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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玄幻] 【玄幻】渾沌‧棲溯駔 作者:雲亦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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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aitsaiwen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1: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破曉時分,黎明時~
清晰的晨光搖曳在樹梢間,微微的,柔和的,緩緩的淅灑在地,破曉雞啼,這清晨,總舒服的讓人昏昏欲睡。

白咰悄悄的爬起了身,看了一眼身後熟睡的三人。大概是昨天吵得太凶,所以大家都累了,算來他們也不過才睡上兩三個小時而已。

輕輕的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雖然他也沒睡多久,但生理時鐘習慣了,要他再睡下去大概也沒那份本事吧!

再度掃了三人一眼,他笑了笑,轉身進林,晨間林中散步,應該很不錯吧!


白咰坐在湖邊的沿岸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望著那波盪的柳樹影枝,人也會不經意的發起呆來。

「為什麼總是只有你,我永遠也讀不到你的心聲?」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人影就這樣倏然坐到他身邊,偏過頭疑問的看著他,為什麼?不管離他多近,不管多靠近他,不管周圍多安靜,他始終就是無法聽到白咰在想些什麼,為什麼?

「怎麼那麼早起來?」定眼看清身旁的人是雲蕭時,白咰也不免訝異的一問,他不是才剛剛入睡沒多久嗎?怎麼就這樣爬起來了?

「那白大哥你呢?又是坐在這想些什麼呢?」雲蕭微微的一笑,一大清早就跑來這發呆,也太詩情畫意了一點吧!

白咰苦笑了聲,「這很重要嗎?你來找我,總不會是為了想知道我在想些什麼吧!」

他向來都是他們之中最早起的一個,每天清晨就這樣一大早先在林子裡到處走走晃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一個多月來他這習性他們也很清楚,而雲蕭會選在這時刻意跑到這來找他,肯定不會是想跟自己來個晨間散步。

雲蕭不避諱的聳聳肩,「沒啊!白大哥,你還記得我們昨天打的賭嗎?」

「記得啊!不過就是我賭輸了嘛!」白咰一怔,喔~~原來雲蕭是來跟他討「賭金」的啊!

這說來說去都是馮亦的錯,他以三個條件為守則:

一、要弦月一切自理,包括吃的、喝的、用的。他馮亦還是跟以往一樣,只會備上三個人的東西,多一份少一份他都不要。

二、要弦月一路自保。這一路上不管是山賊也好、山豬也行,總之只要遇到有攻擊性物質的人、事、物,全部要她自己自保,他不會出手相救,更不會「順便」保護她。

三、要弦月自重。只要她有任何不軌的企圖,或者任何可能拖累到他們的意外發生,他馮亦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內解決她,以避後患。

馮亦最後便是以這三個條件為原則,才同意讓弦月跟著上路。的確是蠻出乎意料之外的,白咰還以為馮亦會是完全不妥協的,結果就是……他輸了這場賭注。

「那……輸的人要怎麼辦?」白咰有點心痛的看著雲蕭,老實說,這樣的結果他輸的還真是不甘心耶!

「怎麼辦?白大哥,我說你不會忘記我們昨天說好,贏的人可以自由決定要什麼樣的酬勞,你不會忘記了吧?」

「我有答應過這樣的說法嗎?」白咰愕然,哇勒~~他什麼時候答應過這種決定方式啦?

「真的沒有嗎?」雲蕭好笑的反問。

「……好像……有……」白咰思考了半晌,這才囁嚅的說出口,唔~~好吧!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印象在啦!

「就是啊!這可是你也答應的嘛!」雲蕭勝利般的看著白咰,雖然這樣好像有點趁人之危,不過應該沒關係吧!

「好吧!」白咰扁扁嘴,瞬間像洩了氣的皮球,「哪~~說吧!你的懲罰內容是什麼?」

「三個問題,我問你答,沒有隱瞞,不要騙我,就這樣。」收斂起剛剛的玩笑樣,現在的雲蕭卻是再認真不過。

「喔~~你的問題是?」

「……為什麼你當初不肯告訴弦月白玉山的位置?為什麼現世裡面有雪女、雪姬,但是卻沒有初代和隔代?為什麼你現在又肯讓弦月跟著我們同行?」三個問題,字字切中要害,字字切中核心,把白咰想隱瞞的,不想告知的,矛盾的,全都給挖了出來。

楞了一下,白咰不免也苦笑了聲,「雲蕭,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太追根究底不會是一件好事……」這小子……也太精了一點吧!這麼會算幹嘛!腦子動的真快,居然一下就問出了他最不想說的事。

「……是嗎?但總比什麼事都不清楚來得好吧!」雲蕭只是覺得白咰隱瞞了太多太多重要的事情沒有說,偏偏他又聽不到白咰的心聲,實在是逼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白咰不語的別過頭,說?還是不說?這其實是需要很大一番考量的。

「白大哥,這是我們說好的,你……可別耍賴啊!」雲蕭強調語氣的加強說著,一股淡淡的脅迫味飄散空氣中,堅持著要白咰信守自己的承諾。

白咰有點厭煩的掏掏自己的耳朵,有的時候啊~~他真的覺得,雲蕭還真是……不怎麼可愛耶!

真是個不好玩的旅程!白咰瞪了雲蕭身後模糊的殘像一眼,都是她啦!如果沒有她的請求,他就不會遇到弦月,不會遇到弦月,他就不用去思考這麼多煩人的事情了。

算了!反正要瞞雲蕭是比較不可能的一件事,索性一點就跟他說好了。

「好吧!我說,不過我要你答應,今天的內容不准你透露給第三者知道,包括馮亦、弦月在內……那~~我先回你的第三個問題,但在回答問題以前,雲蕭,我先問你,在這段時日裡,你有沒有去思考過,要怎樣做才會讓無情無淚的雪女為你而流淚?」

雲蕭愕然,沒想過白咰會丟回這個問題給他,思考了半晌才道:「是沒有……」的確,他確實是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為沒有那種實質感在,在沒有見到雪女以前,他也沒有辦法去推斷究竟要用多少力氣才會讓雪女流淚。

「那麼……你覺不覺得,弦月……或許可以幫上你一點忙?」如果問他為什麼讓弦月跟著他們,他承認,他的的確確是想用親情來試試看,看看是否能因此而打動雪女的一顆冰雪心,如果弦月的母親真的愛她,那麼當重逢之時,是不可能不落淚的,但前提是……弦月的母親願意和她相認的話。

「白大哥的意思是……」雲蕭恍然大悟的看向白咰,原來兜了大半個圈子,他還是在幫自己來著,「那你又為什麼要求我們答應?」如果白咰真的想利用弦月來幫他,就該把弦月直接帶上,可是白咰卻提出要他跟馮亦答應為由才肯帶上弦月,明明知道馮亦極有可能一口回絕,但他卻還是這麼做?這種行動也太矛盾了點吧!

「我承認……」知道雲蕭的疑惑,白咰也只能聳聳肩,「或許我還是不希望讓弦月同行,所以才想藉馮亦的可能來否定,畢竟若我真願意帶弦月上白玉山的話,早就帶她上去了,又何必跟她折騰到現在?只是我也沒想過馮亦居然會答應就是了……」答應也好,不答應也行,對他而言,其實都是有利有弊,他無法決定什麼樣才算對,索性就交給當事人去決定。

「喔~~那麼你又為什麼一直不肯帶弦月上白玉山?」是了!果然回到他的第一個問題,白咰不肯帶弦月上白玉山必有他的理由在。

「這,就跟你的第二個問題有關了……」白咰嘆了口氣,「雲蕭,我問你,你知不知道千百年前雪女滅族的主要原因呢?」

雲蕭側頭想了想,點點頭,「嗯~~我曾經在書上看到過,好像是因為人類大量的捕捉奴役,所以雪女才被滅族的……」

說穿了,其實都是人類的貪念所致,雪妖有探金掘寶的能力,她們可以輕易的找出地下礦脈、深埋的金礦和珍貴的珠寶,而只要能力等級越高的雪妖,所發掘的金銀珠寶等級也越高。雪女是純妖,由雪女探測而發現的珠寶多半都是上等貨色,於是人們便開始起了貪念,開始有人大量捕捉雪女,強迫她們為自己探金。雪女本身就不是什麼耐打耐操的族群,長期的囚禁和奴役根本無法讓雪女負荷,等到有人發現不對時已經為時已晚了,雪女的族群也在不知何時之間已被滅族,一位也不剩。

這便是雪姬歷史上有名的滅族史,純粹是因為人類的貪念而有的過錯。

「半對半錯吧!因為雪女的價值除了探金能力外,還有其他很富有價值的存在……」

「譬如說……冰淚結晶嗎?」雲蕭緩緩的道,他其實也覺得奇怪,如果只是把雪女當作探金工具的話,只要養得好,應該不至於到滅族的地步才對,怎麼可能因為人類的捕捉就因而走向滅族呢?一定還有其他原因,一個非得傷害雪女才能得到的價值。

就像是回應雲蕭心中所想的,只見白咰回道:「那是一個,但最主要的價值物是……雪女的心臟吧!其具有延年益壽、功力倍增的功效。」

果然沒錯!雲蕭嘆了嘆口氣,沒了心臟,饒是妖怪也沒法存活,也難怪雪女會滅族。

頓了頓半晌,白咰才又繼續道:「也不知是誰傳出的,總之等到我發現的時候也已經來不及了,雪女的族群妖數已經只剩三百人不到,為了不讓雪女真正的滅絕,我只好跟我的同伴商量……」

「商量把雪女全安置到白玉山上?」雲蕭思考的回道。

白咰點點頭,「沒錯,為了不讓所有人發現到雪女的存在,所以我們開始著手布置罧結界,並派遣人四處散布雪女滅絕的消息,以讓所有人開始打消捕捉雪女的念頭……」

那是多麼浩大的一個工程啊!想想,不僅要在兩座山上布上罧結界來轉換景致,還要做得讓人不出乎意料,又得到處搜尋殘餘的雪女,還得發出雪女已經滅絕的消息。一句「把雪女全移到白玉山上,並用罧結界隔絕」,其背後的準備工作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想像的辛苦。

「但是……不論我們做得多完美,卻還有一個很基本的問題存在……」白咰嘆了一口氣,「那就是雪女和初代、隔代之間的『回流』……」

「要知道,雪妖是具有回溯性的一種族群,親代和親代間會彼此互相呼喚,不管身處何方,不管距離多遠,不管混了多少不純的血統,這種本質性是完全無法改變的。若以混了人類血液的多寡來分同異族的話,在雪妖裡,最強的呼喚便是同族和同族之間的呼喚,其次便是異族的呼喚,以母女的親緣呼喚最強,婆孫的呼喚居次。以一個雪妖來說,能感應到的異族親緣範圍大概是上數一代,下數二代,換句話說,就算我們真的將雪女全挪到白玉山上,但只要世上有初代、隔代的存在,她們永遠都可以利用這兩代來找到雪女的存在,這一點,雪女們也再清楚不過……」

啊!聽到這,雲蕭也不免張大了嘴倒抽了一口氣,有點慘白了臉,難……難不成他們……

見雲蕭一臉詫異的模樣,白咰也只能苦苦的笑了笑,「雲蕭,如果你是雪女長老,好不容易苟延殘喘活了下來,好不容易有了個可以安心存活的地方,但是卻因為這個因素可能要功虧一簣,為了族人,你會想怎麼做?」

不管是初代也好,隔代也好,嚴格來算,她們其實也都算是混了人類血液的雪姬。雪姬性動,雪女性靜;雪姬有情,雪女無情。論血統真的是相差太遠的兩個異族,她們永遠不可能住在一起,所以,雪女們也只有一條路可選。

「我……」雲蕭擰起眉頭叫了聲,如果是他,他會怎麼做?為了族人,為了存活,他會怎麼做?他又該怎麼做?

白咰不語的看著前方,隨手拿了顆小石子往湖面丟甩過去,彈跳的小石蹬了個兩三步,就這樣「咚」的一聲掉到水裡。

兩人靜默了好半晌,只聽到白咰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說著:「屠殺令!在我們全忙著布置白玉山的同時,雪女們做了一個決定──殺光所有的初代和隔代。」

「不可能!」雲蕭大叫了一聲,殺光所有的初代和隔代?那豈不就是相當於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和孫女?這怎麼可能,她們怎麼可能做得到!

「沒有不可能……」白咰搖搖頭,「因為她們是雪女,所以她們做得到……」

雪女,無情無淚無血無愛的一群妖怪,只不過是要她們殺了自己的兒孫而已,這有何困難?但別罵雪女過分無情,因為……把雪女們逼到這般無情無義的地步的不就是人類嗎?論資格,他們……最沒資格說她們。

雲蕭用手抵著臉頰,幾乎是不敢相信雪女們居然真的下了手,真是好殘忍好無情的一個族群啊!

「其實……我們並沒有想過雪女們會這麼做,等到我們接獲消息時已經晚了。利用回流,雪女們在找初代跟隔代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雪女們本是純妖,就妖力而言本來就比雪姬大,初代和隔代在屠殺下是真的死絕了,一個也不剩。之後便是你所知道的了,把白玉山和枯山對調,跟雪女們訂約,只要罧結界一日不除,她們便只能待在白玉山上……」

「所以你不帶弦月去找雪女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你說呢……」白咰欷歔了一口氣,「雪女無情無血淚,眾妖尚有孺慕情,雪女冰霜冷若鬼,跟雪女相認,我怕……吃不消的多半是弦月自己。」或者該說,他怕雪女們到時為了絕後患,索性將弦月殺了,何必呢?苦苦尋親只為求一死嗎?

雲蕭張張口,還想再問些什麼,誰知背後卻傳來一聲肯定的女聲,著實讓兩人嚇了一跳。

「不、不會的,我相信,我相信我母親是絕對不會不要我的……」

「弦月……」白咰猛然一轉頭,待看清來人也不免暗叫了一聲,「妳是何時在這的?」心裡喊聲糟,慘了!她到底是何時出現在這的啊?剛剛的話,她又聽到了多少呢?

弦月有點傻楞的眨眨眼,淡淡的笑了笑走了過來,「沒……我才剛剛到,就只聽到最後那一句而已……」

也就是說她沒聽到初代和隔代滅絕的原因囉?白咰有點鬆了一口氣的吐吐舌,好險,好險她沒聽到,不然他還真怕會惹出什麼禍事來呢!

就像是印證她真的只聽到後面那句話一般,只見弦月頻頻的解釋道:「賢者大人,雖然外傳雪女皆是無情無血淚的一群,但是,我相信不是的。我是由母親轉交到我父親手上,並相約至我成年以後母女再會的,若我母親打從一開始就不要我,那早該丟了我,但既然我活了下來,那就代表我的母親並未捨棄我,她只是讓我先留在父親身邊盡點孝道,成年之約依然有效。我相信……我的母親一定在等著我過去跟她相認……」她只道白咰認定雪女無情,怕母親不認自己會惹得自己徒增難過,於是急急忙忙的為母親辯解。自小就被父親灌輸的概念,她深信不疑的便是母親一直在等著自己去找她這件事。

雲蕭搖搖頭,弦月根本就沒有聽到初代的滅族原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雪女無情的可能性,她只是天真的照著自己的想法去解釋一切,但若依他自己的觀點來看,這弦月跟雪女相認,他可無法抱上太樂觀的結果。

不成!他得提醒弦月才行,起碼得把這一連串的事件跟她說才是,他張開口正想跟弦月說個明白,卻被白咰給擋了下來,用眼神輕輕的暗示他不准多話,讓雲蕭也不得不把話給吞了回去,因為……他已經答應過白咰不透露給第三者知道的。

「賢者大人,請你相信弦月,我相信……我的母親一定會認我的……」弦月急急忙忙的抓住白咰的手解釋,她好怕要是白咰因為這個理由而反悔不肯帶她上山,那她豈不嘔死。

白咰溫柔的摸摸弦月的頭,「放心吧!弦月,我沒說不帶妳上山,既然馮亦和雲蕭都答應了,我也不會多說什麼,妳就跟著我們同行便是……」

「真的不會再反悔嗎?」小心翼翼的試探著,畢竟她對這次的旅程抱了太大的期待。

「真的不再反悔……」白咰笑言,「好了,麻煩妳先回去跟馮亦把東西準備一下,我們差不多也該上路了,嗯……」用眼神指了指來方,要她先回去把東西備著,好準備上路去。

弦月點點頭,這才起身往來時的方向回去。

「為什麼不把真相告訴弦月?」見著弦月的背影消失在林子裡,雲蕭不免有點難過的看著白咰問著,他現在知道為什麼白咰要阻止弦月上白玉山了,若他早點跟自己說明,或許,他也不會同意弦月和他們同行了。

白咰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雲蕭,其實我一直在想,或許……弦月的推斷也不是沒有可能性的……」

他柔柔的看向弦月消失的方向,喃喃的不住低語,「畢竟,若雪女真不願意弦月活下來,早該在一出生之時就掐死她,但弦月還活著,這代表她的母親對弦月還是有一點親情的成分在,或許,你我都不該太早下定論,或許,事情真的該如弦月所想的一般,她的母親是要她的……」

「可白大哥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一切只是弦月的父親編織出來的一個美麗謊言……」

弦月的心聲裡總是「她的父親道……」、「父親曾說過……」、「父親交代著……」等等,一切的一切觀念全都是弦月的父親灌輸給她的,這種謊言要拆穿,真的太容易也太脆弱了。

白咰伸了伸懶腰,信步向前走了幾步,「雲蕭,世界走久了,你就會知道……有的時候,美麗的謊言,是有機會延續下去的……世界上,對與錯是能有相反的一天的,萬物循環,自有它的一定法則在,不論是誰,都不該太早下定論……」回頭再度看了看雲蕭,只見不知何時,身後的陽光已經足以淅灑了整個湖面,反射的光亮隨著波影總是微微飄盪著。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該走的路,都有他自己該有的旅程,就算是同行的伙伴,也該有他自己的體會在,而這後果,總該是要由自己來擔著的……」白咰微微的笑了笑,如果人願意下得了決心,那就該要有所體會,或許結果總是不能順遂人意,或許結論總會讓人心碎,但這就是人生,活著、笑著、苦著、痛著,這些一切的種種,永遠是只有活著的人才有資格體會到的一件事。

不該太早下定論嗎……雲蕭深吸了一口氣,也對,或許他真的不該太早下定論,或許,美麗的謊言可以有實現的一天,或許……不知道事實會比知道事實的結果來得好。

「回去吧!」白咰用頭點了點來時的方向,示意著雲蕭該是起身而行之時。今日的清晨,就當作只是聽著一段小小的歷史故事,不論曾經多少浪濤東流水,且讓今朝放水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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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aitsaiwen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1: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往事不堪回首中~
其實多了弦月,不僅沒有給馮亦添上麻煩,相反的,弦月的用處還算是挺大的。

論吃的,弦月是雪妖,基本上,只要有水的地方她就可以活,食物對她而言完全不重要,真要讓她吃上食物,也只是小小的咬了一口便道飽了,好養到不行。

論打的,弦月還比白咰更能打,以往面對山賊,往往只有馮亦一個人出來應付,雲蕭在背地觀察,隨機應變出點子,這也不知白咰是不想打還是不會打,總之大部分他都是只有在旁納涼的份,偶而說個一兩句話,只是把氣氛弄得更糟糕,弦月在這一點上倒比白咰好用多了。

不可否認,身為初代,弦月的攻擊能力可算是不小,若以人類的等級來分,排上個C段術師大概是綽綽有餘,打的時候能增加戰力就不用多說了,最好的用處就是當馮亦分身對付敵人時,弦月起碼保護好了雲蕭和白咰兩人,讓他們兩個不致再受到挾持的威脅。這可真算是幫了馮亦一個大忙,省得他一天到晚因為人家挾持雲蕭而氣到腦溢血。

不過,雖然弦月的加入對馮亦而言好處不少,但很奇怪,這一人一妖卻是始終無法和平相處,天天有得吵,天天有事吵,而且屢吵不爽,屢吵屢兇。

就像現在,這兩人八成又是吵了架,所以弦月才又獨自一人找了過來。

「雲蕭……」弦月從森林裡輕柔的喚了聲,探了探頭,見雲蕭一人在林中撿著樹枝,二話不說便跑了過去,「我來幫你。」語畢,熱心的開始幫雲蕭撿起地上的枯枝。

「怎麼?又跟馮亦吵架了?」抱著滿懷的樹枝,雲蕭好笑的抬起頭,明明剛剛還跟著馮亦去打獵的,這回卻又折了回來,肯定兩人是又吵了起來。

弦月努努嘴,有些不在乎的丟了丟樹枝,「他嫌我礙手礙腳,我也不屑幫他……」眼睛輕視的瞄向地下,這臭男人,她這麼好聲好氣的想幫他狩獵,誰知他不領情也就算了,還嫌自己礙路?她不嫌他就該偷笑了,還好意思抱怨?

雲蕭不語的彎下身又撿了個樹枝,順勢把頭髮撥到後方去,忍不住也在心裡嘀咕起來,有人說過啊~~越是合得來的人總會吵得越凶,照他眼裡看來,這一人一妖還真是合的恰恰好。

或許也是因為長期磨練的關係吧!馮亦也沒什麼機會跟同齡的人在一起打鬧過,大部分的人看到他不是奉承就是懼怕,若真要說敢跟他吵起來的,大概就是奇因斯了。

可奇因斯畢竟跟馮亦年齡相差太多,充其量當作是哥哥在寵弟弟還差不多,少了那部分該有的任性吵鬧。馮亦是很成熟沒錯,但也可以說失去了不少。

這一點看在雲蕭心裡卻是再難過不過,有的時候,死的人可以什麼都不知道,一乾二淨拋的什麼也不剩,但活著的人,卻得一直在變一直在變,直到找到一種最適應的方式來習慣,只是這種習慣總會造就了和一般人的天壤之別。

弦月的出現就像是讓馮亦回到了那種吵鬧的年代裡,起碼吵得起來,罵得起來,沒有身分沒有懼怕,就算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可以吵的有聲有色,雖然不是同性,但像這樣能跟同年齡的人吵吵鬧鬧的,大概是第一次吧!

不過話也說回來,這一人一妖也吵得太凶了點,偏偏白咰不管事,可憐的他就得淪為當個中間人,每天都得煞費苦心的弄出個新花招來搞定糾紛,根本就是精神轟炸。

「弦月妳啊~~為什麼總是跟馮亦處不來呢?」雲蕭苦笑的低喃了聲,雖然他也覺得很奇怪,照理說馮亦應該沒那麼容易發怒才對,就怎老針對弦月,單單不給她好臉色看?

「八字不合吧!」弦月無所謂的聳聳肩,轉頭四處看了看周圍的樹枝,卻不免有點難過,喃喃道:「其實……我也很想知道啊!為什麼……他總是不肯給我好臉色看?」她其實對他……也不是那麼討厭啊!可為什麼……他這麼討厭她呢?落寞的低下頭,有心無意的搜尋著樹枝,為什麼呢?老實說,她自己……也不知道啊!

不、會、吧?雲蕭有點狐疑的看向弦月,總不會……這樣吵吵吵也可以吵出心得來吧?

嘿嘿!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有趣了。雲蕭偏過頭打量著弦月,以相貌來說,弦月絕絕對對是個出色的大美女,若有機會跟馮亦送做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乾脆改明個來試探一下馮亦好了!雲蕭興致勃勃的在心裡打定了主意,腦子裡開始想著要怎樣的試探才好,惹得在附近打獵的馮亦還真是瞬間打起了個冷顫。

噁~~什麼感覺啊!馮亦搓搓手,怎有種頭皮突然涼颼颼的冷感在?

雲蕭看了看抱滿手的樹枝,應該差不多了吧!也該回去了!

「弦月,可以了,我們回去吧!」雲蕭對著遠方有點走遠的弦月叫了叫,卻意外的發現弦月正站在一棵樹前面,一手抵樹,往前不知在看些什麼,呆楞的完全沒有反應。

「弦月?弦月?」雲蕭奇怪的又叫了叫,這次放大了一點音量,但弦月就像是給什麼迷住般,完全沒理會雲蕭。

沒聽到嗎?雲蕭皺皺眉走了過去,人都還沒走到弦月身邊,他就知道弦月在看些什麼了。剛剛距離太遠以致於沒有聽到,現在距離在他能聽的範圍內,他馬上就知道,原來,在這附近的可不只他們兩人而已。

「不要!你放手啊!」不遠處,一聲慘烈的女子叫聲從林子的另一邊傳來,惹得雲蕭不免加快了腳步跑到弦月身邊去。

「妳可以繼續叫,不過我想應該不會有人想理妳!」只見三四個男子圍在一個女子身邊,下流的對著女子毛手毛腳,看這情形誰都知道他們想幹些什麼好事。

「你們……下流……」女子紅著臉,咬牙切齒的甩開他們的手,拉著自己不整的衣裳後退了兩三步。

「自古狼妖多風流,反正妳也快死了,就且讓我們哥兒們樂一樂,再把妳果腹下肚又何妨?」男子見狀放聲大笑,其他三人也邪惡的跟著他一塊笑起來。

這才發現,原來眼前的男人居然個個不是人類,若再仔細一看便會發現,不是人類的恐怕不只是那些男人,見那女子的穿著模樣應該是……

為什麼……小雪會在這?

一聲疑惑的心聲從弦月心底傳來,果然沒錯,那女子應該是雪姬才對。

「弦月,妳們認識嗎?」雲蕭一方面問,一方面想,就算他想救人,但他現在說打也打不過,只好想看看能有什麼方法不用對打就能救人的。

弦月不語的低下頭,她怎會不認識她,之前被她欺侮的這麼慘,她哪會……不認識她呢!

既然會讓她遇上她們的天敵狼族,小雪的運氣還真是不好啊!弦月有點嘲諷的看了看,以往她們總叫自己送死般的去對抗狼族,早知道她們自己對狼族多是無力反抗的,現下可該知道她的重要性了吧!弦月瞇起眼不住的在心裡頭想著。

自古狼妖和雪妖是天生死對頭,對狼妖而言,雪妖並非他們的主食,可偏偏雪妖的肉質冷冽,咬起來特別爽口、清涼,就好像一直在誘惑著狼妖來吃她們一般。

只是大家都是妖怪,這平心而論,雪妖雖然攻擊力弱,但卻也不是什麼好惹的族群,尤其是她們可自由掌控溫度變化,對任何動物而言,不管妖力再強,本質還是無法改變的,不管是誰,要是接觸到過冷的氣溫總會容易喪命,這也是為什麼要吃到雪妖並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

但這種均衡從雪女消失後便改變了,雪姬對溫度的掌控能力並不高,攻擊力也不如雪女來的嚴苛,雖然肉質也是差了雪女那麼一點,但總是比起其他肉來的吸引人,這要讓狼族不覬覦恐怕也很困難。

而可笑的是,狼族是她們的天敵,但當初雪姬們願意收留她為同伴的原因,卻也是因為狼族的關係。

她們不知道弦月身為近雪女的初代,只道是弦月這個突變的雪姬在溫控方面技巧甚高,甚至面對狼族依然有占上風的趨勢,於是便以打手為由,承認弦月為雪姬的一員。這也是為什麼論起實戰經驗,弦月實在是不輸給馮亦的理由之一。

在雪姬群落的那段日子裡,每每有狼族攻擊之時,總是由弦月單獨出戰,雪姬們個個躲得躲,藏得藏,能不出去就不出門,能不被發現就不出聲。

沒有學習,沒有教導,她必須直接學會應付每一匹狼,沒有後援,沒有援手,孤身應戰生死相搏是她的責任,但付出後的收穫卻是無。

什麼都得不到,當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群落時什麼也得不到,沒有謝謝,沒有抱歉,沒有一點點的酬勞,沒有一絲絲的感激,就連受了傷回到群落也換不到半分的同情。

習慣了一個人上著藥,包著傷,然後,再一次單槍上陣,再一次被白眼相待,日日復年,年復日日。

總是騙著,騙著自己只要肯默默付出,總有一日她們定會接受。

但一年過去,兩年過去,狼群來了一批,去了一批,傷口好了又傷,傷了又好,她才發現,她,是死是活對雪姬而言一點都不重要。

她只是個餌,一個懂得掙扎的餌,只要她這個餌沒死,那麼雪姬就可以存活的久一點,就算死了,也無所謂,因為……她們自始至終從未承認過她。

她的存在到底是什麼?她的意義到底在哪裡?她的人生是否一定得要過成這樣?

她不知道。

所以……她放棄了,放棄了繼續偽裝成雪姬的同伴,放棄再被她們利用,放棄再過這種欺騙自己的生活,不是逃,不是躲,她本就不屬於她們,她只是離去而已,離開那個是非地,離開那個不屬於她的地方。

而今再次相見,對雪姬們,她,並無太大的恨意,但是,也沒有……太多的同情。

「妳不想救她?」過往雲煙猶在耳,弦月的悲處聽的雲蕭也有點不忍,有點抱屈,現下的他不可能衝出去救人,唯一能救人的是弦月,但若弦月抵死不願,他也無力可為。

她想不想救她?弦月瞄了小雪一眼,她曾被她們欺侮的這麼慘,這麼沒有尊嚴的低聲下氣過著每一日,如今竟問她想不想救她?

想不想?想不想?到底想不想?當然是……

「我想回去……」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掙扎,但是話還是冷冷的說出口,只是緊咬著發白的下唇,就像是下了極大的耐力才忍住的衝動一般,轉過身不再面對他人,她的決定是……不救。

「喔~~是嗎?」雲蕭挑挑眉,「那好!那就走吧!」轉身向前再走了兩三步,她不救,他就不救,但重點是,弦月……真能忍住不救她嗎?

「……」

「怎麼,不是妳說想回去的嗎?」回過頭,見弦月完全沒有動靜,雲蕭不免在心裡嘆氣,搞什麼啊!這麼不老實,想救就救嘛!杵在那幹啥?

「……」不語,還是不動,她在猶豫,一直一直在猶豫。

推她一把吧!雲蕭毫不猶豫的走向前,一把拉過弦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弦月就是往前走,「走啊!不想管,就別妨礙人家做事嘛!」唉唉唉唉~~總得要有個人扮黑臉才行囉!

弦月楞了半晌,有點猶豫,又有點遲疑,但卻還是跟著雲蕭往前走,只不過腳還沒向前走出個兩步,一聲「嘶」的聲音便從背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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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aitsaiwen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1: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捨命相救~
「不要!」一聲哭叫伴隨著衣服的破碎聲劃過天際,刺耳的令人恐懼。

沒有猶豫沒有考慮,弦月直接甩掉雲蕭的手,轉身衝進樹林裡。

一道血液染開在眼前,她輕輕的跳落在小雪的前方,綠色,深的令人震撼。

一瞬間,只有短短的一瞬間,冰凍、踢碎,剛剛還游移在小雪身上的狼妖在無聲無息當中散的四分五裂。

很快,真的很快,但不是完全令所有人無法反應,三個瞬間彈開的人影讓她抓到了空隙,擋在小雪面前,但也代表一件事,她,只解決了一個,還有三個未解決。

有點驚魂,有點訝異,存活的狼妖下意識的彈跳出危險的圈子裡,震驚過後定眼再看,卻已是多了個女子站在眼前,而散在周圍的冰凍碎片上,還殘留著飛散的濃厚腥味。

「妳是誰?」冷冷的掃了地上的同伴一眼,狼雖是群居動物卻也是階級動物,雖會對同伴的死亡震撼,但並不致於難過氣憤到哪裡去。

「弦……月……」小雪有點呆楞的看了看擋在她眼前的人,對於眼前出現的熟悉臉孔顯然還是不大敢置信。

並不想回頭面對小雪的鄙夷,她沒有那份勇氣,也不想看到那種眼神。

「妳是雪姬?」一個狼妖睨了弦月一眼,這種味道,這種打扮,這種儀容,應該是雪姬沒錯,只是……狼妖毫不客氣的打量起弦月,腦子一拍,他想到了!聽聞之前想偷吃雪姬的狼妖們有說過,有個變種的雪姬總將他們給擊了退,惹得他們老吃不到雪姬肉,怨恨的要死。

「喔~~看來,他們說的……應該就是妳了吧!雪姬裡的異類……」狼妖嘲諷的低笑了聲,那笑容輕蔑的可憎,除了嘲笑,還是嘲笑,令人巴不得想賞他一巴掌。

抬頭,欲開口,垂下眼,然後,猛然間,小雪突然有種很後悔很後悔的衝動。

只要是有思考,懂情感的生物都會有一種下意識的共識,再爛都是自家人,再難堪都是系出同源,她們自己可以笑,可以不屑,但不應該輪到外族來嘲笑,妖怪是很重很重自尊的一群生物,對於他族的輕蔑簡直比叫他們去死還難過。

她憤怒,能叫弦月異類的只有雪姬!

就算弦月再難堪再怪異,也都是她們雪姬一族的妖怪,小雪怒火高昇滿漲,正欲開口發作,但卻在對上弦月那種「無話可說」的眼神後化成片片。

一個人,要有多大的覺悟才會去否認自己的身分?身為妖怪,不管是多低下的妖怪,都會以身為自己的族人為榮,那是一種妖怪的共識,而今弦月卻拋棄了這種共識。

是!她找不到!怎樣也找不到弦月身上有一絲絲否決憤慨的意味。

傻眼,真的傻眼,曾幾何時,她們……竟真的把一個屬於自己的同類逼到這種地步?

擋在小雪面前,她不是不在乎,真的,只是……麻痺了而已。

對於外族的謾笑,她無所謂,麻了,早就麻了,那已經跟自尊沒有關連了,只跟「認清事實」有關而已。

「欺侮雪姬,很有趣?」弦月冷言相待,沒空注意小雪的表情,握緊的手散出陣陣的冰涼,很久沒有跟狼族對打了,不知道技巧生疏了沒有。

「或許……欺侮妳會更有趣!」狼妖不懷好意的舔了舔下唇,沒嘗過異類的雪姬味,這個雪姬,或許……比旁邊那一個更有令他狩獵的價值在。噁心的笑容在嘴角旁泛起,身邊不知何時繞起的風咒,一圈一圈的打出個風圈,竟是讓三人半飄半浮在空中。

是黃鼠狼!弦月用手臂橫過眼前,沒錯!一定是黃鼠狼,只有黃鼠狼才會將風操控的這麼順手!而且……她有點皺眉的看了看三妖一眼,若沒有猜錯,他們三個恐怕都是純妖吧!

「嘿嘿!小妞,我可跟妳以往的對手不一樣喔!」狼妖訕笑了兩聲,有趣有趣,懂得反抗的獵物狩獵起來一定特別有意思。

弦月的冷汗開始一滴滴的冒出,以往偷襲她們村裡的多是些貪嘴的半妖,可現在他們可是純妖,而且還是三個,再加上又是偏屬風系的黃鼠狼,天時地利人和竟是沒一個對準她的,她,贏得過嗎?

冷下眼,打不過也要打!

弦月兩手橫過胸前,濃厚的青光開始不斷的在手中匯聚,他們使風,她就使冰,拼不過也要拼,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好!有骨氣,不過……也很蠢!」狼妖露出個奸詐的笑容,語方落畢,大手向前一揮打,一陣疾風順著手臂打出,筆直的朝弦月攻去。

「冰柱!」弦月見狀大喝了一聲,本是交叉於胸前的兩手向旁一散,一股強烈的冷風從中打出,所經之處瞬間搭起了一道冰牆,硬是跟那風鐮來了個硬碰硬。

用實體擋風!很聰明,可惜不夠力!

劈裡啪啦一陣裂開聲,搭起的冰牆無法負荷這麼強烈的切割,瞬間碎成片片紛飛,順著風路反彈四散,啪疵啪疵的割裂聲傳來,一道,兩道,十幾道,劃開在身上的傷口,涔涔冒血。

血要染地其實很簡單,要染得紅也很簡單,但不是她的血卻很困難。

可是弦月還是做到了,飛散回來的碎片雖然快速但仍有機會避開,只是弦月卻是沒有避開,擋在小雪身前,每一片,每一道風,全都替她擋了下來,代替她,血染了一地。

沒有抱怨,沒有哀嚎,沒有喊痛,只有一絲絲的擰眉,只有一點點的停頓,下一刻,提起氣,卻仍是毫不猶豫的攻擊。

「冰凍術!」劃過一個圓弧向前打了出去,青光散出,伴隨著強烈的冷溫急竄,比力量她比不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凍」,只有把施法者凍起來,她才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勝算。

不管飛散的鮮血,不論傷口的深淺,不顧生命的安危。

戰鬥!這就是弦月一直在替她們族人所做的嗎?這就是嗎?莫名的心酸爬上小雪的眼角,究竟她們……一直以來到底對弦月做了什麼?

來不及呼出的提醒卡在了嘴裡,因為,他們更快。

一個眼色,一個分散,三道風鐮,胸口、左肩、右腿,直接命中,分毫不差,如果剛剛的血液是灑,那麼,現在這樣應該叫做噴。

「嗚……」弦月不穩的跪地,血,竟染紅了一身,連最深邃的綠,也抹上了一股嫣紅,手無力的垂在身邊,太強,他們太強,她,根本不是對手。

「弦……」一聲叫喚頓在嘴裡,小雪顫顫的伸出手想去攙扶弦月,無奈雙腿發軟,她根本連動都動不了。

三個狼妖呈現一個三角形浮在半空,詭異的又是一聲輕笑,「怎麼,小妞沒力了嗎?不過為了安全著想,我看,我還是補上最後一擊再來玩好了……」

狼妖極為下流的舔了舔唇,話雖說的隨意,但可是殺氣連連,一個彈手,三人瞬間就回到同一陣線,正想給予弦月最後一擊之時,背後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喝。

「住手!」雲蕭急急忙忙的從林子裡跑了出來,氣喘吁吁的還來不及順兩口氣,立刻就跑到了弦月身邊去,媽呀!他明明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跑來了,他們怎麼已經開打成這樣啦!

「弦月,妳還好嗎?」雲蕭檢視著弦月那大大小小不一的傷口,不是他要說,這大概是他這一路上以來見過最悲壯的一次受傷了。

「雲蕭……」苦聲的喚了喚來人的名,他……怎麼這麼快就趕來了?

「他們把妳打成這樣?」看著弦月連話都快說不出來,饒是雲蕭也不免有點怒火中燒,居然把弦月打成這樣!他回頭怒視空中的三人,好一群囂張到極點的妖怪。

扯了扯雲蕭的下擺,弦月低聲的道:「無關,是我自己自不量力,雲蕭,你……別管……」用眼神暗示著要來人快逃,自己也就算了,總不能讓雲蕭沒事蹚下這渾水。

剛剛給來人喊了一下頓時收了手,如今總算有點回過神的三個妖怪這才看清楚,原來,在他們眼前的不過只是區區一介人類,而且還是那種看起來就沒什麼力量的文弱書生。

「哈哈!居然是人類,人類……」可笑!區區一介人類居然敢叫他們住手?天啊!世上急著送死的人原來這麼多啊!狼妖笑疼的抱著肚子,看來他們今天的下酒菜不少啊!

「笑夠了嗎?笑夠了就回答我的問題,是誰把我同伴打成這樣的?」雲蕭冷冷的掃過眼前的妖怪,最好……敢動他的同伴,他們最好就要有點覺悟。

「雲蕭……」弦月急呼,叫他不要插手,不要多事,他們……可不好惹啊!

比了個住嘴的手勢,雲蕭向前一步,冷淡的眼神仍是緊逼的問道:「說,誰?」

這人類在挑釁他們嗎?狼妖歛起笑容不再出聲,是誰又如何?他有資格有能力質問他們嗎?

狼妖落地,向前踏了一步跟雲蕭對峙,驕傲的抬起頭,「全部,他,他,還有我,我們全部都有份!」是他們三個,又如何?

冷眼看待三人,雲蕭不屑的輕啐了聲,「是嗎?男欺女,多欺少,原來黃鼠狼是這麼沒品,這麼沒格調的一群妖怪啊……」

侮辱!這人類……竟在侮辱他們狼妖。

「你找死!」狼妖一愣,一個怒吼手擺上揚,又是一道風鐮劃出,毫不猶豫的朝雲蕭的方向攻來。

「雲蕭!」弦月大叫,黃鼠狼的風鐮是出了名的銳利,連自己剛剛都擋不了了,更何況是雲蕭一介肉身?

眼看著風鐮就要往雲蕭的胸前劈去,狼妖們也不覺露出了個勝利的微笑,正準備看雲蕭血濺五步之時,雲蕭不動的身後卻從天落下一個黑影。

黑影落在雲蕭身後,風鐮卻是正面攻來,來不及定眼觀看,一個更細的線狀物從黑影身邊抽出,抽了個弧,到了雲蕭前方,手腕快速的一轉再轉三轉,只見一圈兩圈三圈的同心圓竟隨著細鞭的揮舞打在雲蕭前方,風鐮入圓,細鞭左揮,當場將風鐮打散,完全沒傷到雲蕭半分毫毛。

這變化,是狼妖們所預料不到的,瞪大著眼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居然有人……打散了他們的風鐮?

「你們最好有點覺悟……」望著傻楞的三人,雲蕭一動也不動地站在位置上,鄙夷的看向他們,「因為,這次,我可不會喊停……」

那人穩穩的從雲蕭身後現身,細長青白的鞭子垂在身邊,總是會即時趕到,總是會在最危急時一定在他身邊的,除了他的終身保鏢──馮亦以外還會有誰呢?

「風系,就要讓風系來對付……」雲蕭冷笑,「以一對三,應該還是便宜你們了……要打要殺隨你了,馮亦……」交代般丟下一句話,雲蕭一個轉頭就是檢視弦月的傷勢去。

雖然是純妖,但年紀卻太小,再加上修的是偏鬥為主的風系操控,平心而論,他們勉勉強強只能排上個十五階。

弦月之所以打不過他們純粹是因為屬性不同的關係,雪本來就不隸屬在戰鬥的一環裡,就算能階比他們高上兩段,自然還是打不過。

不過馮亦就不同了,既是B段術師,又是同為風系的主修者,這勝負之分根本是再明顯不過了。

沒兩下子,那三個妖怪就給馮亦打的只剩下一絲鼻息,躺在地上動也動不了。

「弦月,沒事吧?」雲蕭探了探頭,伸出手想要過去攙扶弦月,她的傷勢看起來可不輕啊!

「沒事……」弦月笑了笑,勉強的半扶著手臂爬起了身,「我習慣了……」近月來最慘重的一次,好久沒傷的那麼重了,差點給忘了這種疼痛的滋味了。

「那……」見弦月大抵上沒什麼大礙,雲蕭也有點鬆了口氣,低頭一瞄,正巧看到弦月身後的小雪。

順著雲蕭的目光,弦月有點猶豫,幾番思量下還是回過了頭,望著還呆楞在一旁的小雪。弦月有點遲疑,但終究還是忍痛伸出了手,「小雪,站得起來嗎?」怯怯懦懦的有些害怕,就算知道自己的身分高出小雪太多,但長期的輕視白眼早就讓她習慣在雪姬面前抬不起頭來。

一隻染血的手突然遞到了眼前,小雪楞得突然抬起眼,對上弦月的臉之後,卻是讓她下意識的倒退了兩步,不是不屑,只是被這突來的驚駭給嚇了一跳。

這看在弦月眼裡,卻是重重的敲了她一悶棍。嫌她、不屑讓她碰,就像是看到病菌一樣躲著她,雖然她早已知道這一切,但卻是永遠無法習慣那種感覺。縮回了手,反正她本來就不抱有太多的期待,也算夠了!對她們,做到這樣應該也算夠了吧!

「妳……應該記得回去的路吧?再往前走沒多久就是了,應該……可以自己走回去吧?」話,艱澀的開口,傷口在流血,心,也在滴血。

「如果……如果沒事的話,那我……不送了……妳……自己好走……」弦月拉過雲蕭悶頭轉身就走,噙在眼裡的淚水幾乎快要落下,雪姬最大的壞處就是混了人類太多的血液,連原本學不會的情感,都學會了。

弦月咬了咬牙,佯裝了個不在乎的表情,拉著雲蕭跑去找馮亦,只見馮亦正在踢最後一人。兩人對看了一眼,急忙趕去要馮亦別再打了,妖都給他踢暈過去了還踢。

望著正要離去的三人,小雪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如果現在不說,是不是就再也沒機會說了?如果現在不留,是不是就再也沒機會留下了?不管怎樣,她是不是至少要跟弦月道個謝,也道個歉?

道謝?道歉?對!至少至少,她要跟她道個謝,也道個歉。

「弦月……」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量,明明給嚇到腿都軟了,但小雪還是奮力的爬起了身子,明明走的跌跌撞撞的,但卻還是忍不住叫了出聲。

因為這聲叫喚,三人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只見小雪不穩的跑了過來。

就在離三人大約十步路左右的距離時,一個絆腳,卻給什麼東西扯住了腳踝,讓她硬生生的跌在地,回頭一望,卻是剛剛倒地不起的三妖之一!

「死……死也要拖一個下水……」狼妖嘔出一口鮮血,手卻不知何時已結好了印,揮出,打算拖著小雪一塊步黃泉。

「啊!」

「冰牆!」

幾乎是同時的動作,小雪慘叫著嚇暈了過去,而弦月則更快,衝到兩人之間,死命的搭起一道冰牆。或許是狼妖已經沒力,風鐮威力降低了許多,弦月的那道冰牆竟順利的將風鐮給擋了下來,只是散開的風勢卻也不免在身上又多添了幾道傷口。乘著一瞬間的空檔,馮亦早已衝上前將狼妖補了一記踢開,還真算是千鈞一髮。

用盡最後一分力氣的弦月垮坐在地,連連喘著氣,天啊!她真的會累死。

「妳還真夠鞠躬盡瘁了……」馮亦冷哼了一聲回頭看,他記得弦月曾經說過,她是受不了雪姬們的輕視才跑出來的,如今卻為了救這個雪姬差點沒了命,真是……這算是下意識的反應舉動嗎?

弦月不語,她不否認自己的矛盾,但也不後悔自己這麼做。

「小雪……小雪……」她輕輕的晃了晃昏過去的小雪,卻見小雪仍是緊閉著雙眼,顯然剛剛那一連串的畫面終究還是把她給嚇暈了。

不能將小雪繼續放在這!弦月皺皺眉,荒郊野嶺不打緊,怕的是若附近還有狼妖那可就慘了,那……要送她回去嗎?

弦月低頭猶豫,這裡離雪姬的村莊並不遠,大概走個半個多鐘頭就會到。起碼……是否把她送回村裡呢?至少……要到村莊附近,讓小雪免於危險才是。可是……她要怎麼送啊?肩不能提、手不能抬、全身掛彩,別說要送,她就連站著都很吃力,哪來的力氣把小雪背回村裡?

知道弦月心裡在想些什麼,雲蕭眼珠子轉了轉,蹲到弦月身邊柔聲的道:「想送她回去嗎?有的時候開開口,不見得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啊!」他意有所指的暗示了聲,想要幫忙就說吧!不要沒事就學著把擔子往自己身上攬,太重,也會是需要人分擔的。

弦月眨眨眼,看了看小雪,又看了看自己,要她跟馮亦開口很困難,可是,她還是不得不開口。

「願意……幫我嗎?」羞紅著臉拉了拉馮亦的衣擺,她真是沒用,明明說好不給人添亂子,但這婁子怎麼看就是她捅出來的,末了還是讓馮亦來收拾,怎叫她能不臉紅。

馮亦睨了弦月一眼,二話不說的扛起小雪起身,「要就快點走,晚了老頭又要嘎嘎叫了……」邁開步伐就是大步的向前走去。

弦月有點呆楞,不敢相信馮亦這麼乾脆就幫她,反應不大過來的她還傻傻的坐在地上沒法起來,沒辦法……她……她沒想到他真肯幫她嘛!他當初不是再三警告,死都不會幫她一點忙嗎?不是要她一切自理自保自重嗎?

雲蕭好笑的將弦月扶起,「馮亦他啊!其實說跟做之間的差距是很大的,嘴上罵罵,心裡唸唸就過去了,真要有難,他還不致於冷眼旁觀的,相處久了妳就會知道,他,也是有他那份細心在的……」而且說真的,他還真沒想過馮亦會氣成這樣,理由……是否多多少少跟弦月被打成這樣有點關連呢?

雲蕭微笑的扶好弦月,或許……馮亦對弦月,並沒有像弦月想的那麼討厭也不一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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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aitsaiwen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1: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三月驚蟄雪紛飛~
弦月從來就不期待她們會給她好臉色看,也從不期待她們會對她微笑相待,送小雪回來只是一種責任,她……從未希望過她們會對她說上一句謝謝。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空氣中響起。

沒有人會去理她的傷勢到底多重,沒有人會去探討她究竟是不是救了小雪,沒有人會去注意她是被人給攙著回來的,沒有人會給她一點點面子,一個巴掌狠狠的甩在她臉上,不管她人是不是還由雲蕭扶著,不管馮亦是不是在一旁看著,這個巴掌甩得很乾脆、很俐落,也很出乎意料之外,讓馮亦跟雲蕭兩人還真是當場愣住。

「妳個下賤的異類,妳到底對小雪做了什麼?」

看著小雪渾身染血的給人抬了回來,衣裳不整的半開著衣襟,昏迷不醒的毫無意識,而更重要的是抬著小雪回來的人是個男人,而這個男人看起來……就像跟弦月是一伙的。如果要她來對這個情形作個推斷,那推斷肯定不會是什麼好結果。

完全不管弦月受傷的已經站不穩腳,完全沒有檢視小雪身上的血是不是來自自身的傷口,她只有一個判斷,那就是她的寶貝孫女給人玷污了,而且還是弦月的主使。

「妳個不要臉的賤貨,妳喜歡跟男人廝混是妳家的事,妳憑什麼這樣對待我的孫女!」雪姬歇斯底裡的衝了過去就在弦月身上猛抓猛搥,傷口給扯裂開來,竟是比那狼妖的風鐮還要來得更令人叫疼。

「夠了!」雲蕭一把推開了失控的雪姬,「難不成妳們雪姬個個都是瞎子嗎?亂打人之前也要弄清楚啊……」虧他們好心把小雪送了回來,卻弄得個這種被人誤會的場面,敢情她們雪姬是不懂得什麼叫「判斷」嗎?

「這裡輪不到你來說話!」女子一個怒火,手一揚,又是準備一巴掌給甩了過去,真叫雲蕭完全不敢置信。

「啪!」好大的聲響響起,深深的綠色飄散到了眼前,髮絲蓋了臉頰,這一巴掌,還是打在弦月的臉上。

「妳個該死的臭妖怪!」馮亦氣急敗壞的跑來,居然敢對雲蕭動手!看他不剁了她們才怪。

馮亦一個衝上前就要給那雪姬好看之時,弦月一揚手橫過眼前阻止了他的前進,「馮亦,給我一分鐘好嗎?」

長長的頭髮飄散在眼前,看不清楚,除了那飄盪在空中的長髮以外,他們完全看不清楚弦月的臉,髮絲,遮散了視線,但聲音,卻是顫抖著叫人難過。

看著趴在小雪身上哭泣的母親,弦月輕輕推開雲蕭就要走上前,但卻被眼前的雪姬給擋了下來。

「妳想做什麼?」惡狠狠的瞪著弦月,一個閃身站到她前方不肯讓她通過,莫不成她還想再傷害小雪嗎?

弦月一頓,不再前進,只是顫顫的看著小雪的母親,緩緩的解釋道:「族……長,小雪她……沒事的,我……只是把她送回來,沒對她做什麼,妳們……不要擔心。」

小雪的母親抬起了頭,語帶哭腔的指著小雪的慘狀大罵,「沒事?妳說她這樣叫做沒事?沒事會渾身是血?沒事會昏迷不醒?沒事會搞成這樣?妳給我說,小雪跟妳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恁地妳非把她搞成這樣不可?」語畢,哭的更是難過,「娘!都是妳,都是妳說要收容這賤貨!我早就說過,總有一天,她會害死我們的……」

「我沒……」弦月張開口亟欲為自己再解釋些什麼,但卻給一個力道猛推了一下,令她不穩的向後踉蹌幾步。

「妳滾……」為首的長老聽著自己的女兒哭成這樣,再看看自己孫女的慘狀,終於是再也忍不住了,「妳給我滾!我早該將妳給踢走的,自始至終我們就從未承認過妳,從今以後妳不再是雪姬一族的身分,我以雪姬長老的命令下令,妳給我滾到遠遠的地方去,不准再接近這個村莊半步,是生是死永不再有瓜葛,滾!滾……」

厲聲的下令,手指前方,長老要眼前的人立刻消失,馬上。

弦月咬咬下唇抹抹嘴,不管身體有多痛,不管傷勢有多重,這一次,她,奮力的爬起身,頭也不回的向林中跑去。

「弦月……」沒料到這雪姬長老講話這般狠毒,雲蕭、馮亦兩人來不及阻止的大叫了一聲,也是一前一後跟著衝了過去。

只是當雲蕭走了兩步以後卻又回頭過來,冷冷的對著雪姬長老道:「妳們不要弦月,我們要,總有一天,妳們一定會後悔……後悔妳們不要弦月,一定會……」他鄙夷的撂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跟著兩人跑進了林去。

「我們為什麼要後悔!這種異類……送我們,我們都不屑要!」長老不甘心的大聲回罵,也不管雲蕭還有沒有聽到,是啊!她為什麼要後悔?能把這種異類趕出雪姬族群裡,她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後悔?

而另一邊被人罵著喊打的弦月衝進林中後就一直向前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她給樹枝絆了在地,這才停了下來,只是停了下來以後,便再也沒有動靜,只是傻楞楞的,就這樣坐在地上,看著地上。

「弦月……」馮亦先是追了上來,擔心的看了看坐倒在地的弦月,他真是頭一次領教到這種青紅不分的妖怪,無情無義的叫人結舌到極點。

弦月沒有落淚,她只是看著地,看著自己的手,然後,低喃般的苦笑,「其實……我早就知道,不管……我做的再多,付出的再多,永遠都不可能得到她們一點點的認同……」闊別村莊再次的回去是一巴掌,全身是傷拼死救人的代價是被逐出族群。

她到底……在奢望什麼?是奢望著她們會去理解她的一點點重要性?還是奢望著她們會給她一點點好臉色看?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她是否……一定得難堪到這種地步?在她們的眼裡,她就真的這麼賤?這麼爛嗎?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把她想得如此不堪?為什麼永遠不肯給她一點點的機會?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管她怎樣拼命,永遠都無法得到她們一絲絲的認同!她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緊握著拳頭幾欲掐出血,一湧而上的憤恨交雜幾乎快要把她的頭塞爆。眼看她就要崩潰的同時,一隻手伸出,輕輕的擁抱擁住了她,鎮住了她快要失控的情緒。

「我……沒有雲蕭那樣懂得聽人心聲,也沒他那樣懂得安慰人心,但若妳現在哭出來會比較好一點,那妳就哭好了……」馮亦並不懂得弦月的心情,他只是看著弦月一臉快哭卻又強忍不肯掉淚,下意識的下了個判斷而已。

弦月一愣,沒想過馮亦會有這樣笨拙的舉動,突然之間有種情緒緩和的轉換,「可以嗎?我若真哭起來恐怕會動搖天候喔!」

「妳不要把我凍死就可以,哭吧!」馮亦頓了半秒才答,輕輕的摸了摸弦月的頭,沒有人可以在那種冷嘲熱諷的言語下不被傷害的,語言,往往都是具有最大的殺傷力。

弦月感激的緊緊抓住了馮亦的下擺,是啊!她,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同情,而是狠狠的大哭一場,而這,居然是由馮亦給了她。

雲蕭,你說的沒錯,馮亦他……的確有他的那份細心在。弦月感恩的將頭靠了過去,眼淚,早就已經模糊了視線,抽抽噎噎的開始哭了起來。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哇哇哇哇哇哇……」再也忍不住的俯在馮亦身上放聲大哭,她的委屈,她的不甘,她的不解,全在這一瞬間釋放。

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一個人,馮亦只能任由弦月在他胸前哭個夠本,就此一次吧!嘆了嘆口氣,就讓她……先痛痛快快哭個過癮吧!

雪姬若是哭得太凶,真的是足以撼動天候的,柔白的細絲緩緩落地,天寒地凍,雪花紛飛,但,永遠比不上的,是心裡那字字扎肉的冰寒。


「為什麼要逼走她?為什麼要逼走她?」小雪低聲的大吼,一覺醒來,天地變色,她人在最熟悉的自家裡,但聽到的卻是最叫她不敢相信的事實。

「妳們是瞎了嗎?我哪裡有傷?哪裡有血?誰是傷患難道妳們分不出來?誰比較嚴重難道妳們全都沒看到?妳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要這樣說她?為什麼非要逼走她不可?」小雪緊抓著母親的手猛晃,她以為當她醒來,她可以再跟她說聲謝謝,她以為她可以再跟她說聲抱歉,然後重新開始。她以為還來得及的,以為的,誰知卻……

「小雪,那時妳渾身染血,又衣裳不整的給男人抱了回來,為娘的以為……以為……」

「以為她害了我?打了我?找人玷污了我?」天啊!她們怎會有這種該死的想法啊!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想當弦月被誤會以後的那種表情,那一定很苦,苦到……直讓人心碎。

「所以妳們就趕走她?不讓她回來?」深深的自責卡在小雪心裡,都是她的錯,若她有種一點,早一點醒來,根本就不會有這種誤會發生。

「不行!我要去把她找回來!」小雪拉開了被褥,一個起身就要下床,她要去把弦月帶回來,要去。

「小雪乖……」母親一個皺眉把她壓回床上,好言軟聲的勸道:「像那種異類妳就不要去管她了,她只不過是雪姬的恥辱而已,妳是雪姬的未來繼承人,不要去理那種人來著,啊~~」

就像給雷再度打到一般,一幕幕清晰的影像再度重現眼前,小雪一把拍開了母親的手,冷著眼寒寒的看著母親。

「弦月不是異類……」小雪直直的盯著所有雪姬,就是這種眼神嗎?就是這種言語嗎?就是她們……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的同類逼到這種連自己都不承認自己的地步嗎?

「小雪妳在說什麼啊?」母親有點訕笑,伸出手想摸摸小雪的額頭,總不會給嚇傻了,怎會講話這樣顛三倒四的呢?

「我說……弦月不是異類……」竭心厲聲的回叫,眼淚,再也不爭氣的一滴滴落下,她從來沒有為誰哭過,但這一次,她哭了,她替弦月不值,替弦月抱屈,替弦月感到難過,「妳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弦月她……她不是雪姬嗎?就算顏色深了一點,就算不像了一點,但……血統這種事情還會騙得了人嗎?左一句異類,右一句恥辱,妳們以為是誰在這幾年來一直為我們而戰?妳們以為是誰一直讓我們過得這麼毫無顧忌?為什麼弦月非要在我們所有人面前那麼抬不起頭?為什麼弦月又非得要被別族笑成那副德行?她為我們做了那麼多,可我們有誰真正的認同過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真有做錯過任何一件事嗎?一個同伴,她是同伴不是嗎?為什麼非要把自己的同類逼成這種地步?為什麼妳們就非得要這樣對待她不可……」

小雪憤慨的敲著床,想到自己以往欺侮弦月還洋洋得意的種種,她汗顏,真的,為自己曾有的行徑可恥到極點。

圍繞著的雪姬們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突然有種很複雜的感慨交織在心裡,濃的有點化不開,酸的有點叫人想落淚。

「外面下雪了!」一聲驚呼從外頭傳來,細細軟軟的雪花飄散在空中,冷冷的,涼涼的,透露著一點點的寒意。

三月驚蟄雪紛飛……除非……雪姬……傷透心、狠落淚……

小雪抹抹淚水,毫不猶豫的推開母親爬下床,對著所有的雪姬冷冷的說道:「如果……我是雪姬長老的繼承人,那麼我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承認弦月為我們雪姬一族的正式族人,任何人……都不准有異議……」

小雪緩緩的下了她生平的第一道命令,而後便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這一次,她要把弦月帶回來,屬於她們的族人,不應該流浪在外無歸所,不應該……受到任何一點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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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aitsaiwen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1: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去與留~
「哇塞!你們這次搞得真夠壯觀了。」白咰頻頻點頭的打量著三人。

大概是哭累了,又或喪失了太多體力,弦月哭著哭著竟睡著了,不得已,馮亦只得把她給抱了回來。

「三月飄雪,雲蕭,你們撿柴也撿得太激動了點吧!」白咰笑著要馮亦先把弦月給放下來,剛剛下雪時就隱約預料到弦月出事了,這裡離雪姬的村子近,想猜出發生什麼事並沒有多大的困難。

檢視著那一道道劃開的傷痕,白咰邊幫弦月治療邊道:「遇到黃鼠狼?到了雪姬村?」頭也不抬的發出了疑問,傷口是打鬥造成,那傷心落淚……該是到了雪姬村了吧!

馮亦嘆了口氣,「救了人還被人家給誤會,白大哥,有的時候,聽到還真的不如看到來的有震撼力。」他一屁股坐到白咰身邊,撐著下顎看著白咰治療弦月,難怪弦月想要逃出來,若換做是他,一天到晚給人罵著打著,誰又會不想逃出來呢?

「她沒事吧?」雲蕭擔心的偏過頭看著弦月,瞧她睡的這麼死,總不會有什麼大礙吧?

「沒事!」白咰笑了笑,把弦月的衣服蓋好,「雪姬本來就是具有自我修療的一種族群,這傷,大概再過個大半天就會好了。我想,我們今晚乾脆就在這裡紮營吧!」不管怎樣,總是要給上弦月一點修復的時間,只好暫時先別有所動作了。

也只能先這樣了!紮營、生火、簡單的吃個一頓,希望一覺醒來時,弦月已經清醒了。


夜幕低垂,貓頭鷹咕咕叫,燒的劈裡啪啦的柴火聲讓冰冷的夜晚也有了點暖烘烘。

弦月用手撐起頭,緩緩的從地上掙扎爬起,散落一地的頭髮真是沾上了不少泥土。

「醒來啦?」一道聲音緩緩的從前方傳來,馮亦坐在火堆邊,正把一根根的樹枝折了半給丟進了火裡。

「我睡了多久?現在什麼時候了?」弦月搖搖頭,頭還是昏昏的,身體還是挺重的,看來她這一覺睡得可真是耗費體力。

「六個小時左右,都大半夜了……」馮亦遞了個杯子過去,「喝下,身體會暖和點……」

弦月接過杯子,暖暖的杯子,暖暖的心,輕輕的啜了一口,真的,很暖。

「對不起……」弦月低低的道了聲歉,今天,發生了太多事,還把他們兩個也給捲了進來,她只能說聲抱歉。

「妳覺得妳做錯了嗎?」後悔救人嗎?後悔帶小雪回到雪姬村嗎?後悔再度跟她們見面嗎?

搖搖頭,她不認為她有錯,錯只錯在是在今日認清事實而已。

「那就不要道歉……」馮亦不耐煩的將樹枝又丟進火堆裡,他沒雲蕭機靈,也沒白咰油條,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才對,總之,他只是覺得弦月沒必要跟他道這個歉,因為,他也不認為她有錯。

這算是貼心嗎?弦月一怔後笑開了眼,很久很久沒嘗過有人關心她的滋味了,這感覺,真好。

兩人無言的相對而坐,弦月轉轉杯子又喝了一口,突然想到什麼一般,頗有興致的看向馮亦,「我,好像從來沒問過你們……為什麼……你們要上白玉山呢?」是突然想到的話題沒錯,之前總是跟馮亦吵著鬧著,沒有機會讓她去好好思考一下事情,而今抓了個空檔,這倒讓她突然想起了這個疑問,為什麼……他們要上白玉山?

「……為了雲蕭……」

「雲蕭?」弦月疑惑的叫了聲,回頭看了眼熟睡的雲蕭,為了他而上白玉山?什麼意思?

時間沉寂了半秒,馮亦才緩緩的開口,「妳認為……他能活多久?」

弦月嘟嘴,「你的問題好怪啊……」她認為雲蕭能活多久?雲蕭看起來是虛弱了一點沒錯,但健健康康的,平時跟他在一起也沒見過什麼了不起的毛病發作,若要問她這樣的人能活多久?至少還能活個好幾十年吧!

「一點都不怪……」馮亦看著燒紅的火堆,最近一路上跟著雲蕭這樣打打鬧鬧的過來,連他,都差點忘了這個最基本的問題。

馮亦瞇起眼,眼光深邃的看向來方,「三個月,若雲蕭沒拿到冰淚結晶的話,那,就只剩三個月……」

「騙人!」弦月大驚,剩三個月?他那樣會是剩下三個月壽命的人?不可能吧!

「不相信?」

「當然不相信!」她也算跟著他們走了一個月了,這人是好是壞她難不成會分不出來嗎?

「妳不信?去把把雲蕭的內脈,不過別把他弄醒了……」馮亦用頭微點了雲蕭的方向,要弦月自己求證去,與其讓他在這解釋半天,不如讓弦月自己去理解。

弦月扁扁嘴,看就看!她才不相信馮亦這般鬼話,起身躡手躡腳的跑了過去,輕輕的搭起雲蕭的內脈,然後……臉色瞬間刷白,不敢確信的又搭了一次,這一次,她是真的白著一張臉回來。

「這個……那個……」弦月有點手足無措的跑了回來,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詭異,這真的太過詭異,居然有人可以體內元素低到這種地步卻還好端端的站在這?這……這到底是什麼詭異的狀況啊?

似乎明瞭弦月的難隱之處,馮亦自顧的先開口道:「老頭說了,目前為止,只有雪女的眼淚才能先把雲蕭的狀況穩住……」

「所以你才這樣處處護著他?」弦月欷歔,難怪,難怪馮亦保護雲蕭就像保護個易碎的物品一樣,小心的簡直過火。

「妳說呢……我的這條命,是他給的啊……」馮亦輕嘆,而且,還有著一群人在等著他們的歸去,他,不能讓他們的等待無期。

「怎麼說?」什麼叫他的命是雲蕭給的?她聽不懂。

馮亦笑了笑,「怎麼,妳想聽故事啊?」看弦月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八成是對這件事情起了興趣了。

弦月扁扁嘴,「好奇啊!不行嗎?」耍賴般的偏過頭,她是很好奇啊!有機會,聽聽別人的故事當然好啊!

馮亦聳聳肩,「無所謂,一個人守夜也挺無聊的,不過我先說,我不大會說故事,說的不精彩別怪我。」

「放心,我會很捧場,就算你說的再不精彩,我也會儘量讓眼皮撐著的!」弦月誇張的用手把眼皮挑開,露出個圓圓的大眼睛,暗示著就算用人力也會努力不讓眼皮闔上。

「噗……」馮亦受不了的笑出聲,一人一妖就這樣在這朗朗星空下烤著火,徹夜長談了一整夜。

那是個有點長有點傷感的開頭,但卻是個還沒有走到結局的故事。

雲蕭微微的翻了個身調了個睡姿,瞇起的雙眼也不免掛起一絲微笑,只是依舊忍不住在嘴邊咕噥笑罵,「有沒有搞錯啊!竟拿我的故事來幫自己泡馬子,馮亦啊馮亦,你最好給我小心點喔你!看我明天怎麼讓你好看……」雖說他也有樂見其成的成分,但總是要收點代價嘛!不然老是都他吃虧那多不公平啊!不是嗎?

不過啊……聽著弦月在那邊吸淚的聲音,雲蕭有點傷腦筋的閉上了眼,唉~~希望他明天起來的時候,可別又多了個保護過度的人才好。

夜很深,很沉。

有人漫談往事,有人感動落淚,有人老神在在,但也有人……震驚當頭。

他……從沒想過……原來……六年前那場撼動四界的波動,居然是來自雲蕭!

居然……他們……不停在找的人居然……就在他的眼前。

異樣的感覺在白咰心中炸開,還魂術的施展,四界之歌的召喚,那一族人殷殷切切的託付,一切的一切就像個枷鎖,一道一道的往上加深重重迷霧。

白咰睨了身旁的人一眼,雲蕭啊雲蕭,你的身分……到底是何人?


哭笑不得!真的只有哭笑不得四個字可以形容。

雲蕭頭疼的看著眼前的狀況,以前只有馮亦保護過度也就算了,他自己還可以勉勉強強虛應一下,現在又多了個弦月,簡直是多了個管事的,一個比一個還要誇張。

「啊!雲蕭,那個你不要拿,我來拿就好……」

「啊!雲蕭,你不要亂動,坐著就好……」

「啊!雲蕭,放著放著,這個等下我就會收……」

「啊!雲蕭,小心啊!這個東西很利的……」

「啊!雲蕭……」

「夠了啦!」天啊!弦月果然是女孩子,這種管事的簡直比馮亦還要囉哩八唆上百倍,他是生命垂危沒錯,但又不是癌症末期,他還有手有腳,能動能走,她這樣對自己,能看嗎?

弦月可憐兮兮的低下頭,「雲蕭……你就……你就讓我照顧你嘛!我保證,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好不好?」她鼻酸的吸了吸淚,現在不好好照顧,萬一……萬一以後沒機會了怎麼辦?他這麼虛弱,生命這麼脆弱,要是一個不小心受了傷要怎麼辦?現在不保護好,要是撐不到白玉山那豈不是很糟?她是很喜歡雲蕭的,她……她可不希望他就這樣死掉啊!

一大堆的理由充斥在弦月腦裡,想得全是萬一這樣,萬一那樣……總歸一句話,照顧好現在的雲蕭。所以弦月決定,能讓他坐就不讓他站,能讓他躺就不讓他坐,說什麼也要讓雲蕭撐到白玉山上。

死了!他真的完了!雲蕭無奈的撐住頭,他還是是頭一次領教到,原來女生這種生物可以這麼富有想像力,毫無根據也可以想得那麼多。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著雲蕭吃鱉的模樣,白咰終究是忍不住大笑出聲,跑到一旁,邊拍著樹邊指著兩人笑得花枝亂顫的,模樣實在欠扁。

天啊!這比看馮亦吃鱉還要好笑,看雲蕭對弦月一副沒轍樣,喔喔~~不行了,笑得肚子好疼啊!白咰抱著肚子順了順口氣。

而馮亦在一旁也悶笑的別過頭去,他沒想過弦月的反應會這麼激烈,態度會這麼誇張,看著雲蕭有點受不了的模樣,他是只差沒效法白咰大笑出聲而已。

「喂!不好笑好嗎?」雲蕭沒啥好氣的對著兩人大吼,可惡,居然連馮亦都看他笑話,真想狠狠的一腳踹過去。

「雲蕭,你不要生氣嘛!生氣對身體不好啊!」弦月好聲好氣的勸著,他這麼激動,萬一氣暈了那怎麼辦?

是!我是會氣暈!不過也是被妳給氣暈的,雲蕭在心裡暗自對弦月抱怨了聲。

朗朗笑聲還在不斷傳來,雲蕭忍不住轉頭給了兩人一個大白眼,再笑!再笑他就真的一腳踹過去。

白咰識時務的悶住了笑聲,雖然雲蕭沒馮亦那麼耐打,但這小鬼滿肚子詭計,想要得罪他啊,還是得先考慮考慮才是,只是悶住了笑聲還是藏不起上揚的嘴角,但是真收斂了點就是。

不想理了!雲蕭不悅的轉頭,「弦月,妳過來……」對弦月招了招手,示意要她到身邊坐下。

雲蕭花了一整個上午跟弦月解釋他沒事,他很好,不需要她這樣照顧,這才讓弦月有點小小的恢復到以往的模樣。

正午時分,四人簡單的吃了點乾糧,收拾好了行裝,打點好了一切,正準備好要出發之時,卻見弦月有點落寞的看了看林子的另一邊──那是雪姬村的座落方向。

就算被傷得很深,就算被罵的夠慘,就算已經被驅逐出族,但……還是會忍不住看,還是會……

「想回去嗎?」

「……想,可是,回不去……」弦月毫不避諱的慘慘一笑,她想回去,想被承認,想跟她們生活在一起,一直是個事實,她從不隱瞞什麼,也從不否認這一切,只是……她們不要她,不承認她,不想跟她生活在一起,如此而已。

「不要這樣看我啦!我沒有那麼難過的,真的……」弦月深吸了一口氣,哭也哭夠了,傷心也傷心夠了,沒有什麼好捨的,也沒有什麼好放的,那就重新開始,從這一刻重新開始。

「走吧!」弦月下定了決心轉過了身,對著三人比了個向前走的手勢,她既已無法再回頭,那就……往前看吧!

三人對看了一眼,當事人都這麼說了,那就只好……出發吧!

有默契的向前進,只是……腳才剛剛準備踏出去,背後就傳來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

「不准走!弦月……」從林子中閃出了個熟悉身影,一個衝上前就是抱住弦月,「不准走,不准走,我不准妳走……」小雪搖著頭哭聲的喊著,找了一個晚上,整整找了一個晚上,她總算……找到她了。

「小……雪……」疑問的偏過頭叫了聲,弦月有點傻楞楞的看著抱著自己頸子不放的身影,她……她怎麼會在這?

「小雪,妳……」弦月有點彆扭的拉開了小雪緊抱著自己的手,這才發現小雪的身上有點濕濕涼意,臉頰上盡是未乾的淚痕。

她怯怯的看了看小雪,欲言又止的不知所措,她很想問小雪怎麼了?為什麼弄成這般模樣?但話到嘴邊卻又給吞了回去,因為在雪姬面前……她永遠沒資格對她們付出多一點點的關心,不想再傷害自己,所以退縮了。

「我找妳……找了一個晚上……」看著弦月那種模樣,小雪沒來由的一陣鼻酸,她們竟連她最基本的關懷都剝奪了嗎?眼淚又是撲簌簌的落下,「弦月,妳回來,回到族裡來,我承認……承認妳是雪姬,所以……回來,回來好嗎?」

拉過弦月的手,小雪激動的有些泣不成聲,她現在唯一想到的只有帶弦月回去,補償弦月,承認弦月。

「小雪妳……在胡說些什麼啊?」弦月不習慣的縮回了手,她記得昨天明明把小雪保護得很好啊!應該沒有傷到她才對啊?怎麼她現在突然這樣怪裡怪氣起來,難不成昨天真有碎片打到她的頭啦?

「我沒有胡說……」小雪激動的叫了一聲,索性將手直接環過弦月的脖子抱住她,「我分妳一半……權勢分妳一半、血統分妳一半、權力分妳一半……什麼我都分妳一半,這樣就不會有人欺侮妳,這樣就不會有人不承認妳……回來,弦月,妳回來,不會再讓妳跟狼妖對打,不會再讓妳孤身應戰,妳不用一天到晚渾身是傷,妳不用一天到晚躲躲藏藏,雪姬有的,妳就可以有,雪姬不用付出的,妳就不用付出,妳是雪姬,我們的族人,我們雪姬一族的人,所以妳回來,回來……」一股腦兒的大聲說完,就怕弦月漏掉一個字沒聽到,淚水,竟是不爭氣的在弦月身後拼命落著。

弦月原本想要扳開的手突然停住了,無力的垂了下來,換來的卻是無止盡的顫抖。

「我……可以不用再跟狼妖對打?」

用力的點點頭。

「可以……不用再被人家叫做是異類?」

再度用力的點點頭。

「不會再……拿著石頭丟我、罵我?」

「不會不會,妳是雪姬,是族人,沒有人會對妳這麼做,沒有人會……」

她會讓她成為雪姬一族的人,她會讓她享有族人的溫暖,而不再被族人無情的利用,她承諾,對著弦月承諾。

一瞬間,有種東西在弦月體內破碎開來,一直以來這份情感都得不到宣洩,而今,破碎了,解放了。

「妳好詐啊!小雪……」淚水,緩緩的劃過臉邊,夠了,足夠了,就算是謊言也無所謂,就算只是安慰,她也心滿意足了,她一直在做,一直在努力的,就是希望能有族人承認她,就算只有一個也好,她希望的只不過就是有雪姬出來告訴她──她是雪姬,是她們的同伴,如此而已。

她不該哭的,明明昨天已經哭的夠本了,明明說好以後不哭的,但淚水還是沾濕了她的衣襟。

簡簡單單一句話,對她而言,震撼很大。

「回去好嗎?弦月,跟我……回去好嗎?」面對著弦月,小雪誠摯的邀約,她要把弦月帶回去,讓族人們承認她。

弦月猶豫了,有點取決不了的看向雲蕭等人。

她……好不容易跟他們成了同伴,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點母親的線索,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的身分,好不容易……可以見上母親一面,但也好不容易……盼到了讓雪姬承認的一天。

對她而言,她當初代總是沒有當雪姬來的有實質感,這也是為什麼就算知道自己的身分是初代,她仍是希望能讓雪姬們承認她,畢竟……她們是她最早接觸到的族人,花了太多的心血去經營,只為了能被她們承認,那是她畢生的心願啊!而今卻要她放棄這好不容易的一切嗎?

是去?還是留?

「弦月,妳還是回去吧!能跟族人在一起,不是妳最希望的一件事嗎?」雲蕭向前了一步,他知道弦月猶豫,也知道弦月的矛盾,所以他……推她一把。

弦月一愣,緩緩抬頭看了看雲蕭,又看了看小雪,笑了笑,是啊!她……怎會忘了一件這麼重要的事呢!

弦月轉過頭看著小雪,「我……曾經對自己這麼說過,只要有一個就好,只要能讓一個雪姬承認我的存在,那我就已經心滿意足,小雪,我謝謝妳承認我,但是,我還是不能跟妳回去……因為……我知道,只有妳一個承認我,雪姬們,尚未認可我對吧!」一時激動沖昏了頭,現在細想,這麼短的時間內,小雪是不可能說服所有人的。

「我知道妳想說什麼,但,我以自己的性命擔保,我一定,會讓所有的族人承認妳,所以,不要走……」小雪緊緊拉住弦月的手,她知道,雖然一時之間無法讓所有人接受,但是她發誓,她一定會讓所有雪姬接受弦月。

如果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但,至少至少,弦月真的希望能夠見上母親一面,那是一種血統的呼喚,本質的回歸,也或許,太多的懼怕打擊已經讓她沒有那份勇氣再去嘗試。

看著弦月低頭不語,小雪知道,她,留不住她,也知道,她還在怕。

小雪難過的低下頭,這是她們自己造成的,她們不能怪任何人,也不能怪弦月不信任她。

「我知道了……」小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鬆開了手。

「對不起,還有,謝謝妳……」弦月低低的垂下眼,對不起,對不起辜負了她的一番好意;謝謝她,謝謝她願意在最後還承認了自己。

小雪咬著下唇搖搖頭,該說對不起,該說謝謝的應該是自己,不是她。

「妳……還會回來嗎?」看著弦月身後的三人,她,有了自己的同伴,這一路上,她還會再歸來嗎?還會再回到雪姬群裡嗎?

「或許……會,或許……不會吧!」弦月喃喃的低語,變數,如此之大,她,無法預料。

「是嗎?」小雪低下了頭,然後又抬起了頭,「那麼,不管妳願不願意回來,希望妳下次路過時,請經過雪姬村,然後,我將證明給妳看,證明我沒有欺騙妳……」她會回去努力,回去努力做到讓所有人都認同弦月是她們的同伴,然後,等弦月下一次經過雪姬村時,她要讓族人們以迎接族人的方式迎接她,因為,她是雪姬,是她們的族人。

很漂亮堅定的眼神。

「我可以期待嗎?」弦月笑了,她看到了。

一抹陽光淅灑在她身後,掃光了她的所有陰霾。

「請妳務必期待。」小雪也笑了,右手一擺,由外柔伸,畫了個圓弧收回,拉過裙擺,半蹲著身子。

送行禮,那是只屬於雪姬的送行禮,慶祝對方一路順風、早日歸來的送行禮。


「妳真傻,那不是妳畢生的願望嗎?」看著弦月選擇了他們這一邊,雲蕭也不免有點嘆氣,他永遠都記得白咰那一夜的話,若有可能,他認為,弦月選擇雪姬比選擇雪女好多了。

「那是啊!」弦月伸了伸懶腰,「不過,這邊也是啊!不提這了,賢者大人,請問現在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偏過頭看向白咰,她現在當然是心情好得不得了。

看了看太陽的方位,白咰伸手指了西方,「這邊走,大概……快的話,再兩個月左右就會到了。」

啥?還要兩個月!眾人聽到無一不昏死。

「走吧!走吧!提起精神來喔!」白咰吆喝著在前方打著拍子,雖然很無奈,但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往白玉山走去。

兩個月後的一天,他們,總算來到了真正的白玉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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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aitsaiwen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1: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枯山雪女居住地~
「這就是白玉山?」弦月站在山腳下抬頭望,嘴巴張的大大的有點不大相信,真是……好醜好難看的一座山,入目所及,全是光禿禿一片,當真難看到極點。

「這就是白玉山……」白咰抬頭仰望山勢,好久好久沒來這附近了,還是一樣──光禿禿的大巖山一座。

白玉山,千百年前和枯山對調景致的一座美山,因為太陡,人們根本無法看到高處美景,再加上附近多霧,除了光禿禿的部分還能為人所見以外,其餘的地方可說就是在霧面環繞下成了謎一般,這也難怪千百年來人們會認為白玉山該是整座光禿禿的大巖山,畢竟它能入目的地方確實是如此。

「你們……還記得我說的話吧!」白咰看著三人叮嚀道,他,只能送他們到這裡為止了。

因為,千百年前的契約內容有著這麼一條規定,「雪女不下罧結界,白咰不上白玉山」,這條件的訂定,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其實嚴格來說,罧結界不止把景致對調,也在白玉山上架出了一道大迷宮,且迷宮隨日而變,複雜無比。

再加上白玉山是一座天然的「單素偏向點」,不管是誰,只要登了白玉山,總會發現,除了雪素以外,其他的元素根本就無法驅動,更別論想要靠著風素來飛山等等。

在世上,這種偏向單素極端的位址並不多,但確實存在,而偏偏白玉山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還是最跟雪女符合的「雪」,這也難怪白咰他們會決定把雪女們擺到白玉山上去。

舉凡凡人入山,要在白玉山上走到雪女的居住地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正確來說,還是有三種情況是可以遇到雪女的。

一種是由初代和隔代引路,因為雪姬、雪女之間的回流就好像一塊磁鐵,越是接近,吸引越強,所以只要有初代和隔代引路,基本上,百分之兩百可以找到雪女居住地。

第二種是由白咰引路,身為罧結界的創造者之一,白咰當然是最熟知罧結界變化的人,這也是為什麼雪女要跟白咰定下約定,因為萬一某天白咰要是好死不死讓所有的風聲走漏,讓人知道了雪女的居住地,總是要有最後一道的防線在,而只要白咰不是引路者,凡人在白玉山上遇到雪女的機率就少了九成。

第三種就是運氣,也就是純靠運氣遇到雪女的機率,這種機率很小,但不是沒有可能,否則弦月的父親就不會遇到雪女,弦月,也就不會生下來了,不過千百年來就只有弦月這麼一例,機率之小也就不在話下了。

不管如何,總之說到底一句話,白咰無法跟著他們一塊上山就是。

「記住,登山之後,你們便儘管往上爬,若我估計正確,最晚三天以內你們應該都可以登上真正的白玉山,到了白玉山,弦月妳的感受力應該就會瞬增,屆時你們兩個就跟著弦月走,遇到雪女後一定要想盡辦法讓雪女流淚,冰淚結晶一旦產生,從出現到消失約莫只有十來分鐘,到時不管冰淚結晶是不是在你們手上,你們都得搶過來,只要你們一搶過來,我的式神便會有所感應,透過式神,我可以有大約五分鐘的『置換』空檔出現,到時我便會幫忙把冰淚結晶納入雲蕭體內,在白玉山的契約限制下,就算是我,這方法也只能用一次,所以你們務必要非常小心,和我錯過了,就算你們後來再拿到冰淚結晶也是無力可為,知道嗎……」白咰殷殷切切的交代,如果錯過了讓他納體的時間,他絕對無法再一次置換出現在白玉山上,到時就算他們拿到冰淚結晶,也會因為無法納體而功虧一簣,除非……
他們帶著冰淚結晶直接從山上給跳了下來,而且還得要在十分鐘以內到達地面,當然,前提是沒因此而摔個粉身碎骨的話。

三人點點頭,這些話白咰在這兩個月的路程裡早就已經交代了不下數十次,深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他們也不敢等閒視之。

走向前一步,看了看弦月,白咰只能輕輕交代,「弦月,我知道妳很想見妳的母親,也很希望能見到雪女,但我希望妳能記住,也要小心,很多事情,不要被表面的假象迷昏了頭,因為沒有太多表情,所以雪女常被認為是一種很擅長說謊的妖怪,我希望……不管事實如何,妳能學著去分辨真真假假,不要……
太過興奮……」欲言又止的說著,他終究還是沒把雪女滅殺初、隔代的事件說出來,私心也好,賭運也好,他跟弦月一樣,期待,期待著或許會有好的結果發生。

不知道白咰為什麼會這樣交代,但弦月還是點點頭,只是滿腦子都被可以見到母親的愉悅塞的滿滿的,白咰的話猶若淡風流水,絲毫無法讓她多加注意。

「我會注意的……」弦月虛應了聲,回頭深望著白玉山,揪著她的慾望是如此的迫不及待,一直催促著,快!快!趕快上山趕快上山。

白咰思考,往前一步走到馮亦面前,壓低著聲音道:「你一定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到時看到什麼,不管眼前有多大障礙,只要冰淚結晶成形,一定要立刻搶到手,那是……唯一能救雲蕭的機會……」

或許這只是活的比較久的人的一種先知直覺,對於白咰這番話,馮亦可說是有聽沒有懂,只不過他一定會遵照白咰的意思去做,因為這關乎雲蕭的生命危險。

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白咰也是沒來由的嘆語,「只希望……妳真的不要太狠,留點餘地……霞冰……」

期待,期待的背後究竟是美夢成真,還是一種失望?這,沒有人說的準,也沒有人知道。

「別有洞天」四個字,大概就是用來形容現在這種狀況。

爬了快三天鳥不生蛋的巖石,攀過了枯山的景致,觸目所及變成了一片白,只是這白,白的讓人醉心。

不用言語,雪景,總是會讓人有種震撼力。

「好漂亮……」弦月不禁搖頭讚嘆,高山積雪,樹上結雪,眼下一片冰,眼外一片雪,腳下是霜,手邊是霧。

霜霧冰雪,一個最適合雪妖的居住地,一個對雪妖而言最棒的居住地。弦月腳踏薄冰,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感,舒服得令她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突然有種想衝進雪地理打滾的衝動,弦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這樣衝到前方,興奮的踢著、玩著雪。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雪,但就好像是養在魚缸的魚被放回到大海一般,有種回歸自然的感動在。

「真是幼稚……」馮亦是又氣又好笑,知道弦月的那種激動,但對於弦月表現的方式還真有點不以為然,就算是回到家鄉的那種闊別感,也用不著這樣吧!

「天啊!再讓她玩下去,你說我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出發啊?雲蕭……」見弦月玩得這般不亦樂乎,馮亦輕嘖了聲,轉頭問了問雲蕭,卻發現雲蕭正擰著眉,一語不發的看著弦月,臉色可說不怎麼好看。

「怎麼了?」察覺到雲蕭臉色不對,馮亦有點緊張的靠了過去。

最近雲蕭的身體狀況明顯的有走下坡的趨勢,顯然是白咰給的東西已經快要到了藥效,只是還不見多大的障礙發生,所以馮亦也只是多所留意,沒有太大的舉動。

「不舒服?」馮亦擔心的問了問,太多無法掌握的因素讓他有點不快,當總領這些日子來,很少會有他不能掌控的事,雲蕭的事可算是一大難題了。

雲蕭不語,伸出手指抵著下唇,直直的盯著弦月在那邊跑跑跳跳又叫又笑的表情,深沉的,像在思考些什麼,還是不語。

「雲蕭,你沒事吧?」見雲蕭三番兩次不回答,馮亦的手搭上他的肩,試圖喚回他的一點注意力。

「聽不到……」許久,雲蕭才緩緩開口,皺著眉頭小小聲的低語,那聲音有點小,說是幾乎在喃喃自語還差不多。

「啊?」馮亦偏頭愣了聲,豎起耳朵,有點沒聽清楚,他……剛剛說什麼來著?

「我說……我聽不到……」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聽到,這次雲蕭才正視馮亦,「馮亦,有點怪,從昨天開始,我就一直聽不到弦月的心聲,你的倒還聽的到,可不知為何弦月的便是怎樣也聽不到……」

他還以為是最近自己太累,狀況不是很好所致,本想著睡一覺或許就會好了,結果到今天卻還是聽不到,這才發現有點不大對勁,而且似乎連馮亦的心聲也明顯變得小聲了點。

馮亦一聽,有點心跳了一下,對著另一頭在玩耍的弦月就是一個大吼,「弦月,別玩了,快過來!」

這叫聲急得跟天塌下來沒什麼兩樣,還真把弦月給嚇了一跳,差點就栽了個跟斗。

弦月有點狼狽的從雪地上爬起來,不甚高興的跑了過來,劈頭就是一句抱怨,「我又不是聾了,叫那麼大聲,你是叫魂啊你……」說著瞪了馮亦一眼,就讓她稍微高興一點會死啊!做啥這麼掃興?

「現在聽到了嗎?」馮亦也不理會她,只是轉頭看了看雲蕭,不免也在心中問道。 

雲蕭頓了半晌,看了看弦月,然後,又是搖搖頭。

「喂喂!有話就說出口,別隔著我用心術對談啊!」看著兩人你一眼我一眼的,弦月不禁叫苦,她們雪妖差的就是沒那份窺人心語的本領,知道雲蕭可以任意聽到人家的心聲,而馮亦也能在心底用窺心術對談,他們倆倒是可以不開口就溝通,自己可是不行哪!

「還是聽不到?」馮亦求證般的又看了雲蕭一眼,只見雲蕭還是搖了搖頭。

馮亦臉色有點鐵青,這代表著什麼意思他再清楚不過,白咰曾經說過,他給雲蕭喝下的這種藥,就像是一種暫時的緩衝劑一般,它的確可以幫雲蕭把身體的狀況先穩住,但卻是無法影響時間作用下的生理「後果」。

就好像沉睡百年的人在睡時可以永保青春,但在醒來的那一刻卻會瞬間老化,甚至死去,是一樣的情形。

白咰給雲蕭喝下的就是這種藥,看似將雲蕭身邊的時間波流變緩,但一旦藥效失效,所有五個月以來累積的「病況」和「發展」全會在一瞬間爆發。

但那並不是代表是藥物的錯,這種藥物只能算是將時間滯留,對於任何的病情並沒有催化或者加深的作用,換個說法,就算是不喝下這種藥物,五個月後雲蕭的身體狀況還是會變成這樣,藥物只是讓雲蕭這五個月維持在一定的狀態,但這五個月來,一個「疾病」該有的「進度」卻是不會因此而減少的。

而從雲蕭已經開始聽不到弦月的心聲來講,這個藥效很明顯的已經開始出現減弱的狀態,差的只是還沒有全部一次爆發出來而已。

「拜託你們兩個可以不要不說話好嗎?」不知道雲蕭狀況的危急性,弦月有點抱怨的在一旁低罵,搞什麼啊!把自己當成透明人啊!

似乎也是知道自己的狀況,雲蕭有點苦笑的看了看馮亦一眼,先是對異界的變化消失知覺,再是對人類自身的感應不見──很明顯,眾所皆知的死亡步驟。

看來,這個身體原本就注定只剩下五個月了,撐到現在,也差不多是到了極限的時候了。

「還撐的下去嗎?」馮亦擰眉打量著雲蕭,現在最怕的就是雲蕭還有其他不適的地方,如果嚴重一點的話就糟糕了。

「應該……還行吧!」雲蕭若有所思的道了聲,現在只是一點點地方出了毛病,行動上都沒有太大的問題,看來,藥效還是有點效用在的。

弦月有點生氣了,「你們兩個,不要自顧自的自己說……啊!」

弦月話還沒說完,馮亦就一個搶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惹得弦月被馮亦這舉動給嚇得驚呼了一聲。

「快帶我們去找雪女!」馮亦急吼,他的腦子裡現在只剩下「來不及」、「不能再拖」、「再拖下去會完蛋」幾個大字,對於雲蕭突如而來的轉變,他的確是慌了手腳,只能叫弦月趕快帶他們去找雪女。

「你……你急什麼啊?」被馮亦突來的舉動給弄得糊裡糊塗的,這到底怎麼回事啊?明明他們前一刻還跟著自己悠悠哉哉的爬著山,怎麼這一刻卻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馮亦,你不要急,先放開弦月……」雲蕭勸說著將馮亦的手扳開,知道馮亦現在的急切,但也不能這樣對待人家,畢竟弦月可還摸不著頭緒。

「不急?你都快聽不到了,還能叫我不急嗎?」馮亦脫口大叫,可惡!他當初實在不應該這樣拖拖拉拉的任著白咰拉他們東晃西逛的,若是早個幾天,雲蕭的藥效也不至於到減弱的地步。

「什麼叫聽不到?」馮亦這話一出,弦月臉色也變了,換她拉過雲蕭的衣擺急問。她跟著雲蕭他們一路同行數月,知道雲蕭能聽到所有人的心聲,當然也知道所謂的「聽不到」對雲蕭而言意義有多大。

雲蕭扯了個有點難堪的微笑,就算弦月在他眼前,但沒有能聽,他根本不知道弦月在說些什麼。

「你……你該不會聽不到我在說什麼吧!雲蕭?」弦月有點發抖的問出口,如果是的話,那情況可就真有點不大妙了。

雲蕭還是只能苦笑不答,都說他聽不到了,自然弦月問些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聽到,除了傻笑外當然還是傻笑。他甚至有點懷疑,再這樣傻笑下去,自己總不會有天真會傻了吧?前提是如果還有傻的那天的話。

見雲蕭完全不回答自己的話,弦月的臉色也一下刷白了,拉起雲蕭的手忙道:「走,我們快去……」

這「找雪女」三個字還沒說出口,他們背後倒先傳來了一個聲響。

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大概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你們,是誰?」

一聲聲音自背後響起,惹得馮亦和弦月也不覺順著聲音來源看去。

一片白皙籠罩雪地,恍若融入雪景般那樣的惹人遐想,白色,的確也可以很冷很豔。

冷淡、平淡、無語調,這就是弦月的第一個想法,望著雪女驟然的出現,她只能睜大眼,多少日子以來妄想的這一刻,多少日子作夢也會夢到的這一刻,而今卻沒有那份感動在,只有一種從頭冷到腳的發毛感覺。

為什麼會發毛?她也不知道,但就是發毛。

雪女,一種冰冷無情,卻魅惑人心的妖怪。

而白玉山上,有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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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aitsaiwen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1: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真相?假象?~
如果這時候能聽的能力還在就好了,雲蕭嘆了口氣,望著眼前有點詭異的情況,他還真沒有想過會有這麼希望自己有能聽能力的一天。

打從有能聽能力開始,雲蕭就已經多少習慣了這種能聽的範圍,現下卻是除了馮亦的聲音以外,什麼也聽不到,偏偏人類的窺心術對妖怪而言沒有用,不然他鐵定可以知道這群女人在想些什麼。

沒有太大的拒絕,也沒有太大的歡迎,當那麭楔k見到他們的那一刻,也只是輕輕的掃了他們一眼,唯一看得出的「震撼」是在看到弦月的那一瞬間,她的確稍微那麼頓了一下,只是這種瞬間的反應很短,沒讓人有多少時間去反應。

之後便在那名雪女的帶領下,一行人很快地來到了傳聞中雪女的聚集地,只是他們才一到,那雪女便把他們丟下,留了一句,「請在這等……」便頭也不回的消失在眼前,愣的他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三三兩兩的雪女在那打量著他們。

不是雲蕭要說,這種進展、這種狀況,也太詭異了點吧!

姑且不論他們這次突來的造訪,雪女好說歹說也該是「躲」在這白玉山上吧!就這樣對著陌生來訪的人這麼毫不考慮的熱切迎接,連問也不問就這樣把他們給帶到雪女的聚集地?詭異啊!他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可偏偏一個是沖昏頭,一個是急昏頭,對於這麼快速的進展,這兩人顯然沒有太大的異議。

也罷,見招拆招,還好自己只是聽不到妖怪的心聲而已,馮亦的心聲還可以聽得到,只要跟在馮亦身邊,捕風捉影一下,多多少少應該有點補強的效用才是。

「弦月?妳是弦月,對吧?」

一聲冷淡毫無語調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讓馮亦和弦月兩人也不禁抬頭。慢了半拍的凝望,順著所有人的目光,看到的那名雪女,竟有叫人大吃一驚的感覺。

像!真的太像了,一頭白髮,一襲白衣,襯托出的那股冷漠,舉手投足間的那股韻味,雖是色系不同,但那容貌、那底子,竟是與弦月有八九分酷似,比起弦月,卻是更添一番成熟的風采,更有一分誘惑的芬芳,不覺令人驚嘆,令人結舌,合該覺得,若是弦月可以是雪女,大概就是這副德行吧!

弦月有點說不出話來的呆愣著,她曾在夜裡一而再、再而三的模擬過好多次的相見,想著她見到母親時要如何的感動,想著她看到母親時要用什麼樣的舉動說話,但唯有到了此刻,她才知道,那些模擬永不及這一瞬間的交會,永不及這一瞬間的震撼。

「妳是……母親嗎?」話到嘴邊只有這句,一個看似簡單無比的問題,但卻是讓她顫抖連連。

雪女靜靜的走了過來,卻是一個擁抱,沒有太多感人肺腑的言語,沒有太複雜的情緒表現,就連抱著她的雙手也是這樣的冰冷,一如冰雪的冷淡,但說出的卻是最溫馨的話語,「我等妳,已經等很久了,妳總算來了……」

對一個族人毫不猶豫的相擁,對一個親人毫不猶豫的眷戀,沒有排斥,沒有懷疑,會讓人熱淚盈眶的,大概便是此時了。

長久以來的被排斥於此抒解,從出生以來的未見到今日的相見,多少存於心中的疑問此時化開,曾經是好漫長好漫長的一個等待,但至少,它是正確的等待。

「母親……母親……」弦月哽咽的泣不成聲,多少委屈、多少辛酸,此刻全是一種微不足道的小事,能在母親的懷裡相依,她畢生心願早已了卻。

她沒哭,但是弦月哭了,她沒笑,但弦月卻是喜在臉上,一個是喜極而泣,一個……是面無表情。

再一次的深切希望這時能聽能用上場,看著那面無表情的表情,雲蕭有點不寒而慄,如果冷若冰雪本是雪女的特質的話,但願她會是表裡如一的妖怪,希望這面無表情……只是一種動作,而不是一種情感。

「別哭了,弦月,告訴娘親,妳是怎麼找到這的?」就像是刻意放緩的語調,只見那雪女好溫柔好溫柔的撫著弦月的頭髮輕輕發問,不論是誰,親情在前,那種感動都會是完全無法抵抗的。

「我……我……是賢者大人帶我們來的……」弦月欣喜的抹抹淚水,一種認親的喜悅讓她完全沉浸其中,「娘,我跟妳介紹,他是雲蕭,他是馮亦,他們是跟著我一路來的同伴。」

那雪女微微的偏過頭示個好,又再低頭看了看弦月,「嗯!這些……晚點再說,天色已經晚了,不如就請兩位在此過夜,藍青,帶兩位到客居去,弦月,走,到娘那去,娘有很多話想要跟妳說。」

她輕輕的拉起弦月的手就要向前走去,暗地裡卻使了個眼色,一群雪女就這樣蜂擁而上,將雲蕭和馮亦兩人給隔了開,讓弦月連叫都來不及叫,就這樣消失在兩人眼前。

「兩位,請這邊走。」一個雪女站到兩人眼前,欠著身請兩人前進,話語行動雖恭敬,但卻是毫無起伏,絲毫感受不出有半點歡迎的意味。

心裡縱有千百個不願,縱使馮亦現在心裡急得不得了,就算他已經很火大到想發飆了,但卻還是在雲蕭的眼色下隱忍了下來,閉上了嘴。

就先暫時這樣吧!望著弦月滿足的背影,雲蕭欣慰的探頭,希望……她是真的對弦月好,希望,一切只是他的多心。

至少賺了個能睡覺的地方。

夜,有點悄悄的到臨,大概是地勢高聳的緣故,夜不深,但卻已全然暗下,稀疏的幾點星斗高掛當空,冷冷的星空,涼涼的寒意,倒是一個很適合睡覺的夜晚。

「我說……馮亦啊!你要踱步到什麼時候,早點睡不是比較好?」從剛剛到現在,就不知道馮亦在生些什麼悶氣,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遍了,當然啦!事實上他生氣的原因雲蕭也再清楚不過,只是不想戳破罷了。

瞪了雲蕭一眼,馮亦帶點抱怨的無奈低罵,「我拜託你,雲蕭,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悠哉啊!」明知道他在氣些什麼,還這樣跟自己顧左右而言他,雲蕭是跟白咰處久了,腦子也跟他同化了是不?這種漠視泰然的態度還真學了九成九,事關他的生命!生命好嗎!麻煩他也有點緊張感會死啊!

「你不要緊張,我人還好好的,除了聽不到弦月她們說話以外,也還沒其他什麼東西有損啊?估計我暫時還不會有事啦!」翻了翻白眼,雲蕭只能好聲好氣的勸說,他知道馮亦現在有點慌,因為事情出了點意料,母女相遇並沒有讓雪女感動到落淚,馮亦也對弦月那種沖昏頭,而忘了此次同行目的的行為有點生氣。

但捫心自問,換做是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多半也都是被喜悅給占據,根本不會有多餘的心思去考慮其他事情。

雲蕭對弦月這事倒還是挺體貼的,但馮亦可就沒那麼好臉色,雖說是人之常情,但還是有點氣悶。

很抱歉,他就是這麼一個不懂得貼心的男人,畢竟在現階段,在他眼裡,除了雲蕭的生命以外,還沒有什麼是可以更重要的。

尤其今天在白玉山上,知道雲蕭的藥效開始減退,他更是著急,如今見動之以情這一招並沒有起色,而弦月卻又沉浸在親情的愉悅中,把他們給拋得一乾二淨的,這豈能叫他不生氣。

馮亦猛然想起六年來的那段苦日子,想到那日日夜夜不堪負荷的折磨,突然之間有點打了個冷顫,他無法想像,這一次若不成功,那等著他的後果豈不更令人心寒?

雲蕭偏過頭默然不語,知道馮亦在想些什麼,可是……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本就覺得此次成功機率太小,雖然乍看之下好似露出一線生機,但實際上卻是多所矛盾,困難之處更是不需言語,一路平安走來已是奇蹟,終究……還是到了最基本的問題關鍵處。

馮亦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也在此時很適當的傳來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

「雲蕭、馮亦,我可以進來嗎?」輕輕柔柔的女聲從門邊傳來,那聲音倒是很熟悉,來人正是弦月。

本來還多所防備的馮亦也因為這聲叫喚而鬆懈了下來,走到門邊拉開門,沒什麼好氣的看向門外,「進來吧!」

弦月囁嚅的吐了吐舌,偷偷的望了一眼馮亦的表情,唉~~果然在生氣。

「好嘛!對不起啦!」待馮亦關上門,弦月只能深吸一口氣,馬上先行賠禮,畢竟她把他們丟下在先,論道理,是她理虧。

「呦!還想得起我們啊!真是抬舉抬舉!」馮亦訕笑著諷道,這都到大半夜了,才想起還有兩個同伴同行,會不會「稍微」嫌晚了點呢?

弦月背地做了個「被抓包」的鬼臉,就知道他會不高興,真是小心眼耶!

「好啦好啦!是我的錯這還不行嗎?就麻煩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行嗎?」欠身道了個歉,她的確是有點興奮過頭,但不能全怪她啊!誰都會這樣的嘛!

「哼!」馮亦不甚滿意的冷哼了一聲,顯然有點不以為然。

弦月求救般的看了雲蕭一眼,雲蕭也只能幫忙打著圓場,「好了啦!馮亦,不要氣了啦!弦月都已經道了歉嘛!話說回來,弦月,這麼晚了,妳來這裡幹嘛?」雲蕭順勢將話題一轉,都已經這麼晚了,她怎會突然過來。

「道歉啊!」弦月可憐兮兮的走到雲蕭面前,「雲蕭,不好意思喔!忽略了你們,那個啊……雖然今天我沒有弄到冰淚結晶,但明天我會想辦法求求我的母親,看看有沒有辦法能弄到冰淚結晶,所以你可要好好撐住才行喔!」

她還是擔心他的,雖然一時給親情沖昏了頭,但待清醒時她還是不忘第一個跑來交代,只是心下不免有點酸酸的難過感,畢竟她以為她的母親會激動的落淚,誰知卻是連一抹淡笑也沒有,大概真是雪女太過冰冷無情的緣故吧!要雪女落淚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註:提醒一下,雲蕭能聽到弦月說話是從馮亦的心聲來判斷的。)

想到雪女那面無表情的表情,雲蕭竟是沒來由的一陣冰冷,「弦月,妳母親……對妳好嗎?」試探性的問出口,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弦月的母親真是一點好感也沒有,試問天底下有哪個闊別十多年未見的母女重逢會這樣平淡的?就算是雪女,也未免安靜的太不像話,想到千百年前雪女們滅殺初代及隔代的殘忍,心中總是有那麼一份疙瘩在。

「很好啊!為啥這樣問?」在弦月的觀念裡,雪女冷性了一點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完全沒法體會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有點想說,但卻欲言又止,思考了半晌,雲蕭才道:「弦月,或許是我太過擔心,但,我還是提醒妳一句白大哥的話,學著去分辨真真假假,不要……太過早下判斷……」

弦月蹙眉,「雲蕭,我一直很想問,為什麼你跟賢者大人好像都……不怎麼贊成我跟雪女相認?」

呆立了半晌,雲蕭無奈的聳聳肩,「有嗎?」說好的,不能說出去就是不能說出去,「我想妳多心了,我跟白大哥只是提醒妳而已……」只是提醒,只是……預防萬一罷了。

是嗎?弦月懷疑的看了雲蕭一眼,氣氛似乎有點僵住了。

「這不是重點好嗎?」馮亦沒啥好氣的適時加入了一聲,正好將這氣氛給扭了回來,「重點是……我們要怎樣取到冰淚結晶?」怎麼樣都好,這個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對!這個才是目的……」弦月就好像突然想到一般,話題立刻被轉了開,「明天一早,我會再問問我的母親,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若沒有辦法,我們再來討論……」

弦月頻頻解說,自己好不容易享受到了一點幸福,她當然希望……她的同伴個個都能得到幸福。

「那你們今天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好了,明天一早我再來看你們……」她點點頭向兩人示意,轉身就要走出門去。

「弦月……」雲蕭輕輕地又喚了一聲。

「嗯?」弦月回頭凝望,怎麼了嗎?

「見到了母親,妳……覺得開心嗎?」

「……我開心的好像在做夢一樣……」弦月笑開了眼,回以雲蕭一個開心的表情,便頭也不回的往前跑了出去。

開心的像在……做夢嗎?

夢啊……雲蕭瞇起眼,只望人不醒,夢長留,美夢成真,不過爾爾而已啊!

「霞冰,我想,妳最好跟我們解釋清楚……」

「……一時衝動犯下錯,我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但請各位放心,我保證這件事我會自己解決的……」

「喔?好一句自己解決,試問妳倒是打算怎麼做?」

「……忘了嗎?千百年前,我們怎麼做,而今,就不會變。」她毅然決然的說出口,那眸子,閃耀的是一種冰,涼澈心肺的冰冷。

是啊!千百年前,她能下這一道禁令,千百年後,她還是一樣會鐵石心腸。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陰謀的意味,濃厚的叫人窒息。真相?還是假象?事實?還是惡夢?

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回首,縱有滿腹相思也是枉然。

五月立夏上弦月,天上弦月,地下弦月,那一夜,有人做了一場惡夢,一場不醒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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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aitsaiwen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1: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鴻門宴~
迎族禮,雪妖們一脈相傳,迎接族人的盛會。

雪女本是屬於族群非常稀少的一環,對於族人的重視度相當的高,在很久以前,當世界還沒有那麼多危機以前,雪女們大部分是分散群居在世界各地的。

在那個時候,代代之間最強的回流呼喚是以個體最多的族群為主,因這呼喚而歸來的族人們,不管是一個還是一群,不管是好還是壞,只要妳是族人,只要妳由另一個地方重新歸到一個族群裡,雪妖們都會舉行一場歡迎儀式,簡稱叫做「迎族禮」。

迎族禮是族群裡所有雪女都必須參與的一個儀式,不論對這個雪女是否有什麼新仇舊恨、處置懲罰,都一定要暫先放下,直到迎族禮完才能夠有所動作,因為這對雪女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項儀式。

弦月當初在加入雪姬族群的時候從來沒有過任何迎族禮,明明是隸屬於雪姬一員,但卻從未有過任何的歡迎儀式,美其名叫「要對付狼族,沒時間,下回補辦」,但實際上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對於長老的決定,弦月無力反駁,雖然明明知道她們根本就是不打算為自己辦迎族禮,但內心卻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小小的期待,期待長老的那句「下回補辦」有實現的一天。

只是春去秋來兩個寒暑,轉眼兩年,也沒見她們有過什麼動靜,她也只能不斷的埋頭犧牲,安慰著自己這只是一時,只是一時。

能有一場屬於自己的迎族禮,大概可以說是弦月這一生最大的心願了,在雪姬裡無法得到的,卻在雪女這裡立刻得到,說真的,要弦月不感動都很困難。

回頭說起雪女的迎族禮,那是個很複雜,也很多禮的儀式,一共分為三個主要階段,可以占據將近一天的時間。

迎族禮第一要務,便是「接待」。

族群裡,會依照歸來族群的人數派出相對的「接待者」,接待者的安排是依照血緣關係親疏來排定,越是跟歸來的雪女血緣越近,便越是會被安排成接待者。

接待者,如字面上所示,就是接待歸來的族人。

這一天,接待者會從頭到尾陪著歸來的族人。

從親緣的拜見到族長、長老的請安,從周圍環境的熟識到外在生活的環境,從基本的規定到必須的法規,接待者會帶著歸來的族人認識所有人,走遍整個族群的活動範圍,並一一介紹自己族群的相關事宜。

其中,若是歸來的族人數量龐大,無處可容身,便會趁此開始打量要在哪一個地理位置居住,算是認識所有族人和瞭解生活周遭的最佳時刻。

這個含意在雪女簡稱叫做「認知」,意思是告訴歸來的族人,當了我們這一族的人就應該要有什麼樣的認知,就應該要有什麼樣的規矩,也在提醒自己的族人,從今爾後,這個族群又多了哪些人。

到了下午時刻,便是第二部分的「扮裝」。

為了晚上的迎族禮,雪女們必須每一個都要精心打扮,不僅必須沐浴清洗,還要盛裝參加。

從撲粉、抹紅、盤髮到服裝飾品的修飾通通都要,接待者會竭盡一切所能,把最好的東西拿來替歸來的族人打扮,雖然是妖怪,但畢竟是女人,要知道女人最大的共通點──愛美,這恐怕是所有天下人都無法否認的一項特質。

千萬不要小看女人打扮的時間,那可是相當耗時耗力的一項工程啊!整個扮裝會從下午近三點左右開始,一直到晚上八點左右,才有可能看到接待者和族人的出現。

而扮裝在雪女的含意便叫「共享」,因為接待者會將所有最好的東西全都拿出來幫歸來的族人打扮,就是有福同享的意思。

最後一個部分便叫做「獻祭」。

雪女們會在晚上舉行一場盛大的迎接晚會,唱歌、跳舞、吃喝玩樂,這邊說說話,那邊敬敬酒,熱熱鬧鬧的宛若慶典一般。

然後吃也吃夠了,玩也玩夠了,當晚會快要結束之時,便是歸來族人的獻祭。

歸來的族人會一一的到正中央去,獻上一支傳統的雪女舞。

雪女的傳統舞是非常難見的,除了百年慶、長老轉交和喪禮以外,便是只有在迎族禮的時候才會見到了。

一曲終了,接待者便會上前把屬於自己族群的特有象徵獻上,而歸來的族人跪拜接下那個象徵,如此便算是禮成。

這在雪女來說叫做「接納」,意思便是承認此妖為這個族群的共同族人之一,從今爾後便要遵守這個族群的法規,和族人相親相愛,有福同享。

這就是雪女的迎族禮,是非常重要的認可。

不用說,在這次的迎族禮擔任弦月接待者的,自然是霞冰。

弦月才剛到沒多久,不僅認了母親,連最想要的迎族禮也正在籌備中,這也難怪弦月會樂昏頭。

倒是她一個高興,便又把馮亦跟雲蕭給忘了,讓馮亦在小屋裡是氣得直跳腳。

要不是雲蕭好說歹說要他冷靜,不過就是多了等待的一天而已,不要那麼緊張,就讓弦月高興一下又何妨等等安撫的話,馮亦這時老早就衝出去找弦月了,哪還留得住在這候著。

兩人就這樣待在房內,一直等一直等,等到馮亦終於忍不住爆發時,這才有個人敲了敲他們的門。

「兩位,請這邊請……」來的是一個年約二十五、六左右的雪女,恭恭敬敬的打開門讓出一條路,一身素白素服,雖然那本來就是雪女的打扮沒錯,但卻見女子盤上了髮,插上了簪,手上身上也多了不少飾品,十分明顯的盛裝打扮。

「請?請去哪?」馮亦戒慎的看著,他們兩個對於雪女的儀式本來就不了解,自然不知道這一趟會是要去做些什麼。

女子睨了他們一眼,冷淡的道:「今天晚上我們一族要為弦月舉辦迎族禮,你們是弦月帶回來的客人,自然有權參加。」

「迎族禮!」雲蕭探測馮亦的心聲,聽到這三個字,突然臉色大放異彩,忙從椅子旁走過來,「請問,妳們口中的迎族禮,可是那只有在雪女百年慶才有可能看到的傳統舞?」

雪女偏頭,「呦!你知道?」臉上不免有點喜孜孜的,自己的傳統被人誇讚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她們雪女也有幾千年沒舉辦過迎族禮了,趁著這個機會,大家都想熱熱鬧鬧一番。

「真的嗎?」雲蕭露出了微笑,轉過了頭,「馮亦,走走,我們去看去。」

讚!讚!雪女的迎族禮耶!他只在書上看過雪女、雪姬會有這項儀式,雪姬的迎族禮向來不對外公開,但光只是雪姬的迎族禮,就已經被人們描述的天花亂墜了,現在可是雪女的迎族禮耶!說什麼也要過去看一下,不然豈不虧本。

馮亦本來是不打算去的,什麼迎族禮,他根本沒興趣去湊這個熱鬧,張口想要拒絕,但心念一轉,又想到與其在這裡枯等,不如直接殺到晚會上去,豈不是能更快見到弦月?

弦月既然是這場迎族禮的主角,肯定會到場,到時只要再找個機會,他就能好好的說她一頓,也強過在這裡枯等她半天不來。

見兩人沒有意見,那雪女也只說了個請字,就徑自在前方帶路了。

隨著雪女的步伐向前走,雲蕭心裡也不免有點稍微放心的感覺,應該……沒問題了吧!迎族禮對雪女來說非等閒事,既然她們肯為弦月辦上迎族禮,那也就代表她們願意接納弦月為同伴,所以,應該不會有太多的問題了吧!

漫步在白雪茫茫的雪地裡,天上掛上一輪弦月,亮麗的光輝把四周照的通明,雲蕭抬眼看著那輪明月,白大哥,或許,你說的沒錯,美麗的謊言還是會有實現的一天,誰,都不該太早下定論。

只是他卻忘了,謊言,終究是謊言,要持續,可以,但要拆穿,也不難。

迎族禮的宴席擺設在村落的正中央空地裡。

雪女總人數並不多,之前的滅絕再加上雪女本是不多產的生物,千年的時間也不過才增加了十多位雪女,總人數三百有餘,圍繞在中央空地形成一個馬蹄形狀的排列,空出中間的一大塊地方,那是專給雪女載歌載舞用的。

雲蕭和馮亦給人請到了正中央偏左的那一席,正中間那一桌是給長老、族長和一些身分地位較高階層的雪女,而中間右邊一點便是給今日的主角和接待者的位置,換句話說,弦月跟雲蕭他們,中間還隔了張桌子便是。

坐在那張椅子上,看著來來往往盛裝的雪女經過,還真是有點怪彆扭的。

想想他們好歹也是男的耶!就這樣混在一群女人堆裡,就算個個都是美女,那也是挺不自在的。

「怎麼還不出現啊?」馮亦忍不住在嘴裡咕噥,目光不自覺的飄向在一旁的雪女,眼見她們個個精心打扮,每位可說都是人間少見的出落。雪女、雪姬一族本就以容貌著稱於世,如今觀來,果真是名不虛傳。

馮亦翹首而看,心中,竟是多了一分期待的意味。

玩味的盯著馮亦,雲蕭有點暗自笑在心裡,「我說你這算是假討厭呢?還是真期待?」語帶玄機的嘲弄著馮亦,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答案只有一個方向。

聽出雲蕭語中的陷阱,馮亦瞪了雲蕭一眼。

「無聊!」馮亦佯裝不在意的別過頭去,猛盯著眼前的酒杯看,殊不知他這模樣,簡直跟默認是沒什麼兩樣。

噗!雲蕭抿嘴在心裡偷笑,唉呀!這傢伙,難道忘記自己的能聽範圍對他還有效嗎?根本不用他回答,他早就知道答案了。

搭上馮亦的肩膀,他故裝正經的道:「馮亦啊!說真的,你要真對弦月有意思的話,早說嘛!兄弟我沒得說,一定幫你幫到底……」啪啪兩聲,雲蕭拍拍胸脯,擠眉弄眼的保證,不過這話裡捉弄的味道還真夠濃厚的。

「誰對她有意思啊!」馮亦惡狠狠的拍掉雲蕭的手,臉沒紅,不過耳根子倒先熱了起來。

「啊?啥?沒意思啊?那……那就把機會讓給我好了!」雲蕭假裝猜錯般嘆息,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手在空中揮舞畫著小圈子,用著「非常適當」的音量喃喃自語,「其實啊~~說真的,弦月長的還真不錯,既講義氣也懂說話,跟她在一起也沒那麼無聊,白白浪費如此一個佳人多可惜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你沒那意思,那不如就由我來追求她好了……」手指勾起自己的頭髮繞了一圈,落下。

嘿嘿!沒記錯的話,言情小說好像都是這樣「幫忙」的,老師說過,這書呢~~不可以死讀,要懂得實際應用在生活上,所謂學以致用,要知道,老人家的至理名言是非常有哲理的。

「隨便你!」馮亦扳起臉,但話一出口,他就有點後悔了,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算了。

雲蕭憋著氣在一旁悶笑,他現在知道白大哥為什麼老是要捉弄馮亦了,說真的,還真的有點欲罷不能耶!

馮亦低著頭還在那邊猛盯著眼前的杯子,雪女的目光卻在此時一致的瞥向前方。順著雪女的目光看去,眼見兩個影子在目光中現身,雲蕭竟又泛起了一股惡作劇的心理。

撞了撞旁邊的馮亦,雲蕭壓低了聲音道:「喂!是你說隨便我的喔!講好了可不准反悔喔!」呵呵,偶而這樣設計一下人家也不錯嘛!

「誰會……」馮亦不服氣的抬頭,一句「誰會反悔」正想說出口,誰知這才說了兩個字,那「反悔」二字卻給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所謂萬綠叢中一點紅,而弦月,應該算是萬白之中一身綠了。

比起雪女,弦月並不算是特別的美艷,但卻比雪女多添了好幾分的靈氣。一襲深綠色的服裝,半盤半垂的綠色秀髮,深綠色的瞳眸,圍繞著全身的輕靈氣質。若雪女的一身白是脫俗絕塵,那弦月的一身綠就是邪魅靈動。

如果真要比喻,雪女會像不能侵犯的仙,虛幻不實;而弦月則是夢中情人,可碰可摸。

馮亦不覺有點呆了,這很正常,通常人類只要看到盛裝的雪女,不管男女,沒有一個不會瞬間呆滯的,倒是雲蕭那樣才叫不正常,只是淡淡的瞥過她們一眼,完全不多所流連,不知真是感受遲鈍所致,還是其他因素。

「嘖嘖!果然是女孩子,打扮起來就是不一樣。」雲蕭細細的打量著弦月,也不覺有點讚嘆,她這個樣子,起碼跟平常差了有十萬八千裡之遠,雖然弦月本來就生的不錯,但經過這一番精心打扮下,少了太多的樸素,倒是像極了一尊精雕的娃娃,別有一番韻味在。

就見弦月、霞冰兩人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坐到了主位上,眾雪女也一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冷若冰霜的雪女們臉上不乏有一絲絲的喜悅。

實在是難得嘛!自從在白玉山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後,她們便再也沒有辦過任何的大型慶祝會,就算她們真是清心寡欲的一群,如此長年累月也是挺悶的,偏偏雪女一族的規定很嚴苛,除了重要節慶外,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大型慶典活動。

話說最後一次的傳統舞是在還沒到白玉山前的那一次,剛好就是為了慶祝霞冰轉接族長職位而舉辦,之後搬到白玉山,便再也沒有過任何活動,也可真是悶壞她們了,難得有此機會可以抒發一下,怎會叫她們不有點開心呢!

長老致詞完畢,晚會便熱熱鬧鬧的開始,隨著歌聲的演唱,霞冰帶著弦月開始一一的敬酒,敬過族裡的最高階層後,然後直接先來敬過雲蕭。

「兩位貴賓,我由衷的感謝你們一路陪伴小女,讓她能順利回到族裡,白玉山上無酒宴,以水代酒,且讓我敬二位一杯,莫怪。」語畢,霞冰臉上泛起一股淡淡的微笑,拿起馮亦、雲蕭桌上的酒盅為自己和兩人服務,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馮亦無所謂的拿起了杯子先敬後乾,雲蕭也拿起了酒杯輕啜而乾,只是眼角的餘光不免瞄向霞冰,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霞冰的笑容很不自然,猶記昨日她見弦月那種毫無情感的表情,今日再見雖已多了幾分情感,但卻總像是刻意去裝的一般,唉~~不知是否是他……太多心了呢?

一旁的弦月顯然沒有注意到霞冰這一點的不自然,拿起了杯子斟了個滿,欣喜的道:「雲蕭、馮亦,我敬你們,謝謝你們當初肯讓我一路相隨,謝謝你們在這段時間裡這麼照顧我,謝謝你們……讓我們有相逢的一天。」眼角忍不住閃耀著淚光,她的辛酸不是常人所能體會的,能熬到這一天,她的辛苦也算值得了。

雲蕭和馮亦笑著接受,霞冰也閃過一抹即逝的瞇笑,那笑容,實在是像極了蘊藏某種陰謀的奸笑,讓人完全猜不著她想做些什麼,只是她閃得如此快速,竟也是沒人瞧出個不對勁。

敬完了雲蕭、馮亦,弦月和霞冰便往下一桌去,台下的雪女各自聊開,台上的雪女表演賣力,一場比一場還要讓人叫好。

開場,是由一群雪女引吭高歌。

雪女唱歌,不比其他妖怪,因為全都是女性,所以雪女唱歌沒有那份豪氣在,但卻添上了些許細膩,再加上雪女本身的愁緒,雪女的歌的確沒有那份盪氣迴腸的豪邁,但是那種柔腸百轉的感動,卻是另外一種不可言喻的氣勢。

不會讓人淚流滿面,但卻讓人品味良久,在心中細細品嘗、咀嚼,所謂餘音繞樑,三日不絕,大概就是這種感慨了。

接下來的,是族人的舞藝表演。

不是那種全身律動的舞蹈,雪女的舞比較像是一種意境的表演,配合著歌聲,或動或靜。

動靜分明,這就是雪女的舞蹈。

她們的動,或許只是一個小小的扭身,或許只是一個輕微的踱步,或許只是一甩衣擺的振袖,或許只是一小段的急促,但她們的靜,就是完全的靜止。從舞步的銜接到舞步的停頓,她們的靜就像一種突兀,好似突然把一個意境的舞步扯斷、停頓,然後直接跳到另一個意境去。

初時乍看肯定會覺得不協調,但到中途,便會知道這種舞蹈的深奧絕妙,當所有人一個停頓、一個動作全都是完全一致時,配合著音樂的那種頓擺頓停,奇妙的斷裂卻在一番的觀看下成了一連串的銜接。

巧妙的運用了視覺的暫留和音樂的效果,雪女的舞蹈的確創造出了她們的獨特不同,別說雲蕭看的嘖嘖稱奇,連馮亦都瞪大了眼,他雖不懂得欣賞藝術這種東西,但是藝術給人的感覺是很奇妙的,不用太多的言語,那是另外一種的溝通方式。

「好棒!」弦月盯著台上的雪女讚嘆,她從沒見過雪妖們的群聚舞,像這種場合,她多半都是被支了開不許參加的,如今眼見,才知道原來這種震撼力是這麼強大的。

看著弦月一臉欽羨的模樣,霞冰笑了笑,放下了自己的酒杯,摸了摸弦月的頭,轉身漫步走到舞台正中央。

雪女們起了個小小的騷動,因為霞冰的身分地位在雪女族群裡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像這種場合通常她是不會出場表演的,雖說這種表演是自由參加,但對於霞冰打算表演的這件事,的確是讓人大吃了一驚。

弦月有點愕然的看著站到中央去的母親,吃驚於霞冰舉動的可不是只有雪女一族的人。

倒是霞冰並不在意,伸出了手,衝著弦月微微一笑,「獻給妳,我的女兒……」

匯聚在她手上的白冷慢慢成形,那是一把長劍,用冰用雪下去精雕具現的一把長劍。

劍舞,那就是霞冰要獻給弦月的。

眼見霞冰要耍起劍舞,一個女子竟從座席間走了出來,來到了伴奏樂師身邊。

「我來好了!」女子淡笑的對著樂師道,坐到一面琴後,對著其他的奏樂師揮了揮手,「妳們都下去吧!這裡我一個就行了。」

雪女們一聽,簡直恍若死裡逃生一般,紛紛逃到較遠的後方去。

「要幫我伴奏?」霞冰偏過頭。

女子聳肩,「咱們人數夠少了,誰受的起跟妳一塊共舞,我來好了。」開玩笑!霞冰這一耍下去,沒有十個也有八個雪女會被波及,避免大伙死傷慘重,還是由她來伴奏好了。

女子語方未畢,不再多話,起手挑線,線落音起,卻已開始奏樂。霞冰見來者不給多餘拒絕的機會,音色已起,只得隨樂而舞。

細細琴音繞山而行,只聽得琴音低鳴,好似流水低潺,細細飛濺,扯出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那劍,飛舞其上,連身飛轉,掃地而過,在無風的山頂上,吹起了一絲絲的微風,風捲雪起,圍漫四周。

雪飄、雪落,有如落雪,穿梭在雪花間的劍就像條蛇一般,靈活的動人,看的所有人是目不轉睛。

剎時,琴音驟轉,急若兩軍交鋒,對谷而立,殺意瀰漫,一觸即發,只道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緊張的讓人牙齒直相撞。

那邊峰迴路轉,這邊霞冰隨之而動,只見劍舞鋒式一轉,身形一旋,俐落乾淨的揮斬,竟有種瞬間的錯覺,好似那片片飄落的雪花在一瞬間給劈了個半,然後落地,隱沒。

雪女的劍是不帶有太強的殺意的,但是沒有殺意不代表不會有傷害性,霞冰的劍舞夾帶著大量的雪素內力,讓每一次的出手起落吹出一道冷冰風,銳利的好比雙面刃。

或許是深知霞冰劍舞的威力,那名女子的操琴也不是胡蓋的,她的琴音,她的旋律,全都灌注了大量的雪素,就是為了相撞飛散的劍氣。

只聽得那琴音又翻了一層,陡升之處突然墜落,高音之處又上一峰,而霞冰的劍舞也不甘示弱,劍劍出手更加細緻,揮舞的更是動人,一收一放讓雪花細綿的漫天飛散,煞是好看至極。

「好劍法!好琴法!」馮亦讚嘆,雖然這一曲一舞乍看毫無殺意可言,但若細想便會知道,用得好的話,這劍又何嘗不能致人於死地?這曲,又何若不能殺人於無形?只道雪女無意使這舞曲成為殺人的工具,不然世上可有幾人擋得住這般銳利?

琴,奏得越發兇狠,劍,耍得更是讚嘆,當大伙看的目瞪口呆之時,「噹疵」一聲驟然大響,琴弦斷裂,琴身碎開,承受不了如此大量的內力流竄,那琴只能以殉身來表示它的抗議。

「啪疵」一聲又是一個破碎,霞冰手上的劍碎成片片,太久沒舞劍,一時之間竟無法控制好力量,只能讓劍在手中碎裂。

萬籟無聲一瞬間,漫天飛舞的細雪緩緩飄落,白色的雪花輝映出一種美景,很久沒有如此的感覺,望著那飄落的細雪,竟讓人有種隔世相見的恍惚。

時間無言的靜默好半晌,啪啪啪啪的掌聲隨後響起,所有雪女這才回過神跟著鼓掌,如此的舞姿,如此的曲調,也不愧是只有兩位族長才能表現出來的。

「好看嗎?」霞冰笑著走回到弦月身邊,親切的問道。

弦月猛點頭,這哪是只能用「好看」兩字說的,根本就是「精彩絕倫」四個大字。

「娘,妳表演的這麼好,女兒倒是不敢跳了。」弦月撒嬌的低下頭,但倒有一半是真話,她確實有點擔心她會跳得不好,雖說傳統舞是這場盛會的壓軸,但要勝過霞冰的表演,恐怕還得真有本事才行。

霞冰輕笑,「別胡說,今晚妳才是主角哪!上去吧!」輕輕推了弦月一下,催促著弦月上台。

啥?現在就要換她啦?弦月吐舌,雖然有點抱怨,但還是得硬著頭皮上場。

所謂的傳統舞,是存在、刻畫在每一個雪妖的出生記憶裡的,不用學習,不用教導,是一種打從出生便牢記舞步的本能。

它跟雪女的群聚舞不一樣,雪女的群聚舞主要在表現出一種向心的感覺,所以所有的動作、停擺全都要非常的一致,人數越多,那種感覺也會越強烈。

但傳統舞卻是相反的,傳統舞要表現的是一種「感恩」。

一個雪女對族群接納的感恩、一個雪女對族人奉獻的感謝、一個雪女對未來寄託的感懷,每個人對於感恩的感受都不同,傳統舞便是雪女用來表達自己的感謝所用,而既然是內心情感的呈現,人越少,所能呈現的意境取向,自然也越是貼近表演者想表達的意思。

由於這種不同的觀點,便使得傳統舞的舞步跟群聚舞有很大的落差,傳統舞,是有如行雲流水般順暢的。

右手一劃向外延伸,左手置右,撐袖後滑,隨著那右手上揚,欠身一低,手腕上翻,一個向外拉後,那袖擺就這樣滑過左手腕,滑過身邊,呈現一個波浪般微盪,卻在即將掃地而停之時翩然一翻,回身一轉,帶過袖袍飛舞而上,又在空中要到頂端之時,手腕連翻,讓人毫無喘息。

不停、不頓、順滑、流暢,這就是雪女傳統舞的要髓,它完全沒有任何的空置時間可言,也不會有讓舞者休息的時間,一氣呵成到尾,不用任何的輔助工具,純粹只有身體的律動,稍一有所閃失,整支舞蹈相當於報銷。

這種傳統舞在其他人眼中是非常難跳的,因為必須在快要停頓的下一瞬間,將整個舞步帶往下一個律動,再加上整首舞曲還不算短,看的人都快喘不過氣來,更別論跳的人得要有多高超的本領了。

但事實上,眾所不知,這傳統舞在雪女眼裡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因為只有她們知道,當她們在跳這支舞的時候,她們周遭的時間波流會跟附近的人有一點點的時間差在,這個時間差剛好讓她們有足夠的時間來承接整個舞步,看的人或許沒有察覺,但跳的人卻是再清楚不過。

雖然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別,但似乎也只有雪妖這一支妖怪在跳此舞時才會有這種現象發生,同樣的舞步在其他物種身上卻是無法有如此的作用,這種特別使得這支傳統舞多了許多的佳話,有道是「物以稀為貴」,既然會跳的只有雪妖,能跳的只有雪妖,跳的好看的只有雪妖,跳得出那種精髓的還是只有雪妖,那也莫怪這支舞被列為當代十大代表性的舞姿之一。

只是這傳統舞本就是源於雪女,雖說雪姬跳起來也是有那番韻味在,但總覺得好似落了些什麼,可又說不出究竟是少了哪些感覺。

眼見弦月又一翻身而轉,隨身打出的衣擺微微飄起,正欲成一圓弧之時,不知是站不穩還是踩到了衣角,她竟有點踉蹌了半步,向前傾倒,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了,大伙無不同時發出了個吸氣聲。

一隻手柔柔的伸了過來,巧妙的將弦月的身體給撐住。

「回身。」

一個聲音輕輕的在耳邊響起,弦月回正。

「再轉。」

又是一聲下令,弦月這才穩住了腳步。

來人拉過她的長袖幫她把舞步銜續下去,弦月這才看清楚幫自己一把的人原來是霞冰。

「娘!」弦月有點訝異,低低的叫了一聲。

「別分神,繼續。」霞冰淡淡的說了一聲,承著那份舞蹈,竟和弦月共舞起來。

弦月睜大著眼有點感動,揮過的手勢把整個舞配合得是滴水不漏。

或許,這就是差別!雲蕭盯著婆娑起舞的兩人,也不免暗自分析起來。

霞冰是雪女,弦月是雪姬,雪女喜靜,雪姬多情。

雪姬跳舞,總帶有一份滿滿的熱血感,一個揮袖或者多翻幾圈,一個旋轉或者多了幾度,她們會在不自覺間讓整支舞蹈流於較為輕快的模式。

可雪女不一樣,身為純妖,她們本就較為冷血心腸,或者延展或者旋轉,她們的每個舞步都非常「冷淡」。

沒有半點的留戀眷戀,沒有半點的多餘,雪女的舞蹈本來就不該有太多綴飾,雖然雪姬也是雪妖的一支,但這種要義恐怕是雪姬怎樣也無法掌控的。

這算是跟血統有關嗎?雲蕭拿起杯子正欲再啜上一口水,卻在此時覺得胃一陣翻攪,一種錐心的疼痛瞬間襲捲而上。

「匡啷」一聲,清脆聲響起,雲蕭手上的杯子撞擊到桌面發出了響亮的聲音,所有人將目光全集中到了兩人的桌上。

雲蕭忍不住緊抓著自己的胸口,這種突來的疼痛無預警的在身體裡肆虐,他臉色發白的垂下頭,在低頭的那一瞬間,他竟看到,弦月身後的霞冰卻在此時揚起了一個微笑,眼見身旁的馮亦正欲站起後又一個不穩的跌回椅上,一陣冰冷由頭澆到腳,他的預感,冷的……讓人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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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aitsaiwen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1: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無情無義相思淚~
雪女的血液是無色的,透明的,沒有腥味的,對自身一族的妖怪無害,就跟水一樣,可飲可用,但對「人類」而言,那卻是一種劇毒,是一種打死都不該喝的毒藥。

雲蕭的酒杯讓弦月停下了舞步,猛一回頭,發現雲蕭抓著胸口痛苦的模樣,她毫不考慮的直奔過去,原以為是雲蕭自身的問題,誰知當她來到雲蕭面前時,一旁的馮亦竟也臉色發白的直冒冷汗。

在這個時刻,原本還正竊竊私語的雪女們鴉雀無聲,團團上前將他們給包圍住,月光下的一片死白,也是一種殺意。

「這……這……妳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弦月焦急的蹲在兩人身邊,一面急,一面不解,對於這種突然的轉變完全無法反應過來。

雪女們相看了一眼,緩緩的讓出一條路,從路的盡頭現身的人,如果是非常熟悉的面孔,也會讓人覺得全身一震。

「娘……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弦月發著抖,顫著問,有種答案在她腦裡,有種懷疑讓她不敢去猜。

「雲蕭……你……振作點……」馮亦扶著雲蕭,臉色鐵青的叫著,有一股絞痛在胸口翻騰,但是顧不得自己的疼,他只能急急忙忙的到雲蕭身邊檢視,如果連身為B段術師的他都擋不了這股毒勁,那雲蕭又會是怎樣呢?

緊緊的抓住馮亦的衣服,汗水一滴一滴的從額上冒下,咬著牙完全無法言語,就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一般,雲蕭的狼狽根本連說都不用說。

弦月望著雲蕭、馮亦的模樣,望著雪女不語的模樣,「不會吧!娘,是……是妳做的嗎?」她睜大著眼,一個字一個字掙扎的問出口,在心裡拼命的說服自己,不可能不可能,娘親沒有理由這麼做。

明明是這樣的,明明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的,但她不明白,為什麼……面對她的猜測,娘親……卻是一個字也不否認!

剛剛的溫情已不在霞冰的臉上占有半點痕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一股清傲,就像在告知所有人,就是她做的──而且做的問心無愧。

弦月發抖,有點不穩的倒退了兩步,「娘,妳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順了半口氣,她急著想跑過去問清楚,但腳才剛往前一步,卻被雲蕭那斷斷續續的聲音給叫住。

只看到雲蕭奮力的半推半拉著馮亦,忍著痛苦急叫,「弦月!別……她……會殺了妳……」擠盡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才喚出口的警告,成功的阻止了弦月的前進。

這句說詞的確嚇人,弦月有點呆呆的愣住,不免停下了腳步,「雲蕭,你在胡說些……」不敢相信的喃喃低語,回過頭,她是她的母親耶!她怎麼可能會想殺自己?怎麼可能……一句質疑正想衝出口,但卻在回頭對上那雙冰眸後,令她無言。

那眼神,太冰,太冷,沒有半絲的留戀,沒有一點的不捨,竟讓弦月當場起了個冷顫。

「似乎,還是有人知道……」這一次,霞冰開口說話,緩緩的把話說出口,冷冷的看向雲蕭,太過清晰的話讓人想忽略都不行。

這話的意思豈不就是……

「……難不成,妳真想……殺了我?」弦月呆立著眨了眨眼,寒氣一口氣衝到頭頂,她無法從這種震撼中回神過來,發著抖的聲音讓她差點暈厥,她不敢相信,她的母親……竟然想殺她?

霞冰不語的看著她,不否認也不承認,但誰都知道,默認比起點頭或搖頭還更有殺傷力。

聲音,是無聲。

「為什麼?」弦月啞著聲音,紅著眼眶,崩潰了,僅僅一瞬間,有種東西在她體內崩潰了。長久以來一直不斷支撐自己的信念居然是這麼脆弱,身子站不穩的跌坐在地,卡在喉嚨裡的聲音不解的低叫了出口,為什麼,為什麼她的母親會想要殺她?

「因為妳是初代,因為妳可以回流雪女,所以,要殺。」事已至此,就無再隱瞞的必要,霞冰冷著臉把話說出口,毫不留情,沒有餘地。

就為了這個理由?就因為她是初代?就因為她可以找到她們的蹤跡?弦月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白著臉,緊握著手,這就是母親要殺自己的理由嗎?

「我……我是妳女兒,不是嗎?」噙著淚水的臉抬頭凝望,弦月不明白,她是她的女兒啊!這種理由會是殺她的理由嗎?這種理由足以成就殺她的理由嗎?

霞冰拉過的髮絲細白柔長,淡淡的把話說出口,「那,又如何?」是她的女兒,那又如何?在這裡的每一個雪女,誰不是踩著自己子孫的鮮血活到今天?誰不是一舉殺光所有和自己有關的初、隔代,千百年前,她踩著自己女兒、孫女的鮮血而過,一舉而滅天下初、隔代,當時死在自己手上的親生骨肉一共五個,而今,只是多了一個而已。

弦月怔然,那又如何?那又如何?萬萬沒想到,她滿腹殷切的思念,換來的卻是一句──那又如何?

「既然如此,為何不在我一出生時便掐死我?為何還要認我?」她憤恨,既然要殺她,為何不在她出生時就掐死她?既然不要她,為什麼要在昨日與她相認?既然不想留她,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的讓她……抱有期待?

「……意外……」意外沒有出生就掐死她,意外昨日與她的相會,因為種種的意外,所以才會有今天的鴻門宴,這,不需要多所猜測,不是嗎?

意外!好個意外!弦月哽咽,「妳……十八年啊!難道妳就從沒有一絲絲的想我嗎?」她以為……她跟自己一樣,思著她,念著她。

拜託,不要這麼無情,不要這麼殘酷,不要……打破她僅存的一點幻想。

「……我是想妳,不過是日日夜夜想妳死而已……」沒有一點點的動搖,沒有一點點的同情,霞冰殘忍的說出口,不管也不顧,這句話可以傷人多深。

我是想妳,不過是日日夜夜想妳死而已……

一句話,幾個字,字字扎痛她的心。

沒有希望、沒有冀望,沒了,什麼都沒了。碎了,所有的滿心希望碎了一地。

淚,流下了,假的,一切的一切竟全都是假的!

今朝的相認,今朝的擁抱,今朝的歡迎,帶她遊遍白玉山,為她攜手點伴打理,親自上台獻舞,兩人共舞的那份歡愉,她是這麼的感動,她是這麼的期待,以為她總算找到了自己的歸所,以為……結果竟然全都是假的!

一切的一切,竟全都只是個假象!

弦月弦月,妳的名字叫弦月,因為……妳在弦月之時出生,在我們的期待下出生,這是爸爸和媽媽一起幫妳取的名喔!

父親!你騙我!騙我!她根本就不要我,她根本就……一點都不期待我!

她這一生到底是在做什麼?想著、念著、盼著,再多的苦,再多的痛,因為一個「要見母親」的信念,她全都忍著吞下了。

在雪姬裡被人謾笑、被人踢打、被人當作替死鬼,她全都咬著牙撐過來了。

只是,這一切,難道就是為了換來今日這樣的結果?就是為了這一句要她去死而已嗎?

「為什麼……妳可以這樣狠……」她哭,聲淚俱下的哭泣,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全化做一滴滴淚水,落下,消逝。

這比雪姬的嘲笑還要痛苦,比長老的那一巴掌還要難堪,比那一日撕心的痛楚還要難受,那是她長久以來的支撐,長久以來的支持。

誰會預料,陪著她走過一路辛酸的原來只是一個謊言,當長久的期待是這種打擊時,要她情何以堪?要她如何自處?

雪女無情無血淚,眾妖尚有孺慕情,雪女冰霜冷若鬼,跟雪女相認,我怕……吃不消的多半是弦月自己……

弦月猛然的想起白咰的話,是啊!賢著大人,你說的沒錯,她們是鬼,不,或許,鬼還沒有她們無情。

罷了!算了!捨了!不要了!她什麼都不要,也什麼都不冀求了,再多再多的東西她都丟了,不期待了,完全不期待了。

但只有一個,她一定要做……

「把解藥拿出來……」弦月抹抹淚水,忍著被拋棄的苦楚站起了身,伸出手,就算她難過,就算她傷心欲絕,但她不能、也不該眼睜睜的看著雲蕭他們去送死。

弦月對自己說,要堅強!想哭的事情先留著,等會,一次哭個夠。

看著弦月的伸討,霞冰扯了扯嘴角,她竟是在笑。

一個面無表情的人在笑會是什麼感覺?沒有感覺,什麼感覺也沒有,只有「發毛」兩個字而已。

霞冰從懷袖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晃了晃,裡頭的兩顆小藥丸晶瑩剔透,撞的周圍喀喀響,「可以,但,要拿妳的命來換。」

她是如此煞費心機的安排這場鴻門宴,陪之敬酒讓他們飲毒,耐心苦候,等待他們毒發,上台耍劍、為弦月續舞,全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拖,她要拖到這兩人毒發為止。

如果問她為什麼要如此做,她只能回答,因為她怕。

她怕弦月若做起困獸之鬥,自己無法成功殺死她,不知道這兩人可以對弦月有什麼箝制的作用,但至少人質在手,她多一分安心,否則這場雪女的宴席,又豈是他們區區人類可以參加的?

一瞬間的瞭然,她……竟恨自己恨到如此的地步嗎?弦月愕然,恨到不惜一切也要逼死自己,恨到連一點點的活路都不留給自己?這就是她的母親!一個恨她恨到想殺了她的雪女,恨到連抓人質的目的都是為了要她死?

「呵呵……呵呵呵呵……原來如此啊……呵呵呵呵……原來如此……呵呵呵呵……」弦月笑了,以笑代哭,撐著頭,飄散著髮,有點瘋狂,有點苦澀,那是個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的笑容,笑容的背後,滿滿的淚──一個比哭泣還要令人心碎的笑。

「弦月!妳不要聽她的,回來,不要過去……」馮亦一手扶著雲蕭,一面大聲說道,他這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以命換命的方法,如果他的命要這樣換來,那他寧可不要。

「對……不……准……去……」雲蕭緊拉著馮亦,他的藥效發作的比馮亦還要快,雪女的毒素擴散全身,他的視線早就已經對不清楚焦點了,縱使如此,他也不會白白看著弦月送死。

好諷刺!弦月心中苦悵,要她不要去死的,是相識不到三個月的同伴,而咄咄逼人要她去死的,卻是她思念一生的母親。

「妳可以選擇不救,但我先說,不管如何,我都會殺了妳……」霞冰涼涼的補充,這只是一個方便而已,有了人質,省去她們要費神費力去抓的方便而已。

弦月沉寂,她有很多淚想哭,但這一次,她哭不出來,只因為這件事情能解決的只有她自己,意志不堅,就無法解決問題。

兩邊的人,都在等著她的回答,兩邊的人,都在等著她的選擇。

思考了好半晌,弦月才下了一個決心,緩緩的轉身,走回到兩人的身邊,俯身而看。

「雲蕭,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對嗎?早就知道可能會有這樣的下場了,對嗎?」弦月凝望著雲蕭,柔柔的發問,想起了雲蕭昨日的叮嚀,他是否跟賢者大人一樣,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後果,所以他們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斷提醒她,不斷的……想要讓她看清事實。

雲蕭白著臉一語不發,面對弦月,他真的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才對。

弦月笑了,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她全都明白了。

「其實啊……我真的很笨,早在她沒為我流下一滴淚時,我就應該要知道死心,只是騙自己騙得太習慣,連這一次,也不忘要騙騙自己而已……」她是個傻子,也是個呆子,合該注定,她本該一生得不到幸福,合該注定,她凡事到頭一場空。

夢,真的醒得太快,也醒得太驚人。

「弦月,妳,還有我們啊……」忍著痛,馮亦吐出這幾個字,她的族人不要她,他們會要,她的母親不要她,他們,會要,所以她還有他們,不要……不要露出那麼絕望的眼神。

「對!我還有你們……」一抹微笑在弦月臉上化開,「雲蕭,馮亦,你們知道嗎?除了我父親以外,你們……是對我最好的人,我現在,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但,我還有你們……所以,我更不應該、也不能看著你們死,對吧?」

語方未畢,弦月一個起身,讓雲蕭連叫都來不及,馮亦連阻止都動不了,人便已經站在霞冰的前方。

「妳會遵守諾言,對吧?」沒有恨,沒有愛,沒有捨,也沒有得,心死的感覺,原來,就是這樣。

「只有這個,我可以答應妳……」霞冰冷冷的把話說出口,攥緊了手,問自己是否會留點情,問自己是不是會有點不捨,答案,應該只有一個。

一個不好的預感突然閃過腦中,讓拿著杯子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

「怎麼了?小雪……」柔柔順順的發問,摸了摸小雪的頭問著,怎麼突然就這樣發起呆來呢?

「……沒……」小雪低下頭,「我沒事……」放下了杯子走到窗邊看著,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不是很好的預感壓在她心頭上,有點讓她喘不過氣。

「確定沒事嗎?妳的臉色有點不好喔!」探過來的手溫溫柔柔,懷疑女兒是不是身體有點不舒服。

小雪搖搖頭,給了母親一個微笑,表示她真的沒事。

鬆了一口氣的釋懷,「好吧!沒事就好,過來,也很晚了,早點睡吧!」輕輕執起女兒的手,她們雪姬總是很疼自己的下一代。

牽過的手溫溫暖暖,小雪隨著母親向前邁進,卻也不免回頭看著天上的那輪弦月,瞇起眼,她忍不住多看了那輪弦月兩眼。

弦月,答應了我的事情,請妳……不要反悔。

雪女殺雪姬,徒手挖出心臟。

她們之間的對話只有兩句,雪女下的決心太快,也讓人完全來不及阻止。

「噗嗤」一聲,刺耳聲在空氣中響起,有什麼東西穿過了胸膛,但不痛,真的……不怎麼痛。

弦月耳邊傳來的是憤怒聲和一陣阻止的騷動聲響,雲蕭、馮亦,是否……你們正在生我的氣呢?

希望妳下次路過時,請經過雪姬村,然後,我將證明給妳看,證明我沒有欺騙妳……

啊!小雪,對不起,我想這一次……我大概回不去了。

若妳現在哭出來會比較好一點,那妳就哭好了……

馮亦……你真的很溫柔,但我應該沒機會……再哭了。

是誰把我同伴打成這樣的?

雲蕭,你知道嗎?你的一句「同伴」曾令我有多麼的感動?謝謝,謝謝你這麼承認我,抱歉,抱歉我沒辦法為你弄到冰淚結晶。

我怕……吃不消的多半是弦月自己……

賢者大人,你總是為我著想,是我太笨,對不起,今後……我不會再麻煩到你了。

噴灑的血液四處飛濺,意識,模糊了,眼睛,也模糊了,她的回憶像走馬燈般慢慢的回顧,她的生命像缺了口的破瓶,不斷的流失。

一個聲音在腦中響起,那是個很熟悉很熟悉的聲音。

弦月弦月,寶貝女兒,告訴爹,如果有一天妳見到了母親,妳第一句話最想說的是什麼呢?

我最想說的會是什麼呢?會是什麼呢?

弦月笑開了,迷失了,不清楚了,她只想回答那個聲音,回答那個問題。

「如果……有一天……當我……見到了……我的母親……我會想……告訴她……」緩緩的睜開眼,在她眼前的是她期盼一生的母親,輕輕的抬起手,搭上一個擁抱,「娘,我想妳……」

她的手,還穿過她的胸膛,她的掌,還握著牽有血絲的心臟,她的衣服,滿滿的都是紅豔,但她的眼前,卻是一片暗綠。

娘,我想妳,娘,我想妳……

一句話,斷斷續續的傳進她的耳朵裡,有一種吐出肺腑的思念在眼前化開。

「霞冰!這是我們的女兒,妳說,要叫什麼好?」

「叫什麼啊……嗯~~今日是上弦,不如……叫弦月好嗎?代表她出生的這一刻。」

「弦月弦月,好名字,就叫弦月,這樣我們永遠都會記得,每當叫妳的名字的時候,我們就會記起擁有妳的那份感動……」他高興的抱著小女娃手舞足蹈。

「傻爸爸……」她又氣又好笑的看著眼前的景致。

弦月弦月,我們的女兒,每當叫起妳的名字的時候,我們……就會記起擁有妳的那份感動……因為妳是我們倆的最愛,我們愛情的見證……這份感動,這份相思,會一直持續下去,一直持續……

過去、昨日、今朝,回憶,交錯的在眼前展開,是不是有一種東西是藏在心裡的,是不是有種相思是永遠不會澆熄的,她曾經忘過,但它似乎……未曾消逝過。

一抹冰涼劃過了霞冰的臉頰,打到了弦月的身上,一顆顆的圓形匯聚、硬化,透明、晶瑩,就像是深海的無色珍珠,滾動著,散落了一地。

酸酸的滋味在嘴裡嚼著,雪女的眼淚啊!一旦……接觸到人類的體溫便會成為冰淚結晶,無情無義但卻唯有一份相思情能撼動。

圓潤的滑溜感擾動著弦月的觸覺,她看到的,是那一滴滴比白寶更透白的光輝。

什麼?那是什麼?好漂亮,真的好漂亮啊!翻過的手掌接過那一滴滴的透白,她已忘了那會是什麼,她只是看著,就這樣柔柔的看著那一顆顆小球。

月光淅灑在小球上,反射的更加耀眼,瞬間,她癡了,也呆了,抬頭凝望著天上的月亮,看著那柔柔的白皙,看著那輪彎月,她只能嘆,「為什麼妳可以一身白,而我……卻總是只能染紅一身……」

從雪姬染到雪女,從別人的血染到自己的血,她不恨也不怪,她只嘆……為什麼她永遠,只能血染一身?

伸在半空的手驟然的垂下,落地,飄散,手上還殘餘顆顆的冰淚結晶,無力的倚著那穿過胸膛的手,靠著,躺著,閉上眼。

如果這只是一場惡夢,那麼,多麼希望……有朝一日,她還有夢醒的那一刻。

風欲吹,雪欲飛,雪妖死後回歸自然,點點白雪風化飄行,只留下那一顆顆透明晶瑩的冰淚結晶,還有……漫天風雪揚天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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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aitsaiwen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1: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解界~
怎樣的紅色會紅到讓妳想流淚?什麼樣的情感會讓妳有想哭的衝動?

當那一聲刺耳劃過天際時,他們真的傻眼。

殺人,需要很大的決心,可是霞冰卻沒有半點的猶豫,他們曾經以為她會下不了手,曾經認為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一件事。

直到那一刻,那一隻手隱沒在深綠裡,卻是在鮮紅中出現。熱騰騰的心還握在手裡,噗通噗通的跳動著,令他們愕然。

嘔出的鮮血慢了半拍從嘴邊噴出,那深綠,飄散的染上紅,那雪白,被染的一身紅。

「妳個妖怪,我殺了妳!」馮亦想衝上前。

「弦月!」雲蕭奮力爬起身。

砰砰兩聲在空中響起,眾多的雪女立刻圍上前阻止,橫過的手刀狠狠的往兩人脖子上打去。

一個人倒下暈厥,一個人則吃痛的半蹲下身,在白玉山上,在雪女的聖地裡,除了雪素以外,任何元素全都無法作用,任何元素全都無法取之攻擊。

「妳們……嗚……」馮亦摀著自己的臂膀,皺著臉,蹲在雲蕭身旁,此時兩人全被一群雪女圍著,他瞇起眼,痛苦自己無力上前阻止。

他怒瞪,他憤恨,他本想破口大罵,但卻在那一瞬間愣住。

任何人,不管是誰,看到那一幕都會呆住。

沒有他插手的餘地,完全沒有,一個搭手,一句話,散落的小球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不停的掉落,滾動著,一顆一顆。

染過紅色的白皙,太淒涼,染上紅豔的臉龐,沒有恨,微微揚起的嘴角在笑,很美很美的一種安詳感。

那是種折服,叫人完全說不出話的折服,只能癡癡的,傻傻的,看著那一幕。

然後,他看著她倚在那個妖怪身上,倒下,倒下,最後氣絕。

不知道為什麼,但一直到最後,他竟是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其實不止是他,所有雪女全都只能看著那一幕,安靜無聲。

那抹綠色飄散在空中,最後歸靜,最後不動,最後……倚著霞冰沉寂。

「弦月……」霞冰顫抖的,輕柔的低語,這是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叫喚,竟也會是最後一次。

後悔了嗎?不捨了嗎?難過了嗎?

她不知道,也不清楚,但卻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發著抖,想抱過她,想再叫她的名,只是有種暈眩猛然襲上,讓她再也無力站穩。

她跌坐在地,死在她懷裡的女兒,不再溫熱跳動的心臟,黏稠透冰的血液,萬籟無聲一瞬間。

她睜眼無言,淚卻猛掉,那一滴滴的淚打在弦月身上,卻再也沒有幻化成冰淚結晶的一刻,只有沒入雪裡,消逝,無蹤,連帶弦月的身影,消失,紛飛。

「我曾經以為,或許,妳會做不到。」一個人影憑空而現,看著飛揚的雪花,望著刺眼的一地紅豔,那句話,打破了所有人的沉默,喚回了所有人的意識。

頭一次發現,原來雪女講話並非完全的毫無感情。

「你明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你還帶她來?」霞冰啞著聲音,紅著眼眶,她有族人要顧,有族群要顧,她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害了所有族人,她是她女兒又能怎樣?她只能這樣做,只能這樣。

白咰彎身拾起那一顆顆冰淚結晶,「我是知道,但,妳可以看看她的回憶,妳便會知道,為什麼……弦月這麼想妳,為什麼……我阻止不了她。」

那是最後,當雪妖風化成雪花的那一刻,親緣之間的記憶交流,母親可以瀏覽子女記憶裡最深刻的片段,也可以說看的到弦月一生的遭遇。

她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照做,但她的確做了,顫抖著閉上眼,攤開的手碰觸著飄飛的白雪,一幕幕,堪稱精彩絕倫的恥辱、虐待、嘲笑、謾罵在她腦中一一現化,諷刺的回憶裡,除了思念外,竟再也沒有更美好的記憶。

這邊,霞冰在看弦月的回憶,那邊,白咰立刻跑到雲蕭身邊。

「馮亦!你給我回神!」白咰用腳踢了馮亦一下,把馮亦給踢回神,現在可不是他發呆的時候。

「老……老頭……」馮亦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影,一時之間對眼前發生的事情竟有點轉不過來。

馮亦游移的目光似乎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剛剛的那一幕,轉過頭正想再看個清楚時,卻給白咰的聲音登時擋了下來。

「要看等會再看,不想雲蕭死就幫我把他扶起來,我沒有太多時間!快!」雖然白咰也是千百情緒交織心頭,但他畢竟有過一點的心理準備,現在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他只能抓緊每一刻做出最正確的事情。

馮亦雖然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剛剛發生的事情,但白咰的話就像給了他一道指令一般,手腳比腦中的行動更快,匆忙的把雲蕭給扶了起來。

白咰有點皺眉的審視著兩人,能見的他當然可以看出他們倆身上都中了毒,只是沒有時間讓他去抱怨,雪女的毒後頭還能解,他現在的時間可只剩下五分鐘不到,不管如何,先把冰淚結晶納入雲蕭體內維持住所有元素量質再說。

白咰伸出手在雲蕭的額頭上開掌緩過,只見一陣白光閃耀其上,白色的,就像白雪一樣。而後攤開手掌,唸動咒語,掌上三、四顆冰淚結晶就這樣緩緩的浮了起來,飄在雲蕭的額頭正前方,就像呼應著那道白光般,冰淚結晶竟也發出了微亮的晶光。

白咰左手緊貼右掌背上,右手開掌置於冰淚結晶的前方,白色的光芒從手中散出,三個點,三個光源,閃耀的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

見白光已各自就緒,白咰閉上眼,唸道:「名為輔,姓為證,以白咰之名下令,我宣告,將此人體內的元素量維持於此時刻!」

只見三道白光突然互相外擴,三點相連,竟是形成了一條光的道路,筆直的貫穿。

馮亦睜大了眼,他從未看過這種東西,這是什麼?能作何用?他竟是完全不知道。

馮亦哪裡會知道,這個,是白咰自己閒來無事隨便亂創的。

活了太久的好處就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學會了,當初發現了冰淚結晶的存在以後,白咰便花費了好一段力氣去研究要怎樣使用它,連雪女自己都不清楚冰淚結晶的用途,但白咰卻肯花費心力去研究,只能說他還真的挺閒的。

而這法術,便是白咰花了兩百年的時間,專程為了冰淚結晶的使用而特地鑽研出來的。

當初發明這法術時真的純粹只是興致使然,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法術卻給其他人學了去。

曾經,這法術流傳於世數十年,讓雪女的身價一度大翻身,竟也讓雪女的族群在短期內瀕於滅絕。

這,便是為什麼白咰願意煞費苦心的把雪女安排到白玉山上的理由之一,算起來,他可以說是罪魁禍首。

而這法術,自從雪女消失以後,會用的人就少了,歷經數千年後,現今在這世上唯一還懂得這法術的,大概只剩下白咰了。

只見那閃著光的冰淚結晶順著那條通道而動,緩緩的,慢慢的動,然後沒入雲蕭的額內,直到消失、再也看不到為止,那道光便暗了下來。

白咰欣喜的看著,成了!只要將這些先納入雲蕭體內,保他起碼四年內不會因為元素的波動而喪命。

「成了嗎?」馮亦擔心的發問,見白咰沒有再一步的動靜,莫非這樣就已經完成了?

白咰正想點頭,誰知一道閃光卻來的比他的話更快。

怪異的事情發生了,明明這種法術不可能有多大的錯誤,明明他全都是按照步驟下去行動的,明明光輝暗下就代表結晶已經成功納入體內,但誰知當他正想宣布成功的那一刻時,雲蕭的額頭卻在瞬間由暗再變亮,然後緩緩的,又緩緩的,竟是從中吐出一顆顆冰淚結晶來。

「不可能!」白咰慘白著臉低叫了聲,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納入體內的結晶還會被「吐」出來?

白咰急忙的拾起那一顆顆冰淚結晶,劃過雲蕭的額頭,「名為輔,姓為證,以白咰之名下令,我宣告,將此人體內的元素量維持於此時刻!」

白咰再度施展法術,再度納體,但是這次更快,結晶才剛沒入雲蕭額內,光芒還未消失,竟立刻就給吐了出來。

有個聲音在喚:排斥、排斥、太雜、太雜、不夠純、不夠純。

這沒道理!白咰睜大著眼看,隸屬於最純雪素的冰淚結晶竟會被排斥入體,這沒道理啊!

猛然間,白咰想到凱凱拉說的,雲蕭曾於水靈置換術中排斥過凰露水的置換,他排斥過曾是隸屬最高波動,也是最純的水元素的置換。

就像是腦中即時閃過一種令人驚訝的猜測,莫非他是……白咰倒抽了兩口氣,有一種猜想在腦中瞬間成形,但他立刻搖頭否認,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那一定是他多想,絕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對!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解釋……肯定是他的法術哪裡出了問題。

出了問題?有問題,那就再試一次!

白咰撿起那一顆顆冰淚結晶,正打算三度施法,但那短短的一瞬間,背後卻傳來一陣濃烈的殺氣,下意識的舉動,白咰瞬間回身,以手迎擊,匡噹一聲,清脆的金屬聲劃過天際,然後是啪疵啪疵的碎冰裂開聲,霞冰的冰劍竟在這正面迎擊下碎成片片。

白咰有點愕然,反射的動作讓他做出瞬間的反應,他的手臂上有著護腕,護腕是由全世界最硬的金剛線交織而成,而那一聲清脆便是劍和護腕相觸的聲音,霞冰的冰劍會碎成片片不是沒有理由。

但比起這個,他更訝異的是……

「妳要做什麼?霞冰!」他大喝,她為什麼會偷襲他們?她想幹什麼?

她的臉上還有未乾涸的淚痕,她的身上滿滿的都是鮮血,渾身全都是殺氣。臉頰上的淚一滴滴的流下,她哭,為了那一連串的記憶而哭,為了她女兒的癡心而哭,為了自己的狠心絕情而哭。

是!她後悔了,不捨了,難過了,然後她也瘋了。

「去陪我女兒,我要他們……去陪我女兒……」霞冰披散著頭髮,具現出另外一把冰劍,喃喃的自言自語。

「妳瘋了!他們跟妳無冤無仇啊!」白咰衝上前阻止霞冰的行動。

馮亦立刻警惕的扶起雲蕭,倒退了兩三尺遠。

「我沒瘋,我知道,我女兒喜歡他們,那,就讓他們下去陪她……」霞冰掙扎著揮舞長劍,弦月弦月,我的女兒,我對不起妳,身為妳娘,我無法為妳做些什麼,就讓最後,我把妳最喜歡的,陪妳共赴黃泉。

又是一聲碎裂,白咰大罵,「妳鬧夠了沒有?既然後悔,為什麼還要殺弦月!」他氣,這算什麼?事後的懺悔嗎?還是彌補?如果會後悔,為什麼當初可以狠下心?

「你懂什麼……」霞冰落淚,「你懂什麼?我有族人要顧,有族群要守,我不能對不起所有人,我不能……」就算時間重來,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她負不起天下人,她只能負一人,只是負的這一人,太沉,太重。

矛盾,身為妖怪,他們本就太過於矛盾。

貼近自然,所以有著動物般的生活,幻化成人,卻學會了太多七情六慾,同時擁有人跟自然的兩種身分,他們的思考,他們的行為,往往處之矛盾,往往相衝而行,無法只取其一,他們只能被束縛,被綑死,在這互相矛盾的思考裡,他們很難抓到一個平衡點。

「雪女們,聽著,殺了他們兩個,我以族長的身分下令,殺了這兩個擅闖禁地的人類!」霞冰一個掙脫,閃開白咰的箝制,指著馮亦和雲蕭喝聲下令,她唯一想到的是彌補弦月,而彌補的方法就是讓他們去黃泉陪她。

雪女們本就覺得放了這兩人不妥,而今連族長都下令滅殺了,正好合了她們的心意,只見雪女們緩緩的走了過去,把馮亦和雲蕭團團圍在內。

沒想到霞冰會下命令下得這麼乾脆,白咰是氣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個轉身,看到雪女們正團團的往馮亦攻去,急得慌忙想阻止。

「住……」這個「手」字還沒喊出,他頓時感到眼前閃過一陣白光。

不、會、吧!

白咰倒抽口氣,慘了!他竟忘了他只有五分鐘的時間啊!

不待思考,一陣白霧當場冒出,從腳底到頭頂直竄而上。

待他揮著手讓白霧散去之時,人卻已經回到了原先的白玉山腳下,一分不差。

白咰看了看四周,懊惱的握著拳揮了揮,深吸了一口氣,難得的破口大罵,「媽的死霞冰,我要是因此而過勞死,我一定會找妳算帳!」

對著白玉山,白咰交叉著雙手,閉上眼開始念起一段咒語,只見手上濃厚的光芒開始匯聚、閃耀。

一個開眼,手擺劍指,對準白玉山,左上至中下畫一道。

「冥解坤!」

中下至右上畫一道。

「坤解乾!」

右上至左下又一道。

「乾解地!」

左至右再一道。

「地解天!」

右至左上收尾道。

「天解冥!」

五角逆畫一圓。

「解界!」

五芒守護星,正向為封,逆向為解。

剎那間,光禿山崖綠意盎然,山腰白雪片片,山下綠草頻生,山外樹蔭片片連接,山邊微風悄然吹過。

是!不用懷疑,白咰,竟解開了罧結界,白玉山和枯山當場再度對調回來,可想而知現在在偽白玉山上的人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這大概會被列入百年來十大怪談之一吧!白咰苦著一張臉,光是想到怎樣收拾善後他就有點頭疼,但不管如何,解都解了,他可不會傻傻的在這耗。

伸出手往懷裡探,拿出了一張符咒,他當初給了雲蕭他們一人一個式神,為的就是在冰淚結晶形成的那一刻能立刻置換到他們身邊去,這符咒便是個通道,剛剛已經用掉了弦月身邊的,這時這一張卻是馮亦身邊的式神。

甩手一燃,符咒起火,往前一丟,眼前立刻出現了一道模糊的邊框,搭建出一道門形。

當初以言靈的方式定下契約,是以「雪女不下罧結界,白咰不上白玉山」而定,如今罧結界一解,這道契約相當於無用,不知是否是白咰故意還是湊巧,總之,他現在可以上山就是。

看了那道門,毫不猶豫向前穿過,只那麼一瞬間,門、火苗、白咰就這樣消失在白玉山前。

而在白咰完全沒有注意之時,一片小小的符咒從中飄落,卻不知是何時從白咰的懷裡掉出的。

符咒在空中打了個圈,隨著風緩緩的飄揚,緩緩的飄離,直至被捲上了天,再也看不見為止。

那,是白咰放在雲蕭身上式神的置換通道,是白咰身邊最後的一張符咒,也是最快到達雲蕭身邊的唯一捷徑。

偶然跟偶然之間的相碰,或許不可思議,或許微乎其微,但卻還是有機會發生,因為,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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