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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納妾記 作者:沐軼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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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六十五章 滴血認親


  宋芸兒有些好奇,問道:「三姨娘睡覺打呼嚕呀?」

  楊老太爺點點頭。

  楊秋池也問道:「伯父,你能從鼾聲確定是三姨娘嗎?」話問出來楊秋池就有些後悔了,老太爺和三姨娘兩人一個枕頭上睡了一年多時間,怎麼會不知道呢。

  果然,楊老太爺說道:「是她的呼嚕聲,沒錯的。」頓了頓,又續道,「她死之後第二天,我到她房裡睡,人家說人死了七天之內會回魂,想著她會不會見我可憐,托夢迴來看看我。我好和她說聲對不起……」

  說到這裡,楊老太爺話語有些哽咽了。看來,楊老太爺對這小妾的感情的確很深。

  楊秋池偷偷看了看大奶奶,只見她臉色淡漠,好像沒聽見楊老太爺的話似的,嘴角卻露出了一絲鄙夷的冷笑。

  楊老太爺停了半晌,這才續道:「那晚上我靠在床頭,迷迷糊糊睡著了,突然聽到有呼嚕聲,很輕,卻很熟悉,一點沒錯,就是她的。我心中一喜,醒了過來,就看見她一身白衣——她以前就很喜歡穿這樣一身白衣——就躺在我身邊。」

  「我驚喜地叫了聲,伸手去摸她的臉,沒想到摸了一個空,她整個身子平平地飛了起來,然後慢慢立在了床前,我坐起身,正要走過去,就看見她臉上的肌膚一塊一塊往下掉,變成了一個血淋淋的骷髏頭!」

  「我嚇得不停地大叫,那白衣骷髏變得越來越大,血淋淋的,慢慢向我走來,然後我就被嚇昏死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楊秋池聽完楊老太爺對見鬼過程的描述,心中一動,和自己第二次見鬼的情景很相似。說明,楊老太爺也是被下了致幻藥。

  楊秋池問道:「伯父,三姨娘去世那一晚,您去小閣樓的時候。大概是幾更?」

  「四更!」楊老太爺很肯定地說。「我就是聽到外面梆子響四更,想起山兒出世地時候也是四更,這才想去看看她。」

  四更,也就是估計的作案時間。那時候楊老太爺還聽到三姨太的呼嚕聲,說明三姨太當時還沒有死。說不定。楊老太爺前腳走,這兇手後腳就進了小閣樓殺死了三姨太,楊老太爺這最後一面都沒能見著。

  大奶奶插話說道:「老爺,咱們先不要說這些了吧。光顧說話不喝酒吃菜。這菜都涼了。」

  「對對,吃菜,吃菜!」楊老太爺招呼道。然後吩咐龐管家安排下人們去將飯菜都熱一熱。這大冬天的,飯菜容易涼。

  龐管家前前後後招呼著。忙得不亦樂乎。楊秋池有些感慨:「龐管家真是裡外一把好手。」

  大奶奶也讚道:「是啊,家裡這些丫環婆子多,卻沒一個中用地,你不看著他,馬上就躲懶去了。沒有龐管家還真不成,外面這收租收帳,迎來送往,甚至一日三餐,還都依賴這龐管家照應著。」

  龐管家聽大奶奶誇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接著去忙去了。

  楊老太爺不說這些傷心事之後,大家又舉杯換盞暢飲起來,這冬天裡喝酒,舒筋活血,吃得人熱血沸騰。

  正喝著酒,南宮雄回來了,在楊秋池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楊秋池臉上露出了會心地微笑,也低聲在南宮雄耳邊說了幾句。南宮雄點點頭,退到楊秋池身後幾步站著。

  酒席散的時候,楊秋池等人又有些喝醉了。照例,楊老太爺吩咐上紅糖綠豆湯醒酒。

  不一會,丫環們用一個大托盤將醒酒湯端了上來。龐管家又親自從托盤裡將醒酒湯一個個端到了楊秋池等人面前。

  宋芸兒舀了一小勺嘗了嘗,皺了皺眉,說道:「好淡,一點味道都沒有。」扭頭對龐管家說道:「哎!幫我拿點紅糖來。」

  同知大人的千金有指示,龐管家趕緊哈著腰答應,吩咐丫環去拿。宋芸兒臉一沉:「怎麼,我叫你去拿,你卻叫別人去拿,你的架子還蠻大地嘛!」

  宋同知喝道:「芸兒不得無理!」

  宋芸兒噘著嘴巴身子一扭,哼了一聲,老大不服氣的樣子。

  見同知千金生氣,龐管家有些惶恐,趕緊哈著腰小跑著出客廳去拿紅糖。

  這時,門廳前方房樑上地一盞燈籠突然掉了下來,砰的一下落在地上,頓時燒了起來。

  大奶奶和周氏、楊艾筱等驚聲尖叫起來,慌亂地站起來到處躲。楊老太爺也有些慌了,站起身連忙叫僕人們去撲火。

  那燈籠的火倒也不大,只是突然掉下來燃了起來,把眾人都嚇了一大跳,稍稍有些慌亂。僕人們很快就把燈籠的火給撲滅了。

  好在有驚無險,另有僕人趕緊拿來新地燈籠換上。

  這時,龐管家端了一碗紅糖回來,宋芸兒接過,舀了一大勺放在碗裡,又給楊秋池的碗裡也放了一勺,才大口喝了起來。

  楊秋池在宋同知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宋同知點點頭,將龐管家叫了過來,端起自己的那一碗紅糖綠豆湯,站起身說道:「龐管家,你,你是楊老太爺地左膀右臂,我聽楊老太爺說,他,他一直把你當兄,兄弟一般。剛才小女言語不當,龐管家切莫在意才是。龐管家辛苦了,就,就請飲了這碗醒酒湯,算是本,本官犒賞你吧。」

  宋同知可是朝廷五品官員,相當於現在的地委常務副書記,給一個小管家賜飲,算是給了他天大地面子了,龐管家受寵若驚,連稱不敢。貓著腰,恭恭敬敬將那碗紅糖綠豆湯接了過來,一口氣喝乾,連聲感謝。

  旁邊丫環又給宋同知另外端來一碗醒酒湯。

  楊秋池等人也都各自把醒酒湯喝了。正要散席回去休息,就見到一道黑影閃了進來。鑽進桌子,來到楊秋池腳下。楊秋池一低頭,驚呼一聲:「小黑!你怎麼來了!」

  那道黑影正是楊秋池心愛的小黑狗小黑。

  楊秋池他們這一次到老家是省親來了,來的時候沒有破案任務。所以就沒有帶小黑。再說了。先在楊秋池可是縣太老爺了,怎麼還能到哪都帶條小狗呢,那有失官威。

  小黑狗親熱地圍著楊秋池腳邊亂轉,小尾巴搖得呼啊呼的。楊秋池彎腰抱起小黑狗,問道:「小黑。你怎麼來了?」

  小黑狗汪汪叫了兩聲,算是回答。伸著舌頭去舔楊秋池的手,好癢。

  正在這時,一個僕人急沖沖跑進來說道:「老太爺。各位大人,楊夫人他們從寧國府回來了。」

  啊,小雪回來了?楊秋池和楊母都是有驚又喜。原來還以為他們要第二天才能來到呢。小黑肯定是馮小雪他們帶回來的。

  楊秋池抱著小黑狗迎出門外,就見到遠遠過來一群人。當先一個正是自己的娘子馮小雪。

  「小雪~!」楊秋池歡喜地叫了聲,放下小黑狗。

  「夫君!」馮小雪小跑著迎了上來,拉著楊秋池的手,滿臉欣喜,彷彿分離了很久似的。小黑狗在他們兩腳下繞著圈歡蹦亂跳,汪汪亂叫。

  「你們怎麼今天就到了,我還估計著要明天才能到呢。」

  馮小雪身後的女護衛頭領夏萍說道:「夫人說少爺急著要用這寶貝,我們便連夜趕路,所以提前到了。」

  楊秋池心疼地拍掉馮小雪身上地白雪,說道:「你看你,找什麼急嘛,天都黑了,山路又不好走,萬一要摔著了,那可怎麼辦嘛。」

  此刻,宋芸兒也攙扶著楊母跑了上來,楊母說道:「小雪,這黑燈瞎火地你著什麼急嘛,明天一大早再來就行了啊。」

  馮小雪過去攙扶著楊母,說道:「娘,我擔心夫君急著要用,我們這不是沒出什麼事嘛,您別擔心。」

  宋芸兒過來親熱地挽著馮小雪的手臂,說道:「嫂子,快進屋吧,外面好冷的。」

  「對對,快進屋!」楊母說道。左邊挽著宋芸兒,右邊挽著馮小雪,將楊秋池丟在一邊,三人並肩說笑著走進了大廳。

  楊秋池這下成了跟屁蟲,跟在她們後面進了客廳。

  馮小雪他們還沒吃飯,大奶奶趕緊吩咐龐管家重新置辦酒席。

  馮小雪他們吃飯的時候,楊秋池吩咐龐管家準備一個乾淨地桌子,擺上香爐,並準備一個用來滴血認親的瓷碗。

  馮小雪他們吃飯地時候,楊秋池沐浴更衣,做好準備。他們吃完飯,一切也準備停當了,接著淨手焚香,開始進行滴血認親。

  小丫環知春將山兒抱來之後,楊秋池從馮小雪帶回來的法醫物證勘察箱裡取了兩片采血刃,用燈火燒過消毒之後,分別在楊老太爺和小少爺山兒手指上紮了一下。鮮血冒了出來。

  山兒哇哇哭著,給這滴血認親蒙上了一些灰色。

  從法醫物證勘察箱裡拿出兩根玻璃吸管,分別吸取了兩人的血,將玻璃吸管放在一個托盤裡,然後將那準備用來滴血認親的瓷碗也放進托盤,稱自己要獨自一人祈禱神靈保佑,然後進行滴血認親,這樣才能靈驗。

  楊秋池提著法醫物證勘察箱進了廂房,關好門。好半天,才神色凝重地托著那放著兩根玻璃吸管和一個瓷碗地托盤,小心翼翼走了出來,恭恭敬敬放在桌子上。

  又點了一支香,默默禱告一番之後,才轉身說道:「我現在要檢驗山兒究竟是不是老太爺的兒子,我會將他們剛才的血滴在碗裡,如果是,他們的血會溶合在一起,否則,就不能相溶!」

  對於生者與死者之間是否有親子關係,早在三國時代就記載了滴骨認親事例:當時陳業的兄弟渡海喪命,同時遇難者有五、六十人,待發現屍體時,屍體已經高度腐敗,不可辨認。陳業心想。如果是親人,一定會所不同,於是便割臂流血灑在骨上,果然一骸骨上血液浸入。其餘骸骨則血液不入。

  宋慈《洗冤錄》記載了檢滴骨親法:「謂如某甲是父或母。有骸骨在,某乙來認親生男或女,何以驗之?試令某乙就身刺一兩點血滴骸骨上,是地生親則血沁入骨內。否則不入。俗云『滴骨親』蓋謂此也。」並規定了詳細的操作方法。

  對於活體檢驗親子關係的方法,即合血法。也就是俗稱的滴血認親(周星馳的《九品芝麻官》裡地那種),則是在明朝才出現的。

  明末的《檢驗屍傷指南》、清初的《福惠全書》和《校正本洗冤集錄》都有完全相同地記載:「親子兄弟或自幼分離,欲相識認,難辨真偽。令各刺出血,滴一器之內,真則共凝為一。否則不凝也。」

  所以,楊老太爺他們也聽說過合血認親這種說法。但沒見過。

  剛才楊秋池鄭重其事沐浴更衣、淨手焚香、獨自禱告,已經讓他們感到了某種神秘地力量。待到後來楊秋池拿出的那兩根玻璃吸管,更讓他們非常的驚奇。他們從沒見過透明玻璃,也沒見過橡膠。見楊秋池手一捏,這長長的透明地管子就將血吸了進去,更是驚訝,心中都充滿了敬畏。

  人就是這樣,總是敬畏那些神秘的東西,許多地神話傳說就是來自於這種對神秘的敬畏。楊秋池這一番故作神秘的做作,就是要引起楊老爺子他們的敬畏,從而相信滴血認親地結果。

  聽楊秋池這麼一說,大家都知道,最關鍵的時刻來了,楊老太爺等人都圍攏過來,凝神觀瞧。

  楊秋池從托盤裡拿起一根玻璃吸管,將血滴在碗底,又拿起另一根吸管,慢慢將管中鮮血擠了出來。

  那鮮紅鮮紅的血從尖嘴頭冒了出來,緩緩凝成一個小血滴,落了下去。

  這一滴血下去,山兒地命運將由此決定。

  血相容,他就升入天堂,會得到楊老太爺無微不至的照顧,真正過上小少爺地幸福生活;如果不能相容,他將墮入地獄,這樣的封建大家庭是絕對不可能容忍孽種的存在的,其命運自然可想而知。

  碗裡的兩滴鮮血雖然挨在一起,卻像兩個鬧了彆扭的小孩,背靠著背在賭氣,等了半天,還是各自獨立,沒有融在一起。

  楊秋池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楊老太爺的目光變得異常的冷峻,鼻孔裡重重地哼了一聲,抬起頭,死死盯著小丫環知春懷裡的山兒,咬著牙吐出了兩個字:「孽種!」

  大奶奶和周氏、楊艾筱三人相視一笑,彷彿對這個結果早在意料之中。

  大奶奶滿臉鄙夷地看了一眼山兒,走到老太爺身邊,撇著嘴道:「我早就說這狐狸精不是什麼好東西,傷風敗俗,也不知道是哪裡招來的野種,敗壞……」

  「夠了!」楊老太爺大吼了一聲,把眾人都嚇了一跳,「龐管家,給我把這野種拿出去扔到糞坑裡溺死!」停了一下,沒聽到龐管家答應,扭頭一看,只見龐管家面如死灰,嘴裡喃喃念著:「不會……不可能……不對!」

  楊老太爺正沒好氣,見他對自己的吩咐沒有反應,大喝道:「龐管家!」

  龐管家渾身一機靈,這才回過神來,答應道:「是,老爺,您叫我?」

  「搞什麼!我讓你馬上把這孽種拿去糞坑裡溺死!你沒聽到嗎?」

  龐管家的臉更是慘白,答應了一聲,慢慢走到丫環知春面前,哆哆嗦嗦將枯瘦如柴的小山兒接了過來,緊緊摟在懷裡。

  山兒不知道已經大禍臨頭,伸出兩隻長滿老繭的小手,去抓龐管家的臉。

  「孩子~!」龐管家低低地悲聲呼喚,任由山兒的小手在自己同樣粗糙的老臉上抓撓著,兩顆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滾落下來。

  楊老太爺更是煩躁,吼道:「龐管家,你沒聽到我的話嗎?」

  龐管家緊緊抱著孩子,生怕別人把他搶跑似的,走到楊老太爺面前,咕咚一聲跪倒,抱著孩子磕了一個頭,說道:「老爺,求求您,饒過這孩子吧。孩子是無辜的啊。」

  「無辜?」大奶奶在後面陰陽怪氣說道,「騷狐狸生的野種,就不該留在這世上,更不能留在我們楊家,沒得污了我們楊家的名聲。」

  聽了這話,龐管家抱著孩子又磕了幾個頭,慘然道:「如果老爺、太太能發慈悲饒了這孩子,老奴願意辭去管家之職,這些年的工錢我也不要了。我帶著這孩子離開楊家村就是了。懇求老爺、太太成全!」說罷,又磕了幾個頭。

  旁邊楊清水的娘子周氏恨聲道:「不行!這孩子是楊家門裡出來的野種,只有處死,才能洗掉這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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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兩難選擇


  「就是!」楊艾筱尖聲附和道,「只要這孽種還活在世上,人家就會指我們的後脊樑說,我們楊家村族長,舉人大老爺的小妾生了個野種,還讓管家帶著到別的地方偷偷養著,這叫我們的臉往哪裡擱?叫我們還怎麼見人!」

  楊艾筱的娘張氏就是因為下毒要殺死這孩子才被抓起來的,現在既然這孩子是野種,那張氏的罪過就要小得多,說不定老太爺反倒感激張氏這樣做,出錢替她通關係。所以,楊艾筱火上澆油特別來勁。

  聽了他們的話,楊老太爺更是氣得臉色鐵青,渾身哆嗦,扭頭指著身後幾個男僕說道:「你們幾個,快去把這孽種拿去糞坑溺死,然後把屍體拿來我看!做不好我就打死你們!聽到沒有!」

  那幾個男僕答應一聲,跑過去和龐管家搶孩子。

  龐管家雖然身材乾癟,卻很精幹,力氣也很大,才一劃拉,兩個男僕便跌了出去。

  不過,猛虎還怕狼群,更何況他還遠遠不是猛虎,六七個男僕一起上來,龐管家便不是對手了。他抗拒不住,便跪在地上,將孩子拚命護在自己身下,口中還一個勁向老太爺求饒。

  那幾個男僕得了死命令,哪敢不盡力,也死命搶這孩子,山兒哇哇大哭起來,哭聲像一只孱弱的小貓在叫。場中頓時亂作一團。眼看著山兒就要被男僕們搶走。

  「住手!」宋芸兒叫道,急步上前,稀哩嘩啦幾下子,抓起那幾個男僕扔出了圈外,重重跌在地上,連聲慘叫。

  宋芸兒轉身對楊老太爺說道:「老太爺,芸兒向您求個情。山兒這孩子才兩三歲,您就發發慈悲,饒了這孩子吧。」

  龐管家本來孤苦無助,眼看著孩子就要被搶走。幸虧宋芸兒出手相助。還來不及向宋芸兒表示感謝,又聽到宋芸兒也替這孩子求情,感動得老淚縱橫,緊緊摟著山兒。跪爬兩步,向楊老太爺連連磕頭求情。

  宋芸兒求情。楊老太爺不好說什麼,鐵青著臉,轉過頭看向宋同知。

  宋同知咳嗽一聲,正要說話。楊秋池已經搶在前面說道:「芸兒,這是我們楊家在處理家事,你不要多管閒事。快回來!」

  宋芸兒急得滿臉通紅,一跺腳:「哥!他們要溺死孩子。這怎麼叫閒事呢!」

  「你不知道情況,不要亂插手!快回來!」頓了頓,楊秋池又冷冰冰說道,「這孩子的娘已經死了,爹又不知道是哪個沒良心的惡漢,這種沒由來的野種還是溺死的好!」

  「什麼~!」宋芸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這無情無義的話竟然是自己傾心地男人說出來的,頓時臉色煞白,銀牙一咬,恨聲道:「你~!你真冷血!我看錯了你!」

  嘩啦一聲,一柄短劍已經握在手中,宋芸兒站在場中,冷眼往眾人一掃:「今天這孩子我保定了,誰要殺他,先問問我手中短劍!」

  宋同知喝道:「芸兒不得無理!這是在楊老太爺家。還不快回來!」宋芸兒並不搭理。

  楊秋池眉頭一皺:「夏萍何在!」

  「屬下在!」夏萍在楊秋池身後抱拳回答。

  「去將她拿下!不可傷她性命!」

  「遵命!」夏萍長劍出鞘,邁步上前。

  「哈哈哈~!」宋芸兒冷笑,「傷我性命?她還不夠看!」

  說話間,響起一連串炒豆子似的兵刃相撞之聲,劍光閃閃,兩人已經鬥在一起。

  楊母急聲道:「孩子,你快叫她們住手!」馮小雪也想勸,但看見楊秋池陰沉著臉,卻又不敢勸,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兩人已經快如閃電一般斗了數十招,就聽著宋芸兒一聲清嘯,夏萍手中長劍已經被磕飛,宋芸兒短劍架在了夏萍脖子上,冷笑道:「誰傷誰的性命?」

  夏萍雙眉一展:「宋姑娘好身手,在下佩服。在下地性命本來就是宋姑娘求情救下來地,還給姑娘,也是應該的。動手吧。」雙目一閉。

  宋芸兒收回短劍:「我殺你作甚,退下吧!」

  夏萍抱拳稱謝,退了下來。向楊秋池躬身道:「屬下無能……」

  楊秋池一擺手:「不怪你,退下吧。」頓了頓,喝道:「南宮雄何在!」

  「屬下在!」南宮雄上前一步抱拳拱手。

  「宋芸兒擾亂我楊家處理宗族事務,你去將她拿下,不可傷她性命!」

  方才楊秋池讓夏萍出手去拿宋芸兒,南宮雄就有些費解,他知道宋芸兒和楊秋池一直形影不離,怎麼現在要動手拿她。既然楊秋池有令,雖不清楚緣由,卻只能遵命。

  南宮雄拔出腰刀,走上前拱手道:「宋姑娘,得罪了!」

  「少廢話!來吧!」宋芸兒短劍一揮,喝道。

  叮呤噹啷兩人鬥在一起,南宮雄招數大開大合,力道威猛,宋芸兒小巧靈動,劍招神奇,勘勘鬥了百餘招,南宮雄漸落下風。

  楊秋池眉頭一皺,一揮手:「大家齊上!將她拿下!」

  「是!」楊秋池身後的護衛們拔出刀劍,圍了上去。夏評猶豫了一下,還是拔出長劍也圍了上去。

  宋芸兒知道,自己的武功也就比南宮雄稍稍強一點,加上夏萍,自己恐怕就難以抵擋了,更別說還有十多個錦衣衛護衛,都是好手,當下急聲叫道:「楊秋池!你別逼我下殺手!否則我讓他們血濺當場!」

  宋芸兒氣急之下,直呼其名,連「哥」都不叫了。

  楊秋池冷聲道:「芸兒,你太不像話了!如何處理山兒這野種,是我楊家宗族地事情,你胡亂插手,本就不該。還不快快住手退下!你不聽我的話,難道真要血濺五步才甘心嗎?」

  宋同知知道他女兒急脾氣,鬧毛了真地會下手傷人的,那時候就難收拾了。情急之下。說話更是結巴。急聲對宋芸兒吼道:「芸兒!你,你連爹,爹的話都,都不聽了嗎!快。快,快退下!」

  「爹!你別管。我今天跟這姓楊的拼了!」說話間,宋芸兒劍光大盛,要先將南宮雄制住。

  南宮雄只守不攻,宋芸兒一時卻奈何他不得。眾護衛喝了一聲。各挺刀劍圍了上去就要動手。

  「別打了!住手!聽我說!」一直跪在旁邊地龐管家抱著孩子站了起來,「你們都住手,我有話說!」

  龐管家抱著孩子擋在他們中間。雙方生怕傷到他們兩,再不好出招。只得各自退了一步。

  龐管家對宋芸兒說道:「宋姑娘,多謝你一番好意,我龐某人感激不盡。」然後轉身走到楊老太爺身前,抱著孩子跪下磕頭道:「老爺,如果你不肯饒了孩子,老奴願意一命換一命,只要您能答應饒過這孩子,我馬上死在這裡。懇請老太爺成全。」

  這龐管家出面求情救這孩子,肯定是不忍心看這孩子無辜死去,宋芸兒強出頭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眾人都能理解,可現在龐管家竟然要一命換一命,用自己的命換山兒的命,這就讓人不能理解了,除非是至親或者有特別地理由,有誰會這樣做呢。

  所以,聽了龐管家這話,眾人都驚呆了,連宋芸兒都很驚訝,問道:「喂,你瘋了?幹嘛要用自己的命換這孩子地命?」

  「因為這是他自己的兒子!」楊秋池冷聲道。

  啊~!眾人大大吃了一驚。宋芸兒驚聲問道:「楊……,你說什麼?什麼他自己的兒子?」

  楊秋池這句話如同半空中一個霹靂擊中了龐管家,他渾身一哆嗦,跌坐在了地上,緊緊抱著山兒,驚恐地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接著緩緩說道:「龐管家給三姨太郭氏下藥,讓她神志昏聵,然後姦污了她,才生下了山兒。」

  龐管家急聲道:「不,不是,我沒有!」

  「山兒如果不是你的孩子,你用得著一命換一命嗎?」楊秋池看了一眼宋芸兒,續道:「我之所以苦苦相逼,就是要讓你說出這句話來!」

  什麼?這下宋芸兒呆了,腦袋一轉,馬上想明白了其中地關節,驚喜交加說道:「哥,原來你是故意這樣做的,你本來不想殺小孩,故意激他說出這話,對不對?」

  楊秋池沒理她。

  白光一閃,那短刃沒入宋芸兒袖中。宋芸兒急步走到楊秋池身前,拉著他的衣袖:「哥,你生氣了?怎麼不理芸兒?」

  「我不是你哥,我是『姓楊的』!」

  宋芸兒有些不好意思,隨即臉一板:「誰叫你事先不告訴我!」

  「告訴你?我怎麼知道你會發了瘋一樣替他出頭?」

  「嘻嘻,」宋芸兒笑了笑,柔聲哐道:「好了啦,哥,就算芸兒發瘋了,對不起,芸兒給你賠罪了啊,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饒了芸兒吧。」

  「哼~!「楊秋池伸手在宋芸兒鼻樑上刮了一下,「調皮!好了,你讓開,我要審這龐管家。」

  「哎~!「宋芸兒脆生生答應道,讓到了一邊。

  楊秋池上前幾步,對龐管家說道:「我再問你一遍,山兒是不是你的孩子?」

  這是一個兩難選擇,龐管家說是也不行,說不是也不行。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是。」

  楊秋池道:「既然這孩子不是你的,就麻煩你將孩子交給楊老太爺處死,這種野種不能留在世上!」

  宋芸兒此時已經知道楊秋池地用意,沒出面阻止。

  龐管家其實也知道楊秋池這是在逼他,不過,他不敢拿這孩子做賭注,雖然宋芸兒剛才出面阻攔,但她不瞭解宋芸兒,不敢把賭注押在她的身上。而只要芸兒不插手,楊老太爺鐵定會將這孩子處死。

  龐管家剛才情急之下說了願意一命換一命,主要是想用這法子激楊老太爺,讓他不要殺山兒。不是真心想用自己的命換孩子地命。

  但龐管家要承認是自己強姦了三姨娘生了山兒。根據《大明律》規定:「強姦者,絞。」「凡奴、及雇工人、奸家長妻女者,各斬。」「妾各減一等,強者。亦斬。」所以,龐管家只要承認。那可是要掉腦袋的。所以他拒絕承認。

  楊秋池道:「我如果用孩子性命來逼你,諒你也不會心服,這樣吧。你說這孩子不是你的,你敢不敢滴血認親?」

  龐管家驚慌地搖搖頭。語無倫次說道:「不,我……,他不是我的兒子。……我幹嘛要滴血認親!」

  楊老太爺急於知道真相,手一揮:「將他抓住。滴血認親!」

  「是!」幾個男僕衝上去抓住龐管家,將孩子搶了過去,宋芸兒生怕楊老太爺情急之下殺了孩子,跑過去將山兒奪了過來,抱在自己懷裡。

  馮小雪走到宋芸兒身邊,說道:「宋姑娘,把孩子給我吧。」

  宋芸兒馬上明白了馮小雪的意思,自己抱著小孩,就不方便動手,也就不能更好地保護馮小雪的夫君楊秋池,會心一笑,將小孩交給了馮小雪。

  楊秋池拿出新的玻璃吸管,分別採了龐管家和山兒地血,叫僕人另外拿一個乾淨地碗來,將血和瓷碗拿進廂房。

  片刻,楊秋池端著托盤走到桌子前。眾人圍攏了過來,龐管家卻沒有,還是跌坐在地上,臉上冷汗直流。

  楊秋池將兩個玻璃吸管裡的血滴進碗裡,果然,很快熔合在了一起。

  楊老太爺大怒,罵道:「果真是這老畜生的!」

  大奶奶恍然大悟:「難怪他處處維護郭氏那騷狐狸,我們踢那騷狐狸肚子的時候,他還偷偷告訴老爺,原來是怕我們將他兒子踢掉!」

  楊艾筱恨聲道:「就是!難怪他用皮鞭打我娘打得那麼狠,還要掐死我娘,原來是他氣我娘下毒毒他的兒子!」說到這裡,朝龐管家啐了一口:「你這死不要臉的老東西,真該千刀萬剮!」

  宋芸兒驚奇地問楊秋池:「哥,你是怎麼知道山兒是龐管家地孩子的?」

  楊秋池說道:「他最初引起我的懷疑,是他對山兒的態度,當他知道山兒不是體弱多病,而是被人下毒之後,他的反應明顯不像一個管家,而像一個父親。當得知下毒的人是二姨太之後,他對兇手的恨更是凶得離譜,甚至要當場掐死她。楊老太爺讓他執行家法,他差點將二姨太打死。」

  「不過,那時候我還僅僅只是奇怪,他怎麼反應這麼強烈,我還以為他是衷心護主呢,原來他卻有私心!提審楊艾筱她們幾個,讓我知道了龐管家他對三姨太肚子裡地孩子的關心,進一步確定了他這種私心。所以,我決定用滴血認親試一試。」

  楊秋池轉身對龐管家說道:「前面第一次滴血認親,你見楊老太爺地血與你兒子的血居然沒有融合,很出你的意料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滴血認親的碗裡下了手腳嗎?」

  宋芸兒奇道:「做手腳?他做了什麼手腳了?」

  「滴血認親的碗被他用鹽醋擦過,要知道,生血見鹽醋肯定會融合在一起。他早年曾經跑過船,走南闖北,見過世面,這滴血認親作弊的小竅門他當然知道。」

  「他知道山兒不是楊老太爺的兒子,而是他自己的兒子,只要一驗血,馬上就會漏餡,所以才動了手腳,希望兩滴血能融合,以便矇混過關。」

  說到這裡,楊秋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得意地說道:「你不知道吧?我這鼻子特別靈,比我的小黑差不了多少。」低頭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的小黑狗,小黑狗汪汪叫了兩聲,搖了搖小尾巴,好像表示同意。

  楊秋池續道:「你親自拿來的碗,我一聞就知道,你用鹽醋擦過。」

  宋芸兒奇道:「既然如此,那又怎麼沒有融合呢?」隨即明白了,喜道:「既然你知道他做了手腳,瓷碗當然被你調了包了!」

  楊秋池微微一笑:「聰明!這個碗是另外一個乾淨的碗,真相就顯現了。所以龐管家剛才非常的意外,以致有些失魂落魄。」

  宋芸兒現在明白了:「難怪剛才楊老太爺和他說話他都沒反應,一個勁說『不會,不可能,不對』」

  大少爺楊清水一直不吭聲,此刻兩眼通紅,不聲不響走到龐管家身邊,猛地一腳踢了過去,正中龐管家臉頰,把龐管家踢得倒摔出去好幾步遠。

  楊清水還要追打,被楊秋池拉住了。

  楊老太爺現在知道自己這綠帽子竟然是管家戴的,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龐管家大吼道:「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亂棍打死!」眾僕人答應了,就要上前動手。

  楊秋池說道:「且慢!伯父,還有些事情沒問清楚,現在不能殺他。」

  聽了楊秋池的話,楊老太爺只得暫時強壓怒火,盯著龐管家,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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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手印的秘密


  宋同知問龐管家:「現在證據確鑿,你還不從實招來,難道要我動刑嗎?」

  龐管家臉若死灰,點點頭:「是,山兒是我和三姨娘生的。」

  「從實招來!」宋同知喝道。

  「是,三姨娘一直被大奶奶她們欺負毆打,我經常替她找郎中治傷,她說這日子太苦了,想去死。我見她可憐,就勸她。她感激我,就……就主動和我好了,才懷了這孩子。」龐管家低著頭說道。

  龐管家承認和三姨娘通姦,對於通姦,《大明律》規定只是杖八十,而且規定:「奸生男女,責付姦夫收養。」很明顯,龐管家想用八十大板換回兒子。

  楊秋池道:「你說是三姨太主動和你通姦?」

  龐管家點點頭。

  「你不是對女人沒有興趣嗎?怎麼會和別人通姦呢?再說了,就算三姨娘感激你關心她,就憑你這個乾癟猴子模樣,母豬都不會和你通姦的,更別說如花似玉的三姨太了。」

  「那也說不定!」大奶奶插嘴道,「這騷狐狸天生是個淫賤貨,看見男人就上,姓龐的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貨色正合她意。」

  「婆婆說的一點沒錯!」周氏插嘴道,「如果這騷狐狸不是犯賤,她會發花癡嗎!」

  楊秋池接過這話,問龐管家:「你知不知道三姨太為什麼發花癡?」

  「我不知道,」龐管家全身發抖。

  「你不說沒關係。因為我已經知道了,三姨太是被你下了一種藥,才使她發花癡的。」

  「不,不是我,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龐管家慌亂地說道。

  「因為你要殺死她,你下藥本來是想讓她見厲鬼嚇死,沒想到引發了她的潛在疾病,才導致她發花癡,而她發花癡之後。神志昏聵亂,昏睡不醒,不知怎麼的並沒有產生幻覺見到鬼,也沒被嚇死。於是,你這才決定潛入小閣樓將她勒死。」

  龐管家說道:「不對,我沒有鑰匙。怎麼進小閣樓院子?」

  「翻過去。」楊秋池說道,「方纔僕人們與你爭奪山兒的時候。我們都看到了,你雖然身材乾癟,一臉松樹皮,但早年跑船的經歷,讓你有了一付堅強體格,力氣很大,而那小閣樓的牆只有一人多高。憑你的身子骨,要翻過去還是不費勁的。」

  「你事先在小閣樓下面隱藏了漿糊和窗戶紙,準備深夜動手。讓你沒想到的是,大奶奶叫你到二姨娘房間裡談論三姨太。你走不開,才沒有機會下手。」

  楊秋池心裡知道,龐管家曾經通風報信。揭發了大奶奶她們對三姨太的暴行,所以。大奶奶叫龐管家去,並不是與他說話投機,而是因為龐管家下午被赤裸裸地三姨太抱,嚇得摔倒,也出了醜,大奶奶叫他去,是想一併嘲笑解氣,只不過,這話現在不能當面說,否則大奶奶下不了台。

  「對啊,」龐管家如釋重負,「我一直和大奶奶她們在一起,除了上茅房,就沒出去過,哪有時間去殺三姨太呢?」

  「沒錯,你故意當著她們面把三姨太狠罵了一頓,又罵到點子上,你的用意本來是想將來三姨太出事之後懷疑不到你,沒想到你的話討得了大奶奶她們的歡心,才一直讓你伺候著不讓離開。」

  「你為了讓大奶奶她們放你走,好去作案殺人,你耍了一個小花招,趁上廁所的一點時間,跑出去找了更夫老牛頭,給了他一兩銀子,讓他縮短時間,提前打了五更,其實,那時候才剛剛到四更!」

  「你怎麼知道?」龐管家非常驚恐,怎麼連自己給更夫的錢數他都一清二楚,不過這句話也就等於承認了這件事。

  楊秋池沒有回答,指了指窗外,問道:「現在天已經黑了好久了,這時辰應該差不多都二更天了吧。不過,好像一直沒聽到打更地聲音,你不覺得奇怪嗎?」

  龐管家豎著耳朵聽了聽,也發覺了這個問題,就在他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剛才地問題,臉色不由變得煞白。

  楊秋池微微一笑,說道:「很好,你猜出來了,沒錯,打更的老牛頭被我請來了,所以他今晚上沒辦法打更。因為有件事情他要出來作證!」轉頭對南宮雄說道:「把人帶上來!」

  「遵命!」南宮雄拱手施禮,轉身出去,不一會,和另外一個護衛一起,將一個老頭帶了進來。這老頭五十來歲,走路一瘸一瘸的,是個跛子。

  龐管家一看這跛子,煞白的臉上更是沒有一絲血色,哆哆嗦嗦低聲叫了句:「老牛頭!」

  「對!」楊秋池說道,「他就是咱們楊家村打更的老牛頭。」

  楊秋池對老牛頭說道:「楊老太爺家三姨太死的那天,龐管家來找過你嗎?你要如實回答,否則,哼哼!」

  老牛頭捂著的一邊臉很明顯挨過打,臉頰青紫,嘴唇破了個口子,高高腫起。

  原來剛才南宮雄出去就是去找這更夫老牛頭,稍稍動刑審訊,就查清楚了龐管家賄賂他讓他提前打更地事情。

  老牛頭跪下磕頭道:「小人不敢,小人如實交代。三姨太死的那一晚,龐管家來找我。給了小的一兩銀子,讓小的提前打四更和五更。」

  「你提前了多久?」

  「總共提前了一更」

  楊秋池提醒大家注意:「根據老牛頭地證詞,這就是說,那一晚打五更的時候。實際上才剛到四更。」

  楊秋池根據屍體檢驗估算出來地死亡時間是晚上兩點左右,也就是正常情況下地四更,但由於老牛頭將四更和五更提前打了,提前了一更時間,這就是說,晚上兩點的時候,老牛頭本來應該打四更,卻打了五更。

  所以,大奶奶她們解散地時候。實際上是晚上兩點,也就是估算的作案時間。這樣算下來,龐管家是有作案時間的,當然,同樣道理,其他四個女人也都有作案時間。

  龐管家讓更夫提前打更。並不是刻意要讓自己取得沒有犯罪時間的證據。因為明朝的時候,屍體檢驗的水平還沒有達到把死亡時間精確到幾更地程度。更何況只提前了一更(兩個小時),如果不是楊秋池,根本不能確定三姨太是四更左右死的。因此,龐管家根本想不到要找個證據證明自己五更還與大奶奶她們在一起,從而證明自己沒有作案時間。

  合理的解釋,應當是龐管家被大奶奶她們揪住不放,他是僕從身份。又不敢未經許可私自開溜,這才賄賂更夫提前打更,讓她們好解散,否則。過了五更,天就要亮了,那時候就不好下手殺人了。

  雖然龐管家不是故意製造不在場證據。但這個提前打更,的確讓楊秋池陷入了歧途。龐管家也因此一直沒有進入楊秋池偵破重點嫌疑範圍。

  龐管家並不輕易認輸,說道:「我沒有殺三姨太,你說我殺了她,有何為證?」

  宋同知、羅縣丞等人聽楊秋池分析得頭頭是道,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覺,忽聽龐管家問有何為證,心中都是一怔,對阿,說了半天,好像都只是楊秋池的分析,證據呢?

  楊秋池道:「我問你,在三姨太死之前,他小閣樓上窗戶紙是誰貼地?」

  「過年的時候丫環僕人貼地。」

  「你貼了嗎?」

  「沒有,」龐管家道,「這種事情向來都是僕人們做的。」

  「對,我忘了,你不是僕人,你是管家。」楊秋池譏諷地笑了笑,「既然你不是僕人,沒有給三姨太貼窗戶紙,那怎麼會在窗戶紙上留下你的手印呢?」

  「手印?什麼手印?」龐管家一頭霧水。這一下宋同知等人也聽不明白了。

  「那天下午為了躲避發花癡的三姨太,你碰碎了花盆,手掌和手指被劃傷,對嗎?」

  「是啊,郎中還替我包紮了手指。」

  「替你包紮了哪一根手指?」

  「中指。怎麼了?」

  楊秋池沒有回答,而是環顧了一下四周,才說道:「請你把手舉起來,看看指拇上有什麼?每個人手掌和手指上都有的東西,你看看是什麼?」

  龐管家搞不懂楊秋池是什麼意思,下意識地翻起手掌看著。

  宋芸兒等人也不由自主也翻起自己的手掌查看,疑惑地說道:「沒有什麼啊。」

  楊秋池抓住宋芸兒的纖纖手掌,指著上面地紋路說道:「你沒看見你手掌和手指上有各種各樣的紋路嗎?」

  手掌和手指上有紋路,這在中國古代早就有了認識,還發展成了一種看手相算命的方法,漢代神相許負所著專著相手篇就有這樣的說法:「手紋亂挫,合有福祿,永無災害。手有橫理紋,殺害不須論。手有縱橫紋,爵位至三公。」而古人還用在文契上打手印作為一種證明。

  由此可見古人對人地手掌和手指的紋路有了一定程度的認識,不過,古書上卻從來沒有通過指紋對比來認定罪犯地記載,說明古人並沒有認識到人的指紋具有唯一性,沒有將指紋鑒定作為刑事犯罪證據使用。

  發現指紋地唯一性的,是十九世紀日本的亨利.福爾茨醫生和英屬印度殖民地的威廉.赫謝爾。兩人幾乎同時分別在不同地方揭示了這個刑偵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發現。

  但他們的發現當時並沒有引起人們的重視,直到二十世紀初,世界各地的司法部門才開始正式認可指紋可以作為同一認定的證據使用。我國也是那時候才引進了現代意義地指紋鑒定技術。

  宋芸兒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說道:「對啊。有好多紋路。」說到這裡,宋芸兒嘻嘻一笑,「哥,難道你是通過看手相發現龐管家是兇手的嗎?」

  楊秋池搖搖頭:「不是,龐管家殺完人鑽出來重新糊窗戶的時候,他粘有漿糊的手掌和手指又粘上了灰塵,在按壓平整窗戶紙的時候,留下了這些淺灰色的手印。但這些指紋中,有幾個手指印是沒有紋路的。如果不信。咱們馬上可以去小閣樓查看!」

  龐管家已經猜到楊秋池這番話的意思,兩眼露出了恐怖神情。

  宋芸兒也猜到了,驚喜地說道:「哥,你是說,這龐管家那天中指受傷,用布包了傷口。因此窗戶紙上那手印地中指位置上並沒有紋路,證明那窗戶紙上的手印是他的。所以,他就是兇手!」

  「聰明!」楊秋池讚道。

  宋芸兒得意地笑了:「難怪下午你用我的頭髮掃那窗戶紙上的灰塵,還趴在那裡左看右看的,原來是在觀察這個啊。」

  楊秋池用某個特定手指紋路地有無來證明罪犯,並不涉及指紋的同一性問題,所以,是能夠被宋芸兒那時代地人所理解和接受的。宋同知等人聽了楊秋池的分析。都點頭贊同。

  楊秋池點點頭,然後轉身對龐管家說道:「你用迷香迷昏了小丫鬟知春和奶媽呂氏,然後撕掉三姨娘房間外面的窗戶紙,鋸斷窗欞橫木。鑽了進去,用隨身帶來的繩子勒死床上昏睡的三姨娘,偽裝她自殺。鑽出窗欞,重新架好橫木。糊上窗戶紙,然後潛回了你自己的房裡。我說地沒錯吧?」

  龐管家好像並沒有注意到楊秋池的話,而是在側耳傾聽什麼,臉上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大少爺楊清水見龐管家不回答,走上前又一腳踢在龐管家下巴上,龐管家正張著嘴四下看,冷不丁挨了這一腳,上下牙猛一合,嘎嘣一下,將舌尖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他慘叫一聲,鮮血頓時流了出來,神志也恢復了清醒。

  楊秋池對龐管家奇怪的神情並不意外,好像已經預料到了。問道:「龐管家,你還不承認嗎?」

  「承認什麼?」龐管家捂著下巴。

  「承認你殺了三姨太!」

  「我沒有。」龐管家要做最後地垂死掙扎,「她是我兒子的娘,我為什麼要殺她?」

  對啊!宋同知等人都覺有理,一起看向楊秋池。

  「你強姦了三姨太,生下了山兒,從那時開始,你就謀劃著讓你的兒子繼承楊老太爺整個家產。三姨太不知怎麼地知道了你這個想法,堅決反對,因為實現這個目標的方法是殺死大少爺!你怕消息走漏,這才殺死了三姨太。」

  大少爺楊清水吃了一驚,想不到這龐管家用心如此惡毒。

  楊秋池續道:「你要殺大少爺當然不能直接殺,那會引起懷疑,最好地辦法就是下毒讓大少爺產生幻覺,讓他見到鬼,嚇死他,就像你給老太爺和我下毒,讓我們見到鬼一樣!」

  什麼?楊老太爺和楊清水都驚呆了,相互看了一眼,楊清水問道:「真是他下的毒?這世界上難道還有毒能讓人看見惡鬼嗎?」

  「具體是什麼毒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這世上一些植物或者藥,吃了可以讓人產生奇怪的幻覺,對了,有些毒蘑菇也能產生這種幻覺。」

  能讓人產生幻覺的植物叫做致幻植物,例如產於墨西哥北部荒漠上的仙人掌類中有一些是被當地人稱為「魔球」的致幻植物,人們若吃了它被稱為「烏羽玉」的嫩莖或嫩芽苞,就會出現種種幻覺:會看見各種奇形怪狀的魚;或者萬紫千紅的花朵;或者色彩斑斕的蝴蝶。致幻植物是巫師們最鍾愛的東西。

  毒蘑菇比較常見,楊秋池提到一些毒蘑菇也能產生這樣的幻覺,對此,楊老太爺等人倒是聽說過,也就明白了楊秋池說的是什麼樣的藥了。

  「我沒有!」龐管家聲嘶力竭喊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為什麼大少爺沒死?」

  「因為大少爺見到鬼的第二天就離開家外出遊學去了。」

  「那為什麼老太爺沒死呢?他一直在家啊!」龐管家聲音淒厲。

  楊秋池冷笑:「大少爺沒死之前,如果老太爺死了,楊家家產就歸大少爺了,怎麼會輪到你的兒子呢!所以,沒殺死大少爺之前,你是不會殺死老太爺的。」

  「那老太爺那一晚怎麼也見了鬼了呢?」說完這話,龐管家突然答應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好像身後有什麼人再叫他名字。

  楊秋池笑了:「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估計最有可能是老太爺誤食了你下給大少爺的藥,由於藥被兩人分食了,所以大少爺和老太爺都見了鬼,卻都沒有被嚇死。」

  龐管家再沒有接腔,又恐怖地回頭張望,隨即四處亂看,好像四周有個什麼可怕的東西。

  見龐管家這樣子,眾人都有些詫異,只有楊秋池會心一笑,說道:「龐管家,你在看什麼呢?」

  龐管家眼睛瞪得大大的,儘是恐怖之色,還是沒有答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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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作弊查真相


  楊秋池抬手給了龐管家一記耳光,打得龐管家嘴角流血,神志恢復了正常。

  趁此功夫,楊秋池說道:「龐管家,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剛才給我吃的那一碗醒酒用的紅糖綠豆湯,我沒有喝。我讓芸兒幫我故意發脾氣指使你去拿紅糖,然後讓南宮雄發暗器射掉了燈籠,趁大家慌亂之際,芸兒把我的那一碗和我伯父宋同知的那一碗對調了。」

  頓了頓,楊秋池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又讓我伯父將那碗紅糖綠豆湯賞給了你喝。不過,這碗湯喝了有什麼後果我可不知道,龐管家,你知道嗎?」

  啊~!龐管家淒厲地慘叫了一聲,驚恐得臉都扭曲了,慌亂地伸手進喉嚨亂掏,乾嘔了兩聲,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楊秋池冷笑:「你這樣是沒用的。」

  龐管家站起來就要往外跑,要去洗胃,被楊秋池身後的南宮雄一腳踹在肚子上,痛得又跪在了地上,隨即,強忍著痛,驚恐地抓住了楊秋池的手:「救救我!楊少爺,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我啊!」

  「救你?你怎麼了?你不說明白,叫我怎麼救你?」

  「我承認,我都招了,我知道老太爺這次請你來是來查山兒的真實身份的,我害怕暴露,所以兩次在紅糖綠豆湯裡下了藥,這種藥是我年輕的時候跑船從海外買回來地,過量服用能讓人產生恐怖幻覺。本來想把你嚇跑,可沒有達到目的,這次就想……就想嚇死你。我錯了~!救救我啊,少爺,救救我,我什麼都招了。」

  龐管家的這種藥少量服用能讓人心情愉悅,暫時忘掉痛苦,但快樂和痛苦往往只有一線之隔,如果過量服用。就會讓人產生恐怖的幻覺,甚至把人活活嚇死。龐管家當年跑船出海,見到當地部落首領用這種藥作為處罰手段,覺得好奇,便買了一些帶回來。

  龐管家自己曾經過量服用過一次,知道這種致幻藥的厲害。就算閉上眼睛,也能聽到聲音。也能感覺到活生生的魔鬼就在身邊,這種發自內心的恐怖沒有什麼辦法能阻擋。

  這種藥可以把人活活嚇死,因為人在極度恐怖的情況下,可以引起心臟驟停而導致猝死。比如溺水死亡,有時候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嚇死地。

  溺水死亡可分為干溺和濕溺,後者就是我們常見的淹死。而前者。人是在落水之後數秒鐘之內就死亡了,死者並不是被淹死的,而是因為極度的恐怖,瞬間引起心臟停跳而猝死。因此死者雖然死在水裡。但肺部只進了少量的水甚至根本沒有進水。

  所以,根據肺部是否進水來判斷是生前落水還是死後落水,並不絕對準確。

  另外。致幻植物一般都會對人體內臟器官尤其是肝臟造成損害,可因此導致呼吸、循環中樞抑制或肝昏迷而死亡。

  龐管家第一次下的藥比較輕。只是想把楊秋池嚇走。第二次重一些,但藥性剛剛發作就被楊秋池吐出了大部分。龐管家眼看楊秋池沒有離開地意思,這才下決心讓楊秋池活活嚇死。所以,這一次龐管家下的藥劑量非常大,沒想到,作繭自縛,自己卻喝了。

  剛才龐管家已經開始產生了幻覺,他聽到大廳裡有奇怪地笑聲,女人淒厲的笑聲,前後左右都是,接著看見腐爛了的女鬼,他知道,這才是剛剛開始,後面的厲鬼會越來越恐怖,最終會被活活嚇死。

  龐管家現在藥性剛剛開始發作,又挨了兩腳一巴掌,舌頭也咬破了,因此神志才得以暫時恢復,他知道,既然楊秋池知道這種藥,又兩次吃了這種藥都沒事,所以,只有他才能救自己,他要趁自己這短暫的神志清醒,讓楊秋池救他性命。至於救了命之後判死刑的問題,只能以後再說了。

  楊秋池先吩咐僕人去準備洗胃鹽水,然後繼續問道:「三姨太是你殺死的嗎?」

  「是,是我殺地,我買通了更夫老牛頭讓他提前打更,脫身之後就翻牆進了小閣樓,用迷香迷倒丫鬟和奶媽,鋸斷窗欞橫木,鑽進去用帶來的麻繩勒死三姨太,然後偽裝自殺,接著鑽出來,糊好窗戶,就跑了。」

  「你為什麼要殺她?」

  「我見她被欺負很痛苦,就拿那種跑船帶回來的藥高價賣給她吃,這種藥少量吃能讓人感到很舒服,沒想到她吃了之後發花癡,脫光衣服摟著我不讓我走,強行拉我上床。當時是在她房間裡,沒有別人,我就……就和她做了那事。」

  「她清醒之後哭著把我打出房間。我希望她因此自殺,免得告發了我,但她沒自殺,也沒告發我。過不多久我就知道她懷孕了,肯定懷的是我的孩子。我才暗中注意保護她。」

  「孩子生了之後,我想讓我兒子繼承楊家全部家產,就準備毒死大少爺和老太爺。我一時昏了頭,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三姨太,她既然是孩子的娘,我以為她一定會贊同並且會很高興,沒想到她說如果我毒死大少爺,她就要告發。」

  這下明白了,三姨太對大少爺楊清水還是有感情的,不忍心看見龐管家殺他,所以威脅龐管家要告發,沒想到,反倒給自己引來了殺身之禍。三姨太在龐管家心中是沒有什麼地位地,他一心想的只是自己的兒子,龐管家為了滅口,這才對三姨太起了殺機。

  龐管家接著說道:「我一氣之下,就在她吃的飯菜裡下了那種藥,晚上又將她勒死了假裝上吊自殺。第二天我又在大少爺的飯菜裡下了藥。劑量很重,想讓他見鬼之後嚇死。當時我去處理三姨太下葬地事情去了,後來我才知道,那天老太爺和大少爺一起吃的飯,所以藥量減小,老太爺和大少爺都沒被嚇死。」

  「後來我偷偷打聽過大少爺的下落想繼續下毒,但老太爺他們也不知道具體……」

  說到這裡,龐管家突然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恐怖地看著楊秋池。隨即尖叫著倒爬幾步,喊道:「不,不要過來,三姨娘,求求你別來嚇我,我錯了。我沒辦法才殺你的,……啊!」龐管家摀住自己的眼睛。卻仍然全身發抖,最後尖叫著在地上打滾。

  他又產生幻覺了,聽這話好像看見了三姨太的鬼魂,這時候,僕人們將鹽水端來,楊秋池讓僕人給龐管家灌鹽水催吐洗胃。

  可還沒等灌,龐管家掙扎著死死按住自己的心臟。大口大口喘著氣,已經說不出話。隨後,也許是臨死之前的迴光反照,他看清了四周情況。努力地抬手伸向馮小雪懷裡的山兒,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再也說不出來,手臂無力垂落。眼睛還直勾勾盯著山兒。

  楊秋池摸了摸他的頸動脈,已經沒有了脈搏,龐管家已經因為極度恐懼而導致心臟驟停猝死。

  就算龐管家不被嚇死,他強姦三姨太,後來又殺死三姨太,這兩個罪名都是要砍頭的,所以,最終也難逃一死。

  楊秋池有些感歎,為了自己的孩子,這龐管家下毒殺人,這算不算是一種父愛的表現呢?

  大奶奶厭惡地看著馮小雪懷裡的山兒,對楊老太爺說道:「老爺,這野種怎麼辦?還是溺死吧!」周氏和楊艾筱都附和。

  宋芸兒杏眼一瞪,又要發火,楊秋池擺手制止。

  楊老太爺有些為難,他親眼看見姦夫被活活嚇死,心頭的怒火也消了一大半,他倒不是一個冷酷地人,冷靜下來之後,也覺得山兒畢竟只是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孩子是無辜地,但他不是楊家的人,無論如何處置,反正山兒是不能留在楊家大院的。

  楊老太爺看了看楊秋池,問道:「賢侄,你意下如何呢?」

  楊秋池笑了笑:「山兒是伯父您的兒子,當然要留在您身邊了。」

  楊老太爺眉頭一皺,不悅地說道:「你怎麼能這麼……」突然,回味出楊秋池話中另有含義,疑惑地問道:「賢侄,你的意思是……?」

  「剛才滴血認親的時候,我作弊了,其實,山兒真的是您地兒子!」

  「你說什麼?」楊老太爺驚問。大奶奶等人也都驚呆了,一起疑惑地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舉起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面有一個小小的傷口,他解釋道:「滴血認親的時候,我用我的血替換了伯父的血,所以,不會與山兒的血相溶。伯父地血還在廂房裡放著呢。」

  大奶奶說道:「不對,剛才那龐管家的血與山兒地血溶合了呀!」

  「那也是我作弊的結果,因為那個瓷碗,就是原先龐管家作弊拿給我的瓷碗,那個碗被龐管家用鹽醋擦試過,什麼血都能融合的。」

  大家更是驚訝,這個結果太出人意料了,都有些不敢相信。

  楊秋池說道:「其實,剛才我說到廂房裡禱告,這是我為了作弊方便說的一個借口罷了,」看了看楊老太爺,見他將信將疑,便續道:「這樣吧,我當著大家的面,重新做一次滴血認親。好不好?」

  這個問題一定要搞清楚,如果山兒真是三姨太郭氏與楊老太爺的血肉,那楊老太爺疼惜他娘慘死,會愛他如掌上明珠一般。楊老太爺當即答應,重作滴血認親!

  楊老太爺叫丫鬟重新拿來一個乾淨的瓷碗,還提來一桶清水,當著眾人面清洗了瓷碗,放在桌子上,將采血刃清洗之後在火上消毒,然後給楊老太爺的手指紮了一下,擠了一滴血滴在瓷碗裡。

  換了一根采血刃,消毒之後在山兒小手指上紮了一下,擠壓傷口。鮮紅鮮紅的鮮血冒了出來,緩緩凝結成一個小血珠,艱難地離開了指頭,向碗中滴去。

  眾人地目光隨著那小血滴落到了碗裡,慢慢的,兩滴血好像分別多年的親人,終於重逢了,相互靠近,融為了一體!

  啊~~!楊老太爺長長舒了一口氣。捋著鬍子開心地笑了。

  這一次是當著眾人的面做得,大家都心悅誠服。

  大奶奶看了看地上龐管家的屍體,遲疑了一下說道:「能不能再做一下山兒與龐管家的滴血認親呢?

  楊秋池皺了皺眉:「死人的血是不能做的,不僅不準確,還會惹來晦氣。」

  楊老太爺對大奶奶喝道:「賢侄說的極是,當面做的。還會有假嗎?山兒既然是我的兒子,絕對再不可能是那老畜生的兒子了。」

  大奶奶連聲稱是。再無二話。

  楊老太爺笑呵呵走到馮小雪身前,將山兒接了過來,在他粗糙的臉蛋上親了一下,滿心歡喜叫了聲:「我的兒,嘿嘿,真是我的兒子,嘿嘿黑。」

  大奶奶很會見風使舵。立即滿臉歡笑跑過去,從楊老太爺手裡接過孩子,口口聲聲囑咐丫環僕人們,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他。把他養得白白胖胖的,周氏和楊艾筱也跟著上去表示了關愛。

  她們三個以前主要是針對三姨太,對小孩倒不存在仇恨地問題。現在楊秋池又當她們面證明了山兒是楊老太爺的種,楊老太爺又是這麼喜歡。當然她們也跟著喜歡了。

  古代滴血認親當然是不科學地,不能作為親子鑒定的依據,因為就算血型不同,甚至哪怕是人的血與動物的血,都會融合在一起,而血型相同的人血倒不一定全部都能溶合。

  楊秋池在廂房裡用血液先進行了測試,楊老太爺的血是能與山兒的相溶,但他現在需要地是不相溶,所以,楊秋池被迫用自己的血做測試,幸好與山兒的不溶。

  於是,他用自己的血替代楊老太地血與山兒的血作了第一次的滴血認親,兩者不溶,從而讓楊老太爺起了殺念,才引龐管家拚死護兒而露出了馬腳,從而揭露了龐管家地罪行。

  對於第二個龐管家與山兒血型相溶的滴血認親,有些冒險,因為事先沒有龐管家地新鮮血液,無法作是否相溶的測試,只好相信古人所說的用鹽醋擦過的碗做滴血認親,所有的血都能相溶的說法,使用龐管家作弊給他的那個瓷碗,好在的確相溶了,也不知道是鹽醋的功勞,還是兩者的血的確能相溶。

  其實,認定山兒不是龐管家的兒子,是有科學依據的,因為楊秋池做了血型測試,他下午的時候從龐管家頭上撥了幾根頭髮就是要做親子鑒定測試。

  經過對龐管家和三姨太的檢材血型測試,發現他們兩的血型所生的孩子不能出現山兒的那種血型,足以證明龐管家不是山兒的父親。

  現在,楊老太爺一家人已經接受了山兒,讓這個苦命的孩子得到了一個好的歸屬,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楊老太爺吩咐僕人將龐管家的屍體抬走燒掉,不知道他那害人的藥到底藏在哪裡,便吩咐把他屋裡所有的東西也都全部統統燒掉。

  三個案子都破了,真兇已經伏誅,只花了三天時間,也算破案神速了。

  宋同知和羅縣丞都非常高興,第二天由羅縣丞帶著捕快們押著人犯二姨太張氏和奶媽返回了廣德縣。

  接下來的幾天,便開始歡天喜地過大年了,古人過新年那可比現代人熱鬧多了。這是楊秋池回到古代過的第一個新年,又是在老家過的,還當大爺到處受人尊敬,非常爽。

  大年三十這一天祭祖,在楊家祠堂的列祖牌位前,供奉了若乾肉菜、蒸食、糕點、水果、乾果、茶、酒等物。

  全村宗族各分支男丁長者、男兒和原配夫人們,沐浴更衣之後,在楊老太爺的帶領下,依次進入楊家祠堂跪倒,男士們都排在前面,後面才是原配夫人們。

  楊秋池雖然年輕,但有功名,而且是現任朝廷命官,所以和一幫白鬍子老頭排在了最前列。

  楊老太爺也是舉人出身,這篇祭文當然是由他親自執筆,洋洋灑灑一大篇,搖頭晃腦唱念了半天才完,一大半楊秋池都沒聽懂,無非就是歌頌列祖列宗們的功德,宣揚後輩踏著先輩足跡繼續前進的決心。

  在列舉後輩成就說明後輩不辱先烈遺志的時候,楊秋池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很是得意了一番。

  正月間,開始拜年請客喝酒,楊秋池他們決定正月初七返回寧國府,然後就要進京城到吏部領命前去湖廣鎮遠州赴任去了。

  時間短暫,這些天楊秋池和宋同知成了眾族人們爭相宴請的對象。有功名的,在族裡有名望的,才排得上號輪得到,其他的人只能望洋興歎了。

  這幾天下來,楊秋池和宋同知連續作戰,雖然有宋芸兒能擋一點酒,但差不多每天都要喝得酪酊大醉才被攙扶著送回楊家大院。

  正月初七,楊秋池等人告別楊老太爺等族人,返回寧國府。楊老太爺帶著族里長者,一直送到了十里涼亭,這才依依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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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六十九章 貼己之人


  回到寧國府,走親訪友熱鬧了幾天,楊秋池就準備出發了。

  這天晚上,宋同知帶著宋芸兒來到楊府拜訪,隨行的還有兩個中年人,一個高高瘦瘦,另一個矮胖滿臉笑容,正是宋同知原來在廣德縣的刑名師爺金師爺和錢谷師爺龍師爺。

  分賓主坐下之後,宋同知說道:「賢侄,你,你隔日就要去湖廣赴任,芸兒隨你去,她年歲尚小,脾,脾氣又不大好,就勞煩你多多擔待了。」

  楊秋池拱手道:「伯父何出此言,芸兒年歲雖小,卻是人小鬼大,機靈著呢,我還指望她多多擔待我呢。」

  宋芸兒嘻嘻一笑,隨即一板臉:「喛~!哥,你這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眾人都笑了。

  宋同知又問道:「賢侄此去,家,家裡可安頓妥當了嗎?」

  年前他們已經說好了楊母留在寧國府家裡,照料生意買賣,馮小雪隨楊秋池前去赴任。回來之後細細想了,馮小雪和楊秋池還是擔心楊母一個人在這裡無人照顧。

  但此去湖廣鎮遠州千山萬水,而明朝時湖廣鎮遠州還屬蠻夷之地,實在不適合居家過日子。更何況,寧國府乃至京城等地,有楊家許多生意買賣要照料(接收郝員外家的),假如委託別人照顧那麼多生意,楊母是無論怎麼都不會放心的。所以,楊母已經決定不和兒子前去湖廣赴任。

  楊母雖然也捨不得他們。但為了讓兒子放心前去赴任,一直將心事藏在心裡,笑著說她一個人在這裡能行,再說了還有宋同知、周知府他們照應。

  現在宋同知提到這件事,楊母也都在,楊秋池看了看馮小雪,說道:「我和小雪商量了,還是想讓小雪留下照料娘,再說了。那麼多生意,娘一個人忙不過來的,有小雪幫她,會好一些。」

  「這樣就好!」宋同知讚道:「上,上次商量地時候我就有些猶豫,所。所謂百善孝為先,賢。賢侄和侄媳婦去赴任,單留老母在家,雖,雖說是一番好意,也是迫不得已,卻,卻還是不大妥當。賢侄現在的處理倒是很恰當,只,只是苦了你一個了。」

  楊母對楊秋池說:「這樣不好,小雪還是和你一起去。你一個人去那偏遠之地任職,身邊沒個貼己的人照顧,我可不放心。」

  宋芸兒插嘴道:「怎麼沒有?有我啊!我難道不算貼己的人嗎?」

  宋同知喝道:「芸兒別打岔。你,你伯母說的貼己。那是,是鋪床疊被、侍寢更衣之人,你,你能幹嗎?」

  宋芸兒一聽,臉騰就紅了,掩飾著說道:「我才不幹,我自己還要別人幫著鋪床疊被呢。」

  楊母當然希望宋芸兒能成為兒子侍寢更衣之人,有心把這話說開,可她畢竟是山村農婦,宋同知那可是朝廷五品官員,雖說楊母的兒子現在也是七品縣令了,但楊母腦袋裡這個彎還沒轉過來,多少還是有些畏官的,張了張嘴,到底沒說。

  楊秋池說道:「娘,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就放心好了。既然伯父也這麼認為,就這麼定了吧,小雪還是留在你身邊照顧你,否則我會擔心的。」

  楊母聽了楊秋池的話,也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

  馮小雪一方面放心不下夫君,當然也放心不下楊母,她也是左右為難,現在既然夫君這麼說了,便也勸楊母道:「娘,既然夫君一片孝心,您就成全了他吧,至於照顧夫君嘛……」湊到楊母耳朵邊低低地說了幾句,楊母欣喜地連連點頭。

  楊母道:「既然如此,那小雪就留在我身邊吧。」

  宋同知捻著山羊鬍子滿意地點點頭,又對楊秋池道:「賢侄,你,你此去赴任,師爺、長隨可已物色?」

  古代做官,尤其是明朝,官吏名額有限,而政務繁忙,沒有幕僚師爺和各種長隨跟班,要完成這些日常工作,簡直是不敢想像地,這才有「無幕不成衙」的說法。

  楊秋池到明朝這麼久了,這一點當然知道,搖了搖頭:「我準備到湖廣之後再說。」

  宋同知搖搖頭:「這,這樣子不行的,湖,湖廣能有什麼好幕僚?再說了,這,這幕僚可是你的左膀右臂,必,必須既要懂行而又知,知根知底的人才能放心,而長隨關係到你的身,身家安危,更是要貼己地人,半,半點都馬虎不得的。」

  楊母一聽,還有這麼多講究啊,宋同知多年為官,深諳其道,他說地當然沒有錯,當下說道:「您老能不能給孩子介紹幾個貼己的幕僚長隨呢?」

  「我正有此意,」宋同知說道,指了指身後的金師爺和龍師爺,「他二人出生紹興,都是秀才出身,分別精通刑名律例和錢糧會稽,跟隨我多年,協助我處理政務,忠心耿耿,精明強幹,十分得力,就介紹給賢侄為幕僚吧。」

  楊秋池大喜,這兩位師爺他都很熟悉,只是,這是宋同知的心腹,自己掠人之美恐怕不大好。

  楊秋池正要說話,宋同知已經猜到了楊秋池的想法,說道:「我現在升任寧國府同知,不是正印,這用幕僚的時候少多了。而且,將來有需要,我再另外找就是。賢侄年少有為,將來前程不可限量,他二人跟隨你,也是他們的造化。」

  金師爺和龍師爺出列,向楊秋池躬身一禮,由金師爺說道:「在下二人如蒙楊大人聘用,定當盡心竭力輔佐大人。」

  「好!」楊秋池一拍椅背,十分高興地對宋同知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伯父!」

  他知道請師爺要下聘書,當下吩咐僕人拿金柬關書來。自己可不會寫這玩意,宋同知便代筆寫了兩份關書,加蓋了楊秋池地私印,由楊秋池親手交給了金師爺和龍師爺。

  手續辦好,兩人現在就算是楊秋池的幕僚了。楊秋池吩咐僕人在楊府裡安排了兩人的住宿。

  宋同知又給楊秋池說了一些官場上需要注意的事情,尤其叮囑要多帶耳朵少帶嘴,遇事切莫強出頭,楊秋池都記在了心上。又聊了一會之後,宋同知和宋芸兒這才告辭回去了。

  接下來地幾天裡,楊母和馮小雪開始給楊秋池準備行囊旅資。

  楊家可不比以前,現在有的是錢。她二人生怕楊秋池到了那偏僻之所,要什麼沒什麼,能想到的都多多買了,滿滿裝了幾大車。

  臨出發到京城地前一天晚上,楊母和馮小雪要把一些注意事項仔細叮嚀楊秋池,都是些多加衣服、少喝酒,注意身體,注意安全之類的雞毛蒜皮地小事。

  楊秋池聽得頭都大了,苦笑著說:「娘,小雪,我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會照顧自己的啦,」說到這裡,故意逗她們,「你們要真擔心,找個保姆看著我得了。」

  馮小雪點點頭:「夫君說的是,這件事情那天晚上我就和娘商量過了,丫鬟月嬋這些日子服侍你挺好的,就讓她和你一起去,隨身服侍你。」

  「啊?」楊秋池苦笑,「你們還真找個小保姆照顧我啊?」隨即想起來,宋同知來的那天晚上,楊母和馮小雪嘀嘀咕咕之後,楊母才答應小雪留下來,原來她們嘀咕的是這件事情。

  「是的,」楊母笑咪咪說道,「這是小雪和娘商量過的,月嬋這小丫頭挺懂事,知冷知熱的,挺合我們心,她這些日子服侍你也挺好的,有她在你身邊照顧,我們才放心一些。」

  馮小雪說道:「是啊,芸兒姑娘武功高強,有她和一眾護衛保護夫君,我們就不擔心了。只不過,芸兒姑娘生性豪爽,又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從來都是人家服侍她的,咱也不敢指望她來服侍夫君你啊。所以,還是帶個小丫鬟好。」

  楊母又接著說:「月嬋聰明勤快,善解人意,又會體貼人,人也長得很美,作小妾還是很不錯的。以前我們就商量過,等些日子月嬋丫頭大些了,就讓你收了她填房的。所以,她跟著你,你自己看著合適的時候,就收了她吧,不用問我們的意見了。」

  她們兩一唱一合,楊秋池連嘴都插不上。好不容易得了空,剛要說,楊母又開口道:「對了,說到納妾這件事,我和小雪也都商量過,你這一去赴任,任期三年,這三年裡,要是遇到合適的姑娘,你就自己做了主納妾吧,大戶人家誰沒有個三妻四妾的。這種事情你自己作主就行了,最好任滿回京銓選的時候,帶個一兒半女的回來,我就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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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章 大房馬車


  馮小雪也道:「是啊,夫君,你現在是官老爺了,納個幾房小妾也沒什麼的,遇到合適的就收了。咱娘等著抱孫子都等了好久了呢。」

  馮小雪當然明白,夫君反正已經納了兩房小妾,就指望能早點生個兒子,一天不生兒子,這納妾就一天沒個完。

  楊秋池剛要說話,楊母已經轉身吩咐道:「月嬋,你過來。」

  他們說話的時候,三個丫鬟月嬋、小蝶,香晴一直站在旁邊伺候著。月嬋已經把他們的話聽了個真真切切,心裡又是慌亂又是甜蜜,聽見楊母召喚,趕緊碎步上前,福了一禮:「老夫人。」

  楊母拉著月嬋的手問:「我們剛才說的,你都聽到了吧?」

  月嬋羞紅著臉點點頭。

  楊母道:「今後少爺可就交給你了,你要伺候得好,將來你就是我楊家的人,否則,我可不答應的。聽到了嗎?」

  月嬋跪下給楊母和馮小雪磕頭道:「月嬋謝謝老夫人、大奶奶厚愛,月嬋一定盡心竭力服侍好少爺,請老夫人、大奶奶放心。」

  楊母和馮小雪相視一笑,滿意地點了點頭。

  楊母這才問楊秋池:「秋池,你意下如何啊?」

  楊秋池苦笑:「你們都給我安排得妥妥貼貼的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說心裡話,有了這個美麗而又乖巧的小丫鬟伺候。自己可就省心多了,心裡還是很高興地。

  說妥之後,月嬋趕緊去收拾東西。

  楊母知道第二天楊秋池就要遠行,要早點睡,而且還有心裡話要和他娘子說,便不耽誤,告辭回房休息了。

  馮小雪很捨不得離開夫君的,但這也是沒法子,只能顧一頭。所謂百善孝為先,再說了,還有那麼多生意要照顧。只能忍痛分別了。

  不過,馮小雪很懂事,她知道如果自己傷心哭泣,會讓夫君牽掛。不能安心前去赴任,所以強裝笑臉。和夫君說笑著。

  楊秋池當然懂得馮小雪心思,自己這娘子雖然臉上有塊黑斑,影響了容貌,但她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是典型的賢惠之妻,所以楊秋池非常疼惜她。離別在即。心裡也是挺捨不得的。

  要是秦芷慧和泥娃娃宋晴沒被那老虔婆搶走就好了,至少周轉的開嘛。這該死的老虔婆,一定要想辦法抓住她,把兩個小妾救回來。

  當晚。兩人說著心裡話,溫存纏綿,直到雞叫三遍。才相擁著睡去。

  第二天,楊府大院子裡幾輛馬車已經準備停當。既然馮小雪不和自己一起去赴任。楊秋池留下四個女護衛在寧國府保護楊母和馮小雪,讓女護衛夏萍隨自己前往赴任,以便照顧和保護白夫人、白素梅母女。

  南宮雄帶著十五個男護衛騎馬,楊秋池抱著心愛的小黑狗,還有那兩隻信鴿,和宋芸兒、小丫鬟月嬋三人坐一輛馬車,兩位師爺坐一輛馬車,後面的馬車裝的都是楊母和馮小雪給他們準備地金銀珠寶和細軟,還有幾車的日常用品。另有一駕馬車專門裝的是楊秋池的那個鋁合金大櫃子,裡面裝著楊秋池穿越帶來的寶貝。

  準備好後,出發進京。

  楊母、馮小雪、宋同知、韓氏以及宋同知的小妾們,還有周知府、候小旗等楊秋池地親朋好友,一直送出城外,這才依依惜別。

  一路無話,第三天,趕到了京城,還是老規矩,下榻在馬渡、牛大海的千戶所裡。

  當晚,馬渡、牛大海、賈翰林、顧府尹設宴給楊秋池接風。

  顧府尹說,白夫人、白素梅母女兩已經轉到了應天府大牢,他已經安排妥當,隨時可以啟程。給雲南提刑按察使康懷地書信也寫好了,當下交給了楊秋池。楊秋池非常高興,好好敬了顧府尹幾杯酒表示感謝。

  第二天,楊秋池帶著護衛到吏部領「憑照」,也就是派遣通知書兼通行證,路上使用的。至於任命,早已經通過專門官驛下發到了湖廣。

  吏部官員開始還擺些架子,楊秋池也懶得多說,紅包開路,吏部官員馬上換了笑臉,很順利就拿到了憑照。按規矩,拿到憑照之後十五日內必須啟程。

  楊秋池回到錦衣衛千戶所,賈翰林和顧府尹都已經等在那裡,眾人算了啟程日子。

  啟程這一天,楊秋池終於又見到了白夫人和白素梅。當禁卒們將她二人帶出來的時候,雖然都帶著枷鎖,但比上一次要精神一些了。

  只是,白夫人明顯比以前蒼老了許多,而白素梅頭戴一頂尼姑帽,身穿素衣,還是那麼文文弱弱,清秀脫俗,瘦了好多,兩隻眼睛變得更大了,清涼透底。只是,沒有白夫人那種憂傷,出家的經歷讓她懂得了如何調節自己的心境,也是四次死裡逃生反覆磨煉了她的精神和意志。

  她們身體都很不錯,看來,馬渡交代之後,她們在錦衣衛詔獄裡得到了比較好的待遇,轉到應天府大牢之後,本來看守就沒有錦衣衛嚴格,而且待遇也要好一些,又有顧府尹特別關照,這身體和心情也都慢慢好起來了。

  白夫人和白素梅要給楊秋池磕頭感謝,被楊秋池攔住了,說道:「我是專門護送白夫人和白姑娘你二人到雲南去地,安頓好了之後我再去湖廣任職。」

  馬渡在一旁介紹道:「楊兄弟已經被委任為湖廣鎮遠州清溪縣知縣。」

  古代這流放三千里,那可以是一步一個腳印走著去的,而且還要帶著二三十斤重的木枷,官差後面水火棍隨時伺候著,可真是不死也要脫層皮,再加上她們母女兩個女流之輩,這一路上難免受到凌辱。

  所以,白夫人母女本以為這一趟恐怕就要死在路上了,此刻聽說楊秋池要親自送她們去雲南,真是驚喜交加,又聽到楊秋池當了縣令,都替他高興。

  白夫人道:「楊公子,不,楊大人果然少年英才,可惜,當初我們老爺……」說起往事,復又傷心落下淚來。

  白素梅攙扶著白夫人,低首不語。

  宋芸兒曾經背負著白素梅逃脫殷家火海,兩人也算得上生死之交。當下上前寬慰。白素梅見到宋芸兒,有些意外,聽說宋芸兒要一起去雲南,更是驚喜,頓時放心不少。

  按規矩流犯出城是要枷號遊街的,顧府尹給免了,還專門準備了一輛遮擋嚴實地馬車給她二人,並悄悄給楊秋池說了,等離開了京城,這枷鎖就可以取了。

  負責押解的兩名官差也都是顧府尹的親信之人,得到了專門地交代,並且負責過多次押送流刑犯到西南,熟悉沿途路況,楊秋池給那兩個押解官差專門準備了兩匹好馬代步,又打賞了一些銀兩,兩人喜出望外,忙不迭磕頭感謝。

  與馬渡等人辭別之後,楊秋池一行二三十人,浩浩蕩蕩向湖廣出發了。

  馬渡帶十個錦衣衛騎著高頭大馬前面開道,隨後是楊秋池的馬車,後面是白夫人和白素梅地馬車,再後面是金師爺和龍師爺兩人的馬車,隨後是幾大車金銀和行李。最後是夏萍帶著其餘錦衣衛和兩名官差斷後。

  建文餘黨上次在北哨村被楊秋池殲滅了一百多人,損失慘重,這樣的損耗他們現在可耗不起,而且估計到現在楊秋池很可能已經有了防備,楊秋池那十多名錦衣衛護衛又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所以,估計建文餘黨不會再對楊秋池正面動手,一時半會也組織不起能殲滅楊秋池他們的強大力量。

  所以,楊秋池他們估計,這一路之上,應該不會遇到建文餘黨的伏擊,但有了上次的教訓之後,南宮雄和夏萍兩人都非常的謹慎,一路之上都小心戒備。

  在現代社會裡,楊秋池還是經常出差的,但那都是坐車乘船坐飛機,可從來沒有坐馬車出遠門的,而且是真正的遠門,三千里呢。

  楊秋池吩咐不必趕路,慢慢行去。

  出城之後,楊秋池吩咐停下修整,兩位應天府官差將白夫人和白素梅兩人的枷鎖去了,這才接著前行。

  從京城應天府出來,他們走的是官道,這官道雖然比不上現在的高速公路,卻有專門的養路隊維修,所以還是很平整的。

  楊秋池、宋芸兒和小丫鬟月嬋三人坐一輛大馬車,這是馮小雪專門定做的,反正這一去都走的官道,所以把這輛特製馬車造得跟現代的房車似的,很寬敞很柔軟舒服。馮小雪還特別高價請了個經驗豐富的車把式做楊秋池的專車駕駛員。

  所以,楊秋池這輛特別設計的減震性能良好的明朝豪華房車走到平整的官道上,倒不覺得如何顛簸,還是很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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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路同行


  現在是寒冬臘月,寒風刺骨,與顧府尹等人告別之後,一出城門,小丫鬟月嬋就將車棚前面厚厚的布簾子放了下來,把後窗擋簾打開透氣,然後將車棚裡的一盆炭火燒得旺旺的。

  燒炭火的是一種專門用於古代馬車上的取暖用的暖爐,黃銅作的,蓋上蓋子,下面有類似陀螺的裝置,可以在顛簸中始終保持平衡,所以裡面的炭火不會顛出來。

  這一來,車棚裡既不嫌氣悶也不冷了。

  只是,這一去三千里,不是一兩日就能到了,行程枯燥,如何打發呢。楊秋池和宋芸兒兩人說了一會閒話,覺得有些睏倦,便依在被褥上打盹。

  宋芸兒從來沒出過這麼遠的遠門,很是新奇,趴著窗戶往外張望。外面都是滿目蕭索,枝葉凋零,一陣寒風吹,過煙塵滾滾。偶爾能看見一兩個在寒風中簌簌發抖的農漢在地裡不知道在拾掇著什麼。

  看了一會,覺得無聊,又趴在後窗戶看。只見白夫人母女兩坐的那一輛馬車顛簸得很厲害,看來質量不怎麼樣。隨著馬車的顛簸,前面擋風的布簾子被寒風不時地捲起,這馬車擋風設備也不怎麼樣。

  金師爺和龍師爺兩人的馬車也是馮小雪專門訂做的,雖然比不上楊秋池的豪華,但舒適和御寒功能還是比一般的馬車強得多的。而白夫人她們的馬車是應天府臨時找來地普通馬車,比較簡陋。

  宋芸兒搖了搖楊秋池:「喛~!哥。醒醒!快醒醒!」

  楊秋池睡眼朦朧:「怎麼了?這馬車搖得我正舒服,在打瞌睡呢。」

  「別睡了!」宋芸兒趴在後窗又看了看後面,「白夫人她們馬車擋不住風寒,可能正在挨凍呢!」

  這下子楊秋池瞌睡全醒了,一骨碌爬起來,也趴在後窗戶看。

  小丫鬟月嬋也湊了過來。還沒等她看,楊秋池已經叫道:「快停車,我們去看看!」

  楊秋池的馬車停了,整個車隊也就停下來了。

  楊秋池跳下馬車。幾步跑到後面,挑開車棚的簾布,見白夫人和白素梅依偎在一起,白夫人身上披的是楊秋池在錦衣衛詔獄裡送給她們的那件狐皮批風。

  兩人雖然穿得比較厚實,可這鬼天氣陰沉沉的沒太陽,寒風呼呼刮。她們車上又沒有那種暖爐,正挨凍呢。

  白素梅看見楊秋池。眼神中閃出了一絲欣喜,隨即又黯淡了下去。

  白夫人看著楊秋池勉強一笑:「楊大人,怎麼了?」

  「白夫人,您們這車上太凍了,得想個辦法取暖才行,要不然,挨到晚上打尖。你們兩非凍病了不可。」

  宋芸兒和月嬋也跟了上來,楊秋池問月嬋:「咱們行李裡面帶得有多餘暖爐嗎?」

  月嬋搖搖頭:「就準備了兩個,一個在咱們車上,一個給了兩位師爺車上了。這東西又重又佔地方。所以老夫人和大奶奶就只準備了這兩個。」

  這可麻煩了,如果把自己的貢獻出來,宋芸兒身有武功不怕冷。可小丫鬟月嬋要挨凍,最關鍵的。自己最怕的就是冷,肯定受不了。

  拿兩位師爺地給她們,這也說不過去,怎麼辦呢。

  白夫人搓了搓手,說道:「楊公子,沒關係的,我們沒事,穿得厚著呢。」

  白素梅看了一眼楊秋池,低下頭,沒說話。白淨的臉蛋已經凍得紅撲撲的了。

  楊秋池正在思考該怎麼辦,宋芸兒在身後說道:「哥,乾脆叫白夫人她們兩到我們馬車上,那不就行了嗎?反正我們那輛馬車寬敞著呢。再坐兩個都沒問題。」

  楊秋池正有此意,只是擔心宋芸兒多心,也害怕別的人多嘴。既然宋芸兒說出來了,這樣最好,大家在一起也熱鬧。楊秋池正擔心旅途上無聊呢。當下說道:「芸兒提議很好,白夫人,白姑娘,就請兩位到我們車上坐吧。」

  白夫人還要推辭,可見到白素梅凍得那樣子,很是心疼,話到嘴邊又嚥下了,只剩下連聲感謝。

  小丫鬟月嬋趕緊攙扶白夫人下了馬車,上了前面大房馬車。又回來拿了兩人的衣物。眾人上了馬車,繼續前行。

  白素梅她們上了馬車之後,扶著她娘找了個角落盤膝而坐。

  這大房馬車裡果然暖和,白夫人和白素梅很快就緩過勁來了。

  楊秋池對月嬋說:「月嬋,這一路上你要多多服侍白夫人母要。」

  月嬋以前就是白夫人地丫鬟,後來送給了楊秋池,她當然知道該怎麼服侍。答應道:「是,少爺!」

  「不不,這可不行!」白夫人連連擺手,她們母女能得到楊秋池如此的關懷,和自由人沒有什麼兩樣,已經是感激涕零,哪裡還敢要丫鬟服侍,堅決不允。

  楊秋池勸了幾句,白夫人只是不允,沒辦法,只好作罷。

  原以為人多了熱鬧,可白素梅上了馬車,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盤膝而坐,默默念誦經文。

  剛才宋芸兒和小丫鬟月嬋在車上,楊秋池沒把她們兩當女人,所以伸胳膊伸腿很自由,可現在白夫人和白素梅在車上,楊秋池有些手足無措。

  白千總原本要把白素梅許給楊秋池,只因要求楊秋池休妻,才沒有成就這門婚事,以至於白素梅傷心絕望之下,無意凡塵,遁入空門,接著白家遭遇橫禍,雖然楊秋池救下了白夫人母女兩性命,可楊秋池還是覺得自己欠了白素梅什麼似地。

  白夫人現在對楊秋池是充滿了感激,她現在只求自己的女兒平平安安就好了,可不敢奢望楊秋池能納白素梅為妾。

  所以大房馬車上雖然有五個人,卻都沒有說話,一時之間,非常的安靜。只剩下馬車車輪幾哩咕嚕的聲音和嗚嗚的寒風吹過的聲音。

  這馬車上沒有板凳,都是盤膝而坐,古人很習慣這種坐姿,可楊秋池很少這樣坐過,可自打她們上來之後,楊秋池就只能老老實實學著盤膝而坐,不一會,就腰酸背痛腿發麻了。

  月嬋坐在楊秋池旁邊,看見楊秋池在那裡扭來扭去換姿勢,猜他不習慣這樣坐,抿嘴一笑,說道:「少爺,你將腿伸直吧,月嬋幫你揉揉腿。」

  要是在楊秋池剛剛穿越來到明朝的時候,他肯定會嚇一跳,可這麼些日子過去了,對於這萬惡地封建社會的小地主腐朽生活,楊秋池已經逐漸習慣了,加上腿一直捲曲著實在難受,看了白素梅一眼,見微微合著雙目在默默唸經,便想將腿悄悄伸到月嬋身後。

  月嬋撲哧一笑,將楊秋池的兩條腿抱住,抬到自己面前。

  楊秋池大窘,卻也不好收回來。幸虧自己穿著厚厚的白襪,每天都換,也沒有腳氣,到也不臭,不會熏到這美麗地小丫鬟。

  月嬋給楊秋池輕柔地按摩腳肚子和腳丫子,很舒服。隨著月嬋的按摩,楊秋池漸漸也不大緊張了。

  見白素梅一直在唸經,也不好打擾,等她終於念完一段,這才插空問道:「白姑娘,我有個問題能問你嗎?」

  白素梅睜開雙眼,微微有些羞澀,伸出蘭花般手指輕輕捋了捋鬢角的秀髮,亮亮地大眼睛閃了閃,說道:「公子請說。」

  楊秋池坐起身:「白姑娘出家法名如何稱呼?」

  「法號三劫。」

  「三劫?」楊秋池略一思索,馬上明白了這法號的意思,那是指她三次劫難,三次死裡逃生。想起往事,白素梅柔軟地嘴唇,豐滿柔軟的的胸乳,頓時浮現在腦海之中。不由有些心潮澎湃。

  宋芸兒插嘴道:「白姑娘,你三次劫難,不,算上後面這一次就是四次,都是我哥救的,你們還真有緣分呢。」

  白素梅點點頭,臉上微微也泛起了紅暈,不知道她是在想像楊秋池給她的人工呼吸,還是在回憶雲崖山自己情不自禁撲進楊秋池懷裡的情景。

  白夫人接過話頭:「是啊,加上這一次無緣無故牽連謀反,我們白家前後四次蒙難,都是楊公子救的,楊公子對我白家可謂恩重如山。」

  楊秋池擺擺手:「白夫人可千萬別這麼說,這樣我可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芸兒問白素梅:「白姑娘,你唸經怎麼不看經文,那麼長的經文,能記得住嗎?」

  楊秋池插嘴道:「芸兒,你武功高強,那麼多招式你又是如何記住的呢?」

  「反覆練唄。日子久了就記住了。」宋芸兒有些得意,接著問白素梅:「白姑娘出家沒多久,這麼多經文都能記住嗎?」

  白素梅看著車棚中間銅爐裡一閃一閃的炭火,悠悠說道:「山廟之中,除了唸經,還能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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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二章 煮酒


  樣秋池的腦海中浮現出白素梅青衣古佛,油燈搖曳的情景。不由的長歎一聲:「白姑娘,三年流期滿了之後,你還打算重回寺廟嗎?」

  白素梅神情一黯:「我乃不祥之身,剋死夫君和公公,目睹妹妹慘死都不能直言,爹爹也遭遇飛來橫禍,我師父說這都是我前世造的罪孽,今世要來償還。所以,我落發之時,就已經決定了此殘生,吃齋念佛,以贖自己前世之罪。」

  楊秋池瞪眼道:「你師父胡說!這些事情怎麼能怪到你的身上呢?殷德父子姦殺你妹妹,那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怎麼能怪到你的頭上呢?白千總被手下那些謀反官兵連累,緣坐而死,更怪不到你的頭上了。你師父這真是……,真是……」

  楊秋池氣得都有些糊塗了,一連說了幾個真是,還是沒說出真是什麼來。

  白素梅低頭垂淚:「我都已經遁入空門了,往日恩怨情仇,對我都已經是過眼雲煙。」

  宋芸兒插嘴道:「白姐姐,你現在流放三千里,已經離開了佛門,這出家應該就不算數了吧。」頓了頓,又指著白素梅的頭,「你看,你的頭髮都長得老長了,還不如留了長髮,還俗吧,和我們在一起,大家開開心心的,多好啊。」

  白素梅被抓了好長時間,剃光了的頭髮已經長出了好長。不過指著人家禿頭說話,也只有這宋芸兒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才敢。她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也沒個忌諱。

  白素梅黯然搖頭:「多謝你了,宋小姐。我已遁入空門,本來就已經皈依我佛,這次被牽連,雖然枷鎖在身,那也只是鎖住了我這付皮囊,只要心中有佛,在寺廟與在監獄。那有什麼分別呢?」

  「對啊!」楊秋池也直截了當說道,「既然沒有分別,流期滿了之後就不要回寺廟了,如果不嫌棄地話,就和我們在一起住吧,如果你嫌太吵。我可以單獨給你在家裡修一個小廟,你可以在那裡靜心修行啊!」

  楊秋池想讓白素梅當《紅樓夢》裡垅翠庵裡的「白鶴」妙玉。自己就能像賈寶玉一樣,到她的庵裡煮一壺茶,品一回梅花,享受一下超凡脫俗的感覺。

  不料,白素梅還是搖了搖頭:「多謝楊公子厚愛,如果有可能,我還是要回應天府淨雪庵。跟隨師父。」頓了頓,低聲說道,「如果我不回師父身邊,而是一個人修行的話。我怕我克制不住心中魔障。」

  楊秋池一怔,隨即明白:「原來你是害怕你自己擋不住我這個小色魔的誘惑。」

  雖然自嘲為小色魔,不過楊秋池還是覺得自己對感情是真摯的。並沒有濫情。自己一妻兩妾也還不算多嘛,袁世凱有九個老婆呢。唐伯虎也有八個(加秋香好像也是九個),韋小寶也有七個呢。

  對於白素梅,自己當初就同意納她作妾的,雖然那時候更多的是一種責任,與她有肌膚之親之後地責任,所以,如果現在白夫人願意將白素梅許給他為妾,他還是願意的。

  不過現在看來,這種可能幾乎沒有,因為一來白素梅現在已經沒有這種念頭,二來白夫人不敢有這種念頭,三來自己還不敢納妾,在沒有抓到那搶自己小妾的老虔婆之前,他不敢再納妾來冒險。

  一時無語,馬車繼續搖搖晃晃往前行,宋芸兒性格跳脫,哪受得了這種氣悶,說道:「咱們找個什麼事情做吧,不然這樣好悶的。」

  楊秋池道:「行啊,找什麼事做呢?」

  「喝酒划拳好不好?」宋芸兒手一伸。

  楊秋池嚇了一跳,很想問她究竟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看了看白素梅,說道:「人家白姑娘是出家人,咱們喝酒划拳,不好吧?」

  白素梅微微一笑:「不妨的,你們玩你們的,我閉目唸經。」

  宋芸兒笑著吐了吐舌頭,也知道自己的提議太過分了,想不到什麼好點子。

  楊秋池大小算個酒鬼,宋芸兒這一提議,倒把他肚子裡的酒蟲給勾起來了,使勁嚥了聲口水,說道:「喝酒地提議好,划拳不好,那是那些酒鬼幹的事情,這樣吧,咱們行酒令好不好?」

  宋芸兒拍手道:「太好了!白姑娘不喝酒就喝茶代替,咱們三個喝酒。對了,還有馬大人他們送的滷肉下酒呢。」轉頭對白夫人說道:「伯母,您說好不好?」

  自從白千總被斬首之後,白夫人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女兒笑了,剛看見女兒竟然微微一笑,心中歡喜,不由的眼睛都有些濕潤了,現在聽到宋芸兒的提議,便連聲稱好,希望這樣能讓女兒慢慢快樂起來。

  楊秋池有些猶豫:「白姑娘是出家人,咱們當著她的面喝酒吃肉,恐怕不大妥當吧。」

  宋芸兒一想也對,但好不容易想到一個好玩的,如果玩不成,那多掃興啊,不由得有些患得患失地看著白素梅。

  白夫人都答應了,白素梅自然不好反對,她只是以茶代酒,倒也無妨,至於楊秋池他們當面吃肉,出門在外,共乘一車,也就講究不了那麼多了,再說了,自己一個罪人,有什麼資格反對大老爺他們當著自己的面吃肉喝酒呢。

  白素梅想到這裡,笑了笑,對楊秋池說道:「楊公子,你們儘管自便,不礙事的。」

  見白素梅沒有異議,宋芸兒大喜,出發之前,馬渡他們已經給楊秋池準備了牛肉鹵雞鹵鴨等好多路上吃的熟食,趕緊吩咐小丫鬟月嬋拿吃的出來。

  月嬋連忙在中間擺了一個小方桌,用幾個大碗端出來下酒熟食,拿了幾個酒杯,說道:「少爺,這路上顛簸,先不要斟酒,輪到誰輸了,咱們再斟酒馬上喝。好不好?」

  楊秋池點點頭,讚道:「還是小丫頭聰明!就這麼辦吧。」

  月嬋取出一套專門溫酒用地八角形青花陶瓷套壺和套杯,壺身紋飾秀麗雅致,精美古樸。打開銅爐的蓋子,在套壺裡面裝滿水,然後將溫酒器放在火爐裡,再把銅爐的蓋子蓋上。

  楊秋池好奇地問:「月嬋,你在幹什麼呢?」

  「溫酒啊。」月嬋說。

  溫酒楊秋池是知道地,三國關羽不就是溫酒斬華雄嗎。這寒冬臘月的,喝點溫酒,很是舒服,情不自禁開口吟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宋芸兒很誇張地將手掌在鼻子前扇了扇:「好酸啊,牙都要掉了!」

  月嬋讚道:「少爺做地詩真好,要不,你們就吟詩作賦,吟不出來就罰酒,好不好?」

  宋芸兒對楊秋池笑道:「哥,你這小丫頭鬼機靈,處處幫著你,聽你吟了這麼好的一首詩,便提議吟詩作賦,明明知道我們三個都是女流之輩,除了《百家姓》、《千字文》還有《女誡》之外,哪裡會什麼詩詞歌賦嘛。」

  月嬋臉一紅,偷偷看了看楊秋池。

  宋芸兒接著說道:「小丫頭,你以為你們少爺真能賦詩?他剛才吟的那首詩是唐代白居易的《問劉十九》。」

  月嬋沒讀過書,不知道這些,還以為是楊秋池剛才看見自己溫酒,才賦詩一首呢,原來是抄襲別人的。被宋芸兒一番搶白,臉更紅了。

  楊秋池笑道:「好了,芸兒,你還說你不會吟詩,你不會的話怎麼知道這首詩的?」心裡卻想,如果真要吟詩作賦,自己懂個屁,打油詩恐怕都做不出來。

  白素梅彷彿已經看穿了楊秋池的心思,笑道:「我們的確不會吟詩作賦,楊公子高中舉人,這四書五經、詩詞歌賦那是信手拈來,就別為難我們了。」

  宋芸兒當然知道楊秋池四書五經其實不怎麼樣,他這舉人這縣官多半也是花錢買來的,她什麼都佩服楊秋池,唯獨這讀書做學問半點都不佩服。而宋芸兒自己自幼讀過不少詩書,要論背誦別人的詩詞,並不怵他。

  正好楊秋池主動提出行酒令,這個好玩的機會可不能放過,便說道:「划拳不行,這行酒令文雅,比較合適,這樣吧,咱們行個聯詩酒令,一個人起頭背一句詩詞,後面的人背的詩詞中,必須有前一個人背的詩詞的最後一個字,依次往下接龍,十聲之內,接不出的罰酒,怎麼樣?」

  「好啊!」楊秋池笑道,吟詩作賦不行,這背古詩倒還可以,大不了多喝幾杯酒就是了,反正自己正想喝酒呢。

  宋芸兒問白夫人:「伯母,您看我的提議好不好?」

  白夫人娘家也是官宦之家,自幼也讀過不少詩書,單單是背古詩她倒也不怕,這個難度小一點,正好熱鬧,便點頭贊同。

  白素梅見娘都答應了,自己當然不好拒絕,便也點了點頭。

  宋芸兒又道:「光罰酒還不行,咱們還得加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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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田埂上的命案


  楊秋池等著喝酒呢,偏偏宋芸兒說個沒完,只好先抓了一個鹵雞腳了一口,一邊嚼一邊笑道:「你這丫頭鬼主意還真多,加上什麼?快說吧。」

  宋芸兒道:「罰酒到十五杯為一輪,一輪之內,罰酒最少的可以要求罰酒最多的表演一個節目,可好?」

  月嬋搶先鼓掌:「小姐這主意好!」

  「好什麼好?由你負責計數,記錯了也要罰你。嘻嘻嘻,你就等著看你們少爺表演吧。」宋芸兒笑道,「誰先開頭呢?」

  「白夫人是長輩,當然她開頭。」楊秋池說道,「後面咱們幾個依年齡為序往下續。」

  白夫人也不推辭,略一思索,開口吟道:「亂山殘雪夜,孤獨異鄉人。」

  楊秋池想了想,隨即鼓掌道:「好詩,白夫人吟的這是唐代詩人崔塗的《除夜有懷》中的一句,對吧,這是白夫人感懷異鄉飄泊,希望在歲華更新的一年裡,自己也將有一個新的開始。」

  白夫人點點頭:「公子博聞強記,說得極是。」

  宋芸兒卻把楊秋池的用意揭穿了,說道:「我哥不是在讚歎伯母你的詩詞,而是借此機會琢磨他該怎麼接呢,對吧?」說罷,得意地看了看楊秋池。

  楊秋池正是這種想法,白夫人那句詩末尾一字是人,自己的詩詞裡必須也有人字才行,一時想不起來。便用解說白夫人的詩詞來拖延時間。

  宋芸兒催促道:「哥,不許賴皮,快續!」

  說話間,楊秋池已經想起了一句,吟道:「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這是柳永著名地《雨霖鈴》中的一句。

  宋芸兒眨了眨眼睛:「哥,那麼多詩詞,你怎麼偏偏選這一句,是不是有所指啊。」她知道當初白千總準備將白素梅許配給楊秋池的事。也看得出白素梅對楊秋池有意思,故意拿楊秋池打趣。

  楊秋池可沒想到這,略一回味,便知道宋芸兒在暗指自己和白素梅,咳嗽一聲,瞪眼道:「你胡說什麼?我最後一個字是『說』。快接吧你~!」

  「哥!白姐姐比我年齡大。應該先輪到她,你可不許偏心哦!」

  楊秋池慌亂之下。倒沒注意到這個問題,哼了一聲,看向白素梅。

  白素梅落落大方,吟道:「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楊秋池鼓掌:「好個欲說還休!」

  宋芸兒又笑道:「哥,你說白姐姐欲說還休。她這『欲說』是想說什麼呢?」

  「想說你是個小鬼頭!——快接吧你!」

  「太簡單了,『秋』是吧?,『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范仲淹的《蘇幕遮》。」說罷,宋芸兒搖搖頭:「這個酒令太簡單。老喝不著酒,不好玩。咱們每人喝一杯酒。再重新想一個。」

  楊秋池看著酒喝不到,心裡也不爽,聽他說每人喝一杯,忙不迭對月嬋說道:「快倒酒!」

  月嬋連忙給白夫人、楊秋池和宋芸兒每人斟了一杯酒,三人一口而盡。白素梅飲了一口茶。

  楊秋池端起桌子上的滷肉:「來來,每人吃一點。」等他們拿了之後,自己也抓了一個鴨腳板,一邊啃一邊說道:「芸兒,就你主意多,那你找個難的酒令好了。」

  宋芸兒道:「這樣吧,首尾接龍,前面人背的詩詞最後一個字,要是後面人背的古詩詞的第一個字。而且,還必須與冬天有關。」

  白素梅點頭道:「這有難度了,我恐怕不行,等著挨罰吧。」

  宋芸兒道:「白姐姐不用客氣,你是深藏不露,我才是半桶水叮咚響。」轉頭對白夫人說道:「伯母,您先說。」

  白夫人也不謙讓,吟道:「愁怯年年柳,傷心處處梅。」這是宋朝張末《冬日雜興》中地一句。

  「梅?梅?~」楊秋池皺著眉頭,他腦袋裡古詩詞本來就不多,一時之間哪裡想得到,乾脆認輸,就要去端酒杯,宋芸兒一把攔住:「等等,哥,放你一馬,准許你用諧音。」

  哦?這還差不多,那得想一想,不過,就在這片刻間,已經想起一句梅字開頭的古詩來,笑道:「誰要你讓!」咳嗽了兩聲,搖頭晃腦吟道:「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嘻嘻~!」宋芸兒又笑道:「哥,你要誇嫂子和白姐姐,也不用這麼直接吧?」楊秋池一愣,問道:「我又怎麼了?」

  「你剛才背的那句詩分明是在誇白姐姐和小雪嫂子她們兩啊。」

  「我怎麼誇她們了?」

  「梅須遜雪三分白,就是說,論相貌呢白姐姐沒有嫂子小雪長得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就是說,論才學呢,嫂子小雪就比不上白姐姐了。你在誇她們一個慧外,一個秀中,對不對?」宋芸兒眨了眨眼睛。

  「胡攪蠻纏!東拉西扯!」楊秋池笑道。心想,還別說,這宋芸兒還真能掰,而且還能掰到點子上。

  宋芸兒又道:「其實,小雪姐姐如果臉上那塊黑斑能去掉的話,真算得上絕色美人,不敢說一定比白姐姐強,至少比我強……」

  說到這裡,宋芸兒臉上笑容突然消失了,好像在傾聽什麼。

  「怎麼了?芸兒。」楊秋池問。

  宋芸兒道:「有哭聲,好幾個人的哭聲。」

  一聽這話,眾人都豎起耳朵聽,「沒有啊!」楊秋池疑惑地看著宋芸兒,片刻,馬車又往前奔馳了一截路之後,果然,風中隱隱傳來哭聲:「我的兒啊……!你醒醒啊……!嗚嗚……」哭聲淒慘。

  楊秋池挑開前面地擋簾一角,伸出腦袋到外面張望。寒風刺骨,吹得楊秋池差點睜不開眼睛,卻還是朦朦朧朧看見遠處田埂的草地上圍著一堆人。

  宋芸兒地腦袋從楊秋池下巴下面伸了出來:「哥,看見什麼了?怎麼回事?」

  「不大清楚,看不清。」

  馬車越駛越近,慢慢看清楚了,遠處田埂荒草地上圍著七八個人,有老有小,在哭呢。楊秋池他們的馬車飛快地奔馳了過去,這之後,那一群人被車棚擋住了。

  楊秋池收回腦袋,小丫鬟月嬋好奇地問道:「少爺,看見什麼了?」

  楊秋池搖搖頭:「看不清,在遠處田埂那裡,又圍著好多人,馬車跑得太快了。」

  宋芸兒道:「我看清了,人群中間有個老漢坐在草地上,懷裡抱著一個孩子,七八歲大,好像是死了,一動也不動,腦袋和手都耷拉著。」

  楊秋池哦了一聲,眉頭皺了起來,想了想,突然叫道:「停車!快停車!」

  「怎麼了?」宋芸兒問。

  丫鬟月嬋聞言已經挑開擋簾叫車把式停下了馬車。

  楊秋池道:「那人群四周都是耕地,不像是在那裡安葬小孩,所以那群人不像是給小孩送葬。村子在遠處小山坡下,他們跑著這裡來哭,說明那小孩很可能發生了意外,說不定被謀人殺了。咱們去看看!」

  宋芸兒一聽有謀殺,她逞英雄的機會又來了,眼睛一亮,當先挑起門簾跳下馬車。楊秋池對白夫人母女道:「白夫人,白姑娘,你們兩在馬車上等吧,我們去看看怎麼回事。」然後也跟著下了車。

  楊秋池他們的馬車一停,前面開路的南宮雄帶著兩個護衛騎著馬跑了回來,問道:「大人,發生了什麼事了?」

  楊秋池一邊往那一堆人群走,一邊說道:「那邊可能發生命案,我去看看。」

  南宮雄飛身下馬道:「大人小心,我先派人前去警戒。」說罷,向隨從幾個錦衣衛護衛一擺手,那幾個護衛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手按刀柄小跑著先到了人群。

  楊秋池走近人群的時候,那些村民們已經跪在地上磕頭迎接大老爺。其中一個老漢果然懷裡橫抱著一個小孩,那小孩青布短衣,額頭、嘴角、脖頸和胸前都是鮮血。

  幾個錦衣衛手按刀柄站在一旁,盯著這些人,另外幾個在外圍警戒,四周眺望,警惕地看著每一個過往地行人。其餘的錦衣衛在車隊四周散開,保護著那幾大車行李。

  金師爺和龍師爺也下了馬車,走攏了過來。

  楊秋池看了看老漢手裡的孩子,問道:「老伯,發生了什麼事了。」

  「回稟老爺:我的兒子不知道被誰給打死了。嗚嗚嗚嗚。」老漢抱著兒子軟綿綿地屍首哭道。旁邊的幾個男女老少也在抽泣著。

  楊秋池並沒有穿官服,這人卻知道楊秋池是官老爺,顯然是前面來的錦衣衛說地。

  楊秋池道:「你把孩子放下,讓我查看一下。」

  「是。」老漢把孩子的屍體放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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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


  楊秋池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頸動脈,已經沒有了搏動,問道:「你們什麼時候發現孩子的屍體的?」

  「剛剛一會。」老漢垂淚道。

  「誰最先發現的?」

  旁邊一個老農磕了一個頭:「回稟老爺,是我最先發現的,我扛著鋤頭從地裡回來,路過這裡的時候,就發現草叢中有個小孩子捲曲著躺在那裡,我心裡還想,這是誰家的小孩,大冬天的鑽進草叢裡睡覺,我走過去叫他,才發現是李老漢的兒子,鼻口流血,已經死了。我嚇壞了,趕緊跑到村裡把李老漢他們叫來了。」

  「你在什麼地方發現孩子屍體的?」楊秋池問。

  「就在這裡,」那老農指了指旁邊一塊荒草地。

  楊秋池走到那荒草叢之前,彎下腰查看了一下。這叢茅草長在田埂上,有半人高,已經枯黃。四周都是耕地,這大冷天的沒看見什麼人。

  楊秋池小心翼翼扒開枯草叢,發現草叢裡有一攤血,別的沒有什麼可疑物品或者痕跡。

  楊秋池回到小孩屍體旁邊,伸手抓住孩子的下巴扭動了一下,然後仔細觀察了小孩穿著的衣褲,這才小心地將小孩的衣褲全部脫光。

  小孩額頭上有一個大口子,鮮血染紅了半邊臉;右胸部往裡凹陷,四周青紫;右大腿腿骨骨折,怪異地翻轉著撇到一邊,樣子很嚇人。

  楊秋池仔細看著小孩額頭上的傷口。突然咦了一聲,湊過去仔細觀察,然後伸手抓住一根毛髮,慢慢舉起來。

  那根毛髮一部分沾染著傷口上地鮮血,從沒有染上血的部分可以看出,是金黃色的。

  楊秋池吩咐月嬋拿一張白紙來。

  出發之前,楊秋池已經根據自己的需要,因陋就簡準備了一些常用的提取物證的物品,比如白紙、大小紙袋、棉球棒、小塊棉布等等。甚至專門作了幾付屍檢用手套,中間夾層用油紙隔離的。這些東西都有小丫鬟月嬋保管著。

  月嬋很快拿來了白紙,楊秋池將那根染血的黃色毛髮用白紙包好放進懷裡。

  楊秋池用手觸摸屍首頭顱、脖頸、胸腹和腿部之後,站起身來走上馬路,彎著腰慢慢往前走。宋芸兒和南宮雄等人不知道楊秋池在幹什麼,急忙跟了上去。

  他們的車隊已經過去一段距離。楊秋池才叫停車地,所以很長一截路都是空著的。

  走了沒多遠。楊秋池站住了,看著路邊橫著的一根短木頭,仔細研究了一會,然後回來蹲下身看了看路面。宋芸兒跟上來問道:「哥,發現了什麼?」

  楊秋池指了指路面,是一串凌亂的馬蹄印,還有幾行淺淺的車轍。

  宋芸兒看了看這些馬蹄印。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麼了?這種馬蹄印官道上到處都是啊。」

  「查案件就是要從看似平常的痕跡中發現不平常,才能發現罪犯留下地蛛絲馬跡。」楊秋池道。

  「哥,你一定發現了罪犯的蛛絲馬跡了吧!」宋芸兒興奮地說道,「這小孩是被誰殺死地?」

  「被馬車撞死的!」

  啊?宋芸兒驚呼了一聲。回過頭看了看小孩屍體的位置,搖了搖頭:「不對啊,那小孩被屍體距離官道那麼遠。跑得再快的馬車,也沒辦法將小孩撞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啊。」

  「撞不過去。就不能抱過去嗎?」

  啊?宋芸兒又驚呼了一聲,隨即大悟:「哥,你是說,坐馬車的人把小孩撞死了,為了掩蓋罪行,就將屍體藏起來了?」

  「聰明!」楊秋池讚道,「正是這樣。」說罷,指著地上那些馬蹄印,「你注意看,這些馬蹄印由疏到密,然後是一大團雜亂的印跡,這是馬車奔馳中撞了孩子之後,車把式勒馬停下來,才留下這樣的印跡。馬匹應該不止一匹。」

  楊秋池見宋芸兒睜大了眼睛看著地上馬蹄印,眼睛裡還是迷茫,便說道:「當然,光靠這些馬蹄印還不能判斷小孩是被馬車撞死的,必須根據傷情。走,再去檢查一下孩子的屍體。」

  楊秋池讓南宮雄抱起路邊那根短木頭,然後眾人回到小孩屍體旁邊。

  楊秋池指了指孩子胸口上的凹陷痕:「這是馬蹄踩踏留下地。注意到了嗎,胸口上的傷痕是橢圓半圓形的鈍器創,和馬蹄很相符。」

  「馬蹄踩踏力度很大,導致孩子胸骨骨折,形成肺挫傷,並造成連伽胸、血胸、氣胸,還有可能引起了鈍性心臟損傷(這需要屍檢才能證明)。這應該是造成孩子死亡地主要原因。」

  楊秋池指了指小孩屍體額頭上那個傷口:「這個創口的創腔裡面有組織間橋,牆壁不整齊,創口不規則,是個撕裂創,應該是馬腿直接撞擊造成地,顱骨已經形成凹陷性骨折,用手就可以摸得到,說明馬車速度很快,撞擊力度很大。這個顱腦損害可以導致孩子外傷性休克,加速了孩子的死亡。」

  楊秋池一大堆專業術語,宋芸兒和金師爺他們聽得雲裡霧裡的,不過,他們都不是第一次聽到楊秋池這種神神叨叨古里古怪的詞彙,慢慢習慣了,而且連猜帶蒙也聽明白了個大概。

  接著,楊秋池將小孩的衣褲攤開平整地放在地上,指著上面一道印跡:「這是馬車車輪壓過留下的。」

  雙手扶起小孩骨折的右腿:「你們看這小腿上的傷,最能說明問題。」

  「從痕跡的走向來看,小孩當時應該已經被馬撞倒,被馬蹄踐踏,隨後車輪從小孩腿上碾壓了過去,在腿部形成了剝皮傷——這種傷是由於車輪轉動力的牽引,使皮膚與皮下組織呈環形剝離,形成廣泛性皮下血腫而呈現的一種傷痕。」

  楊秋池又指了指小孩腹股溝位置的一片微小撕裂創群:「這種傷叫做伸展傷,是由於車輪轉動力的過渡牽拉,表皮撕裂而露出了真皮,形成這種成群分佈的條形小裂痕,走向與皮膚皺紋一致。」

  楊秋池道:「這兩種傷都是典型的車輪碾壓傷。別的物件很難形成這兩種傷痕。」

  「那會不會是別人推小車將孩子壓倒了呢?」

  「問得好,」楊秋池讚道,「不過從傷情來看不符合。」楊秋池指了指小孩屍體大腿部傷痕,「這種傷痕這傷痕很寬,獨輪車的車輪如果有這麼寬的話,一來沒有必要,二來推動會很費勁。」

  「還有一點可以證明是馬車撞的,」楊秋池將小孩的衣褲翻過來,後面粘滿了帶有細小沙石的塵土,「你們看,小孩屍體被發現的地方周圍是枯草和泥土,不是這種帶沙石的塵土,應該是小孩被撞到後,被馬蹄和車輪拖擦路面留下的。」

  楊秋池將孩子的屍體翻過來,指著屍體背部,臀部和手肘部的擦痕:「這些擦痕應該是馬車拖拽孩子身體造成的,可以印證我剛才的推斷。」

  宋芸兒一臉欽佩看著楊秋池:「哥,你可真厲害!」轉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官道,說道:「也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趕馬車撞死了孩子,怎麼才能找到這個罪犯呢?」

  「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楊秋池自信地說道,「只要細心就能發現。」

  宋芸兒驚喜地追問:「哥,你已經發現了罪犯的蹤跡了,對嗎?」銀牙一咬,「撞了孩子不管,還要把屍體藏起來,真是沒人性,抓住這該死的罪犯,要重重處置他!哥,你快說,這罪犯是什麼樣的?」

  「罪犯我不清楚,但他的馬車我知道。」

  「楊公子,你又沒在現場,怎麼會知道罪犯的馬車的情況的呢?」楊秋池身後穿來一個女孩的聲音,轉頭一看,正是一身素衣的白素梅。旁邊站著的是白夫人。

  原來,白素梅母女兩等了一會,沒見到楊秋池他們回來,聽他們剛才說有命案,白素梅雖然害怕,但心中到底牽掛楊秋池,就和她娘下來看楊秋池破案來了。

  楊秋池看著白素梅,微微一笑:「正如我剛才說的: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從懷裡摸出那張白紙,展開,捻起那根黃色的毛髮:「孩子的頭髮是黑色的,因此,這根毛髮不可能是孩子的,應該是馬腿撞擊孩子的頭部時留下的。」

  「黃色的?馬車的馬是黃驃馬?」宋芸兒馬上反應了過來。

  楊秋池點點頭:「準確地說,第一匹馬是黃驃馬。」

  「還有第二匹馬嗎?」白素梅也好奇地問。

  「對!」楊秋池說道,「其實注意觀察馬的奔跑就知道了,馬車的速度很快,所以第一匹馬的前腿撞到孩子的額頭的時候,那時候孩子應該是迎面站立著的,這時候第一匹馬的後腿很難直接踩到孩子的胸口,當孩子被撞倒地之後,後面一匹馬才有可能踩到了孩子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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