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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都市] 地獄逃生記(修訂版) 作者:葉光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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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怡Sam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24 | 顯示全部樓層
4.10 再練小武子


 
  韓哥領人在風圈兒放煙茅,小武子在號兒里靠著隔臺兒,太失意了。他昨天“調戲阿姨”之后,就災星高照——挨了揍、扣了饅頭,降了級、斷了煙屁。今兒富余那么多饅頭,也沒給他一個,徹底關機了。下午他又接起訴了,禍不單行。

  我湊過去,“明兒開庭啊?”

  “啊。”

  “貴嗎?”

  “我沒罪!”

  “那咋進來的?”

  小武子一下來了精神兒,跟我滔滔不絕。他講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我連聽帶問,半天才明白原委。

  他是從武警退役下來的,在海淀馬連洼派出所當保安隊副隊長,他的戰友在清河派出所當保安正隊長。派出所的保安就是警察的跟班兒,經常跟警察出去查“三證兒”——暫住證、務工證、身份證,這外地人在北京滯留的憑證。警察專查民工和農民打扮的人:三證兒缺一個,另兩個證件當場撕掉——抓送收容所,做個把月苦力,再遣返老家;當然,要是私下給警察塞兩、三百,警察不但放了你,還會教你避開別的搜查組。警察靠查三證兒,錢掙海了!

  三證中唯一難辦的就是暫住證,這歸派出所管。如果派出所都給辦,警察就掙不到錢了,所以經常停辦,以至大家都去辦假證兒,反正警察也看不出來。

  農民工最怕是就是查三證兒。有時候在路上查——攔路搶劫,有時候到村里查——入室搶劫。警車到村里查三證兒象“鬼子進村兒”似的,民工見警車一到,打著呼哨,望風而逃。按小武子的話說,就是:“可威風哪!”

  查三證兒都是保安開路,警察掙錢,最多請保安喝頓酒。這保安心里哪平衡啊?一來二去,耳濡目染,他那個戰友就動了心眼,周末換休的時候,他領著保安冒充警察查三證。不敢用自己派出所的警具,每次都找這小武子借,說訓練不夠用。小武愛面子,也不知情,有求必應。他戰友領著保安四處敲詐農民工,都是到遠處查去,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后來出事了,小武子還不知道,還去索要警具,結果自投羅網。

  我說:“這么說,你真沒罪呀?”

  “韓哥說過,我要是有人兒,我這事兒也就是個處分。”

  “你律師給你也辯無罪嗎?”

  “哪請得起律師啊!”

  “不過你可得當心啊,公檢法對窮人更不講理!你沒看‘居士’?”

  “判重也沒壞處,社會治安還能更好點兒。”

  小武子這話嚇我一跳。旁邊的“性病”也說:“重判有重判的道理。”

  這兩個“武警”怎么這么沒同情心啊?我知道現在武警是對內維護秩序——鎮壓民怨的工具,難道專門培養這么沒有同情心的人來對付老百姓?

  我善意提醒他:“你當心點兒,中國的刑,世界最重。”

  小武子一臉不屑,“得了吧老美!美國的刑才世界最重呢!”

  “啊?”

  “我們在部隊都討論過,中國服刑,最多坐牢20年,死緩的正常減刑也最多坐牢20年!美國動不動就給人判刑一百多年,還有終身監禁的,你說哪個重?”

  我都氣樂了。這么沒常識?討論來討論去都這結果!旁邊兒那個武警的眼神兒,也和小武子一樣,嘲弄地看著我。

  我不得不給他們講明白了:“你知道美國有多少人判死刑嗎?我們那個州,50年就判了一個!中國死刑一年至少3000個,這還是從新聞報導中統計的,真正有多少,那是國家的絕密,比機密還機密,你知道嗎?就這3000個,占世界死刑的90%,你說誰的刑重?”

  “中國人這么多,不判死刑行嗎?!我說的是徒刑,美國就是比中國重!”

  他們真是太閉塞了,隨便就能被黨的新聞蒙住,就象我出國前一樣。我解釋說:“徒刑?在美國判個一兩年刑就很重了!判個短刑懲罰一下,給你個改過的機會。哪象這兒啊,動不動就五年十年!你看美國判終身監禁的,判一百多年的,極少!按你們說那都是罪大惡極的,在中國就得槍斃。中國專門報這些,讓你們覺得好像美國都這么重。你們知道嗎?美國還有總統和州長的特赦呢!中國歷朝歷代都有大赦天下,咱黨就知道鎮壓!”

  “性病”半天迸出一句,“從大局上想想,不這么抓也不行,要都放在外邊,那社會不亂了?”

  “你哪頭兒的?咋把自己當總書記呀?多抓人造冤案有理呀?維護穩定是不是?”

  小武子抬杠道:“美國有什么好的?就是向著有錢人,犯了罪花錢就可以保出來!窮人就得坐牢!”

  看著這倆武警,我由衷的悲哀。都叫部隊給教成啥了,滿腦子歪理邪說!腦子越簡單越好被灌輸,越好被當槍使。我真不想理他們,可轉念一想,這可能還真是萍萍需要的好素材!我就給他們解釋透了,看他們還能冒出啥話來。

  我說:“自由社會,窮人犯了事兒照樣能保出來!在沒判你刑前,誰讓你坐牢誰犯法!哪象中國呀,現在定你們罪了嗎?”

  “沒有啊!”這倆異口同聲。

  “那你們咋坐牢了?”

  “他懷疑我呀!”

  “如果判你刑,刑期從哪天算?”

  “從抓我那天啊!”

  “沒定罪,懷疑你,你就得坐牢是不是?先坐牢,然后再給你找罪名是不是?這不笑話嗎?在美國,除非罪行證據非常確鑿肯定能判你刑,才可以關你呢,一般的抓了,馬上你的律師就來給你辦保釋了。”

  “那……那法院不也得判嗎?”小武子還狡辯上了。

  “中西方法律最大的不同就在這兒!在西方,判誰有罪沒罪,不是法院說了算。”

  “啊?!”兩個武警瞪著眼睛,驚訝非常。

  “判誰有罪沒罪,中國是當官兒的說了算,誰官大聽誰的;在西方,有罪沒罪是老百姓說了算——準確地說,是陪審團說了算。陪審團是老百姓輪流來當,隨機抽選,當事人要是認為誰進陪審團不合適,當時就得換人。這邊檢察院訴你有罪,說證據;那邊你律師辯你無罪,列證據,陪審團那幫老百姓聽完了做表決,他們認為沒罪,當庭釋放;要是陪審團認為有罪,法院才有權給他具體判刑呢。哪象這兒啊,就‘居士’的案子,把檢察官駁了個張口結舌,結果偷著就給他姐兒倆各判5年,破了條款地報復!”

  “性病”問:“陪審團都是老百姓啊!我還以為都是貴族呢!”

  我笑了,“我還差點兒進陪審團哪。”

  “啊?”

  我說:“那是美國公民的法律服務。抽簽,抽著誰誰就得進陪審團,無辜不去就是‘蔑視法庭罪’了。我入美國籍沒幾天就被抽著了,通知我的時候我說我英語不太好,聽不太懂,還真給推掉了。”

  “那你咋沒去啊?”

  “耽誤我生意,耽誤1小時耽誤我多少錢呢!”

  “性病”似有所悟,“這么說,美國不是資產階級社會啊?”

  “那里大多數人都富裕,就是你們說的資產階級——他們叫‘中產階級’,都有車有房,那房按大陸的話要叫‘別墅’了!但是呢,歐美的法律是公平的,是講理的,而且是照顧‘弱勢群體’老百姓的,所有人都認可。”

  小武子犟道:“都說美國好,我看未必!貧富差別那么大!”

  “啊?美國貧富差距大,還是中國貧富差距大呀?”

  “性病”說:“當然是美國了!我們團長都跟我們說了——美國貧富差距世界第一!你看比爾?蓋茨,多有錢!窮人圣誕節還要飯!”

  我真是哭笑不得,這么天真無邪的士兵,都讓共產黨教邪了!我忍不住問:“你們倆是一個部隊的嗎?”

  小武子說:“我在北京,他在天津。”

  看來武警系統的指導思想都一樣,愚化士兵。我解釋道:“看貧富差距可不是拿個別的比啊?美國是中產階級社會,大部分人都富裕,特別有錢、特別沒錢的都是極少數;中國是1%的富人,占有全國個人財產總量的90%!窮人是大多數,農民普遍窮。貧富差距要看社會整體,國際上用基尼系數,中國的貧富差距已經超過國際警戒線了。”

  這倆沒詞兒了。我繼續說:“你看那些農民工了沒有?多窮多苦,你看中國的縣官了沒有,比世界首富排場都大!中國的城鄉差距世界第一。”

  “中國還有啥第一?”韓哥不知什么時候從風圈出來了。

  我說:“中國有13項世界第一!現在我只記得幾個:死刑罪名,世界第一,好象是70來條死罪;死刑人數,世界第一;空氣污染,世界第一;行政成本,就是黨務、政務的開支,世界第一;中國的稅務負擔比例,世界第一;文盲、半文盲,世界第一;大學收費——相對收入的比例,世界第一;妓女人數,世界第一;還有……自殺人數世界第一!”

  韓哥問:“自殺的都是農民和下崗的吧?”

  我說:“主要是,每年200多萬,自殺成功25萬。”

  小武子嘟囔著:“就知道說共產黨的壞話!”

  小四川說:“那200萬自殺的都是黨教育出來的!小武子你不是說嗎——咱都是黨教育出來的!”

  韓哥說:“這小武子,跟‘居士’一樣,黨把丫賣了還幫著點票子呢!”

  老陳進來說:“點票子不夠!小武子還得叫好呢!把他爹整死嘍,他都得喊——‘整的好!他丫反革命’!”

  小四川說:“沒準兒跟‘居士’似的,越信黨判的越貴!”

  小武子不干了,“我那同案的親戚,是武警的師級干部!家里有的是錢!關系硬得很!我又沒罪,我貴什么貴?!”

  “你不貴!你賤!蘭哥大茅扔茅坑里的煙屁,沖不下去你也揀!真賤!”

  小武子的“隱私”被老陳揭開了,紅著臉嘟囔著:“反正我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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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怡Sam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24 | 顯示全部樓層
4.11 毒梟演義



  看守所晚上放的電視劇,都是潛移默化的黨的頌歌,十分沒勁。

  韓哥在后邊神侃,問虎子總共折[1]了幾回。虎子語驚四座:“十回。”一時間,柳兒爺們都“自愧不如”了。在韓哥的邀請下,虎子開始細數家珍:

  “小時候打架,拘了三回。18歲跟粉兒[2]干上了,一次折海淀(區看守所),遮[3]安康(戒毒所);后來折順義(區看守所),遮順康(戒毒所);后來又折朝陽(區看守所),遮太陽宮(戒毒所);還一次點兒特‘正’——遇上我刑警隊的磁器,也在這兒,沒進來兩鐘頭,撤案起飛!再就跟哥們兒折西城(區看守所),遮天堂河(勞教所),這就八次了;出來沒半年,上魏公村倒粉兒,又折海淀,6年大刑啊!出來沒一年,這不這回,叫下家兒給我點了!你看,折看守所整十回——整個一‘十全大補(捕)’!”

  我們聽著都樂了。我問他:“這回啥事兒啊?”

  虎子說:“那小子為了立功減刑,瞎咬!把我家給抄了,進來的時候打我個販毒,現在改了個‘非法持有’(毒品罪),用錢砸了砸,最多3年。”

  “多少克‘粉兒’?”老陳問。

  “49克。”

  “啊?!”

  韓哥說:“49克要是打你一販毒,可10年往上啦?”

  虎子滿不在乎,“咱這不是‘非法持有’嘛?0至3(年)!”

  這49克八成有水分!我好奇地問:“要是上50克……”

  韓哥說:“50克粉兒最低15年,一律上‘七處’,嚴一點兒就無期、死緩,趕上嚴打就‘帽兒’了!”

  一定是有后臺,才給改成了49克。這虎子,越看他越象毒梟。

  虎子說:“那幫魏公村兒販毒的,誰不幾百克呀?只不過折的時候,手上就幾克。”

  “你去了那么多次戒毒所,愣沒戒了?”

  虎子罵了起來,“戒個屁!就那些戒毒所?就他媽知道要錢,戒毒所保安有的就往里邊‘倒粉兒’!我們出戒毒所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回家吸個飄!”

  我問:“他們不給治療嗎?”

  虎子又激動了“治個屁!你信那個報紙啊?你知道‘點癮’[4]了怎么治嗎?大冬天,一寸粗的黑膠皮管子,接上水龍頭,對著眼珠子開足了滋,直到把你的煙癮沖沒了!我叫他們沖的,渾身衣服都快凍上了!”

  我心里直打冷戰,“那能治煙癮?”

  虎子點點頭說:“能啊!共產黨這招兒靈著哪!能管半天事兒哪!”

  “沖死了呢?”

  “那就算‘點癮’死的,白死。”

  “啊?那沒人管?”

  “共產黨默許的!戒毒所死人太正常了!我每次去都聽說有‘烈士’,正常!不管沖死還是打死的,都說‘點癮’死的。有死亡指標,這兒也有!都是超標了再申請唄。反正吸毒幫的命也賤,家里也不打官司。”

  “還有打死的?”

  “走板兒這個詞是從戒毒所發明的,戒毒所走板兒最狠,那兒太壓抑了!在這兒拘留以后,強制送戒毒所,一個療程收我們5000塊,不交錢到期不放人,一直關著你——你說那不是坐牢?啥藥也沒有,誰在里邊不氣啊?沒處發泄,就定了傳統,新來的一律走板兒。”

  “鬧半天,這走板兒也算是共產黨逼的?”

  “它默許呀!不然能走板兒成風?監牢都是利用犯人管犯人,不靠走板兒靠啥呀?我第一回遮戒毒所真是想戒,結果挨了不少揍。第二回我跟我媳婦兒遮……”

  “喲?你們兩口子志同道合呀?!”韓哥打趣道。

  虎子點點頭說:“第二次我使錢了。當筒道長,那派頭,所有鬼子票都在我手兒,好幾萬!天天打兩份兒班長飯,有我媳婦一份兒。有一個‘青皮’,剛來就跟我叫板,說我‘野貓沒名兒,草鞋沒號兒’!

  “我掏出鑰匙開銬子——他一看我有鑰匙,才知道碰上‘大貓兒’[5]了。我的打手把他拖走楔了200方[6],嘴都不堵,滿樓都聽他嚎!后來沒聲了,我回去一看,大夫(也是警察)來了。那大夫是我磁器,他見是我,扭頭就走,根本不管!那‘青皮’一下把大夫腳抱住了,大夫都沒回頭,把他拖出去的。后來把那‘青皮’屁股上的爛肉都片下去,才縫的傷口。倆月沒下地。”

  “還一個小子,打手跳起來一肘——”虎子說著那右肘從外到內畫了個圓,做下砸狀,“砸腰眼兒上,當時就尿血了,一個腎砸壞了,沒兩天就放了。吸毒的女犯兒走板兒更狠!拿牙刷刷×!”

  “真不給你們戒毒啊?”

  “在里邊認識的人多,粉兒的路子更寬,保安還往里倒粉兒,咋戒?真給你戒了毒,戒毒所拿什么掙錢啊?警察拿什么發獎金?沒回頭客啦!不用你回頭,警察強制往里送!真戒了就斷了共產黨的財路了!”

  我倒吸一口冷氣!

  “虎子,你咋吸上的?”小龍插話了。

  “都一樣,吸毒的哥們兒沒錢了,騙我吸,好養著他唄。”

  我問:“虎子,你不想戒呀?”

  “誰不想戒呀?這么多年,我都燒進去300多萬了!因為粉兒這都折七回了,每回在拘留所都想戒,加我自己戒的那回,都‘八戒’了。”

  我問:“那你現在好像沒癮了?”

  “剛來的時候,點癮了點得滿地打滾兒!躺地上一個禮拜才起來,差點兒‘點癮’點死!現在別看身上癮沒了,‘心癮’更大了,出去還得抽!”

  小龍說:“虎子,你要跟我練功,戒毒可不難。”

  老陳輕蔑地說:“他這樣能練法輪功?”

  “啊?我咋不能呢?”

  小龍說:“虎子,我可見過一個小子,練法輪功徹底戒毒了,他比你還瘦呢!”

  “真這么靈?”

  小龍說:“你好好練好好學,別再象以前那樣胡來,你自然就不想抽了。”

  這一聊可真長見識。我明白了為什么中國戒毒的復吸率世界第一。就不說戒毒所怎么打著戒毒的旗號壓榨吸毒者,也不說戒毒所的警察、保安怎么暗中倒粉兒掙黑錢,就這么“酷”的戒毒方式,逼人產生的逆反心理,就不可能戒毒。

  真不敢想象:越戒不了毒,專政機構、相關的戒毒所越能掙到錢!

  第一步,每拘留一個人,看守所向政府要一份補貼;

  第二步,公檢法壓榨看守所的犯人;

  第三步,吸毒的犯人從看守所到戒毒所,戒毒所壓榨吸毒犯;

  第四步,戒毒所暗中販毒掙錢;個別戒毒所把吸毒女賣給妓院掙錢[7];

  第五步,戒毒所把榨完油的吸毒犯推向社會,他們涉毒時再拘留,回歸第一步。


黨的溫暖,
大力宣傳!
往復循環,
滾滾財源!
好個神機妙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 折:音舌,被抓進看守所。

  [2] 粉兒:海洛因。

  [3] 遮:翻斗車卸貨,這里指從犯人從看守所被押送到服刑地或勞役地,即進入收容所、少管所、戒毒所、勞教所、監獄等地。

  [4] 點癮:犯煙癮。

  [5] 大貓兒:撲克牌的大王,牢頭。

  [6] 方:凳子的方腿

  [7] 戒毒所、收容所販賣女子賣淫的事,那次坐牢時就聽說過,當時不敢相信,直到后來媒體曝光了才信:2002年3月16日,記者喬裝暗訪,媒體才捅穿了這層黑幕。

  長洲戒毒所販賣戒毒女子賣淫的罪行,最遲從2001年9月開始。管教成了替罪羊,但僅被判無期徒刑而已;被舉報的罪魁禍首——所長羅賢文開始并沒被法辦,還弄得舉報人不敢回家,后來在群眾強烈的抗議下,他只被判了2年;副院長劉國華被判刑9個月,緩刑1年(等于沒判);戒毒所被取締,銷證滅跡,具體販賣了多少女子為娼,無從可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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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怡Sam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2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三個貴客



    看守所里,判的刑期重稱為“貴”,判的輕,稱為“賤”。隨后的幾天,我又目睹了三位難友晉升“貴客”,都是十年以上的冤案。


5.1  色眼的代價



  坐牢到了周末,估計見不到大使了,就算萍萍、律師從昨天下午一出看守所就開始運作,見大使最快也得下周一了。

  勞動號給我送來一包衣服,簽收鬼子票——500元?!昨兒萍萍給我看的收據明明寫的是1000元!法輪功絕食抗議給犯人換來的權利——自己拿錢的權利,竟被這樣無形地打了折扣。要不是我昨兒看了警察的白條,被這“黑社會”扒了皮,還得贊美文明管理!

  知足吧,拿了總比不拿強啊。我可明白看守所環境為什么這么“酷”了——想舒服點兒嗎?交錢吧!

  我把200鬼子票兒給了韓哥,剩下的300塞給了小龍,他推脫了半天,直到我說這是幫他以后給人治痱毒的,這他才收下。

  裝衣服的塑料袋兒已經破了。小龍從坐墊兒里抽出個新“枕窯兒”給了我。這個半截子襯衣縫的枕頭皮兒,真不錯。


  韓哥讓大家準備好了打賭——“新疆”和小武子開庭。老六查了《刑法》后宣布:“新疆”的販毒不到3克,3~7年;小武子是團伙搶劫,10年起步,不過他是案屁。

  中飯后二位回來了。新疆滿臉哭相,蔫頭耷腦;小武子不可一世,搖頭晃腦地問:“怎么著?打賭不?我倆可都貴客!不打我們吃飯了啊。”

  這神氣勁兒把大家都搞蒙了。小武子這么趾高氣揚,也自稱貴客?

  韓哥說:“武子,這兒盛不下你啦!風圈兒去!”

  一到風圈兒,“新疆”一屁股坐到地上,往墻上一靠,閉目不動了,仔細一看,“新疆”眼圈兒發黑,看來是偷偷哭過了;小武子活動筋骨,好象要練趟拳腳似的。

  老六說:“都誰打?”

  呼啦一下,十幾個都舉起了手。

  韓哥說:“行行行,都跟著起哄!是不是都猜‘新疆’滿貫哪?”

  大家紛紛點頭,韓哥說:“那甭賭了,這臉哭相指定滿貫!賭小武子。”

  大家看著小武子犯難了。

  韓哥問:“武子,想跟誰‘單挑兒’啊?”

  “沒沒沒,沒那意思。”

  韓哥說:“看你這勁兒,我都沒底了。預備——”

  “等等韓哥,我沒開庭呢!”小武子話剛出口——“滾你丫的!”老六一腳就把他貼到了墻上。

  韓哥強壓怒火:“丫耍我們啊?”

  小武子沒在乎,從兜里掏出了一大把煙屁。自夸道:“桌兒上的煙盤,叫咱給劫了!”

  老六心花怒放,“小武子,有尿[1]!”韓哥也怒氣全消,賞了他半根整煙。

  小武子已經斷了兩天煙茅了,大口吸著,一點兒煙都不吐,全吞。享受完了,說道:“韓哥,我快出去了,出去給弟兄們捎家信兒,我這還不是貴客?”

  大家馬上對他刮目相看了。

  小武子又神秘地說:“韓哥,我們開庭臨時往后拖了。我同案‘二告兒’[2]說,他親戚剛托上人,打好了關系再開庭。”

  韓哥問:“說放你了嗎?”

  “沒明說,我猜差不多給我弄個拘役。”

  “你猜呀?!”虎子說。

  小武子振振有詞,“我們七個同案哪,就算案頭滿貫‘14年半’[3],我身為案屁,也差不多拘役!”

  “你都他媽‘快生了’[4],還拘個屁役呀!”老六說。

  小武子真不含糊,“拘役最長可以1年!”

  韓哥罵道:“你懂個屁!雙拘役才能1年呢!丫給我歇!”

  小武子沒在乎,哼著小調,橫著膀子進了號兒。

  韓哥要過“新疆”的大票一翻,“我的媽呀!10年半!”

  “不是3到7(年)嗎?”老六問。

  我湊過去一看:“新疆”這三個維族同案,案頭攜海洛因9.5克,二告兒攜4.5克,他是三告兒,攜2.5克,打成了共同犯罪,不分主犯、從犯,三人合計攜帶毒品16.5克……每個人都是10年半。

  “還有這么判的?真新鮮!”老陳說。

  韓哥疑惑地說:“頭回見!共同犯罪也得分主犯、從犯哪!哪有案屁、案頭一般兒沉的?單位犯罪才能不分主犯、從犯哪。”

  虎子說:“當年我們販毒也打的共同犯罪,案頭10年,我6年,案屁3年!‘新疆’咋這么倒霉呀?”

  “新疆”這才睜開眼睛,用洋式普通話大吼:“我要上訴!”

  “你丫訴個屁!”虎子說,“這么多年,我就沒見誰訴下來過!”

  “新疆”說:“那你49克粉兒能判幾年?”

  虎子說:“我這是‘非法持有’,跟你那不一樣,我這情節不惡劣,最多3年!”

  “地保”恍然大悟似的說:“是不是老‘新疆’那天,色迷迷地看那美人兒,把那檢察官惹火啦?”

  茅塞頓開!老六當即跑到號兒里去,不一會兒就眉飛色舞地跑了回來,興奮地說:“就是那個‘檢爺’訴的他!他沒見那美人!”

  幾個柳兒爺都樂了。韓哥說:“‘新疆’這色眼夠貴的啊,瞅了幾眼,加了7年半!”

  “新疆”沖進來問:“韓哥,你說我這么貴,是因為看那個靚妹?”

  “法院湊刑期,貴了是業績!”韓哥說著遞給“新疆”一根煙。

  “新疆”終于得到了“安慰”,跟大家噴了起來。

  偶一抬頭,我的天!一個警察正在頭頂的馬道上虎視眈眈!我碰了碰韓哥,他扯得正起勁兒呢。我指了指頭上,大家霎時傻了眼!

  大家馬上捻滅了煙,韓哥這個老油條開始耍花招了,“李科兒!”

  高高在上的李科長哼了一聲,“煙掏出來。”

  韓哥馬上掏出煙,繼續賠笑。

  “三5?!”李科兒雙眼如鷹,瞧得倍兒清,“丫面兒大呀?”李科的語調有所緩和。真是“打狗看主人”,這煙價就是犯人的身價,那‘托兒’當然也不一般了。

  大家賤賤的等著發落。李科食指往上勾了勾,韓哥會意地把把煙平著旋向頂欄,啪地一下被彈了回來。頂欄鋼筋之間只有10公分寬、50公分長的間隙,這么扔煙分明是不想扔出去。

  “丫岔[5]我哪?!火兒呢?!”李科兒發怒了。

  韓哥弄巧成拙,只好掏出了一次性打火機,這還是虎子帶來的新家伙呢。

  “摔炮兒!”

  我還沒明白什么意思,韓哥把打火機掄圓了一摔,“啪——”一聲爆響——

  “啊!”老陳一聲大叫,捂住了眼。

  那一瞬間,有人往我褲頭后邊別了一把東西——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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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有尿:有種,有本事。

  [2] 二告兒:第二被告。

  [3] 北京判刑上15年的案子都要交給北京中級人民法院,犯人也要押到“七處”,各區的法院審理15年以下的案子,所以海淀刑期的最高權限是14年半。

  [4] 快生了:(坐牢)快10個月了,象十月懷胎一樣,臨產了。大陸公檢法的訴訟程序漫長,常規的案件要坐牢9~10個月以上,刑拘、起訴、判決都要拖到適用于特大案件的最后期限,因為拖延的時間就是公檢法向“犯人”及其家屬展現權力、討價還價的砝碼。

  [5] 岔:打岔,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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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怡Sam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24 | 顯示全部樓層
5.2 雙絞線,麻花針
 

  柳兒爺在風圈兒抽煙被在馬道上巡查的李科長逮個正著,韓哥不得不把打火機當摔炮兒,“意外”地“炸”著了老陳的眼,韓哥趁機往我褲衩后邊夾了一把煙,我一下不敢動了。

  “活他媽該!手拿開我看看!”李科兒罵道。

  這大陸警察的同情心,和電視里謳歌的完全兩樣。老陳放下手,韓哥過去裝模作樣,“沒破,沒事兒,夠懸的!”

  “便宜了你小子!你,把兜翻了!”李科又叫上了。

  我們都穿著一點式,唯獨韓哥穿的大褲衩。他把三個兜翻過來,確保沒藏煙,再把打火機和香煙豎著旋出了頂欄,扔到了李科兒手中。

  “下回別再叫我抓住!”李科兒說完邁著貓步,繼續去“狩獵”。

  我一摸后腰,松緊帶兒上和褲衩里有一把煙!我掏出來出一挑大指:“韓哥,老陳,真有你們的!”

  老陳很得意,韓哥無奈地說:“扔了兩顆,還丟一火兒,走,茅臺兒搓火去。”

  下午,“黃盤”和“新疆”光腳去了大刑筒。“小四川”請示后去風圈兒補衣服,我也找了個綴扣的借口跟了進去,除了大柳兒爺,別人沒有這樣休閑的特權,都得一直坐板兒。當然,“性病”是在風圈“修養”了。

  “小四川”用的是嫡傳“麻花針”,這“針”是圓珠筆彈簧做的:彈簧盡量拉直,兩頭對折,對折處咬成一個鈍頭;雙尾擰花,形似麻花兒,所以叫“麻花針”。因為針是監號兒的違禁品,雖然偶爾能“求針”,但是很費勁,號兒里這么多人,也用不過來。

  綴我的扣子要用白線,“小四川”從松緊帶上拆出了一組盤卷的細絲,咬住中間,雙股同時搓了幾下,末端打上結兒,一松手,一根漂亮勻實的細線就搓好了。

  然后用褲鉤兒磨邊兒磨成的“刀”,從我襯衣袖口割下了多余的扣子,再把線穿進“麻花針”鈍頭的眼兒里去,用鈍頭把布頂開,這么穿針引線。沒一會兒,扣子就綴好了。

  “虎子”也混進來了,拿了件舊襯衣要縫窯兒。“小四川”將襯衣齊胸扯斷,下半部分,縫兩道邊兒就是現成的枕窯兒。

  我們夸了他幾句,他說都是跟“大師兄”學的。他一邊縫,一邊跟我們講他大師兄。

  “大師兄”是林業科學院的博士生,因為在“明慧網”上呼吁停止鎮壓法輪功,被抓到前筒,再“悠”到七處仨月,再“悠”回這兒來的了。

  那時候蘭哥還沒晉升筒道長,管號兒非常黑。犯人的鬼子票都不敢不交。每100元的鬼子票,可以上板兒吃一周榨菜,用點兒牙膏,做一周的板兒爺。除此特權,交過100的,能得把牙刷;交200,平時能用肥皂;交300,能混條毛巾;交400,放茅可以用手紙;交500,能得雙布鞋;500以上,坐板兒調到第三排。

   “大師兄”來的時候剛入冬。逮捕筒的犯人一般都坐了2~10個月牢了,衣服又臟又破,不少人只有一雙破絲襪。坐板兒不準穿鞋,柳兒爺穿厚襪子還凍呢。“大師兄”發明了這種“麻花針”,練著給大家補衣服、補襪子、縫枕窯兒。枕窯兒可是看守所的寶貝,裝衣服、當枕頭很方便。號兒里一般只有老大才有,他給每人都縫了一個。手藝練出來了,他又給大家做襪子,從被垛底下找了爛棉衣,縫了23雙棉氈襪,大家坐板兒腳就也不冷了。

  “小四川”翻出了他珍藏的棉襪。象個高袎靴子,襪口兒還有一圈鎖邊兒的布套,里邊兒穿著系帶。襪袎上還用藍線笨拙地繡著字母——這樣洗了就穿不混了——真是太絕了!

  “小四川”說:“我大師兄人太好了,大家都有棉襪了,他還光著腳,等給自己縫好了,‘河馬’進來了,他二話沒說又把襪子給了‘河馬’。

  “大師兄主動刷碗、洗衣服,大冬天都光腳下地,不光腳弄濕了鞋襪就沒的穿了。洗衣粉管得最嚴,洗衣服特別難。蘭哥隔天就換洗,“柳兒爺”、“板兒爺”一周洗一次,其余人半個月清水涮一次。大家跑馬[1]褲衩臭的不行,個個發炎。他就用給老大洗完用剩的洗衣粉水,給我們洗褲衩、洗衣服,隔天一次。那點兒洗衣粉水哪夠?他就先用涼水把衣服搓干凈,換七、八次水,然后洗衣粉水里搓,洗完了水都是黑的,再用清水淘七、八盆,就干凈了。大冬天挽著褲腿光腳站地上,有時候在風圈兒洗,零下七八度哪,涼水一盆一盆走馬燈兒似的,一洗就是兩三個鐘頭,手腳凍得都跟胡蘿卜似的……”他說著開始抹眼淚了。

  我問:“冬天不多給點熱水?”

  “每天就那么點熱水。我大師兄還發明了‘熱水窯兒’——就是把熱水灌可樂瓶里,直接塞大被垛里,這樣冬天早上也能喝上溫水。大家還得洗頭呢,每天打了熱水,他兌成溫水,給我們用肥皂澆著洗,兩小瓶能洗一人,這樣我們一周能用溫水洗次頭呢!”

  “性病”說:“這在別的號兒,可是‘柳兒爺’的待遇呀!”

  “小四川”說得高興了,“我們窮人洗了就沒的換。大師兄洗完衣服就塞到前邊兒暖氣縫里去,晚上他練完功了,再把衣服抽出來,翻個面兒,再塞進去。有時候老大醒了,看是他也不管。這樣第二天起來,我們就能穿上干凈衣服,還是熱乎的……

  “大師兄剛來的時候,因為練功,總挨打,后來把蘭哥都感化了。蘭哥看他窮,一分錢也沒有,就給他衣服、襪子、毛巾,他都要,然后總是送更窮的弟兄,弄得自己最后連毛巾都沒有,用做枕窯剩的破褲腿兒毛巾,中間破了還自己縫了個補丁……他不跟共產黨服軟,判了5年啊。走的時候,窯都是癟的,我們好幾個都哭了。”

  虎子問:“他要是服軟了,能判多少?”

  “那就放了,學校來保過他,說低低頭就出去了。可他就不,結果學籍、黨籍、戶口,三開,打回農村,博士也丟了。”

  見他還在抹淚,我說:“你二師兄也不錯呀!”

  “嗯!你看我二師兄發明的藥,治痱毒多好!夏天也好過了。”

  “性病”說:“還讓咱天天能放大茅哪!你把解‘放’忘了!”

  我問“小四川”:“你要早練了,就進不來了吧?”

  “當然了!我要練了,還能干那事兒?”

  問他犯的啥事,他說:“我偷了我的工資!現在這社會,就知道欺負窮人。我和老鄉給一個老板賣手機,底薪500,仨月不給我們發工資。后來我倆拿店里的手機賣了,準備回家不干了。結果老板報案了。后來我們傻乎乎地都承認了,誰成想要判刑?”

  我問:“你沒賠錢啊判你?”

  “誰說沒賠?全價賠償,一分錢不少!照樣判!我算看透了,共產黨這法律,就是整窮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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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跑馬: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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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怡Sam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24 | 顯示全部樓層
5.3 地獄之祭


  周六了,犯人們盼來了暫時的寬松,雙休日不坐板兒了。看電視、打牌、下棋,努力投入娛樂,好忘卻這地獄的處境。

  象棋一副棋子是圓紙片,一副棋子是兩色的可樂瓶蓋——翻過來塞上紙片寫上字。我十幾年沒下棋了,開始手還生,等進入了狀態了,他們都不是對手了。一下棋,不但時間過得快了,精神暫時也有了寄托。

  吃飯時,“唐山”坐在床板兒的那頭兒盯著隔臺兒發呆,隔臺兒上擱著他的菜碗,上面架著饅頭,半天不見他動窩兒,旁邊犯人都自顧自地吃飯,好像他不存在一樣。

  我碰了碰韓哥,韓哥說:“又想他哥了!”

  “唐山”和他哥到北京玩兒,跟一個小子鏘鏘起來了,他哥把那人小手指頭掰腫了。那家伙叫來幾個保安,把這哥倆兒抓了,到派出所才知道——那小子是個便衣!其實這連打架都算不上,可是愣把他倆刑拘了,說那小子“小指頓挫傷”,打了個“妨害公務”(罪)。一拘留哥倆就分開了。后來“性病”調進來,說他們號兒走板兒打死個人,一問名兒,是“唐山”他哥!

  海淀看守所內部有個“內部規矩”:號兒里死人了,立刻把這號兒的犯人拆散了,銷毀證據,但這樣也把消息也傳開了。

  “唐山”找了幾次管教,管教都推了,最后讓他出去再想辦法告。還禁止他在號兒里宣揚。

  飯后煙茅時,韓哥特別安慰了“唐山”一整根煙。“唐山”說:“韓哥,今兒7月28,唐山地震25周年哪。”

  韓哥道:“哦,你剛才是祭祭先人?”

  “唐山”點點頭,韓哥又說:“當時我也在唐山!揀條命啊!那年夏天北京忑熱,我上唐山我姨家去了。差一點兒就把我埋墻里去了!頭幾天我熱得都睡地下,挨著墻根兒涼快。那天晚上,我就不想睡那兒!非上外屋睡去,結果幸免了!”

  “唐山”說:“唐山的房還有沒倒的?”

  韓哥說:“唐山東礦,我們住的是當年英國人的鐵瓦洋房,三排,就我們中間那排沒倒。你們那兒死的多嗎?”

  “我們青龍預報了,一個沒死!唐山的親戚,幾乎都砸死了!”

  “啊?”韓哥學著唐山話問,“青龍預報咧?”把大伙都逗笑了。

  “唐山”很詫異,“你知不道?”

  韓哥又學唐山話,“我知不道哦!”

  “唐山”又問:“老美,唐山大地震預測出來不讓報[1],你知道唄?”

  我搖搖頭。“唐山”苦笑一下,“唐山地震斗[2]我們縣預報了,青龍震塌了18000間房,7000間四墻落地,縣里一個傷的都沒死!縣長冉廣岐,恩人哪!當時上邊斗壓著不讓報,怎么都不中!冉縣長說斗是‘蹲法院’[3],也得報!我爸是縣政府的,知道這事兒。地震前兩個禮拜,唐山市里開的‘地震群防群測經驗會’,有專家預報的是7月22~8月5號,唐山一帶要地震,可是斗不讓傳達!斗我們縣傳達咧!

  “當時縣里通知我們都急了眼了,說:‘要有大地震,誰也不行進屋睡覺!’風風火火地連夜串對傳達。我們學校上課都上當院兒,大喇叭整天講防震。斗是冉縣長啊。別的縣呢,唐山市呢?唐山八大礦呢?我在唐山的親戚,就剩我老舅了,二十來口都沒咧!”

  我說:“我看過《唐山大地震》這本書,說震死了24萬多。”

  “唐山”忿忿然:“真有多少,我看是不敢報。那叫400顆廣島原子彈的一塊兒爆炸!”

  我說:“唐山地震7.8級……”

  “啥7.8級呀!打我上班以后,報紙上斗說8級咧。現在又改回來咧,為啥報7.8?到了8級,國際紅十字會就進來了,毛主席怕特務進來!”

  隱情如此!我定了定神兒說:“當時中央不要外援。國際的評價是‘中國太驕傲了!’鬧了半天,這么回事兒啊!”

  “不要外援,死多少人哪?傷員哪救過來嘍?多少人瞪著眼等救、等藥等死的!”

  木然,木然。大家無話可插,連韓哥這個‘老淡’也不扯了。

  頓了幾秒,我接著說:“那書上說:地震局有一個叫耿慶國的,他預報出來了,也是奔走呼號兒啊,但是因為他以前錯報過,再說也就他一個人嚷,所以中央沒讓報。”

  “放屁!《唐山大地震》那本書,替共產黨放狗屁!!!啥沒預報出來?都預報出來了!開灤二中預報的最準!我老舅是二中的老師,他們學校地震組預報的是:7月下旬到8月5號之間,7.3~7.7級強烈地震!我老舅跟我說過多少回了。唐山地區幾乎所有的地震檢測臺都預報出來了,共產黨就他媽不讓報!就你媽玩藝兒!”

  在憤怒中緩了緩,我說:“我記著那書上寫:75年遼寧海城地震預報出來了,7.3級,預報的是7級以上,零傷亡。”

  “唐山”嘆息道:“我算看透了,海城地震讓你預報,你得感謝共產黨,那是黨救了你!象唐山地震,不讓你報,你還得感謝黨,感幫它領導救災,重建家園。不死人,感謝它,一天死了24萬人,還得感謝它!”

  韓哥問道:“那個縣長后來呢?”

  “后來我們搬回唐山去了,聽說冉縣長撤職咧!”

  老陳說:“跟黨對著干還有好?!”

      “當官誰為民做主,
        就得回家賣紅薯。”

  韓哥這句搞笑,大家也沒樂起來,都被黨的溫暖凍僵了。

  “‘唐山’,咱可真是患難兄弟呀!”韓哥說著又遞給“唐山”一根煙。倆人噴了兩口,韓哥說:“明兒號兒里可有大喜事兒,你們誰能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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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關于唐山大地震瞞報,我后來查到了更詳細的印證:

  2005年7月,鳳凰衛視獨家節目《社會能見度——唐山大地震29年祭》,詳細揭示了唐山大地震的漏報真相。

  2006年1月,張慶洲的紀實報告《唐山大地震漏報真相》,輾轉5年后終于出版,更名為《唐山警世錄》,該書售出1萬冊即被查封,為書作序的國家地震局局長宋瑞祥被撤職。

  [2] 斗:就,唐山人發音為“斗”,故這里用“斗”。

  [3] 蹲法院: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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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怡Sam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24 | 顯示全部樓層
5.4 嫖娼教授



  我說:“大喜?老陳起飛唄!不后天嗎?”

  老陳說:“明兒晚上一過12:00,我磁器就接我來。”

  號兒里今天就開始為老陳出牢籌備了。主要是“玉帶詔”——就是把信或者口信兒寫在一塊小布上,縫進衣服夾層里,出去給大家郵寄,或者代為打電話捎口信兒。因為看守所是一片紙也不讓帶出去的。

  知道小龍快走了,我也請“小四川”給我做一條“玉帶詔”。我沒有帶夾層的衣服,“小四川”拆開了我的褲腳,我扯了一小布條,留了韓哥和小龍的地址,塞了進去,他再扦邊兒——真沒想到,“麻花針”還能扦邊,扦的從前邊還基本看不出來。

  送行的晚宴,就是花生榨菜方便面,韓哥偷著開了三瓶冰紅茶,以茶代酒,給老陳餞行。

  這么多天,我也沒怎么跟老陳聊過。老陳被韓哥尊稱為“嫖娼教授”,我跟他沒什么可說的。可是如今的黃色產業,已經是中國的風景線了,怎么著也得給萍萍搜集點兒這方面的真實素材,就硬著頭皮開了口:“老陳,你在外邊做啥呀?”

  “我賣黃盤的!”老陳感慨地說著,“前幾年,真掙錢,一天就掙4000!就雇那幫傻×給我們賣去。”老陳用手往后一指,就收了回來,他才想起來,那個“黃盤”已經調走了。

  那個“黃盤”是個赤貧者,極其“點兒背”!幾天前趕上公宣[1]了,在“大鐘寺”宣了個5年——案由才38張黃盤,老陳說正常判最多3年,趕上公宣就升級破款,從重從嚴。

  老陳自豪地說:“有一回,兩個新來的警察跟我犯青皮[2],把我抄了。我拎著兩個大編織袋,押進派出所我就樂了,我磁器在那兒呢,磁器跟那倆‘青皮’說了兩句,就讓我走后門兒了,兩滿袋子黃盤一張不少!往常他們掃黃前,都給我個信兒。那回是我磁器把手機丟了,不知道我電話,沒通知我,他特意在派出所等的我。現在掃黃,就是抓幾個賣盤的窮鬼,回去交差就完事兒了!”

  我問:“這回你磁器沒幫上忙?”

  “我這回不是因為賣盤。我出手的黃盤都上百萬了,從來沒事兒!這回是我把人家砍了!本來我都進不來,我那磁器知道我小名兒,不知道我大名兒。拘留以后我老婆打托兒去,磁器才知道是我。早知道就不讓抓了!”

  “啊?那咋辦啊?”

  “用錢砸砸就完了,重傷害,改成‘尋釁滋事’;從3~7年,改拘役5個月!”

  韓哥笑了,“長見識吧,方明?”

  我真是感慨,“太長見識了!”

  這幫公安,抓住黃盤小嘍羅就猛判,既宣傳了公安掃黃的力度和決心,又展現檢察院、法院的執法如山,中共的法律好不威嚴!

  韓哥說:“方明,想做大買賣,得學著點兒,那叫:

      “兩腳黑白道,
        白道更重要。

  “知道蘭哥的事兒嗎?大鐘寺那一帶收保護費的!大鐘寺批發市場做小生意的人,犯事兒進來了,都把蘭哥認出來了。蘭哥領一幫打手挨著攤位收保護費,一家100~200,大攤兒要的更多!不敢不給。不給兩天之內肯定攤子被砸,給了能保一個月平安。前腳收完保護費,后腳就進大鐘寺派出所拍錢去,給派出所那幫‘大哥大’得分一半兒,然后進那兒的市場辦、工商所‘小意思’去。報案根本沒人管,誰告誰準倒霉!蘭哥這是砸攤兒,手下的把人家打成重傷,叫刑警隊給抓的。一路關系打上去,這黑社會的重案,改尋釁滋事,拘役6個月……怎么樣?

      “公檢法稅賽土匪,
        白道更比黑道黑!”

  我點點頭。看來生意要做大,這公檢法的渾水不得不趟。“韓哥,我要出去了,聘請你做公關部副經理,怎么樣?我那可是外企!”

  韓哥說:“保證勝任,公安這一路,咱平趟!”

  老陳指點道:“你領他嫖一次,立馬搞定。現在這警察,多少都是:

      ‘穿上制服掃黃,
        脫了制服嫖娼’!”

  韓哥問:“老陳,你整天請那幫警察嫖去吧?”

  “隔三岔五地就得去,不請他們去,我這‘黃盤老大’,一天都呆不住!”

  老六插言問:“陳哥,今年過年的時候,看守所給號兒里放的黃盤是你賣的嗎?”

  老陳一愣,“這兒還放上黃盤啦?”

  老六心花怒放地說,“陳哥你還沒來呢吧?過年的時候,這筒道里起哄叫好——跟打雷似的!聽說是值班的自己看的黃盤,沒拿出來,第二天給號兒里放大片兒[3]給放出來了,后來號兒里三個月沒放大片兒!”

  我努力想起了一點能跟老陳聊的話題:“我去東北打市場的時候,見那幫當官兒的,真有錢。他們說:這兒的老百姓是窮得沒辦法,那么多人下崗?女的不當小姐,咋活呀?還得養家糊口哪!社會趨勢都是逼良從娼。”

  老陳說:“小姐多了,當官的多方便啊!”

  韓哥撇著嘴說:“不光窮地方這樣,大地方就不這樣了?大城市就沒有窮人啦?那叫:

      “祖國處處都一樣,
        沒有小姐不興旺!”

  老陳說:“對賣淫嫖娼,黨的政策是:‘明著打擊,暗著保護,偷著發展’。北京大小妓院的后臺,除了公安局的頭頭腦腦,就是大官!你看電視劇:誘導性解放。這當官兒的需要,社會就得往那兒變,老百姓就得提供。當官兒的‘四項基本原則’,你知道嗎?”

  我說:“這白道的事兒我哪知道?”

  老陳掰著手指頭說:“共產黨當官兒的‘四項基本原則’是:

      “工資基本不動,
        煙酒基本靠送,
        消費基本靠請,
        老婆基本不用!”

   “經典!真經典!”我感嘆道。

  老陳摸著絡腮胡子,“以前我還敢吹:‘北京的這些大小妓院,窯子檔次太低不算,后臺靠山是誰,我門兒清!’現在可不行了,妓院多得眼暈!什么——

      “賓館旅社大酒店,
        歌廳舞廳樂休閑,
        桑拿洗浴足療館,
        酒吧發廊美容院……”

  我說:“現在中國的黃色產業世界第一,社會風尚都變了,現在嫖娼都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了!”

  韓哥說:“沒錯!三個代表!一個當官的消費一晚上,最少要帶三個婊子!”

  我也被逗樂了,說:“你看黨這幫官,互相之間比情人,情人越多越有本事,這在西方都是丑聞,見不得人!可中國現在,總領一代風騷。”

  老陳說:“老美,現在我們中國的口號是——

      “男的不嫖娼,
        對不起共產黨;
        女的不賣淫,
        對不起江澤民。”

  半夜的鑰匙聲又把我吵醒了,見老陳穿著那件藏著數道“玉帶詔”的舊夾克,光著腳,頭也沒回地出了牢——這是看守所的傳統——出獄不回頭[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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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公宣:公審大會宣判。

  [2] 青皮:不懂規矩窮橫。

  [3] 大片兒:影碟里的電影。

  [4] 如果刑滿釋放時,穿監號兒里的布鞋走,到監區門口就不能換皮鞋了,所以都光腳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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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怡Sam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24 | 顯示全部樓層
5.5 一路平安


  小龍去開庭了,早起時虎子主動去收拾被垛。

  蘭哥問虎子:“練法輪功了吧你?”

  虎子很詫異,“神了你蘭哥!這也能看出來?”

  蘭哥說:“你原來啥臉色兒?印堂發黑,十幾年的大煙兒。現在臉色兒變了,又勤快了,準是練法輪功了。”

  虎子一笑,“蘭哥,昨兒我小煙都戒了,一抽就嘴苦、惡心。”

  蘭哥說:“好好練,等著戒大煙!”

  虎子說:“蘭哥,以前說起‘粉兒’來,我心里就癮得不行!現在戒沒戒我不知道,反正誰再說‘粉兒’我沒反應了。”

  吃完飯,我沒下棋,虎子一直在號兒里,我們都在等待“壯士歸來”。

  上周五小龍接了起訴,回來就跟我們慷慨陳詞。他說律師給他透露了,他們“大紀元”的大陸記者站“全軍覆沒”。大紀元的案子是法輪功第一大案,估計平均刑期5~7年。我們一頓苦勸,也沒勸住他。

  筒道終于響起了腳步聲,號兒里的所有目光都聚到了牢門。

  小龍進來努力地一笑——那一瞬間,我眼淚差點兒下來。

  大家默然進了風圈兒,“小四川”繼續埋頭刷碗,眼淚啪達啪達掉到盆里。

  “韓哥,打賭嗎?”小龍淡淡地問。

  韓哥搖搖頭。問那倆,原來“唐山”拘役半年,小武子開庭沒接票。

  韓哥向小龍要判決書,小龍說:“不知道,律師沒敢給我。”

  “啊?!”

  小龍說:“我在法庭上跟公訴人辯,辯得他們啞口無言。指控我一條,我駁一條。后來我跟他說:我做的那個項目得了國家科技進步三等獎,那里有我突出的貢獻!我練法輪功才有了個正常人的身體,要不然我半殘廢啊!江澤民不讓練,想置多少人于死地啊?!真正有罪的是他們!你們給他們當槍使。四人幫黨羽什么下場?當年四人幫殺張志新的時候,割張志新喉嚨那個警察,現在還在沈陽二監當臨時工呢!那可是一輩子跟黨走的人,替罪羊!那檢爺氣得嚷:‘我們都是依法辦事!’我說:‘你們濫用法律、歪曲解釋,這么做本身就是犯罪!’當場我就把起訴撕了!”

  “啊?當庭撕起訴?!”韓哥驚叫起來。

  “他們也沒見過這個,瘋了一樣,說我蔑視法庭,要追訴一條擾亂法庭秩序罪。”

  “后來哪?”

  “后來休庭。我那律師也不替我辯護——他說上邊對律師有政策:

  第一, 律師不允許私自給法輪功辯護;
  第二, 律師只能擺樣子,和黨保持一致;
  第三, 如果誰給法輪功辯護,所屬的律師事務所別想通過年審!

  “審判我都秘密的,不敢通知我家里,見不得人!過一會兒又開庭,背著我商量好了,叫我來就宣判了!

  “他們讓我起立,我沒動。那個法官又喊:‘起立!’看來還挺維護法庭莊嚴!你們濫用法律,造了多少冤案?干了多少缺德事兒?還莊嚴呢?法警過來把我拎起來的。法官念判決,我單手立掌,那法官念著念著就結巴了,大紅臉!公訴人大叫:‘不許練功!’法警給我上了背銬兒。法官勉強念完,十年!”

  “十年?!”

  ……

  小龍繼續說:“法警把我帶下去,他說:‘有種!我就佩服你們這樣的!’他正想給我開銬,律師過來攔住了,他說:‘剛才我說了半天好話,法官看也實在扣不上那條擾亂法庭秩序罪,才沒給你加罪。你又來個當庭練功!我又求了半天,人家才把判決給我,不然他們要改判決、再加罪!你可千萬別把判決撕了,再撕了,至少給你加三年!’他替我在法庭記錄上簽字畫押,說把判決親自送看守所來。”

  “值嗎?小龍,非演這一出,滿貫才七年,判你十年?!”虎子說。

  韓哥說:“不,虎子,他不撕起訴,我也猜他十年。他這《大紀元》的案子,法輪功第一案啊!”

  虎子又說:“你說你何苦呢!”

  小龍說:“我們要不抵制它,這個惡棍就跟當年文化大革命似的,肆無忌憚、無法無天了!”

  小武子問:“龍哥,那你家里不罵你?”

  “冤有頭、債有主啊!小武子你這冤案,要是給你判了,你家里不罵公檢法罵你?!我爸媽都是法輪功,我爸他們哥仨都是法輪功,我也沒女朋友,親戚都理解我。自古忠孝難兩全。”

  虎子說:“你這也不是岳飛的‘精忠報國’啊?你對抗國家啊?”

  小龍一笑,“虎子,你忠共產黨啊?它能代表中國?老百姓才代表中國呢!哪個老百姓不給它當奴才,被它吸血呀?咱爭取來自由,受益的還不是全中國人?這還不是‘精忠報國’?!我師父對我恩重如山,忘恩負義的事兒我不干!”

  虎子說,“義氣!這法輪功,我跟你練定了!”

  小龍又說:“今天開庭3份兒法輪功,有一個中科院微生物所的碩士生,我認識他,他也10年!他在‘地保’他們家那兒發傳單被抓的。我一看他判決書——這不是咱上回嘮的石家莊爆炸案的地兒嗎?時間正是爆炸案前2個月。他們半夜1:00多在那兒挨家挨戶發傳單,沒一會兒,警車把小區圍了,地毯式搜索。后來警察跟他們說:接到報案,沒3分鐘,5輛警車出動,小區堵門兒,大街戒嚴。你們說:警察把抓法輪功的勁兒用在正事兒上,石家莊爆炸案能發生得了?!對付法輪功,什么意識都有,反應快得很;對那個靳如超,該監控的不監控,殺人逃跑不通緝,在小區搬了半宿炸藥沒人管,第1次爆炸了也不戒嚴……”

  “地保”聽著直咬牙。韓哥說:“別提了!我那幫警察‘磁器’,從99年下半年,整天就合計怎么整你們了,有心思干別的,上邊也不讓啊?我‘磁器’說:安全局所有的人,連出納、秘書都上陣了對付你們去了!”

  小龍激動地說:“這兩年為鎮壓法輪功投了多少錢!抓一個獎1千塊,抓我這樣的獎3萬,監控所有法輪功的電話,還有衛星定位系統,安全局不夠用,江澤民又搞了國保系統,專門對付法輪功。花上百億買通國外報紙、電臺、電視臺、網絡,讓他們對中共的鎮壓袖手旁觀,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啊!”

  “你這博士,你這家,不都讓法輪功給毀啦!”小武子說。

  虎子接話道:“小武子你真不明白呀?這不是共產黨毀的嗎?”

  小龍說:“武子,比如我天天揍你,打個半死,還把你判個10年,這誰的責任?是賴你惹我啊?還是賴我不講理啊?”

  小武子說:“是,都是共產黨的責任!可是你不會不惹它?”

  “武子!你沒惹共產黨不也判你了嗎?!”虎子說。

  小武子眼睛一翻,“共產黨哪判我啦?最多弄我個拘役!我可沒惹它,它就不判我!誰讓你們惹它了?”

  “你丫‘廁所里扔炸彈——激起民憤(糞)’是不是?”

  韓哥一罵,小武子馬上歇了。

  我說:“小龍,這十年你干點啥不好?你在里邊白廢!曼得拉坐牢26年,出來當總統!你以為你 ‘曼得拉’?”

  韓哥說:“共產黨的天下,你出來也‘土了咔’[1]!”

  小龍說:“我不信他能關我10年!”

  “別傻了!政治犯不減刑!”

  小龍說:“誰求減刑啊?我還絕食,看我什么時候闖出去!”

  “哎呀媽呀!”韓哥差點兒跳起來。

  午睡的時候,蘭哥回來了,他在管教那兒看了小龍的判決書,很惋惜。韓哥悄悄跟蘭哥咬耳朵,我躺在旁邊,就聽見蘭哥說了句:“啊?絕食?”

  下午醒來,小龍把自己的東西分給窮弟兄,誰缺什么他非常清楚,大家很是感動。

  “小龍,收拾東西!”蘭哥一句話,大家都失了主心骨似的。

  小龍的枕窯已經很薄了,他笑笑對大家說:“兄弟們兒,等你們有機會了,別忘了看看咱‘大紀元’,那可是敢為中國老百姓說真話的‘大紀元’!我們這幫學生這150多年的刑也沒白扛[2]!”說完雙手當胸合十,給大家行了個佛禮。

  我們送到門口,今兒全筒道就調小龍一個,一定是蘭哥和管教怕他絕食才調的。蘭哥說:“小龍,我給你找了個好號兒。”

  鐵門把小龍和我們隔開了,小龍回頭說:“韓哥,沒什么留給你的,你那本《岳飛傳》我看完了,題了首詩,留個紀念吧。”

  “等你將來成名了,那可值老了錢了!”韓哥的樣子還真不是開玩笑。

  小龍一笑,又囑咐了虎子兩句,就此道別。虎子趴在門上喊著:“小龍,一路平安啊!”后邊的話,都是哭腔了。直到聽不見腳步聲,虎子才抹了把眼淚轉身上板兒。

  悵然若失的感覺縈繞在號兒里,里足有十分鐘,大家都跟丟了魂兒似的,沒人說話,好幾個人偷偷抹眼淚。

  剛毅堅韌的小龍,憑著自己的一身正氣和一顆善心感化了每一個犯人,跟他朝夕相處有8天了,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最大限度地幫助了我的方方面面。以前只是在美國見到法輪功游行,聽孩子她二姨講過,只知道鎮壓法輪功是文革再現,和小龍一處,才知道這是當年羅馬鎮壓基督徒的重演,共產黨真要重蹈羅馬帝國的覆轍了……

  忽然想起了小龍留下的詩,我翻開《說岳全傳》,見目錄的后面有一首七律:

            讀《岳飛傳》

        世人莫把虧心為,古往今來放過誰?
        趙高禍亂碎尸死,隋煬暴虐惡報圍。
        陰霾遮天怎長久?風暴過后彩虹垂。
        風波亭上忠魂淚,萬古流芳說岳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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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土了咔:土塊兒。

  [2] 我出來后,在大紀元網上,看到了一位刑滿釋放的大紀元記者的系列報道——《紅色煉獄》,其中記述:“這(大紀元)在當時是中共開始鎮壓法輪功以來……定為級別最高的一個‘大案’。因公安部2000年12月16日立案,案件代號兒‘12.16’。一共九十多人涉案,三十多人被抓,牽扯了北京、上海、珠海等多省市……我們被抓都或多或少與大紀元一事相關……卻將我們分開甚至以不同的理由判刑。”

  顯然,中共分開判刑是為了淡化影響,遮遮掩掩,避開國際的目光。

  [3] 此詩我曾反復看了好幾遍,當時已經能背了,現在個別字可能記得不準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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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怡Sam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24 | 顯示全部樓層
5.6 倒楣蛋
 

  小龍走沒一會兒,“小四川”也調看守所西區勞改去了。

  筒道里又趕進來一隊犯人。蘭哥放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帥哥。韓哥跟來人還是磁器,熱乎得不行。

  這位也帶了一大堆行李,也是牢頭級的。

  故友重逢,韓哥非常高興,帥哥坐到了原來小龍的位置。

  帥哥問:“韓哥,你杵幾下[1]?”

  韓哥說:“拘役6個月,后天我當勞動號兒去!” [2]

  帥哥驚嘆道:“我們以為你怎么也得五、六年呢!”

  韓哥問:“你咋折的?”

  “我老人家不倒煤嗎?倒煤倒煤真倒霉!”

  “倒煤倒折的?”

  “對!就那幫‘河南’!我老人家原來在山西倒煤,怎么倒煤都沒事。后來一幫‘河南’,讓我從他們那兒倒煤,一倒煤就倒霉這兒來了!”

  韓哥笑著問我們:“明白了嗎?”

  我們都搖頭了。韓哥說:“這‘倒霉蛋兒’,是倒賣煤炭的。”

  帥哥說:“就倒了他媽50噸,打我一‘銷贓’,誰知道煤是偷的?!真他媽不講理,我老人家也算一路好漢,給這幫‘河南’當‘案屁’!丟人!你說,我又不是他們一伙兒,花錢買東西,干嘛打我銷贓?國家丟了那么多錢,叫那幫貪官揮霍了,給二奶了,怎么不從二奶身上追?說句揮霍了就完了!從我這兒窮追不舍,我賠了錢還得判我!?”

  帥哥說的還挺深刻。

  韓哥問:“那你‘押幾判幾’吧?”

  “銷贓的案屁不都‘押幾判幾’嗎?他們這盜竊集團,案子太大,取保難啊!現在剛逮捕我,這得熬啥時候去?”

  我捅捅他,“帥哥,什么叫‘押幾判幾’呀?”

  他一聽叫他帥哥,特高興,說:“你剛出道吧?”

  “啊!”

  帥哥說:“押幾判幾,就是判刑的時候,押你幾個月,就判你幾個月。是凡‘押幾判幾’的都沒罪,就是因為已經坐牢了,不能無罪釋放你,那樣就辦了錯案了,得賠償,黨才不賠呢!他就給你安個罪名,‘押幾判幾’,反正沒幾天你就該放了。這樣黨就永遠沒錯案了,可你這‘勞改釋放犯’的帽子戴一輩子!”

  “這兒‘押幾判幾’的多嗎?”

  韓哥說:“太多了!大案的案屁,經常‘押幾判幾’,這樣的每個號兒都有二、三個,象我們這些拘役的,象“唐山”,實際上也是‘押幾判幾’,不過拘役比他們輕,不算‘科兒’,一般‘押幾判幾’都10個月以上,因為審案子拖到最長期限是9個月!象我們砸了錢,他才給提前到半年以里哪!”

  我又是一聲嘆息,這中國一年得多少冤案哪?這‘押幾判幾’這么普遍,但絕對不會算作冤案的。因為判的不重,被冤的當事人也就不追究了,追也白追。

  “韓哥,那我也差不多是‘押幾判幾’吧?”小武子問。

  “你不‘當庭釋放’嗎?咋‘押幾判幾’啦?這多掉架兒啊!?”韓哥拿小武子自詡過的“當庭釋放”來損他,大家都樂了。

  “這小丫的怎么回事兒?”帥哥問。

  小武子滿不在乎,傲慢地回頭又跟帥哥自詡了一番。帥哥要過他起訴看了起來。

  這帥哥兒真是個活寶!自打他進來之后,他嘴就沒停過,也不在乎監控。剛安靜一會兒,看完起訴他又說開了:“嘿!是你們哪!知道誰抓的你們嗎?”

  小武子說:“不知道啊?”

  “是我一磁器!他還跟我聊過你的案子呢!告訴你吧,我磁器在‘后八家’抓的他們!”

  小武子說:“起訴是這么寫的。”

  帥哥樂了,“韓哥,我給你學學啊。這幾年查暫住證兒都查瘋了!這幫警察,只要你三證兒不全,抓住就訛錢,沒錢就收容遣返!可把外地農民嚇慘了!他那幫同案,都是派出所的保安,偷著查三證兒撈錢,專門到那些村兒里去找外地人。查暫住證的警察,賊尖溜滑;這幫保安,農民出身,學警察哪學的象啊?還沒有警車,他們每次查都有報案的!可是報案的人就是打電話,不敢去派出所立案做證人——三證不全,怕給收容嘍!

  “那次是我磁器領著一幫保安去后八家查‘三證兒’,撈外快去。到了他們的轄區一看,怎么這幫農民都不跑啊?原來他們一見來查暫住證的,撒丫子就跑,跟耗子見了貓似的!這次不但不跑,都不正眼看他們!

  “我磁器心里這個氣,讓保安截人,開查!民工還挺橫:‘你們不剛查了嗎?怎么又查一遍?交兩份錢哪?’他一想不對呀!問誰查的,說一個警察,領著一幫保安,已經查過去了。他這個氣!他以為他們派出所,有人先來‘搶食兒’來了,找丫算帳去!往里沒走多遠,碰見那幫‘李鬼’[3]了。一看,不認識,他以為別的派出所的辦案來了。警察有時候打著‘查三證兒’的幌子抓犯人。他還以為是‘李逵’呢!主動招呼:‘哥們兒!辦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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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杵幾下:判幾年。

  [2] 海淀看守所的犯人還有一個月的余刑時,到東區做勞動號兒。

  [3] 李逵Vs李鬼:故事出自《水滸傳》,李逵回家接老母,路遇一臉上搽墨,手持板斧,冒充李逵打劫的強盜,假李逵真名李鬼,開始被李逵放了,后來再害李逵時被殺。如今,李鬼成了假冒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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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怡Sam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24 | 顯示全部樓層
5.7  巨悲小武子



  “那幫‘李鬼’一愣,轉身就跑。‘李鬼’!這么嫩?追!他追出去沒50米,就坐地下了,他說他心臟都快跳出來,看東西都發蘭了!他的保安倒是追下去了。他掏出手機,勉強跟他搭檔打電話,他搭檔從村子那頭往這邊查,倆人說好中間匯合的。這么著,對面把‘李鬼’們堵住了!”

  我問:“帥哥,警察體質這樣?”

  帥哥說:“嗨!我那磁器跟我‘吃喝嫖賭抽,肚子滴溜溜’,能跑50米不錯了!

  “我磁器說,把這幫假警察抓警車上去,先把他們的錢分了,然后到派出所兒,一頓飛腳一頓扇,一頓涼水一頓電!一招,清河派出所的保安!給清河派出所打個招呼,拘留完事了。誰想到禮拜一,有個傻蛋給清河派出所打電話,說:你們那個誰誰誰在嗎?我想找他。’‘什么事啊?’‘他借了我好幾套警具走。’——那玩藝兒能隨便借嗎?那邊說:‘你來取吧。他執行任務去了’。那傻蛋就去了,進門兒就給按了!”

  大家哄堂大笑,小武子脖子都脹紅了。

  我問:“武子,你為啥要找上門去呀?”

  小武子說:“誰知道他們干那事兒啊?他們說訓練用,借我好多回了!”

  帥哥問:“武子,你以為你走得了啊?”

  小武子說:“我沒犯罪啊!”

  帥哥說:“你這是上‘七處’的大案!我磁器說了,搶劫罪有六款兒10年起步,你們占三款兒:入戶搶劫、冒充軍警搶劫、多次搶劫數額巨大,案頭要判無期以上!知道嗎你?”

  “那我們咋沒‘悠’去?”

  帥哥說:“你同案打托了唄!!”

  小武子說:“那我就跟著沾光啦!”

  正說的熱鬧,蘭哥來叫了,小武子顛顛地跑了出去。

  沒一刻鐘,小武子回來了,臉跟吃了八個苦瓜似的,嘴咧得跟黏魚似的,下嘴唇顫抖,好像隨時準備著嚎啕。

  大家看著小武子的樣子,不住地樂。我真怕他成為第二個“居士”,趕緊上前把他扶回了座位。

  韓哥說:“這小武子還挺重感情啊!要無罪釋放了,還準備哭一鼻子嘿!”

  老六說:“準備好了嗎?”

  韓哥進了盲區,讓我去念結果。“預備——出!”

  我一掃,大家猜得都在3年以上,韓哥猜7年是最高的。

  我拿起小武子的判決書,找到后邊念道:“案頭是……14年,常向黨……哇!”目瞪口呆!


  我看著小武子的判決書傻了眼。

  賭徒們催開了,我這才念道:“11年6個月!”

  “啊?!案屁11年半?!”韓哥一把把判決書抓過去,說:“真他媽‘瘸子的屁股——邪門’啦!”

  “嗚——”小武子抱頭痛哭。

  韓哥翻著判決說:“操!他哪是案屁呀?!他‘二告’,提供警具!”

  “啊?他起訴上是案屁呀!”帥哥也十分意外。

  虎子說:“武子,你這叫‘反托兒’,懂嗎?”

  韓哥說:“明白了!那個案頭的‘托兒’,把去‘七處’的大案給‘托’下來了;二告兒的托兒,把原來的‘二告’托下去,變三告兒了,才他媽7年!七個同案,案屁一年!這一年,原來是小武子的!”

  和小武子死不對眼的老六非常高興,“你這優秀黨員沒白當啊!‘提干’還越級啦!”

  帥哥說:“人家使錢往下抹,給武子‘提拔’往上戳!”

  老六學著小武子的上午的樣子,“哼!我沒罪!我又沒惹共產黨!”然后又換回了自己角色:“傻蛋了吧!你沒惹它就不判你啦?!”

  小武子哭著說:“我給黨干了五年了,白干了,嗚——嗚——”

  韓哥說:“留著點兒眼淚兒,小武子,等將來給你平反嘍,你再激動吧,還得要求恢復黨籍哩!”

  老六說:“我宣布,為了純凈黨的隊伍,開除常向黨的黨籍!”

  小武子哽咽道:“我入黨還是……還是花了800……在部隊買的哪……”

  韓哥說:“沒事兒!出去找‘假證兒’去,做個黨票兒照樣混!”

  虎子說:“你還得緊跟共產黨,共產黨還得給你減刑哪!等給你減刑的時候,你丫就唱——‘共產黨的恩情,比那東海深!’”

  又是一頓爆笑。

  大家對小武子的悲慘遭遇,盡情地嘲笑著,沒有一點兒同情。

  我笑不出來,一陣陣悲涼。在此之前,小武子得意洋洋的時候,對這幫犯人的冤案沒有一點兒憐憫;現在,這幫犯人也同樣對待小武子。這和文革時對待“階級敵人”是一回事。

  黨教育出來的,這種對“異類”沒有同情心的民族心理,正是黨最需要的,當它需要鎮壓一個人群的時候,只要把他們打成“異類”就可以了——89年鎮壓西藏,把藏民打成“叛國暴亂”;鎮壓“六四學潮”,打成“反革命暴亂”;99年鎮壓法輪功,打成“邪教徒”。把公檢法、軍武特培養成對異類要 “象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關鍵的時候才能下狠手!多少人都象這個小武子一樣?總以為跟著黨,自己就不是“異類”,可是說不定什么時候自己就變成了“異類”——然后說自己“點兒背”!

  嗨!想這些干嘛?方明啊方明,你要不是在美國呆那么多年,你也跟他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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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怡Sam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24 | 顯示全部樓層
5.8 中共先鋒隊



  嘲弄完了小武子,帥哥又侃上了,“這保安,就是警察的槍!警察破案抓人,都是讓保安往前沖,危險都是保安的,立功都是警察的!韓哥,我給你學學我去年夏天那次耍錢啊!”

  “我們打麻將,有人敲門,聲音特別溫柔!我老人家從貓眼兒一瞧,沒人,還以為叫的小姐來了呢。我剛一開鎖,咣當一下就把我擠門后兒去了。”他說著做了一個貼墻的動作。

  “我門后一看,前邊沖進來仨保安,緊跟著又踉蹌進來一保安,一交摔那兒了——他是給踹進來的,屁股后腰上還有個濕鞋印兒!他們在前邊一圍,一人拿一個警棍:‘別動!別動!’

  “我從門縫兒往外一看,外邊兒一個警察拿著電棍,聽里邊兒動靜呢!甭問,他不敢進來,先把保安踹進來了!”

  他學著當時警察“謹慎”的動作,“那警察探頭探腦,看沒打起來,大吼一聲跳進來:‘都蹲下!’然后又冒出一個警察,一看,我磁器!他橫著膀子晃進來就喊:‘抱頭!’我在后邊兒一拍他肩膀,丫嚇的“哇”一聲,抱著腦袋就躥前邊兒去了。”

  他講得自己都笑了,“他一看是我老人家,長出一口氣。那警察嚇一跳,拿著電棒指著我:‘蹲下!’我磁器上去就攔住了,‘這班兒我說了算,別害怕。’他把保安都轟出去了,一引見,我們老大上來就給這倆一人一本,立馬擺平!

  韓哥說:“點兒正怎么著都沒事兒!我那回跟檢察院的耍牌,也是保安先撞進去了,檢爺連動都沒動,問他們:‘后邊兒誰呀?請進。’那倆雷子[1]當時就有點兒蒙。進來以后,檢爺問:‘你倆哪兒的?’那派頭兒!早把雷子震住了。趕緊自報家門兒。檢爺問:‘你們所長誰誰誰吧?’那倆說:‘啊,對對對!’成了檢爺審警察了!一個電話搞定,一分錢沒花。警察還直巴結我們:‘以后有事兒就找哥們兒,別客氣!’”

  我問韓哥:“檢察院的這么牛?”

  韓哥說:“方明,你猜公檢法,誰權力大?”

  “法院唄。”

  “老外了吧?學著點兒吧,檢察院的權力最大!”

  “為什么?”

  “公安局所有的案子,小拘留兒不算,所有案子都得過檢察院,檢察院批個逮捕,那就得逮捕,檢察院不批,公安局乖乖放人,當然也有勞教的;案子到了檢察院,你錢砸到位了,他可以直接給你丫放嘍,他想辦你,整好了你的材料報法院,他在法庭上訴你,法院能不給檢爺的面兒?肯定判你!法院判輕了,檢察院還抗訴!公安局放了人,檢察院可以查底兒!檢察院還能直接抓人辦案!他還監督法院,你說他權力大不大?”

  我挑起大指,“韓哥,真教授啊你!跟著你真長學問!怪不得你專跟檢察院打牌哪!”

  韓哥說:“方明,你丫檢察院關系這么硬,弄好了能干起!”

  聽到這個我高興不起來,韓哥哪里知道:萍萍那檢察官是假冒的,檢察院的小竇兒也是一面之交,我還真不愿意托他呢。

  帥哥問:“老美,你們美國警察不這么熊吧?”

  我說:“當然,在美國,警察花的都是納稅人的錢,得給納稅人辦事!官兒對不起納稅人,媒體都不饒他!選票沒有,當什么官?什么叫民主制度,逼得當官兒的就得做人民的公仆!哪象大陸啊,人民沒有選舉權,就是奴隸!別說人權了,生存權都懸——誰都可能死看守所里,被打死、犯病扛著耽誤死……死了就說自己點兒背。還說什么‘點兒背,不能怨社會’?不怨社會,怨誰?這么不平等,老百姓被殘酷壓榨、十官九貪,連基本人權都沒有的制度,還不怨社會哪?窮人逼得沒活路,去賣淫養家,當官的家產上千萬上億?還不怨社會哪?”

  韓哥道:“說的好,應該叫——‘點兒背點兒背,都怨這個社會’!”

  帥哥說:“現在社會都什么樣了?你們聽過那個《顛倒信天游》嗎?

       “商家講課象教授,
        醫生操刀象殺手。

        殺手麻利象醫生,
        妓女標價象明星。

        明星賣身象妓女,
        警察禍害象地痞。

        地痞管事象警察,
        教授賺錢象商家。”


  “你們聽,這信天游還是循環念的!”

  大家拍手叫絕,真是中國特色!

  帥哥說:“我老人家這么本分的人,也給抓進來充案屁!老百姓更沒活路了!”

  老六說:“農民更沒活路!要不我能劫道去?!‘小四川’能去偷回來自己的工資?!”

  帥哥說:“農民就是不值錢!抓人警察為啥不敢打頭陣?我磁器說:他們怕里邊兒開槍,都讓保安打沖鋒,大無畏的農民,‘勇于自我犧牲’!”

  韓哥說:“沒錯兒!派出所那政委跟我講過:‘這可是我黨的傳統——

  “解放前:
  罷課、游行是學生沖鋒,
  罷市是商人沖鋒,
  罷工是工人沖鋒,
  打仗就是農民沖鋒!
  我們辦案,
  當然是保安沖鋒了!”
  “不然養這幫農民干啥?!”

  帥哥說:“共產黨的官兒爺也沖鋒,不過都是這時候——

      “大吃大喝大剪彩,
        嫖娼淫亂包二奶,
        行賄受賄搞腐敗,
        貪污洗錢逃海外……


  “這時候共產黨就是先鋒隊!

  韓哥說:“方明,這可是我們的國情啊!現在這幫當官兒的,沒一個好東西,那些當官兒的開會的時候,你就——

      “開開房門往里看,
        個個都是貪污犯。
        挨著個就往里辦,
        沒有一個是冤案!


  “你現對中國投資都助長腐敗!”韓哥這句新鮮話,聽著還挺是理。

  熱聊被蘭哥的吆喝聲打斷,一個犯人被踹了過來,蘭哥囑咐:“這是重點啊!看好了,不能讓他吃飽嘍,一頓就給一個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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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雷子: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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