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遊] 數據俠客行 作者︰七尺居士 （已完成）

第二十一章 難並快樂著

牛黃成竹在胸︰“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速度可以那麼快，可是現在，已經快不起來了吧？”

    “如果是藥？這段時間你什麼也沒有吃過。”

    “如果是技能？似乎，小周天時間剛剛不夠，你還有多余的內力麼？別那麼看著我，沒用的，一直給你算著呢，九分鐘剛過就站起來了，感覺很郁悶吧？”

    《江湖》里，恢復內力的辦法就是打坐運行周天，三十六小周天內力完全恢復。

    當然也有專門補充內力的藥，不過，這樣的東西都能用靈丹妙藥來形容，不是普通人消耗得起的。

    而打坐恢復內力的方式，系統硬性規定，每小周天完畢，內力恢復三十六分之一，若小周天因事打斷，該輪恢復量取消。

    所以，牛黃才那麼肆無忌憚，只可惜，他遇到的是獨孤鴻。

    獨孤鴻神秘莫測的笑，讓牛黃意識到可能犯了錯，可他死活想不通，哪個地方不對了。

    獨孤鴻嘆息搖頭︰“你只有一件事沒算到，這個游戲里，並不是所有的內功，小周天都是十分鐘的。”

    合該牛黃倒霉，也許，游戲里所有其它玩家他這樣算計都是沒錯的，他卻偏偏遇上獨孤鴻這個例外。

    更倒霉的是，他還故意拖延到九分過十分不到的時間，倘若他早點動身，獨孤鴻兩周天的內力，剛剛不夠一次亢龍有悔的……

    “你……你又在騙我的，是不是？”牛黃臉色發白，頗有些色厲內荏，他被獨孤鴻耍弄的團團轉，已經有了陰影，幾乎失去判斷力了。

    “你盡可以試試。不過特別提醒你，眼下我留人的手段不多，好像……只有你剛才看到的那一拍，走還是留，你自己決定吧！”

    “……你贏了。”數十秒後，牛黃低下了頭。

    也許是想通了，他倒也沒抵賴，痛痛快快掏出一張古舊紙卷︰“其實就是這東西，還沒來得及看，可能是個技能吧？”

    牛黃的估計跟事實相差不遠，從紙卷上彎彎曲曲的符號和圖形文字，大約能判斷出，這是一張設計圖，木匠用的。

    “就這？”獨孤鴻斜眼看著牛黃。

    “真的，就是這個。”牛黃也慌了。

    雖說《江湖》里技能眾多，木匠卻是公認的垃圾技能之一。

    削些木刀木劍根本就是玩具，新手都不屑用，有點用處的造船造屋子，又因為熟練度問題，不是漏水就是畸形，所有人都更願意去找價格便宜手藝又好的npc匠人。

    若非興趣使然，或妄圖從雕刻這門手藝領悟小李飛刀，再沒人會學這個技能。

    “噢，對了，搶這張圖的時候，那兩個人說起一些奇怪的話，似乎這張紙跟個boss有關，還提到了金稜島和什麼武林大會，事實上，如果沒听到這些，我也不會起意來搶這麼張廢紙。”

    “boss？木匠設計圖？洱海金稜島？武林大會？這些東西，讓你想到什麼？”

    “……他們發現一個boss？在金稜島上？這不大可能，經常有打漁的人到那里歇腳，也許，他們準備在金稜島上召開武林大會，組織人boss……”

    牛黃的目光驟然凝住︰“天，他們打算帶著弩炮去boss？！”設計圖上零件的尺寸至少透露了一點，完成品大約在一丈之間。

    “不會這麼夸張吧？弩炮可是管制品，出了國戰區禁用的。難怪……難怪交易的時候那兩人鬼鬼祟祟……”

    “什麼都好，但你這張圖，似乎沒什麼實際意義了，我替你保管著吧。”

    “……”

    ****

    獨孤鴻終于有時間檢查一下自己的戰利品，是兩件很強悍的絳紫兵器——

    颯沓流星劍&#8226；仿︰傷害37－78，揮舞速度增加10％，重擊率增加6％，同步率增加4%，重量2斤，質地74，耐久33。

    裂石開山斧︰傷害125－197，傷害增加20％，重量80斤，質地68，耐久97。

    兩把兵器到底用哪把，真的讓人難以抉擇。

    身上一本近乎高階的《蒼山雲雪劍》，本來又有基礎劍技的底子，加上仿颯沓流星劍的驚人高速，很適合走輕靈飄逸的路子。

    可是裂石開山斧也很難舍棄，它攻擊力強悍，橙色又剛能配合還無其它人掌握的二級內息灌注，在玩家基本還是二級傷害附加的時代，當真可以見神殺神遇佛滅佛。

    尤其這把斧子的重量——80斤，仿佛給獨孤鴻量身訂做的，他先天膂力10，穴積到16，負重就是160斤，剛好是自由舞動斧子的膂力底限。

    斧法也很好解決，每個武館都有套《程氏斧法》的技能，別看名字文縐縐的，其實就是程咬金的三斧頭。

    雖然只是入門，卻被玩家稱作最強武館技能，最接近高階的低階武學，由此可以看出這三斧的威力。

    可是，選擇是必須的，亢龍有悔固然威力強悍，但那純粹是拿內力砸人，獨孤鴻不能揮手十幾下就打坐兩小時來恢復。

    這是艱難而愉快的選擇，一句古話說的好——難並快樂著，正常的游戲玩家，不知會有多羨慕。

    一邊走路一邊為難，驟然抬頭，獨孤鴻就發現，牛黃悄無聲息的跟在自己身後。

    “跟著我干嗎？”

    牛黃轉圈跑起來，答的理直氣壯︰“听老大話，跟老大走。”

    “……”

    正在這時，前方傳來人聲︰“他在那兒，沒錯，就是他，天地孤鴻，穿了鞋拿了武器我也認得！”

    隨著一人戟指高呼，數十近百人向獨孤鴻蜂擁而至。

第二十二章 有你這樣的大哥嗎

“天地孤鴻？”經別人口說出來，牛黃終于有了印象，開始捧腹大笑，“哈哈哈，你就是論壇里被雷劈那個？難怪我一听名字就覺著耳熟那！佩服，佩服，不愧是老大，連死法都這麼獨樹一幟。”

    “哦，怪不得這麼變態那，不會因為被電電到，練成了天外飛仙吧？”牛黃盡情奚落著獨孤鴻，自從交鋒以來，這樣的機會著實不多。

    說話間，一群人已經逼近，搶劫團伙的幾張熟臉孔赫然其中。

    “……大哥，有事你先忙，小弟我就不奉陪了。”見勢不妙，牛黃腳底抹油就欲開溜，可惜獨孤鴻完全不給他機會，瞬間爆發敏捷，搶到他身前。

    後方追兵立刻把兩人當成一伙，飛刀袖箭飛蝗石鋪天蓋地開始招呼。

    這批人素質究竟不比上批，數十秒後，就被獨孤鴻牛黃甩的蹤影不見。

    停下腳步，獨孤鴻攥著牛黃胳膊的手卻沒有松開︰“喂，有水和吃的沒有？”

    “啥？”牛黃一愣，還以為自己听錯。

    “水，和吃的。”獨孤鴻重復一遍。

    “你身上沒有？”這簡直荒天下之大謬，對于《江湖》中人，水和食物好比其它游戲的法瓶血瓶，缺了寸步難行，基本上，身上再滿再沒有負重，水和食物的空位是一定要留下的。

    “唔，剛用光，就遇到了你和那群追兵。”

    “你不是叫我大哥嗎？大哥這麼點小小的要求，你就不能滿足一下？”

    “……”

    牛黃自認倒霉，當他剛剛掏出水和食物，獨孤鴻就又問道︰“那個……小弟，身上有錢沒？”

    “……”

    “沒辦法，最後一個銅板都買了水和吃的，本打算練完技能就去打怪，就被一波波追兵消耗光了。你不是認我當大哥嗎？大哥這麼點小小的要求，你就不能滿足一下？”

    “我靠，有你這樣的大哥嗎？”牛黃按捺不住罵咧咧出聲。

    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便幸災樂禍說道︰“對了，這位大哥，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大理城你是回不去了。我剛想起來，搶那張紙的時候，他們談起過你，真不知道你怎麼得罪了他們，他們好像要活捉了你，把你卡到刪號。”

    “哼！”獨孤鴻一聲冷哼，“他們又不是沒做過，這些帳，早晚一筆一筆跟他們討回來。”

    ****

    “切西瓜！”裂石開山斧好似一道閃電，彎彎曲曲又氣勢恢弘的劈下。

    斧光不定，就無法判斷該往哪邊躲避，面對這種情形，紅衣喇嘛不慌不忙，駢指如拈花︰“樂空印！”

    他的身體驟然模糊一下，只能看出交錯的腿影踏出蓮花形狀，獨孤鴻的開山一斧，就被閃避過去。

    獨孤鴻毫不意外，沒有絲毫遲滯，握斧的手瞬間橫轉，斧光直向喇嘛頭顱而去︰“掏耳朵！”

    喇嘛也是胸有成竹，右手幻成孔雀開屏，向獨孤鴻空處拍去，左手則四指如輪，粘向獨孤鴻斧面︰“業印！三昧耶！”

    極厲害的一招，一手牽引，一手反擊，干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讓人幾乎無法抵御。

    獨孤鴻嘴角微翹，斧柄處兩手再轉，裂石開山斧輕的像桿雞毛撢，挽一個斧花，由橫掃轉成上挑，恰從喇嘛兩手之間穿過︰“剔牙！”

    旋轉的斧刃呼嘯而過，先將喇嘛雙臂削的近乎折斷，又在前胸劃開了尺長的血口。

    獨孤鴻等的就是這一刻。

    喇嘛臉色蒼白，倉惶著退去。

    “正法印！”一切發生在瞬息間，另一個喇嘛欲救不及，當即五指萁張，掌泛黃光向同伴背心拍去……

    ****

    這里，是大理與吐蕃交界的某處藏邊峽谷。

    當此之際，吐蕃正是藩國林立戰亂不休的年代，因此，就不斷有難民，向北往西夏，向東往大宋，向南往大理逃難。

    當然，其中也有就欲亂中取利的人，就比如這群在這江邊峽谷公然建起宗廟欲以為根基的喇嘛們。

    事情的緣由，卻要從數百年前藏王赤松德贊時的禪密之爭說起。

    當年的拉薩法會，以禪宗頓門摩訶衍敗走，密宗蓮花戒大師大獲全勝而告終，從此密宗佔領了吐蕃。

    可是，他們的勝利帶來的並非和平安寧、佛法昌盛、教徒眾多的局面，僅僅數十年後，唐武宗滅佛，吐蕃密宗幾乎傾巢而覆。

    過了百年，密宗才逐漸恢復了香火，而這時，吐蕃卻進入戰亂年代，到如今已持續了數百年。

    戰亂，往往因宗教而起，卻很少因宗教而止。

    戰火繚繞的吐蕃，讓喇嘛們漸漸不滿意當年的勝利，他們需要更廣泛的空間，更富庶的信徒，更穩定的環境。

    可是，大宋他們是不敢去的，那里有禪宗祖庭的少林寺，號稱天下武功所出的地方。

    所以，他們就把目標指向大理。

    這里，原本也是他們無法覬覦的禁地。

    曾經的大理宣仁帝，身懷六脈神劍、北冥神功、凌波微步數種奇功，妻家王氏金匱瑯寰福地藏盡天下武學，又曾食莽牯朱蛤而百毒不侵，就連當時密宗第一高手鳩摩智都遠非其對手，武學造詣當真獨步天下。

    只可惜，到其孫功極帝，六脈神劍、北冥神功、凌波微步已經一樣不見，瑯寰福地的藏書破舊的破舊，被偷的被偷，早沒了初時的海量，功極帝也算天賦異秉了，抱定了六脈奠基的一陽指，也在江湖中闖出了個五絕之一的名頭。

    但從此而後，大理皇室就一代不如一代，到現在，躋身江湖一流門派都已勉強，若非還有一方皇室的身份，真的就被江湖遺忘了。

第二十三章 這邊來了個更狠的

密宗的圖謀，中原禪宗倒並未大張旗鼓的抵制，只不過聯合了三論宗、法相宗、天台宗、華嚴宗、淨土宗、律宗，發布任務，鼓勵玩家出手驅逐而已。

    任務報酬很是可觀，有江湖聲望，金錢獎勵，與中原佛宗交好的機會……

    甚至能夠成為少林俗家弟子，從此以後和尚寺里買東西打折，還有買到珍玉散、活絡丹、小還丹等等少林秘藥的機會。

    至于更高級別的獎勵，肯定還有，但目前沒有玩家可以做到，因為，這里不是適合玩家練級做任務的地方。

    怪只怪，大手印是門太難纏的武功。

    就比如這刻，另一個喇嘛用的正法印，攻擊力強悍，至少也是中階以上的武學，打中玩家不死即殘，若它打中同伙，卻又是截然不同的效果，不說能起死回生，讓沒死的人變回生龍活虎沒有絲毫問題。

    面對此景，獨孤鴻沒有絲毫驚惶，任對方毫無阻滯的施行救助，暗地里，強大的內息已從他斧端涌向被開腸破肚的喇嘛體內。

    不管欲行救助，還是破壞肆虐，真氣始終都是真氣，當狹小的河道容納了超過容量的水流，原本的目的已經沒有絲毫意義。

    一瞬間，喇嘛體內經脈就寸寸斷裂，干淨利落光化而去，裂石開山斧越過沒有阻滯的空間，切上毫無防備的另一喇嘛。

    玩家當中，恐怕也只有獨孤鴻，能用這種方式輕松寫意的干掉這里的敵人。

    撿起喇嘛留下的可憐幾十銅板，獨孤鴻嘆一口氣，倒不是因為掉落太少，是覺得自己該有些謙疚，竟然利用喇嘛們的友愛互助之心將他們成雙殲滅。

    當邏輯判斷情感成為習慣，即便獨處，也會不自覺的作出反應。

    獨孤鴻正自怨自艾，遠處傳來牛黃呼聲︰“老大，這邊來了個狠的！”

    瘦細的黑影穿林越草，疾若勁箭。

    他身後大紅的影子，衣袂飄飄，往往足尖于那樹梢枝椏處輕輕一點，就如朵浮雲般飄然而走，似緩實疾。

    《江湖》里很少會出現怪群，一個玩家，帶了食物和水出門打怪，就好像是上山打獵，至少先要把獵物找到。

    所以最佳的組隊方式，莫過于一個負責引，一個負責殺，牛黃獨孤鴻的搭配，堪稱天作之合。

    自從來到這片其它玩家根本不願踏足的領地，牛黃的鬼影飄風又升了一級，如果不穿鞋，獨孤鴻即便爆發都不是人家對手。

    能綴在牛黃身後且逐漸逼近的紅衣喇嘛，速度之快可想而知。

    眨眼功夫，兩人就來到獨孤鴻近處，牛黃一溜煙的從獨孤鴻身旁繞過︰“老大，交給你了，小心啊！”

    聲音里夾著戲謔，那並非友好的警示，而是終于插了朋友一刀的暢快。

    基本上，兩個人並非默契而合作的團隊，之所以組在一起，卻是赤裸裸為了對方最擅長的能力。

    在某種限度內處心積慮讓對方出丑成為兩個人無聊時最多的娛樂。

    不用牛黃的提醒，獨孤鴻絲毫不敢怠慢，裂石開山斧舉過頭頂，吐氣開聲︰“切西瓜！”

    閃電斧光彎曲曲切向紅衣喇嘛。

    紅衣喇嘛輕飄飄轉了個身，就從閃電下脫身出來，他的腳甚至還未落上地面。

    “掏耳朵！”獨孤鴻變招極快，立刻橫掃出去。

    然而紅衣更快，麻鞋腳尖在地面微微一點，整個人就如一團紅雲飄浮起來，恰從斧面上空翻過。

    “剔牙！”獨孤鴻再變。

    喇嘛終于出手，他從袖管里伸出一只瑩白如玉的手，在斧尖觸了一下，身形隨斧而退，恰恰避過開山斧範圍。

    獨孤鴻以為成功將對方逼退，紅衣卻募然倒翻，腳尖往斧緣輕輕一勾，身體就再度折回。

    這幾下兔起鵠落，乍一看誰也沒佔上風，實際上，孰高孰低無比清晰。

    獨孤鴻大斧耍的固然威猛，奈何，紅衣喇嘛就像一片落葉，無論斧頭如何快捷，即將接觸的瞬間，已經先被斧風吹拂開去。

    這是質的差別，若獨孤鴻達不到舉重若輕的境界，一輩子也別想砍中，紅衣喇嘛已是立于不敗之地。

    而隨他腳尖一勾，身體再度撲來，表面看來像是回到了最初一幕，實際上完全不同了。

    《江湖》的編程人員顯然都看過評書，知道程咬金若三板斧不中，往往夾馬便跑，所以給游戲里的《程氏斧法》設計了個很有趣的加成方式——

    兩方開戰，若以三板斧起手，會有額外一倍的招式同步率、揮舞速度、重擊以及特殊效果觸發加成。

    這些加成可以用恐怖兩字形容，也是《程氏斧法》媲美高階的真正原因。

    但是，為了所謂的平衡，除了起手三斧，三板斧的招式加成，只有普通低階一半左右。

    所以，若開頭三斧不中，程氏斧法就形同廢柴。

    獨孤鴻抽出了颯沓流星劍，他的周圍，白色霧氣隱隱凝結︰“雲弄月來花弄影！滄浪古道石成塵！五雲常覆五台端！……”

    蒼山，又名點蒼山，或者白頭山。

    蒼者，白也，蒼山十九峰，峰峰蓋雪，終年不化，雪線處雲遮霧罩，宛若蒼山玉帶，為大理風花雪月四景之最。

    傳說，蒼山雲雪劍，就是從此景中悟出。

    一旦施展出來，“滾滾十九劍，連綿不斷絕；劍心似冰峰，凜然不可欺；劍意如煙雲，繚繞不相離；劍芒似霰雪，遮蔽天與地。”

    招式簡介里是這樣寫的，至于用出來的效果，顯然沒有寫的那麼好。

    紅袍喇嘛衣袂翻飛，好像雪地里的一團火，輕而易舉將那凜然劍心、煙雲劍意、霰雪劍芒攪的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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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和尚和喇嘛

眨眼之間，蒼山十九劍用了一個來回。

    隨獨孤鴻緩緩做出收招動作，紅衣喇嘛精目猛張︰“施主好心機！”

    他袖中手掌當胸捺出，就隨著胳膊前伸動作，由潔白而淡紅而血紅，很快變成倍半大小︰“般若印！”

    剛才交手之際，他並非沒有機會出手，只不過見獨孤鴻耍的好看，一時存了觀賞之心，卻沒料獨孤鴻幾招間看出此點，干脆把蒼山十九劍耍了個來回。

    正式交手時，根據情況用招式防御或攻擊，很少說一套功夫可以從起手到收招按次就班耍全的。

    本來演練套路也沒什麼，偏偏蒼山雲雪劍是不一樣的。

    這套劍法，揮舞速度、同步率、重擊率、特殊效果觸發都很平常，與普通中階劍法沒什麼兩樣，唯一勝過的地方，就是若按套路耍完，會降低敵人少許敏捷和意志，估計是劍法中蘊藏的寒意和眼花繚亂劍招共同作用的結果。

    意志不算什麼，敏捷卻太重要，移動、揮舞、重擊都會受影響，尤其兩方速度又相差不多，如此一來獨孤鴻簡直立于不敗之地——打不過至少還能跑。

    紅衣喇嘛贊語多半是由此而發。

    勝券在握，獨孤鴻已是毫不驚慌，眼見喇嘛重手襲來，簡直是正中下懷啊，當下左腿屈右臂圈，一掌推出︰“亢龍有悔！”

    紅衣喇嘛一眼覷出這招的厲害，掌到半途與左手一合，並指叉指合出個奇怪手勢，槌上獨孤鴻掌心︰“外獅子印！”

    拳掌相觸，一聲大震，獨孤鴻疾退幾步，甩右手以平掌心之痛，紅衣喇嘛則一個凌空倒翻，落上樹梢隨枝葉起伏幾下，消了去勢，口中大喝︰“好掌法！”

    這時候，獨孤鴻牛黃才看清喇嘛長相……

    這是個濃眉大眼的喇嘛，頰削鼻挺，眼神清冽，落在樹梢上起伏不定，當真玉樹臨風，飄然若神仙中人，一身苛磣喇嘛裝也絲毫掩蓋不了清逸出塵的氣度。

    牛黃吹一個輕佻的口哨︰“帥哥啊！”

    喇嘛毫不理會蹩腳的挑逗︰“兩位施主，為何無故殺我如此多巡山弟子？”

    听了這問，牛黃獨孤鴻對視一眼。

    《江湖》中大多數怪物都是人型怪，可他們大部分不具備自主說話能力，就是電影電視里跑龍套的，會念情節設定的幾句話而已。

    能與人對話的只有四種︰Boss，任務發布者，Boss兼任任務發布者，或者任務發布者兼任boss。

    看紅衣喇嘛萬里挑一的風度氣質，後兩者可能性居多。

    這種兼任者與普通任務發布者有些不同，普通發布者通常兩個選項，做，還是不做，兼職者一般也是兩個選項，做，還是去死。

    所以，兩人這一眼包含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你先答。”

    “你先答。”

    “你是老大，當然你先。”

    “你是小弟，應該你先。”

    “緊要關頭，老大要以身作則，不可以退縮啊！”

    “投石問路，不是你的工作麼？怎能推托別人？”

    “……”

    兩人兀自在這以目光爭論不休，遙遙遠處，峽谷最深的地方，一顆火紅的煙花帶著刺耳尖嘯躥入高空，淒厲的聲音，在峽谷間飄來蕩去。

    “不好！”乍見煙花，紅衣喇嘛平靜如水的臉上現出幾分驚惶兼且無奈，也顧不上自己的問題了，展開大袖，火紅的身影流星般掠向煙花的所在。

    牛黃獨孤鴻默契的對視一眼，幸虧只顧眼神爭吵了，原來是第三個答案——拖延時間直到情節展開，好險好險，若貿然答了，真不一定會是什麼樣的結果，經常有那種乖僻的boss，答什麼都是錯。

    看著紅衣喇嘛流星逝去，兩人心中大是好奇，不知道什麼事，竟讓這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喇嘛急到這種程度？

    千篇一律是網游的烙印，不管什麼時代都無法改變，任何稱得上特殊的遭遇，都可能是玩家的機會。

    不用商量，兩人默契的齊頭追上。

    喇嘛的速度遠超想象，他們竭盡全力追趕才沒被甩開，只能駭然，這還是降了三敏的結果，方才逃券在握的打算，有待商榷……

    此刻天色已暗下來，遠處的峽谷峭壁、近處的森林漸漸模糊不清，獨孤鴻爆發視野里，就可以看到，無數或黃或紅的影子，從森林里、樹梢上涌向煙花綻放的地方，好像海潮退卻，又好像暗幕下撲火的飛蛾，讓人難以想象，平時需要刻意找怪的地方，竟然藏了這麼多人。

    煙花的方向，隱約有呼喝叱罵兵器交觸的聲音傳來，隨聲音愈來愈近愈來愈大，喇嘛的速度也直線上升。

    到最後，兩人干脆跟不上，只好伏低身子隱了身形，悄悄蹩過去。

    峽谷最深處，兩側岩壁最深的地方，是一座寺廟，很堂皇的寺廟，紅牆，黃瓦，殿宇巍峨，尤其現在寺內燃滿了燈火，密密麻麻好像天上繁星，更把寺廟襯托的氣宇不凡。

    而此刻寺內的火爆場面，更是讓翻上牆頭伸勃旁窺的兩人大開眼界。

    十數個青衲僧人，與數十上百個，而且仍不停涌來的黃衣喇嘛，在偌大的廣場上攪成一團。

    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佔上風的竟然是青衲和尚，但見他們聚合散離，于喇嘛叢中進退自如，近身喇嘛全被以兩兩合擊或三三合擊瞬間放倒。

    喇嘛們呼喝聲越來越響，義憤填膺、慷慨激昂的神態溢于言表，經常還有人喊著並非漢語的口號，悲壯的撞向青衲和尚的人牆，直撞到頭破血流。

    青衲們似乎並沒有出家人所謂的慈悲，雖然空著雙手沒有武器，每下拳腳與人相觸，都能听到筋斷骨折的聲音，看到猩紅的血霧噴灑。

第二十五章 你們也知道平等？

“少林十八羅漢陣？”

    牆頭上兩人目眩神離，青衲們招法也不見如何凌厲，似乎只是最普通的羅漢拳，但一招一式間威力十足，輔以微妙的步法，適宜的配合，所到處竟無一合之將。

    數數青衲們數目，恰好十八，再想想發布任務的禪宗祖庭，天下第一陣的推斷，似乎可以成立了。

    兩人不由屏息凝神觀察起和尚們的路數，一見之下，唯有佩服起《江湖》設計者的巧思。

    和尚們此刻正成六瓣蓮花站位，完整整三朵蓮花，脆弱的防線，四面八方涌來的喇嘛們似乎一瞬間就可以推倒，但實際上，陣勢穩如泰山。

    因為喇嘛們面對的始終不是一個僧人，而是至少三個，十八羅漢間顯然有一種特殊功法，與大手印替人療傷有些類似，又有所不同，他們的內力，似乎是可以共通的。

    每當一瓣蓮花要出手，總有相鄰兩瓣在適宜的時機，拍到他身上，然後，那瓣就有了足將少林羅漢拳化腐朽為神奇的內力。

    也許任一個羅漢的武功在江湖中都算不上頂尖，但三人內力的集合，足以驚世駭俗了。

    兩人動作片正看的過癮，六聲驚天佛唱傳來︰“嗡、嘛、呢、叭、咪、?耍　br /）
    這六喝，驚天動地，直震的場中塵土飛揚，廟宇簌簌戰栗。

    兩人幾乎從牆頭驚落下去，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定楮一看，寺中正殿門，一排九個紅衣手執佛禮，從門中緩緩步出，喝聲就是九人齊發，威力實不亞于傳說中的少林獅子吼，英挺軒昂的紅衣也在其中。

    獨孤鴻開始凝神調息，牛黃則手忙腳亂嗑了個藥，這六吼，足足去了他們一千血量，放到以前，立刻就去了，即便現在將近三十級，再來一遍也要禁不住。

    場中羅漢僧多半變了顏色，很少有若無其事的，他們的等級，使了勁往上猜，也就在五十級左右。

    這時候，九個紅衣喇嘛排開下屬，來到了正殿台階邊緣處，他們身後殿門再度打開，兩個緋衣喇嘛左右攙扶著一個紫衣喇嘛走出來。

    奇怪的是，十一個赤色喇嘛盡皆須眉皤然，至少也是紅衣一樣的成年人，隱隱為眾人之首的紫衣，竟然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而且面色蒼白一臉病容，站著都勉強。

    “諸位高僧，來我們這山間小寺，不說明緣由，無故打傷我如此眾多巡山弟子，有些不合出家人的禮數吧？”

    最中一個紅衣吐氣開聲，溫潤如玉石的聲音響徹寺院，聞之如綸音貫耳，只覺說不出的受用。

    “阿彌托佛！”羅漢僧當中走出一人，一聲清喝，斷了紅衣蠱惑之音。

    “十度上師，我等是奉了方丈法諭，請這位謝施主回寺有事相詢，貴宗弟子多番阻攔，無奈之下，我們不得已出手，不知貴宗此舉又是為何？”和尚指向兩個緋衣喇嘛攙扶的紫袈少年。

    “@!#$%^&*……”一旁里，喇嘛們憤憤聲大作，反而听不清都說些什麼了。

    十度舉手平息了下屬怨憤，向僧人合什一禮︰“可是羅漢堂首座空殘大師？不知大師口中所言有事相詢，究竟何事？”

    “這是我少林寺私事，恐怕不便見告。”空殘疑惑的看著被奉為眾人之主的謝姓少年，“而且，上師尚未相告，為何貴宗弟子會多番維護這個弒師偷藝火燒經閣的少林叛徒。”

    “你胡說！”謝姓少年憤然開口，蒼白的臉上一道暈紅閃過，換來激烈的大咳。

    一緋衣喇嘛用手輕拍著少年的背，溫言道︰“莫急，莫急，佛曰，四大皆空，緣起緣滅，有因必有果，世上之事，若非前世之因……”

    謝姓少年睜大了眼楮︰“尊者，您不是說，我上世……”

    緋衣喇嘛笑了，摸摸少年的頭︰“不愧是祖古之資，天生能通佛意，不過，莫急，莫急，還沒說完那。這世上之事啊，若非前世之因，則必招後世之果。我想，是其它人因果到了罷。”

    且說場中，十度听了空殘的話，微微一笑︰“這件事，與我宗，還真有些干系。”

    “大師恐怕不知，謝寶兒小施主，實是我宗帕巴祖古十三轉世，金奔巴之主，此事已得我宗上下認同，若非法王身體小恙無法趕路，我們此刻已在大昭寺內舉宗歡慶了。”

    “法王之功，即我宗之功，法王之過，即我宗之過，有何因由，還望大師一一相告。”

    空殘驚的倒退一步︰“上師莫開玩笑！”

    密宗所稱的祖古，實際就是漢地俗稱的活佛，數百年前，蒙國師八思巴開了活佛轉世先河，少林與藏秘同為佛宗一系，自然也有所了解。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們中原佛宗弟子，應該常說這句話吧？”

    空殘似乎失了主意，回頭看向一眾師弟。

    另一個和尚低聲抱怨︰“空殘師兄，你也太好唬弄了。”

    空殘喟了一聲︰“空相，還是你來吧。”

    空相就走出來，說道︰“十度上師，謝寶兒是否貴宗帕巴活佛轉世我們暫且不談，但至少，他先是我少林寺沙彌，他犯了寺規，就得先按我少林寺的規矩來處置。”

    “佛說，眾生平等，總不能因為他身份變了，我們就不再追究他的過失了吧？”

    “那是自然！”十度點頭應是。

    “哼！哼！眾生平等？！”謝寶兒就用清稚的聲音將這話一字一頓重復出來，言辭之間充滿與年齡不符的諷刺意味，“你們也知道眾生平等？”

第二十六章 禪宗不是講究頓悟嗎

“三年前，黃河改道，河南路京西路大水淹過屋頂，千里絕戶，餓殍遍野，數千僧田佃農跪著哭著喊著求你們減免田租，那時候，你們的平等在哪里？”

    “我只看到，幾百僧兵，拿著棍棒，執著刀叉，驅散了佃農，把他們打的頭破血流，很多人傷重的已經沒法下田種地。”

    “當中就有我的爹娘。沒有辦法，家里已經揭不開鍋，我被賣到了少林寺，換了一袋米一袋面。”

    “我以為，原來大家僧俗不同，才會棍棒相加，現在既然都是出家人，一定就不一樣了，但是我又錯了，原來出家人跟出家人也是不一樣的。”

    “買來的不如從小養大的，養大的不如錢捐進來的，捐進來的不如與住持首座們沾親帶故的；同樣都是沙彌，看大門的不如火工做飯的，做飯的不如佛堂掌燈的，掌燈的不如練武的……”

    “像我，一天天在大門邊站著的，甚至連戒名都沒有。”

    “從早到晚，不讓我誦經，不許我練武，不讓我進藏經閣……各位師叔師伯，你們倒是說說，究竟哪里才有公平？”謝寶兒看向諸僧的目光，讓他們第一次意識到，轉世這回事，說不定是真的。

    “可是寶兒，就算這樣，你也不能……”最年輕一個和尚忍不住開口，似乎只有他，看向謝寶兒的目光，是同情而惋惜的。

    “我沒有！相衍師兄，你一向對我們最好，難道也不相信我嗎？”

    “我只是……只是偷偷爬進藏經閣看書而已，我喜歡書里的字，還有它們的味道……”

    “你認得字？”

    “開始也是不認得的。只有幾本，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卻能念出來，我不認得它們，卻知道該怎麼讀，後來，看的時間長的，認得的也就多了。”

    緋衣尊者微笑解釋︰“祖古轉世，天生帶著法王印念，那也是很平常的。”

    謝寶兒就繼續說道︰“後來，那天晚上，我就被師傅發現了。”

    “師傅拿了棍棒，怒氣沖沖的要來打我。”

    “我就很奇怪，我不是在佛寺里嗎？這里難道不是佛祖宣揚佛法教化眾生的地方嗎？為什麼我想念經學佛卻要被毒打，我當時太奇怪了，就問出來了。”

    “師傅呵呵笑起來，說不出的古怪，他對我說了一番話，原來，他跟我一樣，是被賣到少林寺的，他看了五年門，煮了五年飯，點了五年燈，直到三十，才得到學經念佛的機會。”

    “可是，終究年歲已經大了，他從頭開始習字，從頭開始學經，哪里都習不明白，哪里都學不通，所以直到五十，還只是管幾個小沙彌的最低級僧人。”

    “他就獰笑著對我說，自己就是這樣一年年熬過來的，一輩子什麼都耽誤了，他又怎能讓我們比他幸運。”

    “他又說，咱們禪宗不是講究頓悟嗎？真要是有慧根，干嗎不頓一個悟一個給他看看？也讓他相信一下，這世上真的還有佛祖在。”

    “然後他開始大笑，終于說出來了，終于說出來了，這些話憋在心里好久，終于說出來了，真痛快！”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說道，寶兒，你命真好，馬上就可以去見佛祖了，也不用像我這樣繼續留在這里受苦……我不明白，師傅為什麼說我命好……”

    謝寶兒年紀雖小，嘴卻靈便，將當時他師傅神態語氣模擬的惟妙惟肖，由不得別人不相信他的話。

    說到這處，所有人都已知道，他師傅對他起了殺意，心中竟都為之一緊，卻听他繼續說道——

    “我還以為師傅打算放過我，但他還是舉起了木棒，結果，木棒踫翻了油燈，油燈的油灑到他身上，引著了火，他急于撲滅，又不小心踩到灑出的油滑倒了，于是腦袋撞到書架上，暈了過去。”

    “書架就這樣被撞翻，掉落的書被他身上的火和油引著，又引燃了其它書架，一發不可收拾……”

    “我當時就跑出去喊人了，可終究還是沒來得及。”

    “……”一干和尚盡皆默然，對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的默然。

    “萬幸，萬幸，祖古轉世自有我佛護佑！”對喇嘛而言，這不可思議的事有另外的解釋。

    山間寺內一片靜寂，就越發襯出牆頭“撲哧”一聲笑的突兀。

    獨孤鴻再忍不住，暗道這《江湖》的策劃人員也太惡搞，和尚自焚的畫面雖然沒有見過，光是听人敘述，他蒼山頂上被被雷劈的死法，與之相比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誰？”听到聲音，地面上的人警覺。

    “咕咕！”牛黃引頸一聲鳥啼，喉嚨里發出嗚嚕聲，乍听上去，就好像鳥兒驚走撲騰翅膀的聲音，下面的人竟再不疑。

    空空門最擅偷雞摸狗，雞鳴狗盜的本事乃師門秘技，最是拿手。

    “學的挺像！”獨孤鴻贊一句。

    “那是……”牛黃得意洋洋說了兩個字，待看到獨孤鴻神色，驟然明白過來，只能暗地里咬牙，又被他得逞了。

    牛黃師門輕功鬼影飄風是一門奇藝，不僅僅因為它是江湖有限的最高階輕功之一，還因為它既是輕功，又是步法，又可以藏蹤匿形，同時還是一門內功。

    這是種大小周天不計，一天可以無限運轉的功夫，只是比不得獨孤鴻的養生經，甚至只能達到普通內功的檔次，但它強在隨時隨地都能運轉，甚至包括趕路、做任務、與人交手時，而且是數種技能同時修煉，倒也絲毫不比別人來得慢。

第二十七章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唯一不能兩全的就是，它的輕功提縱與藏蹤匿形是分開的。

    提縱時，必須速度達到某種程度，不能有一刻稍停，而隱匿時，又必須屏息靜氣，不能發出一點聲音，否則就算練功中斷，三十六周天努力白費。

    牛黃古里古怪的行為由此而來，除非某一日他內力達到傳音入密的境界，否則永遠都是奔跑著說話，停下來變成啞巴。

    相比他屢屢給獨孤鴻制造險情，獨孤鴻唯一的報復手段，就是沒事逗引他說話，而且屢試不爽，已成一種樂趣。

    ****

    牛黃兀自生著悶氣，場中形式已變。

    “祖古的解釋，你們都已經听到了，還有何疑問？若沒有，敝寺可就關門謝客了？”十度悠然道。

    “等一下。”空相喝道，“十度上師，謝寶兒弒師偷藝，火燒藏經閣，此事傳遍江湖，已經關乎我少林清譽。”

    “也許謝寶兒所言無差，但是，我們不能憑其一面之辭就將此事定案，總還得與看守藏經閣和前來救火的師兄們對質一下，詢問清楚當時情況方是正理。”

    “謝寶兒終需跟我們走一趟。”

    “那本來是應該的。”十度宣個佛號，花白的眉毛卻皺起來，“只是可惜，祖古近日身體染恙，病身實在不方便趕路，能否，請貴寺通融一下，或者，可請幾位師兄，來這山間寺與祖古對質。”

    “這……倒也可以商量。”空相沉吟道，“不過，上師，我少林禪、武、醫並揚于世，寶兒的病情，可否讓我把把寸關，說不定還能有些法子。”

    “那自然甚好。”對于和尚的懷疑態度，十度似乎毫不介懷。

    相衍看看自己的師叔，看看十度上師，再看看台階上的謝寶兒，嘆了口氣。

    台階上，同樣一聲嘆息傳來，卻是年紀最輕的紅衣喇嘛所發，兩人目光便一對視，旋又錯開，都覺對方眼里有與自己相類的神情流露。

    空相緩緩步上台階，來到謝寶兒身邊，將一只手搭上他脈門，開始凝神品脈，所有人都注視著他的動作，寺中竟沒有一點聲息。

    “你說，這個任務把我們引到這里來，是讓咱們干什麼？咱們什麼時候出手？還有……到底應該幫哪邊？我到現在還糊涂著。”

    被獨孤鴻逗引似乎打開了牛黃話匣子，他干脆也不練功了，就把滿腔疑問倒了出來。

    “咱倆不是為少林寺的聲望來的嗎？”

    “當時我不知道少林寺這麼不講道理嗎！”

    獨孤鴻詫異扭頭，牛黃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頗是古怪。

    牛黃不自然的把目光岔開︰“咱們幫幫謝寶兒好不好？”

    獨孤鴻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時機未到，著什麼急？”

    “時機沒到？你怎麼知道？”牛黃疑惑。

    “當然沒到，你自己都說了，干什麼還不清楚，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怎麼可能是時機到了？正常的游戲任務，絕對會給足條件讓你判斷的。”

    “可是，下面發生什麼已經很清楚了吧？”

    獨孤鴻高深莫測的笑了︰“小弟啊，你要明白，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牛黃郁悶的翻個白眼。

    台階上，空相眉梢緊鎖，臉色陰晴不定，似乎有所發現，似乎又在遲疑，幾分鐘很快過去，正當所有人稍覺不耐的時候，山寺之外，一聲驚天動地巨響傳來︰“預備，沖！”

    並非九喇嘛齊唱的佛偈般殺傷力驚人，但勝在人多而聲齊，倒也驚心動魄，叫人不自覺虎軀為之一震。

    就趁眾人驚詫的瞬間，空相似早有預謀般，腕上手加勁一扯，就把謝寶兒拉至懷中。

    雙羽、滿月二尊瞬間醒悟，白眉一豎，右手將左手食指握起，推手便出︰“智拳印！”

    空相雙手成爪，半空幻出無數虛影，一半迎向二尊智拳，一半層疊疊鎖上謝寶兒喉嚨︰“來，看你們快還是我快！”

    謝寶兒臉色瞬間由白而紅，由紅而紫，看他神情，竟是想咳都咳不出來，痛苦已極。

    智拳爪印半空交觸，就似鐵桶倒豆子，激起無數裂響，二尊畢竟武功超出空相甚多，智拳印初時勢如破竹，但當看到空相反應，卻又不得不收招後退，綿綿密密的爪影，成為兩人成功收招的借力，那似乎正是空相此招本意。

    “好一招寂滅爪！”

    少林七十二絕藝，爪功有五，其中龍爪手號稱攻勢最強，但公認的爪功第一，還是寂滅爪，其摧枯拉朽直透內里的破壞力，超出余者太多。

    不過，雙羽尊者此言顯非贊譽，看他眼神盯視著謝寶兒喉嚨間手，眉頭胡子抖個不停，顯然在說，空相只會拿這招對付小孩子。

    牆頭上，牛黃著急起來︰“哪里冒出這麼多玩家？趕快動手吧！”他自己沒什麼攻擊力，只能攛掇獨孤鴻。

    原來，隨著那一聲喊，從山間寺牆頭，數十上百玩家躍牆而入，列隊沖向幾無防備的黃衣喇嘛，看造型就知道，這群人等級甚高，很可能都在四十級以上，與喇嘛們稍一接觸，竟然勢不可擋，喇嘛們的正法大手印也救場不及。

    獨孤鴻不為所動︰“正是弄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動什麼手？”

    這時候，卻听來者中有人喊道︰“諸位大師莫慌，龍淵幫主率眾前來救駕。”

    “原來是他們，原來如此。”獨孤鴻喃喃語道，終于釋去心頭一個疑惑。

    從看清寺廟里情況開始，他就始終在懷疑，究竟是怎麼觸發的這樣大場面？

    十八羅漢與雙尊三師六護法對上，幾乎是少林與密宗的精英對決，完全超出了小隊任務的範疇，即便幫派任務，憑現在玩家的組織，也很難接觸到如此盛大的場面。

    所以，他遲遲沒有動手，他隱約意識到，自己可能適逢其會了。

第二十八章 果然是適逢其會

龍淵，並不是個普通的游戲幫派，而是一個很大型的游戲公會，不僅在《江湖》里，排行榜前數的網游里，幾乎都有它的影子。

    這是一群游戲狂熱者的群體，組織紀律嚴密，平日行事低調，游戲中兩件事而已，練級，打怪，轉戰數個網游，都是頗神秘而強悍的工會，他們的樂趣是挑戰boss。

    《江湖》1年10月，巴山黑風盜第一巢首次清空就是他們杰作。

    2年3月，第一個有名有姓的npc——喪門斧錢青健——由他們成功擊殺，據說這廝死的很是古怪，臨了莫名其妙喊道︰“我不是錢青健，我不是錢青健，我是輕舞……”他到底是誰最終也沒人知道。

    2年7月，祁連七煞老一老二被圍毆致死。

    3年5月，洞庭十八水寨從一到五皆被蕩平。

    ……

    如果是龍淵，也只有龍淵，這里引發的大場面才是順理成章的。

    這時候，台階上空相稍稍松了扼住謝寶兒喉間的手︰“事關少林機要，哪里還顧得了那麼多。說，《虛空藏經》、《大般若經》、《雜阿含經》被你藏到哪兒了？”他第一句是對雙羽說的，第二句卻是向謝寶兒吼的。

    “哈哈哈，果然如此，怨不得你們一路從少林寺追到這里來！”雙羽須發皆動，他看著謝寶兒，一改方才臉上緊張神色，頷首贊道，“偷的好，偷的好，無相劫指、般若禪掌、雜阿含功，都是好武功啊！”

    少林七十二絕技也有高下之分。

    無相劫指是佛家無色無相境界的最高體現，無相劫三字大合要義，取人首級彈指一揮間，堪稱暗殺最佳法門；

    般若禪掌浩然堂皇，威力無窮，向被譽為少林第一掌；

    雜阿含功雖然名聲稍弱，唯獨少林高僧才知道它的功用，只有練過此功，才能對少林絕藝觸類旁通，兼修數門而無精力耗竭走火入魔之虞，實是少林《易筋》、《洗髓》之外的第三經，三本失書中最重要的一本。

    這三門絕技，在七十二絕技中，恐怕都在前十之列，也難怪會驚動十八羅漢千里追蹤。

    “現在明白了吧？”獨孤鴻指點寺內道。

    “不明白！”牛黃搖頭，他看一眼獨孤鴻，便看到對方眼里精光四射，嘴角掛著胸有成竹的微微笑意，一時竟然呆住，片刻後才幡然醒悟，掩飾似的詢問，“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等吧，好戲才正開始呢！”

    台階上，謝寶兒喉間的手重又扼緊，少年甚是倔強，任空相百般詢問毫不松口，經旁人提醒，空相也醒然，此處非是詢問之地，便把眼神轉向二尊，命道︰“退後，都退到大殿里，否則別怪我……”

    少年臉色再度紫漲起來。

    “你不敢的。經書不在他身上，我們早搜過，你殺了他，再沒可能拿回經書。”慈眉善目的雙羽，言辭之間只用個不相關他字，再不是祖古祖古的恭敬，斷情之絕變化之快，叫人仰然。

    “他根本不是你們的活佛轉世？”空相幡然醒悟。

    “祖古以轉世之身，為我宗盜得經書，實乃大功德大智慧，你們禪宗又怎能明白，我祖古靈識不滅，即便此刻身亡，十月之後，依舊是我宗祖古，你們禪宗又豈知個中玄妙……”

    “玄妙個屁，還不是神神道道蠱惑世人，出家人修成了佛，就該往西天而去，仍舊盤桓人間不離，還要奪舍重生，分明就是邪魔外道！”十八羅漢僧里，最是粗壯憨直的一個大嗓門吼起來，幾句話把雙羽耶的臉色發漲。

    老頭眉毛胡子幾乎豎起來︰“念你們遠來是客，才始終以禮相待，不要以為只有少林寺羅漢陣天下無雙，擺大威德陣！”

    黃衣喇嘛們始終在三上師六護法帶領下抵擋龍淵沖擊，龍淵玩家配合極是巧妙，三排推進，第一排皆是刀劍或空雙手的近戰者，第二排則是長槍長棍，待第一排玩家架格了對方攻擊，長兵就一搠而入，直取空門，若這還不死，尚有第三排長弓暗器見縫插針，掃掉最後一點血皮。

    這種戰法完全不講究什麼個人技巧，但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一時間倒也當者披靡，只是奈何，這山間寺中喇嘛太多，數百幾乎上千，距離他們搭救十八羅漢的目標，始終差了那麼幾十米努力。

    而場中喇嘛們听了雙羽喝令，立刻又改變了打法。

    “嗡、嘛、呢、叭、咪、吽……”黃鐘大呂樣的六聲禪唱之後，喇嘛們瞬間各自成陣，黃色圓環輪轉不休，從院牆上觀之尤其明顯，滿地只見黃色圓圈滴溜亂轉。

    龍淵戰法立時失去意義，因為他們再無法將火力集中于一人，喇嘛們的旋轉甚是快速，每人一圈只出數掌，一半給了只剩血皮的同伴，一半傾瀉向短兵者，滿血而來，空血而走，堪堪抵住玩家攻擊。

    見局勢已定，寺院中心，三上師六護法袍袖一展，凌空撲向十八羅漢陣。

    “聰明！要破這羅漢陣，就只能從上方攻擊！”牛黃挫腕曲臂叫好，由于傾向轉移，他早就在尋思如何將這十八羅漢陣破去，內力互通誰都能看出來，思來想去，就與這群喇嘛想到了一處。

    “未必！”獨孤鴻搖頭。

    牛黃不服氣的正要與他爭辯，卻見半數羅漢僧蹲身並手，作出了擊打排球的古怪動作，還不待他反應過來，另一半羅漢僧踏手而上，借同伴助力，炮彈一樣撲向大袖招展的喇嘛們。

第二十九章 藏藥神奇

半空交手，無處借力，這一竄身的速度就成為重要倚仗，一瞬間，包括沒有同伴支援的首座空殘，都將紅衣喇嘛擊的倒飛出去。

    上師護法們修為終究比羅漢僧高出一截，是與首座平階的高手，因此並未吃什麼大虧，只是灰頭土臉的有些難看。

    “如何？”獨孤鴻一揚眉。

    “哼！”牛黃冷哼一聲。

    “其實，你不必為他們的安全擔心，瘸老鷹踫上瞎家雀兒，兩波都不是什麼好鳥兒。”

    “？”牛黃疑惑。

    “繼續看吧。”獨孤鴻懶得解釋。

    “這樣都不行，難道這羅漢陣真的就天下無敵？”牛黃不由自語。

    “這又不是真的少林羅漢陣，游戲里一個小玩意而已。至少也有兩種法子能破了它！”

    “你就吹吧！”

    獨孤鴻先是含笑，繼而色變，撕下兩幅衣襟塞進了耳朵︰“他們已經明白了？”

    “sh……”牛黃一個“啥”字才吐出個單音，驚雷霹靂樣的巨聲襲上耳膜，“嗡！”紅衣領唱，數百喇嘛隨聲附和，這一唱，就好像諾大的空房間，百十架鐘鼓齊鳴，瞬間將人震的鼻歪嘴斜，兩眼發花。

    “你就陰我吧！”牛黃恨恨撕下衣襟堵住耳朵，又嗑了個藥，這一聲去了他近三百血量，比之方才九喇嘛齊唱威力強了近乎一倍。

    “嘛！呢！吧！咪！哞！……”

    聲音的浩蕩洪流里，少林和尚宛若乘那浪里輕舟，盡皆臉色慘白，顯然都不太識得水性。

    的確是最簡單快捷的辦法，雖然九個紅衣喇嘛臉色不甚好看，大概耗損極大，但如此一來，少林僧眾就只能以各人修為硬自承受攻擊，無法守望相助，羅漢陣也就失去了意義。

    相比十八羅漢僧，龍淵一群玩家承受的傷害與牆頭兩人是同級的，等級實力都遠超兩人的一眾倒沒顯得多慌亂，但這樣下去顯然是不行的。

    喇嘛們三秒一聲，一聲300，10秒就是1000，100秒10000……

    這筆帳誰都會算，《江湖》里藥物又貴的要死，在這里听一群形容枯槁的老喇嘛叫喚，竟然會比麗春院里听小曲還貴，這難免讓人心里不平衡，但為了三本虛無飄渺的少林絕學，所有人還得咬牙堅持。

    無數瓶瓶罐罐，就從龍淵陣營里拋出來，四散飛入喇嘛們的地盤，隨著盆罐破裂，五顏六色的液體氣體粉末噴灑出來，龍淵幫眾整齊劃一的倒退幾步，雙手並用開始往嘴巴里塞藥。

    江湖里的毒藥是存在性的，沒有歸屬，只要沾染上，就會掉你的血，降你的屬性，不會因為是你放的就特別饒過你，除非事先服過解藥或者你的毒抗足以抵消毒藥侵蝕。

    不過，這也只是拉平局面的一種手段，《江湖》里毒藥很多，見血封喉的神經類毒素卻還沒人能練，即便喇嘛們因為中毒被染的五顏六色煞是恐怖，掉血速度與玩家相比，哪邊更快還真是兩說，而且玩家可以嗑藥，喇嘛可以互相加血，一時間兩波人就大眼瞪小眼的站著，在那里干耗。

    玩家們還支撐的住，十八羅漢卻漸漸不行了……

    “住手！”舌戰春雷的大喝，緊隨一聲童稚的慘叫，空相滿臉猙獰，揮舞著手里血肉模糊的幼細斷臂，“再不住手，這邊也別想要。”

    點點猩紅，隨揮舞灑滿庭院……

    滿寺喇嘛和尚都被空相的殘忍舉動驚住，竟然停手不打。

    可憐謝寶兒，生生被拽下一條手臂，竟然還未暈去，只是用刻骨惡毒的目光死死盯住空相，那目光，讓遠一干玩家也脊背生寒，只能暗自感嘆游戲的逼真。

    “你別拉著我，別拉著我！”牛黃與獨孤鴻撕掙起來，若非獨孤鴻見機的快，謝寶兒胳膊被斷的瞬間，滿寺人就能听到另外一種獅子吼。

    “冷血！殘忍！無情！……”牛黃究竟屬性不如獨孤鴻，很快便被錮住，掙脫不得，只能用自覺最惡毒最陰損的話來罵獨孤鴻，但是顯然，他並不怎麼會罵人。

    “就算你下去了，憑你的能力，又能干些什麼？把謝寶兒搶出來？把這一群人都殺了？”獨孤鴻附在牛黃耳邊說道。

    “別在我耳邊說話！”牛黃一身惡寒，滿臉惡心，想象一下，兩個大男人，牆頭那麼一丁點地方，前後抱在一起……

    獨孤鴻往牛黃耳朵里吹一口氣︰“只要你不下去，就放開你。”

    “流氓！變態！下流！無恥！……”牛黃終于發現，剛才還有好多好多詞沒有用上。

    庭院中，相衍口宣佛號上前一步︰“阿彌托佛！空相師叔，你入魔了。”

    “你閉嘴！如果不是我，你們剛才已經去見佛祖了，沒大沒小的東西！”空相已經完全失去高僧的模樣，將相衍叱罵一頓，轉向了雙羽滿月，“你們，都給我退後，退到大殿里，帶著你的所有手下，否則別……”

    他的臉色忽然變了。

    “別怎樣？”雙羽白眉微挑。

    “你們，你們竟然用毒？”相衍全身力氣都被抽去，拉謝寶兒靠到殿邊柱上，喘息粗重，站立難穩，“我已經很小心，你們……是什麼時候？”

    “你只知道少林禪、武、醫並行于世，可知道我藏藥同樣神奇？”

    “哼！狗屁神奇。”空相略一尋思，明白過來，“把毒下在個孩子身上，你們的手段，也不見得比我高明到哪里去！”

    知道自己處境微妙，他已經千般小心，不想還是中了道。

第三十章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錯！錯！……”雙羽含笑搖頭，一臉說了數個錯字，他向謝寶兒一指，枯瘦的手往手腕一切，“這里是一味藥，叫做榜間噶爾布，”他又掐住自己喉結，“這里是另一味，叫做榆古興那布。”

    “都不是毒，反是補藥，只不過若兩者合到一處，就另有些妙用。”短短時間，空相已經嘴唇發紫臉色發青，這妙用，一院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若非大師心懷歹念，以把脈之名行綁架之實，這毒，原也沾不到大師身上。”

    “廢話連篇！”空相冷笑，“口頭上冠冕堂皇，還不是在打我少林秘笈主意，竟然一早連混毒都準備好了。告訴你們，想都別想，秘笈原本雖然失了，寺中自然還有人默記得出，謝寶兒死了，我看你們還能從哪里找到經書！”

    “阿彌陀佛！”空相正要使力扼死謝寶兒，暮鼓晨鐘樣的喝聲驟然響起，將他的動作延緩了一線，這一聲，卻是正宗的少林金剛禪獅子吼。

    淡淡青影從十八羅漢僧里竄出，蜻蜓點水一樣在台階上沾了兩沾，就來到三上師六護法組成的一字防線之前。

    不知為何，青影正面的明慧喇嘛竟然將身體側了一側，青影身形就瞬間縮小一圈，從那一掌寬的縫隙鑽了過去。

    “好個蜻蜓點水提縱術！好個如意縮骨功！但不要以為我密宗無人！”只一瞬間，九道掌印尾隨青影而去，或大或小，金紫青紅的掌影，帶起的風聲都呼嘯刺耳，可以想見這大手印的威力。

    只是可惜，沒有一掌命中，青影似乎早料到眾人反應，腳不移身不動，募然平挪兩丈，來到空相謝寶兒身前。

    “大挪移身法！”一時間，眾人都有些呆住，這是與蜻蜓點水提縱術同列七十二絕藝的少林身法，但眾人皆知，這身法雖然神妙，練至絕頂也只能空挪數尺，這青影一挪就是兩丈，稱得上驚世駭俗了。

    當初獅吼鎖定空相一人，直到此刻，他才從獅吼中擺脫，不由一聲大喝︰“相衍？你想干什麼？”

    沒錯，這道青影，正是十八羅漢僧里最年輕的相衍。

    相衍也不答話，徑自向謝寶兒抓去。

    “寂滅爪！”空相悍然出手，他中毒已深，出手間絲毫不留余地，滿天掌影將全身上下遮罩的沒有一絲空隙。

    “阿彌陀佛！”相衍宣了聲佛號，身形一頓，募然分化九身，除去一身彎腰揀了謝寶兒斷臂，每身都從不同角度不同方位向寂滅爪中探去。

    “九圖六坐像身法？十八羅漢神打？”沖向相衍的眾人又是一驚，又兩門絕技，非常冷門的絕技，雖然神妙，卻需兩門同修才能發揮妙用，少林絕學要以佛法驅除戾氣方能習得，人天生精力有限，可習絕技有數，就很少有人練這佔據兩個身位的法門。

    驚歸驚，在座都是高手，只一瞬間，十一道大手印就分別鎖定虛影，拍了上去。

    前有寂滅爪，後有大手印，相衍這次終于避無可避，硬生生以背承住大手印掌力，神打強行破去漫天寂滅爪影，將謝寶兒從空相懷中攬了出來。

    吐一口血，他最後在空相身上拍了一掌，待黃光透體而入，他便抱著謝寶兒，凌空撲向龍淵幫眾的方向。

    “預備，射！”龍淵幫眾不愧是訓練有素，場中異變迭生，絲毫沒慢了他們的反應速度，隨龍淵幫主一聲喝令，所有帶了遠程武器的，都張弓搭箭，抬手便射，黑壓壓一片暗影罩向羅漢僧。

    “蠢貨！”牆頭獨孤鴻嘆息搖頭。

    半空里，相衍也是嘆氣，袍袖一卷，擊飛了近身暗器，抱著謝寶兒，雙腿連踏，蜻蜓點水提縱術本就以借力見長，幾只細小的暗器，就讓他完全改了方向，向寺院牆上一段空處掠去。

    即便以獨孤鴻之冷靜，一時也愣了，這段空處，正是他們藏身的地方。

    “我們該怎麼辦？”牛黃更加沒有主意。

    遲疑只一瞬，獨孤鴻募然咬牙︰“攔住後面的人！”

    “開玩笑吧你？！”牛黃大驚失色，相衍身後，雙尊三上師五護法，甚至一半的少林和尚都撲過來，因為空相已經氣息全無，顯然拜相衍最後一掌所賜。

    “內息爆發︰膂力！內息灌注︰體！傷害附加！亢龍有悔！”獨孤鴻的亢龍有悔已經七級，好久都不用了，因為隨著等級提升，這招消耗內力越來越多，七級已經高達兩萬，他的穴積根本就承受不住，這還是沒有任何增益的情況下，若這般威力全開，估計要將近四萬。

    四萬，接近現在頂級玩家自由內力和的數值，就在一掌間拍出去，且不管獨孤鴻是如何的面紅耳赤經脈腫脹欲裂，與他交手的雙羽尊者，卻在一瞬間倒飛出去，鮮血從眼耳鼻口飛濺，洋灑灑飄落一地。

    獨孤鴻自由內力十五萬，不管穴積數與總內力，單只這個數值，絕對是與這群門派精英同級的水平，加之降龍十八掌的神妙，對方小視之心與身在半空無處借力的劣勢，就將對方最強的雙羽尊者一招間重創。

    這著實是對追兵最犀利的警告，一時間，竟無人敢撲上牆頭。

    天賜的脫身機會，獨孤鴻顧不得身體疼痛欲裂，硬是爆發敏捷，使出新學的八步趕蟬，跌跌撞撞投入山間林地。

    相衍清冽的聲音在峽谷間回蕩︰“練武是為了強身健體，不是讓你們好勇斗狠。佛祖教我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卻不是他不入地獄我怎好入地獄，各位心魔已深，好自珍重，謝寶兒我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