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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納妾記 作者:沐軼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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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一章 慈母之心


  楊秋池走到馮小雪身邊,輕輕將她扶了起來。看著她滿是淚花的臉,拿起衣袖,輕輕替她擦掉眼淚:「看你,哭得跟個小花貓似的!」

  馮小雪禁不住破涕一笑,眼淚隨即又流了下來。楊秋池又替她擦掉眼淚:「小雪,別擔心,我說過,今後一定會好好待你的。」楊秋池看著馮小雪掛滿淚花的臉頰,好心疼,他將額頭輕輕頂著馮小雪的額頭,柔聲道:「小雪,我這一輩子只有一個妻子,那就是你!」

  馮小雪眼睛裡放出了欣喜而感激的光芒,輕輕喚了聲:「夫君~!」

  楊母見兒子態度十分堅決,而且,自己也真的同情可憐馮小雪,到不是一定要硬逼兒子休妻,只得看著王媒婆,又長歎了一口氣。

  王媒婆見這楊少爺脾氣挺大,不敢多說,將那一托盤的白銀交給身後的兩個僕人,三人出門走了。

  秦芷慧高興地拍著手掌,拉住馮小雪:「我說了吧,夫君不是那種人!」馮小雪笑了,淚花還在眼睛裡打轉,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幸福地看著楊秋池。

  楊母說道:「兒啊,你這樣一口回絕了白千總,人家可是朝廷大官,這臉面可下不來,要是發火了,那可怎麼辦?」

  「沒關係,再怎麼說你兒子也算是他們一家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兒子,他們早玩完了!」楊秋池有些得意地說道,其實他不喜歡這樣炫耀自己,但現在,他需要讓楊母安心,讓她們相信白千總不會對自己怎麼樣。雖然表面上很輕鬆,但楊秋池心裡還是有點沒底。

  這白千總性格火爆,看樣子也沒什麼文化,大老粗一個,又是武將,而且是帶兵的武將,領兵打過仗的,現在應天府官居六品,這六品武官可相當於現在的師長,她女兒白素梅那可就是高幹子弟,自己呢,小忤作學徒剛剛肄業,轉行當牢頭,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怎麼比?

  楊秋池暗自琢磨,老娘說的一點沒錯,人家白千總作為軍隊的高級領導幹部,肯把女兒下嫁給自己這個肄業忤作小學徒,那就已經是自己祖墳青煙冒得一塌糊塗修來的福氣了,現在,人家還低三下四托媒主動上門說親,你什麼時候見過,這女方倒貼上門說親的?你以為人家女兒嫁不出去,巴巴的來求你娶呀?你算老幾?敢當眾駁了人家堂堂師長的面子,你等著倒霉吧!

  楊母和馮小雪他們在說話,楊秋池在一邊胡思亂想,正在這時,聽到有人拍門:「砰砰砰!……砰砰砰砰!」

  鬼子進村了!楊秋池腦海中突然閃出了這樣的感覺。

  小黑狗從窩裡鑽出來,警惕地盯著大門。

  一個老媽子跑過去打開了院門,兩個挎著腰刀的士兵衝進院子,一把推開老媽子,幾步進到了客廳。小黑狗見情勢不對,不聲不響跟在他們後面。

  那兩個士兵進到客廳,環視了一周,走到楊秋池面前,叫道:「跟我們走!」一人一邊,伸手去抓住楊秋池的胳膊。

  「哎唷~!」兩人幾乎是同時發出了慘叫,放開楊秋池,各自抱著小腿原地亂跳,鮮血染紅了這兩個衛兵的褲腿。小黑狗在兩步遠處,死死盯著他們,低聲咆哮著,尖尖的牙齒上粘滿了鮮紅的血。

  「他媽的敢咬我,老子宰了你!」一個衛兵衝著小黑狗叫道,伸手要去拔腰刀。

  「你要不想死,就住手!否則我讓它咬斷你的喉嚨!」楊秋池抱著雙肩,冷冷說道。

  那衛兵打了一個寒戰,看了看楊秋池,又看了看小黑狗,慢慢把手從刀柄放開。

  「你們是誰?找我幹什麼?」楊秋池問道。

  這兩人是白千總的親兵,眼見這小狗雖然只有幾個月,可不聲不響的十分厲害,一瞬間連咬兩人,兩個衛兵自忖不是對手,而且,他們也知道楊秋池是何許人也,雖然是奉命抓他回去,卻也不敢太過分。便畏畏縮縮道:「楊少爺,我們千總大人請你去!」話語客氣了許多。

  「夫君~!」馮小雪擔心地叫了一聲。

  楊秋池擺擺手:「沒事的,不用擔心!我去去就回來。」他知道,這一關始終要過的。邁步往外走。兩個衛兵一瘸一拐跟在後面。

  馮小雪對著小黑狗低聲道:「小黑,跟上!」

  小黑狗身子一縱,越過客廳門檻,跟著楊秋池而去。

  ———————————————

  內衙裡,白千總背著手鐵青著臉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宋知縣、白夫人、王媒婆坐在一旁,場面氣氛非常緊張。

  白千總突然停下腳步,大聲吼道:「他以為他是誰?天王老子嗎?他以為他救了我白家,就可以不把我白某放在眼裡嗎?就可以蹲在我白某腦袋上拉屎嗎?氣死我了!」

  這些天,白素梅的傷已經大好,白夫人一直在琢磨女兒白素梅改嫁的事情,女兒還年輕,不能這麼守寡一輩子,再說還是為殺害自己女兒的兇手守寡,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白氏夫妻就這麼兩個女兒,一個慘死,一個三次死裡逃生,把個白夫人心疼得柔腸寸斷,下決心這一回無論如何也要給女兒找個好人家。

  白夫人一直對楊秋池有好感,那天在雲崖山看見白素梅撲進楊秋池懷裡哭,楊秋池柔聲安慰她,白夫人就覺得,如果自己女兒嫁給楊秋池的話,應該會很幸福的,便私下裡問了女兒白素梅。

  白素梅雖然沒有揭發殷德和殷老爺子的罪行,可內心是非常痛恨這淫賊父子的,不過,當時的情況下,她如果揭發的話,會犯「不孝」和「不睦」兩個重罪,這是她不得已的選擇。

  雖然如此,殷德父子姦殺白素梅的妹妹,殷德還先後三次謀殺白素梅,這已經使兩家恩斷義絕,她白素梅再迂腐,也不會為一個殺妹仇人服喪守寡。所以,殷氏父子在雲崖山死掉的時候,白素梅並沒有哭,反而感到了一種解脫的輕鬆。

  白素梅三次遇險,三次都是楊秋池給救的,在她內心深處,已經把楊秋池當成生命的依靠。現在白夫人和她說,要將她嫁給楊秋池,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姻她自己是沒法選擇的,可這一次,父母的選擇,也正是她的選擇。便羞答答默允了。

  白夫人與白千總一說,白千總起初不同意,認為門戶不般配,但禁不住白夫人的枕頭風,又與宋知縣商量之後,覺得可行,這才勉強同意了,但強調只能當正房,絕不能做小妾。

  白夫人很高興,認為這應該不是什麼問題,便主動托媒去說親,讓楊秋池休妻娶自己的女兒,本來想楊秋池的娘子是個醜女,又不能生育,加之家道貧寒,拿五百兩銀子作補償,應該對得起她了,可方才媒人回來把經過一說,楊秋池當著媒人的面斷然拒絕,白千總一聽,氣得腦袋直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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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二章 頭大


  宋知縣見白千總如此憤怒,結結巴巴說道:「千總大人息,息怒,慢慢再,再商量。」

  白夫人也勸慰道:「是啊,老爺,你別太著急了,楊公子也許有他的苦衷啊。」

  「有什麼苦衷?我白某人肯把女兒嫁給他這個忤作小學徒,他就應該趕緊在祖宗面前燒高香了!這小子太狂,自以為救過咱們的命就能為所欲為嗎?——救過我白某命的人多了去了,想當年戰場上,那還不是提著腦袋撕殺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多了,也沒見哪個不給我面子的。哼~!敢當著媒人的面拒絕我白某,我今後還怎麼做人?這要傳出去,梅兒還怎麼做人?嗯~?!」

  白夫人見白千總怒氣沖沖的樣子,不敢再勸。

  白千總朝著大廳門口吼道:「那小子抓來沒有?」

  門口的的親兵躬身道:「回稟大人:還沒帶到。」

  「廢物!再叫兩個人去……」正在這時,內衙門子跑進來說:「老爺,千總大人,楊管監來了。」

  「把他給我押進來!」白千總吼道。

  楊秋池昂首挺胸邁步進了內衙客廳,身邊跟著小黑狗,那兩個親兵一瘸一拐跟在楊秋池身後。這哪像他們去押楊秋池,到成了楊秋池隨身的侍衛了。

  楊秋池走到客廳正中,躬身施禮:「見過千總大人,見過伯父,見過白夫人。」

  宋知縣點點頭,白夫人勉強笑了笑,說道:「楊公子請坐。」

  白千總吼道:「坐什麼坐!」一轉身,向衛兵們揮揮手,衛兵躬身退了出去,關上客廳大門。

  白千總上前幾步,兩眼噴火盯著楊秋池:「你說,你為什麼不願娶我女兒?嗯?若不是你多次救了我女兒,也救過我們全家,又與我女兒有了……有了肌膚之親,我堂堂千總的女兒,能嫁你為妻?可你不僅不知道感激,反而當眾拒絕。」白千總臉都快被氣綠了,吼道:「你是不是以為救了我全家,我就必須感激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把我的腦袋當凳子坐?嗯?」

  楊秋池躬身道:「在下不敢!」

  「不敢?你敢得很!你當著媒人的面斷然拒絕我的提親,你,你讓我白某臉面何存?我的女兒嫁不出去沒人要嗎?你真當我白某這麼臉皮厚嗎?」

  「不敢!」楊秋池又躬身一禮。

  「好好好!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你救了我寶貝女兒,所以當眾打我白某的耳刮子,我還得陪著笑臉誇你打得好,對不對?既然是這樣,好!我白家這三條命還給你就是!我也絕不受你這份侮辱!」

  白千總一轉眼看見客廳牆上掛著一把鎮宅寶劍,邁步就要去拿劍,唬得白夫人連滾帶爬撲過去抱住他的腿,被白千總拖著往前走。

  此刻宋知縣身手倒也敏捷,又靠得近,小跑幾步,搶過牆上的劍跑了開去,口中還一個勁勸道:「千總息怒!」

  白千總的腿被白夫人緊緊箍著,低下頭吼道:「你放開,我們把命還他就是!再不受他這烏龜氣!」

  白夫人哭喊著:「老爺~!求求你了~!老爺~!我錯了,我不該出這個主意,我們不嫁了~!就讓梅兒守著我們一輩子吧……老爺!……」

  白千總鐵青著臉,彎腰去掰白夫人的手。白夫人哪裡肯放,兩人扭在了一起。

  要出人命了,楊秋池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忽然發覺大堂後面緯帳輕輕抖動,好像有人在後面,可此刻性命攸關,無暇細看,這白千總是來真的,事態嚴重,趕緊走上前幾步,躬身說道:「千總大人,在下願娶令嬡!」

  這一句話當真管用。白千總停住了手,問道:「你說甚麼?」

  楊秋池躬身道:「千總大人,我有幸親了令嬡芳澤,理應負責,再說了,令嬡容貌端莊,慧外秀中,能娶到令嬡,的確是我莫大榮幸,我願意與白姑娘成親。」

  剛說到這裡,楊秋池眼角又發現大廳後堂的緯帳又輕輕抖動了一下。

  白千總一聽,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正要說話,楊秋池已經接著說道:「不過,令嬡新近喪偶,正在服喪,如要婚配,恐怕於禮法不符吧?所以,在下才斗膽推辭了千總大人的一番好意。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說完這番話,楊秋池心裡有些得意,這一招緩兵之計,他是無法接招的了。

  白千總聽楊秋池這麼說,臉色雖然還鐵青著,卻好看多了。他伸手將白夫人拉了起來。

  白夫人站起身,怔怔看著楊秋池:「楊兄弟,你拒絕我們的提親,原來是為了這個?」

  楊秋池點點頭。

  白夫人噙著眼淚笑了:「你不用擔心,這事我們已經和知縣大人,也就是你伯父商量過了——還是請你伯父和你說吧。」

  楊秋池心裡格登一下,難道這一招還有解嗎?

  宋知縣見情況緩和了,拿著那寶劍走回原位。白夫人心有餘悸,將寶劍從宋知縣手中拿了過來,跑到門口,交給了門外的衛兵,還叮囑了兩句,這才回到座位上。

  宋知縣說道:「賢侄,咱《大明律》中規定:『其夫毆妻,至折傷以上,先行審問,夫婦如願離異者,斷罪離異。』」宋知縣背誦這一段法律,倒是一氣呵成,沒有結巴。不過下面又開始結巴起來:

  「殷德差點把,把白姑娘掐死,若,若不是你,只怕白姑娘已命,命歸黃泉。所以,假如殷德不死,依律可以將,將其治罪,同時令,令他二人離異。現殷德已死,殷老爺子生,生前又對白家犯有內,內亂重罪,白家要求離異,於禮法是,是相符的。既,既然已經離異,這服喪也就免了,所以,白姑娘可,可以改嫁。」

  什麼?楊秋池頭都大了,純粹狡辯,她這是喪偶,不是離異!不過,宋知縣都這麼說了,他是官,服不服喪能不能改嫁他說了算,《大明律》規定「居喪嫁娶」的刑罰是「杖一百」,封建笞、杖、徒、流、死五刑中,笞、杖二刑,實行一審終審,知縣說了算,不用報批。所以,白素梅屬不屬「居喪」,他宋知縣說了算。看樣子,這山羊鬍子明顯幫著白家。

  再說了,殷德殺了白小妹,又差點掐死白素梅,殷老頭還迷姦了白小妹,這殷家父子對白家犯下如此滔天罪行,還強迫人家替這兩父子守孝,恐怕真的與法禮不符。

  這一招不管用,再換一招,古代不是說什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提倡守寡,從一而終嗎?楊秋池又躬身道:「在下還另有疑慮。」

  白千總眉頭一皺:「什麼疑慮?」

  「千總大人乃朝廷重臣,古人不是說了『從一而終』嗎?還立有那麼多貞節牌坊以示表彰,令嬡改嫁,這只怕……只怕不妥吧。」

  「放屁!」白千總冷著臉喝道,「你別給我這拽文,我白某一介武夫,這官是出生入死打出來的,不是考學問考出來的。」

  白千總情緒又有些激動起來,站起身,走到楊秋池面前吼道:「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女兒才二十出頭,你讓她守寡一輩子?而且還是為那該千刀萬剮的殷德守寡?他媽的,要我女兒為這老淫賊家守寡,去換取貞節牌坊,做夢!」

  楊秋池有些尷尬,的確是,她這情況很特殊,要讓白素梅為殺自己妹妹還差點殺死自己的丈夫守寡,恐怕的確是有些說不通。

  怎麼辦?問一下宋知縣,如果這方面有什麼禁止性規定就好了。楊秋池求救地看著宋知縣問道:「伯父,你看這~」

  宋知縣說:「《大明律》規定:『若命婦夫亡,再嫁者,杖一百,追奪並離異。』也就是說,得到朝廷冊,冊封的朝廷官員的妻,妻室是不能改嫁的,不過,子女改嫁,倒,倒不在禁止之列。」

  啊?楊秋池又傻眼了。這可怎麼辦?

  白千總見楊秋池站在那裡不說話,冷冷問道:「你還有什麼理由要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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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三章 斷然拒絕


  楊秋池見白千總臉色陰冷,方才自己東拉西扯找理由推辭,已經越來越觸怒他了,看來,這樣軟拖是不行的。把心一橫,找什麼理由?真是太不男人了,告訴他,一句話——老子不休妻,你女兒要嫁給我可以,當小妾!。

  楊秋池躬身一禮:「在下能得白千總和白夫人垂愛,願將令嬡下嫁,在下榮幸之至。只不過,我只能納令嬡為妾,因為我已經有了正房原配夫人。」

  白千總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宋知縣說道:「你聽聽,你聽聽你這賢侄說的什麼話!他……他居然只願意納我女兒為妾!哈哈,哈哈哈」白千總怒極反笑,對著楊秋池吼道,「我白某人是何等人物,你知不知道?我的女兒給你做小妾?做你的春秋大夢!」

  說到這裡,白千總譏諷地看著楊秋池:「你是不是認為我的女兒嫁過人家,不是黃花閨女,配不上你,對不對?」

  見楊秋池低著頭不說話,更激怒了白千總,他吼道:「告訴你,我女兒白素梅雖然嫁給了殷德這狗賊,但這殷德迎親那天喝醉酒摔下馬,他那話兒剛好撞在一塊石頭上,從此不能人事。所以到如今,我女兒也還是個黃花閨女!」轉過頭看向白夫人,說道:「夫人,你親自檢查過的,你說,我剛才說的是不是實話?」

  白夫人大窘,可此事涉及到女兒的終身幸福,可不是害羞隱瞞的時候,肯定地點點頭:「是,我女兒白素梅昨天告訴我之後,我親自檢查過的,新婚之夜公子也會知道的。也因為如此,我們才提出這有些不近人情的要求,公子萬勿見怪。」

  楊秋池又驚又喜,白素梅嫁了人家,居然還是個處女,那死鬼殷德也真夠衰的。

  隨即又想起白夫人剛才的那句話,心想,你女兒是處女固然好,卻也不能成為我休妻的理由,當下躬身說道:「千總大人,您願意將令嬡許配給我,我內心真的十分感激,也非常願意與白姑娘共結連理。但我已有原配夫人,如果讓我休了她,我做不到!」

  「為什麼?」白千總吼道,「她比我女兒美還是比我女兒家境好?」

  「都不是,糟糠之妻不可棄!」

  楊秋池把這句古話抬出來,白千總一時語塞,隨即又說道:「我聽說你夫人不能生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還不夠你休妻的理由嗎?」

  「可賤內已經替我納了一房小妾,這白千總是知道的,您還給我送了若干厚禮。」

  白千總是個武官,本來就不善於言辭,被楊秋池這幾句話說得無以應答,回頭望後堂緯帳處看了一眼,轉身過來,對著楊秋池吼道:「那我女兒怎麼辦?你說!」氣呼呼轉身回到座位,桌子一拍,鐵青著臉看著楊秋池。

  現在看來,這白千總到不是完全不講道理,楊秋池說道:「白千總,你要我休妻,總得有個理由吧!」

  白千總吼道:「我不管,宋知縣,你說怎麼辦?」

  宋知縣苦笑著說道:「千總大人,這,這裡沒有外人,我就明說了,要賢,賢侄他休妻,這休妻有七出三不去,七出者,一無子,二淫,三不順父母,四口多言,五盜竊,六妒忌,七惡疾。侄媳婦倒是不能生育,佔了一項……」

  白千總一拍桌子,接口道:「怎麼樣?我說的不錯吧!再說了,他小妾也還沒生,他夫人就還是屬於七出之列的嘛,對不對?」白千總為自己找到一個很不錯的理由很是得意。

  簡直是強詞奪理,宋知縣暗想,笑了笑說道:「不過,休,休妻還有三不去,一有所取無所歸,二與更三年喪,三前貧賤後富貴。賢,賢侄媳婦嫁與賢侄時,家境貧困,但侄媳婦沒,沒有嫌棄,現在賢,賢侄富貴了,要休妻,這未免……」

  「什麼?」白千總站起身來,瞪著宋知縣,「你說什麼?他富貴了?他怎麼富貴了?當個管監,靠你的面子收了幾兩銀子彩禮,就叫富貴?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白千總很誇張地大笑起來。

  這下楊秋池被激怒了,他慢慢直起腰,背著雙手,冷眼看著白千總,等他笑完了,才冷冷說道:「千總大人,你太小瞧我楊秋池了,告訴你,我終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白千總一愣,對楊秋池的這種傲氣暗自倒有幾分佩服,哈哈大笑道:「好!我知道你偵破案件有點本事。不過,當官可不是會偵破案件就能當上的。不然的話,天下那麼多捕快,個個都當官了!哈哈。」

  楊秋池沒有笑,只是淡淡地看著白千總,等他笑完了,才說到:「千總大人,你別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

  白千總氣得滿臉通紅,指著楊秋池:「你……你……」

  「不管我有沒有本事,我都不會休妻的!」楊秋池悍然道,雙拳一抱:「告辭!」轉身就走。

  這一次,楊秋池更加明顯地感覺到後堂緯帳動了動,隱隱約約一個人影轉身往後走,看身形就是白素梅,楊秋池此刻已經無所顧忌,叫道:「白姑娘,請等等,在下有話說。」

  那個人影站住了,楊秋池掀開緯帳一看,果然是白素梅。

  楊秋池走到白素梅身後,輕聲說道:「白姑娘……」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說什麼。

  白素梅站住了,慢慢回過頭來看了看楊秋池,慘然一笑,眼睛裡充滿了淚水,隨後,低著頭進了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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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四章 登門拜訪


  楊秋池回到家,把經過一說,楊母傻眼了,嘴裡嘟噥著:「這可怎麼辦……這……這可怎麼辦啊……」

  也難怪,楊母從來還沒與這麼大的官接觸過,而且還是說媒訂親的事,按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子的事情她就可以直接作主,她雖然很想攀這門親,但確實也很可憐馮小雪,不忍心強迫兒子休了她。現在聽到兒子說已經斷然拒絕了白千總,心裡更多的不是惋惜,而是擔心,唯恐白家發難。

  馮小雪聽到這個消息,心裡充滿了感激,可眼見婆婆如此擔心,又覺得很過意不去,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似的。

  這件事的發展正如秦芷惠所預料也所希望的那樣,所以她長舒了一口氣。眼見楊母和馮小雪這神情,便強拉她倆一起上街去買東西。楊秋池知道秦芷惠的用心,高興地向她眨了眨眼睛,這小妮子是想用這方法來沖淡這種寧人窒息的氛圍,就是白家來人,也好躲開。

  她們三人帶著小丫環出了門,楊秋池也回到班房裡繼續當班。大板牙見楊秋池板著個臉,不敢多話,小心伺候著。

  楊秋池正坐在班房椅子上發愣,忽然雙眼被一雙軟軟的小手從後面摀住了,隨即身後傳來淡淡的少女體香和強忍著的笑聲。

  「搗蛋鬼,芸兒!」楊秋池不用猜想,衝著本能就知道,肯定是宋芸兒。

  宋芸兒放開手,嘻嘻一笑:「哥,你可真神了,我沒說話你就猜到是我了?」

  女孩子的香味,調皮搗蛋的做法,又能不聲不響進到牢房重地,這衙門裡除了你這知縣大老爺的千金,還能有誰?

  楊秋池笑問:「你不在家做女工,跑這裡來幹什麼?」

  「誰做那玩意!悶都悶死了。」宋芸兒坐在楊秋池椅子的扶手上,斜靠著楊秋池:「哥,我是特意來找你的,剛剛我聽我爹說了,你退了白家的婚,還把白家老爺氣得差點自殺。哥你可真厲害!」宋芸兒乾脆把半個身子靠在楊秋池身上,滿臉崇拜地說道。

  上次雲崖山一戰,驚嚇之餘的宋芸兒撲進楊秋池懷裡哭,從那以後,宋芸兒與楊秋池說話間就多了幾分親暱。

  大板牙見到宋芸兒進房間,就像耗子見到貓一樣,趕緊吱溜一下溜出門去了。房間裡沒人,楊秋池不敢太放肆,微微讓了讓身子:「你爹還說什麼了?」

  「我爹說,白千總讓你休妻娶她女兒,我一聽就來氣,她要嫁女沒話說,我也覺得白姐姐挺可憐的,但他要逼你休掉小雪姐姐,我也看不慣了。」宋芸兒鼻子裡哼了一聲,「他當官就了不起啊,再說了,他還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官。後來我聽我爹說,你不僅斷然拒絕了他們的要求,還諷刺了白千總幾句,把白千總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哈哈哈,我笑得肚子都疼了,哈哈哈……」

  這結巴山羊鬍子,怎麼什麼都說,楊秋池苦笑:「噯~!你可別到外面說去,人家白姑娘已經夠慘的了,這件事要傳出去,可不得了。」

  「還用我傳?哈哈,王媒婆那張快嘴,現在恐怕半個廣德縣城的人都知道了。哈哈哈。」

  慘了~!楊秋池苦著臉,這可怎麼辦,白素梅要是因此出個什麼岔子,那可就不好了。

  「別緊張,哥,沒事的。」宋芸兒見楊秋池愁眉苦臉的樣子,寬慰道,「對了,哥,過幾天,我堂姐要來看我,她叫宋晴,長得可漂亮了哦,還有個小酒窩,挺乖的,到時候我帶她來找你玩啊。」

  楊秋池點點頭,他現在可沒這個心思,想起白素梅絕望的眼神,滿腦袋就只剩擔心了。

  雖然整整擔心了一天,卻平安無事,楊母她們三人回來了,也沒出什麼亂子,白家也沒見有什麼動靜,這才稍稍安了心。

  第二天一大早,楊秋池剛剛睡醒,小丫環月嬋就跑進來說,白千總夫妻來訪,正在客廳和老夫人說話呢。

  楊秋池趕緊爬起來,秦芷惠也爬起身,一邊穿衣服,一邊叮囑道:「夫君,好好說,可千萬別吵啊。免得娘擔心。」

  「嗯~!」楊秋池答應了一聲,洗漱完畢,來到了大廳。

  白千總和白夫人坐在客廳椅子上,楊母和馮小雪正陪著說話。

  見這情景,不大象興師問罪,沒見到白素梅,難道他出事了?楊秋池心裡一緊,可白千總他們兩的神情也不大像,猜不透。楊秋池走進客廳,躬身一揖:「見過白千總,見過白夫人。」

  白夫人微笑著點點頭,白千總臉色有些尷尬,也點了點頭。

  等楊秋池坐下之後,白夫人說道:「楊公子,今天我們是特意來道歉的,昨天我們老爺脾氣大了點,有對不住的地方,還請你原諒。」說罷,起身福了一禮。

  楊秋池沒想到他們竟然是來道歉的,連忙起身還禮:「不敢!是在下言語不當,頂撞了千總大人和白夫人。」

  白夫人看了白千總一眼,白千總歎了口氣,也站起身說道:「楊兄弟,昨天是我不對,只顧著自己,沒有考慮到楊兄弟自身的難處,想起你三番五次救我梅兒,也救了我夫妻,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本來我是想用這方法報點恩的,可沒成想不僅弄巧成拙,而且還差點傷了兩家的和氣。思前想後,的確慚愧不已,今天一早,特來道歉。」說罷,向楊秋池和楊母躬身施了一禮。

  原來,白千總是想與自己結親的方式來報恩,這一點楊秋池可沒想到,他後來翻臉,那是因為他堂堂六品官員,竟然被楊秋池當面拒絕,這臉面一下子下不來,這才把整個事情給鬧僵了。

  楊秋池想不到他這樣一個軍隊老幹部,會來給自己一個小老百姓陪罪,雖說自己救過他們的命,可這也太出乎意料了,趕緊還禮。楊母也慌忙起身給白千總還禮,口中連稱:「不敢當!」

  白千總夫妻坐下後,白夫人說道:「楊公子,今天我們登門拜訪,一來是陪禮道歉,二來是告辭來了。我們昨天已經準備好車馬,等一會先去報恩寺取了小妹的靈柩,這就要回應天府去了。」

  這有點出乎楊秋池的意料,不過也難怪,堂堂六品領兵千總,主動向個小老百姓提婚還被斷然拒絕,換成自己也沒臉再呆下去了,楊秋池不喜歡假客套,只是關切地問道:「素梅姑娘呢?她好嗎?」

  白夫人勉強一笑:「楊公子,多謝你的關心,梅兒沒事的,她身體不大舒服,先到門口上車等我們了。」站起身走到馮小雪面前,仔細端詳了一下,歎了口氣:「多可憐的孩子,我要是早知道,也不會出這主意了。」從脖子上取下一串項鏈,遞給馮小雪:「孩子,伯母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這是伯母的一點小意思,務必笑納。」

  馮小雪一看,是一串天然珍珠項鏈,顆顆都有小拇指大小,地溜溜圓,放射出晶瑩柔和的光芒,非常的美,一眼就知道價值不菲。連忙雙手推辭:「伯母,這麼貴重的禮物,小雪不能要。」

  白夫人說:「我們是來給你誠心道歉的,你要是不要,說明還是不肯原諒我們,那,那……」白夫人神情暗淡,話語已經有些哽咽。

  「小雪,白夫人既然都這樣說了,你就收下吧。」楊母說道。

  婆婆的話馮小雪可不敢不聽,只得道了個萬福:「謝謝白夫人。」

  白夫人把這串珍珠項鏈給馮小雪戴在脖子上,馮小雪本來脖子就很白淨,加上這串珍珠,更顯潔白無暇。白夫人又仔細端詳了一番:「孩子,這樣伯母才能心安一些。以後你和夫君你們有空來應天府,一定要到家裡來坐坐啊!」

  馮小雪點點頭。

  白千總夫妻告辭出門,楊秋池一家將兩人送到衙門口。宋知縣等人已經等候在那裡與白千總辭別。楊秋池一直在尋找白素梅,希望看到她平安無恙,可直到馬車走遠,也沒見到她的身影。一種悵然之情慢慢在楊秋池心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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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五章 一起錯案


  白家離開廣德縣已經好幾天了,小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這一天,楊秋池正百無聊賴地坐在班房裡,忽然隱隱約約聽到重犯牢房裡傳出哭聲,聽聲音好像是龍子胥,忙問大板牙怎麼回事。大板牙告訴楊秋池,上面府裡已經核批了龍子胥的死罪,要上報應天府。龍子胥距離刑場又進了一步,龍子胥得知這一消息,正在監牢裡嚎啕大哭呢。

  楊秋池皺了皺眉頭,上次覺得他殺妻案有點蹊蹺之後,遇到白千總提親之事,就再沒過問,反正現在閒著也是閒著,決定去看看。楊秋池帶著大板牙來到龍子胥監房,見他正在趴在牢房裡地上痛哭,見到楊秋池進來,爬起來跪在地上,連連叩頭:「楊爺,求求您,救救我吧。我真的沒有殺我娘子,我是冤枉的啊。」

  這句話楊秋池已經不知道聽他說了多少遍了,現在又說起,有些心煩:「好了好了,你說你冤枉,又舉不出沒殺你老婆的證據。你叫我怎麼幫你?」

  龍子胥一聽,更是絕望,磕頭磕得咚咚響,還出一個勁哭喊著叫冤枉。

  楊秋池心想左右無事,聽他說說怎麼個冤枉法,便道:「你別哭了,這樣吧,你把你娘子失蹤的前前後後說一遍,我聽聽,你到底有什麼冤枉的。」

  龍子胥抹了一把眼淚,點點頭,抽噎著說道:「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有一天我從外面回來,我娘子就不見了,我四處找也沒找到。今年開春,他們從我鄰居菜地裡挖出一具白骨,非說就是我娘子,把我抓了起來了,從我家裡搜出一根洗衣棒,發現上面有血,說是我就是用這木棍打死我娘子的。——我是屈打成招的,我真的沒有殺我娘子啊。」

  楊秋池總覺得他說的話裡有什麼不對,皺著眉思索了片刻,還是找不到哪裡不對,決定把情節再理一遍:「你娘子去年初冬失蹤的,對不對?」

  龍子胥點點頭。

  「那他們在什麼時侯發現那具白骨的呢?」

  「今年開春。」

  「哦~!明白了……,什麼?今年開春?你說他們發現的是一具白骨?」楊秋池追問道。

  「是的,還抓我去看了的,是一具白骨。」龍子胥不知道楊秋池為什麼這樣問。

  「一點肉都沒有的骨頭架子?」

  龍子胥又點點頭。還是搞不懂楊秋池為什麼要這樣問。

  一旁的大板牙也說道:「的確是一具白骨,當時好多人都去看了,我也去看過熱鬧,是一具白骨,沒肉,也沒有衣服,可能是被脫光了埋的。」

  楊秋池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想了想又問道:「你娘子真的是去年初冬失蹤的?你沒記錯吧?」

  「沒有記錯,當時天已經很涼了,為了作冬衣的事,我們還吵了一架呢,家裡就那麼點錢了,買米都不夠,她非要去做一件新的夾棉襖,我不同意,就吵起來了,她還把我的臉都抓破了,鄰居來勸架才拉開的。過了幾天,她就失蹤了。」

  楊秋池站起身,在牢房裡走來走去,突然停下來,轉身問道:「那具屍骨在哪裡?」

  大板牙說道:「聽說好像秀才娘子的家人領回去埋了。」

  「埋了?埋哪裡了?」

  「不清楚。」大板牙說。

  龍子胥也搖了搖頭。

  「除了屍骨,這案子還有什麼東西留下?比如遺物,凶器等等。」

  大板牙說:「楊爺,我可真的不知道,當時只是去看熱鬧去了,聽說挖出來只有一副骨架,連殘留的衣服都沒有。這凶器嘛,對了,秀才,你是用什麼殺你娘子的?」

  龍子胥哭喊道:「老爺,我真的沒有殺我娘子啊!」

  「好好好,不是你殺的,是我殺的,行了吧?那他們說我是用什麼殺的你娘子?好像你剛才說是什麼洗衣棒,對嗎?」

  龍子胥垂淚道:「他們給我上夾棍,我受不了才承認的。可我真的沒有啊~!」

  「你方才不是說他們發現洗衣棒上有血嗎,你沒打你娘子,那洗衣棒上怎麼會有血?」

  「那……那是……」龍子胥欲言又止,看了看楊秋池和大板牙,遲疑了一會,才低著頭小聲說道:「那是我,實在沒吃的了,便用那洗衣棍偷偷打死了鄰居家的一頭小豬,拿回家吃了,所以才有血。」

  楊秋池眉頭皺了皺,問道:「這事你在大堂上說了嗎?」

  龍子胥搖了搖頭,滿臉羞愧:「我乃讀書人,這件事有辱斯文,我……不好意思說。」

  掉腦袋的事情,你還不好意思?楊秋池簡直哭笑不得,也難怪,學問再大的人,肚子餓慘了的時侯,恐怕也難抵禦食物的誘惑。轉頭問大板牙:「那洗衣棒呢?」

  大板牙說道:「既然是凶器,就應該是在殮房旁邊的小房間裡,那裡專門堆放這些殺人凶器之類的東西。」

  楊秋池對龍子胥說:「你先別哭了,我去查看一下你的案子。」然後急步出了牢房。龍子胥一個勁在後面磕頭感謝。

  楊秋池來到殮房旁邊的小房間,以前當忤作學徒的時候,手裡有殮房幾個房間的鑰匙,宋知縣沒讓他交回去。楊秋池打開房門,在一堆凶器裡翻了翻,從十多根木棍中,找到了一根一尺長短的木棒,上面貼著一張紙,寫著「龍子胥殺妻案凶器。」

  楊秋池將木棍拿出房間,在外面仔細觀瞧,果然,木棒上有明顯的暗紅色痕跡,很像是血跡。

  楊秋池將木棍拿回家裡,進了自己的法醫室,關好房門。先提取了木棒上的血樣,然後進行了血跡的種屬試驗。結果出來了,棍棒上的血痕不是人血!

  楊秋池的眉頭緊鎖在了一起。他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思索著,方才龍子胥說他娘子是去年初冬失蹤的,而這具白骨是今年春夏時發現的,間隔時間只有半年。

  問題就出在這裡:根據廣德的氣候,一具埋在地裡的屍體,半年時間根本不可能變成白骨!

  屍體腐爛的速度與周圍環境有密切的關係,一般說來,屍體暴露在空氣中,腐爛最快,水裡次之,土裡最慢。一般的比例是1:2:8。也就是說,假定一具屍體在地面並暴露在空氣中,腐爛成為一具白骨的時間是2個月的話,相同條件下,埋在土中的,則必須要花一年半時間才能變成白骨。

  埋葬在土中的屍體的腐爛速度,因其土質、埋藏深度和是否使用棺木以及棺木的質量、埋葬的季節因素的不同而不同,一般說來,屍體白骨化在中國北方約三至五年,南方約一至一年半。

  當然,如果氣候悶熱,地熱散發慢,泥土溫度較高,則白骨化的時間更短,南方有的氣候炎熱的地方,夏季埋葬的屍體,不到半年就可以白骨化。

  廣德縣的氣候適中,冬季比較冷,根據這裡的氣候,楊秋池判斷,屍體如果直接埋在土裡,至少需要兩年以上的時間,才有可能完全白骨化。而龍子胥的娘子是初冬失蹤,如果那時候埋入土中,廣德冬季氣候寒冷,屍體腐化會減慢很多。並且埋藏地點是塊菜地,時常澆水,因此即使是夏天,泥土的溫度應該也比較低,這樣的話,白骨化的時間會更長,半年之後挖出來,應該大部分還沒有腐爛,絕對不可能變成白骨。

  因此,這具白骨不可能是龍子胥的娘子的!這具白骨,應該早在龍子胥的娘子失蹤的一年半以前,就已經死亡並被埋進了這塊菜地裡!

  龍子胥說那洗衣棒是他用來偷殺鄰居的小豬才粘上的血,方才楊秋池進行的的血跡種屬檢驗,就是檢驗血痕是人的血還是動物的血,經檢驗,印證了龍子胥的說法。

  龍子胥殺妻案,原來是一起錯案!

  這白骨是誰?要查清這個問題,首先必須進行開棺驗屍。

  可是,開棺驗屍沒那麼簡單,尤其是封建禮教非常昌盛的明朝,弄不好要引起公憤的,必須要充分的理由才行。

  要是在現代社會,僅僅是白骨化時間與被害人死亡時間不一致這一條,就可以開棺驗屍了,但現在拿這東西去說服宋知縣,讓他推翻他自己半年前的死罪判決,開棺驗屍,他不會幹的,別人也不會相信。

  最有說服力的,就是找到龍子胥的老婆!要找不到他老婆,一切都是白搭。只有找到他老婆,宋知縣和其他人才會相信這具白骨不是龍子胥的老婆,也只有這樣,宋知縣才不得不推翻他自己的判決,重新審查這件案子,才會允許開棺驗屍。

  可龍子胥的老婆都失蹤一年了,上哪找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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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六章 神秘失蹤


  沒有宋知縣的支持,要找到龍子胥的老婆,簡直是天方夜譚,這事只能暫時擱下了。楊秋池現在認識到,手裡沒權,要想破大案幹大事,那是絕對不行的,可有什麼辦法呢,自己對四書五經一竅不通,考科舉?瞎扯蛋。

  這天晚上,楊秋池和秦芷慧準備上床休息。秦芷慧說:「夫君,你在我這睡了差不多一個月,明天你該和小雪姐睡了。」

  「怎麼了?討厭我了嗎?」楊秋池摟住秦芷慧打趣道。

  「怎麼會呢,巴不得你整天和我在一起呢。」秦芷慧知道夫君對新婚的自己很依戀,心裡竊喜,黑亮亮的眼睛閃著光,「可是,你不是我一個人的夫君啊,你老不陪小雪姐怎麼行,那樣我也不好意思啊。」

  「我知道的,現在咱們是新婚嘛,在一起一個月也是應該的。以後當然要一人一半。」楊秋池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以五天為一輪,我輪流陪你們兩,好不好?」

  秦芷慧點點頭:「這樣最好,夫君想得真周到。」

  楊秋池笑道:「那我明天就告訴小雪,從她那裡開始。」摟住秦芷慧色色地一笑:「今晚最後一晚,來個小別慶賀吧。」伸手去脫她的褲子,秦芷慧一把按住他,微笑著輕輕搖搖頭。楊秋池一愣:「怎麼了?」

  「我來那個了。」

  啊?不會這麼倒霉吧?告別賽都舉行不了?楊秋池喪氣地倒在一旁。秦芷慧歉意地笑了笑,乖巧地摟住楊秋池,纖纖玉手往他下身游去,突然停住了手,撲哧一笑:「夫君,今晚很想要嗎?」

  楊秋池歎了口氣:「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秦芷慧想了想,在楊秋池耳朵邊輕聲說道:「要不,你今晚就到小雪姐姐那去睡吧。」

  「我不,現在才去,一看就知道幹什麼去了,像什麼樣子嘛。」

  秦芷慧嘻嘻一笑,咬了咬銀牙,在楊秋池耳邊輕輕說道:「那,那我叫月嬋來陪你,好不好?」

  楊秋池嚇了一大跳,心裡怦怦狂跳起來:「這,這……」

  「不要告訴我你不想哦?」秦芷慧賊眉嘻嘻地笑著說。

  「好啊,你耍我~!」楊秋池伸出手去呵秦芷慧的腋下,秦芷慧咯咯嬌笑,兩人鬧成一團。

  「好了別鬧了~!聽我說!」秦芷慧嘻嘻笑著抓住楊秋池。楊秋池停住手,看著她。

  「夫君,我說真的,月嬋小丫頭還是很不錯的,人才品貌都是上等。她是我的貼身丫環,也就是你的通房大丫環,按理當然要陪你睡覺的啊。」楊秋池的心裡加倍砰砰亂跳起來。通房大丫環這個詞他是聽說過的,《紅樓夢》裡襲人就是賈寶玉的通房大丫環,不是也陪賈寶玉偷試了一番雲雨嗎。

  秦芷慧接著說道:「只要以後你對月嬋好點就行了,假如將來月嬋要是懷了你的孩子,那咱們就正式收她填房。她也有了個依靠,你說好不?」

  楊秋池想起那天捧著月嬋乳房研究牙印的情景,這小姑娘倒還真不錯。不過,她年齡還太小,還不滿十五歲,自己這樣做太於心不忍了,便說道:「還是算了吧。睡覺!」翻過身去,閉上眼睛睡覺。秦芷慧見夫君這麼說了,心想這事也不忙,便脫了衣裙鑽進了被窩。

  睡了一會,楊秋池聽到隱隱約約有哭聲,吃了一驚,睜開眼仔細聽,果然是。秦芷慧也聽到了,有些害怕:「夫君……」

  楊秋池作手勢讓她別說話,又仔細聽了一下,說道:「是月嬋在哭。我去看看。」秦芷慧點了點頭。

  楊秋池爬起身披了一件衣服,走到外間,輕輕掀開門簾,只見小丫環月嬋穿著一件淡綠色褻衣,正坐在床邊輕聲哭泣。

  「怎麼了?」楊秋池坐在他旁邊。

  「少爺是不是不喜歡月嬋,月嬋很難看吧。嗚嗚嗚……」

  「誰說的?」楊秋池有些莫名其妙。

  「那……那你方才怎麼不願……嗚嗚嗚……」

  這下子楊秋池明白了,敢情這小姑娘剛才偷聽了他們的談話,誤會了。

  自從上次楊秋池捧著月嬋的乳房研究牙齒咬痕之後,月嬋就夢想著有一天能成為楊秋池的人。方才偷聽到秦芷慧的話,正心中竊喜,沒想到楊秋池拒絕了,不由得又是害羞又是委屈,竟抽抽噎噎哭了出來。

  楊秋池伸過手去,輕輕抱住月嬋:「你人很水靈,又善解人意,少爺怎麼會不喜歡呢。別哭了,聽我說,你還太小,才十四歲呢,你現在要懷孩子的話,會損害你的身體的。所以我現在不能這麼做。」

  月嬋欣喜地抬起淚眼,看著楊秋池。

  「乖~!快睡吧。過幾年等你大一些再說,好嗎?」

  月嬋點點頭,羞澀地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楊秋池就醒了,發現秦芷慧不在床上,坐起來喊了幾聲。月嬋跑進來問:「少爺,你起來了?」

  「你們二少奶奶呢?」

  「沒見到啊。」一聽這話,月嬋有點緊張,雖然昨晚上的事情讓她好久不能入睡,但還是一大早就起來了,不過,的確沒聽到有人出去過。

  「那她跑了去了?——你沒見她出去嗎?」楊秋池也有些緊張起來。

  「沒有啊!」月嬋回答,轉身到門外看了看,又回來說:「院子裡沒有,我早上開房門的時侯,房門是鎖得好好的,沒人出去過,要不然,房門不可能從裡面閂上的。」

  言之有理!楊秋池暗想,急聲說道:「快去看看院子大門,問問守門的老媽子,看看二少奶奶出去過沒有!」

  月嬋答應了一聲,跑出門去了。楊秋池連忙開始穿衣服,剛剛把褲子穿上,月嬋就急沖沖跑進來:「少爺,老媽子說昨晚上沒有人出去過,也沒見到過二少奶奶出來,大門也是從裡面閂得好好的。」

  楊秋池心裡咯噔一下,跑出房門,到院子大門查看,果然如此,連忙跑進馮小雪房間。馮小雪已經起床了,丫環小蝶正在替她梳妝。馮小雪見到楊秋池,笑問:「夫君,這麼一大早就跑我這裡來了?」

  「芷慧沒到你房裡來嗎?」楊秋池問。

  馮小雪吃了一驚,站起身來:「沒有啊?芷慧不見了嗎?」

  「是啊,房門和院子門都是從裡面閂得好好的,月嬋、看門的老媽子都沒見過她出去。」楊秋池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了。轉身跑出門,來到楊母房間。楊母早就已經起床收拾完了。見兒子進來,正要問,楊秋池搶先說道:「娘,芷慧到你房來過嗎?」

  「啊?沒有啊!怎麼了?」

  「芷慧不見了!」楊秋池轉身跑出去,挨個房間查了一遍,都沒有,大家都緊張起來,可整個院子都找遍了,連犄角旮旯都找了,毫無蹤影。

  秦芷慧昨晚上脫下來的衣服全也不見了,但衣櫃裡的衣服都還在,梳妝台上昨晚上卸下來的首飾也在。難道是秦芷慧又出走了?不可能!雖然前一次秦芷慧殺不了楊秋池,曾經決定出走,可後來兩人已經將恩怨情仇全都化解,還給若蘭姑娘重修了墳,昨天晚上兩人還在商量怎麼輪著睡的問題。

  楊母和馮小雪已經六神無主,急得快哭了,一個勁問該怎麼辦。

  楊秋池沒有頭緒,決定用小黑狗追蹤看看。他將小黑狗叫進新房,拿了秦芷慧換下還沒清洗的衣服給小黑狗聞。小黑狗仔細聞過之後,在房間裡轉了一會,也不出門,在房間裡一陣的亂叫。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秦芷慧還在房間裡?楊秋池又將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重新查看了一遍,還是什麼都沒有,那小黑狗在原地叫什麼?難道是從屋頂跑了?楊秋池抬頭看了看屋頂,自己可沒這本事上去查看,看來只有叫宋芸兒來。

  楊秋池讓月嬋趕緊到內衙請宋芸兒,不一會,宋芸兒、宋知縣和夫人韓氏都來了,與楊母和馮小雪在院子裡緊張地議論著。都在擔心秦芷慧別出什麼事。

  宋芸兒帶了夜行裝備。簡單聽了楊秋池的分析,將飛抓扔上屋脊,像小燕子一樣輕飄飄上了房頂。宋芸兒在房頂上仔細察看了好一會,才沿飛抓繩索下了房:「的確有人從房頂進入過。」

  「啊?帶我上去看看!」

  「哥~,你那麼重,我可背不動你。」

  楊秋池轉身吼道:「快拿梯子來,快~!」

  有僕人慌亂跑出去,拿來了梯子。楊秋池手忙腳亂爬了上去。這之前,宋芸兒已經用飛抓上到屋頂,接應楊秋池。

  楊秋池上到屋頂之後,宋芸兒扶著他小心翼翼延屋脊走了幾步,指了指下面外側幾步遠的一小片瓦:「哥,你看,就是那裡。」

  楊秋池蹲下身仔細觀察。衙門這房子已經修了多年,房頂已經長出了幾叢零星的青草,瓦面上還有一層青苔,把屋瓦染成了淺綠色。宋芸兒所指的那一小片屋頂,有比較明顯的翻動痕跡。楊秋池首先想到的就是,既然有新鮮痕跡,利用小黑狗追蹤?可這個想法馬上就被否定了,除了宋芸兒所指的那一小塊地方有反動痕跡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沒有。這人能飛簷走壁,肯定是高來高去的,氣味要留也是留在空中,小黑狗又不會飛,怎麼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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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武林女前輩


  必須去看看這痕跡,楊秋池探腳就要往下邁,被宋芸兒一把拉住:「哥,小心,這房頂有青苔特別滑。你要什麼我去幫你拿。」

  「我要仔細觀察那翻動的痕跡,必須親自看。」

  「那拿我用繩索捆住你再下去,你等等啊。」宋芸兒將屋簷上的飛抓收了上來,捆住楊秋池的腰。楊秋池蹲下身,小心翼翼往下挪,來到這塊痕跡旁。

  很明顯,這裡有幾片瓦被翻動過,淺綠色青苔上留下了幾枚淺淺的鞋印,但都不完整。經過仔細觀察,楊秋池終於在兩塊相連的瓦上,發現了一枚相對完整的鞋印,只是由於兩塊瓦之間的凹處而缺損了一小部分。

  楊秋池仔細觀察,發現這較為完整的鞋印的花紋特徵與瓦片上其他零碎的鞋印非常類似,這說明,這些鞋印是都一個人所留。

  再仔細看,楊秋池發現,這鞋印是老百姓自己手工納制的布鞋底,花紋精巧,可以看出做工很細膩。

  楊秋池根據腳印計算公式,做了一個大致的估算,得出這人的身高應該在1.6米左右。由於這腳印是在青苔瓦面上形成的,屬於平面減層立體痕跡,可以從痕跡的深淺判斷這人的體重。楊秋池趴在房頂,仔細觀察這枚鞋印,然後將這鞋印與自己在青苔面上留下的鞋印作了對比,發現這枚鞋印要比自己的鞋印淡得多。

  這說明,這個人體重明顯比自己輕。應該是個身材比較瘦小地人。當然,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個什麼草上飛之類的輕功高手,那又當別論了。會輕功的人留下地痕跡。恐怕不是現代刑事偵查能夠研究的問題,不過,又有誰能不移動憑空減輕自己的重量呢?

  楊秋池又仔細觀察了鞋印的深淺,發現後跟比較深,而前腳掌比較淺,說明這個人年齡比較大,而且習慣挺胸收腹。

  除此之外,楊秋池還在房間一塊瓦的上,發現了一枚比較清晰的指紋。楊秋池脫下外衣。小心地將留有痕跡的那幾塊瓦取下放進衣服裡包好。沿梯子下了房頂。

  楊秋池在院子的圍牆上、地上也仔細地進行了查找,結果沒有發現什麼惹眼的痕跡。楊母等人著急地問他發現了什麼。楊秋池只是搖搖頭,讓他們先到客廳裡坐,自己要分析一下這痕跡再說。

  楊秋池進到放鋁合金地房子,用放大鏡對瓦片上那枚指紋進行仔細觀察。發現這枚指紋是一枚弓型紋。這種指紋很特別,沒有內部花紋系統,指紋上部是由弓形線構成的外圍線系統,下部是由不規則的水平直線構成的根基線系統,這種類型的指紋,由於沒有內部花紋。所以沒有三角。這種指紋非常少見。據統計,一百個人中最多二三個。

  從指紋本身不能得出其他更多地偵破線索,又沒有指紋庫。也沒辦法進行有前科的嫌疑人指紋比對,楊秋池用微型數碼相機對鞋印和指紋拍了照。然後將瓦片小心保存在鋁合金櫃子裡,只能等將來發現嫌疑人,再作痕跡比對。

  楊秋池回到客廳坐下,眾人正在議論,這人肯定會武功,能夠毫無察覺地將秦芷慧劫走,甚至瞞過院子裡的小黑狗,應該武功不弱,這人為什麼要劫走秦芷慧呢?

  楊秋池也在思索,誰劫持了她?首先值得懷疑的是建文餘黨,自己破獲了他們的情報站,幫助抓獲了他們的核心人物少監王鋮,擊斃了建文帝地死黨大內侍衛總管洪鷹等人,端掉了他們的資助人賀老爺子,使他們遭受了多年沒有的重創,一定恨自己入骨。不過,他們沒有理由抓走秦芷慧而不傷害自己,如果是他們幹的,他們會殺掉自己全家,一把火把房子燒了。

  如果不是建文餘黨,難道是殷德家地人來報復?也不對,理由相同,他們沒有理由只抓走自己的小妾而放過自己和家裡其他人,那就不叫報仇了。

  賀老爺子地殘餘也有可能來找自己報仇,不過,他們也不會放過自己和家裡人,而單單只抓走小妾秦芷慧。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白千總,他氣自己不給他面子,不肯休妻讓他女兒當正房,所以派人抓走了秦芷慧。不過,他要抓也應該抓馮小雪,這樣他女兒才能當上正房,抓小妾管什麼用?

  難道是小偷強盜將秦芷慧劫持走的嗎?有這種可能,不過,按照常理,他們進來之後,應該將自己點穴、捆起來或者打昏。再說了,他們進來只劫人,不劫財,怎麼會有這樣的好強盜呢?

  這人很明顯是從房頂進來,楊秋池突然想到,既然如此,那很可能在屋裡房梁處會留下什麼線索,眼睛一亮,站起來對宋芸兒說道:「快,跟我來!」當先跑了出去。

  眾人一聽,趕緊跟在楊秋池身後進了新房。

  楊秋池也曾經觀察過房梁,不過,當時只是看看有沒有人,沒有仔細瞧。楊秋池跑進房裡,抬頭觀察,發現房樑上果然有個什麼東西,但看不真切。

  楊秋池叫傭人抬來了梯子,爬上去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張小紙條,用一枚小樹枝插在房梁縫隙上。楊秋池先周圍查看了一下,沒有發現腳印之類的痕跡,才小心地拔出那根小樹枝,取下字條,只見上面寫著:「「尊駕小妾老身帶走,無恙,好自為之。」墨跡新鮮,顯然是剛寫上去不久,字體娟秀,一看就是女人的。

  楊秋池反覆讀了幾遍,心中一顆懸起的心才稍稍落了下來。無恙,那就是說秦芷慧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了,這人自稱老身,說明是個女的,而且是個中老年婦女,應該沒有惡意,雖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但已經明確說了,秦芷慧不會有什麼事情,讓自己不要擔心。不過,這最後一句話有些費解,「好自為之」,聽口氣好像長輩訓小輩,自己怎麼就不好自為之了?搞不懂。

  不過這人叫自己尊駕,應該是對自己比較看重的,好像是江湖人常說的話,從這個稱呼和飛簷走壁的能耐來看,劫走秦芷慧的,應該是一個武林女前輩。

  眾人在下面仰著腦袋看楊秋池,見他站在梯子上老半天了,好像在研究什麼東西,也不下來,都有些急了,宋芸兒先叫道:「喛~!哥,在看什麼吶?快下來讓我們也看看。」

  楊秋池答應了一聲,這才慢慢下了梯子。將那字條遞給大家看,宋芸兒伸手要接字條,楊秋池喝道:「別動!就這樣看就行了。」他生怕弄亂了字條上面有可能存在的指紋。

  宋芸兒嚇了一跳,不知道他的用意,不過,楊秋池這種神神秘秘的行為,宋芸兒也見怪不怪了,伸著個腦袋將字條上的字讀了一遍,

  眾人一聽,也都舒了口氣,知道秦芷慧沒有危險之後,大家心情也都輕鬆了許多。便開始紛紛猜測這武林女前輩劫走秦芷慧的目的。宋芸兒當然猜想是看上秦芷慧天資聰慧,要收她為徒。不過這有漏洞,要收徒可以明說啊,偷偷摸摸幹什麼?但有些江湖人士行為怪癬,不想讓別人知道也是可能的。

  宋知縣猜想也許是秦芷慧的什麼女性親屬,不願意秦芷慧給楊秋池當小妾,才把她搶走了。韓氏猜想,會不會是這個女前輩發現了秦芷慧要不利於楊秋池,而將她劫走。

  楊母猜不到,聽他們說的都有道理,她只希望她的兒媳婦能早點回來,給她早點生個胖孫子。

  馮小雪仔細回味了字條上的話,說了一句話讓所有的人都忍俊不禁:「這個女人不想我夫君納妾,才把她搶跑了的。」

  宋芸兒首先嘻嘻笑道:「嫂子,這個女人不會是你雇來的吧?除了你,還會有誰不願意我哥納妾啊?嘻嘻嘻。」馮小雪臉通紅,伸手就去呵宋芸兒。宋芸兒咯咯笑著到處躲。

  韓氏說道:「不大可能,這女人憑什麼不讓賢侄納妾呢?如果她不願意,憑她的本事,完全可以在楊兄弟納妾之前就阻止,不會等到生米煮成熟飯才搶走啊。」眾人聽了紛紛點頭。

  楊秋池也猜不透這中年女人劫走秦芷慧的用意。不過,秦芷慧一天不回來,他的心一天都是懸著的。

  見楊秋池擔心的樣子,宋知縣說道:「賢侄,這位女前輩應該沒有什麼惡意,這樣吧,咱們還是查找一下,將侄媳婦盡快找回來,我馬上發出尋人公告,廣德縣所有衙役、捕快、民壯都替你尋找,再通知所有鄉正里正,多方查找,一定會找到的。」

  宋芸兒也說:「是啊,哥,你別擔心,芷慧姐姐不會有事的。再說了,從字條看這武林前輩一定是看上芷慧姐姐的聰慧,收她為徒,等她武功學成,就會回來的。」

  楊秋池心裡但願他們說的是對的,只要秦芷慧沒事就好。

  十多天過去了,宋知縣下的尋人公告已經散佈全縣,仍然音信全無,秦芷慧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在那天早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芷慧的老家也多次去查找過,不僅沒有秦芷慧的消息,反倒是秦芷慧的老爹知道女兒失蹤後,又哭又鬧,宋知縣連威脅帶哄騙,又給了些銀兩,這才把他們壓住。

  沒有了新娘子秦芷慧,楊秋池整天像丟了魂似的。宋芸兒倒是天天來陪他說話,和馮小雪他們一起勸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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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rduck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5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八章 無品的高官


  這一天,宋知縣匆匆來到楊秋池家裡,告訴楊秋池,錦衣衛總旗馬渡回來了,要他立即去驛所見面。

  自從秦芷慧被那女前輩劫走之後,已經好久沒有好消息了。現在馬渡回來了,一定帶來了自己陞官的消息。楊秋池興沖沖趕到了驛所。

  兩人見面,分外高興。馬渡已經聽說了楊秋池小妾失蹤的事情,一見面,便勸慰了楊秋池半天,然後告訴他自己陞官了。這次進京,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紀大人非常高興,親自提拔他當了應天府錦衣衛千戶所副千戶,這可是正五品官,比原來的總旗連聲了兩級,另有犒賞不計其數。這次回來見楊秋池一面之後,就要走馬上任去了。

  楊秋池連忙恭喜馬渡,馬渡先說了一番感激的話,然後告訴他自己在紀大人面前把案經偵破經過一五一十都說了,並全力保舉了楊秋池。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紀大人非常高興,派了密使李公公,要見楊秋池。

  看來,這馬渡還是非常仗義的,楊秋池打心底裡感激。馬渡到後堂請特使李公公出來和楊秋池見面。

  李公公右手提一個蓋著黑布的鳥籠,左手拿著一個錦盒,一身小兵打扮,一說話,聲音尖銳。李公公將鳥籠和錦盒放在桌上,等其他人迴避之後,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錦軸,捧在手裡,低聲說道:「楊大人,請跪下接旨!」

  接旨?楊秋池腦袋嗡的一聲。彷彿要炸開一般,懵懵懂懂跪倒在地,難道皇上老頭給自己寫信了?不知怎地。楊秋池腦袋裡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古怪的念頭。原以為馬渡提了,自己能頂替他當個錦衣衛總旗,就該笑兮了,現在看來自己這官小不了,皇上親自任命,開玩笑,至少是是副部級級幹部,再差也應該是個省級吧。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京師廣德楊秋池。著授為錦衣衛指揮使特使,敬謹將命。諸悖逆抗令者,先斬後奏。欽此」

  「指揮使特使?特使是什麼東東?」楊秋池腦袋還在嗡嗡作響,不敢亂問。雙手去接那錦軸,可李公公並不放手。低聲提醒道:「楊大人,你還沒謝恩吶。」

  楊秋池愣了一下,趕緊磕頭喊道:「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公公這才放開手。楊秋池將錦軸接過,展開又看了一遍,心裡這個美啊,當官了。終於當官了。哈哈,白千總,這下你的女兒當我小妾。也不算委屈了吧?哈哈哈。只是還不知道這特使是幾品官,正要問。李公公已經說道:「楊大人,請起來說話。」

  楊秋池趕緊站起身,將錦軸捲好,捧在手裡。

  李公公拿起桌子上地小錦盒,遞給楊秋池。

  這又是什麼寶貝?來不及問了,先看看再說,楊秋池將聖旨錦軸恭恭敬敬塞進懷裡,雙手接錦盒打開,只見裡面放著一塊黃色的象牙腰牌,橢圓形,上端浮雕飛龍雲紋花飾,有一個圓孔,用來穿繫繩索的。牌正面上方橫排淺刻楷書「錦衣衛指揮使特使楊秋池」幾個字,左方豎排淺刻楷書『錦特字壹號『,右部豎刻篆書『關防『二字。反面中部淺刻二行楷書『緝事一體遵令,諸悖逆抗令者,先斬後奏。『,左側脊部淺刻楷書:『永樂七年造『。

  楊秋池拿起這腰牌翻過來倒去看,上面有自己的名字,不知道怎麼回事,問道:「李公公,這是……」

  「這是您的錦衣衛腰牌。」

  「啊?我的錦衣衛腰牌?」楊秋池驚呼了一聲。

  「是啊,指揮使紀大人聽了你偵破建文餘黨一案經過後,親自審訊了王鋮等人,還查看了建文大內侍衛總管洪鷹等人的屍首,對你的功績大加讚賞,專門向皇上報告了這件事。」

  「建文餘黨逃逸已經歷時數年,一直暗地活動,謀殺、策反我朝廷重臣。雖然數年追捕,收效甚微,皇上一直憂心此事,楊大人此番連續抓獲建文餘黨核心人物,皇上龍顏大悅,本要招你進宮,親自嘉獎,但考慮到匪首尚未羅網,此事還需隱秘,才派老奴前來頒旨。親命你為指揮使特使,全權負責偵破建文一案。」

  啊?楊秋池又驚又喜,只是不知道這指揮使特使是什麼官,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這特使是幾品官?」現在他最在乎這個,當了大官,白千總才不會小瞧自己。

  「無品,」李公公微笑,「卻比錦衣衛任何官都要大,你現在在錦衣衛裡,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直接受指揮使紀大人指揮。你在偵破建文案中,需要調用錦衣衛時,只須出示此牌即可,所有錦衣衛,會一體聽令。」頓了頓,一字一句說道:「楊大人,你身為特使,有先斬後奏的權力!您這特權可是指揮使紀大人湊請皇上恩准地。凡有抗令者,無論錦衣衛還是官府人員,均可先斬後奏!」

  我靠!先斬後奏?皇上親自批准的,這麼拽!看不順眼,殺!殺完了找個理由就是了。哈哈,爽!楊秋池感到週身熱血沸騰。

  李公公低聲說道:「北鎮撫司已經會同吏部、刑部共同下發公文,將此事告知了各錦衣衛衙門和各布政衙門、府、州縣衙門,不過為了隱秘,沒有說你的名字。」

  楊秋池點點頭,這就是說,錦衣衛和官府都知道有負責建文一案的特使,但還不知道這特使就是我楊秋池。

  李公公從旁邊桌子上提那個用黑布罩著的鳥籠,交給楊秋池:「這裡面是兩隻信鴿,有什麼機密大事要匯報時,你可以直接飛鴿傳書給紀大人。送完信,這鴿子會自己飛回來地。可以反覆使用。紀大人給你下達指示,也是直接通過這信鴿傳遞。明白嗎?」

  楊秋池點點頭,接過那小籠子,掀開黑佈一個小角,往裡看,只見裡面有兩隻白色的鴿子,見到光亮,咕咕直叫。

  李公公又說道:「紀大人知道,建文一案,歷時多年,建文餘黨潛伏很深,要想偵破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所以,沒有給你限定破案期限,只希望你恪盡職守,力爭早日破案即可。」

  沒有期限?那好哦,現在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爽歪歪哦。楊秋池高興之餘,連日來的憂愁一下子淡了不少。

  李公公又道:「不過,建文餘黨與當今皇上的關係楊大人想必也很清楚,指揮使紀大人特別強調,此事事關國體,絕不能伸張,而且,也不知道朝廷中還有些什麼人是這建文餘孽,所以,你只能暗中秘密查訪,包括老奴這次前來,地方官府也是不知道的。這件事務必保密,不能輕易動用這塊腰牌,切記切記!」

  啊?楊秋池傻眼了,還指望用這塊腰牌去向白千總顯擺一下呢,現在可好,不能說,不能說還顯擺個屁。

  李公公走到門口,打開房門,低聲和衛兵說了幾句,衛兵躬身而去,不一會,門外進來五個身穿飛魚服地錦衣衛,為首一個是位魁梧大漢,四十來歲,一臉絡腮鬍,向二人叉手躬身行禮:「卑職參見李公公,卑職參見特使楊大人。」

  這知道我?楊秋池被人第一次稱呼為特使大人,覺得很新鮮。

  李公公介紹道:「這位是寧國府錦衣衛百戶所百戶牛大海牛大人。」

  錦衣衛百戶?這人就是馬渡以前地頂頭上司,是寧國府錦衣衛首領?楊秋池又驚又喜,他聽馬渡說過,錦衣衛百戶可是正六品官,與白千總官品相同,對自己以下屬之禮參見,這感覺真是爽啊。連忙抱拳還禮。

  「牛大人,今後指揮使特使楊大人吩咐的事情,你要全力照辦哦。」李公公笑道。

  牛百戶又是躬身一禮:「卑職遵命!特使大人有何吩咐,卑職一定盡心竭力,一體照辦。請公公放心,請特使大人放心!」說罷,轉身指了指身後四名錦衣衛,「這是卑職手下四名得力干將,為首這個官居寧國府錦衣衛小旗,特使大人叫他侯小旗就行了。卑職建議讓他們四人扮作僕人,跟隨特使大人左右,以便隨時差遣。不知是否妥當?」

  楊秋池笑道:「那敢情好,只是,我薪水低微,恐怕沒那麼多錢負擔這些費用哦。」

  李公公哈哈大笑,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這個問題楊大人不用擔心,我還有兩個好事沒告訴你,等你聽完,就不會為錢發愁了。」

  「哦?」楊秋池來了興趣,問道:「什麼好事啊?李公公。」

  李公公從懷裡摸出一疊紙遞給楊秋池。楊秋池接過瞧了瞧,見是一些地契、房契之類地,有些不明白。

  李公公呵呵一笑:「這些是廣德縣賀老爺子家的房契和上千畝田地地文契。紀大人說了,楊大人偵破此案有功,應予嘉獎,但由於你要繼續秘密偵破建文一案,不宜給你加官晉爵,特將賀老太爺全部家產田地賞給了你。當然,為了掩人耳目,我們對本地官府也只是說你出錢買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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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尋找失蹤人


  啊!秋池又驚又喜,忙問道:「那賀老爺子他們家人呢?」

  「他們已經用不上了,賀老爺子暗地資助建文餘黨,已經在京城被凌遲處死,並誅滅九族,賀家一脈就此斷絕。賀家不屬於誅連九族範圍內的家奴一干人等,全部沖軍邊塞為奴了。」

  大快人心!楊秋池大喜,心想要是秦芷慧聽到這個消息,不知該有多高興。一想到秦芷慧,心中一陣的痛楚。

  李公公見楊秋池好好的又復傷感,有些不解:「楊大人,何事如此悲傷?」

  楊秋池想到,錦衣衛耳目遍及天下,如果有他們出面查找,說不定能找到秦芷慧,心中頓時升起了無限的希望。問道:「李公公,我這特使的權力除了建文餘黨案之外,能不能用在別的案件上?」

  李公公說道:「有何不可?這是你的權力,紀大人並沒有限制這權力的使用範圍,只要注意隱秘就行了。」

  「那太好了!」楊秋池高興地說道,將秦芷慧失蹤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訴了李公公,並從懷裡摸出一張宋知縣發出的尋人公告交給李公公,上面有秦芷慧的畫像。

  李公公聽完,將那畫像交給牛百戶:「百戶大人,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發下海捕公文,不,尋人公告,通知所有錦衣衛。立即組織尋找,只要楊大人這小妾還在人世間,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卑職遵命」牛百戶接過畫像。小心地折好放進懷裡。

  楊秋池大喜,站起身給李公公深深一揖:「多謝李公公!」

  「楊大人不必客氣,以後有什麼事情。你就直接命令他們照辦就是了。」

  「嗯~!」楊秋池點點頭,心想,有錦衣衛出面尋找,把握就大多了。

  侯小旗等四個錦衣衛隨從改了裝扮,跟隨楊秋池回到了家。

  楊秋池先將那聖旨放進自己的鋁合金櫃子裡,這可是寶貝,得保管好了。院子大門外還有一排平房,侯小旗他們四個假男僕就安排住在這裡。

  楊秋池和楊母、馮小雪說了被賞賜賀家房地產一事,要求她們對外保密。就說是自己買地。兩人一聽,憑空得了那麼多房產和田地,興奮得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待看到楊秋池拿出來的房契田地文契之後,這才相信。

  正在這時,宋知縣帶著宋芸兒來登門拜訪。

  宋知縣說已經得到上面通知地消息。楊秋池出資購買了賀家所有家產包括田地,他們特來道喜,並通知楊秋池這幾天抽空去與臨時代管賀家財產的縣衙龍師爺辦理交接,正式接受賀家財產。

  說話間,宋芸兒問起楊秋池怎麼一下子這麼有錢,楊秋池吞吞吐吐。宋知縣老於世故。自然知道這種錢財的事情是不可能隨便告訴別人的,便阻止了女兒的問話。

  宋知縣和宋芸兒走後,楊秋池和楊母、馮小雪商量賀家家財管理問題。楊秋池是不想去賀家村居住的,楊母和馮小雪也不放心楊秋池一個人在縣城。楊秋池便提議讓馮小雪的老爹當管家,住到賀家大院去,負責家產管理和田地收租什麼的。每個月來與楊母匯報一次收支情況。馮小雪當然很是高興,夫君富貴還能想到岳父,難得有這一片孝心。

  馮小雪第二天傳信給老爹讓他來廣德縣,說了這件事,馮小雪的老爹千恩萬謝,沒口子誇獎楊秋池這個昔日地窮姑爺,承諾一定替姑爺管好家產,保證按時將收取的地租銀子押送來給楊秋池,做到帳目清楚,定時匯報。按下不表。

  錦衣衛多方查找,一直沒有秦芷慧的蹤跡。每過一天,楊秋池就少一分的希望,待到後來,也就變成絕望了。

  這一天,楊秋池正在大堂客廳琢磨龍子胥殺妻案。丫環月嬋給他倒了一杯茶,楊秋池一邊品茶一邊思索這案件。

  小丫環月嬋是三個丫環中最美的一個,要不然那老色鬼殷老頭也不會對她動賊心地。秦芷慧失蹤之後,楊母就安排月嬋專門伺候楊秋池。楊母曾經試探過楊秋池有沒有心將月嬋納做小妾,楊秋池說月嬋還太小,再說現在他也可沒有這份心思,還老想著秦芷慧會回來。楊母雖然暫時把這放下了,可小丫環月嬋天資聰慧,知道了楊母的想法,就一直把自己當作了楊秋池的人,從那以後,她伺候楊秋池更加的慇勤。

  要找到龍子胥老婆,都過了N久了,用小狗肯定是不行的,那該怎麼辦呢?自己只能指揮錦衣衛,指揮不了官府,實在不行,就只能動用錦衣衛了。

  在現代,要追查失蹤人口,首先要收集失蹤人的所有資料,判斷他有可能去了什麼地方,然後先在流動人口中查找,沒有結果,再在常住人口中查找。不過,現在地人口太多了,而且交通發達,人口流動量太大,要找一個人那還真是有點像大海撈針。在古代就不同了,根據《明成祖實錄》記載,永樂元年,明朝全國人口只有六千六百萬,只相當於現在人口地二十分之一,而且那時候交通不便,加之嚴格的戶籍管理制度,人口流動很少,要找一個人還是比較容易的。

  楊秋池讓月嬋將住在院子外面地侯小旗四個假男僕真錦衣衛叫了進來,要求他們去安排尋找龍子胥的老婆事宜,把自己知道地相關情況和偵查目標要求詳細說了。

  查找資料是錦衣衛拿手好戲,他們幹的主要一項工作就是收集各種情報,這種調查走訪那還不是輕車熟路。只用了兩天時間,侯小旗等就探到了消息回來報告,調查到的資料如下:

  龍子胥的老婆王氏的確是去年初冬失蹤的,那具白骨的確是今天春夏被挖出來的,挖出來的時候的確是只有一具白骨,沒有衣服或者其他物品殘留。如今這白骨被龍子胥老婆的家人領回去埋在了距離廣德縣不遠的山上,墳已經找到了。

  王氏失蹤的時候四十六歲,中等身材,根據鄰居的描述已經畫了畫像。

  王氏失蹤之前,與其來往最密切的是一個木匠,姓孫,外號墨斗喬。也是與王氏失蹤差不多的時間失蹤的。墨斗喬家裡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家裡的木匠工具都不見了。

  侯小旗將王氏的畫像給楊秋池看,見這女人單眼皮,瓜子臉,雖然已年近五旬,卻還略有幾分姿色,年輕時候應該還算美貌。難怪龍子胥守不住她。

  楊秋池讓侯小旗將畫像馬上交到寧國府牛百戶那裡,立即下發海捕文告,尋找龍子胥的老婆王氏。雖然錦衣衛沒有能找到秦芷慧,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找不到。錦衣衛的工作效率和能耐還是比官府要大得多的。

  楊秋池抽空告訴了龍子胥自己在查找他的娘子,讓他不要擔心,雖然寧國府已經核批了他的死罪,但還要層層報批,就算速度再快,也要等明年秋後才能問斬。所以時間還是比較充裕的,只要他的確沒有殺他老婆,一定盡力還他一個清白。

  這一天,楊秋池早上剛剛起床,侯小旗便來報告,說寧國府牛百戶有密信送到。

  楊秋池拆開一看,原來是在江西撫州府一個偏僻小鎮上,找到了龍子胥的老婆王氏和那個小木匠墨斗喬兩人,現在已經押解回來,幾天之後就能到達。

  楊秋池非常高興,不到一個月,就在上千里以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看來,這錦衣衛的工作效率和能力還真不是吹的。不過,他不知道,這個成績大部分的功勞都得益於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身份,他的命令現在幾乎就相當於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的命令,而且他有先斬後奏的權力,誰敢拖延?

  楊秋池本以為自己手裡的是一張虎毛,其實,在所有錦衣衛眼中,那可是一桿帥字大旗。

  不過,錦衣衛效率這麼高,都沒能找到秦芷慧,楊秋池更是絕望,看來,自己這可愛的小妾,真的是人間蒸發了。

  幾天後,侯小旗來報,說王氏和墨斗喬兩人已經押到了廣德縣,經過王氏的爹娘、龍子胥的鄰居,還有裡正的辨認,確認就是王氏本人。

  楊秋池大喜,叫侯小旗帶人將王氏和墨斗喬帶到龍子胥原來的家裡看守著,讓那些證人也等在屋裡,然後自己來到簽押房找到了宋知縣。

  宋知縣和金師爺兩人正在房間裡批閱狀子。楊秋池上前躬身施禮。宋知縣笑呵呵說道:「賢侄你來了,快坐。」楊秋池撩起管監長袍前襟,四平八穩地坐下來。他到明朝已經好幾個月了,這古人的儀表舉止已經學了個八九分。

  一旁伺候的跟班長隨給楊秋池倒了一杯茶。宋知縣問道:「賢侄,找,找我有什麼事啊?」

  宋知縣已經收到了關於指揮使特使負責建文案的公文,不過,他還不知道這個特使就是楊秋池,以為他還是自己聘用的長隨管監,因此,雖然話語是很客氣,但這官架子還是要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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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確認


  楊秋看了看金師爺,這人是宋知縣的心腹,倒不用擔心,又看了看宋知縣身後的跟班長隨,不說話。

  宋知縣當即明白,咳嗽了一聲,吩咐那跟班長隨退了出去,把門關上。然後問道:「賢侄,有,有什麼事需,需要你伯父幫,幫忙的你,你就直說吧。」

  呵呵,楊秋池暗笑,我要你幫忙?你馬上就該要我幫忙了。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伯父,龍子胥殺死娘子那個案子,是件錯案。」

  宋知縣一愣,扭頭看了看金師爺。金師爺也吃了一驚,問道:「楊管監,這種事情你可不能胡說哦,龍子胥殺妻這件案子,宋知縣費了很大的精力,多方偵查走訪,最終才確定了兇手。龍子胥被抓捕歸案後,一直供認不諱,前段時間,寧國府也已經核批了這件案子,正在層層上報呢。」

  宋知縣臉色也不大好看,溫著臉不說話。

  金師爺看了看宋知縣,加重了語氣對楊秋池說道:「楊管監,我知道你是想為你伯父分憂,用心是好的,不過,金師爺幹這一行這麼多年了,見過種種是是非非,這年輕人都想幹出點名堂來,有這種志向那是好的,但是,只能踏踏實實幹,不能……」

  「龍子胥的老婆沒有死,她回來了!」楊秋池不溫不火,打斷了金師爺長篇大論的教訓。

  「什麼?」宋知縣禁不住問道,金師爺也是臉色一變。他們充分知道這句話的含義和由此產生地後果,但是,他們不相信。宋知縣仔細看著楊秋池的臉。好像在探究楊秋池是在開玩笑還是別有其他目的。

  「龍子胥地老婆王氏回來了。」楊秋池又重複了一遍,「王氏的爹娘、鄰居和里正,都已經證明回來的就是龍子胥的老婆,我這就帶你們去瞧瞧。」

  不用懷疑了,楊秋池不是在開玩笑,宋知縣聽他這樣說,心裡頓時涼了半截,他知道楊秋池的能耐,楊秋池既然敢這麼說。那就已經有十足的把握,這樣說來,自己審的這件案子十有八九是錯案了。宋知縣感到冷汗已經開始從額頭上流淌了下來。其實,這個案子宋知縣知道得很清楚,龍子胥在大堂上一直不承認殺了他老婆。最後動了幾次刑,審訊了整整一個下午,龍子胥實在挺不住,才招供的。

  金師爺聽楊秋池說得如此肯定,他也有些開始緊張起來,這龍子胥雖然在大堂上受刑不過招認了。可關在監牢裡之後。一直在含冤。難道這件案子真的有冤情嗎?

  宋知縣不敢想像這件事情地後果,如果這件案子要真的是錯案,龍子胥是他親自定的死罪。那自己可就構成過失「入人罪」了,按照《大明律》的規定。是要被革職的,烏紗帽就沒了。能不能隱瞞下去,將錯就錯把這龍子胥殺了了事呢?更不行,這件事自己已經知道,還不糾正,那就是「故意入人罪」,那可就更慘了,要實行反坐地,也就是說,如果被告人無罪被錯判有罪而且已經被處決的,主審官員要「抵以死罪」,給錯殺的人抵命的。

  宋知縣想到這些種種後果,頓時身如篩糠,冷汗直流,可心裡還存在最後一絲希望:「賢侄,事關重大,你,你可不能亂說哦?」

  楊秋池微笑:「如果我不是知道這事關重大,就不會悄悄和伯父你商量了。咱們先去看看那龍子胥娘子的真假,然後再來商討這件案子該如何處置,伯父以為如何?」

  「如此甚好!」宋知縣非常感激楊秋池想得如此周到。

  三人來到龍子胥家屋外,楊秋池搶先一步跑到門口,拖長聲音叫道:「知縣大老爺到~!」

  滿滿一屋子人,聽說縣大老爺來了,齊刷刷跪下,口稱叩見大老爺。

  宋知縣和金師爺居中坐下,楊秋池坐在一旁。宋知縣問道:「龍子胥的娘子龍王氏在這裡嗎?」

  一個中年婦人起身彎腰上前兩步跪倒:「民女龍王氏,叩見大老爺。」這婦人臉上被抓了幾道血印子,嘴角還在流血,好像剛剛被人打過。

  宋知縣心裡咯噔一下,頓時傻在了那裡。完了,這人真是龍子胥娘子王氏地話,自己判地那案子,板上釘釘是錯案了,而且還定的死罪,這下子,自己腦袋上這頂烏紗帽,只怕要飛了。

  金師爺見宋知縣傻愣愣在發呆,一屋子人都等著他問話,可他看著王氏眼都直了,金師爺當然知道,現在宋知縣並不是對這半老徐娘的王氏有什麼興趣,而是在為即將到來地罷官查辦而恐懼。

  金師爺笑不起來,這個案子他也有份,雖然他不是官吏,不用擔心被撤職,可作為精通刑律的師爺,卻沒能幫助東家查清案情,反而害得東家丟了官,這要傳出去,他這師爺也就沒人願意聘了,他也就該捲鋪蓋滾蛋了。

  想到這些,金師爺腦袋上也開始冒汗了,金師爺咳嗽了一聲,問道:「你確實是龍子胥地娘子龍王氏?」

  「民婦正是。」

  「你……,你為何要離家出走?」

  王氏看了一眼身後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昂首回答:「民婦不願意再繼續和龍子胥這個窮書生過日子,他半點本事沒有,整天只知道搖頭晃腦看書,也不懂得心疼人,吃不飽穿不暖,這日子怎麼過?我讓他休了我,他又不願意,我沒法子,才偷偷和墨斗跑了。」

  「呸~!你這個丟人現眼的賤貨!」人群中一個老婦人站起來衝到王氏面前,伸手去撕她的嘴。「你還嫌不夠丟人嗎?還在這裡顯擺你的那些醜事?我這張老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王氏沒有抵抗,任由這老婦人扯她的頭髮,抓她的臉。於是,臉上又多了幾道血痕。

  「娘,你就饒了我們吧,我和她是真心相愛地。」那三十多歲的男子磕頭說道。

  「呸~!」那老婦人一口唾沫吐到那男人臉上,「誰是你娘,你這賊子,拐跑了我的女兒,丟盡了我這張老臉,你讓我怎麼見人?我還怎麼活啊!」一邊說著。一邊使勁抽自己耳光。

  看來,這老婦人是王氏的老娘,潑婦一個,那三十多歲的男子,就是與王氏私通的木匠墨斗喬。

  墨斗喬沒有擦臉上的唾沫。跪爬了幾步,哀求道:「娘,我求求您了,我不能沒有她呀,我生死都要和她在一起。」

  老婦人一個耳光抽了過去,又踢了幾腳。其他人都上來勸解。

  房裡亂成一團。金師爺見宋知縣還是在那裡發呆。皺了皺眉,吼道:「行了!大老爺在此,你們還敢如此放肆?想挨板子嗎?」

  眾人一聽。又都紛紛跪倒,不敢再說話。

  「龍王氏的爹呢?來了嗎?」金師爺在人群中張望。

  一個躲在別人背後的老頭。畏畏縮縮探出身子,貓著腰起來上前兩步跪下叩頭,緊張得話得說不出來了。

  金師爺一看見他,心中頓時一片冰涼,這人他認得,審龍子胥一案時,他曾經由裡正領著,來衙門領過屍骨回去安葬,確實就是龍子胥娘子地父親。金師爺還想確認一下:「你是龍子胥娘子王氏的父親嗎?」

  「是。」老漢哆嗦著回答。

  「你仔細辨認一下,這婦人可確實是你的女兒王氏?」

  老漢轉過頭看了看跪在一邊的王氏,點點頭:「是我的女兒,沒錯地。」

  「那你當初為什麼說那具屍骨就是你女兒?」金師爺臉一沉,看看能不能找個替罪羊。

  老人本來就害怕見官,一聽這話,更是渾身直打顫,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

  一個老者上前貓著腰說道:「小人是這裡的里正,我可以證明這婦人確實是龍子胥的娘子王氏。當時那具白骨,根本辨認不出是誰,只不過王氏失蹤日久,他爹娘心中掛念,聽別人說這一具白骨是他們的女兒,他也就信了,現在看來,的確是弄錯了。」他身後跪著的幾個男女也小聲附和著。

  裡正是鄉村街道一級基層政權地頭,相當於現在地鄉長、村長或者街道辦事處主任。

  這裡正很狡猾,沒有明說是聽誰說的白骨是王氏,可這誰都知道是衙門說的,他話中暗藏著地意思是:「你們說這屍骨是王氏,我們當然相信你們,這才領回去的。」幾句話便輕輕把責任又推了回來。

  金師爺還要再說,宋知縣長歎一口氣,站起身說道:「不,不用問了,走吧。」轉身出了房門。楊秋池也跟著出了門。

  金師爺站起身:「墨斗喬、龍王氏,你二人通姦,依《大明律》要將你二人杖責八十,遊街三日示眾。不過,現在大老爺沒空,你們兩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許亂跑,隨時聽候衙門傳喚。」扭頭對那裡正說道,「他們兩個就交給你了,要好生看著,等大老爺忙完了,就來處理這事。」交代完,也緊跟著出了門。

  見縣太老爺走了,那老婦人騰地一下站起來,撲過去抓住王氏地頭髮又是一陣亂扯,嘴裡哭罵著:「你這賤貨,你這破鞋,丟我們的臉,你怎麼不死了算了,你讓我們還怎麼活,老天爺啊,你收了這不要臉的娼貨去吧……」

  王氏任由她娘扯著自己的頭髮亂罵,一行淚水淌了下來,眼睛卻只是看那木匠墨斗喬。墨斗喬跪在地上,還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哀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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