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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納妾記 作者:沐軼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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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宋芸兒的師父


  「這麼說,這駕馬車應該有兩匹馬拉著!」金師爺也參加這個猜謎遊戲。

  「不,應該是四匹馬!」楊秋池說道,「如果是兩匹馬拉車,為了同時用力以及好駕馭,一般應該會並排而不是一前一後。那樣的話,另外一匹馬是踩不到孩子的胸口的。」

  金師爺等人都點頭贊同。楊秋池已經給他們描繪了一個大概的輪廓,但還不清晰。

  楊秋池接著描繪:「用四匹馬拉的馬車,會是什麼馬車呢?」

  現在不是在漢朝,用馬車馬匹數量來表明身份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取而代之的是坐轎子或者騎馬。而馬車一般都是由一匹馬牽引的兩輪馬車。

  畢竟拉一兩個人,一匹馬的力量就足夠了。用兩匹馬拉的很少,用四匹馬拉的就真是少之又少了,一般只有拉貨用的馬車才使用,而且是很重的物體。

  所以,金師爺首先猜道:「是拉貨的馬車!」

  「對!」楊秋池說道,「而且是已經裝滿了貨物,如果我估計得不錯的話,應該是拉木材的。」

  宋芸兒問道:「哥,這你又是怎麼猜出來的?」

  「不是猜,」楊秋池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楊秋池轉身指了指南宮雄懷裡還抱著的那根短木頭:「這是在有馬蹄印的那官道旁找到地,應該是那馬車上掉下來的。時間不長。」

  白素梅這下也很好奇地問道:「為什麼呢?」

  「白姑娘,你想想,寒冬臘月的,這樣一根短木頭夠好幾天取暖的呢。如果在這裡時間長的話,老百姓看見了,早就抱回去了。你出生官宦,不知道窮人的苦啊。」

  白素梅臉一紅,隨即低下頭:「我哪還談什麼官宦……」

  宋芸兒見引起了白姑娘傷感,連忙岔開話題:「哥。你的意思是說,這根木頭很可能是從那馬車上顛簸掉下來的?所以,那馬車上應該裝滿了這種類似的木材。」

  「聰明!」楊秋池讚道,「所以,撞死孩子地馬車,應該是由四匹馬拉著的四個輪子的裝滿短木頭的拉貨馬車!」

  「咦?」宋芸兒又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四個輪子?孩子的腿上只有一個車輪印啊。」

  「壓過孩子腿上的車輪只有一個,但你沒有注意剛才那一排車轍痕跡嗎?同一側有兩個寬窄深淺差不多地車轍印。說明應該是四個輪子的。再說了,拉貨地馬車,馬都用了四匹,說明貨物肯定很重,所以貨箱應該比較長。兩個輪子不穩,所以應該是四個輪子的馬車。」

  「明白了!」宋芸兒恍然大悟,隨即又想到:「這馬車不知道離開多久了。咱們還能不能追得上。」

  「離開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又是重車,應該能追上。」

  剛才楊秋池扭動了一下孩子屍體下頜骨,一般說來。這是屍體最先出現屍僵的部位,感覺下頜骨只是略有生澀,說明屍僵只是剛開始出現。檢查屍斑還沒有出現,據此推算死亡時間大概只有一個多小時。

  「那咱們快追吧!」宋芸兒說道。

  「別著急!」楊秋池一擺手:「這輛馬車跑不了。就在附近的炭窯。」

  宋芸兒等人驚呆了,楊秋池怎麼這麼肯定呢?

  楊秋池看出了他們的疑惑:「很簡單,從掉下來的這根木材來看,只是一般的榆木,鋸得這麼短,而且是用斧頭劈開地,所以很可能是用來燒火用的。這輛馬車拉著這麼些燒火用的木材,這種木材一般不會拉到很遠的地方去,所以應該就在附近。」

  楊秋池判斷地依據是明朝還沒有濫砍濫伐,這木材到處都是,不像現在那麼緊俏。所以,這種燒火用的木材不會是長途販運,那樣的話賣得地錢還不夠開運費的。

  楊秋池續道:「一般老百姓沒錢,不會花錢買這種木頭來取暖,都是自己上山砍柴來燒。而大戶人家也不會直接買木頭來燒,因為那樣煙塵太大,不僅嗆人,還會熏壞房屋傢俱。所以大戶人家都是買木炭來燒。因此,這一大車地短木頭,不會是直接用來燒火取暖的,而是……」

  宋芸兒兩眼閃亮,接過話,驚喜道:「而是運到附近炭窯用來燒炭的!」

  「聰明!」楊秋池笑道。轉頭問那老漢等人:「沿著這官道往前走,有沒有什麼燒炭的炭窯?」

  老漢道:「有,往前二十多里路,就有一個大炭窯,燒得碳經常拉到前面太平府去賣。甚至池州都有來買這炭的。」

  「池州?」楊秋池想起來了,泥娃娃宋晴的老爹以前就在池州當官。不知道宋晴現在怎麼樣了,楊秋池想起泥娃娃,心裡有些疼。問道:「這裡距離池州還有多遠?」

  「不趕路的話還有兩天的路程。」

  「這附近還有別的炭窯嗎?」

  「沒了,」老漢道。

  「那個炭窯叫什麼?」

  「叫東門坳。」

  楊秋池說道:「你們派兩個人帶我們去那炭窯,抓那駕車撞人的。」

  那老漢點點頭:「是!多謝老爺為我們作主!」

  老漢另外帶了一個小伙子,是老漢的侄兒。楊秋池讓南宮雄派出兩匹馬給老漢和小伙子,讓他們三人先輕裝前進,去那炭窯抓那肇事馬車。自己的車隊隨後而來。

  南宮雄等三人快馬揚鞭走了,楊秋池等人回到馬車上,繼續前行。看見小孩慘死,幾個人也沒心思繼續背古詩聯句了,不過這酒還是要喝的。一邊喝著酒一邊議論剛才的事情。

  白素梅對楊秋池由衷地讚歎道:「這種全無頭緒的案子,才這麼一會功夫,楊公子就發現了這個案子的真兇,用破案如神來形容,一點不為過啊。」

  沒等楊秋池謙虛,宋芸兒已經搶先說道:「那當然,這個案子小菜一碟,我哥隨便伸個小指頭就能破了,像白骨案那樣的連環案,還有上次回老家滴血認親那樣案子,那才是真正疑難呢。我和我爹都是雲裡霧裡的,我哥把線索理得清清楚楚,那才叫厲害呢!」

  楊秋池有些不好意思:「我厲害?我看你才厲害呢!」

  「我怎麼厲害了?」宋芸兒好奇地問。

  「剛才我們在飛奔的馬車上,又隔那麼老遠,我只看見一群人在那裡,可你卻把人群中老漢抱著小孩,小孩的姿勢都看得清清楚楚,還不叫厲害啊?」

  「這不算什麼。」宋芸兒有些得意,「古人走馬觀碑,目識群羊,那才叫厲害呢。」

  「目視群羊,我看你也差不多了。」

  這走馬觀碑的典故,說得是戰國時侯的謀士蘇秦目力極快,有一次他騎快馬路過一座石碑,只是斜眼一掃,就把那石碑上的大字小字,全都背下來了。目視群羊就是說看一眼就能知道一群羊有幾頭。

  宋芸兒嘻嘻一笑:「說實話,如果數目不多的話,我倒能一眼看清楚,當初我師父就是看中我這個本事,才收我為徒的。」

  哦?楊秋池從沒有聽她說起過她師父,這事關人家的隱私,楊秋池也不好問。現在她主動提到了,隨著她的話題問道:「芸兒,你師父怎麼收你為徒的呢?能不能說說。」

  宋芸兒笑道:「行啊,我五歲的時候,我記得快過年了,有一天我娘和奶媽帶我去逛廟會,我要買糖人。在等著做糖人的時候,我看見一個人來旁邊的包子攤買包子,摸出一把銅錢略微一看,直接扔進了賣包子的錢盒子裡,說給了十文錢,可那賣包子的數了錢盒子裡的錢之後,說只給了九文。」

  「兩人吵著吵著就要打架。其實,那買包子的人將銅錢扔進錢盒子的一瞬間,我就已經看清楚了,他扔進去的的確只有九文,是這買包子的騙人。」

  楊秋池好奇地問道:「芸兒,你五歲就啟蒙識數了?」

  「當然!」宋芸兒對楊秋池小視自己有些憤憤然,「我三歲的時候就開始啟蒙,我爹說,可惜我是個女的,要不然,將來恐怕能中個狀元,給我們宋家光宗耀祖吶!」

  「佩服佩服!」楊秋池一抱拳,「我五歲還尿床呢。」

  白素梅等人都笑了。宋芸兒說道:「不過,哥你現在好厲害的啊……」

  「打住!」楊秋池擺擺手,「別誇我了,還是接著說你五歲的時候打抱不平的先進事跡吧。」

  宋芸兒續道:「那賣包子的聽我幫他說話當然很高興,可那買包子很橫,見我娘三個女流之輩,罵罵咧咧就要打我們,可他的手抬起來還沒落下,突然抓著那隻手原地亂跳喊痛。」

  「後來我才知道,我後來的師父發暗器打中了他的穴道。師父還說,那人的那隻手已經被她廢了。誰叫他欺負女人呢,活該!」

  楊秋池有些心驚,宋芸兒的師父動不動就廢人手臂,出手的確十分狠辣,不由想起宋芸兒前面出手的狠辣,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受這位師父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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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交通肇事


  宋芸接著說道:「那買包子逃走之後,我師父來到我身邊,也不說話,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銅錢,往空中一拋,接住之後,這才問我這一把銅錢有幾個。我只瞄了一眼就看清楚了,回答得一點不差。我師父當即向我娘提出要收我為徒。」

  「我娘有些猶豫,一來不認識我師父,二來她不希望我一個女孩子舞槍弄棒的,便推說要我爹拿主意。我師父也不說二話,跟我們回家找了我爹。」

  「那時候我爹還只是個主簿,聽了我師父的意思之後,他雖然不反對我學武,卻也不主張,再說也不瞭解我師父,便推脫了。我師父也不生氣,也沒有用強,可是每天都跑到衙門裡來找我爹,雷打不動,每天只問一遍,同不同意讓我做她的徒弟,不同意就走,第二天還來。最後我爹被逼無奈,便出難題說要看看我師父的本事。」

  「於是我師父當著我們的面露了一手功夫,她將一把銅錢拋到空中,然後飛身跳起,伸手指將那一把銅錢一一彈射釘在大廳的木柱上,一個都沒落空。」

  「我爹非常吃驚,見我師父如此本事,知道這種江湖異人,既然看中了他的女兒要收為徒,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現在低三下四懇求如果不允的話,說不定一翻臉,偷偷把我掠了去,那時候就麻煩了。無奈之下,這才同意她收我為徒。從那以後我就跟我師父學功夫了。」

  楊秋池聽得眼睛都瞪大了,一把銅錢起碼有十來枚,就銅錢拋棄落下那麼一瞬間,能將十來枚銅錢彈中都很不容易了,還要將銅錢彈出釘在木柱上。這眼神,速度,彈指的功力少一項都不行。

  宋芸兒能瞬間看清楚拋起的銅錢數量,目力之快也是罕見的,她師父就是看中了她這個天賦,與自己的武功路數很相符,才收她為徒。武林中,好師父不好找,可好徒弟也不好找啊。遇到宋芸兒這麼天資好地徒弟,難怪她師父執意要收她為徒了。

  楊秋池問道:「我從來沒見過你師父,她老人家現在在哪裡呢?」

  「什麼老人家。我師父才三十歲出頭!」

  「啊?」楊秋池吃了一驚,「三十歲出頭武功就如此了得,一百歲出頭那不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了嗎?」

  「嘻嘻~!」宋芸兒笑道,「不用一百歲,我敢說,當今武林裡,恐怕沒人能勝過我師父。」

  「你的意思是你師父三十歲出頭就已經天下無敵了?」楊秋池眨著眼睛笑她。

  「不相信就算了!」宋芸兒噘起紅嘟嘟的小嘴。

  「信信,我信!」楊秋池趕緊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那你師父呢?我怎麼一次都沒見到過她?」

  「別說是你了,現在我都難見到她一面。」宋芸兒歎了口氣。

  楊秋池奇道:「不會吧?」

  「我五歲和她開始學功夫,那時候她就住在我家。白天黑夜和我在一起,十二歲那年,她說能教給我的都教了,剩下的就差火候和磨練了。從那以後,我師父會隔很久才來看看我,考察一下我的武功進展。所以我也好久沒見到她老人家了。」

  車隊又往前行了十來里路。停了下來。接著有馬蹄快步來到車棚前,接著聽到南宮雄的聲音說道:「大人,我們已經在東門坳發現了可疑馬車!」

  小丫鬟月嬋掀開擋簾。楊秋池伸出腦袋,欣喜地問道:「在什麼地方?」

  「就在前面岔路進去一里多路。有一個大炭窯。有十多輛運貨地馬車停在那裡,都是和大人所說相符的。屬下不知道究竟是哪一輛,就將他們都扣下,等待大人審定。」

  「好!」楊秋池興奮地說道,「去東門坳!」

  這岔路的路況就遠遠沒有官道好了,顛簸得很厲害,不過運貨馬車都能進,楊秋池的類似運貨馬車的這輛豪華房馬車也能進。

  彎彎曲曲進去一里多路,就是一個大壩子,停著十多輛運貨馬車。部分錦衣衛護衛已經先期到達,開始警戒,所有地人都被集中到了一起,幾個錦衣衛護衛持刀看守著。

  見楊秋池下了車之後,南宮雄對那一幫子燒炭的漢子吼道:「老爺來了,還不快快下跪迎接!」

  那些漢子看著眾護衛手中明晃晃的刀子,哪敢說半個不字,雖然楊秋池沒有穿官袍,見這陣仗,恐怕真的是官府老爺。中國古代老百姓歷來都有畏官的光榮傳統,不管這官竟能不能管得到自己,看見穿官袍的就下跪,這是規矩。

  楊秋池感受到了古代當官的威風,這還沒到自己的地頭就這麼拽了,要是到了自己管轄地一畝三分地,那還不得橫著走啊。

  楊秋池帶著宋芸兒走到那跪倒的一堆漢子前,喝問:「你們是誰趕馬車將一個孩子撞倒了?趕緊招供,還可寬大處理,否則,本縣一旦查出來,決不輕饒!」

  這「本縣」兩個字說出來就是爽,代表了一種權威,一種力量。

  不過,力量歸力量,就是沒人理。這一群漢子跪在那裡鴉雀無聲,沒人自首。

  此刻,金師爺和龍師爺也來到了楊秋池身後。楊秋池扭頭問金師爺道:「金先生,咱大明律對這種馬車撞死人是怎麼規定的?」

  金師爺躬身答道:「官道視為街市鎮店,馳驟車馬,致死者,杖一百,流三千里,追埋葬銀十兩。」

  楊秋池嚇了一跳,這處罰可夠重的。根據我國現行刑法地規定,雖然交通肇事之後逃逸致人死亡,最高刑可以判有期徒刑十五年,但一般情況下,對單純交通肇事罪,最多也就判個有期徒刑兩三年就差不多了,而且還多數是緩刑。相比之下,明朝法律規定要重得多。

  楊秋池道:「你們都聽清了嗎?」

  「聽清了。」那些漢子低聲答道,卻還是沒人出來認罪。

  見狀,楊秋池懶得跟他們囉嗦,轉身走到那一群馬車前仔細搜索。

  宋芸兒也跟著楊秋池到了馬車前,她一眼就發現了右邊第一批馬是黃驃馬的馬車一共有三輛,指給楊秋池看。

  楊秋池吩咐南宮雄將這三輛馬車牽到一邊,然後走過去細細查看。雖然都是黃驃馬,但毛色還是有區別的。

  宋芸兒小聲問:「哥,你怎麼不拿出那根毛髮來對比一下呢?」

  「不用,」楊秋池微笑,「芸兒,你眼力快,能目視群羊,你哥我的眼睛也有個特點,記東西很準,而且那根毛髮剛剛看過,這三駕馬車的黃驃馬的毛色差異又比較大,所以不用拿出那根毛髮就能知道是哪一輛。」

  「真地?那你看出是哪一輛了嗎?」

  楊秋池點點頭,指著其中一輛道:「就是這一輛。」轉頭問那一群漢子:「這輛馬車是誰的?」

  一個中年漢子哆哆嗦嗦走了出來,跪倒磕頭:「是小人的。」

  「你就是駕馬車撞死孩子地兇手!」

  那漢子磕頭喊冤。

  楊秋池冷笑,從懷裡摸出那包著黃色馬毛的白紙包,扔到那漢子面前:「仔細看看,這是本縣在你撞死地那孩子額頭上提取到的一根毛髮,你看看是不是你馬車那黃驃馬的毛髮!」

  那漢子哆哆嗦嗦打開紙包,拿起那根帶血的毛髮看了看,臉色煞白,卻還是沒有吭聲。

  楊秋池走到黃驃馬旁邊,彎腰查看馬的前腿,從懷裡摸出一條汗巾,在馬的腿彎前一塊血樣斑痕處擦了一下,走到那漢子面前,將那汗巾扔給他,說道:「你的馬的前腿沒有受傷,這血是從哪裡來的?分明是馬腿撞破孩子的額頭時粘上的!」

  那漢子拿起汗巾看,哆嗦得更加厲害了。

  楊秋池突然伸手,抓住了那漢子的手腕,翻開一看,冷笑道:「你手上這紅色斑痕難道不是血跡嗎?這是你抱著孩子到田埂草叢隱藏的時候,粘上的孩子的鮮血。你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就找到你了,甚至你都還來不及洗手!」隨即將他的手一甩,喝道:「你還不招,難道要本官動刑嗎?」

  那漢子臉色煞白,連連磕頭道:「大老爺,我招了,我駕馬車運木材過那村子邊的時候,那孩子突然從路邊鑽出來,橫穿馬路,我來不及勒馬,這才將他撞倒了。我招了。」

  楊秋池眼睛一瞪:「胡說!大膽刁民,還敢混淆是非,肆意抵賴,你以為旁邊沒有人看見,就能胡說八道嗎?」

  「小人說的是實情啊,請大人明察。」那漢子磕頭道。

  「明察?我當然是明察了的。我來問你,你抱那孩子隱藏的時候,你應該看清楚孩子的傷勢了,對吧?」

  那漢子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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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全素席


  「孩子傷在哪裡?」楊秋池問,隨即沉聲續道:「我警告你,孩子的屍體現在還在村子裡,隨時可以驗傷,你要敢胡說八道,當心皮肉受苦!」

  漢子磕頭道:「小人不敢,好像,好像是額頭和胸前,還有大腿好像斷了。」

  「做錯了事情敢於承認,這樣才對。從孩子的傷勢位置就已經很清楚了,小孩的傷是正面撞擊造成的,你剛才說小孩突然鑽出橫穿馬路,這才被你的馬車撞了,照你所說,孩子應該是側面被你的馬車撞到的,這又如何解釋?嗯?」

  那漢子額頭冒汗,臉色慘白:「我招了,我撒了謊,我昨晚上喝酒到五更,只瞇了一會,就趕馬車運木材到炭窯來,出發的時候就已經晚了,我怕東家罵,就趕著馬車飛跑。」

  「可路上實在睏倦,朦朦朧朧的沒有發現路邊有個小孩在玩。馬車撞上去之後,我才清醒,勒住馬車下來一看,那孩子已經口吐鮮血好像不行了,我很害怕,見左右無人,就偷偷把孩子抱到田埂草叢裡藏了起來,然後就趕馬車跑了。」

  楊秋池問金師爺:「這裡還是京師應天府的地界嗎?」

  「是,」金師爺道,「不過,這個案子不用交給應天府,前面不遠就是太平府,這裡歸太平府直接管轄,交給他們就行了。」

  楊秋池吩咐將這漢子押上,把那馬車也帶上,老漢叔侄作為苦主也要跟著去的。

  案件很快偵破,楊秋池等人心情很高興,喝酒也有興致了。

  一行人驅車前行一個多時辰。來到了太平府。

  楊秋池屬於路途遙遠的赴任官員,可以由所經過的驛站提供食宿。明朝的驛站同時還具有政府招待所地作用,住在驛站安全,食宿條件也比較好。

  不過,現在才是中午時分,沒到住宿的時候。楊秋池叫南宮雄將肇事馬車伕等人送到太平府衙門交給他們處理。

  那老漢兒子被馬車撞死,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肇事者。非常的感激,給楊秋池磕頭表示了感謝。

  辦完這件事之後,楊秋池等人在太平府城裡找了一個大的酒樓吃飯。

  南宮雄派出錦衣衛護衛先上了二樓進行警戒搜查,沒有發現可疑人物,佈置好警戒之後。才請楊秋池等人下馬車。

  楊秋池下了馬車,寒風吹來,冷得打了個哆嗦。小丫鬟月嬋連忙給楊秋池披上狐皮披風,這是馮小雪專門另外給楊秋池定做的。

  月嬋攙扶著白夫人下馬車,楊秋池本來要自告奮勇攙扶後面的白素梅,宋芸兒已經搶過一步先攙扶白素梅下了馬車,同時對楊秋池道:「哥,外面好冷的。你快先進去吧,當心著涼!」

  楊秋池陰謀沒有得逞,也不好意思插手了,打了個哈哈。小跑著搶先進了酒樓。

  這酒樓雖然比不上應天府地大酒樓,卻也還是乾淨雅致。酒樓掌櫃的看見楊秋池等人這陣勢,知道來頭不小,哈著腰跑出來親自招呼。將楊秋池等人迎上了二樓雅座。

  大冬天的酒樓沒多少人,加上幾個斜挎腰刀如狼似虎的錦衣衛護衛,二樓僅有的幾個食客也趕盡結了帳溜走了。

  楊秋池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樣也好,旅途之上安全第一。

  雅座裡生得有暖爐,楊秋池鑽進房裡。暖烘烘地,這才舒了口氣。隨即故作紳士狀站在門口,將隨後上來的白夫人、白素梅迎進了雅座。

  眾人坐下之後。這路上的飲食起居都是龍師爺負責的,點了一桌精細的酒席。

  楊秋池將掌櫃的叫過來,問道:「你們這酒樓會不會做素宴?」

  那掌櫃的迎來送往什麼人沒見過,白素梅一身素袍,雖然頭髮有些長,可戴著尼姑帽,掌櫃的馬上看出是出家之人。現在聽楊秋池這一問,立刻會意,笑呵呵說道:「大爺您是來對了,咱這酒樓素宴那可是一絕。遠近有名地,時鮮為主,清幽素靜,花色繁多,製作考究……」

  「行了行了,」楊秋池笑著打斷了他的介紹,「有沒有仿葷全素席,像什麼羅漢上素、醋熘鱔絲、三鮮海參,扇面白玉之類的?」

  「有有!」掌櫃的一挑大拇指,「看不出來,大老爺您還是位行家。」

  「那就快揀精緻地上來。趕快,先上素宴!」

  「好的!」掌櫃的哈著腰正要出去,楊秋池又將他叫住了,湊到他耳朵邊嘀咕了幾句,掌櫃的哈著腰連聲答應著跑出去了。

  宋芸兒疑惑地看著楊秋池:「哥,你剛才點的我怎麼聽起來像葷菜?」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叫仿葷菜,是寺院素菜的一大特點,主要用麵筋做地,外形和真正的葷菜一模一樣,取的名字也是葷菜名,裡面卻是豆腐、面等素食原料。很逼真地。」

  宋芸兒奇道:「哥,你怎麼連素宴都懂啊?難道你出過家嗎?」

  「不,」楊秋池眨了眨眼睛,逗她:「不過,我前世是個大和尚。」

  宋芸兒給了他一個白眼:「沒正經!」

  一路上楊秋池他們喝酒吃肉,白素梅只能喝茶,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上了酒樓,正琢磨楊秋池如果只點葷菜,自己該怎麼辦呢。聽到楊秋池點了一桌全素席,還要求先上,好像看出來自己餓壞了似的,白素梅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多謝楊公子。」

  「不用客氣地,白姑娘,想吃什麼儘管說好了。」楊秋池呵呵笑道。

  素宴很快就上來了。

  從上次北哨村被建文餘黨偷襲之後,南宮雄知道建文餘黨要殺楊秋池會不惜手段。為了防止建文餘黨下毒,從那以後,楊秋池及其家人所有的飯菜從採購到烹飪南宮雄都安排了護衛專門全程監督,製作好了之後還專門用銀簪測試,並買了一籠活雞,專門用來測試是否有毒的。

  現在這道素宴製作全過程,也是經過南宮雄派出的錦衣衛護衛在廚房裡嚴格監督並經過銀簪和活雞檢驗的,所以,楊秋池很放心,招呼白素梅動筷子,叫其他人也跟著吃吃素宴。

  雖然做得很精緻,可楊秋池這些人都是肉食動物,這等素宴實在提不起胃口,嘗一下也就算了。

  白素梅卻吃的津津有味,她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麼可口的飯菜,自從出家之後,每天吃的都是青菜豆腐,被抓進詔獄之後,這伙食更是差勁,雖然後來馬渡關照,伙食改善了不少,一來心情不好沒胃口,二來畢竟還是比不上外面酒樓裡大師傅做的好吃。

  白素梅到底出身官宦,口味是很挑剔的,她這種女孩子本來就不喜歡吃葷,所以素宴很合她的胃口。現在又吃到這麼好的素宴,心中感激,眼睛都有些濕潤了。

  「怎麼了?不合胃口嗎?」楊秋池關切地問道。

  白素梅抬淚眼感激地看了看楊秋池,搖搖頭,沒說話。

  白素梅吃完之後,那掌櫃的帶了一個剃頭師傅上來,哈著腰對楊秋池說道:「大老爺,這是咱們太平府有名的一把刀,祖傳的剃頭手藝,已經給您請來了。」

  宋芸兒詫異地問道:「哥,你請剃頭師傅來幹什麼?難道你要剃光頭,和白姐姐一樣出家嗎?」隨即知道不對,他是縣太老爺,出什麼家喲,腦筋一轉馬上明白了,說道:「你是看白姐姐頭髮長了,找剃頭師傅給她剃頭來了,對不對?」

  楊秋池點點頭。白素梅心中更是感動,對楊秋池說道:「楊公子,多謝你如此費心。」

  白夫人陪著女兒白素梅到隔壁剃頭,這時候,楊秋池他們的酒宴也上來了。

  由於吃完還要趕路,大家也就簡單喝了一點酒,吃飽了飯,白素梅也剃好了頭。

  繼續趕路。傍晚時分到了一個小縣城打尖。

  白夫人母女是流犯,按正常情況,她們應該被送到縣衙門的牢房裡暫時羈押,第二天再提出來押走,但現在她們跟隨楊秋池一起,就不會這樣安排了。

  楊秋池等人住在縣城驛站裡。給白夫人母女兩安排了一個單間,宋芸兒和夏萍住在楊秋池隔壁,南宮雄住在另一側。其他護衛、師爺、還有跟隨的應天府解送官差也都安排好了住宿,南宮雄佈置了警戒執勤。

  楊秋池住的是驛站最好的一個豪華套間,外間小丫鬟月嬋居住,以便隨時服侍。楊秋池住裡間。

  驛站的服務是非常到位的,準備有熱水,還有大木桶可以泡澡。

  吃完晚飯,旅途勞頓,各自回到房間休息。

  小丫鬟月嬋已經準備好了熱水,服侍楊秋池脫衣泡澡,給他搓背按摩。楊秋池已經習慣了這種舊社會的腐朽生活,也習慣了讓小丫鬟服侍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樣面紅耳赤心裡怦怦亂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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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八章 災荒


  寒東臘月泡了澡之後,全身清爽。楊秋池來到走廊上,看著一輪明月掛在院子對面的屋簷上,心想,如果自己身有武功,輕輕一躍,跳上房頂,坐在屋脊上看月亮,那該多有詩情畫意啊。

  正在欣賞這月色,一陣寒風吹過,微覺有些涼,身上一暖,原來是小丫鬟月嬋將披風給楊秋池披在了肩膀上。

  月嬋問道:「少爺,你在看什麼呢?」

  楊秋池一指屋簷上那圓圓的月亮:「你的名字叫月嬋,你既然是月亮上的嫦娥,那你說說,月亮上有什麼?」

  「我只是一個小丫頭,哪是什麼嫦娥阿,少爺你就別笑話我了,我可不知道月亮上有什麼。」

  「那你想不想知道?」楊秋池泡了熱水澡,心情不錯。

  月嬋奇道:「少爺,難道你知道月亮上有什麼嗎?」頓了頓,嘻嘻一笑:「月嬋知道了,少爺一定是月亮上的吳剛,每天拿斧頭砍桂花樹。」

  「你是嫦娥,我是吳剛,那咱們兩不正好是一對嗎?嘿嘿嘿。」楊秋池打趣道。

  「您是大老爺,我是小丫鬟,我哪有那福氣啊。」月嬋低著頭說道,心裡卻甜甜的。

  楊秋池覺得這樣開玩笑不好,便咳嗽了一聲,說道:「月亮上其實沒有嫦娥,也沒有吳剛,更沒有桂花樹,沒有水,沒有河流,沒有花鳥魚蟲,別人說話你也聽不到,是一個死寂的世界。」

  月嬋打了個冷戰:「真的嗎?少爺你說得好怕人。」

  「月亮那麼美,怎麼會沒有花鳥魚蟲呢?」身後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楊秋池回頭一看。正是白素梅。

  「白姑娘,你還沒睡啊?」楊秋池心裡跳了一下。

  「還沒呢。」白素梅走到楊秋池身邊,抬頭看著月亮,「楊公子,我聽老人們都說月亮上那黑影子就是一棵桂花樹啊,怎麼會沒有花呢?」

  楊秋池可不想和他們談論宇宙飛船上月球的故事,當下笑了笑:「我亂說地逗月嬋玩呢。」

  白素梅顯然也剛剛洗漱過。換了一身乾淨的素袍,皎潔的月光照在她清瘦的臉上,顯得格外的素雅。

  楊秋池不敢再看她,生怕又聯想起給她人工呼吸時的感受來,便也抬頭看著月亮。歎道:「月亮好美,好圓。中秋節的月亮也不過如此吧。」

  「是啊。」白素梅悠悠說道,「以前中秋節,我爹都要在花園裡準備瓜果,全家人一邊吃著一邊賞月,想往著月亮上地美好,想像著桂花樹、嫦娥,還有吳剛的樣子。對了。還有嫦娥的小白兔——真想飛上月亮去看看廣寒宮。」

  楊秋池道:「我可沒你那麼浪漫,小時候過中秋節,我們偷人家地裡的南瓜,在院子裡架著鍋子煮南瓜湯。一群孩子跳著笑著看月亮升起來。」

  白素梅抿嘴而笑,說:「楊公子小時候一定很調皮。」

  「是啊,每次過中秋節到地裡偷南瓜,都是我帶頭,有一次額頭上還被看瓜的砸了一個土疙瘩,腫了好大一個包呢。」

  白素梅好奇地問道:「為什麼要偷呢?沒錢買嗎?」

  「這是我們那裡地習俗。中秋節煮南瓜湯,只有用地裡偷來的南瓜才香。所以那一天好些老百姓都要在地裡守著,不過。真有小孩偷的時候,趕走也就是了。一般都不動粗的,我那是活該倒霉,偷了一次又跑去同一塊地幫別人偷第二次,結果挨了土疙瘩。」

  月嬋在一旁聽得吃吃笑了:「少爺,你小時候原來這麼調皮啊!」

  「這算什麼,我調皮的事情還多著呢,」楊秋池說得高興,把自己小時候的糗事都往外抖:「比如偷偷給老師講台粉筆盒裡放四腳蛇,小學的時候當班長,和女同學吵架,一氣之下就把女同學鎖在教室裡自己跑回家去,害得校長找上門……」

  說到這裡,楊秋池覺得白素梅和月嬋兩人很奇怪地看著自己,猛然醒悟,自己現在是在明朝,說的這些現代校園生活,他們當然聽不懂,便道:「好了,天晚了,回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趕路呢。」

  白素梅點點頭:「楊公子你一路上照顧我們也辛苦了,你也早點睡啊。」

  「嗯。」楊秋池看著白素梅進了她自己的房間,朝他微微一笑關上門之後,這才回到自己的房裡。

  月嬋已經將被子鋪好了,服侍楊秋池睡下,將帷帳放好之後,這才吹滅了燈到外間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趕路。還是他們五人坐楊秋池的豪華大房馬車。

  楊秋池見宋芸兒悶悶不樂的,有些奇怪:「芸兒,你怎麼了?沒睡好麼?」

  「睡什麼睡!三個小老鼠在走廊上唧唧喳喳說月亮,叫人怎麼睡?」

  楊秋池知道她在說白素梅他們三個,微笑著相互看了一眼,楊秋池道:「那你這隻小老鼠怎麼沒跑出來看月亮呢?」

  「我可沒那麼多詩情畫意,」宋芸兒話語有些酸。片刻,宋芸兒也被楊秋池說地那些往事勾起了童年的回憶,便說道:「哥,你用四腳蛇嚇別人,那算什麼調皮,我小時候那才叫調皮呢!」

  楊秋池心裡想,你這假小子的光輝事跡不說我也猜得出來,從當初你搶我銀子就知道了,但還是好奇地問道:「你怎麼調皮了?」

  說到小時候的趣事,宋芸兒一下來了興趣,指手畫腳說了起來。

  白素梅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也說起自己小時候的往事,白夫人時不時插嘴補充,說說笑笑,滿室皆春。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數天之後,楊秋池一行過了安慶府,便出了京師地界,進入了湖廣。

  進入湖廣之後,他們發現,慢慢的官道兩邊要飯地乞丐增多了,還有一些拖家帶口,好像逃荒似的。宋芸兒隨便問了一個,這才知道,湖廣去年秋天裡鬧蝗災,莊稼都給蝗蟲吃光了,冬天裡又遇到連日大雪,老百姓過不下去了,新年一過,家中的積糧也都吃得差不多了,這才拖兒帶女四處逃荒。

  再往前走,路上已經能看見餓死地饑民,逃荒要飯的也都是面黃肌瘦,氣息奄奄。

  楊秋池盡可能多地買些乾糧分給這些災民,可一旦分發,其他災民們都聞訊而來,圍著楊秋池他們的馬車磕頭乞討,所有的乾糧都發完了,還有些沒分到的饑民們可憐巴巴跟在他們後面。

  這樣可不行,自己就算有金山銀山,也救濟不了這麼多的災民,反而耽誤行程,於是,楊秋池只好決定只救那些快餓死的饑民。就這樣,停停走走,這一日,他們終於來到了湖廣省會武昌。

  進了武昌之後才發現,滿城都是逃荒的,街道兩邊躺滿了孱弱的饑民。巡邏的官兵策馬奔馳而過,偶爾能聽到有饑民因為搶吃的被巡邏官兵當街砍死的消息。

  楊秋池在感歎生命的脆弱的同時,真希望老天爺能幫幫這些災民。

  賣兒賣女的也出現了,滿頭亂髮上插一根草標,衣衫襤褸,在寒風裡簌簌發抖。

  以前在電影裡看過舊社會老百姓活不下去了,賣兒賣女,現在真真切切看見真事,楊秋池很是感慨,想想也是,老百姓賣兒賣女,就是想讓兒女找到個富貴人家,能活下去,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楊秋池他們來到武昌驛站,這驛站設在布政使衙門旁邊。

  楊秋池他們住下之後,根據金師爺的提議,楊秋池準備了兩份厚禮,分別前去拜會湖廣佈政使左右布政使。

  楊秋池破案如神,那也只是在廣德縣和寧國府有名,明朝通訊不發達,信息閉塞,所以湖廣沒人知道他。

  布政使是朝廷從二品高官,相當於現在的省長或者省委書記,楊秋池這麼個七品小縣令,根本不會接見的。不過,看在楊秋池那兩份厚禮上,左右布政使錢大人和權大人還是分別接見了他。

  只不過,這兩個布政使都是心事重重的,寒暄了幾句,便端茶送客了。

  把楊秋池氣得鼻子都歪了,不過金師爺到挺高興,勸慰楊秋池說,慢慢來,有了這個基礎,下一次登門拜訪就容易多了,這官場就是這樣,沒有錢砸不開的門,沒有錢弄不通的關係。

  楊秋池胸無大志,並不指望能夠官運亨通,當然,他也不排斥當官,套用一句俗話,叫做寵辱不驚,去留無意。

  金師爺又安排他拜見湖廣提刑按察使施大人。這提刑按察使雖然比布政使低一級,但也是正三品高官。主管一省刑名按劾之事,同時還負有糾官邪,鏟奸暴,平獄訟,雪冤抑,以振揚風紀而澄清其吏治的職責。楊秋池將來也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這提刑按察事施大人官小一點,這架子相對要小一點,加上楊秋池那份厚禮起的作用,施大人和楊秋池擺談了好一會,說話甚是客氣,最後才端茶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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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九章 倖存的小丫頭


  省一級領導除了布政使、提刑按察使之外,還有都指揮使,是掌一省軍事的。與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合稱為「三司」。這軍隊與楊秋池關係不大,金師爺說暫時就不用去拜訪了,將來有事的時候再說。

  另外,湖廣武昌府還設有錦衣衛千戶所,首領千戶雖然只是五品,但身份特殊,連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不敢小視。不過,楊秋池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身份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洩露的,所以,這千戶也就不去拜訪了。

  從提刑按察衙門出來之後,宋芸兒問楊秋池下面該去哪裡。

  該拜訪的都拜訪完了,剩下的就是遊覽當地名勝,公差旅遊嘛。

  這是楊秋池第一次到武昌,得好好玩玩,最想去的地方當然是黃鶴樓,那可是名勝,那是多少文人騷客吟誦的對象。不過現在已經是下午,肚子也餓了,還是先找吃的,明天再去登黃鶴樓。

  說到吃的,楊秋池想起來了,毛老人家有一句詩詞「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來到武昌,這武昌魚那是肯定要吃的。

  武昌魚自古有名,據《三國誌》記載:吳主孫皓要把都城從建業(故城在今南京市南)遷到武昌,老百姓不願意,有童謠說:「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唐代大詩人岑參也有「秋來倍憶武昌魚,夢魂只在巴陵道」的名句。

  楊秋池當下說道:「咱們找個臨江的酒樓,吃武昌魚去!」大家都說好。

  楊秋池等人信步來到長江邊,找了一家大酒樓,上了二樓雅座。從這裡可以眺望遠處滾滾長江,真有點毛主席那「極目楚天舒」的味道。

  現在饑民遍野,生意不好做,見到楊秋池一大幫人上來,這酒樓掌櫃的喜出望外,分外地熱情。

  聽說楊秋池要吃武昌魚,掌櫃的自豪地誇耀道:「客官。您可來對地方了,咱這酒樓做的武昌魚那可是整個武昌府首屈一指的,做出來的魚滑嫩爽口,清香撲鼻。包你吃了一次就忘不掉,還想來第二次。現在鬧饑荒。生意不好,要是往年,咱酒樓這武昌魚可是供不應求,來晚了都吃不著呢。」

  楊秋池聽他說得食指大動,連聲催促快上菜。

  不一會,酒宴擺上。主菜是蒸武昌魚。當然,另外給白素梅準備了幾道精緻的素菜,囑咐了用專門的乾淨素食炒鍋洗乾淨。專門地素食師傅做的,半點葷腥都不能粘。

  楊秋池招呼大家動筷子,自己狼吞虎嚥大嚼起來。

  突然發現宋芸兒依著窗欄沒動筷子,楊秋池問道:「芸兒。你怎麼不吃啊?」

  宋芸兒指了指樓下街道兩邊躺著做著的乞丐饑民,還有插著草標賣兒賣女的,歎了口氣,道:「看著他們這慘樣,我真有些食不下嚥。」

  楊秋池有些不好意思,吩咐酒樓掌櫃的。替他準備一大鍋粥,供給樓下饑民們。那掌櫃地連聲答應,一個勁誇楊秋池宅心仁厚。宋芸兒見楊秋池體會自己的心思。心中歡喜不已。

  不一會,粥就準備好了。一條街的饑民好幾百口子聽說酒樓放粥,都圍攏了過來,都是窮苦人,倒也不爭搶,排隊領粥,隊伍排得老長。

  楊秋池他們吃完的時候,那些粥也分完了。還有好多饑民沒領到。

  楊秋池很歉意地看著樓下那些仰著頭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饑民,歎惜自己的能力有限,幫不了這麼多人。

  這時候,街道邊躺著的一個小女孩引起了楊秋池的注意,這小女孩大概十四五歲,面黃肌瘦,一頭蓬鬆髒亂地頭髮,上面還插了一根草標,躺在街邊一動也不動,巡邏的官兵走過踢她一腳,看看她死了沒有,這時候她才艱難地動了動身子。

  剛才酒樓發粥的地方離她不遠,可她顯然沒有領到粥,可能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看來,這個女孩子氣息奄奄已經快死了。

  小女孩旁邊躺著兩個中年男女,由於躺得比較靠裡,所以巡邏地官兵沒有踢他們,不過,從他們躺著的怪異姿勢,楊秋池就可以斷定,這兩個中年男女很可能已經死了。

  那中年婦人一隻手摟著懷裡一個瘦骨嶙峋的小男孩,也是一動不動的,婦人另一隻手緊緊拉著小女孩的手。看樣子,這是一家人。

  那母親臨死之前,還在護衛著自己的孩子,這種母愛深深震動了楊秋池,他猛地轉身跑下樓去。

  眾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宋芸兒連忙起身追了下去。南宮雄帶著幾名護衛也緊跟楊秋池下樓,來到了街上。

  一條大街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地饑民。寒風凜冽,饑民們簌簌發抖。

  楊秋池來到那小女孩身邊,抓住她的手搖了搖,感覺到她的手冰冷。小女孩艱難地睜開了雙眼看了看楊秋池,然後又昏睡過去了。

  她還活著,楊秋池又搖了搖那中年婦人懷裡地孩子,沒有反應,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頸動脈,已經沒有了搏動,那對中年男女也摸不到脈搏。

  楊秋池翻開他們的眼皮,用手擠壓眼珠。看見他們被擠壓變形了的瞳孔都沒有恢復成圓形,楊秋池心中一沉,用手活動了一下他們的下頜,能感覺到屍僵已經出現,由此確定,這對中年男女和他們懷裡的小男孩都已經死了。

  宋芸兒難過地說道:「哥,他們好可憐,我們救救他們吧。」

  楊秋池正有此意,點了點頭:「你快把這小女孩抱進酒樓裡去。」

  「那她爹娘呢?」宋芸兒道。

  楊秋池搖了搖頭:「他們已經死了。懷裡那男孩也死了。」轉頭對南宮雄說道:「你派人去叫巡邏的官兵來,將他們的屍體收去掩埋吧。」

  估計,現在饑民那麼多,餓死的、病死的、凍死的還有搶糧食被處死的,肯定不少,官府恐怕也是挖個萬人坑往裡扔,堆得差不多了再填土埋上。

  宋芸兒顧不得小女孩身上的骯髒,將孱弱的小女孩橫抱在懷裡,輕若無物,快步進了酒樓。

  回到二樓雅座,楊秋池吩咐掌櫃的趕緊拿一床被子來,讓宋芸兒脫掉小女孩襤褸的外衣,只穿貼身小衣,用被子包好。同時吩咐掌櫃的熬稀飯給小女孩服下。

  有了吃了,那小女孩有些精神了,喝了一碗,示意還要。宋芸兒要添一碗米飯給她吃,小丫鬟月嬋連忙阻止,說那樣會撐死的,以前他們村裡鬧饑荒,有些人得到賑災糧之後,餓極了,趕緊煮了吃,結果給撐死了。所以剛開始不能一次吃太多,尤其不能吃太幹的。

  宋芸兒沒搶救過飢餓的人,聽了月嬋的話,看那小女孩渴望的眼神,很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辦,看向楊秋池。

  楊秋池點點頭:「月嬋說得對,慢慢來,先給她搓揉手腳,讓她喝一些米湯,等胃慢慢恢復之後,再喂稀飯,等她能自由活動了,再吃米飯。」

  得了楊秋池的指示,宋芸兒心裡就踏實了,讓房間裡爐火燒旺,被子裹緊,然後宋芸兒和小丫鬟月嬋不停地給小女孩搓揉手掌和腳掌。

  喝了一碗稀飯之後,小女孩昏睡了一會,甦醒了過來,說口渴,楊秋池又吩咐給他喝一小碗米湯。

  又過了一會,小女孩眼睛慢慢有神了,孱弱的聲音道:「謝謝大爺,謝謝小姐——我爹娘呢?還有我弟弟呢?」

  宋芸兒搓著她的手,有些歉意地說道:「已經死了。」

  小女孩悲聲哭了起來。

  小丫鬟月嬋柔聲安慰:「別哭,人已經死了,你哭又有什麼用呢,現在照顧你自己的身體要緊。」一邊幫她搓揉著冰冷的雙腳,一邊接著說道:「你放心吧,我們少爺心腸可好了,一定會救你性命的。」

  小姑娘哭泣著說道:「多些大爺救命之恩,蘆薈感激不盡。」

  「蘆薈?你名字叫蘆薈?」楊秋池道。嗯,

  小女孩點點頭。

  楊秋池心想,怎麼取了這麼個名字,不過也難怪,農村嘛,又是女孩子,隨便取個花花草草的也就行了。見她有些精神了,又吩咐給她喝了一小碗稀飯,裡面加了一些去了刺的武昌魚肉。

  就這樣忙活了大半個時辰,蘆薈的手腳慢慢暖和起來了。喝了拌著武昌魚的稀飯之後,也有了精神。楊秋池讓月嬋上街去幫蘆薈買幾套冬衣來,給蘆薈穿上。

  楊秋池問道:「蘆薈,你老家是哪裡的?」

  「湖廣德安府三棵柳村的。」

  「德安府?」楊秋池沒有印象,不知道這德安府在哪裡。看了看金師爺。

  金師爺道:「德安府在武昌西北,距離幾百里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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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章 大米


  楊秋池奇道:「離得那麼遠,你們怎麼不就近逃荒到德安府,怎麼跑那麼遠的武昌來呢?」

  蘆薈抽泣著慢慢說道:「我們是去了德安府逃荒的。老家去年鬧蝗災,一粒糧食都沒收上來,方園幾百里都鬧災,能吃的都吃光了,連樹皮草根都吃得差不多了,有的村子還吃人。實在沒法子了,過了年,我爹娘帶著我和弟弟就逃荒到了德安府。」

  「到了德安府才知道,糧食早就發完了,靠一些好心的大戶人家開粥廠放粥救命,正在這時候就聽說朝廷要運賑災糧到武昌發放,於是我們就一路乞討著來了武昌。沒想到,爹娘他們還是活活餓死了。嗚嗚嗚嗚。」蘆薈放聲哭了起來。

  月嬋看了看楊秋池,對蘆薈柔聲道:「你先別哭,少爺還有話問你呢。」

  蘆薈抹了抹眼淚點了點頭。

  楊秋池心中讚歎月嬋這小丫頭真是善解人意,便接著問蘆薈:「那你們領到糧食了嗎?」

  蘆薈搖搖頭:「沒有,那時候一個武昌城到處都是災民,都是聽說武昌要放糧才來的。我們到武昌,聽說朝廷的糧食早就到了,等著清點好了就發,可那天晚上,衙門糧倉就失火了,好大的火,半個武昌城都映紅了。」說到這裡,蘆薈似乎還在為那場大火而驚恐。

  「衙門糧倉失火?」楊秋池皺了皺眉,「這麼巧?」

  「是啊,聽說是看守糧倉的官員晚上烤火取暖,不小心失火了,才引起了這場大火。」蘆薈神情黯然:「大家都說。連老天爺都不幫我們窮人。這日子沒法活了。」

  楊秋池聽到她絕望的話語,心頭一凜。又問道:「朝廷沒有繼續運糧來賑災嗎?」

  「運了,都堆在武昌府知府衙門糧倉裡呢。」

  武昌是湖廣省會,同時存在知府衙門和布政使衙門兩級政府。相當於現在的省會城市的市政府和省政府。

  「為什麼不放糧呢?」宋芸兒奇怪地問道。

  「官府說糧食要清點完了才能發,都好些天過去了,還沒清點完。有人去問,被官兵用鞭子打出來了。」

  楊秋池眉頭皺得更緊了:「饑民搶糧食地事情你知道嗎?」

  「那是餓得沒辦法了。那些人說餓死也是死,砍頭也是死,還不如來個痛快。」

  「官府處死了多少搶糧的?」

  蘆薈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爹娘說餓死也不能去幹那種事情。」

  楊秋池在房間裡來回走著,突然停下腳步。說道:「走,到武昌知府衙門去看看,怎麼遲遲沒有放糧賑災,究竟是怎麼回事!」

  金師爺已經猜出了楊秋池的心思,湊上前低聲說道:「大人,一切謹慎從事,這些人可都得罪不起的。」

  楊秋池點點頭:「我有分寸。咱們走吧。」

  邁步就要往外走。宋芸兒急道:「哥,等等。蘆薈怎麼辦?」

  楊秋池一怔,救了她性命,總不能管她一輩子啊,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說道:「你現在已經恢復了,這點銀子給你,桌上還有些菜餚米飯,我會讓掌櫃的再給你準備些乾糧,等衙門放糧了之後,你就回你們老家去吧。」

  蘆薈很乖巧。咕咚一下跪倒,向楊秋池連連磕頭道:「老爺,大老爺。求求你收下我當丫鬟吧,我能吃苦。我什麼都會做,我老家沒什麼親人了,爹娘和弟弟都死了,我回去遲早也會餓死的,求求您,救救我,收我做丫鬟吧,我不要銀子,能給我口飯吃就行了。求求您了。」說罷,哭泣著一個勁在地上磕頭。

  楊秋池心想,這小姑娘說的倒是實情,她這麼小,耕田犁地都不行,賑災得到地糧食不會很多,遲早也會餓死的。看見白夫人和白素梅在一旁很疼惜地看著這孩子,楊秋池心中有了個主意,便說道:「那好,你簽了賣身契,就當我的小丫頭吧。」

  蘆薈大喜,連連磕頭感謝。

  當下由酒樓掌櫃的幫忙作中人,寫了一份契約,蘆薈按了手印畫了押,算是正是賣身給了楊秋池做丫鬟。雖然蘆薈說了不要錢,但楊秋池還是給了她二十兩銀子。

  手續辦完之後,楊秋池將她拉到白夫人母女身前,將那賣身契遞給白夫人,說道:「白夫人,你把月嬋丫鬟送給了我,現在我也把蘆薈這小丫頭送給你。給你當丫鬟。請勿推辭。」

  白夫人沒想到楊秋池買這小丫鬟是給自己的,說道:「楊公子,這可不行,我們娘兩都是……都是犯人,如何能有小丫鬟呢。」

  「誰說犯人就不能有丫鬟僕人伺候了。再說了,臨走地時候,應天府顧府尹已經安排妥當,我會想辦法替你納贖免去苦役,只要不離開雲南,你們會和正常人一樣生活。我會給你們安排妥當的。」

  原來,流刑服刑制度中,有錢人家被判流行,到了流所,可以花錢納贖,也就是花錢請人替自己服勞役,這樣一來,只需要定時去報個到就行了,除了不能離開流所所在轄區,和自由人沒什麼兩樣。這叫納贖免役。

  白夫人和白素梅聞言大喜,盈盈給楊秋池道了個萬福,表達心中的感激。這才接過蘆薈的賣身契,留下小丫鬟蘆薈。白素梅給蘆薈改名薈兒。

  吃完武昌魚,味道是很不錯,還新收了個小丫鬟送給了白夫人母女,她們也就有了人照顧,可眼看著滿街的饑民,楊秋池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楊秋池等人離開酒樓,前往知府衙門。

  路上,經過一家高牆大院旁,見有好多災民模樣的人圍在那裡,不知在幹什麼。楊秋池讓小丫鬟月嬋過去問了,這才知道,這裡是武昌府富商米員外的一家米行,正在出售糧食。

  那些饑民圍著,上去買米的人卻很少。楊秋池正有些奇怪,只見一個老婦人從人群裡擠了出來,手裡捧著一碗白米,兩手哆嗦著走了幾步,眼淚婆娑地看著那米,手一鬆,噹啷一下,一碗米跌落地上,白花花地大米撒了一地。

  老婦人並不管那米,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周圍的饑民擁上來就要劃拉地上的白米,那老婦人竟然並不阻攔,只顧在那傷心落淚。

  宋芸兒喝道:「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想搶老人家的東西嗎?」衝過去抓起那些在地上劃拉白米地饑民扔了出去。那些人見宋芸兒身手了得,後面又有一大幫男男女女,顯然是一夥的,又被宋芸兒那句話所羞愧,便也無人敢再上來。

  宋芸兒將地上的白米劃到一堆,見那瓷碗已經摔碎,便問那老婦人:「老人家,你還有口袋什麼的裝米嗎?我幫你裝上。」

  老婦人哭泣著說:「不裝了,不要了,我也不想活了~!」

  「怎麼了?你沒事吧?」宋芸兒很奇怪,捧起一把白米,遞到老婦人眼前,「哎!這可是白花花的大米哦,你怎麼不要了?」

  「以前一碗米十多文錢就買了,可現在,我把親生女兒賣給了青樓,換來的銀子就夠買這點米,能夠幾天吃地?是我害了閨女,我還活什麼啊。嗚嗚嗚」

  宋芸兒聞言大怒:「你~!你~!你竟然將親生閨女賣到青樓!你還是不是人啊!哼!」宋芸兒重重地將手中那捧白米甩向地面。顆顆晶瑩剔透的白米像珍珠一樣撒在了地上。

  楊秋池咦了一聲,蹲下身,抓了一把地上的白米看了看,轉頭對龍師爺說道:「龍先生,你來看看,這白米是新米還是陳米?」

  龍師爺是宋知縣多年地錢谷師爺,負責徵糧賦稅之類錢谷事務,對大米的新舊瞭如指掌。他蹲下身抓了一把米,在手中捻了捻,拿到鼻子下面聞了聞,肯定地說道:「這是新米,應該是秋收之後新收上來不久地新米。」

  楊秋池自言自語道:「這就奇怪了,這方圓幾百里都鬧了蝗災,莊稼顆粒無收,這米行怎麼會有新米出售呢?」

  龍師爺道:「或許是從外地長途販運買來高價賣的。」

  楊秋池點點頭,問那老婦人:「你閨女賣了多少銀子?」

  「一兩。」老婦人哭泣著說。

  「一兩?」楊秋池等人都驚呆了。

  龍師爺道:「平日裡賣個閨女當丫鬟僕人,少說也要一二十兩,要是賣到青樓,那就更高了。怎麼才賣了一兩銀子?」

  小丫鬟薈兒在身後說:「少爺,現在滿武昌城都是逃荒的饑民,賣兒賣女的多了去了,能找個好人家有口飯吃就很不錯了,還能指望賣個好價錢嗎。」

  是啊,真的是人窮命賤。

  楊秋池將手中的白米掂了掂:「以前一碗米十多文錢,現在卻要一兩白銀,窮人家賣個閨女才夠一碗米錢,不知道是米價太黑,還是人心太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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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一章 燒燬的糧倉


  朱芸兒恨聲道:「真是為富不仁!」

  「是為官不仁!」楊秋池道,「朝廷賑災的官糧早就到了,怎麼遲遲不見發放,眼看著滿城薈兒父母弟弟這樣的災民活活餓死,任由奸商囤積居奇,肆意抬高糧價,魚肉百姓,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貓膩。」

  楊秋池讓夏萍帶著白夫人、白素梅和小丫鬟薈兒以及應天府兩個官差先回驛站,自己帶著其餘人直奔武昌知府衙門,要問個究竟。

  路上,金師爺低聲提醒道:「大人,借賑災大發國難財的人,自古皆有,這些人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顯然是有所依靠的。咱們一定要小心謹慎。」

  楊秋池點點頭:「金先生所言極是,我記住了。」

  這武昌府知府衙門前有一大片廣場,是專門舉行慶典活動用的。衙門旁邊有一個一人多高的高台,幾十個平方大小,專門用於罪犯枷號示眾。

  這高台上有一根旗桿。楊秋池問了金師爺這才知道,這是梟首示眾掛頭顱用的。不過有時候也掛在城門口。

  衙門前的廣場佔地很廣,平日裡空蕩蕩的,一般老百姓都繞著走,此刻卻三三兩兩坐滿了災民。不少捕快、民壯和官兵站在衙門大門前小心戒備著。

  楊秋池等人來到知府衙門前,遞上拜貼,另外送了門房一兩銀子,說有要事。等了好一會,這才從側門將楊秋池等人引進了衙門裡,讓其餘人等在門房等候,楊秋池帶著金師爺和南宮雄來到客廳,又等了好一會,茶都等涼了,武昌府知府譚大人這才露面。

  譚知府大刺刺當中一坐,眼皮都沒撩一下,問道:「貴縣找本府何事?說吧。本府忙著呢。」

  「譚大人。我前往咱們湖廣鎮遠州清溪縣赴任,路經武昌,見到滿城的饑民,問了才知道咱們這鬧蝗災,但不知朝廷可有賑災糧款撥下來呢?」

  譚知府聽了這話,眼皮一翻。不悅地說道:「楊大人,你是清溪縣知縣,要來管我武昌府的事情的話。這手還不夠長哦!」

  「不不,大人您誤會了,下官純粹出於好奇,隨口問問罷了。」

  譚知府鼻孔裡哼了一聲:「這是本府的職責,本府自然會處理好賑災的事情,就不勞貴縣牽掛了。」

  楊秋池道:「我聽說。朝廷的賑災糧款早就到了,為何……」

  「發放賑災糧款的事情,本府自有分寸,不用貴縣提醒!」譚知府板著臉很不高興。

  「可滿城饑民。餓死的、凍死地,比比皆是……」

  譚知府一拍桌子:「楊大人,你說有要事。這要事就是來向本府問罪來了嗎?哼!」

  「不敢,下官只是……」

  譚知府連端茶送客地基本禮節都不講。呼地站起身,袖袍一甩,轉身進了後堂。旁邊長隨侍從扯著脖子喊道:「送客~!」

  楊秋池眼看著譚知府的背影,心中冷笑,看來,為了滿城災民,有必要動用一下自己這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特權了。

  此刻,太陽已經西斜,這麼會功夫,衙門前廣場上的饑民們又增加了好些,在凜冽的呼呼北風中哆哆嗦嗦擠在一起。

  宋芸兒奇怪地說道:「這些人怎麼回事,這裡那麼空曠,沒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跑來這裡湊什麼熱鬧!」

  「不是湊熱鬧,他們在等著放糧呢。」楊秋池悲歎,隨即,抬眼望遠處看了看,有些奇怪地道:「你們發現沒有,人怎麼越來越多了。還有不少人慢慢朝這邊走來。」

  宋芸兒聽了楊秋池地提醒,也注意到這個問題:「是啊,剛才還三三兩兩的,怎麼這麼會功夫多了好多人。」

  「你去問問他們,都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難道是今天開倉放糧嗎?」

  「嗯。」宋芸兒答應了一聲,跑過去問了幾個災民之後,跑了回來,說道:「哥,你真神了,就是今晚二更放糧。」

  「二更放糧?」楊秋池一愣,怎麼會選在二更放糧?那時候天都黑了。不對,剛才自己去見那官架子十足的譚知府地時候,如果今晚放糧,這也算是一件可以露臉的好事,那譚知府直截了當說了就是了,多有面子,何必費那麼多勁打官腔搪塞自己呢。

  難道,這譚知府根本不知道今晚要放糧,那就奇怪了,管糧食的人都不知道今晚放糧,那這放糧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散佈這消息的人又有何居心呢?

  楊秋池親自上前問了幾個災民,都是聽別人說地,具體誰說的也說不上來。反正都在這樣傳。

  問不出個究竟,還是先回驛站再說。

  驛站就在布政司衙門旁邊,來到這裡,楊秋池突然想起新收的小丫鬟薈兒先前說,朝廷賑災的糧食還沒發放就失火燒了,怎麼這麼蹊蹺呢,聯想起剛才地事情,越想越奇怪,決定去現場看看。

  那糧倉在布政司衙門裡,楊秋池上午來過,門房認得他,也知道他給布政使大人送了厚禮的,聽楊秋池說要參觀一下布政司衙門,便客客氣氣將他讓了進去,楊秋池叫龍師爺打賞了他二兩銀子,門房更是高興。

  楊秋池說想去看看前段時間失火的糧倉,想請這門房陪著一起去看看。那門房見楊秋池出手大方,很高興地答應了,找了個人臨時頂班,領頭帶著楊秋池往糧倉廢墟走去。

  門房一邊走一邊介紹說:「布政司衙門地糧倉就在衙門右邊,沒有燒燬之前,那可算得上戒備森嚴的,現在燒成了灰燼,這裡也就沒有必要守衛了。」

  楊秋池問:「那晚糧倉失火地事情你知道嗎?」

  「小的當然知道,我那時就在門房裡當班啊,差點嚇死了。」門房有些心有餘悸地說道,「那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到外面說走水了~!走水了~!聽這聲音就在耳朵邊似的。」

  「嚇得我一骨碌爬起來,披了衣服跑出門房一看,好傢伙,濃煙滾滾啊,順風飄來的灰燼直嗆鼻子。我踏拉著鞋子就往糧倉跑,看看能不能幫點什麼忙。可剛跑到糧倉旁,就看見一棟糧倉的房頂已經燒穿了,通紅通紅的火苗子嘶嘶叫著往上竄,嚇死人了!」

  楊秋池停下腳步,很有興趣地問道:「你看見房頂燒穿了的嗎?」

  「是啊,房頂先時冒出濃煙,然後火苗子就鑽出房頂,越燒越大了,然後蔓延到所有的糧倉,燒的半邊天都紅了,從深夜燒到天亮,最後才被救滅。我從小到大還沒看見過這麼大的火呢。」

  「糧倉都是緊挨著的嗎?」

  「是啊,一棟挨著一棟,相距只有十來步,一共有十多棟呢,都裝滿了朝廷運來放糧的糧食,好可惜啊!」門房搖著頭歎了口氣,又道:「幸虧衙門大堂宅院都離得遠,水龍隊又及時趕到救火,衙門才得以保全,可那麼多的糧食,全都燒成了灰燼。」

  「真可惜,要是放給老百姓,能救活多少饑民啊。」楊秋池感歎道。

  「就是!」門房也跟著歎道,「兩位布政使大人氣得都差點瘋了,把失火的看守們都抓了起來,說要治罪問斬,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你看見火燒穿房頂是在什麼地方,還記得嗎?」

  門房低頭想了想,說道:「好像是北邊第二個糧倉最先起的火,」又想了想,搖搖頭,「不不,好像是第三個……,不不,好像先是第二個,然後緊接著第三個糧倉也燒穿了房頂,再下來到處都燃起來了,我也記不清楚了,反正後來到處都是火。」

  聽了門房的話,楊秋池若有所思點點頭,又問道:「你還記得那晚上颳風嗎?刮什麼風?」

  「刮!好大的風呢!寒冬臘月的怎麼會不颳風呢,至於是什麼風我得想想,」門房皺著眉頭,用手指敲著腦門,「想起來了,我記得當時救火的水龍隊一直在喊著,把南邊的房子拆掉,好阻斷火路,對了,當時刮的是北風,沒錯,火苗子也是往南的。」

  說到這裡,門房有些奇怪,問道:「大人,您問這些是……」

  「哦,嘿嘿,沒甚麼,我也很好奇,我也聽說這場火特別大,差點把衙門都燒了,所以進來看看,以後別人問起來,好給他們講古啊。嘿嘿。」楊秋池隨口編了個理由。

  門房頓時相信了,連連點頭:「是啊,這麼大的一場火,真是很罕見呢。」

  說話間,來到了燒燬的糧倉前。這糧倉是用一丈多高的圍牆圍著的。進到裡面,抬眼一望,果然,一大片殘垣斷壁,還沒有完全燒燬的木頭架子黑漆漆地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裡。

  楊秋池問門房:「你當時看見最初起火的是在什麼地方?」

  門房指了指北邊一處斷壁殘骸:「就是那,先是從北邊數過來的第二棟糧倉的房頂被燒穿了,接著第三棟的房頂也被燒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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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起火點


  楊秋池問道:「那失火的糧倉看守當時是在什麼地方當班?」

  「就在第二棟那裡,緊挨著糧倉有個小木房,看守們晚上就睡在那裡。糧倉院門口也有當班的,只不過他們只負責進出和外面的警戒。」

  門房帶著楊秋池來到北邊糧倉殘骸處,大致指了指當時起火的第二個和第三個糧倉,以及看守當班的房子。楊秋池站在那裡摸著下巴沉思了一會,笑著對門房說:「你先回去忙吧,我想在這附近隨便看看。」

  楊秋池讓龍師爺又賞了門房二兩銀子,那門房歡天喜地連聲感謝著走了。

  楊秋池走到那片廢墟前,吩咐護衛們小心地將門房說的首先起火的第二個糧倉廢墟上面一層瓦片搬開,露出下面燒得漆黑的橫七豎八的木頭,先仔細觀察裂痕,然後用小刀子刮開上面焦碳看。

  楊秋池吩咐護衛們將這圓木底部附近的瓦片磚頭都小心清理乾淨之後,蹲下身,小心刨去上面一層灰燼,露出了幾根沒燒完的木材,拿起一根看了看,點了點頭。

  北邊這一片糧倉檢查完之後,楊秋池又讓錦衣衛護衛搬開第三個糧倉廢墟上的瓦片,仔細檢查了之後,又接著檢查其他的方的糧倉廢墟,不過後面的檢查速度就快一些了。等所有的檢查完了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了。

  宋芸兒等人沒敢打擾楊秋池,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忙碌。等他忙完了,這才問道:「哥,有什麼發現嗎?」

  楊秋池拍了拍髒兮兮的雙手,說道:「不是失火,而是故意縱火!」

  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故意縱火燒燬賑災糧食?這可是死罪。

  宋芸兒問道:「哥。你沒弄錯吧?」

  「不會錯的。你們來過來看。」楊秋池走到最早起火的糧倉的殘垣斷壁前,指著一段焦黑地木頭:「大火就是從這裡最先燃起來地。」

  「哥,你可真神了。那麼多焦黑地爛木頭,你怎麼知道是從這裡燃起來的呢?」

  「你們注意到這裡的木頭與別地不同嗎?」

  宋芸兒走到那段木頭前看了看,這是一根圓圓的大柱子。看樣子是糧倉裡的立柱,糧倉燒塌之後倒下來地。她找了一根小棍子捅了捅那焦黑的圓木,疑惑地看著楊秋池:「沒有什麼不同啊?」

  楊秋池吩咐南宮雄到南邊其他糧倉廢墟裡隨便抱了一截焦黑的木頭過來,將兩根木頭放在一起,問道:「現在呢?發現什麼了嗎?」

  宋芸兒仔細將兩根焦木看了看,上面佈滿了燒得焦黑的裂痕。看不出有什麼不同,搖了搖頭。

  楊秋池指著木頭表面焦黑的裂紋,說道:「最先起火的糧倉地這根圓木表面的碳化程度比較淺——碳化的意思就是木頭燒成黑碳地程度——木頭燃燒碳化。其表面的碳化深淺程度是隨著火勢逐漸加大而增強地。這個糧倉的木頭碳化比其他的糧倉明顯要輕。由此可以判斷這裡是起火點。」

  「起火點周圍木頭燒焦形成的裂紋是淺而且比較細的,那是因為起火點的火燃起來的時候。火勢比較小,火力不大,而這根圓木比較粗,無法充分燃燒,所以只燒了表面。木頭裡的水分受熱噴出,這才形成這種淺而細的裂紋。隨著火勢變大,木頭燃燒的強度增強,形成的裂紋也就變得粗而且深了。」

  「火勢燃起來之後,由於糧倉是中空的,火主要燃燒的是房頂上部,所以這根立柱下面的部分燃燒不充分。當房頂被燒穿,房梁燒斷,上面蓋著的很重的瓦就坍塌了下來,由於沒有了空氣,這根立柱也就不能再繼續燃燒,這才保留了起火時被燒過的最初樣子。」

  楊秋池又指了指南宮雄抱過來的那一根木頭:「這一根就不同了,這是火勢很大之後才燒到的,溫度很高,火勢很猛,燃燒很快,才會形成這種深而且粗的裂紋。」

  宋芸兒有些明白了:「哥,你是說,如果發現這種有相對小而且細的裂紋的木頭的地方,就是起火點,對嗎?」

  「多數情況下是這樣的,」楊秋池說道,「尤其是在有風的情況下,火是隨著風走的,火也是越燒越大的,起火點的火被風刮之後順著風向延伸,所以最初的起火點附近的可燃物燃燒程度比後面相對要輕,由於起火點和後面其他的方的木頭的燃燒程度不同,所以,他們的裂紋也就不同。可以根據這個來查找起火點。」

  「不過,在沒有風的時候,可能情況剛好相反,起火點由於持續然燒,燃燒的時間相對其它的方長,燃燒反而會比較充分,燃燒程度會更強,而其他的方可能因為搶救及時被水澆滅了,燃燒相對要輕。這種情況下,形成的裂痕剛好相反。」

  宋芸兒若有所悟點點頭,欣喜地說道:「我知道了,你剛才特別問了那門房有沒有風,風向如何,就是在判斷起火點。」

  「是的。」楊秋池微笑道,「其實,分析了半天起火點與其他著火點燃燒痕跡的不同,還比不上一個更直觀的證據能說明問題。」

  「什麼證據?」宋芸兒奇道。

  楊秋池指了指北邊一個倒塌了半邊的糧倉:「注意到了嗎,這個糧倉不是被燒燬的,而是被拆毀的。」

  眾人一看,果然,這座糧倉一大半雖然被熏得焦黑,但北邊的那半糧倉還是比較完整的。不知道怎麼回事,疑問地看向楊秋池。

  楊秋池道:「這剩下的一座糧倉是從北邊數過來的第一座糧倉,是在北邊,而剛才分析了,最先起火的是第二個糧倉,但當晚刮的是北風,而且風很大,火是順著風蔓延而不會逆著風往回燒。」

  「加上兩座糧倉的距離有十多步,還是比較遠的,所以,上風處的這座糧倉除了被火熏烤之外,沒有被燒燬。而其他下風處的糧倉都被燒燬了。這就是起火點最好的證明。」

  楊秋池走到第二個糧倉那根圓木底部,指著剛才那幾小節沒有完全燒燬的碳木頭,說道:「你們注意這幾根沒燒完的小木頭了嗎?這是證明放火的最重要的證據。」

  宋芸兒等人不解地看著楊秋池,幾小節沒燒完的焦木頭怎麼證明是放火呢?

  楊秋池道:「你們想想,糧倉屋角邊上,怎麼會有這麼一小堆木頭?是用來幹什麼的呢?」楊秋池拿起一根,刮去上面的焦碳部分,露出了裡面的木頭本色,然後遞給小丫鬟月嬋:「你小時候在農村肯定燒過火煮過飯,你看看,這是一根什麼木材?」

  月嬋雙手接了過來,翻來覆去仔細看了看:「少爺,這是一根上好的松樹木,上面還有油脂呢。」

  「做什麼用的?」

  「引火啊,生火做飯的時候,用這種油脂多的干松樹木材引火最好了。」

  宋芸兒等人都是富貴出身,差不多都沒下過廚房,所以對這種煮飯引火用的柴火不熟,聽了月嬋的介紹,頓時恍然大悟,在糧倉這種嚴禁煙火的地方,出現這麼一小堆引火之物,那不是用來放火是幹什麼的?看來,這裡就是故意放火的起火點無疑。

  金師爺聽了楊秋池的分析,頓時眼界大開,點頭讚歎,想起一事,隨即也好奇地問道:「大人,你尋找這起火點,用意何在呢?」

  宋芸兒搶著說道:「嗨!這都不知道,當然是判斷究竟是放火還是失火——我說得對吧?哥。」

  「聰明!」楊秋池讚道,「芸兒說得很對,找到起火點,根據起火點的情況,就能發現起火的真正原因。」

  宋芸兒有些得意地偏了偏腦袋,不過,當她看見燒得焦黑的糧倉殘骸,皺著眉問道:「哥,這麼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看得頭都大了,你是怎麼發現這是故意放火的啊?」

  「我不是說過嗎?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楊秋池往前走了十幾步,指著地上說道:「方纔門房說了看守們當班的房間的位置是在這裡,既然認定是看守烤火取暖失火燒燬了糧倉,可這房間是在南邊,而剛才我們確定的起火點卻在北邊十多步遠的地方,按道理,因取暖而不慎失火,起火點應該是在取暖火爐附近才對,這起火點怎麼會跑到十多步遠的地方呢。」

  宋芸兒想了想:「會不會是他們把火爐搬到那裡去了呢?」

  「有可能,」楊秋池道,「不過,剛才我們看的那根起火點的立柱,是位於糧倉的一角,廢墟顯示其他的方是空地。距離另外一個糧倉也有十多步遠,寒冬臘月裡誰會不在房裡取暖而跑到外面糧倉房角邊上取暖呢?不符合常理。」

  宋芸兒笑了笑:「不符合常理的案子也是有的啊。」

  「但符合常理的案子更多啊!偵破案件就是要將最有可能的情況列為首要偵查對象,而且,當符合常理的情況都被排除以後,不符合常理的往往就是真相。」

  宋芸兒點頭道:「哥,你說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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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今夜有暴風雨


  楊秋池接著說:「判斷是故意放火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依據,那就是,這起火災有兩個起火點!」

  「兩個起火點?」宋芸兒問道。

  楊秋池點點頭:「是。剛才門房也介紹說,他跑到這裡的時候,就看見第二個糧倉——也就是剛才我們查看的那個——火焰燒穿了房頂,緊接著,緊挨著的第三個糧倉也燒穿了房頂。」

  「要知道、起火的是糧倉,房頂上都蓋有瓦的,不容易引燃、尤其是剛剛起火的時候。注意到方才門房的描述了嗎?他說的是緊按著第三個糧倉也燒穿了房頂。」

  「這句話給了我們兩個提示:第一個提示是,第三個糧倉應該是在第二個糧令起火幾乎同時,也起火了:第二個提示,『燒穿了屋頂』,說明第三個糧倉的火,也是從下往上燒的。」

  「我們從現在的廢墟就可以判斷出,兩個糧倉相距十多步遠、如果第三個糧倉是被第二個糧倉的大火引燃的,門房看見的就不是從下而上的『燒穿』,而是平行的『引燃』。」

  宋芸兒對這種大火災沒有什麼直觀的印象,想像不出「燒穿」與「引燃「有什麼區別,皺著眉頭在那裡瞎想像。

  楊秋池笑了笑:「芳兒你別想了,我再給你找個證據,你就清楚了。」楊秋池走到第三個糧倉前,指著一根焦黑的殘木說道:「你看看這根木頭,發現什麼了?」

  宋芸兒仔細看了看,拿了根木條條刮了刮。欣喜地叫道:「這裂紋也是比較細而淺。難道……難道這裡也是起火點?」隨即沿著這根圓木刨開底部蓋著的瓦片,也發現了幾根沒有燒完地焦木。拿起一根刮開一看,,欣喜地叫道:「你們看,這裡也有剛才的那種引火用地油脂松木!」

  「很好!」楊秋池心中讚歎宋芸兒的領悟能力,續道:「這兩處痕跡印證了門房的說法。證明當時的起火點有兩處。如果是失火,通常情況下是不會在兩個地方同時失火地,所以,在同一個火場內,一般會有兩處起火點。反之,如果同一個火災現場發現了兩處以上的起火點,就可以斷定。這是故意放火。」

  這下子,宋芸兒等人都明白了,等眾人明白了這個問題、也就發現了另一個讓人心驚的問題:誰放火燒了衙門裡的賑災糧?目的是什麼?

  這縱火的可能性就很多了:外人盜竊糧食之後為了放火毀滅證據;衙門官員監守自盜放火滅跡;與布政使或者其他與放糧有關的官員有仇而報復;對社會不滿而放火報復;小孩或者精神病人放火;為了能讓自己囤積居奇獨家高價經營而放火;甚至為了立功,自己放火自己救等等。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建文餘黨地陰謀。

  將這件事前後聯繫在一起一思索,楊秋池感覺到,種種跡象表明,這不是一般的放火,最後一種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嚴重了,決定先回驛站。

  回到驛站。楊秋池先派出兩個護衛到武昌府知府衙門並注意觀察那些在廣場上的饑民們的動向,隨即回驛站稟報。然後將宋芸兒、金師爺、龍師爺、南宮雄、夏萍叫到自己房間,這是涉及到政治鬥爭,這不是自己的強項,他需要聽聽大家的意見,尤其是久經官場、老謀深算的兩位師爺的意見。

  眾人來了之後,楊秋池關好門,從懷裡摸出了自己的錦永衛腰牌,遞給金師爺:「你們先看者這個。」

  金師爺雙手按過腰牌,龍師爺也湊上來,兩人正反仔細一看,頓時吃了一驚,連忙雙膝跪倒:「拜見錦衣衛指揮使大人!請恕在下不知之罪!」

  楊秋池笑道:「我不告訴你你們怎麼會知道。快起來吧。」兩師爺這才站了起來,垂手而立,面色惶恐。

  宋芸兒疑惑地看著兩位師爺,見他們兩誠惶誠恐,又看了看南宮雄和夏萍兩個護衛頭領,他們兩對此卻並不驚訝,可見早已知道。

  宋芸兒不相信地瞧著楊秋池:「你,你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

  「怎麼,不像嗎?」

  宋芸兒有些尷尬,她當然知道這個職位意味著什麼,當初馬渡那一個錦永衛小小的總旗,就差點把她老爹整趴下,眼前的可是錦衣衛最高領袖指揮使地特派員,所到之處如指揮使親臨,她現在明白了馬渡、牛大海他們為什麼對楊秋池又是親熱又是敬畏。

  她一直叫哥的這個小伙子原來是錦衣衛的高官,這太讓宋芸兒意外了,正在宋芸兒不知該如何是好地時候,楊秋池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芸兒,對不起,我這身份是要求保密的,沒有特別的必要不能洩露。所以我一直瞞著你。」

  楊秋池反過來給她道歉,這讓宋芸兒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動,心情也頓時輕鬆了許多:「那我該叫你大人還是叫你哥呢?」

  「當然叫我哥!大人那是他們叫的,你是我的好妹妹,當然要叫哥!」

  「哎!」宋芸兒欣喜地點點頭,脆生生叫道:「哥~!」

  「嗯~!」楊秋池笑道,放開宋芸兒,轉身走到兩位師爺面前,說道:「兩位師爺,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嗎?」

  兩人聯想到今天楊秋池對糧倉失火和賑災事情的關注,馬上想通了裡面的關節,楊秋池若不是已經將他二人視為心腹,這等機密如何能讓他們知道呢。相互看了一眼,一起拱手施禮道:「多謝大人對我等的重視,我等一定盡心竭力輔佐大人!」

  楊秋池微笑著滿意地點點頭。

  金師爺續道:「我們兩當初從宋知縣宋大人那裡就看到了任命指揮使特使的公文,知道大人的主要使命是負責緝捕建文餘黨,並負有錦衣衛糾察百官的基本職責。」

  「大人應該是察覺武昌布政司糧倉放火以及知府衙門遲遲沒有發放賑災糧食,可能與建文案有關,需要我輩出出點子。」

  「正是!都坐下說話吧,以後都是自己人,不用太過拘謹。」楊秋池道。

  「是!」金師爺等人坐下。

  楊秋池道:「我想了想,在朝廷的賑災糧款還沒有撥發下來之前,方園數百里的災民怎麼都知道了呢,包括芸兒那麼老遠的災民都知道武昌要放糧。四里八鄉的災民都會集到了武昌城,消息怎麼傳得這麼快呢?這事就頗為蹊蹺了。」

  金師爺道:「大人是懷疑其中有人故意傳播消息,將災民集中到武昌城來,另有企圖?」

  楊秋池道:「對,尤其是今天下午,那麼多的饑民都得到了消息,說今晚武昌府知府衙門會放糧、可我今天見到了譚知府,他根本就沒有放糧的意思。那散佈這個消息的人是什麼企圖呢?」

  宋芸兒道:「那還用想嗎?肯定是藉機製造饑民混亂!」

  如果是這樣,那今晚武昌城恐怕就不太平了。眾人都想到了這個結果。

  正在這時,楊秋池前面派出去觀察消息的護衛急沖沖跑了進來,向楊秋池稟報:「大人,知府衙門前已經聚滿了饑民,知府和布政使衙門所有捕快、民壯都出頭維持秩序,通告說今晚不會放糧,但饑民們都不相信,開始有人叫著要衝進去搶糧了。」

  「由於捕快、民壯人少,湖廣都指揮使已經派出軍隊參加警戒,但饑民太多,連附近的街道都擠滿了,一旦騷亂,恐怕軍隊也無力彈壓。」

  楊秋池驚問:「那現在呢?饑民已經騷亂了嗎?」

  「還沒有,只是不停有人喊著衝進衙門去搶糧食!」護衛回答。

  「再探!」

  「是!」護衛退出。

  楊秋池眉頭鎖在了一起,說道:「你們幫我出出主意,我現在該怎麼辦?」

  金師爺想了想,說道:「大人,當務之急是開倉放糧,穩定局勢,只有把災民的情緒穩定住了,才不會出大的亂子、至於裡面有什麼蹊蹺,只能等安撫饑民,穩定局勢之後再說。」

  「可譚知府沒有放糧的意思啊!」宋芸兒道。

  金師爺想了想,沉聲道:「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動用湖廣錦衣衛,強制接管武昌知府衙門賑災事務,開倉放糧!」

  楊秋池也正是這樣想的,布政使是從二品的高官,連知府都是正四品,自己這一小小縣令一個都惹不起,但錦衣衛有糾察百官的職權,不管你官有多高,一旦抓到把柄,一樣統統拿下。

  可是,他不知道這個辦法會不會拾自己引禍上身,這涉及到政治鬥爭,這可不是他的強項,這也正是楊秋池向金師爺他們表露身份,徵求意見的主要目的。

  楊秋池問:「這樣做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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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權衡


  金師爺道:「沒問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聖明君王都明白這個道理,當今聖上英明神武,遠勝歷代所謂明君,更是體貼民情,所以,賑災是皇上最為關心的事情,從朝廷連續兩次撥發賑災糧款一事就已經很明白。」

  「但現在,滿城饑民沒有得到救濟,餓死的、凍死的,比比皆是,搶糧事件越來越多,災民的情緒已經有失控的徵兆,如果現在有人從中挑撥,混淆視聽,故意製造混亂,就很有可能造成大亂甚至暴亂。」

  金師爺頓了頓,續道:「從剛才護衛探得的消息,這種跡像已經十分明顯,一旦武昌大亂甚至湖廣大亂,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這可是皇上最不願意看見的。」

  「如果出現這種皇上不願意見到的結果,從壞的說,大人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特使,有糾察百官之職,眼見危難,袖手旁觀,到時候恐怕難辭其咎;從好的說,如果大人在這危難關頭,力挽狂瀾,穩定局勢,及時制止了暴亂的發生,那將是奇功一件,也是造福百姓的無量功德之事啊!」

  金師爺這一番話,點醒了夢中之人,楊秋池連連點頭,猛地站起身:「就這麼辦!到湖廣錦衣衛千戶所去,帶錦衣衛接管知府衙門,放糧賑災!」

  說到最後這句話,楊秋池臉色突然變得嚴峻起來。

  宋芸兒最喜歡熱鬧,接管知府衙門這個大熱鬧那可最是好玩了,再說了還能救那麼多老百姓呢,高興得差點蹦起來,連聲催促楊秋池出發,這才發現楊秋池神色不對,疑惑地問道:「哥,你怎麼了?」

  「知府衙門裡沒有糧食!」

  啊?眾人都驚呆了。宋芸兒急聲問道:「沒有糧?哥,你怎麼知道的?那糧食呢?」

  楊秋池說道:「咱們方才到布政司衙門被燒燬的糧倉勘察的時候,你們沒有發現嗎?廢墟裡根本沒有糧食的灰燼。」

  宋芸兒低頭回憶了一下,她不清楚這糧食燒燬應該是什麼樣的灰燼,說道:「也許是被那場大火全部燒燬了呢?」

  楊秋池搖搖頭:「不對,大火雖然大,要想把那麼多糧食全部燒成灰燼卻不可能。」

  「為什麼?」宋芸兒問。

  「糧倉的糧食是裝成袋,一袋一袋疊壓在一起的,有句話你沒聽過嗎:火要空心,人要忠心。燒火只有中間是空地,火才燃得起來,燒得大。」

  宋芸兒去過她老爹衙門裡的糧倉,對糧倉裡的情況當然知道。搶著說道:「我明白了,糧倉裡的米袋都是堆成小山似的,中間不是空的,所以應該只有表面的大米被燒燬。」

  「是的!糧倉的立柱木頭都沒有全部燒盡,底層的糧食也應該沒有被燒掉。退一步說,就算是火勢太大,燃燒時間太長,糧食全部都被燒燬了,但那麼多糧食。燒出來地灰燼也會很多的,可我們根本沒有看見大堆的糧食灰燼。所以,布政司衙門糧倉裡根本就沒有糧食!」

  「既然布政司糧倉的賑災糧食不翼而飛,又被人故意放火毀滅罪證,同樣道理,知府衙門地糧食也可能已經被人轉移出去了,而且,這知府衙門的糧倉也可能會被人燒燬滅跡!」

  宋芸兒著急地說:「那怎麼辦?如果找不到糧食。就算接管了賑災事務也沒用啊!」

  龍師爺道:「大人,賑災的糧食非常多,那麼多糧食要從衙門轉移出去,目標太大。有可能運來的時候假裝運進衙門,實際上,糧食已經運到了別的地方。要不然。轉移糧食的地點就應該距離官府糧倉不遠。」

  楊秋池沉吟道:「這麼說來,布政司和知府衙門的糧食,都存在某處。找到這些糧食,就能安撫饑民。穩定大局!」

  宋芸兒道:「可怎麼知道糧食去了哪裡呢?」

  龍師爺道:「很可能在米員外家!大災之年,米員外家卻有新米,如果不是他長途販運來的,很可能就是公私勾結侵吞的賑災糧!」

  說到這裡,龍師爺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大人,我有一個建議,可能有些冒險,但最後關頭也許對化解這場危機有用。」

  楊秋池大喜,急聲道:「龍先生請講!」

  「如果沒有證據或者來不及查證證明米員外與這件事有關,實在不行地話,可以先借賑災緊急之名,強行徵收米員外家的糧食,先放糧賑災,後面再查他與官糧失蹤案有無聯繫,沒有的話,奏明朝廷,撥糧補償給他就是。」

  這一招楊秋池到沒想到,高興地連連點頭稱讚道:「高!你們兩個師爺實在是高!」

  強行徵收是個好主意,楊秋池心想,他媽的,老子這錦衣衛指揮使特使,徵收你小小米行的米放糧賑災,那還不是小菜一碟!還算給你天大的面子了,大不了後面補償你就是。楊秋池有了這一招,心中大定。

  見楊秋池很高興,龍師爺小心地續道:「不過,這招有很大的風險。」

  楊秋池一怔,一顆心又懸了起來:「怎麼了?什麼風險?」

  「米員外能在大災之年有新米出售,恐怕不是等閒商賈,否則的話,徵糧賑災這一招知府衙門怎麼會想不到呢,他們之所以沒有徵收米員外家地糧食,很可能就是米家有強硬的後台。所以,弄不好可能會惹禍上身。請大人權衡利弊再作決定。」

  徵收自古就有,古代的政府徵收行為隨意性更大,但是,也得看徵收對像而定,對一般小老百姓徵收了也就徵收了,甚至連補償有時候都免了,可是,對達官顯貴,這就沒那麼簡單了,這一點現在也是一樣。

  這米員外很明顯有後台,只是還不知道他的後台是誰,有多大。如果自己強行徵收他的糧食賑災,惹毛了他的後台,就算看在賑災這個堂而皇之地理由上現在沒事,保不定後面就會給你打棍子、揪辮子、扣帽子、裝袋子了,有的你受的。

  楊秋池聽了龍師爺地話,心中頓時涼了半截,這官場上的明爭暗鬥太複雜了,稍不留神就要惹禍。當然,拍屁股走人是最穩妥地,現在馬上離開武昌城,將來出事情也怪不到自己。

  不過,想起滿城的饑民,想起小丫頭薈兒爹娘弟弟活活餓死在武昌城大街上,想起無數賣兒賣女的饑民們,楊秋池不忍心就這樣坐視不理,至於這案子是否牽扯到建文餘黨謀反案,那都還是次要的,楊秋池現在考慮的,是這滿城數萬饑民的生死。

  來回走了幾步,楊秋池下定了決心,決定在最後迫不得已的時候,採納龍師爺的建議,強行徵收米員外家糧食開倉放糧,至於後面有什麼小鞋,現在也顧不得了。

  楊秋池揮手道:「就這麼定了,先到錦衣衛千戶所!」

  楊秋池的小黑狗一直在屋裡轉來轉去,現在看見楊秋池要準備出去,頓時歡蹦亂跳起來。

  宋芸兒說:「哥,要不要帶你的小黑狗?」

  小黑狗好像知道他們在說自己,趕緊搖著小尾巴跑了上來,圍著楊秋池打轉。楊秋池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狗的腦袋:「今晚主要不是破案,而是賑災,就把它留在這裡陪白夫人他們吧。」

  楊秋池告訴白夫人她們說自己外出有事,叫她們就呆在驛站不要亂跑,然後帶著宋芸兒、兩位師爺還有南宮雄等錦衣衛護衛,一行人騎馬出了驛站,發現原來滿是饑民的大街上,已經空空蕩蕩,很顯然,都聞訊趕到知府衙門去了。眾人更加感覺到事態的嚴重。趁著夜色,快馬奔馳直奔錦衣衛千戶所。

  到了門口,南宮雄向門衛亮出自己的京城錦衣衛腰牌,稱有緊急軍務馬上要見千戶大人。

  錦衣衛畢竟不同於地方官衙,知道京城來的錦衣衛稱有緊急軍務意味著什麼,門衛立即將楊秋池等人引到了客廳,隨即通報了湖廣千戶羅大人。

  羅千戶聽說有緊急軍務,帶著兩個錦衣衛副千戶急沖沖趕了出來,楊秋池從懷裡摸出自己的特使腰牌,羅千戶看罷大驚,躬身施禮:「卑職參見特使大人!」另外兩個副千戶也急忙跟著躬身施禮。

  楊秋池問道:「咱們千戶所裡還有多少錦衣衛?」

  羅千戶道:「還有五百多人,其他的都派到知府衙門協助維持秩序去了,今晚饑民得到消息說知府要放糧,所以全都跑到知府衙門去了,卑職查問過譚知府,今晚並無放糧的準備,估計有人在搞鬼,卑職正在著手調查這件事。」

  「本官今晚也正是來查這件事情,我懷疑有人利用饑民,故意製造混亂,企圖引發饑民暴動!」

  羅千戶一聽,臉都變了,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躬身道:「卑職一切聽從大人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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