嗚嗚!』橫吹了兩聲,夜深人靜,低沉而帶一點尖利的笛聲在夜空中迴盪,片刻,一個白影出現在街角,並迅速向即跪了下來。

  「邢縡叩見大將軍!」

  邢縡也就是金丸案中被慶王趕走的那個白衣刺客,他隨後又被高力士所網羅,成為高力士直控的一名暗探,他的任務是盯住李清,注意對方一舉一動。

  匯報只是隻言片語,用不著將他帶入府內,高力士也沒有探身出窗,只隔著車簾緩緩問道:「這麼晚來,李清可是有什麼動作?」

  「昨晚在金城縣有兩個黑衣人趁夜見了李清,時間不到半個時辰,行動十分詭異。」

  「什麼樣的黑衣人?」高力士不由有了興趣。

  「他們都戴著竹笠,遮住了臉龐,不過從他們來去的方向,他們應該是來自京城。」

  「京城?」

  高力士思索片刻,忽然笑了,黑衣人來找李清做什麼,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清並沒有成為旁觀者,而是在暗中出手,這才是他所希望,既然他有心,自己也就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了。

  高力士微微一笑,對邢縡道:「你跟了他這麼久,想必他對你的好奇心已經十分濃厚,你可以現身讓他知道了,讓他知道是誰在暗中幫他。」

  「是!」邢縡應了一聲,轉身要走,卻被高力士又叫住了。

  「再替我給他傳個口信,這兩日讓他到我府裡來一下,我有事找他!」

  自從楊國忠公開彈劾御史宋渾貪墨受賄以來,大唐朝局在太子被廢後所形成的微妙平衡被打破了,楊國忠一下子成為萬人矚目的政治紅人。

  楊國忠已經兩夜不眠,他聲音嘶啞,兩眼紅腫,身上散發著一種類似水果發酵的腐味道,但他此刻卻異常興奮,他開始領略到風口浪尖的無限風光,繼大理寺韋見素、禮部侍郎房琯、駙馬都尉太常卿張□等等一批實權官紛紛加入准楊黨,連裴寬也表示將全力支持他成立楊

  但楊國忠所遇到反彈也十分激烈,今天一早,刑部傳來消息,咸寧刺史趙奉璋在刑部過堂時被杖斃,這明顯是刑部侍郎羅希奭下的手,趙奉璋一調查,這就使李林甫得到了寶貴的喘息之機,更重要是使此事人們看到了李林甫的實力,許多有心投靠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李林甫為相十五年,怎會沒有一些憑持,屬下想了一夜,給侍郎想出上、中、下三策來。」

  說話的是吉溫,他現在已經是楊國忠的軍師,在心機權謀上。他並不亞於李林甫。

  「你說!」楊國忠雙眼佈滿了血絲。聲音有點沙啞。

  「上策是我們利用宋渾案件直接彈劾李林甫強佔民田、欺山罔下,這就需要賭皇上處置李林甫的決心,不過從上午趙奉璋被杖斃之事來看,皇上並沒有立即追或許是因為皇上發現大半朝臣都支持李林甫,所以想緩一緩,屬下也以為這上策有點急了,駕馭不好反會遭噬。並不是

  「那中策呢?」

  吉溫說完上策便半天不語,楊國忠瞥了他一眼,眼中帶著責怪,是在責怪自己為何要擠一點才肯說一點呢?可這三條對策他吉溫殫精竭慮想了一夜,若楊國忠不把它放在心上,自己豈不是白辛苦了?

  見楊國忠頗為上心,吉溫歉然笑了笑。繼續道:「中策是剪其黨羽,後掏其心,步步為營,徐徐以圖之。先除掉王:.+後再對李林甫動手,這雖然慢一點,但也最穩妥。」

  「那下策呢?」楊國忠不等吉溫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要他穩妥。哼!三年還是五年,還是等李林甫自然老死,那時右相之位還輪得到自己嗎?

  吉溫見他頗為不耐,不由暗暗歎一口氣,道:「下策就是派刺客對他下手,不過李林甫一夜要換三個方睡覺,恐怕刺之太難。」

  「我選上策!」楊國忠毫不猶豫拍板定了下來,他冷冷一笑道:「皇上為倒李林甫已醞釀多年。現在命我來施為,若我懈怠或失利。皇上說不定會將此事再交給李清,當斷就得斷,多少事情就敗在『徐徐圖之』四個字上面。」

  「可是上策風險太大,有很多不定因素。」

  「富貴險中求,若不冒風險怎能做大事,再者趙奉璋雖然死了,但證據和宋渾還在我們手上,未必沒有機會,至於造聲勢。」

  楊國忠低頭想了一想,嘴角浮現出一絲陰陰笑容,「我也會!」

  次日一早,楊國忠正式向李隆基提出請求,為其舅張易之鳴冤叫屈,張易之是武則天男寵,在武則天後期權傾一時,掌握朝中大權,武則天死後,張易之被李唐宗室所戮,削職追爵、剝奪家產。

  楊國忠在此時提出這個請求,其意是在試探李隆基對他恩寵程度,同時,若得批准,對那些尚拿不定主意的中下層官員將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事情似乎在向有利於楊國忠的方面發展,僅僅半個時辰,李隆基便在他的奏折上簽了字,同意楊國忠之請,恢復張易之的爵位。

  這個消息彷彿是一道晴空驚雷,在長安上空轟然炸響,被先帝定為亂臣賊子的張易之居然被皇上平反,而且只在半個時辰內決定,說明皇上壓根就沒有細想此事,由此可見皇上對楊國忠聖眷之隆,這是一個具有強烈暗示意義的利好消息。

  從下午起,楊國忠的府門前便出現了一道奇景,數以百計官員擁堵在門口,爭先恐後投進自己的名刺,以表示向楊國忠效忠,至晚間,楊國忠接到的投名狀便多達五百多份。

  初戰告捷,楊國忠立刻趁熱打鐵,次日便再次提出要徹查李林甫強佔土一案,李隆基佯作遺憾,最後以章仇兼瓊為先例,勉強同意由大理司直、監察御史、刑部郎中組成一個低級別的專案組來查實此案,在調查李林甫的同時,李隆基又冊封其幼子為雲騎尉,以示撫慰。

  處理似乎有點不溫不火,但重要的是態度,明眼人一看便知,皇上開始對李林甫下手了。

  楊國忠得勢,對於他的家人也是一次出頭機會,妻子裴柔早已不屑那些沉甸甸的銅錢,她開始轉性,也學楊花花對黃金白銀感了興趣,她尤其喜愛珠寶,喜愛那種璀璨的奪目感覺。

  而長子楊暄的命運也開始發生轉變,天寶五年科舉案後,楊暄被送入宮中做了侍衛,隨著楊國忠的沉寂,他也夾著尾巴灰溜溜度過了兩年。

  但從去年楊家開始得勢起,他也時來運轉,每天都被大群的仰慕者所圍,聽不完的奉承話。要錢得錢。要女人有女人,甚至連駙馬張□見了他,都得親切稱他一聲『大郎』,漸漸,楊暄骨子裡的驕橫便開始顯露出來。

  這幾日,楊暄認識了一個姓羅的西域大商人,長著一臉絡腮鬍,面皮紅黑得發亮,再加一個茄子般酒糟鼻。是典型西域胡人。

  他出手極為闊綽,一夜便為楊暄銷金千貫,起初楊暄並不是很在意,為他花錢的人多著呢!但這個姓羅的胡商卻頗有創意,找來幾個金髮碧眼的大秦美女(大秦即他。至於他的來歷,楊暄並不是很在意,商人嘛!無非是為了逐利而為,以後讓父親給他弄點特權。或者讓父親封他個西

  這天黃昏,楊暄帶了十幾個拍他馬屁的宮廷侍衛和往常一樣來到群玉樓飲酒,羅胡商已經早早訂好了位子,十幾個陪酒妓女也一一就坐,良辰美景、佳人如玉,再加上暖風微熏。楊暄酒興高漲,不知不覺他一連喝了十幾杯,酒性上了頭,一把便將陪酒妓女的裙子撕成兩片,那女子驚叫一聲,光著

  哈哈大笑。其他弟兄看得色慾難耐,也藉著酒意。各的妓女親嘴摸奶、醜態百出。

  「楊將軍暢意風流,真大丈夫本色也,來!我敬你一杯。」

  羅胡商呵呵大笑,將酒杯高高舉起,「今晚我下了千貫定金,由群玉樓的頭牌楚蓮香陪楊將軍共度良宵。」

  楊暄大喜,叫著嚷著便要散席,羅胡商見他急色,心中暗暗冷笑一聲,他等待的機會來了。

  不用多說,羅東主接近楊暄,便是李清給武行素下的任務,他是姓羅,卻並非商人,而是武行素的一個手下,碎葉突騎施人,精通西域的各國語言,這次便由他扮演商人,接近楊暄。

  楊暄平時雖然驕橫,但最多也是欺壓良善,只能說行為不檢點,尚構不成犯罪,幾經考慮後,武行素根據手中情報,便設計了一條妙計。

  這時,隔壁傳來一陣哈哈的笑聲,隱約還夾雜著一個女人的嬌笑聲,這是幾個官員在飲酒作樂,楊暄雖然酒喝多了,但身子不聽頭腦還有一絲清醒,他聽出其中有岳聲音,他剛要站起來去打招呼,卻被羅胡商攔住了,叫來門口的老鴇,笑道:「王大娘,時辰已到,去請蓮香小姐過來!」

  那老鴇面露難色,她雖然見過楊暄,卻不知道他是楊國忠之子,倒是這個胡商出手闊綽,讓她為難,他訂的時辰確實已到,可蓮香小姐還在陪隔壁幾個朝官飲酒,他們不肯放,老鴇也不敢得罪他們。

  「這位爺,再等等吧!他們可是朝廷大官。」說完她瞥了胡商一眼,言外之意,人家可是官爺,你一個外鄉人,可得罪不起。

  她話音剛落,一名侍衛早跳了起來,『啪』給她一個大嘴巴子,惡狠狠罵道:「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我家將軍是誰。」

  「楊爺的女人,誰敢搶!」十幾個侍衛紛紛跳起,藉著酒勁,在那裡大聲叫囂,「我們去把她奪回來。」

  楊暄也酒意升騰,慢慢將袖子擼了起來,早忘了他的師傅趙岳也在隔壁,這是他準備大幹一場表示,那些妓女們見勢不妙,便悄悄一個接一個從門口溜了出去,這時羅胡商卻再次攔住了他,勸道:「楊將軍,他們都是李相國之人,不如忍一忍!」

  「忍個屁,李林甫就要完了,還忍他做甚!」侍衛更是憤怒,個個躍躍欲試,只等楊暄一聲令下就要動手。

  提到派別,楊暄卻反應過來,趙岳明明是自己的師傅,幾時變成相國之人?

  羅胡商彷彿知道他的心思,笑道:「楊將軍不相信我的話嗎?像戶部郎中趙岳,他就是李相國一手提拔起來的,如果他不是相國之人,天寶五年科舉案後,他怎麼會升職呢?」

  一句話提醒了楊暄,他慢慢坐了下來,確實是這樣,天寶五年科舉案,父親被貶黜,給自己捉刀、出主意的趙岳反而意外由吏部員外郎升為吏部郎中,難道他真的是李林甫派到父親身邊來的嗎?

  印象先入為主,楊暄越想越有這個可能,父親曾給自己說過,科舉案事事被李林甫料中,他身邊一定有李林甫暗探,想不到竟然是趙岳,一種被欺騙、被暗算的仇恨油然而生,一種復仇怒火在他胸中騰騰燃起,楊暄本來就是一個驕橫之人,現在又喝了酒,再摻進奪美之恨,身旁的弟兄又在大聲叫喊,楊暄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拳頭捏得嘎嘎直響。

  這時,羅胡商見時機已經成熟,便最後又挑撥道:「李相國權勢滔天,得罪不起啊!楊將軍還是忍一忍吧!」

  這句話儼如一盆火油澆下,楊暄的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色,頭髮根根豎起,幾乎要爆炸開來。

  「放屁!」楊暄一腳踢開桌子,眼中射出殺機,他旋風一般衝到門口,一揮手,惡狠狠喊道:「弟兄們,跟我去收拾他們!」

  這些侍衛都是皇上身邊之人,平時都是無法無天之徒,在長安橫行慣了,既然楊暄有令,他們更是賣力,殺氣騰騰踢開隔壁房間,一擁而入,也不問青紅皂白便大打出手,房間裡發出一片呼痛聲和怒斥聲,更雜有女人的驚叫。

  羅胡商見機會來了,便走到走廊盡頭暗暗做了個手勢,走廊盡頭的房間裡立刻閃出兩人,快步走到門口,佯做看熱鬧,袖子裡卻抖出兩把雪亮的匕首,和侍衛們身上所佩戴的匕首一模一樣,羅胡商轉身趕回房間拿走幾把侍衛遺留的匕首,剛剛走下樓梯,只聽上面傳來兩聲慘叫,隨即是一片寂靜,他知道已經得手,緊走幾步,很快便消失在人頭湧動的春明大街之上。

  不到半個時辰,楊國忠之子楊暄在群玉樓行兇,殺死戶部郎中趙岳的消息象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彷彿約好似的,酒樓、客棧、茶館,到處都有人在繪聲繪色講述這裡面的細節,起因是楊暄和趙岳爭奪群玉樓的頭牌紅妓楚蓮香,楊暄爭奪不過而一怒殺人。

  這種桃色消息更讓人感興趣,傳言愈加迅猛,萬年縣縣令是王:弟王,他更是一馬當先,親自帶人查封了群玉樓,抓走老鴇、龜公等等當事人,幾個重傷未死的官員也被帶回縣衙錄口供,隨即跑到相國府向李林甫稟報,李林甫此時正在焦頭爛額之中,他忽聞此消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過了半晌,他才負手仰天大笑,「真乃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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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8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八十三章 破綻

  你這個混蛋!」

  楊國忠的臉氣成了青紫色,渾身顫慄,咆哮著衝向跪在上的長子楊暄,卻被他妻子裴柔死命攔住,「老爺,事已到此,就是打死他也晚了,不如想想其他辦法。」

  「還能有什麼辦法,殺人償命,我把他送官去,省得再壞我大事。」

  嘴上雖這樣罵,可真讓他將兒子送官卻也不可能,楊國忠一屁股窩在椅子上,想到自己功虧於潰,.著頭低聲哀嚎:「完了!我辛辛苦苦贏了局面,全被這混蛋毀了!」

  楊暄跪在上一動也不敢動,臉色煞白,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也不知是哪個渾蛋下的死手,現在都不承認了,出事後,所有的狐朋狗友都一哄而逃,那些官員都認準了他,異口同聲指認是他動的刀子,不過是不是他下的手,楊暄自己都有點糊塗了。

  「父親,那趙岳其實是李林甫的人,他是李林甫安插在父親身邊的一枚棋子,三年前的科舉案正是他暗中搗的鬼。」

  楊國忠忽然停止了動作,慢慢抬起頭,詫異望著兒子,「你是聽誰說的?」

  「孩兒沒有聽人說,是自己想的。」楊暄不敢說出胡商之事,便結結巴巴道:「三年前父親倒在科舉案上,趙岳卻升了官,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如果他沒有出賣父親,怎麼可能在短短一年內連升兩級。」

  「胡說!」楊國忠霍站起來,上前一步,逼視著楊暄道:「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這種事你是絕對想不到的,必然是有人告訴你,你說!是誰告訴你的?」

  「是、是一個胡商,群玉樓飲酒便是他安排的。」親,只得實話實說道:「他是想托父親謀個官。便來討好孩兒。是他告訴我趙岳是李林甫的人,我才一怒之下去找他算帳。」

  「胡商?」楊國忠的眉毛擰成一團,思索了半天不得要領,便又問道:「他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是做什麼買賣的?」

  楊暄一呆,他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對那胡商一無所知,他怯生生看了一眼父親,吞吞吐吐道:「我只知道他姓羅,其他的、其他我有點記不得了。」

  「蠢材啊!一天到晚花天酒,明顯中了人家套都不知道。」楊國忠已經明瞭。哪有胡商想求辦事不報家門的,居然還看得出官場的玄機,這明顯是中計了,想到這一步,他反倒不生兒子的氣了,這必然是李林甫下的套,自己的兒子哪裡是他的對手。

  他長歎一聲。向兒子揮了揮手,「你去吧!宮裡也不要再去了,就留在家裡吧!」

  旁邊的裴柔見丈夫饒了兒子,知道他有辦法。心中不由大喜,連忙將兒子拉下去,好吃好喝哄著去了。

  妻兒下去後,楊國忠將自己關在書房裡,苦苦思索脫身的辦法,如今之計只有向皇上請罪。看皇上能不能饒過自己,可自己總得想一個兒子無罪藉口吧!否則皇上也不好向臣民交代。

  這時,門房來報,「吉溫有要事求見!」

  「快快請進!」楊國忠不等門房去請,自己倒先跑了出去,吉溫是他的軍師,此時來見,必然有辦法。最好再來個什麼上中下策供他選擇。

  果然,吉溫一見到楊國忠便開門見山道:「大公子之事我已知曉了。這裡面有破綻,不知侍郎大人可想到?」

  楊國忠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急將他拉進了書房,關上門便急不可耐問道:「什麼破綻?吉大人快告訴我。」

  吉溫微微一笑,道:「破綻就在那兩把殺人的匕首上。」

  「匕首?」

  楊國忠不解,又連忙問道:「此話怎講?」

  吉溫背著手在房間裡走了兩步,眼中露出狡黠之色,「此事我一聽便覺得奇怪,哪有這麼巧的事,正好坐在隔壁,就像有人特安排似的,所以我便找到萬年縣的一個衙役,案發後他也在勘察現場,據他所言,那兩把匕首是和宮中侍衛所用的一樣,但卻沒有編號。」

  楊國忠驚得跳了起來,失聲叫道:「你是說有人嫁禍不成?」

  「對!這就是我發現破綻。」

  吉溫得意一笑道:「其實給大公子洗冤很簡單,只要將所有在場人的匕首都拿出來,看有沒有少,若少了,那他的編號應是多少,如果對不上,那多出來的兩把匕首又從哪裡來呢?」

  「是!是!是!」楊國忠一連叫了三個『是』,狠狠拍自己頭笑道:「看我這個木魚腦袋,這麼簡單的事都沒想到!」

  「簡單?」吉溫心中冷笑一聲,這個計策其實天衣無縫,自己醜話還沒說出來呢!

  「不過現在恐怕有點晚了。」吉溫的這句話將剛剛爬上岸的楊

  再一次推下了寒塘。

  他興奮的臉刷變得灰白,盯著對方,吃力問道:「什麼、叫、晚了?」

  「因為匕首在王悍的手中,就算是那匕首是假,他也會掉包成真的,所以沒有用。」

  楊國忠猶如洩氣的皮球,一下子攤倒在椅子上,講了半天,還是一場空歡喜,不料吉溫卻笑道:「侍郎大人別喪氣,關鍵是我們知道了這樁案是嫁禍之罪,並非大公子真的誤傷人,侍郎只需將我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一遍,就算沒有了證據,皇上想必也就饒過了大公子,關鍵是李林甫那邊,若他死揪住此案不放,侍郎不妨將他兒子強佔土那些契約統統抖出來,我想他自然就老實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侍郎暫時也別動李林甫,等大公子之事有了定論後,再動手不遲!」

  「好吧!暫且就便宜那老賊了。」

  楊國忠不甘心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我這就去見皇上,求他寬恕暄兒!」

  就在楊國忠進宮去找李隆基求情的同一時刻,李清卻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高力士派來的特使邢縡,他一進屋,並不多言,只將一柄飛刀輕輕放在桌上,旁邊侍衛們立刻緊張起來,紛紛拔出刀將邢縡團團圍住,只要他稍一妄動,便亂刃分屍。

  「且不要動手!」

  李清舉手止住了侍衛們,他盯著這把熟悉飛刀,腦海中依稀有一點印象,飛刀用上好的鑌鐵打製,異常鋒利,通體發出幽幽冷光,這樣飛刀他應該見過兩次了,第一次是汴州,正是這把飛刀通知前方有人要劫船;第二次是在蘇州,剛剛發現官銀蹤跡之時,這把飛刀又來通報西山有人要刺殺自己。

  而這個報信之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居然是高力士的人,原來高力士一直沒有忘記自己,李清又驚又喜,驚是這個人一直在監視自己,而自己卻不知道,喜卻是高力士要見自己,也就是說自己可以得到他的幫助。

  「你就是破道觀裡和我爭奪金丸的那個白衣人吧!」旁邊的荔非守瑜看了半天,終於將他認出。

  「正是我!」邢縡傲然一笑,「不僅在道觀,那個去櫃坊的乞丐頭也是我殺的,只是那時我執行的是慶王李琮的命令。」

  他瞥了一眼荔非守瑜,眼中露出一絲敬意道:「不過你的箭法很好,若是沙場征戰,我不是你的對手。」

  這時,李清打斷了他的話,笑道:「請轉告高大將軍,多謝他的援手,李清明日便來拜訪他。」

  「那好!我先走一步。」邢縡說完,彷彿變成一隻斷線的風箏,身形迅速縮小,飄身上了牆,很快變成了一個小白點,漸漸沒了。

  「此人是個刺殺高手,讓人防不勝防。」荔非守瑜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由感慨道:「慶王將此人趕走,真是愚蠢之極啊!若他不是慶王,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荔非守瑜感歎一通,回頭問李清道:「我有一事一直不明,想請教都督。」

  李清先揮了揮手,命侍衛們先退下,這才笑道:「說吧!有何事不明?」

  荔非守瑜想了一下,便坦言道:「都督早就抓到了李俅,還掌握了慶王先縱火後洗劫官銀的證據,為何遲遲不動,不趁機將慶王置於死,這是其一;其二是章仇相國被李林甫栽贓誣陷而死,都督為何不找他報仇,反而去對付楊國忠,幫李林甫一次。」

  「這兩個問題想必你一直在疑惑吧!」

  李清微微一笑,道:「若是在天寶元年之時,我必定會立刻動手,為恩師報仇雪恨,可八年過去了,我已經三十一歲,有些事情就不會那麼魯莽了,關鍵是兩個字,『平衡』,你想想,若慶王被削爵,最大的得益者是永王,沒有了競爭對手,他很可能會入主東宮,這是我不想見到的,所以我要配合皇上,讓他們倆永遠鬥下去,沒有贏家,誰也進不了東宮,這是一;其二便是幫李林甫,,其實這也是為了尋找一種『平衡』,讓李林甫與楊國忠一直鬥下去,誰也顧及不了我,這樣我才能定定心心在西域發展,所以相比之下,恩師的仇是小,謀大局才是要緊之事。」

  李清說得十分透徹明白,荔非守瑜這才恍然大悟,連聲讚道:「都督深謀遠慮,屬下差得實在是太遠了。」

  「不妨事,多看多想便是了」李清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現在你給我準備馬車,我馬上要去李林甫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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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8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八十四章 利益之盟

  李林甫剛剛從興慶宮歸來,他親自向李隆基彈劾楊國忠殺害朝廷大臣,這是他為相十五年來的第一次,形勢已危在旦夕,容不得他再從容佈置。

  宋渾已經供出他確有強佔良田之事,而專案組已奔赴咸寧搜集人證,楊國忠之舅張易之得到正名,這時幾乎所有的朝官都已經意識到皇上要拿右相國開刀了,一日之內,就有五百多人去楊國忠府上遞帖,而他的相國府卻冷冷清清,門可落雀,昔日的門生故吏在這個時候都避之不及,惟恐沾染上李林甫的暮落之氣,連永王李璘也托病在家,派人暗中和裴寬接觸。

  可就在這時,楊暄殺死趙岳彷彿是天上掉下的餡餅,令李林甫在即將窒息之中忽然脖頸一鬆,竟喘過一口氣來,不料李隆基的曖昧和含糊其詞讓李林甫心又涼了半截。

  「相國,此事疑點甚多,比如那兩把殺人的匕首就需派人仔細調查,從長計議,朕已命大理寺接手此案,相國就不用管了。」

  什麼叫從長計議,分明是想不了了之,竟讓大理寺接手此案,那吉溫豈會不討好楊國忠,好容易等來的機會,卻是水中月,李林甫不得不仰天歎息,『難道天要亡我不成!』

  「父親大人,請喝茶!」

  李林甫的長子,將作監令李岫將一杯茶小心翼翼端過來,一抬頭,他頓時驚呆了,只見李林甫鬚髮全白,臉上蒼老不堪,竟彷彿七十許人,昨日頭髮還是半白,可這一夜,他老了何止十歲。

  「噹啷!」

  李岫手上的茶碗失手落,瓷片玉碎、茶水飛濺。他『撲通『一聲跪倒在。悲聲道:「父親,你向皇上乞骸骨吧!」

  「什麼!你竟然要我認輸,拱手將相位讓給那個無賴嗎?」

  李林甫情急之下一陣劇烈咳嗽,嘶聲喘氣,蜷縮成一團,半晌,他才慢慢緩過來,撫著胸口怒視兒子道:「我為相十五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什麼樣的狠角色沒遇見過,不過是個外戚,連官名都叫不全的無賴,竟然也能取代我嗎?」

  「楊國忠不足懼,可是、可是這次是皇上要動你啊!」

  李岫的最後一句話直刺李林甫的心臟,他再也忍不住,『撲!』噴出一口鮮血。軟軟倒在籐椅上。

  「父親!」李岫驚惶大叫,「來人!快來人!」

  「不妨事!」李林甫勉強坐起身,對幾個搶進來的心腹揮揮手道:「都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你也去吧!」他摸了摸長子的頭,慈愛笑道:「你好歹也是從三品高官。以後這個家要靠你來支撐了。」

  這時,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管家在門口道:「老爺,戶部侍郎李清在府門外,他說有事要見老爺!」

  「李清?」到的不全的證據。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絲希望。

  「快扶為父去請李侍郎進來!」

  李林甫扶住兒子的肩膀,又吩咐管家道:「開大門!開大門迎接李清。」

  「可是父親.李岫不禁駭然,父親幾時為一個侍郎開大門的。

  「你不懂!為父最後的希望可能就在他身上了。」

  自天寶三年高力士後就沒有開過的大門今天終於再次打開,『吱嘎嘎』轉軸聲異常刺耳,緩慢而沉重向裡面開啟,大片大片紅色的鐵銹從門上剝離掉下,只可惜李林甫的門前已經沒有行人,否則。這將是轟動長安一個大新聞,相國府為戶部侍郎開了大門。

  李清負手站在台階上。靜靜看著兩扇沉重的大門緩緩開啟,他面色平淡、笑而不語,從這兩扇大門打開就說明他所選的時機完全正確,李林甫已經快走投無路,只有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才能從他身上得到最大的利益。

  「侍郎能在此時來看老夫,足見宅心仁厚,非那幫趨炎附勢的小人可比。」

  李林甫在兒子的攙扶下出現在門內,雖是客氣話,但也是從心而發,語氣中透出幾分蒼涼和感慨。

  「早知道相國要開大門,李清就不來了,我何德何能,竟讓相國府開了大門。」

  李清走上前,一躬到,朗聲道:「戶部右侍郎兼太府寺卿李清,參見右相。」

  「自從政事筆被皇上拿走,能記得我還是右相的,已經沒幾人了。」李林甫緩緩上前,拉著李清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微微笑道:「什麼大門、二門的,李林甫既落魄,它就不過是兩扇生銹的鐵門罷了,侍郎請進吧!」

  「相國太自謙了,您先請!」說完,李清便和李岫一左一右,將李林甫扶到書房裡。

  這時,已經有侍女將書房碎瓷片清掃乾淨,並用清水擦去了血跡,換了香,又端上了兩碗上好之茶,李林甫滿意一笑,他端起香茶悠悠品了一口,笑道:「侍郎嘗一嘗,這可是今年的蒙頂極品新

  兩黃金一兩茶,還有價無貨,老夫也只得皇上賜了半

  李清端起茶碗細細品了一口,不由讚道:「果然是好茶,聽說今冬蒙頂茶樹遭了雪災,收穫不過幾斤,全進貢給了入宮,相國竟得了半斤,可見聖眷之深啊!」

  「可楊國忠卻得了一斤的賞賜,這又怎麼說!」旁邊伺候的李岫不由恨恨插口說道。

  李林甫臉一沉,斥道:「我與侍郎說話,你休得插口,給我下去!」

  趕走了兒子,李林甫歉然一笑道:「最近有傳聞說楊侍郎欲置老夫於死,所以李岫心中有些不滿,失禮了。」

  說到此,李林甫眼皮一抬,目光銳利盯著李清,看他怎麼回答自己,是打哈哈應和,還是說些有建設性的話?

  李清卻微微一笑。「相國今天進宮。是為了楊國忠之子殺人一事吧!我也聽說皇上下旨命大理寺來查此案,看來皇上也是想不了了之,不過,相國不覺得此案有些蹊蹺嗎?」

  「蹊蹺?」李林甫當然覺得此案蹊蹺,分明是有人布了局讓楊暄上當,可他就是想不出這究竟是誰施的暗箭,可現在李清卻說起此事,李林甫忽然若有所悟,抬頭向李清看去。只見他眼中充滿了笑意,哪裡有什麼疑問之色。

  「是你.李林甫猛睜大了眼睛,手顫抖著指向李清,他一向喜怒不露於色,可此時也控制不住內心震撼,他的心中轉個無數個念頭,此事竟然是李清干的。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李林甫再也坐不住,他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刷拉開了窗簾,借昏暗的夜色掩飾自己內心的震驚。漸漸,他平靜下來,腦海裡迅速思索著李清用意,這顯然是向自己示好,可自己與他一向是敵非友,章仇兼瓊之死更是脫不了干係。那他此舉究竟是何居心,難道他也不想讓楊國忠得志不成?

  李林甫左思右想,也只有這一個可能,他懾住心中的狂喜,冷冷道:「李侍郎還有什麼話,不妨一起說出來,老夫年事已高,想不了太深奧之事。」

  李清淡淡一笑。挺直了腰道:「相國可知道我與楊國忠是什麼關係?他為何會如此恨我,只要有機會就想置我於死。這究竟是為什麼?」

  「老夫只知你與他有舊,他曾給老夫說過,他當成都縣尉便是你向鮮於仲通舉薦,後來為一些瑣事不和翻了臉。」

  「瑣事?」李清一陣冷笑,「他剛到京城開銷大,我便送錢給他,他妻子在成都衣食無缺,也是我一直關照,這等恩德,豈是一點瑣事不和便可以翻臉嗎?」

  「那是為什麼?」李林甫轉過身來,眼中頗有興趣。

  「那是因為他曾經是我的夥計,只有我知道他最落魄時候是何面目。」李清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冷冷道:「楊國忠是一頭中山狼,他從不甘心在我之下,一直嫉恨於我,所以每次有機會害我,他都不會放過,所以如果他當政,他絕不會放過我,還有慶王,這兩人已經勾結起來,假如慶王有一天登基,你說他第一個要殺的會是誰?」

  李林甫恍然大悟,李清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豈能不明白,現在他眾叛親離,有李清這個重量級的人肯幫他,這個機會怎能不抓住了。

  李林甫心花怒放,上前一步拉住李清的手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侍郎有一天會和老夫走到一起,還記得在李琳府上第一次見面嗎?那時我便覺得我們有緣分。」他當初是怎樣想殺李清,後來屢次為敵,現在卻半點不提了。

  今天得了這個意外收穫,李林甫精神大振,頹態一掃而光,他拉著李清坐下,開門見山問道:「既然你如此恨慶王,那李俅你為何不拿出來?還有你握在手中的那些證據,你又為何不拿出來?難道這些還不足以絕掉慶王入主東宮的希望嗎?」

  李清笑而不答,這件事他知道瞞不過李林甫,他今天過來也沒打算要瞞他,對李林甫這種老奸巨滑之人,實話實說反而會得他信任,李林甫也絕不會相信自己真是來投奔他,彼此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李清端起小茶碗,又細細品了一口,笑道:「相國,如果我沒猜錯,皇上這兩日應該派人來找過你了吧?」

  李林甫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暗讚歎,難怪章仇這麼看重他,果然厲害,看問題透徹,不過他也不說破,只點點頭道:「侍郎說得不錯,高力士來找過我,可這又有何關係?」

  「相國在考我呢!」

  李清微微一笑道:「關鍵是皇上真正的想法,他壓根就不想再立東宮,所以便造出一個慶王、永王爭位的局面,表示他左右為難,這個局面必須要一直延續下去,所以他不希望慶王出事,打破這個平衡,相國,我說得可對?」

  李林甫怔怔望著李清,能看透這一點的。長安官場中實在沒有幾人。恐怕除了他和高力士外,便只有此子了,難怪自己

  在他手上,確實不冤啊!也難怪皇上動太子前一定要若他在,恐怕又是另一個局面了。

  想到此,他暗歎一口氣,拍了拍李清的肩膀,再一次道:「我有二十五個女兒。除了幾個已嫁人外,其餘隨便你挑,就算是為妾也無妨。」

  他說得異常誠懇,李清卻似乎沒聽見,只淡淡一笑道:「朝野皆說皇上欲以國舅替相國,其實我倒以為皇上尚在猶豫之中,未必真下定了決心。」

  「此話怎講?」李清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彷彿如晨鐘暮鼓。在李林甫耳畔敲響,他也故不得相國應有的矜持,一把抓住李清的胳膊,急道:「快快說與我聽!」此刻就算李清將他所有女兒都要去。說不定他都會答應了。

  「關鍵還是在楊國忠身上,他野心雖有,但能力太差,他若為相,有幾個大臣服他?像安祿山、高仙芝、哥舒翰、安思順之流,又有幾個買他的帳?他不過是借了裙帶關係才扶搖直上。無功無為,安能和掌了十五年的朝政的李相國相比,這一點皇上焉能不考慮,所以皇上才用『小三司』來調查相國,級別低不說,還要他們再去咸寧,這一來一去,至少也要一月。難道他不知道趙奉璋那裡證據皆全嗎?」

  說到此,李清直視李林甫。語氣肯定道:「由此可見,皇上動相國的決心並沒有完全定下來,他讓人去咸寧調查目其實在拖延時間、是在觀望,若楊國忠手段厲害,真有取代相國的可能,那他便會順水推舟,罷相換人,若楊國忠能力不行,皇上必然還有另一套方案。」

  不知不覺間,李林甫完全被李清牽住了鼻子,他沉吟片刻,又道「你說得很有道理,那依侍郎看,我現在該如何應對?」

  「很簡單,讓楊國忠軟下來便是了,皇上一旦對他失望,自然會採用第二套方案,這樣相國就會有驚無險度過此難。」

  李清身子略略傾向李林甫,低聲道:「可雙管齊下,一是死抓住楊暄殺人案不放,讓萬年縣不配合大理寺,所需證人證物皆不給全,同時又命大理寺三天內結案,若結不了案,便將此案轉刑部,這是一;第二是先放出風去,說蘇州縱火案是慶王派李俅所為,我再拿一點李俅的表記給相國,相國派人送給慶王,命他向楊國忠施壓,否則就掀開此事,如此雙管齊下,我想楊國忠應該會軟下來。」

  李林甫長長吐了口氣,果然佈局巧妙、步步狠辣,若李隆基不用楊國忠而用李清來替代自己,那自己是必死無疑了,他忽然警惕看了一眼李清,『此人口口聲聲說皇上有第二套方案,會不會這第二套方案就是用他本人來取代自己,所以他今天才來助自己。』

  李林甫越想越有可能,他揉了揉碩大的鼻子,乾笑一聲對李清試探道,「侍郎這次肯幫我,若我度過此難,我定保舉你為工部尚書。」

  「其實我今天來拜訪相國是有事相求!」

  李清瞥見李林甫眼中有異樣神情,知道他心中起了疑心,本來彼此就是互相利用,坦白說倒可以消除他的疑慮。

  果然,李林甫聽李清有事相求,這才略略有些放心,笑道:「侍郎有話請直說,我若辦得到,一定會答應。」

  「朝中的勾心鬥角我已經膩煩了,再者慶王、楊國忠之流對我恨之入骨,欲殺我而後快,我確實也防不勝防,所以我考慮再三,還是想返回西域,希望相國成全。」

  李清的要求並沒有使李林甫意外,他明白李清想法,現在朝中局面混亂,所以他是想到外面避禍,等新皇登基再回京為官,李林甫知道這就是李清的條件了,自己若不答應,那警告慶王信物他也不會給自己,甚至剛才說講一切都通通作廢。不過,李林甫卻有自己的想法,若李清去了方,那自己所擔心的威脅也就消失了,這是兩全其美之事,何樂而不為!

  想到此,李林甫慨然應允道:「侍郎既已決定再去戍邊,我只得恭敬不如從命了,明日一早,我便向皇上遞奏折。」

  停了一停,李林甫又試探問道:「那剛才侍郎所說之事,就是李表記。

  李清輕輕捋了捋短鬚,眼皮一垂,慢條斯理說道:「放心!只要相國向皇上提出外放我一事,李俅的表記我自然會雙手奉上。」

  寫再返西域目的,是想寫天寶十年的羅斯之戰,然後安史之亂提前爆發,擁有雄厚實力的李清率軍殺回長安,平定安史之亂,重新演繹一遍充滿了權謀詭異的馬嵬坡嘩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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