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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玄幻] [玄幻魔法] 龍魔傳說 作者︰紫天使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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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卷 第四章 姮靈接位


    對於靈煙所問到的,龍魔王為什麼直到現在,依然沒有任何動作這樣的問題,讓臌肊生靈王,顯然一下子也就不出什麼話來!

    顯然,靈煙既然能夠躋身於「生靈族」「九大靈將」之一,那麼她的個性和觀察力,必定也是非常敏銳。

    因此,當臌肊生靈王對於靈煙所問出來的問題,反應是這個樣子的時候,靈煙已間無須再要什麼特定的回答了……

    雖然也許靈煙還不知道實際的詳細情形,究竟是怎麼樣,但是看到她的「姮靈姆」如此反應,也多多少少猜出來,目前的情形,恐怕已經不是她或者是其他「生靈族」的族人們,原先所預期的那樣子了。

    所以,靈煙很不自禁地,將說話的對象,轉到了龍機的身上……

    而她的語氣,也更加地有些幽怨惶恐的味道了:「龍魔之王……下將是「生靈」一族,族將「靈煙」……現在靈煙並不確定「龍魔王」是不是能夠聽得到靈煙說話……但是靈煙還是必須要說……請龍魔王救救我們吧……生靈一族,是不是會遭逢日後的滅族危機,全靠「龍魔王」您現在伸不伸出援手了……不論我們四位姊妹,到人間去奉請龍魔王的分靈,到底有沒有把這件事做好……還請「龍魔王」的仁心義性,能夠下恤我全族生靈……」

    靈煙的話才說到這裡……

    忽然間,在靈煙的後面,所立著的那一位,長相和艷嫣,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將「靈妍」,好像見到眼前已降到了如此緊要的關頭,而傳說中的龍魔王,竟還是一點也沒有出現的痕跡……

    她終於有點忍不住地,突然抬頭對著前面的「靈煙」說道:「煙姊……方才「姮靈姆」已經說過了,我們在人間的分靈,該做的,都已經做了……「龍魔王」

    到現在還未出現,顯然就已經不是因為我們……」

    靈妍雖然直到現在,才說出這第一句話,但是光從這一句話中的語氣,便已經足以讓龍機一聽就知道:這位女將,個性也和龍機所熟悉的艷嫣一模一樣!

    雖然龍機並不知道她們這些「生靈」女將們,口裡所謂的「龍魔王」,到底代表著的,是什麼樣的意義。

    但從「姮靈姆」和「靈煙」所說的話中聽來……

    「龍魔王」,應該是她們預期中、傳說裡,某個前來援助她們「生靈」一族,改變她們「必然沒亡命運」的救星!

    即使是「龍魔王」這樣傳說中的人物,「靈妍」一樣會如此這般地,在語氣中透出不滿,可見得這位「靈妍」女將,不但長相和「艷嫣」近似,連個性也沒什麼差別。

    龍機隨著「靈妍」的話,不自禁地往她艷艷的臉龐望去……

    在他的感覺中,幾乎好像看到了個性直烈的艷嫣,就站在那裡說話!

    當「靈妍」上面那句有點賭氣的話才一說完,在她身旁,和四姝中的「玄霜」,長得極為類似的女將「靈凝」,已經對著旁邊的「靈妍」,透出了一股洌洌的指責之意說道:「靈妍,現在是「姮靈姆」和「龍魔王」在談,你說的話,怎麼這麼沒有分寸?」

    龍機之前已經感覺到,生靈族這位有點火躁的「靈妍」,看起來和人間界的艷嫣,不但是容貌非常接近,連個性習慣也幾乎完全相同……

    不曉得是從什麼方式裡,龍機之前在以飛龍和蛟魔的形象出現時,對於紫柔、雲夢、玄霜和艷嫣四姝,就好像已降非常地熟悉了……

    他知道,以艷嫣而言,她對她的三位師姊中的兩位:純柔的紫柔、飄雅的雲夢,她都並不害怕。

    因為紫柔和雲夢,從來也不會真正地指責她這個最小的師妹。

    在她這三位師姊裡面,真的會直接就斥責她的,只有一個人……

    一位其實就是負責督促她艷嫣修煉的人……

    她的三師姊——「玄霜」!

    再加上,玄霜的個性清冷,和艷嫣的火熱,恰恰又成克局……

    因此,說個坦白話,個性直爽的艷嫣,如果要說還有什麼人,能夠比較管束得住她那有點沖烈的脾氣的話,真的就只有「玄霜」這位有時候又冶又硬的三姊了。

    生靈族的這位「靈妍」女將,在這一點上,似乎也和人間的「艷嫣」一樣。

    只有唯一和「玄霜」非常相似的「靈凝」,能夠管克得住「靈妍」她那有點浮爆的性子……

    同樣地因為和艷嫣與玄霜彼此之間的關係那般,當「靈凝」的斥責說完之後,靈妍終於才微微低了低頭,本來想要再說些什麼話的樣子,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後面的話來。

    龍機眼見「靈煙」、「靈妍」和「靈凝」三位女將,前後彼此的對話……

    心中歷歷析析,竟浮出了他一直牽褂在心的紫柔、雲夢、玄霜和艷嫣四位女郎,彼此之間在說話的模樣。

    因此,龍機在這一剎那,就好像跌回了以前不知道什麼時候的記憶之中。

    他只覺得,這種感受,是那麼樣地,直入他的胸襟坎眼……

    心海翻騰之中,龍機雙眼直望著俯身在下,態度恭敬中,又難免有些疑慮的四位「生靈」女將……

    望著望著,龍機竟有些癡了……

    她們,真的就是紫柔、雲夢、玄霜、艷嫣,四女真正的神識根源嗎?

    如果紫柔她們真正的神識根源,就是在這裡……

    那麼,紫柔她們豈不是……

    豈不是……早就已經減亡了?

    又或者,她們是轉世到了人間?

    因此……如果她們在一萬多年前,沒有因為妖魔的入侵,而完全滅亡的話…

    …

    那她們還會在一萬多年之後,轉世於人間嗎?

    她們還會跨過不知道多遠的距離,叫醒他龍機嗎?

    如果龍機現在,因為做了任何事,而解救了她們「滅亡命運」的話,那她們還會不會因為這樣而轉世人間?

    如果紫柔她們不再轉世……

    那他龍機……

    又要從何而來?

    龍機很自然地這麼一直想下去……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似乎又陷進了之前的那種思考上的死路!

    他實在是搞不清楚,這裡面前後因果的關係,到底是怎麼樣。

    他實在是很不顧意去思考這一團混亂而又不合理的情況……

    但是,他實在又處處會碰到這些讓他頭大不已的矛盾!

    因為,這個最根本的基礎,是這一切後續變化的根源……

    不管龍機顧不願意,希不希望,他總是難免到處都會碰到這樣思考上的矛盾。

    當龍機心中正響起這種「別再局限於這種認知」的警覺時……

    忽然間,他注意到,後來因為「靈凝」的直接斥責,因此而頭部微微低沉下去的靈妍,雖然並沒有再次地大聲說出什麼話,但是實際上,她還是忍不住地好像自言自語那般地輕聲說了些話……

    這些好像自言自語的話音,雖然因為聲調小了不少,但是卻依舊可以很清楚地聽到她所道:「我們做了已經該做的事……也真的盡力了……如果龍魔王還是不願意對我們伸出援手……滅亡也已是無法避免……那就咬牙接受這樣的命運吧!」

    「靈妍」的這一段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話語,依然可以感受得到靈妍女將她那種不屈的個性。

    一個像她這樣的女性戰將,遇到如此的情境,還是終於忍不住地,就流露出了那種厲烈的個性。

    只是,這樣個性的人,說出這樣意思的話,其中所透出來的那種極為濃厚的無奈,卻反而更加令人怔忡感歎……

    這一次「靈妍」她說完話之後,還沒有等到另一位女將「靈凝」,再一次地開口斥責,中央上空的臌肊生靈王,就已經先一步地,傳來了沉重的語音:「靈妍……如果你認為,所謂的死亡,就是這麼咬牙閉眼地一撐,過後就沒有了任何的知覺……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臌肊生靈王這一次的突然插話,讓想再說什麼的「靈凝」,都不由得收住了話。

    不但是個性急烈的「靈妍」和想再次斥責的「靈凝」,與最先說話的「靈煙」,都大感意外地抬頭上望……

    連一向人如其名,質性雅逸的「靈雅」,也在詫異之中,先一步地開口問道:「姮靈姆……你的意思……難道,這種死亡的過程,還會一直重覆嗎?」

    臌肊生靈王浮空的身子,「呼啦啦」地轉了好幾圈,方才從上方往下地透來了肯定、但是語氣更加沉重的回答:「靈將們……從龍魔王現在這種「時間分流」

    的層次來看……」臌肊生靈王停了一下,方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每一個瞬間,在宇宙的存在,都是永恆!」

    所有在場的人,都在恭敬與期待的神色之中,透出了一股愕然。

    而在說完了這樣隱晦的語句之後,「姮靈姆」,也就是「臌肊生靈王」,那浮起而又緩緩旋轉的身軀,忽然在空中停了下來!

    她那好似有四隻眼睛的美麗目瞳,像是在俯望著台下的諸將,但更像是就這麼地直望著龍機……

    然後她就以一種緩緩的語氣接著說道:「我們如果真的滅亡了……那麼這種「滅亡的過程」,在某個程度上,將會一直持續……一直持續……直到宇宙的極限,時間的盡頭!」

    聽了臌肊生靈王這樣的回答,不只是四位生靈女將……

    幾乎是所有在場的,圍在四周的,俯身恭敬行禮的所有生靈之族的族人……

    個個臉色慘變!

    這裡面,同時也包括了,身處奇奧「時間分流」的龍機!

    難道……難道臌肊生靈王所說的,會是真的?

    每一個瞬間,在宇宙的存在,都是永恆?

    這意思是說……

    滅亡的過程,在某個程度上,將會一直持續?

    一直持續……直到宇宙的極限?時間的盡頭?

    想到這裡的龍機,再也忍不住地,打從心底,泛起了一股冷意!

    這一股冷意,從心坎的深處,直冒出來,轉眼遍及全身,讓龍機差不多立刻感覺到自己的背後,就這麼樣地滲出了冷汗……

    如此說法的結果,聽起來實在是讓人身不由己地毛骨悚然了起來!

    而且……

    更讓龍機,實在是再也無法忍受的是……

    看著眼前的靈煙、靈雅、靈凝和靈妍,他就好像看到,紫柔、雲夢、玄霜和艷嫣,同樣不可避免地,必然會陷進這樣永恆痛苦的深淵之中……

    他知道,臌肊生靈王的話,從某個角度來說,並沒有錯!

    就像臌肊生靈王所說的一樣……

    她們會永遠永遠地,無止無盡地,「重覆」著這樣無法忍受的滅亡痛苦!

    永遠永遠……無止無盡……

    而所有這些令龍機完全難以接受的結果,都會發生於……

    如果……

    如果他龍機,沒有對「生靈」一族,伸出援手的話!

    這之間的關連,是如此地明顯,又如此地確定。

    如果龍機不做任何改變,這樣的情形,幾乎可以說是必然會發生。

    所有生靈族的人,包括了靈煙、靈雅、靈凝、靈妍……

    都將永遠陷在這種「滅亡的痛苦」之中!

    想到這裡的龍機,心中終於做了一個斷然的決定!

    他龍機,絕對絕對……不能夠讓眼前的事件,出現這樣的最後結果!

    也就是說,他龍機,已經不管自己是不是「生靈」一族口中,所說的那個什麼「龍魔王」了!

    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

    一定要傾盡所有的力量,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尤其是,他不能夠讓紫柔、雲夢、玄霜和艷嫣等人,陷進這樣「永恆」滅亡的結果!

    龍機最後,終於還是在心中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他簡直已經「必須要」、「一定要」接下臌肊生靈王所說,「生靈族」「姮靈姆」的位置了!

    當龍機這樣的心意神念一出現時,突然間現場所發生的變化,是如此地直接,如此地快速……

    以致於連龍機這個最清楚自己心中有了什麼決定的人,也不由得被這種突然而來的變化,給嚇了一跳!

    所有生靈祭壇上空,盤旋飛舞的綠色光渦,猛地「轟隆」一聲,往外爆散了開來!

    這一聲巨響,炸開了一團,非常明顯可見的震波……

    這種震波,隨著那一聲轟然巨響,同時立刻往四方直透而去!

    大廳之中,所有的人,都被這一股強大的力道,給推得往後倒飛出去……

    就在諸人的身軀後傾,眼看著就要離地而飛的這一瞬間!

    就在這一瞬間……

    外爆出去的波紋,隨即立刻又「唰啦」一聲,以一種肉眼難見的速度,同時往內急縮!

    這種急縮,使得那種外擴而出,由震波所造成的淡淡波紋,出現了反往內聚的怪異現象……

    本來就快要外飛出去的所有人身形,竟就這麼毫無徵兆地,也完全無法抵擋地,相反而又怪異地,被往祭台的方向,猛然拉了過去!

    這種力量,雖然無形,但是卻強勁異常,連「生靈族」最強的「九靈將」,都身軀浮動,往前直撲地面……

    好在這九位「生靈族」最強的戰將,反應與能力,確實是第一流的。

    這種怪異、反常,而且急速無比的變化中……

    他們這九個人,雖然身體被強烈的拉力,給扯得失去了平衡,但卻立即在轉眼之間,腰下的那種奇特的綠色光體,「嗤嗤嗤」地幾乎陷進堅硬的石板裡快一半,全身的高度下沉了約三分之一……

    九位靈將的身上,都同時出現了「唰唰唰」地綠氣急聚的現象……

    九人在倉促之間,都傾力地將這種怪異拉力給瀉進了地面之中,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立穩重心!

    九位幾乎可以說是「切幾」了堅硬石板地面的靈將,齊喝一聲,「嘎啦嘎啦」

    地在石板上,生生拉出了七、八尺的深溝……

    好不容易地,九人這才以快速至極的反應,穩住了身形。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周圍那些之前一直都看不到所謂「龍魔王」存在本體的所有「生靈族」的族人,都在此時,雙眼大睜地,直瞪著大廳的上方……

    他們這些族民們,注意的眼神是如此驚訝與集中,以致於除了最前列的「九靈將」,已經站穩了身形之外,其他的族民,依然是身不由己地往前擠擁而去。

    好在圍於最前面的這九位「生靈」戰將,已經將立定身形的力量,深入了地中,因此雖然這些後面功力比較沒這麼強的族民,被擠得是「呼哩嘩啦」「嗯嗯啊啊」,碰撞聲和呼叫聲響成一片,幾乎可以說是亂成了一團……

    但是,道個由九位靈將,所圍阻出來的人牆,並沒有被後面身不由己前衝湧來的族民所擠散。

    所以,雖然現在生靈壇台之上,出現了一種顯然他們也從來沒有見過的怪異突變,以致於吸引了大部份「生靈」族人的注意,以致於周圍的人群幾乎可以說是身不由己地往前傾倒……有些人還被這樣的拉力給扯得在地上翻了兩翻。

    可是,有「九大靈將」在前面立穩了陣腳,還不致於讓人衝破九人的護圈,因此「生靈」一族的族民們,並沒有失去控制地楞頭往上衝出……

    因此,最後每一個在場的「生靈族」族人,都抬頭上望著半空中出現的怪異景象……

    原本就已經「呼哩轟隆」,綠光旋轉,電芒散射,其實驚人的台上空中,這時好像忽然出現了一個「洞」!

    這個「洞」,就是「洞」,也有貼不大正確。

    會有這種「洞」的概念,實在是那種在爆亮的光芒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陷進去,又好像有什麼東西跳出來」的,矛盾而又無法解釋的奇特感覺……

    就外表的形象來看,原本從透過「姮靈姆」頭上炸開的「姮靈元花」,所爆散出來的綠色光氣,已經變成了一個急烈旋滾的綠色光渦……

    而就在這個光渦之中,此時竟「嗤嗤嗤」地,出現了一個好像上下直立著的橢圓形線圈……

    那是一圈由非常細緻的「線條」,所組成的橢圓圈形……

    而這個綠圈的光色,則是一種很少見的深紫紅色!

    爆亮的綠芒中,猛然地就這樣出現了那麼一圈圓線。

    因為這一圈的圓線,實在是非常細,以致於在乍看之下,倒有點像是於綠亮的芒光之中,割出了一個長長的橢圓線形那般……

    在強亮的白綠光芒反襯下,那種深沉的紫紅色細線,還更容易讓人誤以為是黑線!

    在這樣刺眼的強光下,竟會出現這種怪異質性的線條,已經是夠讓人覺得怎麼想也想不通是怎麼回事了……

    不過,在這一圈的細線突然出現的同時,偏偏還在這些細線的邊緣,「嗤嗤嗤」地拉出了一道一道乍看之下,長度不會很長,大約只有兩三尺的薄薄青光。

    照理來說,這一層薄薄的青光,在「姮靈姆」現在所放射出來,四散飛旋的光渦,那種剌目的強度下,早就應該是根本瞧不清楚了的……

    可是,奇怪的關鍵,卻就在這裡!

    似乎每一個人,不止是「九靈將」而已……都是那麼清楚明確地,看到了這一層薄薄的青光,就是這麼樣地出現在芒團之中。

    那種感覺,就真的好像在這一團光芒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洞」!

    這就是那種奇特感受的來源。

    而另外一點,也是讓人心中浮起一種無法解釋的怪異。

    原本每個人,都是這麼明確地看到了那一圈細線周圍,大的只有另三尺的青光。

    可是,這兩三尺長的青光,才一入眼,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每個人都似乎覺得,這兩三尺的青光,其實不但不只兩三尺,甚至連「兩三百尺」也不止!

    就宛如這長達「兩三百尺」的青光,其實好像並不是在這個空間之中……

    只不過從這裡看去,這種空間的折疊特性,讓那些薄薄的青光,看起來只剩下「兩三尺」長而已。

    實際上這個青光的長度,絕對不只這樣而已。

    也是如此這般,好似看到的景象,其實只是錯覺的怪異感受,讓人覺得,這綠芒之中的怪異現象,宛如內陷,同時又宛如外躍出來……

    以上的這些奇景,雖然已經是夠怪的了……

    但最奇的,還不是這個!

    更加讓人驚異的,就在生靈一族的「姮靈姆」身體之中,好像突然間,多了一個人類的景象,和原先「姮靈姆」的身形,「疊」到了一起!

    所謂「疊」到一起,並非只是單純的指兩個人互相「癱抱」得死緊,以致於有這種「疊」在一起的形容……

    這個「人類」的形象,其實就這麼樣地,真正地和「姮靈姆」「疊」在一起!

    頭部身軀,手臂肩腰,就是這麼一處對著一處地,重複出現在同樣的位置,同樣的空間之中。

    人類的形象,對「生靈」一族來說,並不算是多麼地熟悉。

    他們頂多,也就是從「姮靈姆」那邊,提到另外一個空間的時候,有曾經稍微地帶到過。

    但是,這個突然從空間裡冒出來的怪生物,那種有頭有身,兩手兩腳的景象,一出現時,幾乎是每一位「生靈族」的成員,就已經知道,這個必定就是「人類」!

    一個和「生靈族」十歲以前的模樣,非常接近的種族!

    這個人類的體形大小,似乎看起來,讓人覺得比起高大的「姮靈姆」,算是相差至少一半以上的。

    不過,可能是因為這個「人類」,在出現之時,所引起的怪異時空扭曲的關係,讓這個人類,在體形開始和「姮靈姆」相合的時候,偏偏就是頭對頭,腳對腳地,配得似乎恰到好處!

    那種明明就比「姮靈姆」小上了許多,但卻又偏偏配得剛剛好的現象,也是只有在時空錯扭時,才會出現的一種矛盾現象。

    然後,每一位「生靈」族的族人,都在心中浮起了一種感覺……

    他們知道,眼前他們已經看到了,傳說中的「龍魔王」了!

    對龍機來說,他終於也知道了,為什麼自己心中那種「神識的決定」,對於接不接受臌肊生靈王的要求,有那麼重要了。

    因為他忽然明白了——所謂的「生靈精氣」,其實根本可以就是由「神念」

    所凝聚起來的一種特殊的「存在」!

    人體,並不是在出生的時候,才從空間中突然蹦出來的。

    它其中的每一個部份,早就已經「存在」於亙古的宇宙之中。

    新的人體之所以成形,只不過是從物質之間,做出一種新的組合而已。

    這種組合的方式,同樣形成了一種新的力能組合……

    形成了人類特有的神念意識。

    因此,說起來,人類的神念意識,具有非常特殊,而且唯一的「神念組合」

    模式。

    這使得每一個獨立的個體,都形成了一種獨有的意識狀態。

    只要人類的數量,有上萬成億個個體,那麼就會很自然地形成,上萬成億個不同的意識!

    每一個人,都擁有一個獨特而又完全不同的「神念意識體」!

    會形成這樣結果的最主要原因,就在於人類的「神念意識體」,幾乎是和組成他的「物質肉身」,緊而又緊地「相連」在一起的。

    就像一條石板路,其實上面就是為了讓「馬車」在上面行走一樣……

    「石路」和「馬車」,雖然不同,但其中的關連,卻是彼此緊密相依,幾乎可以說是不可分離的。

    這種神識的質屬層次,與組成肉體的架構,貼得非常近的特性,讓人類即便神識再相似,也還是有很多難以察覺的地方,存在著不同的狀態……

    以雙生子而言,不管他們原始出生之前的質性,是如何地相似,分開發展之後,人類質性之中的「不確定性」,還是會讓他們兩人之間,後來形成的身體,出現很多也許肉眼難以察覺,以為這兩人長得完全一樣,但實際上卻已經完全不一樣的肉體狀態。

    這種狀態,常然會讓這一對雙生子,在原始的意識上,出現一些差別。

    所以,雙生子,說到最後,還是只能歸到「非常相像」這個層次而已。

    他們終究,還是兩個「不一樣」的人。

    他們終究,好是擁有「不一樣」的神念意識。

    這種根源雖同,但最後的意識成形體,重心卻是擺在末端發展的歧異……

    讓龍機產生出一種,不知道曾降在哪裡接觸過的熟悉感!

    而也因為「人類」的這種特質,必然就使得對於「人類」而言,所謂的「神識互通」、「個別的意識與整體的意識相通」的這種現象,很難出現在「人類」

    之中!

    因為「人類」的神念意識,形成的層次,是如此地和其肉身的層次接近,以致於,趨於末端的神識,很難體會到那種「同根同種」,「同屬一源」,「同偕共振」,「同訊互通」的「集體神念意識」!

    當龍機瞭解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幾乎是很自然地,就將這樣的體會,聯想到了一個他一直放在心中的事——如果要透過「集體神念意識」的力量,讓族人之中,「真人界」修真的修煉,變得像「忻煊」那樣,透過「集體」修煉提升,進入另一個層次「天間」,恐怕是很難做到的了!

    因為「人類」,幾乎可以說,「天生」就很難體會到別人的感受!

    「生靈族」的情形,就和龍機所知道的「人類」,有非常大的差別。

    他們這個種族,所形成的「神念意識」層次,就和他們的肉身結構,距離遠得多了。

    說得更貼切一點,「生靈」一族根本連自己「肉身」的組合形態,都不像「人類」那般的凝固實在!

    「生靈族」的存在形態,至少有將近一半,都還是處於跳動閃耀的「近似能量層」。

    這一點,可以很直接地,從「生靈族」的族人們,只有綠芒滾動的下半身,就可以明顯地察覺出來。

    當龍機心中做出了接受「姮靈姆之位」的決定後,也不知道透過什麼樣的管道,龍機忽然間,就已經對所謂的「生靈」一族,有了很清楚的概念與瞭解了。

    他隱隱豹約地感覺出,會有這樣的體會,似乎與那團在週身的「生靈精氣」,已經在某個程度上,和他越來越「接近」的情形,有很密切的關係。

    「生靈族」雖然看起來,下半身簡直就好像是一條粗亮的光蛇……

    但是,實際上,他們每一個人,同樣其實也是有「腿」的。

    甚至,「生靈族」的生殖器官,也和人類一檬,就在「下半身」之中:只不遇,因為「生靈族」的這種下半身的「近似能量狀態」,讓他們所有人,腰部以下,都是一種很跳躍閃動的「能量狀態」!

    這樣的結果,自然使得他們看起來,就好像「沒有腿」一樣。

    所以,總體而言,「生靈族」如果和「人類」比較起來,其實可以說是一種非常特殊,人世間從來也沒有出現過的「半物質」人類!

    「生靈族」的這種下半身的「能量狀態」,使得他們在想要生育下一代的時候,必須要借助城中「生靈檀」的力量,才能夠產生出定型立胎的孩童!

    這些「生靈族」的孩子,在十歲以前,其實根本就和人類一樣,是以足立地,有腿有膝的。

    等到十歲以後,他們這些孩子的下半身,才會出現化散成芒形的「類能量狀態」!

    「生靈族」的這種變化,其實和人世間的一些生物比起來,其實並不是什麼太特殊的轉變。

    以最常見的蝴蝶而言。

    蠕蠕而動的毛蟲,在結蛹織繭之後,破罩而出時,已經變成了一隻翩翩粉麗的蝴蝶。

    這前後轉變之大,根本就已經讓人完全無法將兩者聯想起來!

    所以,如果和蝴蝶比起來,「生靈族」的這種轉變,其實嚴格說起來,並不算太讓人詫異。

    只是,「生靈族」下半身所轉化的狀態,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以致於才會讓人覺得,「生靈族」這樣的生物,似乎和人類差得很遠。

    其實真正和人類差距比較大的,龍機現在,已經明白並非是在這種「肉體層」。

    真正有差別的,其實是在「生靈族」的「神念意識層」!

    因為他們這樣「半物質化」的下半身,很自然就使得他們的「神念意識」層,其實和肉身的結構,離得很遠。

    不像人族那般,神念意識的形成,和肉身的狀態,貼得非常之近。

    這才是「生靈族」和「人族」,差別最大的地方!

    而「生靈族」這樣形成神念意識的層次,很自然就讓他們能夠「感應」得到,族中每一個人的存在。

    是的!

    這樣的特性,也讓「生靈族」所修煉的「生靈精氣」,其實完全集中在他們的神念意識之中。

    所有「生靈族」的修煉方式,從三歲就開始。

    其中十六種途徑中,完全都是從純粹「意念」為主的「冥想」入手。

    人族中,真人們修煉的那種「吐納以息」,「吸清去濁」的「肉身修煉途徑」,對「生靈族」而言,根本就完全不存在!

    所以,換句話說,「生靈族」的「生靈精氣」,其實根本就是凝聚了強大的神念意識,所刻意呈現出來的一種,同樣也可以說是「類物質」的特殊存在!

    既然是由「神念所凝」,那麼以這種由神念所凝結出來的「類物質」,組合成各種生命體,當然也就非常輕而易舉了!

    所謂「死趨生」者,原來是這麼樣的意思!

    龍機終於因為這樣的瞭解,使得他對「神念意識」與「肉體存在」之間的關係,有了一個全新的體會。

    龍機其實這才明白,雖然自己心中只不過是做出了一個「願意接受」的決定,但是這樣的「神念轉變」,對「生靈族」的「生靈精氣」而言,等於才算是真正打開了一個讓「生靈精氣」送入他體內的厚閘。

    因為,所有「生靈族」所修煉的「生靈精氣」,根本完全就是以這種「神念」

    的趨動做為一切的基礎!

    龍機的肉身,並不是決定「生靈精氣」能否進入的最重要關鍵。

    他的意願與決定,才是真正的門板。

    同時龍機也瞭解了,臌肊生靈王似乎真的非常在意,龍機的意願與決定。

    因為實際上的狀況,雖然確是前面龍機所想的這樣……

    但對「生靈精氣」強大的程度,到了「姮靈姆」這樣的等級之際,其實根本就可以破開任何人意識上的拒絕。

    而在這樣的情形下,「姮靈姆」依然如此地以他龍機的決定為主,除了真正的尊重之外,難道還會有其他的原因?

    而且,因為真正大量的「生靈精氣」開始進入龍機的體內,讓龍機轉眼之間,就對「生靈族」的一切,有了更加深入,讓他也驚奇萬分的瞭解。

    以前龍機就對所謂的「神念操作」,有遠超過一般人的體會。

    這一次接觸到了所有修煉,都以神念為起始,只不過發展的方向,卻又完全不一樣的「生靈族」修煉運轉概念,讓龍機對於「神念」的運作,又超越到了另外的一個層次!

    這種體會與頓悟,就好像在龍機的心底,閃起了一重又一重的靈光那般,讓他所有的注意力,幾乎完全集中到了內在的通透體驗!

    如果,龍機現在,還具備以前飛龍或是蛟魔的力量……

    如果,龍機現在,還和根源的家鄉,有任何連繫……

    「透空大神念術」,一定又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層次!

    是的……

    龍機可以說,連他也不知道施展出這種全新體會的「透空大神念術」……

    那會是一個怎樣的驚人情景……

    只是……

    唯一可惜的……

    他畢竟還是已經完全喪失了飛龍或是蛟魔的超越力量!

    他畢竟已經切斷失去了和「根源家鄉」,所有任何的連繫!

    因此,他還能夠讓這樣全新的「透空大神念術」,發揮出多少威力?

    這一點,龍機實在是無法預測!

    當龍機心中做出了「願意接受」這樣的決定之時,所感覺到的,最明顯的外相變化……

    就是那些他在一開始,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旋繞不停的生靈精氣!

    龍機本來雖然是和臌肊生靈王一樣地站在台上,但是,他卻知道,圍在台邊的「生靈族「諸人,其實並看不到他。

    而就算是龍機自己,所看出去的景象,其實也都是半實在,半透明的,頂多也只能說,他雖然可以看得到「生靈族」的諸人,但其實也只能看到「一半」而已。

    然而,這種特殊而又詭異的情形,在龍機做出了「決定」之後,幾乎是立刻就發生了變化!

    從他做出決定的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身體周圍的空間,似乎出現了質性上的不同……

    他的感覺中,就好像本來非常虛幻的空間,頃刻間,忽然就這麼「凝結」了起來……

    就在他的周圍,同時「嘶嘶嘶」地,出現了一條一條非常細,而且非常長的奇特線條……

    這種線條,是凝結得那麼樣地清楚,讓龍機直覺地就認為,如果被這樣的細線射中,肯定會刺出一個前透後穿的小洞。

    這些線條的出現,不但非常清晰確實,而且還帶著非常明顯的弧度……

    不用一會兒,龍機就發現這些線條,其實是圍在他四周,形成了一個長長的,橢圓形的大圈……

    在這個大橢圓形的圈線之上,還「嗤嗤嗤」地,拉出了一條一條的青色淡光……

    當龍機注意到這一層好像是附在圈線上的青色流光時,龍機的心中,忽然浮出一種很特殊的感覺……

    這種光線的模樣,看起來就好像是什麼東西,在空中以快到了極點的速度飛行時,磨擦空氣,所帶出來的流光……

    這豈不是有點奇怪?

    現在的這些圈線,就是這麼明顯地,在龍機的周圍出現……

    根本就沒有什麼「飛行移位」的感覺。

    為什麼還會有這種連空氣都被磨擦出芒尾的流光出現?

    在看到這些怪異的芒尾時,龍機同時也注意到,原本盈繞在周圍的那些綠色旋飛,好像青粉,但又發出瑩瑩亮芒的光氣,開始長舒捲合,往他自己「這邊」,急湧而來!

    就在這一瞬間,龍機忽然又有了新的體會……

    這些旋滾之間,發出轟隆震音的強烈光氣,從「姮靈姆」的體內散放出來之後,就一直繞著那個「生靈城」的「姮靈壇」周圍飛轉……

    當龍機走到了壇台之上時,就等於是走進了綠亮的「光渦」之中。

    而一直到他決定接受「姮靈元精」的時候,那些流動的光氣,其實就在自己的周圍旋轉著。

    那些光渦中飛旋的流氣,也從來沒有往外擴散出去過。

    抑即是說,自己本來就處在這樣翻滾激烈的光渦之中!

    既然如此,又哪裡還有空間,讓這些光芒,產生那種好像正在急速穿過的感受?

    為什麼這樣子的情形下,還會給他那種綠光亮氣,「長卷舒展」的感覺?

    這裡面的原因就在於——從龍機周圍的那一圈怪異的綠條,和長長的芒流,確實是正在以一種疾快無比的速度,穿越難以估計的「距離」!

    只不過,這種距離,並不是一般「空間」之中,所提到的那種「距離」。

    飛快的速度,也不是指跨越了大量的「空間」,所出現的速度!

    牽涉在這裡面的,是「時間」!

    大片而又大片,數以十年、百年、千年萬年的「時間」!

    然後,在龍機的驚訝之中,他看到了周圍的大廳、直樹、怪花、甚至每一個生靈族的族人……

    所有周圍一切的一切,原本好像半透明般地虛幻,有點像是身處在夢境中的所有景物……

    都開始那麼樣明顯地,「凝聚」了出來!

    就好像,周圍這些本來只是輕描淡寫的「素描」,一筆一筆地被支無形的畫刷,「呼哩呼嚕」地潑上了顏色!

    每一棵樹、每一朵花、每一個人……

    每一雙眼睛……

    就這麼宛如從朦朧的水中浮出來那般……

    色彩豐富了……

    線條清楚了……

    形狀明晰了……

    這種轉變是如此的明顯,以致於龍機在如此的情形下,第一次地覺得——他真正地「看到」他們了!

    他這種覺得自己真正「出現」在此處的感受,前前後後,其實也只有這麼一眨眼的時間而已!

    因為緊接下來,龍機只覺得周圍滾滾的綠色光氣,就好像從四周同時衝來的巨浪那般,「轟」地一聲,整個衝進了他的「身體」之中!

    那些濃重的光氣是如此厚實,使得這種被「巨浪」撞擊到的感受是如此強烈,竟讓龍機覺得一陣頭昏眼花……

    然後他就覺得自己的身體,突然失去了重心,「嘩啦啦」地往空中急升了起來!

    就好像是一支,被颶風捲上了半空的稻草。

    有點暈眩的龍機,在空中並沒有覺得能歇口氣。

    因為,他很清楚地感覺到,一股又一股,在他周圍翻捲的綠色光氣,是如此急速地,連連衝進他的身體之內……

    當那每一股衝擊,都是帶著那麼大的勁道,射進龍機體內時,總帶得他的身形,在空中不由自主地踉蹌了起來……

    這種情形,使得龍機,又再一次地體會到了那種很久沒有的感受——疼痛!

    這種疼痛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龍機太久沒有體會了,以致於因此變得比較敏感……

    每一股氣箭的急射入體,都好像真的有一支箭,就這麼射進了他的心口那般,痛得他差點悶哼出聲!

    這種劇烈的刺痛,讓他已經有點頭暈的腦袋,忍不住出現了一片一片的星花。

    他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幾乎可以說是每一個地方,都好像被撕裂開來那般地疼痛……

    這種強烈的刺激,讓龍機沒有時間,去觀察現在自己,是處在一種什麼樣的狀況?

    因此,他並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是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和半空中的臌肊生靈王,開始了兩個人的影像,重疊在一起的現象。

    而且,這個時候的龍機與臌肊生靈王,兩人的身形,不但密密地疊在一起,同時也恢復了那種直立的旋轉。

    並且還旋轉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只不過現在的龍機,正全身被撕開般地痛得頭暈眼花……

    所以,他原本就已經不知道哪裡是東南西北了,因此並沒有發現到身體外圍的這些現象。

    但另一方面,除了龍機與臌肊生靈王開始了這種同步的轉動之外,在他們二人的身體外側,那已經是「嗡嗡嗡」地,急轉成一圈模糊線條的二十四城影像,也在這個時候,「啪哩啪啦」地,放出了大量的綠色光柱……

    飛旋的身形、閃亮的爆芒、轟隆的震音、嗤啦的割聲,混成了一副讓人難以睜眼的絢麗情景……

    不但是臌肊生靈王,也是整個「生靈」一族,現在更牽進了「龍魔王」的最關鍵時間點,終於到來!

    朦朧之中,生靈族的九靈戰將,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每個人都雙手互聯地,圈成了一個圓形……

    空氣之中,忽然間漫起了沉重無比的壓力!

    這種壓力,宛似山嶽般地沉重,以致於本來清透的空氣,就好像加濃了幾百倍一樣,讓所有此處的每一寸空間,都突兀無比地染上了一層陰暗的顏色。

    牽手成圈的九靈戰將,隨即每個人都輕微無比地悶哼一聲,臉色猛地浮脹了起來……

    九個人的身軀,同時好像在雙肩之上,承受了無窮壓力那般,「呼」地一下,被壓得不由自主地彎下了腰……

    九人身下的光尾,立即「嗤嗤嗤」地,就這麼樣地陷進了地下快一半!

    圈形之前,中央位置的「靈煙」女將,立即憋了一口氣,急促無比地說道:「大家小心!阿羅敵真正的一擊,就在這裡!」

    沒有什麼具體的影像……

    但是周圍每一寸空間之中,那種陰鬱的壓力,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差點喘不過氣來!

    沒有什麼驚人響亮的聲音……

    但是同樣地,每個人都覺得這一剎那,連空氣都凝濃得如稠如膠,他們恐怕已經很難聽得到任何聲音……

    等等……

    沒有任何聲音這樣的敘述是不對的……

    因為,在這樣似乎每個人都沉進了水底,什麼都聽不到的狀態下……

    還是有一股尖厲無比的震嘯,破開了濃濃的沉鬱,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中,那是一股由細而粗,由尖而沉,好像正在粉碎一切有形無質的怪異震嘯!

    一種讓人聞之心驚,聽而色變的震嘯!

    一種代表了毀滅、死寂、毫無生存餘地的震嘯!

    每個人的臉色都出現了驚駭的神色……

    因為,他們終於聽出來,這一聲怪異無比的震嘯,正從最上方的遠空之處,轟然下貫!

    在廳中的每一個「生靈」族人,察覺到這一點時,他們幾乎是在這一瞬間,都感覺到了一種即將被摧毀得寸體不再的凶厲!

    屬於妖魔界,第二元帥,阿羅敵的凶厲!

    此時的心靈狀態,正在化入「生靈」一族,每一個心靈的龍機,同樣也感受到了阿羅敵虛空出手,凌空下擊的這一波強烈到了無法形容的攻勢!

    他同樣也感受到了阿羅敵,那種凶暴殘虐的厲氣!

    然後,龍機就發現到了一個令人沮喪的事實……

    一個差點讓他心頭抽痛的事實……

    儘管他龍機,現在帶著奇異能量的「轉元珀」,來到了這個異世界,接下了臌肊生靈王「姮靈姆」的位子……

    連臌肊生靈王都擋不住的,阿羅敵的攻擊……

    他龍機也一樣擋不住!

    阿羅敵的這一擊,魔力主鋒,距離「生靈城」外圍的護罩,還有六百五十丈,光憑魔力出現時,所造成的壓力影響,就已經是這個樣子……

    如今「生靈族」的「姮靈姆」,換成了功力還差了臌肊生靈王不知道有多少的龍機,又怎麼能夠抵擋得了?

    這樣的結果,幾乎已經無須多說,任何人都可以推論得出來……

    「生靈」一族,滅亡得恐怕會更快!

    龍機就這麼樣,在最重要的,阿羅敵一擊破城的這個「關鍵時間點」到來的時候,才算是真正體會到這樣的「滅亡命運」!

    那是一個幾乎可以說是「無法改變」的噩運!

    因為,阿羅敵的力量,實在是已近天神!

    龍機又怎麼能夠抵擋?

    難道,他龍機來這裡,接下了「姮靈姆」,完全是白費工夫?

    難道,靈煙四將,分靈跨越了超過一萬年的時間,變成了紫柔四女,將他從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喚醒召來,只是一場空?

    難道,「生靈」傳說中,他這個「龍魔王」,將自虛空成形,前來改變全族皆滅的命運,是一篇錯誤的謊言?

    難道,臌肊生靈王最後,還是誤判了情勢?

    難道……

    這一切就是這樣?

    只是這樣?

    龍機明白,臌肊生靈王認為會發生改變的,其實就是他體內的「轉元珀」!

    她也許明白,也許不明白,「轉元珀」到底是怎麼個來源。

    但是,至少「轉元珀」之中,包含了來自「洛撒克天間」,奇異難測的玄妙力量,這一點臌肊生靈王卻沒有料錯。

    這是龍機所能夠肯定的。

    甚至,「轉元珀」不但是來自天間,更且還是來自天間四界天的四位天主!

    原先龍機也和臌肊生靈王一樣,認為如果會出現改變,一定就是這個「轉元珀」所發生的奇效,可以與「阿羅敵」一抗!

    可是現在……

    關鍵的時間點已經來臨……

    阿羅敵的攻擊已經凌空而下……

    龍機才發現到……

    轉元珀其實並不具備自動反應的功效!

    它的設計,本來就不是拿來對敵……

    它是為了在「真人界」的修真們,大量吸納與出現強烈真元時,透過流生天主的流生特性以凝質;冰風天主的冰風特性以固氣;雷焰天主的雷焰特性以淬化;光懸天主的光懸特性以提空……

    所有的目的,只是為了協助真人界的修真們進入天間……

    如此而已!

    它從來就不是要被拿來和妖魔界,尤其是「阿羅敵」這樣等級的魔帥,來互相對抗的。

    戰力第一的妖魔元帥豈同小可?

    怎麼可能透過這麼一個四天主凝成的「法寶」,就可以抵擋得住?

    當龍機真正感受到「阿羅敵」的威力時,才終於明白,之前他認為「轉元珀」,就能對付「阿羅敵」的想法,有多麼錯謬!

    尤其尤其……

    是他龍機,直到現在,根本就還不知道,要怎麼運用這個「轉元珀」!

    當那關鍵的「時間點」,真正來臨時,龍機心中體會到許多事的同時,也一樣浮起了許多的疑問。

    這些問題,同時湧上了他的心中,讓龍機即便曾經是精於算計的器械原身,也一下子束手無策了起來……

    因為,這些問題的每一項重點,都完全不是眼前的他,所能夠解決的……

    就這樣,當龍機已經開始接手成為「姮靈姆」時,卻只能夠眼睜睜地,感應到阿羅敵強大的魔力主鋒,從上空往下直射而來……

    此時的龍機,也不自禁地,從心頭浮起一種絕望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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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四卷 第一章 變外之變

    龍機在神念意識上,接受了「臌肊生靈王」及「生靈族」的「姮靈姆」位子之後,數以百計的強烈生靈氣流,立刻就好像箭一般地,竄進了龍機的體內。

    這樣的情形,使得龍機在肉體上,出現了非常刺遽的疼痛……

    那是一種幾乎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不過這種尖刺般的精氣,強射入體的現象,雖然痛得讓龍機受不了,但是也同時讓龍機維持了某個程度的清醒。

    這種清醒,連帶地,也讓龍機感應到了許多訊息。

    在那一瞬間,龍機忽然更加瞭解了,「生靈」一族的相關訊息……

    他們的來由,他們的特性,他們的成長……

    甚至龍機也在這一剎那,明白了「生靈」一族,在形體上、修煉上的許多重點與關鍵。

    同時,不知道甚麼原因,龍機也忽然明白了,他自己體內「轉元珀」的一些主要的作用。

    不過,同樣相對地,龍機也在這一瞬間,更加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瞭解了自己的力量,到底是怎麼樣的程度……

    而也瞭解了,現在正將主力下擊的阿羅敵,那種無法抵擋的魔力!

    龍機的力量,雖然在這一剎那,快速地增加……

    但是,不管他增加得多麼快速,依然是很難和阿羅敵那種無邊無際般的強大,互相比擬的……

    龍機正在快速地蛻變!

    可是卻怎麼也比不上阿羅敵那種天神般,或者可以說,「天魔」般的程度!

    「姮靈姆」就算換成了龍機,恐怕也是擋不住阿羅敵的一擊!

    這一點,隨著龍機感知能力的暴進,同樣也是幾乎立刻就能夠確定的。

    因此,龍機在駭然與驚疑之際,實在禁不住地在心底泛起一股「絕望」的感覺……

    他幾乎就要放棄希望了!

    沉鬱的空氣,那種沉厚的程度,使得每一個人,不管是龍機的這種「人族」,還是「生靈」一族,都覺得好像掉進沼澤之中……

    現在他們當然不是在沼澤裡。

    可是那空氣不斷越變越濃的情形下,每一個人,身體每一寸的皮膚之外,宛如被甚麼無形的,但又濃濃的東西給束縛住了一樣,讓人想動一下肢體都覺得非常地困難。

    唯一能夠突破這種沉翳濃厚壓力的,只有那一聲越來越大,轟隆作響的驚人異嘯!

    這一陣嘯音,聽起來完全不像是由甚麼生物所發出來的聲音。

    因為實在很難去想像,到底是甚麼樣的「生物」,會造成這樣的震動。

    就好像聽到天象雷鳴時,絕對不會認為這是一種「動物」的叫聲一樣。

    不過,同樣地,每個在場的人,也都很清楚地明白,這樣透然渾厚的駭人聲音,卻又一定是由那個看起來瘦不拉幾的「阿羅敵」所造成的……

    因此,不止是龍機,可以說圍在「姮靈姆壇」周圍的每一位生靈族人,都感覺得到「阿羅敵」那驚天一擊,所形成的威勢。

    尤其,是那九位,直接要受到阿羅敵魔力衝擊的「九靈將」!

    這九位「生靈」一族,最強大的靈將,在臉色遽變的狀態下,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聚起週身精練的功元,傾全力地鞏固住防護「生靈城」的護罩,準備生生承受阿羅敵的這一擊!

    龍機在頭眼昏花,而且身體還在不停也旋轉中,最後往下方所瞥見的,就是這九位「生靈族」的男女「靈將」,同時在身體的外圍,「劈哩叭啦」地,暴射出一團又一團的綠色亮電……

    那一團又一團的綠色長芒,從「九靈將」中,每一個人的身上「蓬叭」崩現……

    只不過那一團團,好像炸散了那般的電流芒光,從他們每一個人的體內拉出時,並不四處亂飛亂竄……

    而是同時往兩側非常整齊地橫放而出……

    每一個人的綠電亮芒,彼此相連,形成了一道渾厚而又跳動不已的圓形光環!

    當龍機最後翻轉到另外一個方向去時,最後所看到的,就是:九人之中,首當其衝的……

    正是酷似紫柔的「靈煙」女將!

    這一瞬間,龍機忽然明白……

    阿羅敵此擊之下,第一個受到衝擊的,必然就是她「靈煙」!

    在這種情形下,「靈煙」就算是再強,被阿羅敵這麼一擊,恐怕不當場化成飛灰,至少也得去掉半條命!

    想到這裡,雖然龍機心中已經認為,自己根本無法抵擋得住阿羅敵的攻擊,但是此時,卻也因為這樣的刺激,使得有些絕望的心裡,萌生出了一絲掙扎意念!

    我龍機就算是死,也要先替「靈煙」,擋下大部份的魔力攻擊……

    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之後,龍機終於壓下了其他的一切,傾全身之力地調動起所有的神念,做出了一連串的動作!

    他強忍著刺體般的疼痛,將所有竄進他體內的「生靈精氣」,硬是這麼樣地以神念聚集在胸前!

    滾動的活躍靈氣,是那麼樣的強大,讓龍機連神念都被震得昏沉沉的……

    好在新氣如體,每一縷,每一絲,都宛如帶著鋒銳利刀般的氣團末梢,在龍機的體內竄動時,就好像切割著他的經脈皮肉一樣,讓他被震得昏沉沉的神念,又因為這種刮骨般的疼痛,反射性地清醒了不少。

    正是這樣相對的作用,使得龍機總算勉勉強強地,將這些強大得原本他無法控制的「生靈精氣」,給連拖帶拉地,逼到了胸口「心脈」所在……

    接著龍機就傾集所有的力量,將這些「生靈精氣」,擠壓成一團凝聚的點!

    這樣的動作,比起之前那種利氣割體時的感覺,可以說還要引起龍機更大的痛苦……

    那種強將團團氣流,擠成一個精縮的「點」時,龍機只覺得自己的胸口,簡直就好像有團火藥在裡面一樣,隨時在下一瞬間,他的胸口就會這麼樣地爆炸開來!

    現在的龍機,不但兩眼中「叭叭叭」地冒出了滿天火星,而且在他的視線中,這些火星還都轉成了火焰般的赤紅色!

    這些龍機的感受,當然讓他痛苦無比。

    可是他卻不知道,在外形上,龍機自己的形象,也出現了怪異的變化!

    這個時候的龍機,長髮已經像個刺蝟那般地往後繃張得筆直,一層一層淡綠中,似乎還摻著怪異紫紅的華光,從髮根到發尾,來來回回地快速流轉著……

    而他的雙眼之中,也同時噴出了熊熊四濺的焰形流光,形態之厲烈撼動,令人吃驚!

    尤其是原本直接就這麼射進他體內的綠芒精氣,也在這個時候,宛如被甚麼強而有勁,但卻隱而無形的力量,給控攝住了那般……

    在周圍旋轉流動的「生靈精氣」,已經不再那麼「直接」地,就射進了龍機的體內!

    而是像被甚麼給壓制住了那般,在竄近龍機身體四、五寸的位置時,那種直射而去的速度,陡然降低,接著一個微轉,迴繞了一個稍側的角度,然後才以一種遠比之前要緩慢許多的速度,被吸進龍機的體內……

    那種情形,就好像原本胡亂竄射的氣流,驀然間變得有秩序了起來那般。

    每一條綠色的氣箭,都在這麼樣的一個輕頓之中,循循流進了龍機的體內!

    因為龍機周圍的氣流,出現了這樣的變化,以致於讓龍機的身體外層,好似出現了一團循循流動的綠色氣罩一般……

    只是,這樣的改變,在阿羅敵的魔力即將傾山般壓來的剎那,反而並沒有甚麼人注意到……

    甚至連龍機自己都不知道,在自己的表相上,出現了這樣的情形。

    他現在唯一曉得的,就是將那強壓出來的一點大量聚合的「生靈精氣」,轉成他在前一剎那,才剛剛體會的特殊震動!

    一種完全不同的「透空大神念術」!

    如果之前的運作方式是大浪的話,現在龍機使出來的這種模式,就等於是更細微的浪花細沬。雖然因為現在的龍機,一已失去飛龍蛟魔的力量,二已斷絕和「根源家鄉」的連繫,因此在力度上,無法和之前的那種將「空間通道」都打通的程度相比。

    但是現在的龍機,卻體會到了更深入的「透空大神念術」波動原理,因此力度雖然不足以和以前比擬,但精緻的程度,卻更加得心應手!

    因此,龍機的身形,立刻就出現了一個以他的心口為中心,往外散開的波動情景……

    這一種波動的狀態,立刻就讓龍機的整個形象,出現了奇特的變化!

    那就好像:現在龍機所呈現出來的形象,其實,只是一個「立體」的水波……

    而且此時,正有一顆石頭,投入了他這個「水波影像」的胸口位置!

    因此,那一圈一圈如水漣顫的扭曲波動,就這樣地從龍機的心口一點,往外擴散而去!

    龍機將充斥在體內的強烈「生靈精氣」,轉成這種特殊的「透空大神念」波動,其實他並不知道會出現甚麼樣子的後果。

    因此,在龍機的心中,早就已經有了接受任何怪異結果的準備……

    只不過,當這種「透空大神念」波動,真正地出現時,所引起的第一個變化,卻還是讓他大出意料之外!

    因為,那突然出現的反應,並不是在龍機的體外,而是在他的體內!

    反應的來源,並不是龍機之前曾經寄以厚望的「轉元珀」,而是另外一樣東西!

    另外一樣就在「轉元珀」附近的特殊存在!

    龍機在大吃一驚後,才發現,第一個出現反應的,竟然是他之前,以快速的空間變換,而從大意之下,被龍機將其手指尖端斷去一截的,屬於「超級旱魃」所有的「特殊魔質」!

    那一塊根源來自於龍機之前的蛟魔,在死亡前,拼盡全力,「以質克質」,引起體內的魔質,和角魔魈的魔質,產生「魔質互噬」現象後,所凝結出來的「特殊魔質」!

    那一塊幾乎可以將所有的物質結構,完全震散的「特殊魔質」!

    那一塊龍機以次空間收藏,卻不願也不敢輕易再有所接觸的「特殊魔質」!

    龍機對於妖魔界,號稱「物質結構複雜度」,凌駕所有物質之上的「魔質」,那可是戒慎恐懼,絲毫也不敢大意的。

    因為,他以前的分身飛龍,和另一個分身蛟魔,都同時在「魔質」的力量下,吃了不少苦頭。

    甚至也可以說,飛龍和蛟魔,之所以會被迫毀滅,根本就是完全由這種駭人聽聞的「魔質」所造成的。

    在這樣的情形下,當龍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這一塊經過「魔質互噬」

    過程所凝結而成的「特殊魔質」,從體質新變復生,操作顯然還沒有多熟悉的「旱魃」身上,以快速的「次空間」震動折斷時,龍機就一直不敢將身上的這個收藏了「特殊魔質」的「次空間」重新開啟。

    因為,如果一個不慎,又被這樣的「特殊魔質」給感染上的話,龍機知道自己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連飛龍蛟魔那樣的力量,都擋不住「魔質」的威勢。

    如今一則龍機大弱於前,二則「特殊魔質」經過「魔質互噬」的過程後,威力勢必更盛……

    這樣的消長下,龍機如果不慎引動了這樣的魔質,以前那種「感染」的特性,那肯定就得真的「滅亡」了!

    龍機自己,原本是絕對不會去動那收藏住「特殊魔質」的「次空間」的。

    可是在眼前這樣緊急的狀態下,他也沒有想到,當一波又一波的「生靈精氣」,被他於胸口的位置,強力擠縮後……

    一運出「透空大神念術」,竟會使得收藏「特殊魔質」的「次空間」,出現了跳動不穩的現象……

    細密連綿的波動,立刻就使得「次空間」在不穩定的跳動下,出現了縫隙!

    幾乎是立刻地,至少有將近三萬道的神念波束,瞬間從縫隙中透射了進去……

    當龍機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一切都來不及了!

    這三萬束的波動,本質其實和龍機以前的能量屬性不同,乃由「生靈族」的「生靈精氣」所組成。

    「生靈精氣」原本就以抑注盎然生意為主,因此其實自身的屬性也是同樣的「跳躍不定」……

    所以,當波束穿進了「次空間」的縫隙之後,竟將疊藏在龍機「胸口」處,收納「特殊魔質」的「次空間」,給往正常的「空間振動」方向,拉平了過來!

    龍機大吃一驚下,連忙就想調轉「生靈精氣」的力量,移到穩定「次空間」

    的作用那邊去……

    現在龍機胸中的「次空間」狀態,其實就像是有個空間的口袋那般……

    因為龍機的力量,當然是無法和龍機之前所看過的「懸離山」,「古盤村」

    那種造出多重巨大空間的「次天間」的天人力量相比,所以,現在龍機在胸中相疊『的「次空間」,所影響的範圍,實在也沒有多大,用「口袋」來形容,還真是頗為恰如其份。

    這樣的口袋,共有兩個。

    一個當然是拿來放置「轉元珀」的口袋。

    這個收納「轉元珀」的「次空間」,原本是由蛟魔所造。

    以蛟魔的力量,當然是可以將這個「次空間」,做得再大一點……

    可惜蛟魔在凝塑出「次空間」,並且還將「轉元珀」塞進其中的時候,他絕大部分的力量,都正在和體內已經蠢蠢欲動,脫出控制的「魔質」相抗。

    因此,勉強絞盡餘力,所做出來的這個「次空間」,並沒有比一個寬袍的胸袋大上多少。

    而第二個空間的「口袋」,就是龍機用來暫時收存「特殊魔質」的「次空間」了。

    強大的波束,同時穿進了這兩個「次空間」中,這才是讓龍機大吃一驚的原因。

    如果「次空間」出現不穩定現象的,只有「轉元珀」的那個「次空間」,龍機還不至於會吃驚。

    可惜,出現空間不穩定狀態的,並不是只有放著「轉元珀」的那個「次空間」

    而已……

    連帶地,收藏「特殊魔質」的那個「次空間」,也同樣「嗡嗡嗡」地出現了無法維持穩定的晃動狀態……

    發現到這一點的龍機,臉色也不由得變了。

    幾乎無物可破的「特殊魔質」,連蛟魔體內和角魔魈的那種橫掃天下的魔質,都被其侵入崩化,碎於無形……

    龍機絞盡了一切腦汁,才想到用「次空間」,來抵擋「特殊魔質」的這種碎裂一切有形物質的駭人特性……

    如果讓這一塊無物可制的「特殊魔質」,出現在這裡,豈不是更讓他難以應付?

    這還不讓龍機想到了就臉色大變?

    更糟糕的,是龍機還沒有想出甚麼辦法來對付馬上就要從「次空間」恢復到「正常空間」的「特殊魔質」,從神念的感應裡,由「生靈精氣」轉化而成的「透空大神念」波束,已經從空間的縫隙之中,透了進去!

    龍機在心驚之餘,也顧不得其他,幾乎是本能性地,雙手不由自主地用盡力氣一掙!

    龍機這麼一個下意識的動作,他卻不知道同樣也出現了實體的改變……

    原本合諧的浮空旋轉動作,立刻就像是遇著了甚麼阻礙那般,整個遲滯了起來……

    全身上下,本來和臌肊生靈王完全相合的龍機,雙手的部位,猛地「嘶啦」一下,從與臌肥生靈王相合的雙臂之中,析離了出來……

    就好像原本恰恰重疊在一起的兩個人形,其中一個的雙手,脫離了另外一個人形的手臂位置一樣……

    這種突然而生的變化,立即讓空中的旋轉,「噗噗噗」地出現了頓挫的悶爆聲。

    從龍機的雙手位置,「劈哩叭啦」地閃出了一大叢又一大叢帶著細尾的暗綠色長芒……

    原本已經合上眼睛的臌肊生靈王,這時也忽然間大吃一驚地睜開了雙眼。

    顯然她也沒料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再生出這樣的意外!

    不過,對龍機而言,他卻突然間,覺得全身原先那種好像被甚麼束套,給捆得緊緊的束縛感,突然在雙手的位置,脫離了開來……

    他的雙手,在這一瞬間,重新獲得了自由!

    龍機立刻毫下猶豫地,傾盡全力,雙手擊胸!

    在龍機的想法中,非常單純地,只想在這最緊急的時刻,對崩散的「次空間」,做出甚麼補救……

    可惜的是,「神念波束」的速度,遠非實體物質的移動所能夠比擬……

    因此,龍機雖然有心,但終究還是來不及了。

    他的雙手,只在胸口相擊,發出了「鏗」的一聲好像鋼鐵互撞的清脆聲響!

    龍機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思索為甚麼已經化成肉身的軀體,還會發出這種以前依然是「器械原身」時的鋼鐵撞擊聲……

    這個時候的他,唯一能夠考慮的,就是:「轉元珀」加上了由「生靈精氣」所化的「神念波束」……

    會變怎麼樣?

    更重要的是……

    「特殊魔質」,加上了由「生靈精氣」所化的「神念波束」……

    又會變成甚麼樣子?

    這樣的問題,龍機實在已經無法預測會出現怎樣的結果。

    不過當他還正在這麼想著的時候,至少有一點能夠確定……

    那就是不論「轉元珀」和「特殊魔質」,現在變成了甚麼樣子……

    至少,至少也不會輸給「火焰之上,加潑燃油」,或是「在火藥桶之中,點燃一支引信」這樣的結果,差到哪裡去!

    因為,密密如絲的「神念波束」,才剛竄進去……

    龍機使盡了力氣,也連連維持不住的兩個「次空間」,就這樣「轟」地一聲巨響……

    所有的「次空間」,都完全彈回了正常的空間!

    龍機胸口的所有「次空間」狀態,馬上就在這種影響下,變得好像是個巨大無比的氣泡,被一支針給戮了一下那般……

    所發出的那種「蓬隆」轟然巨響,聲沉音脆……

    真的很像有個巨大的石頭,投進了空間之海那般……

    而且,在這一聲巨音之後,又是連著幾聲怪響!

    咕嚕一下,又「嗤」地一聲……

    然後龍機就知道,「轉元珀」和「特殊魔質」,都這麼樣無可避免地,出現在這個空間之中了……

    只是,龍機的感應,也只到此為止。

    因為,一股難以形容的波動,就在這個時候,隨著「轉元珀」和「特殊魔質」,再加上透入兩者的,由「生靈精氣」為基,發放出來的「神念波束」,同時就這麼樣地,從龍機的胸口處轟然外炸開來!

    然後龍機就好像陷進了一片火光之中,神志差點就這麼樣地失去了意識!

    這種特殊的爆震波動,雖然聲勢劇烈,可是其中的本質,和一般的那種火焰性的爆炸,並不相同。

    這種震波,似乎引起的作用,是在另外一個龍機不大瞭解的層次……

    不管怎麼說,龍機雖然被震得腦袋發昏,兩眼金星亂冒,渾身好像被雷電擊中一般又麻又痛……

    可是,至少他能夠確定的是,開炸的中心,也就是他的胸口,並沒有因為這樣而炸成碎片!

    滿頭滿腦,昏昏沉沉的龍機,只有一個特殊的感覺:從他的心口處,像是喝了一口染開的水銀那般,飛快地從胸口的中心點,往外擴散了開來!

    那是一種有點冰冰涼涼的,好像有一團涼水,從心口處,往全身傳出去的感覺……

    只是,現在除了這一點染染而散的冰涼點之外,龍機全身都好像被火燒一樣,當然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而偏偏就在這個出現劇烈變化的最關鍵時刻……

    阿羅敵的魔力主鋒,正堪堪要擊中,「生靈城」防護力罩最上層的那一點!

    這個時候的龍機,當然看不到自己身軀所發生的變化……

    所以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周圍的環境,都出現了難以想像的特殊現象!

    就在龍機胸口處的地方,忽然間猛然地,出現了一點特殊無比的「晶亮」!

    這一點「晶亮」,讓見到的人,很難去形容那是一種甚麼樣子的「晶亮」感覺。

    那好似是一種雪亮的金屬,將所有映照其上的每一絲光線,都完全地反照出去!

    就好像是一面雪亮的鏡體。

    就好像……

    就好像之前,追得龍機幾乎無處可逃的「旱魃」,那種鏡體晶身一樣……

    只不過,這時候的龍機,胸口所出現的那一點「晶亮」,又似乎並不是只有單純的這樣而已……

    因為,在看到幾乎所有光芒,都反射回來的雪白鏡體之中……

    好像隱隱然,這層「鏡體」,在某種程度上,又有一種類似「透明」的效果!

    從反亮雪白的晶亮之中,似乎依然隱約地,可以看到一條一條好像液體般的流光,在裡面快速無比地「竄動」著……

    這種流光,雖然只是隱隱透出一些約略的薄影,但是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會毫不懷疑地在心裡確定,這種流光如果透放出來,必定如太陽般地刺眼耀人!

    而且,更奇怪的,是這種來回流轉不停的光芒,顏色也非常複雜!

    除了像表面那般的雪白之外,有的透亮如晶,有的赤紅如火,有的虛青如空,有的翠綠如樹……甚至連「生靈族」的那種如粉氣般的光氣,也都包含在裡面!

    這種內部複雜而又交混,芒光流動的奇特感覺,組成了雖然外層晶亮如鏡,但裡面卻又同時蘊含著極度怪異的特殊感受……

    別說現在的情形,在阿羅敵的壓力下,已經很難有人會去注意到發生在龍機身上的這種轉變……

    就算有人注意到了,恐怕也沒有人可以說得出來,這出現於龍機胸口的晶亮怪點,倒底是甚麼東西。

    而更讓人驚訝的,是當這一點奇特的晶亮,在龍機的心口出現時,立刻就像是一滴點落到萱紙上的濃洌銀墨那般……

    「唰」地一下,瞬間從龍機的心口,擴散到了他的全身!

    只不過是轉眼之間,龍機居然全身就這麼樣地嘶然變亮,從頭到腳,都是那種雪亮如鏡,但是其中又蘊流著許多複雜色光的怪異鋼鏡質體……

    這種鏡體,一看就覺得,雖然在外表上呈現那種具有非常圓潤弧彎,而且閃閃反光的軟液狀,但實際上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會在心中很明顯地感覺出,這種鏡體,其實是極其堅硬的……

    那種「堅硬如鋼」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很難一下子說得出來。

    但是,那種感覺卻是如此地明顯……

    明顯到了如果勉強要為這樣的「質體」叫個名字,「鏡體」可能還不足以表現出那種堅硬無比的感覺……

    「白鋼鏡體」可能才比較能夠完整地描述出這種「質體」的特性。

    這些感受,都是龍機在自己的心口出現那種冰涼怪異的感覺後,連眼睛都不用睜開,就可以從突然變得極為敏銳的感應中,察覺得到的特性……

    龍機也不明白這種連鎖出現的複雜反應,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他能夠明顯感覺得到的,就是在那一點冰涼,擴然散及全身之後……

    他同時也覺得,腦袋裡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變成了「透明」的一樣。

    每一絲念頭,每一起聯想,每一種感覺,都好像變成了「透明」的……

    想法變成透明的……

    感受變成透明的……

    思緒變成透明的……

    在某個程度上,龍機感覺到他好像可以從身體外側的另一個方向,直望著自己的腦袋。

    一個「透明」的腦袋……

    他可以那麼清楚地,那麼明晰地,「看到」自己腦袋裡的每一個念頭!

    就算曾經身為「器械原身」,思慮分析,完全以「晶芒微控儀」做為基礎的龍機,也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宛如實物地,感覺到自己腦中的每一絲念頭與感受……

    那實在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一種完全屬於另一個層次的體驗!

    龍機雖然並沒有睜開眼睛,但他卻依然是那麼清楚地,感受到一個非常意外的發現!

    他的意念,隨著這一層外放出去的震波,頃刻間就衝到了「生靈城」最外側的「護罩」之外!

    這一層波動的速度,似乎脫離了一般空間的法則,才剛從龍機的週身放散出去,就立刻出現在整個「生靈城」的外圍……

    正如龍機所極度希望的那般……

    比「生靈族」的「九靈將」,所布起的護罩,還要快那麼一剎那地,和阿羅敵那沉鬱壓天的力量正面相撞!

    龍機透然突變的心靈,也沒時間再顧其他了,連忙將所有的功元,傾全力地提起……

    連龍機這樣的人,都禁不住地閉上了眼睛!

    「呼啦」一下!

    沒有轟然震天的巨響……

    沒有重力相擊的華光……

    也沒有甚麼和龍機放出去的波動,或者其他任何正面相接的衝撞……

    甚麼都沒有!

    在龍機的感應中,由他心口所彈射出去的波動,「嘶啦啦」地,就這麼瞬間竄出去了六百丈!

    不過,龍機就是察覺不到,任何和阿羅敵那如山的沉重壓力,有相接觸的任何痕跡!

    憋足了的氣機,就好像一棒揮空了那般,重心的失衡讓他險些在空中蹦跳了起來!

    這種感覺,終於讓龍機也不由得詫異地睜開了雙眼……

    他的這個動作,是緊跟著氣波空放感覺後面,反射性地做出來的。

    因此他還來得及,看到出現在自己周圍的異象!

    一種奇特到了極點的怪異景象!

    在龍機睜眼的那一瞬那,「生靈城」的這個大廳中,每一個人體、每一件物事,每一棵樹花……

    雖然還是和之前一樣地存在……

    只不過,在這個時候,卻好像忽然間,每一個「生靈族」族人的動作,包括了最前面的「生靈九將」,所有人的動作,都在空中凝結了那般,停住不動……

    那種感覺,就好像原本實實在在的周圍環境,轉眼之間,都變成了圖畫一般!

    是圍著龍機繞出來的平面圖畫!

    大廳之中的每一寸空間,都出現了這種好像突然變成平面的怪異現象!

    這種很突兀的感受,才剛出現在龍機的心頭時……

    緊接著,從最前面的「靈煙」身上,忽然間就「嗤啦」一響,從她週身軀體的最外層,閃然拉出了一層薄薄的青光……

    這種青光,順著「靈煙」秀雅的身軀,最外側的表層出現,就這麼往外放散了出來……

    就好像「靈煙」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平面的彩繪紙人,而現在她體線外側的這一圈青光,就依著她的身形外圍,透剪而出那般……

    緊跟在「靈煙」之後,在她身邊的「靈凝」與「靈妍」,也同樣「嗤啦」

    一下,從身體側線中,迸現出了和「靈煙」一模一樣的奇特青光!

    然後,在龍機的感覺中,這種「嗤啦啦」的輕響,由最前面的「靈煙」,往大廳的後方,連連而出……

    轉眼間,所有廳中的每一個「生靈族」族人,甚至是每一棵樹花、每一面牆壁……

    都從個體的外圍,嗤然進放出相同的青光!

    這種青光的顏色,薄薄的,淡淡的,可是卻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些青光出現得並不特別長旺……

    但龍機才一入眼,就覺得其實這些光芒實際上都極長!

    只是因為「空間」的折疊,因此才變得乍看之下,似乎很短。

    龍機覺得,從這種奇特的光芒一出現,他就已經和靈煙、靈雅、靈凝和靈妍……

    甚至是其他的五位生靈戰將,和所有後面的「生靈族」族人,「分離」了開來!

    龍機忽然明白,他和他們,甚至可以說他們那個空間,已經「脫離」了!

    空間的急速轉變,和時間的快速閃移,造成了他們週身所出現的那種非常特殊的「青光」……

    那是他們正在急速「遠離」的現象!

    那是他們正在飛快「竄掠」時,所帶出的光華!

    龍機正在怔愕,忽然間又聽到「唰」地一聲輕響!

    然後他就發現,在自己的身體內,似乎有一層甚麼東西,非常快急而且有些惶然地,衝了出去……

    這種突然的感受,還真的讓龍機吃了一驚!

    連忙移眼一看……

    正是原本和他影像重疊在一起的「臌肊生靈王」!

    原本和龍機的身軀「相疊」的「臌肊生靈王」,這時已經主動脫離了那種「重疊」狀態,凌空立在距離龍機大約六丈之外。

    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是六丈,但卻又讓人覺得六十丈也不止……

    而當龍機注意到這一點時,不知道甚麼原因,他突然看到「臌肊生靈王」清麗細緻的臉龐上,露出了一種震駭與意外的表情……

    緊接著又是「嘩啦」一聲……

    「臌肊生靈王」的這個立空於浮的影像,又馬上在脫離了和龍機的「重疊」現象後,出現了讓龍機再吃一驚的變化。

    龍機但覺這一聲「嘩啦」之後,眼中猛地一亮……

    「臌肊生靈王」巨大而又不失纖雅的身影,毫無徵兆地,在那一聲「嘩啦」的輕響之後,竟就這麼「蓬蓬叭叭」地,從她管發五官、窄肩鼓胸、滑腰帶臂,幾乎每一處的表面,冒出的赤紅色中,摻雜烈青的焰焰火光!

    衣領裡、長袖中、盤發內、粉面上、就這麼「噗啦噗啦」地,噴出了一條一條像是電蛇般的環光,然後「轟」地一聲,團火舌伸,瞬間變成了一個由「青色電流」和「紅色焰火」組成的怪物!

    那雷電橫火,出現得如此突然,就宛如乾枯的大樹,受雷一擊之後,噴然轟化!

    又好像她的整個形象,其實是一個包了火的紙人,而這時焰光大旺,轉眼就將她所有包覆在外的表貌,給吞噬淨盡!

    這樣的變化,是如此突然而劇烈,以致於龍機在乍見之際,確實有些驚心。

    龍機剛開始,並沒有聯想到這樣的現象,是由甚麼原因所造成的。

    不過他在眼前的變化情景中,最後所看到的「臌肊生靈王」,其實就是她的五官。

    當那震駭與意外的表情,還掛在她的臉上時……

    「蓬啦」一下……

    強烈的火焰電尾,從她的臉龐下,沖冒了出來,原本清楚的眉目皮膚,都在一瞬間碎成散射的流焰!

    在龍機的訝異中,他只聽到臌肊生靈王最後的話語:「魔王質?」她的聲音,已恢復成龍機初見她時,所聽到的那種沉沉的郁雷悶響:「你的體內,竟有「魔王質」!」

    臌肊生靈王這樣的話一說完,龍機透然的思慮,突然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心裡才剛想通,方說完話的臌肊生靈王,周圍突然「轟啦」一下,暴放出一層又一層的青光!

    這一次在她身上所放出來的青光,是那麼樣地強亮,以致於將所有周圍已經變成了「平面化」的所有景象,都透然壓了過去……

    然後,龍機就發現,「靈煙」等人,和「生靈大廳」、「姮靈姆壇」的所只是由臌肊生靈王所布下,要他龍機神識出現願意「替換」這樣的念頭,因此而布出的幻覺?

    龍機似乎在了悟中,已經明白了真相。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是那麼樣地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真相……

    他對「一切原來不過是一場「夢」」這樣的「真相」……

    並沒有覺得多麼篤定。

    他總覺得,這裡面好像並沒有這麼單純。

    不過無論如何,龍機現在至少已經非常清楚了很重要的一點……

    那就是,對於「生靈精氣」而言,龍機「願不願意」的這個念頭,是多麼關鍵而且全面性地,影響了「生靈精氣」要轉注到他體內來時的重要性。

    如果臌肊生靈王是以「強迫」的方式,植入她的神識……

    勢必會大大地影響了「臌肊生靈王」的功元!

    對「臌肊生靈王」而言,當然是不願意在這樣的方式下,轉換到龍機的體內!

    所以,設出這麼一個幻象,哄得龍機心甘情願地「接替」她「姮靈姆」的位置,當然是最好而且最完全的辦法!

    龍機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得大怒!

    但同時,也在心中浮起一種慚愧。

    連他這樣「器械原身」的存在,竟也會陷進「臌肊生靈王」的神念幻境!

    由此可見,「臌肊生靈王」的神念力量,是強大到甚麼樣的程度。

    龍機在初初想通是怎麼回事的剎那,有一下子還真的認為這只是一場騙局而已。

    無論是任何人,在這種情形下,大約就是這麼一個答案!

    不過,龍機在發現這個真相的同時,卻也緊接著,以透析的思慮,馬上找出了疑點……

    不對!

    如果這只是一個刻意塑造出來的幻境,為甚麼不做得更完美一點?

    阿羅敵可以做得沒有那麼強大……

    甚至可以做到讓龍機將這個假的「阿羅敵」給打敗……

    龍機這個「龍魔王」,真的如「傳說」所提,「解救」了「生靈城」……

    這樣豈不是更完美?

    因為如此,將可以讓龍機被誆了,最後還沉浸在這種圓滿的結局之中……

    以「臌肊生靈王」的能力,既能「捏造」出如此一個和「真實」幾無所差的「虛幻」世界,那麼為何她不這麼做?

    憑「臌肊生靈王」的智慧,不會連這一點都想不到吧?

    當龍機聯想這裡時,原本心中那種直覺認為「臌肊生靈王」是設了個幻局騙了他的想法,立即起了一絲動搖。

    這裡面,到底有幾絲是真?有幾絲是假?

    對於龍機心中這樣的疑問,龍機自己已無法回答。

    他很自然地就想要質問面前那個「蓬蓬叭叭」一連幾聲巨響,又恢復成原來電芒繞身,毫無實體存在的「臌肊生靈王」!

    可是這樣的念頭,才只在龍機的心上一閃,龍機已經察覺他自己本身,也同樣出現了連續性的變化……

    轉元珀,不見了。

    由蛟魔引動,與角魔魈互噬;點染於旱魃,被「臌肊生靈王」稱作「魔王質」

    的那種「特殊魔質」……

    也不見了!

    在那一點晶亮,嘶然擴大的同時,龍機唯一還可以察覺得到的,就是那一陣陣從心頭放散出來,如電如麻的波動!

    一種正在崩碎一切,但同時又在轉化重塑一切的波動。

    然後龍機就覺得,眼前好像出現了一圈一圈,又白又亮的強光,穿透了他全身所有,上上下下的每一個部位!

    在感覺到這似乎是發自體內的強烈雪亮時,龍機好像還看到了這刺眼白光的中央,是蘊涵了多麼燦麗多彩的暈輪……

    有冰冷的晶透;有滾活的生翠;有虛離的青空;有烈騰的紅焰……

    有陰沉的暗影;還有粉飛的雅綠……

    然後龍機就覺得光波宛如一陣微涼帶癢的微風,順頸而上,透穿了他的頭部!

    「啪」地一聲輕響……

    龍機的全身之中,忽然像是那種唰然轉化成銀鋼鏡體的波動,透體散放出來那般,就在這一聲輕響之下,射出了千百條銀亮的光箭……

    芒尖方現,周圍盡橘的「次物質」環境,立即宛如受到了甚麼強大至極的力量所重擊……

    每一寸深橙色的空間,都發出了一種不穩定的「嗡嗡」震動!

    這種震動,似乎正在撕裂著甚麼組成這個世界的重要基礎……其威力之強,已經脫出了一般的力量展現方式!

    正在龍機身前,首當其衝的「臌肊生靈王」,嬌氣但卻轟然地大喝一聲!

    雙臂「嘶」地一下,拉出了兩片像花瓣一般的盈綠光瓣!

    這兩片綠色的光瓣一出現,隨即左右內合,迅速護住了她的週身……

    而也在光瓣內合的同時,外緣「噗啦啦」地,滾然粉灑,同樣左右橫洩而出。

    這一下簡單的內護動作,所帶出的強烈綠粉流帶,卻是讓人看了,會大吃一驚。

    那滾動不停的左右兩條洩拉出來的綠色粉帶,一重之後,再出一重,一層之後,再拉一層,一段之後,再洩一段……

    就這樣「噗哩噗啦」地,往兩側橫展而去……

    經天穿緯般的長放粉帶,竄射入微帶朦朧的「橘空」,瞬間極目所望,竟已看不到盡頭!

    聲勢之強,景象之奇,驚人之威,比起那由龍機體內引動,透然影響所在空間的波動,絲毫未遜!

    在連續不停的「蓬叭叭」巨響中,讓人目不暇給的變化,依然連連地往外擴震而出。

    龍機所引動的劇變,不但將幻境粉碎……

    連身處的「次物質間」,也出現了驚人的相應變化!

    從龍機和那個駭人的電芒大怪物,開始接觸起,隨緣波就一點也不知道龍機到底在做甚麼。

    她聽不懂龍機和那個怪物,彼此之間,以一種快速而且變音很多的聲調,到底是不是一種語言。

    不過,隨緣波察言觀色,卻也推斷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顯然龍機是找到了一種和這個全身放電的大怪物,互相溝通的辦法。

    隨緣波是一個冰雪聰明的人。

    因此她雖然完全不瞭解龍機到底和那個怪物,「嘰哩呱啦」地說些甚麼,但是她依然非常沉得住氣地,謹慎地待在旁邊。

    如果不是必要,她知道最好還是別去打擾龍機和這個怪物的溝通。

    因為,自己這一群人蟲器械,說不定就得靠這個「龍機」,才能夠脫出現在所處的這個怪異的所在。

    因此,隨緣波從頭到尾,都非常沉得住氣!

    只不過,龍機和這個怪物之間的對話,未免也太久了一點吧?

    連隨緣波這麼好耐性的人,也不由得為龍機和那個雷芒怪物之間冗長的對話,而覺得有點受不了了……

    尤其是……

    本小姐……本宗主……還這麼毫無寸縷地,裸著身子撐在這裡呢……

    龍機你難道是個死人嗎?怎麼還不快點帶著我們離開這裡?

    隨緣波心中的念頭想到這裡,連她自己也不由得愣了。

    龍機是「役物宗」所制的「機模人」。

    不是個死人,難道還是活人?

    自己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隨緣波緊接著想到這裡,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

    不對不對……從龍機剛才看到我身體時的眼光……

    那怎麼會是一個「器械死人」該有的眼光?

    思念及此:心頭很自然地又浮現出龍機在看到自己週身縷衣,被「逍遙芒」蝕消時,眼中的那種神色……

    連隨緣波這樣穩得住心神的女宗,畢竟這種事以前實在是沒碰過,因此也不由得有點臉紅了起來……

    心頭怦然,耳根也很自然地有些臊熱……

    尤其是,龍機為了維護自己,竟這麼樣地替她擋下了這個電光滿身的怪物雷芒一擊……

    隨緣波想著想著,竟也忘了「役物宗」的「機模人」原始設定中,「援救同道前輩」,尤其還是友派中「宗主級」的人物,本來重要性就超過了「機模人」

    「保護自己」的設定。

    在隨緣波這麼越想越亂的心頭,不由自主地,似乎就已經在無意中,將此時的「龍機」,完全看成了是另一個完全獨立存在的「人」!

    這一點小小的轉變,也不知道是隨緣波真的沒有察覺,還是刻意地自然「忽略」過去了……

    龍機和那個雷芒怪物的對談,說長還真是宛如沒完沒了……

    不過,當他們之間,發生了對峙性的變化時,也依然是突兀即至,變化之迅速,同樣出乎隨緣波的意料之外……

    因此,當龍機全身,都被那個雷芒怪物所放出的怪異光氣,給整個罩住時,隨緣波想要馳手支援時,已經是來不及了……

    不過從另外一方面來說,以這個雷芒怪物那種轟然放出近百丈長雷芒的威勢,隨緣波就算是一開始便停身在龍機的身邊,恐怕也只有被轟得飛出去的份!

    那種聞所未聞的威力,實在是隨緣波所從未見過。

    「這個怪物,到底是甚麼來頭?」

    隨緣波在心中,不自禁地這麼問著自己。

    以這個怪物如此可以轟天開地的力量,在三間九界之中,絕對不會沒有聽說過的……

    可是,為甚麼從來也沒聽瑤璣妹子,談過這麼一個怪物?

    隨緣波腦袋裡邊這麼思索著,同樣依然非常注意龍機身上所出現的變化!

    蓬然不停的光氣,宛如永不止息的閃雷……

    是那麼樣地連續而又毫不間斷……

    強烈的光芒,化成一股又一股的青綠色流虹,從中央噴射出來,就好像是光瀑洩洪一般,絲毫沒有停頓下來的模樣!

    那種放射出來的氣流,是如此強大,使得隨緣波,根本連靠近都很難……

    這讓隨緣波,儘管心中焦急,不知道龍機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可卻只能夠在遠方以功元灌注在眼竅之中,遙遙細望……

    在隨緣波的感覺中,那種滾騰的光氣,不但「轟隆隆」地,聲勢驚人,而且絲毫也沒有要減低威勢的模樣……

    甚至相反地,隨緣波已經處在相隔近百丈外的距離,竟還是有越來越站不住腳的感覺……

    尤其更加怪異的是,在隨緣波這樣的感覺中,她一直細心觀察的滾騰光氣變化,似乎還延伸到了,某種她完全不瞭解的範圍之內。

    這種隱約的錯覺,就好像讓隨緣波在這一瞬間體會到,所謂的「空間」,原來竟是有「深度」的……

    而且這種不知道往哪裡快速「延伸」進去的「深度」,還似乎脫離開了「現在」的感覺之中……

    然後,隨緣波便覺得自己,宛如體會到了另外一種更玄異的奇異領悟……

    所謂的「現在」,竟也是有厚度的!

    望著龍機和雷芒大怪物,說著說著話,突然就出現了這樣劇烈的變化,隨緣波其實心中很清楚,她自己根本就沒有「明白」甚麼東西……

    這完全是眼前的雷芒大怪物,似乎引動了甚麼奇奧無比的作用,將它自己和龍機,都「抽離」到另外一種「存在」去了……

    騰烈的光影,轟然飛滾,隨緣波真的連接近都沒有辦法接近。

    但從某個層次來說,她卻知道龍機和那個雷芒怪物,依然還在裡面……

    只是,他們似乎,已經不只在「這裡」而已……

    空間原來有「厚度」?

    「現在」原來也有「厚度」?

    他們目前還在「這裡」,但同時也「抽離」到了另外的一種存在?

    我我我……我到底是體會到了甚麼東西?

    以隨緣波這樣的見識、經驗和歷練,也不由得被這種從來沒有見過,根本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感受,給弄得有點無所適從。

    她知道,她隨緣波之所以會有這種類似領悟的感受,並不是緣於她隨緣波,真的領悟到了甚麼……

    這純粹是因為前方的那種強烈的奇奧變化,所引起她這麼一位「旁觀者」的感應罷了。

    只不過,這樣的認知,卻也讓隨緣波心中更加地吃驚。

    這個怪物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居然真元力量,強到這種程度?

    她只不過是一個被排擋在遠處的「旁觀者」,為甚麼連她也會出現這種連她自己都無法真正明瞭的感應?

    在隨緣波的驚駭之中,她同時也傾盡週身功元,注意細察著遠方大約只剩下一個指頭大小的龍機,身上所出現的變化!

    那種變化,就算是隨緣波這麼見多識廣的人,也實在是沒有見過或聽過……

    曾經有那麼一陣子,隨緣波還以為,龍機的身軀,已經「消失」在這個滾放不停的強烈光氣之中了。

    就好像被那種劇烈的流元斥光,給蒸發於空中一樣……

    這種感覺,讓隨緣波,差點就要不顧一切地衝向前去……

    好在當她真的要這麼做的時候,發現閃亮的強光中,還是有龍機的身形掩映於其中……

    然後隨緣波才算是比較安心了一點……

    接著她就很仔細地觀察著龍機的狀態。

    這樣的情形,隨緣波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忽然,隨緣波發現中央的光氣轉薄,她可以看得到龍機了……

    此時的龍機,很特殊地給隨緣波一種,其實現在的龍機,「不止」存在於這裡的怪異感覺……

    對於隨緣波又感受到這種簡直無法言喻的特殊感應時,隨緣波已經不像初次體會到時那麼驚訝。

    因此,她可以比較細心一點地,去探究那種玄緲難形的感應,到底透露了一個甚麼樣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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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四卷 第二章 破晶而出

    其實隨緣波自己也知道,自己並不完全真的瞭解這種玄奧的感覺。

    甚麼叫做「不止」存在於這裡?

    隨緣波不清楚。

    不過她的心裡卻非常確定,現在的龍機和那個雷芒怪物,所出現的狀態,絕對不是正常的情況。

    那絕對是一種超出一般所能理解的狀態。

    不過,雖然隨緣波對現在所發生的情形,沒有甚麼很徹底的瞭解,但她畢竟原本就是「真人界」最頂級層次的修真,因此,這種精細的側面觀察,除了那種無法明白的玄奧感受之外,還是帶給她很多其他的訊息。

    例如,她之所以能夠非常確定,龍機和那個雷芒怪物,都還正在那滾騰的光氣中心,是因為在隨緣波的觀察中,她雖然並沒有看到甚麼真正的實體,不過卻似乎又能夠從感應之中,察覺到龍機的存在。

    不但她能夠感覺得到龍機在光氣爆放中心的「存在」,甚至透過某種方式,她似乎還能夠「看得到」龍機身上所出現的變化!

    一種就算是隨緣波的眼力真的看得到,也很難觀察得清楚的細節變化!

    在她的感覺中,龍機那由「藍晶鋼鐵」,所鑄成的僵硬外貌,似乎正在以一種奇特方式,不停地軟化,而且快速地凝合重塑出特定的模樣……

    這種感應,對隨緣波而言,是這麼樣地清楚,以致於她非常確定,如果現在有一個人,能夠真正非常接近地,站在龍機面前的話……

    那麼他必定會很驚訝地看到,龍機本來那死板而且固定的臉部鋼模,這個時候好像正在轉化成另一種隨緣波從來也沒有見過的東西……

    那是一種像人類皮膚一樣,很柔軟但是又極富彈性的物質……

    只不過這種物質的特性,絕對還保留著那種「鋼鐵」的硬度。

    聽起來很矛盾的說法……

    不錯,隨緣波自己也明白這種形容,實在很難去想像竟會同時出現在一種「物質」的身上。

    很柔軟、有彈性,但又像鋼鐵般堅硬?

    正如隨緣波之前已經體會到的——

    這絕對是一種世間從來也沒有出現過的東西!

    堅硬的鋼鐵,當然會給人一種「死硬」的感覺。

    隨緣波很熟悉這種質性。

    而龍機現在的情形,就有點像是,在這種「僵硬死沉」的鋼鐵物質中,不知道透過一種甚麼樣的方式,竟突然被注入了活躍無比的「生氣」……

    一種淡綠色的「生氣」!

    然後,龍機的那種「鋼鐵身軀」,就因此而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整個似乎都「軟化」了下來……

    但是卻又依然保持著「鋼鐵質性」的那種堅韌……

    總而言之,隨緣波自己也實在不知道這種感受,是否只不過是一種錯覺。

    隨緣波當然並不清楚,龍機週身,原本是屬於深藍色的「藍晶鋼甲」上頭,經過了「炘煊」淬煉之後,之前就已經透出了淡淡的紅光。

    而這時臌肊生靈王的「生靈精氣」,再度大量地灌入,讓藍中透紅的晶甲表面,又再加上了另一層濃艷的粉綠!

    整個龍機已經變成了藍、紅、綠三色不停轉換的奇怪物體。

    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不斷放著三色光芒的特異晶體人形!

    而且這個特異的晶體人形,還出現一種薄薄的波動狀態,幾乎讓人無法確定,他現在到底是不是還存在於這個時空。

    隨緣波宗主,唯一能夠知道的,就是龍機現在的臉部表面上,似乎正在出現一種她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的「軟化」感覺……

    這種「軟化」的現象,讓龍機生鐵鑄成的僵硬臉容,漸漸凝現出了許多細節。

    一個真正的「活人」,臉容所應該具備的許多細節……

    當這種「重塑凝型」,變得越來越清楚之後,隨緣波幾乎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那種浮在「活龍機」臉上的,竟是一種在「真正人類」的臉上,才會出現的表情……

    一種好像一個人,精神意識,完全陷入另一個世界,以致於各種情緒,都時時反覆紛呈的表情……

    隨緣波差點驚訝得呆了。

    在這種變化之後的龍機,已經讓隨緣波很難再認為他是一個「無生命」的器械了……

    因為,她覺得龍機真的「變成活的」了!

    這種感受,對隨緣波而言,是那麼樣地突兀……

    突兀到雖然隨緣波並不知道到底龍機的身上,發生了甚麼事,但也好像受到了龍機的牽引影響,神識宛如陷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樣的情形,就如此地持續著……

    而令人難以理解的奇妙變化,也同時正在隱約中,快速地進行……

    正在這個詭麗的景象中,龍機忽然間,體內發出了一種尖銳的「嘎嘎」氣沖聲,右臂的肩部,緊接著發出了「嘰嘰嘰」的怪響,好似在那個部位裡面,堅硬的輪軸,承受了某種幾乎讓其鋼鐵結構,都幾乎彎曲變形的巨大壓力,而又依然勉強運作的模樣……

    龍機的右臂,出現了一陣一陣連續的吃力抖動……

    然後他就做出了一個突兀的動作……

    龍機的右手,在強大的壓力下,帶著抖顫的震動,「蓬」地一聲,拍在自己的胸口之上!

    隨著龍機傾盡所有火力,只能夠做出來的這個動作中,但聽龍機的鋼鐵胸膛,與其鐵掌的相撞處,「叮」地一下,發出了一聲很清脆,但是卻又帶著點「嗡嗡」

    怪音的異響!

    一點刺眼的晶亮,突然間在龍機的胸口顯現。

    這樣突然的變化,連臌肊生靈王這麼超脫的存在,也不由得意外地怔了怔……

    然後緊接著,這一點晶亮,才剛映入眼簾,立刻就「嗤」地一聲,形成了一圈微暗的光圈,往外擴散了出去!

    由這一點晶亮所形成的光圈,其實還是泛著亮亮的華芒。

    只不過這一層外擴出去的圈華,在亮度上,不論是和中央的那一點宛如集中迸散的聚光,或者是外圍那一大片粉亮的綠芒,都要顯得稍微暗淡了些,因此在乍看之下,才會有那種似乎是「微暗」的感覺。

    外在的顯現,也許有點「微暗」,但是這一點晶芒,所造成的巨大變化,卻是令人咋舌驚奇。

    由臌肊生靈王所運布出來,縱橫大約有五十丈,其中鳥花相間的盎然生氣範圍,在這一點晶亮的微暗震波透掠過去之後,所有的紅白瓣花,與帶著長翅的四翅異鳥,都在「蓬」地一聲輕響之後,在空間之中完全爆散……

    迸散的花鳥,立刻就又回復成一團又一團的粉綠色蓬粉……四射散放的煙流,看起來就好像在這五十丈左右的範圍中,放出了幾十朵的碎綠煙花……

    這一幕奇特而又突兀的變化,顯然讓臌肊生靈王有點措手不及,它那現在已經和龍機差不多大小,但是精亮的程度,卻依然遠遠超過龍機的身軀,「劈哩叭啦」

    地爆起了一團又一團的炸光……

    它那正在成形的身軀,出現了一波一波很不穩定的跳動電芒,在激烈得好像連續放雷所擊的爆亮中,「轟啦」一響,所有的週身,迸竄出一大片深紅色的火焰流尾……

    這種景象,就好像有個人,全身突然著了騰烈的火焰那般,炙熱的焰尾火舌,暴竄將近三丈,一團又一團滾滾的熱氣,頃刻間外洩而出。

    被燒出白煙般的氣霧,變成一團淡淡的霧圈,像個漣漪那般地往外散去!

    一百丈外的隨緣波,神識雖然也因為受到波動的影響,有點恍惚,但其實並不清楚,這雷閃光裂的中心,龍機到底發生了甚麼變化……

    此時宛如大夢驚醒後,她所看到的,就是這一圈白氣,滾滾外放,瞬間摧散了臌肊生靈王所運凝出來的所有盈盈的生氣,燒得連空氣都出現了白灰般的煙氣,同時對著自己這邊飛滾而來!

    當這顯然是出於龍機,但是卻又很難相信是出自龍機的撼山力量,外放狂捲的時候,臌肊生靈王的光瓣已經出現,「轟隆嘩啦」的裂響中,左右橫拉出幾無盡頭的串串綠芒長流!

    「魔王質……你的體內,竟有魔王質……」

    這是臌肥生靈王以沉響如雷的話音,所說出來的一句話。

    只不過,隨緣波卻並不知道這種「嘰哩呱啦」,顯然是一種特殊語言的聲音,到底代表了甚麼樣的意思。

    不過雖然隨緣波還弄不清楚,到底這個雷芒怪物和龍機之間發生了甚麼事,但是只憑她的眼力,也立刻就知道了這一團外洩出來,瞬間滾燒到百丈之外的蒸蒸熱焰,威力顯然非同小可……

    波力光氣、亮電雷芒,幾乎將所有的空間都塞得滿滿的。

    隨緣波已經無法分辨出,哪個是原先出於雷芒怪物,而哪些又是屬於龍機身上所出現的怪異波動!

    隨緣波反射性能夠做的,就是立即沉氣聚元,外側的「牽引護罩」,立即「嗡嗡嗡」地拉到了最高的強度!

    轟然嘩嘩,失去了壓制,外洩出來的雷焰威力,馬上就衝到了隨緣波的「牽引護罩」上。

    就好像是一個巨浪,拍到了一個圓球上頭那般,隨緣波的「牽引護罩」,轉眼就被「蓬」地一下,沖得往後直飛而去……

    隨緣波被巨力所沖,心頭立即一陣反胃,「哇」地一下,又吐出了一大口的鮮血!

    在她臉色的頓然慘白中,「牽引護罩」的氣層稍微波波而動……

    只不過是盈盈的護罩光芒,稍微出現了一些這樣輕微的波動,沒想到接著立刻就聽到了「嘶嘶嘶」地一陣輕響,三、五條淡淡的白線,已經穿透了護罩的縫隙,竄流了進來!

    其實隨緣波雖然被這樣的力量重擊得吐血,但是「真人界」正派的法訣,一向就以氣脈悠長,堅韌不拔著稱;因此隨緣波雖已受傷,但其實她所運布出來的「牽引護罩」,頂多只能說是氣層出現了轉弱的現象,絕對還不致於有所謂的「縫隙」

    出現的。

    只是現在由臌肊生靈王身上所爆散出來的,這層轟然滾近的雷芒,確實不愧為「天主級」的力量,只不過是外洩漏散出來的芒焰威力,就已經可以穿透隨緣波的「牽引護罩」防護層,讓正派一宗之主的隨緣波當場受傷!

    隨緣波當然不知道這股無法抵擋的芒焰,有這麼赫赫的來歷,因此她和另外的那兩隻蠱蟲,也沒想到只不過是護罩的氣層稍有波動,竟就被這威勢駭人的焰力,給直透了進來!

    那幾道好像淡淡的白煙細流穿進來的時候,並沒有甚麼太明顯的痕跡。

    直到其中的一道,「嗤」地一下,在虺蜴的巨大背部稍微閃現……

    「轟」地一聲爆響!

    虺蜴的整個背部,就好像被澆了一桶煤油,然後又被點燃了那般,「嘩哩嘩啦」地狂燒了起來……

    「哇呱呱……」虺蜴慌得大叫,蟲肢蠍尾,反甩在背上猛拍,想把竄起來的火焰壓熄。

    可惜它身上著火的部份,正在背後,瞧不著到底哪裡是焰火精元著體的地方,連著「啪啪啪」地拍了七、八下,不但沒有將背後的焰火精元擊散,反而四爪一尾,都跟著「嘩啦啦」地燒了起來……

    在虺蜴旁邊的螂蚋,從虺蜴背後的火焰竄燒起來之後,也立刻就爪刀聚元,「蓬哩叭啦」地在虺蜴的背上砍了四、五刀,想替它將火精滅掉。

    只不過,一方面虺蜴被焰熱炙得不停地跳來跳去,身軀扭動間,讓螂蚋砍的這四、五刀,都沒對準地方,以致於螂蚋只砍得虺蜴哇哇直叫,但卻還是沒有將火源精點滅掉!

    「哇哩呱呱……我的老蟲媽……死老蚋你到底是在砍甚麼哇……」虺蜴痛得蟲嘴歪斜,叫出來的話也結結巴巴的……

    「呱呱……老蜴別動呀!你又瞧不著火精元氣到底是落在哪裡……還是我來吧……」螂蚋有點尷尬地說著,同時兩隻像大螳螂的爪刀,不停在胸前交互磨得「刮刮」響,運布鋒氣,準備一擊而滅火……

    虺蜴又「啪哩啪啦」地肢爪互拍,好不容易將前肢染上的焰尾撲熄,強忍著燒灼的疼痛,聽起來有氣無力地咬牙說道:「你你你,你這傢伙砍準一點,別等火滅了時,我老蜴也被你這傢伙砍死了……」

    「放心放心,砍死不會……頂多半死而已……」螂蚋大大的兩隻蟲眼,漾出了精亮的芒光,一瞬不瞬地望著虺蜴「嘩啦」冒火的背部:「別動別動……我看到了,這就來啦……」

    說完,螂蚋兩隻前爪的鋒刀,「唰」地砍下!

    「刮啦」一聲,焰流飛起,「蓬」地一下,在綠液的飛濺中,焰根將切飛了的硬殼瞬間燒盡,然後在空中「叭」地化成一團火星,接著又是一陣「嗤哩嗤啦」的竄燒,終於消失在已經一團亂的護罩之中!

    「哎喲喂呀!我的老蟲媽媽哇……」虺蜴四肢扶著後腰,痛得呱呱叫:「燒死我老蜴啦……痛死我老蜴啦……」

    螂蚋兩隻前刀還是磨得「刮刮」響,一雙蟲眼則依然盯著虺蜴的背部看了一會兒,方才鬆了口蟲氣般地說道:「好啦好啦……這個怪火可滅得險極了,再差一點,這火可就把老蜴你的蟲肚子給燒穿了……」

    虺蜴依然是疼得直哼哼:「怪火沒把我老蜴的肚子給燒穿,倒是快被你給砍穿了……」

    「老蜴,我不是說了嗎?頂多只砍你個半死而已……這總比被燒得全死要好吧?」螂蚋回答道。

    「奶奶的那只蟲……」虺蜴的嘴裡罵著只有玄靈才知道的粗話:「這火來得邪裡叭嘰的……好厲害的威力……」

    「這個威力好像是來自「達弗克空間」的,因為我剛才似乎聽到臌肊`叫呢……」螂蚋搖著蟲頭,有點不確定地說道。

    虺蜴現在看起來,真的是有點「焦頭爛額」的。

    除了身上有燒焦的痕跡之外,背上被螂蚋的利刀,給切下了老大一塊,褐黑色的蟲液濺得滿身都是,模樣看起來真的是狼狽已極。

    可是聽了螂蚋的話,虺蜴還是忍不住地問道:「臌肊說了甚麼?」

    「因為我們現在和他們距離太遠,我其實也只是隱約地聽到了臌億叫了一句話而已……並沒有聽到臌肊還說了甚麼……」螂蚋很老實地回答。

    虺蜴沒好氣地聳著身子,尾刺滲出一種青黑色的軟液,處理著背上的傷口:「那你聽到臌肊叫了一句甚麼?」

    「他好像是叫了一句……」螂蚋頓了頓:「魔王之質!」

    「魔王之質?」外觀看起來很狼狽的虺蜴,聽了這個名字,顯然也嚇了一大跳:「你是說,這個把我燒得不再英俊挺拔的怪火,是來自「達弗克空間」的妖魔力量?」

    虺蜴會這麼問,當然不是沒有原因。

    因為誰都知道,「達弗克空間」的魔力,最驚人的,就是那種無所不侵的感染力。

    如果它背上的這一把火,真的是來自「達弗克空間」的怪火,那麼它虺賜現在雖然老背上被螂蚋給切下來了一大塊,但是恐怕想這樣就擺脫妖魔的威力,就再也沒有這麼簡單了……

    因此當虺蜴這麼問的時候,蟲音微顫,顯然是擔心到了極點。

    只不過,虺蜴的這個讓它把蟲心簡直可以說提到了蟲喉的問題,已經沒有人有時間回答它了。

    連它自己,恐怕也已經沒有時間來聽答案了!

    因為,在這驚人的轟然震爆中,更讓人或是蟲,都完全想不到的奇景,已經從蛟魔老大和臌肊兩個超級存在的方向,乍然出現!

    在已經全身變得雪白晶亮的龍機,和翅氣橫展的臌肊生靈王,兩人中央的位置,因為彼此波力互衝的結果,竟就這麼在空間中,出現一種好像一點一點宛如反射星光的怪異亮點。

    這種亮點之所以怪異,是因為那種光芒的感覺,竟讓人覺得好深好深……

    就好像兩人之間的空間,忽然間呈現出一種「其實空間也是一種特殊物質」這樣的錯覺……

    而且這個「有厚度」的空間,因為受到這種超過負荷的力量沖激,因而出現了一點一點的空隙!

    那點點的光芒,就是從厚度之外的另一個世界,所傳過來的光線!

    不論現場看到這種光點的,是人族還是蟲族……

    都很難不認為,這種感受,其實只是一種錯覺。

    因為,虛無的空間,怎麼可能會有所謂的「深度」或者是「厚度」?

    這種感受,不是「錯覺」,那又會是甚麼?

    當這種反問,出現在看到那些怪異光點的人蟲心中時,緊接著就「劈啦」一聲裂響……

    那原本應該只是「錯覺」,應該根本沒有甚麼「厚度」或是「深度」的「空間」,竟然就像是真的甚麼物質,撐擋不住重擊那般……

    由光點的中央,四散拉出怪異扭曲的光亮線條,所謂的「空間」,竟然就這麼樣地「裂」了開來!

    所有的人蟲,都很難去形容,見到這一刻時的那種震驚!

    這樣的意外,實在已經完全無法去做出任何的感想。

    因為,世間絕對沒有一個人或蟲,會有這種經歷!

    那些一點一點,宛如透過了極深的厚度,透傳到這裡來的光點,所出現宛如裂痕般的扭曲亮線,很快地彼此之間互相連接成一團……

    清脆的裂響依然「叭叭」爆出……

    原本細如線條的光芒,隨著這樣的脆音,「呼」地一下,急速加大!

    只不過眨眼般地一剎那……

    銀鋼雪人般的龍機,和盈綠橫天翅帶的臌肊生靈王之間,猛地由光點,擴展成無法睜眼的黥亮……

    那種刺眼的亮白,就好像是一個閃然變大的雪洞,「嘶」地一下,已經擴展到所有放眼望去的一切空間!

    一切空間!

    龍機、臌肊、緣波、蠱蟲,都一起被這片雪亮,給完全吞包而沒!

    就宛如陷進了一個雪白的大洞!

    有那麼一瞬間,隨緣波和兩隻蠱蟲,儘管族種天差地別,但卻同樣在心中,浮起一種相似的感受……

    她和它們,都同時覺得,這個以無比的速度,唰然擴大的亮芒,真的就好像是一個「雪白的大洞」那般,將她們所有的人蟲都給拉了進去!

    儘管這個剎那,每一個人,每一隻蟲,都是盡量地停在空中不動。

    但是他們卻同樣覺得,他們身體之外的空間,正出現一種無法解釋的閃移!

    一種帶著雪白亮光的閃移!

    然後,他們就覺得……

    所有身內的一切,都在不停地脹大……

    而所有身外的一切,又都在不停地縮小……

    這一連串奇怪的感受,是如此快速而又掠然地,從他們的心頭閃過……

    那種體內的脹大感覺,不斷擴展……

    而那種體外暴縮的感覺,同樣也不斷飛快加速……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速度之急增,已經連仔細去體會一下那種怪異感受的時間都沒有……

    最後,「砰啷」一聲……

    清脆無比的暴裂巨響……

    和乍然擴展的突兀一樣,所有的亮白,又從中央拉出一圈微暗……

    同樣「唰」地一下,所有刺眼的光芒,竟又在瞬間消失……

    每一個被強光捲入的人、蟲、怪、物,都感受到了另外一種更加奇怪的經歷!

    隨著體內的那種急脹的感覺,雪亮閃光的消失,似乎讓每一個人,都宛如從一個又長又白的管子裡,「繃」地一下,衝破冒出來那般……

    就在這時,那種體內不斷急縮的感受,同時和那種急脹的感覺,重疊在一起……

    在他們的周圍,似乎有一層薄影,正在「嘩啦啦」地快速收縮……

    然後那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便在此時爆然傳來……

    他們感覺中的收縮暗影,也恰在此時,凝聚成了清楚無比的形象!

    這種凝縮出來的影像,是如此的巨大,以致於每一個人,都覺得好像才從雪白的管子裡跳出來,隨即又躍入了這麼一個沉實的影像之中……

    宛如深水中急浮出來的色球,破開了一切遮擋視線的渾渾波浪,這些薄薄的影子,轉瞬間在他們的周圍,凝成了一個清楚而又實在的環境!

    這種景象,不但每一個人或蟲都很熟悉,甚至是熟得讓人大感意外。

    因為,在他們的面前,就是兩派人馬,正陷進激烈戰鬥之中這樣的景象。

    而且這兩派人馬,不是別的,正是之前透過雷芒大怪物的神妙術法,所看到的「地行宗」與「九幽鬼靈派」!

    龍機、臌肊、隨緣、蠱蟲等人所出現的位置,大概距離兩派最激烈的交鋒處,不到二十丈!

    因此,這兩派的攻守戰鬥,激烈的情況,幾乎馬上就讓人可以從「呼哩轟隆」

    的氣芒破空聲與真元互擊時,所發出的那種「蓬哩嘩啦」的爆響,就可以當下感受得出來。

    所有的人與蟲,都在這一瞬間愣住了……

    因為,他們實在下知道,怎麼一下子,竟然就好像從虛無之中,跳進了現實那般地,出現在這裡!

    前方「地行宗」與「九幽鬼靈派」劇烈翻騰的戰鬥,吸引了隨緣波和兩隻蠱蟲的注意力……

    因此,他們反而沒有注意到,在他們剛剛現身的那一剎那,出現在他們周圍空間大約五、六丈,一條一條好像甚麼碎裂的物體,所拉出來的橘色流光……

    「九幽鬼靈派」的修真們,顯然已經在「地行宗」的全力攻擊下,被逼壓得支持不住了……

    幾位功力比較低的弟子,已經在「地行宗」眾人的圍擊下,擠成了一團……

    其中最明顯的,要算是鬼妍兒了。

    她雙膝半跪地坐在地上,臉色灰白,雙手捂胸,顯然是受到了非常沉重的內傷……

    如果不是在她旁邊的鬼娘,和與「九幽鬼靈派」沒有甚麼關係的香香與風風,拚力護住了她,鬼妍兒必定還不止是受傷坐地而已……

    在「地行宗」眾人同時的攻擊下,「九幽鬼靈派」僅存的陰風劍王、陰靈夫人和鬼音閻羅三位長老,終於還是吃不住勁了……

    「九幽鬼靈派」的這幾個人,傾其全力地,擋架著從四面八方同時俱來的強大壓力……

    只是他們的對手,地行宗,不但位列正派之一,而且還是由宗主「扁藏行」領頭主攻,因此,儘管「九幽鬼靈派」的諸人,功力程度讓扁藏行意外地強韌,但終於還是抵不住集「地行宗」全體所出的合擊力量……

    雙方爭戰中,本來在三人中主位的「陰風劍王」,身形陡側,微微後移,似乎正打算突破這種被圍住的困境。

    而當陰風劍王后撤的動作才剛做出來,兩邊的陰靈夫人和鬼音閻羅,反而同時大喝一聲,齊齊從兩邊往內一擠,補上了陰風劍王微側的空隙……

    三位長老動作之間的配合,至為緊密,可以看得出他們之間的默契,確實不傀同為長老之位。

    只不過,陰風劍王的這麼一退,立刻就使得同來的一擊,純由陰靈夫人和鬼音閻羅所完全承接……

    「轟」地一聲巨響!

    當三位長老中的陰靈夫人與鬼音閻羅,也同樣被扁藏行聯合了三位長老級的高手,所發出的九千九百層逍遙氣動波力,給沖得往後飛出,和那些弟子們「蓬哩嘩啦」撞成了一團之後……

    「九幽鬼靈派」擋在第一線,夠份量的高手,已經只剩下「陰風劍王」一人而已!

    他們對抗「地行宗」的防護層,終於在這一剎那間潰決!

    所有的壓力,立即集中湧向了擋在最前面的「陰風劍王」……

    陰風劍王原本退閃在陰靈夫人和鬼音閻羅的身後時,就只是為了爭取這麼一絲唯容其抽手出來的空隙而已。

    因為,「地行宗」完全不聽他們的解釋,所發動的攻擊,真的已經讓他們這三位長老有點擋不住勢了……

    這種情形,再不想個辦法突破,他們「九幽鬼靈派」,此次恐伯就得真的栽在這裡了……

    因此,已經快要力竭的陰靈夫人和鬼音閻羅,終於拼盡餘力,捨棄了消引化散正面壓力的「避卸」功訣,將陰風劍王的壓力,也一起同時接過!

    「地行宗」的扁藏行,在力攻了一陣子之後:心中實在是禁不住地驚訝……

    在他的印象中,「九幽鬼靈派」的功法術質,一向偏於輕飄幽陰,以術力為主,而不以功元為重。

    本來他一直以為,以「地行宗」舉派之力,將這僅由三個「長老」領著幾個功力薄弱弟子的幾人,都給完全收拾起來,應該不是一件需要多麼費力的事。

    可是在接觸了幾輪之後,他才發現,陰術鬼技為主的「九幽鬼靈派」,功法的質性固然還是沒變,但是實質的力量,卻完全不是原先所想像的那麼簡單……

    尤其是他們的真元曲折隱晦,簡直就像是條毫無著握之處的滑溜鰻魚!

    這種大出意料之外的情況,反而讓聚合了所有派中力量的扁藏行,第一次覺得群力圍擊之下,倒更讓他感覺到「地行宗」的這些門下們,雖然圍得氣勢上是「轟哩嘩啦」地驚人無比,不過其實當中實在是有非常多的漏洞!

    別的先就不說,便光看這三位「九幽長老」,在整個「地行宗」的圍擊之下,那一份運勁巧妙、回轉自如的技術,幾乎可以說是列入正宗的玄妙技法,也毫無遜色的。

    再加上好幾次,這三個長老在閃無可閃的硬接下,扁藏行才算是更明白,這三位長老的法質雖是趨於陰幽,但真元的雄渾實在,潑潑靈動,卻絕對不像是一個專以「術法」力量聞名的邪宗!

    這些意外的情形,讓「扁藏行」儘管使盡力氣,要整合全派圍擊的力量,將九幽諸人一舉拿下,就顯然沒有這麼簡單了……

    因此,當陰風劍王身形側退六尺四寸,右手的綠芒長劍斜鉤十六條交錯的匹練,似外攻而實內守,同時藉由兩側陰靈夫人的玉琵琶滾旋暗勁,和鬼音閻羅的長笛排影,想抽出一個空隙探手取物的動作,並沒有瞞過扁藏行深陷的眼瞳。

    以扁藏行宗主的目力,當然一眼就瞧出了在這眨眼的五分之一剎那,所有「地行宗」的攻擊元力,都暫時由陰靈夫人和鬼音閻羅給接了過去……

    光說這種你退我補,閃移交錯的身形,與勁訣互換的縝密程度,簡直可以說連扁藏行自己的「地行宗」幾位長老級的人,都不一定能夠做得這麼順當自然……

    只不過這樣精細隱晦的互換氣勁,並沒有躲過扁藏行銳利的眼力。

    扁藏行雖是身為正派宗主,此時也不由得心中一喜!

    因為,平常人也許完全看不出來……

    不過在扁藏行的眼裡,滑溜難握至極的九幽陰勁,在刻意要接去陰風劍王的壓力時,終於出現了一絲遲滯!

    因此,就在這一剎那,扁藏行大喝一聲,左引有點合擊紛亂的門下真元七千六百道,右震掛蓋飛旋的逍遙燈,暴然逼出正擊主力六千七百條轟隆而出的逍遙光氣,對準了算定陰靈夫人和鬼音閻羅只有硬接一途的陰風劍王身側,三尺一寸七分的空隙位點,傾力攻出!.眼力高明的扁藏行,這一式正打中了九幽鬼靈派的三位長老,大約只出現了眨眼的一半時間,微閃即逝的要害!

    近萬道的逍遙光,帶著三大毒元特有的貫通特性,合擊而去!

    「轟」地一聲,宛如游魚的陰靈夫人和鬼音閻羅,當場就因為不得不硬著頭皮正面相對,而使得二人的運勁角度,再也無法迴旋閃躲;因此被打得往後直飛了出去。

    當陰風劍王的手,才剛從懷裡抽出來時,陰靈夫人和鬼音閻羅,已是臉色大變,同時「哇」地一聲,吐血飛出!

    陰風劍王見到這麼一點空隙,竟也被扁藏行一眼瞧透:心中一急,當下顧不了其他,氣機轉厲,反聚於喉,口中用力,將舌尖立即咬破,「噗」地一聲,噴出了內含陰訣功性的法血!

    同時左手上揚,將一串晶亮的九鬼骷髏甩飛了起來,並且怒誦急咒……

    「符水閣合,弟子奉請鬼靈我帝,祈顯神異,護我宗門!疾!」

    當扁藏行正打算一鼓作氣,抓住兩位長老被一震而飛後所大露出來的空門,跨勁直擊,將只剩下一人的陰風劍王也一起重擊而飛,正式地將難纏的「九幽鬼靈派」給打垮時……

    忽然間,「呼啦」一聲輕響……

    陰風劍王口噴法血,左手收甩間捏成了一個怪異的訣印,同時一輪晶晶亮亮,由九個透明骷髏做成的晶鏈,已是飛旋而出!

    這一圈晶鏈,旋飛間化成了一盤雪亮的透光;訣勢一起,已經變成了一團呼嚕作響,大有車輪一般的晶漩……

    這個時候的扁藏行,左掌收扶橫壓「逍遙燈」的尖蓋燈身,右手側握燈把,真元迸激,正準備將所有的力量,都完全轟擊在陰風劍王身上……

    陰風劍王緊急起術的咒音,扁藏行當然是聽到了。

    只不過,他並下認為「九幽鬼靈派」的區區術法,可以擋得住他傾集一生的功力,所放出的攻擊。

    因此,扁藏行不但沒有任何內勁後撤的動作,甚至元氣沖放,更加強化地將力量傾注於那依術飛旋起來的斗大晶輪之上!

    「看我正宗玄門元氣,破你九幽邪術!」

    這是扁藏行在心裡有點刻意要和這幾個令他極為驚訝的「九幽長老」,一別苗頭的想法……

    以術法為主的邪派,如何能夠抵擋得住名門正派專練苦修的正道玄功?

    幾位九幽鬼靈派的長老,竟也難纏如此……

    扁藏行實在有點莫名其妙。

    因此,藉著陰風劍王的起術,扁藏行等於是刻意地針對了他的起術,要給陰風劍王一個最大的打擊!

    同時,不可諱言的,扁藏行也可以一吐胸中,傾全派之力,竟然還圍擊了這麼久的訝異鬱悶。

    所以,就這樣,凝縮成一團團爆氣般的橘色光芒,真人界三大毒元之一,威力之強,堅石難擋的「逍遙芒柱」,就好像一道強烈至極的光瀑那般,對準了空中竄起,飛旋得「嗡嗡」直響,而且正在快速放大的晶輪旋影,直衝而去!

    恰在這時,龍機、臌肊、緣波、蠱蟲,同時於空中立虛繃形地,颯然出現!

    「逍遙芒」轟然的光氣,正中了陰風劍王急祭而起的「九鬼晶鏈」旋亮的中心時,所爆開的震動,和扁藏行原先所預料的,完全不同。

    那應該是蓬然外放的轟隆響音,聽起來原本應是非常清脆而且響亮的……

    因為這是扁藏行傾集全身之力,所重擊的九幽邪法,所以當然威勢應是不凡而且驚人的……

    可惜事實並不是他所預想的這樣……

    那逍遙光的主力,撞擊到了旋如滾輪的晶環時,所發出的聲音,與其說是轟然響亮的大震,還不如說是一種可以讓人心頭彆扭到極點的悶音……

    「蓬噗」一下……

    好像所有的強大震波,都在擊中晶環的瞬間,被另一種怪異無比的管道,給完全吸收到了另一個世界那般地詭奇……

    扁藏行所預計的那種轟天的震威,並沒有如預期般地出現。

    反而是那種悶得人心頭發酸的難受感覺,倒是讓人想閃都閃不掉!

    隨著這麼一聲悶鬱的怪響,橘色飛瀑般的光氣,忽然「嘩啦」一聲巨響,從撞擊的地方,轟然反衝了回來……

    就好像撞擊到了礁巖海岸般的巨浪……

    粉碎的光氣、飛濺的細芒,「呼啦啦」地從撞擊的中心往四方暴竄開散,將近十丈之內,盡入一片橘色的迷濛……

    扁藏行雙手支地,壯膝後挫,又矮又胖的身型,看起來好像整個貼到了地面上一樣……如果一個不小心,沒有注意看,說不定還瞧不大出來地上有個人……

    而他那一把雜亂鬍鬚的腦袋,急急地扭轉,往後面的某個特定的方向望去……

    他算是很接近地底岩層的臉色,這個時候已變得褐中帶白,那種又驚又怒的神情,令人一望即知。

    「這是甚麼爆炸聲音……不好……難道是地行晶母……這怎麼可能……」扁藏行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對著後面被反激的「逍遙碎芒」光氣,沖得東倒西歪的門下們怒吼著。

    傾力一擊後,撞出來的反衝光氣,顯然只有扁藏行氣根穩固,還能夠以反射性的技巧站在地上……

    混亂間,還沒有一位地行宗的弟子能夠回答扁藏行的問話時……

    忽然從橘煙漫舞中,一個扁矮的身子,從迷濛之外,「呼啦啦」地,反方向地,異常地,從外往內地飛滾了過來……

    「宗……宗王……晶母炸裂……從裡面……跑出來了一隻雷芒怪物……」那個顯然由外面衝來,惶急得連滾帶爬,雖然看起來實在狼狽,不過只以速度言,卻一點也不遜於正常奔跑的「地行宗」弟子,還在老遠的地方滾呀滾的,就扯開了喉嚨大吼著……

    全宗奉為至寶、提供全派「逍遙燈」無止息「逍遙芒」、並且內藏須彌世界的「地行晶母」,竟然真的「炸裂」了……

    扁藏行一聽到這個弟子傳來的訊息,身軀一顫,臉色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不只轉扭了頭,而是整個身軀離地欲起的扁藏行,還沒做出下一個動作……

    身旁一個好不容易從蓬散的衝擊光氣中,穩住了重心的長老,忽然睜大了眼睛,驚駭欲絕地叫道:「宗主小心後面……」

    警告之後,扁藏行心底也同時驚兆連現……

    已經出現扭轉動作的身軀,即時順勢加速,唯其施力角度微偏一寸八分!

    扁藏行的一個又矮又胖的身子,立即「唰啦啦」地一下,飛旋的身子瞬間便閃移到了西北方十二丈外……

    扁藏行的這個反射性的動作,說來實在有點僥倖。

    因為他的身形才開始移動,原來所處的位置上,竟有一片暗影壓天壓地地直撞了下來!

    轟隆一聲巨響!

    暗影的寬度,高達七丈,原來警告扁藏行的那位「地行宗」長老,反而根本來不及脫離開來,正被這道簡直宛如小山般大小的暗影給壓個正著!

    因為真元急衝出來的角度已從側面而偏,因此扁藏行的這一次閃移,其實並不是面對著往前移動,而是側身以一種有點像邊橫移、邊後退的方式閃動。

    在這種特殊的「地行身法」移動中,扁藏行反而將這一大片陰影在他原來位置的下壓情形,看得非常清楚……

    這一片陰影,真的是只有「陰影」而已!

    這意思就是說,並沒有甚麼真正的「實體」出現在空中,擋住了光線,以致於才會出現那種黑暗的影子。

    甚麼實體的東西都沒有!

    就只有那陡然暗下來的怪異影團!

    這一大片的陰影,就好像是單獨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般,扁藏行只看到原先自己所站立的位置附近,一片暗色的影塊越來越大,轉眼就將警告著自己的那位長老,給包納了進去……

    真的就好像有個甚麼東西從上方直墜壓下來,因此造成了這樣的陰影現象一樣。

    只是,當扁藏行上望之時,卻又完全看不到甚麼東西!

    這種錯愕的感覺,實在是令人匆促間無法理解。

    然而正當扁藏行以為其實並沒有甚麼東西從上方直壓下來的時候,偏偏這時竟「轟」地一聲,扁藏行就看到了那位被暗影罩住的長老,頓時身形一扁,「叭」地一響,血肉橫飛,鮮腥噴濺!

    這位長老竟然就這樣被壓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碎層!

    扁藏行大吃一驚,立即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讓他吃驚的,還不是只有一位長老被生生壓成肉片的這件事而已。

    當那一位長老,全身都被無形的壓力給擠扁之際,在暗影的襯托下,扁藏行竟然看到了一個薄薄的,淡青色的,可是非常清楚的長老影像,有點錯愕地愣愣站在原地。

    那種情形,就有點像是橫天壓來的暗影,只是摧毀了那位長老的「肉體」,而並沒有絲毫傷害到這位長老的「靈體」,以致於沉重難喻的撞擊壓力,將他的「肉身」給瞬間壓扁時,「靈體」未損,因此才會這麼樣地從「肉身」脫離出來,好像有點愕然地站在原處發愣!

    扁藏行實在不知道這到底是一種甚麼樣駭人的術法。

    他知道這種感覺雖然看起來好像很說得通,但是……

    如果再仔細想一想這種肉身壓爛,而導至靈體脫離的現象,簡直就讓人無法控制地毛骨悚然了起來!

    可惜扁藏行還正在心底浮現這種慄然的感受時,一種更加駭人的景象,便即又在他眼底出現!

    那位好像只剩下淡淡青藍色的靈體,愣愣地站在地上的長老影像,忽然發出了一聲刺銳的尖叫,猛然抬頭上望,臉上是如此明顯地露出了一種好像看到甚麼恐怖至極東西的模樣……

    當扁藏行覺得自己的頭皮,因為那長老駭人的模樣,而開始覺得發麻的時候……

    他就看到那位長老的「靈體」,在一聲尖銳至極,已經完全不像人的尖叫聲中,全身的影像開始扭曲,宛如被甚麼強風所吹捲,以致於維持不住原來的靈體完整那般地模糊成了一層非常不清楚的光影……

    然後這個長老的「靈體」,隨即「蓬」地一下,化成一團青藍色的淡光,「唰」地一聲,往上空直飛而去……

    就宛如這位長老的「靈體」,終於抵擋不住某種無形的吸力那般,被狂捲而去……

    當扁藏行看到這一溜由門下長老的「靈體」所化的流光,嘶然上射而去之時,他才注意到,這樣宛如被甚麼力量急吸而去的,不是只有一個光團……

    前後左右,至少有十幾個這樣的靈光往上飛竄集中……

    扁藏行心頭一跳,放眼四望,赫然才注意到,地上左近,真的已留下了十幾灘被壓碎的血肉殘骸……

    那種恐怖的景象,令人髮指!

    顯然之前的那一聲轟然大震,竟讓那種擠碎肉身,吸取靈體的怪異力量,於撞擊地面的同時,居然還可以滾然往外四溢而出……

    也正因為這樣,才會讓周圍十幾位「地行宗」的弟子,在地面上留下了這樣駭人的血肉濺飛殘跡……

    扁藏行在這短短的不到眨眼時間中,經歷了前所未有的駭然、驚訝與憤怒……

    當他看到那位長老的「肉身壓爛、靈體脫離」的恐怖現象時,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知道自己已經碰上了人世間難以理解的神秘異象……

    同時這也就代表了,他必定是碰上了一種完全陌生的恐怖敵人!

    緊接著當他看到,至少有將近二十個他「地行宗」的弟子,在這絲毫不知如何形成傷害的強大神秘一擊下,於地面上留下了一灘又一灘,飛濺四射的血肉殘跡時,扁藏行只覺得心中一痛,一股狂怒,從心中急升而起……

    這到底是甚麼怪物?

    扁藏行在又驚又怒的心情中,不由得這麼問著自己。

    難道這就是「九幽鬼靈派」的妖術力量?

    不可能!

    邪派妖術,如何會有這樣驚人的威力?

    這些想法,其實雖然分述有序,但其實是於一瞬間,同時在扁藏行驚怒交加的心中響起的……

    因此,扁藏行也和其他被慘酷血淋的現場,嚇得有點呆了的其他門人,同時往空中望去……

    然後他就親眼目睹了,生平所從未見過,最駭人的東西!

    從那一圈由陰風劍王所拋出來的晶鏈,在空中飛旋的勢子,快得已經從「嗡嗡」的輕響,變成了「隆隆」的強烈震動!

    而原本只有項鏈般大小的晶光圓環,也同樣越變越大,現在的尺寸,已經超過了三丈!

    這一串「九幽鬼靈派」最重要的法器「九鬼晶鏈」,雖然它本身的神奇變化,已是足以令人稱異……

    不過,若是和現在晶圈之中,顯然由「九鬼晶鏈」所引動的驚人異象比起來,晶鏈本身的變化,已變得平凡無奇了……

    從那變得巨大無比的晶芒旋光之中,那種快速的旋轉,似乎引起了一種扁藏行完全不瞭解的怪異現象……

    晶亮的旋圈之中,扁藏行只看到,一種好像所有的光影景像,都被怪異無比的旋力,給扭得破碎了那般……

    不但當中所呈現出來的那種陰沉黑暗,讓扁藏行覺得必然是通往另一個恐怖的世界,甚至是這團黑暗的邊緣,和這個扁藏行所熟悉的這個現實世界接駁的位置,所有的光影都出現一種破碎的裂痕,感覺實在是駭人至極。

    然而,如果這種怪異的景象,就已經讓看的人覺得駭人至極的話,那麼再往上瞧到那從這怪異的晶鏈之中,所拉出來的巨大恐怖物體的話,大概就得當場昏倒了……

    那是一團,好像由黏稠無比的黑色濃液所組合起來,不停在每一寸的表面,連連蠕動的不明物體……

    因為這種連續不停的蠕動,讓扁藏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上面每一個皺折的醜惡反光……令人心頭禁不住地發毛……

    這團噁心而又恐怖的東西,大小約有四、五丈……並且還在不斷地越蠕動越脹大!

    從那種整個體積,自三丈大小的晶圈中擠拉而出的感覺看來,不但可以看得出原本的這個怪物,體積必然更大之外,更可以感覺得到那每一次的蠕動,都正在從晶圈裡的「那邊」,擠到扁藏行所熟悉的這個世界空間「這邊」來……

    扁藏行的眼力,說來還算是頗為精細的。

    因為,在他的觀察中,一眼就看出這個巨大無比,除了似乎就是這麼一團鬼黑黏稠的怪東西所組成的之外,他還隱約分辨出,其實這個怪物,還是有形狀的……

    那是一個正在快速調整著形狀的骷髏!

    一團由黑色的稠液,所組成的大骷髏!

    就和那組成晶鏈的水晶骷髏,非常相近的「黑色大骷髏」!

    當扁藏行發現這一點時,立刻就注意到果然確實不錯……

    眼窩鼻洞、齜牙大開,不是個骷髏又是甚麼?

    只不過,這所有的一切,都還不是最讓人震驚的地方。

    那最讓人驚悸的,是之前「靈體」化成一團淡光,往上疾射的那位門下長老,飛行所向,正是這個不斷正在變大的黑稠骷髏!

    投射到骷髏黑黏的表面時,啪然迸散的淡光激起了骷髏黑稠無比的表面,一連串的細密蠕動……

    然後就從上方傳來了一連串密集無比的尖號……

    那種聲音,讓每一個聽到的人,都不由得心頭發顫。

    因為,那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有一大群不知道是甚麼東西,在傳達著一種痛苦、毀滅、而又不得解脫的嚇人訊息……

    然後,扁藏行就看到了他的那位門下長老,微微青藏的靈體影像,重新在黑沉的黏稠表面出現!

    只不過,這一次,他卻好像是陷進了一個甚麼讓他驚駭無比的沼澤那般,拚命地掙扎著想要爬離那巨大骷髏的表面……

    可惜他也和陷進了沼澤內的人類一樣,越是拚命掙扎著,越是往黏液的裡面深陷進去!

    而且,更加駭人的,是就在此時,竟有無數只手臂、斷腳、甚至是碎裂了只剩一半的腦袋,從那位長老青藍色的靈體側旁出現,邊發出吵雜的尖叫聲,邊將那位長老青藍色的靈體拖進黑色的沉液之中……

    扁藏行這輩子,再也不會忘記此時那位他很熟悉的門下長老,臉上所浮現的恐怖驚駭的表情!

    因為接下來,那位長老在一片黑黏的怪手斷腳碎頭牽拉勾連的啃咬中……就這麼沉進了蠕蠕滾動的噁心黏液裡……

    「噗噗」的翻騰中,扁藏行已見到原本和黑黏的其他冤魂比起來,是那麼清靈潔淨的那位長老青藍色的靈體,轉眼已染成了同樣的黑稠!

    再滾動兩下,扁藏行已無法分辨到底哪一個是他的長老了……

    到了這時候,扁藏行才慄然知道,原來這個大骷髏表面上的那種蠕動,原來都是一些漆黑色的死靈斷肢,在表面載浮載沉地爬動時,所造成的感覺……

    想到這裡,連扁藏行這麼習於地中穿行,見腐視爛如同常物的人,都忍不住地有一種翻胃想吐的噁心感受!

    我的老天!

    這……這到底是甚麼妖怪?

    難道,這就是「九幽鬼靈派」,所叫出來的術法妖物?

    當扁藏行在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了「九幽鬼靈派」的諸人,所呈現出來的反應!

    此時的陰風劍王,不但完全沒有一絲役鬼驅屍時,該有的鎮定,甚至還拚命地往後躍退,而且還對著後面大叫「快閃開!」這樣的命令。

    同時出現在陰風劍王臉上的表情,也和所有現場的每一個人一樣……

    就是非常單純的驚駭之色!

    由這一點,就可以判斷出來,連叫這個怪物出來的「九幽鬼靈派」,顯然都沒想到出現而來的,會是這樣的怪物!

    扁藏行當機立斷,側身往旁再閃十五丈的同時,對著初見異物,正怔愕得有點不知所措,三三五五,擠成一群的門下,怒聲暍道:「這怪物碎體吸靈,絕非人間之物,你們快進地行迷陣!」

    扁藏行的這個命令,除了驚醒了愣然的門下之外,也表明了敵人非人,無須作出徒然的犧牲。

    如果沒有扁藏行的這麼一個及時的命令,正在扁藏行指揮下,對「九幽鬼靈派」進行圍擊的「地行宗」所有門下弟子,必然會在這個怪物的駭人異能下,死傷慘重。

    更糟的是,這些門人,沒有扁藏行的撤退命令,恐怕連到底該怎麼辦,都會產生極大的疑慮。

    因此,扁藏行的這句話,無異是下達了另外的一個命令!

    現在所有的一切人物、怪物,所處的這個地方,其實也是一個難以想像的奇特所在!

    說起來,其實這裡也是一個廣寬到非常令人驚奇的巨大地底世界。

    所有的岩石,都是一種很深很深的橘紅色,質料之密硬,光看那細緻而又平整的外表,就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得到。

    而且特殊的是,這個巨大的地底世界之中,縱縱橫橫的,至少有上萬條大概比人身還要再粗上一倍的橘色巖柱:或直或橫,或斜或傾地,彼此互相交錯地會合在一起。

    而在這些簡直讓人眼花撩亂的縱橫粗柱之間,開著密密麻麻的一些小窗口,並且還從裡面透出了盈盈淡淡的燈光。

    這種現象,讓第一次看到就昏了頭的人,才會驚訝地發現,原來這一大片連「蛛網」都難以形容的特殊石柱,竟然裡面還是住人的居室!

    只是,讓第一次見到這種奇景的人,總是很難免地會在心中問著一個問題:這樣複雜,立體蛛網般的錯綜柱管,一般人是要怎麼在裡面移動?

    而且,就算是站在外面看,都很難不頭暈了,「地行宗」的人,是要怎麼樣,才不會在裡面迷路?

    在這一大片縱橫至少超過五百丈的交錯石柱的外圍,所有的石柱陡然加大加寬,形成了一個外表看起來就像個正圓的超級巨大石球!

    這,就是建築之奇之詭,著稱於真人界的「地行城」!

    而在所有交錯的柱管正中央,空出了一個大約二十丈的空間。

    在這個空間之中,完全沒有任何一支石柱。不管是直的橫的還是斜的。

    唯一有的,就是在中央的一個高起來的台座。

    只不過,現在的這個台座,完全沒有任何東西。

    稍微比較熟悉「地行宗」的人,都會知道,地行城如迷宮的中央,有一個全派最重要的禁區。不論這人再熟,只要他不是「地行宗」的門人,就絕對禁止接近這個禁區。

    這個地方,聽說就是置放「地行宗」最著名的「逍遙芒」所有動力、內髓與地心相接的「地行晶母」!

    現在,地行宗的這個禁例,算是破得徹徹底底了。

    不但邪宗之中的「九幽鬼靈派」,也不知道是使了個甚麼邪法,竟然就這樣地在這個「地行宗」最重要的禁地裡,赫然出現。

    而且,還在這裡,引動邪術,召來了一個威力無倫,恐怖駭人的巨大骷髏形大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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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四卷 第三章 豳郁鬼靈

    當扁藏行側身斜掠,並且發出「進入地行迷宮」的命令之後,圍聚在一起的地行宗弟子們,立刻「唰哩唰啦」地,一個個矮胖的身形,同時飛竄而動。

    而就在這時,扁藏行才算是真正地看清楚了,那個由「九幽鬼靈派」的長老起術所叫出來的醜惡怪物,到底是怎樣發出攻擊的……

    正在越變越大的體型,急速地賬起,然後「呼」地一聲,從那呲牙開裂的「嘴裡」射出了一團扁藏行之前所看到的「暗影」!

    這一團暗影直接就「轟」地撞到了地面之上,石板崩裂飛濺中,「嘩啦」一聲,凝聚成一團的「暗影」陡然乍開,就像是鋪地的水銀那般,滾滾擴展了至少有七、八丈遠!

    這一次怪物選擇的攻擊目標,顯然並不像之前那樣地偏向扁藏行這邊,而是挑在「地行宗」人聚集最多的地方……

    所以,這一團暗影滾開之際,波力所及,至少有二十個「地行宗」的弟子,「叭」地一聲脆響,全身血肉頓時碎裂噴濺!

    但見二十幾道血肉飛團,就在暗影鼠滾開來的瞬間,同時炸起……

    詭異的是,和扁藏行之前所看到的那位長老一樣,每個肉身崩爆之後,就這麼孤零零地留下了一個個愕然的青藍色淡淡靈體……

    這種現象,讓他們的肉身被巨力壓碎的駭人過程,看起來就像是脫去了一件「衣服」一樣,怪異至極。

    然後,這二十幾個橫死的弟子靈體,隨即「嗡」地一下,變得模糊了起來之後,就好像被一條無形的透明長線所拉那樣,咻然朝空中的那個大怪物飛投而去!

    扁藏行但見自己的命令才出,竟然這一剎那就死了這麼多門下,心中又驚又怒,暴喝一聲,就想不顧一切地往空中的那個什麼撈什子的「鬼靈大帝」直衝而去。

    只不過他的身形才動,瞥眼間就看到了周圍的弟子群,顯然真的被這從未見過的怪物嚇呆了,每個人的撤退都變得連滾帶爬,完全失去了章法,唯有一團混亂。

    原本要去找骷髏怪物拚命的扁藏行,被這一片鼠竄蛇爬的慌亂情景,給刺激得稍微清醒了一些……

    大喝一聲,扁藏行正往前飄的身形,往右邊一側,口中大叫:「亂什麼亂……按照屬分撤進地宮之中……瞎摸混逃只會死得更快!「

    他的話一說完,身形已然閃近一個橘色的石柱後,伸手一扣柱後的機栓,「卡崩卡崩」一連串輕響,離這些弟子們最近的八枝石柱,至少開了十七、八個寬矮的門戶。

    扁藏行畢竟身為一宗之主,地行宗畢竟名列正宗,這一番大喝而出的話語,顯然馬上就出現了應有的效果。

    地行宗的弟子們,撤退的動作,立刻就變得比較有點互相掩護,尋隙而動的味道,比起之前,是稍微鎮定了一些。

    人群之中有倆位長老,還在扁藏行喝音方畢之時,宛如配合般的,雙雙身形反挫,矮胖的身軀幾乎整個橫在空中,而且一左一右,同時輕喝一聲,手中的「逍遙燈」倒提端捧在胸前,吐氣開音,「轟轟」倆響,射出了兩道幾有半人粗的橘色燈柱,對準了空中的黑色骷髏直衝而去。

    這兩道「逍遙芒」,出自「地行宗」「長老極」修真之手,光利芒亮,艷艷然不可直視、盈蝕空氣的聲音「嘶嘶」直響,威勢果然和其他的弟子完全不同。

    這兩道烈芒,同時而出,一取巨大黑骷髏的右眼,一取口部正中,角度上互相補掩,力道上不分先後,配合之佳妙,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之中,更讓見到「地行宗」大亂狀態,稍微有些輕心的敵人,可以立受重擊!

    從這一點上看來,讓人不由得對「地行宗」的這種特殊配合切入方式,感到佩服無比。

    只不過,所有的這些,對空中的那個大骷髏而言,卻完全都是枉然。

    空中的那個大黑蠕動怪骷髏,根本連閃移一下都沒有,就這麼地讓這兩擊失效因為,那兩道精芒四射,氣勢轟然的左右合擊「逍遙芒」,射進了骷髏怪物的口眼之後,竟是去勢不停,嗤嗤兩下,居然這樣地「穿透」了骷髏怪物的影像,直往後衝……

    「轟轟」兩聲,「逍遙芒」的烈光,在另一邊遠處的橘色石柱上炸開!

    一陣至少爆放成四千條的細細橘色芒尾,順著橘柱往外爬串,照得遠處的大片區域光芒閃耀,燦爛無比。

    如果不是橘柱本身的質性,就是源於二人所發的「逍遙芒」,肯定就光這一個合擊,就可以轟垮三、四支粗大的石柱。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放出去的攻擊,竟然會這麼樣地「穿過去」?

    那兩位長老,在提燈催芒,同時出手之後,顯然也為了這種不合理的現象而大吃一驚,微微愣了愣……

    就在這一瞬間,那個好像根本就沒有「實體存在」,純粹只有「影像」而已的骷髏怪物,大嘴一嘻,「嗤嗤」兩聲,從口邊飛出了兩團一丈左右的黑影……

    即來即往,應機而動,這兩團暗影,恰恰就對準了兩位長老而來,而且速度之快,也好像根本沒有實體,只有影像般地讓人捉不著邊。

    兩人但覺眼前一暗,飛影已經臨體,蓬然正中!

    「叭叭」兩聲脆響!

    體裂肉碎,在空中炸出兩條後拉近四、五丈的數十條血線……

    再次清楚剩下的,只有青藍色的靈體,和訝異而又不解的神情。

    緊接著的撮口尖嘯中,青藍色的影像急顫,無法抗拒地化芒前飛而去。

    為什麼我打不到你,而你卻可以打得到我?。困惑的表情,與不甘的神色,是扁藏行最後所看到,那兩人的靈體,最後的掛在臉上的驚異……

    「宗主……宗主……」扁藏行旁邊有一個臉色劇變的門人,有點吃吃地說道:「這樣摸不著門的妖術,我……我等怎生抵擋……」

    扁藏行心中又是一陣不自禁地顫僳。

    是呀!本體像個影子般地撈不著,放出的暗團卻能一擊碎身……

    怪異到這樣完全不平衡的對手,是要怎生抵抗?

    扁藏行也沒有答案。

    人影急閃……

    一個熟悉的語音,反而從旁說道:「扁宗主,快撤離貴宗弟子吧!鬼靈大帝已經質變,陰曆毀滅之氣充斥,威力幾無抗手,先退再說……」

    扁藏行轉眼一看,不是別人,正是之前他們還一心想拿下的「陰風劍王」……

    在陰風劍王的身邊,陰靈夫人和鬼音閻羅,嘴角掛血,卻還雙手攙扶著幾位臉色灰白的弟子,狼狽串逃的態勢,比之地行宗也毫不稍遜。

    心中實在還難以調適過來,但卻以不得不顧全大局,扁藏行只得指了指身邊的入口:「你們叫出來的這個什麼見鬼的『鬼靈大帝』?」

    讓後面的弟子先掠進時,陰風鬼王苦笑著:「空間異變必定已波及了整個三間九界……死靈界的鬼靈一族,顯然也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扁藏行雖然人直性爆,但卻並不糊塗。

    尤其是眼前的巨變突來,宗派之中,眨眼數十人已是身裂屍散,死得莫名其妙,情勢可以說是一片混亂。

    這種情形,反而讓扁藏行顯露出身為「宗主」的氣度輿反應。

    在他快速的評估之中,當然立刻就明白了現在的態勢。

    一切當然都還是要怪「九幽鬼靈派」這個邪宗。

    不過,眼前的這個有影無形,似乎存在於另一個空間層次,以致於所有攻擊完全使不上力的怪物「鬼靈大帝」,如果要說可以想出什麼辨法來對付,最後還是只有從他們「九幽鬼靈派」身上著落。

    目前狀況下,反而更是不能讓他們脫離自己的控制。

    因此,扁藏行只好壓下怒火,悻悻讓了一個入口出來。

    第一個低頭縮身,扶著香香、風風,正要進入門戶的,是陰靈夫人。

    當她正要跨足而入時……

    就在此刻……

    從環通全城的橘柱管口中,忽然傳來了一聲驚懾人心,聽了但覺混身會不由自主地起雞皮疙瘩的怪嘯!

    一聲乍入耳中,就知道絕對不是人類的怪異嘯音……

    尖歷之中,含著無盡暴戾的凶氣!

    殘忍之外,更多眸眠眾生的強勢!

    這一聲銳然的長嘯,是那麼樣地讓人聞而心驚,以致於從管壁口內傳出來時,連扁藏行都楞了。

    「這……裡面是什麼?怎麼會有這樣的聲音?」扁藏行旁邊的一位弟子,頭皮發麻中,反射似問道。

    扁藏行也不曉得。

    什麼時候,地行城的迷宮柱裡,潛進了這麼一個又是非人的玩意兒?

    提出回答的,反而還是敵勢轉變的陰風劍王。

    他的臉色,變得好像遇著了死神一樣……

    「這……這是旱魃!」

    旱魃?

    扁藏行聽了陰風劍王的話,反而放下了心。

    一個玄靈,又何必露出這樣「已到絕路」的表情?

    只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探討這些了。

    當扁藏行正想催著他們時,沒想到已經來不及了。

    一團清楚的暗影,忽然間對準諸人,越變越大……

    聚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立時頓然色變!

    扁藏行大吃一驚,連忙暴喝一聲,左手急拍右手提著的「逍遙燈」。

    從圓蓋的逍遙燈頂,突地「嘶啦」一聲,拉出了一團橘色的護罩……

    緊接著扁藏行左腕輕顫,燈身微側,從乍起的橘色護罩之中,再生變化,「砰砰」連響,射出了十七條微帶弧度,以攔截為主的橘色流芒。

    陰風劍王則是大聲叫道:「鬼靈來襲,大家快閃!」

    說著他自己並不躲開,反而挫腿沉腰,立足原地,右手的慘綠劍光「嗤嗤」

    輕響中,抖出了一條又一條由下反斜而上,宛如帶著無數煙氣的綠色星火!

    而陰風劍王的左手,則是挽掌含凝一團淡淡的盈盈柔軟氣層,「呼」地一聲,往外便推!

    陰風劍王的這一推,目標並不是空中的「鬼靈大帝」,或是它放散急來的「怪影攻擊」。

    他的目標竟是周圍的眾人……

    推出來的盈柔氣層,寬如軟毯之中,又帶著扣吸的弧度,範圍之廣,不但身邊的九幽諸人和香香、風風哪,都被其含納而入,甚至一旁的「地形宗」弟子,連同時起勁的扁藏行都包括在其中。

    陰風劍王的這一個將目標轉到了自己人身上的動作,確實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不但九幽諸人,被陰風劍王這立意傾盡所有真元,像個網子般,具有彈放力量的氣層,給推得的「呼呼」連響,直往前飛去……

    一旁正準備應付突襲而來要攻擊的地行宗弟子們,也同時立不住腳地往橘柱的入口急滑而去!

    就算是扁藏行,全部的注意力,已是轉移到了空中的「鬼靈大帝」,因此旁邊的陰風劍王這一著,也讓他立時出現馬步浮移;護罩之外,九幽真正功法的玄妙之處方才顯現!

    這一道輕柔的氣勁,顯然並不在侵害諸人,因此力鋒柔軟,含蘊而不放,所以並不透入扁藏行的氣罩之內,只是輕輕扣住了他護罩的氣尾,往旁橫推而出。

    這樣的作法,若是在與扁藏行對陣之際,並不能夠發揮多大的功用。

    因為扁藏行只要重心順應著推力而轉移,就可以將陰風劍王這樣其實並沒有任何傷害作用的一擊當場化消!

    可是值此暗影空來的緊急狀態下,扁藏行偏偏已經幾乎將所有的注意力都移到了空中的「鬼靈大帝」身上,因此柔勁臨身時,心中大驚,判斷立即出錯,以為陰風劍王竟然趁此偷襲!

    急怒中,扁藏行右手握燈的尾指蹦然扣彈,「叭」地一響,從燈內急引芒光一道,蓬然外洩!

    扁藏行橘色的護罩之中,就這麼彈射出一丸凝結的橘色光彈,對準陰風劍王心窩而去!

    橘色的芒團,雖然只有半個拳頭大小,但是直中陰風劍王的心窩時,「噗」

    地一聲飛濺起來的噴血,卻幾乎立即灑得陰風劍王滿頭滿臉。

    紛飛的血霧才剛蓬然散起,「叭」地一聲清脆的微響,暗影下壓,陰風劍王整個人就像是一件脫下來的衣袍那般,當即往下萎頓!

    然後就是「蓬」地一聲響亮的,骨肉崩碎爆散的景象……

    血紅色的肉糜,在地板的崩裂中,乍開得像一朵紅色的濺花。

    和之前的長老那般,扁藏行竟似乎看到青盈亮藍的陰風劍王靈體,於被急吸而去之前,臉上浮起了一股湛然的欣慰。

    「師兄……」剛滾進橘柱門中的鬼音閻羅,竟未及站起,便又反爬出來,聲調嘶啞地叫道。

    扁藏行雖然身形滾動連連,但這時已在頃刻間抓住了重心,一個橫肘打在地上,「砰」地擊碎了橘紅色的堅硬石板,整個身子奇妙無比地往鬼音閻羅正要爬出來的門口「呼」地急急衝去!

    他的軀體還在空中,已是雙手並立,「嗡」地推出一股柔勁,同時口中叫道:「陰風長老已死,鬼音長老快退!」

    原本爬在地上的鬼音閻羅,忽然間急蹦而起,單手豎笛中切而入,竟「嘶啦」

    一聲地響起了宛如裂帛的長音,破開了急衝而來立手而推的扁藏行柔勁,嗔目大喝道:「你這死矮子,竟然偷襲救你的陰風師兄……」

    鬼音閻羅的反應,卻也出乎扁藏行的意料之外,急切間雙手微合,所有柔化的潛勁反轉為實……

    「呼嚕嚕」的風音急變,成了破氣脆響的「劈哩叭啦」震音,豎笛直入,利比刀鋒的鬼音閻羅右手兩側,陡然盈亮出兩片正在急速相合的橘色波芒,險之又險地將正要放散出真元威力,呈現出排狀的笛影夾住……

    扁藏行吐氣開聲,大喝一聲,雙掌猛地加力反推,橘色的波鋒撞去,鬼音閻羅整個人「砰」地一聲,被打得往裡直飛了進去。

    扁藏行這一急中反制,已是記取了前車之鑒,推在鬼音閻羅身上的氣勁,是外柔內剛的「彈」勁,因此鬼音閻羅雖然飛出去的速度極快,但扁藏行知道他並不會受到什麼太大的傷害。

    反倒是跟著猛衝而入的扁藏行,整支左肩被鬼音閻羅初起的笛力銳鋒,上切而開,血噴如瀑,「噗嘶噗嘶」地將所有的側面柱壁噴得猩紅一片。

    扁藏行落地後,單足微曲,痛得微哼一聲,右手抱肩,逍遙燈斜扣反搭,臉色透出了微灰。

    「宗主……後面!」前方的一個和九幽鬼靈派一起被陰風劍王以最後的元力,掃進門內的地行宗弟子,忽然對著剛衝進來的扁藏行尖叫喝道。

    扁藏行左肩受傷,痛得正嘶然倒抽著冷氣,聽見那位弟子的尖聲警告,立即睜眼。

    還沒來的及回頭,扁藏行已發覺這個橘柱入口內大約有五丈寬的空間中,光線急暗……

    顯然是有個什麼巨大的東西,已經到了他身後的門口,因此遮住了大部份從外射入的光線。

    已經不用轉頭去看,心中大驚的扁藏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什麼物事緊跟而來了!

    咬了咬牙,扁藏行倏然轉軀,這一生幾乎從不離身的「逍遙燈」,脫手直貫而去!

    他的料想並沒有錯。

    「鬼靈大帝」那醜惡到了難以形容的巨大骷髏臉龐,正對著扁藏行所處的門戶開口,「轟」地一下,從嘴裡噴出了又一團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抵擋的暗影!

    逍遙燈一出手,便即「轟啦」一聲爆響,化成了一團射出去的橘色小太陽,對準鬼靈大帝直射而去……

    爆芒如炸,光尾長拉宛似乍現的橘龍……其威勢之強烈,終見宗主級的威力。

    不料嘶然直轟而去,大約超過五丈的巨大橘色芒團中央,「嗤」地一下,出現了一點暗影……

    黑點才現,立刻往四方擴展,轉眼竟和轟然發威的強裂橘芒,就這麼樣地對穿而過!

    扁藏行直到這時,心中終於出現了絕望的感受!

    這樣的敵人,是要怎麼應付?

    除了待在原處等死,還能夠怎麼辦?

    扁藏行最後所看到的,就是那團對準自己而來的暗影,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黑……

    閉眼咬牙,扁藏行全身聚力,所有真元流運之際,已是生生凝住,然後頭也不回,當即大喝說道:「你們快退,我死也不要變成靈體,被這個怪物吸取!」

    緊接著他就在閉目之下,氣元反逆,引動了燃爆內脈的最後手段……

    就在這個時候……

    「唰」地一聲輕響。

    除了扁藏行之外,所有其內的人,都看到門口方向,「劈哩叭啦」地閃起了晶亮耀眼的刺目光芒……

    就好像在這一剎那,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銀燦燦的東西,擋住了那即將衝進來的致命吸靈暗影!

    絢爛中,同時一道纖長的人影倏然閃入!

    扁藏行正要燃元自盡,以免像其他人那般,被「鬼靈大帝」吸去魂魄,死也不得安寧……

    忽然一陣淡淡的香風拂近,一股柔軟而又極具飄逸氣質的女性聲調,輕輕地低聲說道:「自爆修元,非煉者所焉……」

    扁藏行心中一愣,反逆的真元再想急轉收輛,卻已經有點來不及了。

    他正在內心長歎時,忽然發現體內馬上就要爆開,瞬間將他所有週身骨肉皮發,催化得一絲不剩的真元炸力,陡地就好像被甚麼奇妙的牽力扯動那般,拉得一歪,六千道的聚機衝力,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扯,出現了一絲眨眼般的空隙!

    扁藏行連忙抓住這麼一絲艷望中出現的空隙,悶哼一聲,氣路逆轉,從丹田處「波波波」地響起了一連串的輕震,環然往四肢散去。

    唯一沒想到的,是扁藏行現在左肩裂開了一個幾乎將他左臂整個切下來的大傷口。

    這麼樣的內震外放而出的波動,到了左肩時,「嘶啦」一聲裂響,整支粗短的左臂,連肩帶骨地「叭」地斷開,咻然直飛而出。

    鮮血「嘶嘶」直噴中,一雙盈白的手腕輕點而來,轉眼封住了差點痛得蹲下身子的扁藏行,肩部一十二處穴道。

    「藏行,手臂雖然不保,但至少撿回了一條命……」那個清逸溫柔,但卻又帶著無比說服力量的女性語音,又在扁藏行的耳邊響起。

    扁藏行在劇痛中,微睜雙眼,終於看到了他已經從語音中認出來的人……

    隨緣師姐!

    普天之下,能夠使出這種透體牽引,連自爆真元的力量,都能洩扯開來,出現空隙的,還會有誰?

    隨緣波長髮髻散,自然流洩在秀窄的肩後,雖然端容不再,但卻更多了一分灑逸。

    她的身上此時披著一幅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的深青色布幅,一看就知道根本就不是衣裳。

    這披布幅,很隨意地在腰上打了個便結,雖然看起來是很匆促地挽布而披,不過雪臂粉腿,香澤微露,更在灑逸的氣質之中,添加了許多勾人的嫵媚……

    是的,她是週身衣物粉碎之後,於裂現此間時,以最快的速度,弄了這麼一幅軟布,順兜在身。

    不過,在她這樣不但不是衣飾,根本連披風都談不上的裝束下,卻更加顯示出一股自然順和的氣質。

    就好像,這布幅,本來便是設計來讓人這麼披結著的……

    扁藏行寬扁的嘴唇,轉出一股灰青,顫顫地似乎要說什麼話。

    「沉元轉脈,凝固氣經,別多說什麼,以免洩了元氣,大損精修……」隨緣波素手輕按了按扁藏行僅存的右臂,透晰的雙眼,似乎看得出來他要說什麼話:「擋住『鬼靈大帝』的不是我,另有高人,你們還是先快點撤進迷宮通道之中吧……」

    她的話一說完,舉手對著旁邊兩位等著上前的地行宗弟子招了招手。

    扁藏行立刻就被兩位弟子輕輕扶住。

    「迷宮道變,瞬息互接……」扁藏行順了口氣,還是在被攙扶後退時,轉頭對著其他的人急急說道:「你們快跟我來……」

    說話間,扁藏行很自然地將視線瞄向門戶之外。

    他只看到一片雪亮晶盈,銀中帶透的怪異閃光,「蓬哩叭啦」地猛閃個不停,刺眼中,似乎有個高大無比的人形擋在門口……

    那種情形,就好像在風雨飄搖的狂飆之夜,雷電交加,電光迸射之時,從屋裡往外望去的感覺……

    門外的天地之威,似平更讓門內的人們,有一種無助而且只能祈求怒天留於放生的強大壓力。

    扁藏行還沒來得及將這樣模糊的形象看清楚,忽然「唰啦」兩響,一對寬長的綠影飛串而入……

    影光的閃移中,扁藏行似乎還聽到了了「嗡嗡嗡」的薄翅振勤聲……

    心頭一驚,扁藏行正想反射性地作出反應,隨緣波已撤臂阻止:「等等,這是螂蚋和虺蜴……」

    眾人的愕然中,螂蚋和虺蜴,已是舒牙晃爪地,掠進了門內……

    怎麼連蠱蟲宗的神蠱蟲,也跑到了這裡來?

    扁藏行心中的這個疑問才現,便即微歎而悟。

    看樣子,陰風劍王之前所說的話,應該都是真的了……

    隨緣波、蠱螂蚋、蠱虺蜴,都已經出現了……

    那麼……那麼……

    那位在門口擋住了「鬼靈大帝」的怪異晶亮身形,難道就是……

    難道就是陰風劍王口中所稱的「飛龍聯主」?

    扁藏行心中還正在揣測著,螂蚋和虺蜴,已是邊「嗡嗡嗡」地急振薄翅,邊「嘰哩呱啦」急叫著沒人聽得懂的蟲語……

    話雖無法互通,不過兩蟲的叫聲急促,爪牙亂揮之中,緊指眾人身後,那種叫大家快走的意思,雖然沒有透過晰通的語言,卻也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了。

    隨緣波望著螂蚋和虺蜴,點了點頭之後,隨即對著眾人催促說道:「我們還是快退吧!

    也免得龍機對敵有忌……「

    「龍機?」扁藏行只是滿心疑問地說出了這兩個字,立刻就被隨緣波推著打斷。

    「藏行,這迷宮的通道只有你明白,還是你先在前面帶路吧!」

    心中雖然依舊迷惑,但扁藏行也不敢再有所耽擱,點了點頭,脫出了兩位弟子攙的攙扶。氣機已穩地,帶頭往橘柱的內部急掠而入。

    是的,扁藏行的疑惑沒有錯。

    突地閃然而來,擋住了「鬼靈大帝」這一擊的,正是龍機。

    他在那一陣乍亮的蓬然巨變後,很清楚地看到實體的環境在周圍嗡然成形……

    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之前臌肊生靈王,所謂的「次物資層」到底指的真正是甚麼了。

    時間與空間,原來竟是這麼同具彈性地互相影響!

    並且,他在凝現於真實的那一剎那,清楚地看見了周圍無數碎裂的晶片,正在空中劃出絢麗而又短暫無比的虹光……

    這更讓他確定了原先他們這一行人蟲所處的無盡空間,其實只是在一個約有十人高的巨大橘色晶體之中。

    當龍機從感悟中清醒時,正巧看到了陰風劍王,被一擊碎身,靈體虛攝!

    他並不知道眼前出現在半空之中的怪異「骷髏形體」,到底是甚麼東西。

    不過,他第一眼就已經看出,這個「骷髏形體」的怪物,存在的狀態,絕對是從未見過的奇特!

    那是同時處在「兩個地方」的閃移狀態!

    它在這裡,而同時又在另外一個「世界」!

    而且那種存在的位點,正以一種肉眼難見的速度,兩邊快速無比地跳動著……

    他並不清楚是甚麼樣的原因,會讓這個怪物,出現如此奇特的存在狀態。

    不過,目睹他熟悉的「陰風劍王」,肉身猝碎,靈氣被吸的情景,卻立刻勾起了潛藏在龍機體內的厲氣!

    這種厲氣,讓他毫下猶豫地,就在「骷髏怪物」急追著扁藏行等諸人身後,竄飛向橘柱入口時,閃移截撲而去!

    從怪物口中所放出的那一團快速的暗影,同樣也是不停地在兩個位點急跳的特殊狀態。

    這種不穩定的特殊模式,已經讓這邊所放出的所有攻擊,都很難擊實在暗影之上。

    要對付這樣的怪異攻擊,大概也只有同樣閃移的特殊方式!

    渾身晶亮的龍機,雙眼「叭」地放出強光,比長射而來的暗影,快一步地閃掠到了橘柱門口,反身甩腕,怒喝一聲,右掌急劈而出!

    龍機的這一式並掌前劈,鋒勢才出,整隻手腕忽然間「嗡」地發出一聲長響,剎那間齊肘以上,呈現出一種稀薄的怪異影像……

    就好像他的這一式中,整隻手腕已經變成不具實體的虛影……

    龍機全神貫注,緊抓著暗影跳動的頻率!盈然的雙眼之中,透出赤紅的煞氣!

    晶亮而又好似幻化了的一掌,正正地擊中了飛來的暗影之上!

    「噗」地一聲,聽起來就像是悶在棉被裡的爆竹點炸……

    暗影潰散,順著龍機所立之處,八方流裂,影質轉瞬由隱而顯,由薄而濃!

    「轟啦啦」一連串密爆響起,「嗚嗚」破風聲,急驟如吼……

    流散開竄的暗影,猛地似乎變成了一種油膩而又蝕侵一切的黏液!

    「叭叭」幾聲脆響,周圍幾支超過三,四個人才能合抱的粗堅橘柱,竟被這看來軟呼呼的黏液一衝而斷……

    底柱一斷,牽絲連網,交錯的橘柱立即「轟哩轟隆」瞬間坍塌了一大片!

    怪液跳動的存在消失,顯像在這個空間之後,開炸之威,竟連久受「逍遙芒」

    灼煉的橘色巖柱,都變得像豆腐一樣地脆弱!

    這已讓人無法想像,那種怪異的黏液,到底是甚麼東西!

    地跳煙起,氤霧橘氣,滾滾而開,轉眼竟已將地行城中央的這個空處盡皆遮壓……

    誰都很難想像,這麼簡單的一擊,竟會引起這般大的威力反應……

    在柱裂石崩,轟哩轟隆的震響之中,龍機全身閃亮的週身忽然「嗡」地放散出一陣高亮的振動尖音,「叭叭」的爆閃將落下的煙塵沖得滾滾如瀑……

    在單臂的稀然變薄之際,那種飄忽的跳變,唰然擴及全身,連原本刺眼的閃爆,似乎也沒有原先那樣強烈了。

    不過遮天蓋地的飛塵,反倒像是被甚麼無形的巨大力量,給沖得反飛而起,鼓騰之間,如山迸化!

    龍機週身化成一片薄影,帶著透然的銀芒反光,收肘之際,甩腰橫切,宛如一抹化鏡的幽靈,厲叱一聲,位移陡偏,帶著顯然另有作用的弧度,斜斜截衝向正在鼓脹不停的「鬼靈大帝」!

    當龍機正以位移之震動,偏測出「鬼靈大帝」的實際位置時,忽然一聲「劈哩叭啦」清脆的暴響起自身側,兩條微弓的青綠色薄帶,好似虛無中幻現的鬼影……

    同樣切進這般難以理解的跳動存在,微弓的這兩條青綠薄帶,「嗡嗡嗡」地不住顫動著,似乎其中蘊涵連影像都可脫跳掉的彈力,方才進入龍機的感應之中,已悍然對準龍機身後長抽而來!

    抿唇皺眉,雙目炸亮,龍機整個身形忽然間「唰」地化成模糊一片。

    看不見龍機有轉身的動作,但下一瞬間已反立而出,甩掌彈腕,「嗤嗤」迸射晶光兩點,唰然擊中長帶的末端。

    「蓬蓬」兩響,空氣中似乎突然拉出了七、八百條飛竄現形的綠色粉流!

    已在此空間現形的長射流粉,「噗噗噗」地,至少射中了十幾支在空中交錯的粗大橘柱!

    點粉所中之處,「波」地一聲輕響。

    盈綠如墨染渲,嘩然外展,翠色急亮間,幾乎有一瞬間可以看到堅實冷硬的橘色巖柱上,似乎有一閃眼的時間,變成了綠油油的絨柱!

    不過在這一瞬間的影像之後,橘柱只剩亮巖一支,並且也在這一瞬之後,「轟」地一聲,催化成急炸出去的碎粉!

    十幾支的巨大巖柱管道,就這麼消失在空中,形成了一片更大的空間……

    瞬間前後兩擊,代代凝煉,輩輩累築,列名「奇跡城」的「地行城」,竟就這麼在中央密錯處,塌了一個幾百年都補不回來的大洞!

    異威之力,已到匪夷之境,即便是真人界的著名堅城,也變得像竹扎紙糊的一樣,一擊之下的連崩之勢,驚人至極!

    與輕煙般的綠帶抽勁互挫的震力,似乎並沒有太影響龍機的竄掠身形,不過反擊「骷髏怪物」的眨眼時機已過,要再起力而動,已是另外一波。

    因此龍機順勢急偏中,銀亮的身軀在空中一個小迴旋,浮停在二十四丈外,六丈四尺上空時,週身「嗡嗡」不停!那種跟鎖著骷髏怪物的跳動存在狀態!絲毫沒有放鬆。

    如鏡的銀亮臉龐,似乎眉目更顯得從未有過的犀利微顯,雙睛中的橫流赤芒稍扼,紫紅色的大袍飄飛間,反常地聽不到任何實質布尾拍風的獵響,週身宛如只是一個虛幻的投影……

    「臌肊前輩,前情未盡,怎地就又插手龍機的事?」

    龍機的聲音沉而響亮,雖然全身薄如稀影,但語調反而更添了一層金屬銀片的震動感覺。

    空中「叭叭」的爆音同時加大,青芒閃耀中,現出了臌肊生靈王真正的原身,只不過那種薄薄的稀影感覺!似乎又和龍機有點不同。

    淡然而透,人身芒體的影像,雖已不再是原先只有雷芒滾裹的模樣,算是恢復了「生靈」一族該有的形象。

    但從臌肊生靈王身上顯露出來的那種稀薄的程度,卻更是比龍機還要再虛幻五分,看起來根本已沒有了任何存在於此間的實質感覺。

    龍機知道,脫出雷芒的臌肊生靈王,此時次空間於原空間的存在跳變,不但速度施毫不遜他龍機,而且其「次空間」偏移的程度,比龍機拉得還要更遠!

    因此,她雖然現出了原身,但卻比龍機還要更為虛幻!

    「龍魔王…」臌肊生靈王的容貌,雖然只剩下淡淡的投影,但卻益加使得她的模樣有了一種如幻的飄然,一見之下,女性的感覺已是躍躍而:「豳冥鬼靈王是我最好的朋友,尤其他是在為了救我的情況下,才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你要傷他,先得對付我。」

    「豳冥鬼靈王?」龍機半收肘,一點晶亮瑩瑩然現於指尖、遙指著雙手長帶已經脫然滾放的臌肊,稍微愣了愣:「你是說,他是『鬼靈大帝』?」

    臌肊生靈王流目一瞥沉定鼓動的豳冥鬼靈王,淒然的笑容中,似有無限的歉然!並沒有回答龍機的問話,反而只是淡淡地說道:「龍魔王,你在時間分流中,體內的『魔王質』,已經迫使你無法接受我『生靈族』『姮靈姆』的位置了……因此,我生靈一族的既定命運,已無法再由『龍魔王』來改變了……」

    「臌肊前輩……」龍機皺了皺眉,「龍機夢醒,又何必再施故技了呢?」

    臌肊生靈王靜默了一會兒,方才搖頭說道:「難道你認為,之前的一切、只是夢境?」

    臌肊生靈王她的這個反問,立刻就讓龍機接不上話了。

    如他之前所想……

    「生靈族」的經歷,似乎只是夢境……

    至又不像夢境這麼單純……

    「關鍵的時機已過………再說這些也是枉然……」臌肊生靈王微微歎了口氣:「但至少,你龍魔王因我之引,而現出『魔王質』特性……我則拜你轉元珀及魔王質之賜,脫出了雷芒裂體的困境……雖然因此而元氣受損至少一半,但說到最後,我還是必須謝謝你………龍魔王……」

    「你無須再叫我甚麼『龍魔王』了……」龍機沉了沉氣,當然知道臌肊生靈王如此攤牌語氣之後的隱然含意,因此心中自是提高了警覺。「豳冥鬼靈王既已遭遇了魔界之主阿羅喉,前輩也應該知道,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他了……」

    臌肊生靈王又再次地轉目望向鼓脹之後,大小已有將近十丈般地驚人,可是卻反常地沉靜了下來的豳冥鬼靈王,深深的眼光,有禁不住、說不出的感歎,過了一陣方才說道:「明知君早已非君,奈何把歡片刻依然未曾或忘,豳冥豳冥,你還記得我臌肊嗎?」

    臌肊生靈王的這一段話,說得一點也不像是在詢問別人的問題,反而比較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的感言。

    似乎臌肊生靈王自己也知道,這樣問了之後,會有怎麼樣的答案那般。

    果然豳冥鬼靈王在沉靜之中,忽然傳來了一陣似乎帶刺的神念訊息……

    而且這一段訊息,確實並不是回答臌肊生靈王的問題,而是直接以一種赫赫的語氣,質問龍機:「你!身上如何會有我『妖魔界』的『魔王質?』」

    龍機顯然也沒想到豳冥鬼靈王會和他互通訊息,因此一下子也弄不清楚現在說話的,是不是就是臌肊生靈王所說的「豳冥鬼靈王」。

    「你!」龍機「魔王質化」之後,心底偏於蛟魔的厲氣已明顯甦醒,因此回詢的語氣,也是絲毫不客氣:「是甚麼人在問話?」

    「我!」豳冥鬼靈王的回答,沉靜中只是一片淡然,似乎一點也沒有甚麼互比氣勢的態度,只是非常自然地針對問題回答:「妖魔無限界,王中之王,『阿羅喉』魔主座下,『阿幽膍』魔奴就是!」

    「阿幽膍……阿幽膍」龍機忽然間,想到了紫柔被魔化之後,也變成了甚麼怪異的「阿龍蠷」。

    「我不是甚麼豳冥……」阿幽膍,同時也是豳冥鬼靈王的巨大黑液般的怪物,似乎感受到現在同時存在狀態不停在真正的空間與「次空間」跳換著的「臌肊生靈王」,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對手,因此這一次的說話,倒也對著臌肊生靈王說道:「我是魔主座下『阿幽膍』魔奴!」

    臌肊生靈王只是愣愣地望著豳冥鬼靈王好一會兒,方才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你是阿幽膍……」

    簡單的回答,似乎已明白爭論無益。

    「阿幽膍」的兩個巨大的眼眶中,浮現著蠕蠕而動的殘碎肢體,似凝望但又很難讓人覺得是凝望地「凝望」著龍機:「你為何身上會有本界『魔王質』屬性存在,但又不屬本族神念屬性?」

    龍機當然知道阿幽膍問的是甚麼,但這話龍機卻很難立刻就回答得清楚。

    因此他只得沉吟了好一會兒,卻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阿幽膍等了一陣子,也沒有等到龍機的甚麼答案,似乎那種「妖魔界」「以行動代表一切回答」的屬性又開始呈現……

    雖然還沒有甚麼明顯的動作,龍機卻已經很敏感地察覺到,阿幽膍的神念溝通管道已經封閉,敵對的氣氛瞬間已是完全凝聚……

    龍機當然是立即警覺,雙手掌末,「嗡」地凝現出兩片宛如從掌上脫拉出來的掌形晶光,同時前移三尺八分,鎖在週身空間振動的開波節眼上,全神貫注。

    「龍魔王……雖然你是我『虛靈界』傳說中的人物,據言轉現法身之時,『滅我鬼靈,復她生靈……啟動因緣,重造虛靈』的『啟緣使者』,並且你身上的『魔王質』,表示了你與我『妖魔界』必有一定關連……」

    阿幽膍的這一段訊息,傳得緩慢而肯定,就宛如一個人一個字一個字地在說話一樣,宣示的味道,遠大於期待回答的溝通方式。龍機幾乎是立刻就知道阿幽膍的週身正急速地凝聚起一種即將出擊的備戰狀態。

    同時阿幽膍在傳訊的同時,竟從巨大骷髏腦袋兩側耳朵的位置,「唰哩唰啦」地伸出了一邊一條的粗黑「手臂」!

    這兩隻像是「手臂」的東西,之所以會讓人覺得是「手臂」,主要還是它恰在腦袋「兩側」,除了「手臂」的形容之外,似也無其他恰當的稱呼。

    而且這兩隻「手臂」,在初初「唰哩唰啦」地暴伸而出時,可以看得出是由許多條細長而且黑黏的怪異水液所纏捲而成……

    不過等到組合起來差不多有三丈多長時,忽然讓人覺得那種軟黏的質性,似乎在一瞬間凝結成了另一種物質……

    一種非常堅硬,宛如甲殼般的堅硬物質。

    然後,這兩隻「手臂」,就一轉而變為一對好似巨大昆蟲的強韌「前肢」!

    是的,與其說是兩隻「手臂」,實在還不如說是一對怪異的巨型昆蟲的「前肢」,還要來得更恰當一些!

    尖銳的鉤爪、密生的倒刺、黑冷的反光,組成只能叫「前肢」,幾已不能稱「手臂」的怪異組織!

    這種奇特無比,讓人看了會不由自主毛骨悚然起來的轉變,就在「阿幽膍」

    緩慢的傳訊話語中,瞬間完成……

    而且在阿幽膍的「前肢」成形時,它那緩慢而又堅定的訊息,並沒有結束……

    「龍魔王,雖然你現在身體之中,有我『妖魔界』『魔帥級』所具備的『魔王質』,但是本王特殊的『鬼靈豳』,已經魔主淬改,威勢詭秘,因此應該也不差你多少去……而且龍魔王的『魔王質』顯然初體乍成,奉魔帥令,本王將一試『龍魔王』之能……請龍魔王注意了……」

    阿幽膍的話說到這裡,一雙黑黝強健,又粗又長的前肢,已經「嗡」地一聲,發出了又沉又悶,難聽無比,難受至極的怪響……

    而異音方現,左右前肢的尖端,已凝結了各一團怪異的黑霧……

    這出現在前肢末端,乍看之下好像握著兩個大絨球的黑霧,在形成的瞬間,就給人一種奇特的感受……

    在這黑團之中,似乎隱隱有一種將所有的東西都長吸進去的異力……

    不過在察覺到這種感受的同時,又覺得那黑絨般的霧氣中,似乎有甚麼威力極強難擋的玩意兒,正在鼓騰滾動,躍躍欲出……

    兩種感受混合在一起,益加讓人覺得詭異非常。

    龍機毫無疑問地知道,這兩團黑霧看似沒甚麼……

    但實際上,必定潛蘊了阿幽膍所謂的「鬼靈豳」加上「阿羅喉」後來所煉加的怪異力量!

    因此,一旦威勢撤開,必是一番難以想像的奇特異式!

    所以,龍機雖然外表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動作,但其實心中已將所有的警覺開啟到了最敏銳的極限……

    除了全身運轉潛隱加速之外,龍機也對阿幽膍,顯然在面對具備「魔王質」

    的對手時,才會額外傳達的訊息,立刻進行快速的分析!

    他說甚麼?

    「妖魔界」「魔帥級」所具備的「魔王質」?

    這意思豈不是說,現在龍機身上所轉變而成的「魔王質」,並不是「妖魔界」

    「魔質」之外的獨有存在?

    難道「妖魔界」的「五大軍團」的帶頭魔帥,每個都是「魔王質」的等級?

    念頭及此,龍機立刻想起了在「臌肊生靈王」所引動的「時間分流」中,他所看到「阿羅敵」,破城一擊的魔力發動瞬間,手部所出現的怪異變化!

    那是一種,黑得發亮,給人不知道甚麼東西,但至少一看就明白比烏鋼還要硬上至少幾十倍的奇特物質……

    那,難道也是一種「魔王質」?

    龍機只有時間想到這裡。

    因為接下來,阿幽膍前肢末端所引起的那兩團黑霧,其中的那種滾動已經越來越明顯,甚至龍機還能夠聽到其中那宛如萬鬼同號,似乎要拉人進入永無止盡地獄的「嗚嗚」異響……

    在龍機晶亮的雙眼之中,清楚地看到了那兩團黑霧的範圍之中,空間的層次似乎有一種「越疊越多」的怪異感受。

    從魔王質自然而來的感應本性,讓龍機雖然依舊沒有任何動作,但他卻非常清楚地知道,在這個時候,無論丟進黑霧之中的,是甚麼東西……

    即使是鑽石般銳利堅硬的東西,也會在這種壓縮的空間堆疊中,頃刻間崩化成千萬片「同時的存在」!

    然後,那種空間的撕裂力量,將會把所有「有形的存在」,完全拆得點粒不存!

    這就是「鬼靈豳」,加上「妖魔化」的特性!

    跳閃的空間,加上將「空間」極度複雜化、重疊化的殺招!

    忽然從「魔王質」的感應中,體會到這一點的龍機,也不由得在堅忍的心性下,浮起一絲不安!

    阿幽膍說得不錯!

    龍機的「魔王質化」,初成乍轉……

    以他現在這樣程度的「魔王質」,是不是能夠抵擋「阿幽膍」的這種威力顯然難以預估的怪異攻擊?

    他現在對「魔王質」的瞭解程度,與運用的熟練,是不是足以在「阿幽膍」

    這樣特殊的攻擊模式下,平安無恙?

    對於這一點,龍機沒有甚麼評估的標準!

    因為,畢竟他才剛從「魔王質化」的狀態中,稍微瞭解了一些特殊的作用而已……

    所以,龍魔王的「魔王質」,是不是能夠應付得了「魔化鬼靈豳」的威力?

    龍機實在沒有甚麼把握!

    一邊的臌肊生靈王,也是老於謀算的神靈王級超級存在,當然一絲不露地,將阿幽膍,也就是「豳冥鬼靈王」的所有反應,看在眼裡。

    因此她那已經非常稀薄的影像,忽然之間,變得更加稀薄,幾乎到了望去只剩下一縷淡煙般的輕透。

    龍機很清楚地從空間震動的感應中,知道臌肊生靈王至少將此處空間存在的跳躍速度,拉低了至少五倍,因此從某個程度上來說,臌肊生靈王幾乎可以說是「遠離」了現在的位置至少五倍!

    不過,此地的空間存在,雖疏不斷,雖稀未離,從某個程度上來說,臌肊生靈王又依然「在這裡」!

    而且正在緊密地觀察著一切!

    地底不知名的位置,著稱的真人奇跡之中,竟有如此讓人完全無法理解,甚至也無法想像的超越存在,進行著世間前所未見的交手!

    龍機知道這短短的數息之間,所發生的玄奧變化,實在很難用一般的敘述,來形容得清楚那種時空間的相對關係……

    不過「魔王質化」以後的龍機,所察覺到的這些,卻又同時是那麼樣地自然而然。

    似乎,龍機其實本來早就已經對這樣的玄奧狀態,非常熟悉了那般!

    這是因為「魔王質」的關係嗎?

    龍機不知道。

    但他隱隱地覺得,心頭似乎有甚麼東西,正在猛烈地跳動著……

    好像正要從他的心底深處,急蹦出來那般!

    龍機急速地冷靜下來,雙眼盈然凝視阿幽膍時,檢視內在,想找出跳動的內涵。

    他知道,這一定是非常關鍵的一點……

    然後「波」地一下,他忽然覺得心頭的跳動,就好像裂了殼的果仁那般,彈顯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甚麼?

    龍機盡力地在防範阿幽膍和分析潛在訊息的兩者間,維持著最大的平衡!

    然後龍機就愣住了。

    因為,那是一種讓他驚心的單純訊號!

    危險!

    阿幽膍左爪前移兩丈七尺,整個巨大的骷髏腦袋,微微往左偏移六尺四分,右爪卻反縮後撤於斜下方……

    簡單的動作,黑霧之中,堆疊的空間,卻呈現怪異的結果。

    隨著他的這麼一個動作,阿幽膍右前方六丈三尺處,本來無一物的空間,忽然「嗤」地一聲輕響,凹陷了一個淡黑色的渦形……

    蠕蠕的暗渦一出現,波波疊塔般的漣紋「嘩啦啦」地往前方像浪般地滾現!

    波沖之末,正是龍機雙掌所護的開波節眼!

    龍機心中一驚,沒想到阿幽膍雙肢引出的堆疊空間,震動速度竟然並不一致,前後的錯置,竟能像武術裡的「隔山打牛」那種透勁,間接地形成了這種波動!

    唯一不同的,是阿幽膍所引動的,乃為令人間已完全難以理解的「空間堆疊波動」!

    這種間接引起的波動,密集壓縮著「存在」……

    就像兩面鏡子,互相正對時,兩個鏡中的世界,都是重疊至無盡數……

    唯一不同的,是現在所出現的波動,並不是折現的幻影。

    而是真正的「同時存在」!

    這種方式的攻擊,實在已非一般人所能理解……

    似起於幻,然又存在於真實!

    不但阿幽膍的間接一擊,怪異到了無法理解的程度,龍機還知道,這樣的「間接引動」,其實又是最好的探測。

    因為是間接,所以敵人任何的反制,都很難及於阿幽膍。因為是波動,所以龍機很難不做反制!

    只是反制之際,勢必讓龍機所有的態勢轉成後手!

    明知反制無望,卻又不能不做回應……

    區區一式,竟已讓龍機這種「魔王質」級的存在,陷進了不得不等著捱打的危險處境。

    龍機心中那種危險的驚跳,忽然變得更加強烈!

    這種警兆,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是「阿幽膍」嗎?

    難道我真的對付不了「妖魔化」的「阿幽膍」?

    忖念間,龍機的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楚……

    銀亮的身形急偏拉右,但卻立空如釘,只偏轉身形,重心卻同時連一寸也不離開原來的位置。

    左手抱右肘,整只右掌直豎如刀,前貫一丈兩尺!

    塌肩聳腰,虛弓坐馬,從伸到最前面的右掌,順著抱肘的左臂、斜塌的左肩、收攏的左腰、蹦直後拉的左腿……

    整個身軀,形成了一個聚集全力,組合起來的傾斜空間障壁!

    以身為線,「嗡窪」一下,出現了一個微帶左弧的彎曲空間……

    在那一瞬間,所有透此線區而來的景象光線,都出現了一種扭曲的斜錯現象!

    阿幽膍重重疊疊,每個盈寸空間都似出現復紋的如浪波動,正擊中在龍機側身立起的空間斜壁之上!

    只是輕輕「波」地一響!

    龍機銀亮而又斜伸的身軀,看起來就像一彎變形下鉤的明月。

    微帶著暗紋的波動,頃刻往斜下方透去……

    兩力相沖,並沒有甚麼太驚人的威勢。

    不過,這樣的想法才剛出現,立刻接下來的情況,就馬上駭得人跳起來!

    因為,「轟」地一聲,左斜下方,至少一片將近百丈的堅硬地面,竟突然好像被一隻巨大而又完全無形的大腳,一下踩得陷了下去!

    地裂之勢,蓬然大爆,煙塵四起間,就這麼多了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方圓幾近百丈的巨大裂坑!

    一個萬斤地石,就這麼好像突然間「不見」了的怪異巨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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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四卷 第四章 須禰微沙

    龍機和阿幽膍交手主力,互相或錯時,只是淡然一聲輕響。

    可是餘波所出,竟轉瞬間轟天裂地,聲勢之前後遽換,讓人一下子很難將兩者連想到一起……

    迷眼的煙塵之中,地面的跳動劇烈程度,讓百丈之內,百丈之外,將近幾百支粗大交會的橘色石柱,整個轟然倒塌……

    「蓬哩嘩啦」的連帶裂響,一層續一層,環環而擴……

    地中本暗,所有的視線依據,其實還是由「地行城」的那種怪異岩石上,所放散出來的淡淡橘光。

    可是現在的遮天碎塵,已經讓人根本連自己的手掌都已看不見了……

    「轟哩嘩啦」的崩垮聲音,依然由近到遠,絡繹不絕。

    不過崩裂的碎響中,卻又並沒有墜地的撞擊……

    所有的碎石裂巖,都落進了瞬間被重疊的空間,將物質結構扯裂的深坑之中!

    除非站在數千丈的外圍,同時還具備了比獵鷹還要銳利上百倍的眼力,不然恐怕沒有人會想到,看起來這麼輕描淡寫的一次互接,竟會將「地行城」一個如此萬年以上的稀有建築,轟垮了快三分之一!

    地行城的中央核心,從此多了一個無底的深坑!

    而且從深坑之中的不知深到如何程度的方向,「嗶波」的微響連續不停……

    這讓人駭然地明白,巨大的陷坑,還正在往地心急速地開裂……

    看來這種「妖魔級」的超越存在互相交手,不用三五下,「地行城」這個「奇跡城」,大概就再也不會存在了……

    龍機的心中抽然一痛!

    因為他知道,這麼一下的坍塌,地行宗至少有躲進石柱中的二十個弟子,就這麼樣地掉進了無底的深洞之中去了……

    天地劇變般的威勢,竟已讓這些人,連個尖叫的聲音,都沒有辦法傳出石柱之外!

    我得想個甚麼辦法,將這個超級怪物,給引到另一個地方去動手!

    不然的話,這個「地行城」,恐怕非得從此煙滅不可……

    龍機還正在這麼樣地想著時,原本已經像火鈴般急響的心頭警告,忽然變成了刺心至極的明顯異兆!

    那一點晶光,在滿天漫舞的飛塵之中,是顯得那麼樣地不明顯……

    而晶光飛來的速度,又是那麼樣地令人無法想像!

    因此,就算是一個眼力再好的人,恐怕也絕對是避無可避!

    不過龍機感應,就是先這麼樣地快了一步察覺到了。

    只是這並不能夠讓龍機有甚麼機會,躲閃開來。

    因為,他偏身豎掌,縮腰立腿,以所有的力量,架構出來的傾斜障壁,正將阿幽膍所放射而來的驚人波動,轉射到斜下方的地面上去!

    這讓龍機,幾乎是處於一種暫時無法動彈的狀態。

    只要他的身形一有所移動……

    裂地開山,摧碎一切的波動力量,馬上就會往上折散,衝向地行城的交錯石柱間!

    只是單純地將力量引向地面,就已經讓將近三分之一的地行城崩毀了……

    如果波動真的散射到了交錯的城內主體,「地行城」肯定會在瞬間之後,成為歷史名稱!

    因此當龍機身後最近的那一根石柱,突然爆散開來,並且一點排開所有煙氣的晶光飛速掩映而來時……

    龍機雖然早一線地發現了,但卻幾乎只有咬著牙,生受一擊!

    他直到這時,才知道心頭的危險驚跳,指的到底是甚麼。

    那其實就是不知何時,已潛伏於石柱之中,伺機出手一擊的另一個怪物!

    旱魃!

    只有早魃這樣和龍機質性如此接近的怪物,才會讓他打從心底,浮起這種警兆!

    只是旱魃所挑的這個出手時機,實在是太過高明,以致於龍機就算是先一線地發現了,但也只有生生睜著眼承受下來。

    那一點晶亮,其實是由旱魃聚集了全身「魔王質」的力量,飛身前衝時,出現在它雙掌之前的微芒。

    看得出來旱魃的這一擊,顯然是盡力地收斂起了所有的外顯質性,因此掩藏在漫天的塵煙之中時,幾乎已是肉眼所無法察覺。

    種種錯綜的因素,讓早魃傾力而來的這一出手,正正地擊中在龍機的背心之上!

    兩種質性發於一源的「魔王質」,爆放出一種幾乎是無法比擬的強烈晶炸!

    更慘的是,龍機在那一瞬間,還不能急中救活,以自身「魔王質」的力量,來和早魃「魔王質」的力量相抗……

    因為他知道,晶爆的炸力一出,千丈之內的所有「地行城」、「地行宗」、「九幽派」、「接引宗」、「蠱蟲宗」……

    不管是躲在甚麼地方,逃到甚麼地方的人、蟲、認識的,不認識的……

    必定會在瞬間灰飛煙滅!

    因此,他連用「魔王質」來對抗「魔王質」,都不能夠……

    他幾乎已是毫無抗手之力!

    龍機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傾力將擊中自己背心的所有衝擊,都轉成向下方虛空中,急洩而去的壓力!

    當然,早魃已是屬於身具「魔王質」級的超級存在,集中全力的這一擊,馬上就讓龍機立陷險局!

    用「崩碎」來形容龍機腳下的地面,已是完全沒有貼切的感覺了。

    凌空住形的龍機,根本還沒開始下墜,他虛立的地面,已是完全催化成一片虛無!

    所以,與其說龍機是「陷進」了地面之中,實在還不如說他「衝進」了下方的一片虛無!

    旱魃的這一擊,龍機是中得結結實實!

    再加上旱魃已屬「魔王質」無堅不摧的特殊魔質,因此即便是龍機現在自己也已經是「魔王質化」的身軀,仍然是經受不起!

    世間物質,能夠切割「鑽石」的,依舊是只有「鑽石」而已!

    龍機在這一擊之下,幾乎是當場就失去了知覺!

    直墜而下的身形,因為附上了重擊的力量,以致於速度快到了龍機但覺週身切氣破風間,竟磨爆出一片焰亮的華光……

    在喪失感覺前的那一瞬間,龍機雖是依然沒有痛感,但還是可以察覺得到,自己體內背後通到心窩,內部似乎有不少東西,都在這中擊的一剎那間,裂成了粉碎!

    龍機並不確定自己身體的內部,是不是還依舊和「器械原身」時,沒有甚麼兩樣。

    但他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在體內發出似有甚麼東西粉碎的脆響時,他只覺得腦子裡似乎像是有甚麼東西斷掉了那般,剎那間思考變成了一片空白的茫然……

    然後龍機心頭一沉,知道體內最重要的「晶芒微控儀」,已經毀損了!

    有這麼一陣子,龍機差點分不出,眼前所出現的烈烈亮芒,是因為晶儀損毀,所出現的偏差現象,抑或真的只是飛速下墜所磨擦出來的光華。

    他唯一能夠清楚分辨出來的,就是他再來的知覺,便是自己似乎嵌進了甚麼堅硬的東西裡面,週身幾乎完全無法動彈……

    只是他依舊無法分辨,到底他真的是卡在甚麼東西裡面,抑或這只是他損毀的中樞,無法控制所有行動時,類似癱瘓症患者的感覺……

    他知道,他自己這一次,真的是陷進了幾要滅絕的死亡之中……

    淡淡的茫然中,他的內心隱隱地浮起了紫柔、雲夢、玄霜和艷嫣的身影。

    我要死了嗎?

    這就是死亡了嗎?

    龍機不確定。

    也不知道。

    他只是有點好奇,如果他真的死了……

    那麼,他會不會回家?

    回到他記憶中已經淡得沒有任何痕跡的「家鄉」去?

    那個完全陌生的熟悉世界?

    龍機這樣的疑問,到底在他的心中,留了多久?

    他自己也不曉得。

    這樣的感觸,是失去知覺前,所出現的瞬間想法?

    還是失去知覺後,純粹像作夢一樣的幻景?

    龍機連提起這樣疑問的力量也沒有……

    他只記得的,就是這種「想回家」的感受,被另外的一種感覺所打斷了……

    那是一種被人以巨大的力量,從黑暗之中,拖出來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這麼樣地明顯,讓龍機之前的感觸,忽然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一陣子,龍機甚麼都看不到,只有黑暗一片。

    完全看不到任何東西的黑暗!

    那種絕對的黑暗,是這麼樣的明顯,以致於龍機差點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功能,同時和「晶芒微控儀」一樣,完全碎裂了。

    這種慄然的感覺,讓隱約發現自己在被「拖」出來後,是面對著下方,平趴著的龍機,忍不住地想掙扎著爬起來……

    不過他這個動作的意圖,才剛做出來,忽然有一隻柔軟無比的手兒,非常有力地按住了他的背心。

    「別動,千萬別動!」

    一把同樣柔軟,但是語氣之間,卻又讓人幾乎無法抗拒的威嚴女音。

    龍機似乎得想上一陣子,才記起了這是誰。

    臌肊生靈王!這是「生靈族」目前已知僅存「姮靈姆」的聲音。

    臌肊生靈王叫龍機千萬別動的話才說完,龍機竟覺得臌肊生靈王的語音之後,似乎是正在壓抑著甚麼……

    龍機可以感覺得到臌肊生靈王壓在自己背上的柔軟手掌,也同時似乎正在輕微地顫抖著。

    最後,龍機聽到「咯咯」兩聲……

    接著龍機就發現自己的眼睛功能,依然是非常地正常。

    因為他低俯著的頭,已經看到了由臌肊生靈王的口中,所吐出來潑濺在巖面上的液體。

    那是在黑暗中,依然瑩瑩然然的淡綠色濃液……

    以龍機現在對「生靈」一族的瞭解,他幾乎是立刻就知道這是甚麼……

    這是生靈族的「生靈精血」!

    「生靈精氣」,化液之後,才藉以凝形塑體……

    因此其重要性,比起「鮮血」之於人,還要再密三分。

    現在的這種情形,豈不是等於臌肊生靈王正在「吐血」?

    「臌肊前輩你……」龍機又嘗試著想坐起來。

    「不許動!」臌肊生靈王的語氣突然轉厲:「難道你要讓我功潰於此?」

    她的語意中的警告嚴重,龍機當即暫停了所有的動作。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的胸口背心,竟有一種類似清涼,但又宛似炙熱,奇妙至極的感覺……

    這種感覺,之所以會奇妙,是因為龍機忽然覺得這種「肉體」的感受,是如此地讓他覺得熟悉……

    那是自從飛龍蛟魔滅去之後,就已經沒有再出現過,實實在在的「感覺」!

    轉眼之前,龍機似乎整個人,都融進了這種睽違已久的感受……

    「你可以起來了……」

    龍機記不得過了多久,忽然就聽到了臌肊生靈王這麼說道。

    短短的一句話,龍機卻發現了那種似乎已是元氣衰竭的味道……

    「臌肊前輩……你……怎麼了?」

    從地上坐起來的龍機,回過頭來,就看到了週身散放出一層薄薄綠光,不過芒度顯然大大減弱,而且有點不大均勻的臌肊生靈王。

    她那娟纖的五官,呈現出了非常明顯的灰敗臉色,和以往龍機所看到的那種「盈然」,完全不同。

    尤其是她額上的那一朵紅白「生靈精花」,竟已枯萎得只剩兩三片花瓣……

    從「生靈」一族的特性來說,臌肊生靈王現在的情形,不但是非常不妙,而且還是大大地不妙!

    對於龍機的問題,臌肊生靈王並沒有正面的回答,虛竭的臉色,淡淡浮起一絲苦笑:「你認為你怎麼會在這裡?」

    龍機之前連回憶起臌肊生靈王的聲音,都似乎需要好一陣子的那種現象,不知道甚麼原因,竟已消失了。

    因此當臌肊生靈王這麼反問龍機的時候,龍機忽然間就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他之所以會在這裡,顯然就是因為「臌肊生靈王」!

    「是前輩救了我?」龍機想了一會兒,才很謹慎地問道。

    「我沒有救你……」臌肊生靈王搖了搖頭,不過語氣之中的那種否定,似乎還蘊含著另外的意思:「我只是把你這個破爛的器械,從旱魃和阿幽膍的互爭之中,搶出來而已……」

    龍機一聽,就已經明白了臌肊生靈王的意思。

    不過這麼說起來,豈不是也和臌肊生靈王救了自己,沒有甚麼兩樣?

    「說起來,救了你的關鍵,確實主要並不在我……」臌肊生靈王似乎很瞭解龍機現在的心中想法,在輕輕搖了搖頭之後,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沒有你自己之前的凝固生機,我後面所做的也是枉然……」

    「臌肊前輩的意思是說……」龍機又問。

    「龍魔王,我想以你對我們『生靈』一族的瞭解,大概已經明白我現在的狀態……因此我也沒有甚麼好再計較的了……」臌肊生靈王在深深望了龍機一眼之後,才繼續地緩氣說道:「當你被旱魃暗中一擊之後,週身的『魔王質』突然出現一種怪異的碎裂……那一時之間,你看起來就像是在身上貼著點點的銀色裂片……」

    龍機靜靜地聽著。

    「我想你也已經明白,那時的你,全身原本設計的『自動器械』功能,已經隨著內部的重要元件碎裂,而全部停止了……」臌肊生靈王繼續說道:「就某個程度來說,那時的你,可以說是『死了』的……」

    聽到自己又「死」了一次,龍機也不由得在心中歎了口氣。

    自從在此間立胎以後,不論是怎麼樣的存在,總是「死劫」連連……

    像他這麼樣的一個「異界存在」,跨空而現,照理來講,「縱橫天下,笑傲盡興」,這樣的結果,聽起來不是順理成章多了?

    為甚麼實際上,卻又波折連連,劫數不斷,自始至此,未曾稍斷?

    像他這麼樣的一個所謂的「異界存在」,實在說起來有點窩囊……

    為甚麼他的遭遇就不能「單純」一點?

    「說實話,當我見到你的器械『功能』已經停止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藉由你的特殊質性,重現我的存在……」臌肊生靈王的苦笑中,似乎也有那麼一點自嘲:「只不過,當我拼著受擊,將你的軀體,從忽然間就互相交手起來的旱魃和阿幽膍眼下搶出來後,我才發現,你其實並沒有真正的『死亡』……」

    臌肊生靈王說到這裡,眼中浮起了一絲困惑:「形滅之後,神識通常就開始散失……不過你的神識卻非常怪異,連我也從未見過……你的神識似乎非常熟悉這種所謂『死亡』的停息狀態……因此當我試著想將自己的神識切進你的體內時,才發現你的神識雖然處於『暫息』,但識根強韌的程度,竟然連我也絲毫滲透不入……」

    我的神識似乎非常熟悉「死亡」的狀態?

    龍機聽了臌肊生靈王的這麼一句話時:心中還真的泛起了一種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的心情。

    若是要比單位時間內,「死亡」的次數,三間九界中,恐怕還真的沒甚麼第二個人可以和龍機比的……

    「傳說中的『龍魔王』,其神識根源,我臌肊自此才算是真正有了點瞭解……」臌肊生靈王望著龍機的眼光之中,竟隱隱有一點敬拜之意:「『龍魔王』的本源,已非我所能測……對『龍魔王』而言,只此一個強固至連我也無法明白的『神識特性』,『龍魔王』確實可以說是『不滅』的了……」

    龍機聽了臌肊生靈王的話後,也愣住了。

    龍魔王是不滅的?

    坎坷而又波折殺劫不斷的他,難道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也另有一層更深的含義。

    「我臌肊生靈王,身為『死趨生』力量的『姮靈姆』,生氣聚形的奧妙,自認已是諳熟無比……」臌肊生靈王微傲的語氣,忽然出現明顯迷惑的轉變:「生靈之變,化衍萬端,幾乎是無法掌握的……因此凝生之訣,乃在牽引方向,不在甚麼精微的『控制』……這裡面最主要的原因,便在所謂『生體』,其實是『不定』下所形成的『確定』!因此,這種『生體』的『確定』,自有其無法避免的『不確定性』……這是生命的原理,也是物質的原理……」

    臌肊生靈王后面的這一段話,直擷「生靈」一族——至上的「姮靈姆」所掌握的生命精奧,玄奇不可言說之處,自是無須多說。

    可是這樣喻詞深澀,聽來有點莫名其妙的話,聽在龍機的耳中,卻是這麼樣地明白,這麼樣地通透,似乎他早就知道了其中的意涵,只是一時忘了那般……

    因此臌肊生靈王的話,竟讓龍機點點穿通,整個人好像呆了一樣。

    「所以,生靈之聚,是跳動的……是不穩定的……而神識之所附,也同樣脫不出這樣的特性……」臌肊生靈王說到這裡,凝視著龍機的眼光忽然發亮:「可是,這些,都不適用於你的身上……龍魔王的身上……」

    「我……不是這樣的嗎?」龍機又呆了一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不!你和我說的生靈自然之理,完全不同!」臌肊生靈王又搖了搖頭:「對你而言,神識才是唯一的,才是重要的;肉體之成形,只是為了依附『神識』而已……只是為了『彰顯』神識而已……」

    這裡面的差別在哪裡?

    龍機有點搞不清楚。

    「你知道這其中組合原理的差距有多麼迥然不同了嗎?」臌肊生靈王眼中顯出一種罕見的熾熱:「那是一種截然相異的組合架構……那是一種絕對不同的存在根源……如果有機會,我是多麼希望能夠看看,龍魔王所來的世界,會是一個甚麼樣子的世界……」

    龍機聽到這裡,只能輕輕地歎了口氣:「這一點,我現在恐怕是無能為力……因為連我也很想看看,『龍魔王』的世界,到底是一個甚麼樣的世界……」

    「你一定可以的……」臌肊生靈王的神情,充滿了絕對的把握:「因為你龍魔王,根本就是從那裡來的!」

    「臌肊前輩的意思是指……」龍機沉思了一會兒,知道這樣的探索,已入完全的未知之中,再怎麼說也不會有甚麼結果,因此試著將臌肊生靈王的注意力拉回來:「因為我的神識特性,早該死了而又沒死,所以我才會被前輩帶到了這裡來?」

    臌肊生靈王聽了龍機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回答:「簡單說起來的話,也和這樣差不多……」

    「那麼前輩怎麼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龍機又有點想不通地問道。

    臌肊生靈王搖了搖頭,苦笑說道:「龍魔王的說法雖然沒錯,但卻太簡單了點……要想從阿幽膍和旱魃的眼下,將龍魔王搶出來,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都已經死了,他們還要做甚麼呢?」龍機不解地問道。

    「龍魔王想得太單純了……」臌肊生靈王歎了口氣:「如果真的是這樣,我那時還巴巴地冒著被阿幽膍和旱魃合擊的危險,去搶龍魔王做甚麼?」

    龍機想了想,回答說道:「前輩的意思是……」

    臌肊生靈王點了點頭:「不錯,就算是我也一樣……龍魔王體內那種神異至極的特性,都是我們會互相奪取的重點……」

    「前輩不是說……」龍機又問。

    「對於龍魔王神識凝結未散的奇怪特性,這也是我後來才發現的……」臌肊生靈王提到這個,就似乎有點興奮,倒也不諱言地直說原意:「像龍魔王這樣的特性,如果神識力量的強度,再往上提升,進到連神識也持續凝聚不散的話,那龍魔王的存在,必然會變成『千萬化身,源於一識』的特殊狀態……我實在已不知道那會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

    龍機對於臌肊生靈王現在有點激動的語氣中,所提到的這些無法想像的現象,並沒有甚麼太多的體會。

    神識的力量往上提升?

    他是要怎麼再往上提升?

    轉元珀、異界存在、甚至魔王質,都存在於他的體內……

    他還不是一樣落了個「再死一次」的困境?

    龍機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反而關心起臌肊生靈王的傷勢。

    「前輩,你現在的情形,還好吧?」

    臌肊生靈王見龍機似乎也沒有辦法對她所體會的驚訝現象,有甚麼讓她更深入瞭解的模樣,知道龍機現在的意識層次,尚未啟觸到這個根源,倒也不再多說甚麼。

    低頭望了望自己,臌肊生靈王臉上的苦笑顯得非常晦暗:「以龍魔王對我『生靈族』的熟悉程度,應該知道『垣靈元花』已現枯竭的現象,代表甚麼樣的意義吧?」

    臌肊生靈王說話的同時,還指了指自己額上這段時間,又已枯了一片蕊瓣的紅白花朵。

    臌肊生靈王的這個動作,讓龍機忽然間感受到臌肊生靈王現在的心態。

    現在的她,似乎對龍機又有了一種新的態度。

    似乎更將龍機拉近了一些,但隱隱的尊敬,又好像退遠了一些……

    「這……臌肊前輩身為『生靈族』最高的『姮靈姆』,應該不會有這種『趨死現象』吧?」

    龍機當然知道臌肊生靈王所說的,「垣靈元花呈現枯竭狀態」時,代表了甚麼樣的意思。

    那就好像一個人的心跳漸趨枯竭停止一樣。

    而且「生靈」一族的精氣聚合特性,這種「枯竭」,幾乎是一種無法遏抑的能量趨向,比起一個人的心跳停止,還要更讓人無計可施!

    「如果是自然而且外力不侵的情形下,」姮靈姆「只要」生靈「不滅,當然是沒有所謂的」死亡「……不過,你也應該很清楚,已經魔化的阿幽膍,和轉變成」魔王質體「的旱魃,正是最具毀滅威脅的超級對手……」臌肊生靈王此時臉上的表情,竟有一種反常的平靜,說話的語氣也另含一種親切的膩然:「我既屬『生靈』一族,當然也就有所有『生靈族』的一切特性,不會也不應該有意外……」

    平靜的語調中,龍機聽得心中一抽,幾乎難以相信:「不……不會吧……臌肊前輩……」

    「為甚麼不會?」臌肊生靈王露出了純粹燦然的笑容:「掌握『死趨生』力量的『姮靈姆』,竟出現了精氣散逸的『趨死』現象,哪還會有甚麼第二個結果?」

    龍機從臌肊生靈王輕淡而又怡然的回答中,許多種複雜的情緒,同時擁上了心頭。

    他遇到一身都是迸裂雷芒的臌肊生靈王,並沒有很久。

    但在這段不算長的時間中,龍機神遊「虛靈界」、親見「魔生大戰」的前敘經過、察覺了很有可能是紫柔四姝神識根源的靈煙四女將……

    尤其在龍機願意接受「姮靈姆」之位,而在某個層次上,和臌肊生靈王的存在,幾已重疊的經歷,讓龍機覺得臌肊生靈王其實早就已經認識他了。

    而他也早就接觸過臌肊生靈王了。

    其間綿綿的時間,甚至數以萬年計……

    因此當他知道,現在的臌肊生靈王,正一步一步地精氣消散,踏上了真正寂滅的死亡之路時,實在有點難以劃清心中的感觸。

    更不用說,那雖然臌肊生靈王不願承認,但龍機卻很清楚的,解救重活之恩。

    他龍機就算是不滅的「龍魔王」,死上一百次也沒關係。

    但他現在的神識力量不足,每死一次,要再重新啟動,總是還需要外力的協助。

    如果沒有特殊外力的協助,龍魔王始機不發,便算週身不腐,頂多也只能夠像個死物般,永遠沉睡……

    他這次的再蘇,不用說,必定也是臌肊生靈王的力量。

    因此,從另一方面來看,說臌肊生靈王對他龍機有「重生之恩」,實在也並不為過。

    如果呈現死亡停息現象的他,現在是落在阿幽膍魔奴,或是轉化「魔王質」後,雄心勃勃、暴戾益長的旱魃手裡,下場肯定就完全地不同。

    因此,聽到施以活命恩情的臌肊生靈王,竟在此時表明了而且坦然接受了「趨死」狀態時,龍機只覺得心頭五味雜陳,無法釐清,一下子竟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你不用認為是我救了你龍魔王……」臌肊生靈王透秀的雙眼,似乎很清楚龍機心頭複雜的感受:「以本身純然的生靈之氣,灌進你的體內,啟動了你暫息的神識,並不是我的本意……你應該知道我最初想的是甚麼……」

    龍機聽了,只能歎氣。

    「所以,你不用認為我現在的『趨死』,你能夠做些甚麼……因為其實我並無心救你……」臌肊生靈王純然的坦白,反而讓龍機的心情變得更複雜:「如果你覺得真的想為我做甚麼,那就等你真的脫離了險境再說……」

    龍機又愣了愣。

    「險境?前輩是指……」

    臌肊生靈王笑了笑:「你看這裡是甚麼地方?」

    她的話說完,忽然從身上「蓬」地一聲,亮起了強綠近白的光線。

    這個動作,讓臌肊生靈王自己好像變成了一盞人形的大燈,將附近的環境照得極為清楚。

    龍機直到這時,才看清他自己和臌肊生靈王,所處的地方。

    從初醒之時,龍機對周圍的環境,只覺得是一種幽然的深黑。

    其實完全看不到甚麼東西。

    因此,在龍機的印象之中,現在所處的四周,應該是一種深到無物可現的寬廣空間。

    可是此時臌肊生靈王以身為炬,照亮了周圍時,龍機才知道自己是完全猜錯了。

    他們兩人所處的地方,不但一點也不空曠寬廣,甚至還可以說是非常的狹小擁擠。

    他們是處在一個好像山洞的空間之中。

    這個山洞的高度只有臌肊生靈王的身高,再多一兩尺。龍機如果往上跳躍,不用伸手就會撞到洞頂。

    而容納了兩人的四圍山壁,也靠壓得很近,龍機真的是連動都不用多動一下,伸手就可以碰到。

    說得更實在一點,龍機之前趴在地上時,臌肊生靈王根本就只有停站在那裡的份,想挪個另外的位置,都已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

    他和臌肊生靈王,竟是擠在這麼樣的一個狹小類似山洞般的空間之中。

    龍機會第一個想到「山洞」這樣的比喻,其實很大一部份是來自龍機所看到的凸瘰壁面。

    深黑色的壁面,呈現一種不規則的凹凸,堅實澀干之感,和山壁還真的有幾分相似。

    龍機說不出這樣的石面,是一種甚麼樣的顏色。

    它看起來似乎是黑的,至另一方面龍機又覺得其實它是正在放散著某種複雜的顏色……

    只是這種顏色,實在是太深了,抑或是連龍機也「看不到」它所放散出來的顏色,反正不管是甚麼原因,龍機知道其實它們並不是純粹的「黑色」。

    尤其是等到臌肊生靈王全身放光後,清楚而又明亮的綠白色光線,直接照在這些巖面之上,並沒有本身就是純粹黑色時,所應該有的歷歷反光。

    因為它本身的顏色是這麼沉暗,幾近於黑,所以才會讓龍機下意識中,竟錯以為是身處在一個寬廣的山洞裡。

    在龍機的感覺中,臌肊生靈王所放射出來的光線,竟有一種像是直接從石面上「穿」了過去那般的怪異感受。

    而且更讓龍機驚訝的,是因為臌肊生靈王的這個放光動作,竟讓龍機見到了黑色的壁面中,隱隱有一條一條、一股一股、一片一片、似乎正在散放熾熱高溫的紅色光芒……

    這些光芒,看起來就像在壁面中,宛似活體的血液那般,正快速而又激烈地竄動著!

    從上面流轉到下面,又從下面流轉到後面……滾竄流轉,循循而流,舉目所視,都是如此的隱約景象。

    這樣的地方,絕對不是龍機所知道的世間任何一個「山洞」!

    「這裡是甚麼地方?」

    龍機看了半天,還是只有詢問臌肊生靈王。

    臌肊生靈王見問,稍微停了一下,方才靜靜地說出了另一個讓龍機大感意外的答案:「我們現在,是在地心一粒特別堅實的『精沙』之中……」

    龍機聽得更加有點呆了。

    一粒精沙?

    他龍機重量超過千斤的身軀,加上比他還要高的臌肊生靈王,居然是在一粒精沙之中?

    這這這……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狀態?

    龍機正在無法理解時,臌肊生靈王只是淡淡地回答說道:「晶母之中,可以另有無盡天地。粒沙之內,有這麼樣的一點空間,又有甚麼值得驚奇?」

    龍機一聽,只得在驚訝的表情之後,露出一絲苦笑。

    從情況的合理性與比較性來說,臌肊生靈王的話,當然是沒有錯,而且說得極通的。

    只不過,當任何一個人,知道目前自己正縮現在一粒微沙之中時,望著半透明的壁外,那滾滾流動的熾紅,恐怕依舊是禁不住那種直接將兩種狀況連扯在一起的驚心之感。

    然而臌肊生靈王的這番說法,多多少少還是提醒了龍機以往的怪異經歷。

    他以器物原身,兼備生靈意識,本身就已經是讓人難以想像了。

    再加上忻煊族的奇遇,和處身「地行晶母」內部次空間的體驗……

    比較起來,臌肊生靈王現在的說明,似乎其實也沒有龍機乍聽之下那般地值得驚奇……

    「這……知道是知道,但之前處在橘晶之中時,和外面的正常世界相互隔絕,感覺不到甚麼……」龍機眼望壁外流紅,腦中想了想,苦笑著回答:「不過現在我卻是正在這裡,眼睜睜地看著外面的滾滾流巖……前輩,那種感覺可是完全不同地……不論我是不是曾經有過與前輩同在『地行晶母』之中的經驗……」

    臌肊生靈王點了點頭,似乎也能夠理解龍機的說法:「這倒也是,明白『妖魔』很嚇人,跟真正遇著了『妖魔界』的怪物,感覺絕對是天差地別的……」

    龍機凝望著壁外透然騰竄的片片亮紅流光,似乎能夠感覺到外面的轟然熾熱的威力,和現在裡面的安靜平穩,是如此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龍機停了一下又問道:「我們怎麼會到這裡來?前輩所說的『險境』,指的難道就是這個?」

    臌肊生靈王收回了同樣望著壁外的景象,重新看向龍機:「像你那樣,為了保全真人界的那個怪城,受擊不抗,只將旱魃的力量向地中衝去,最後還會到哪裡?難道還會上了天不成?」

    臌肊生靈王的回答,忽然勾起了龍機的關心:「是了,前輩沒提,我還忘了,『地行宗』的『地行城』還好吧?」

    臌肊生靈王怪怪地望了望龍機:「這一點倒無須去擔心了……像你這樣捨命只為將怪物們的威勢圈拉離,他們就算是再想要有所損毀,阿幽膍和旱魃恐怕也沒這個興趣了……」

    獲得了臌肊生靈王肯定的答案,龍機終於覺得安心了許多。

    「既然如此,前輩所說的『險境』,指的又是甚麼呢?」龍機繼續問道。

    臌肊生靈王週身放散光線的亮度,稍微降低了一點,還是指著龍機面前的深色半透明般的「沙壁」說道:「你看到了外面的流巖融漿,不過你並沒有仔細聽著外面的聲音………」

    「外面的聲音?」龍機聽得愣了愣。

    現在的龍機,只覺得這個所謂的「粒沙」之內的窄小空間,雖然狹隘低矮,連轉身都覺得有點不大敢有太大的動作,但至少是那麼樣的安靜平穩……

    如果只光從這一點看,實在是很難令人相信是立身於點沙之中……

    「不對……」臌肊生靈王輕輕搖了搖頭:「你細聽的時候,要微微將神念的焦點,往沙壁外面推去……注意出去一點點就可以了……別推得太過,也免得被偵搜的魔力波動掃到,那我們就連這裡也待不住了……」

    龍機聽臌肊生靈王說的嚴重,心驚之餘,立刻就照著她的話,輕輕地將神念凝聚,然後微微地將集成一點的波動,往感覺起來似乎是「壁中」,但其實是「壁外」的方向很謹慎地推去……

    做出這個動作的同時,龍機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似乎有一個縮成了粒米般大小的心,就這麼嗤然沒入了暗色的凹凸沙壁之中……

    剎那間,龍機似乎真的與這一粒「晶沙」,融成了一體。

    這時他才真的確定。

    他千餘斤重的龍機,和更高的臌肊生靈王,居然真的是凝縮在一粒細沙之中!

    是的是的,他早就知道了這一點……

    但此時的他,是這麼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龐大沉重的身軀,和那大小約只有一隻螻蟻頭部的細沙,如此令人難以想像地「重疊」在一起,是一種怎樣矛盾而又合理的新奇感受……

    不,說得更精確一點,是這粒細沙,將不只龍機,還有臌肊生靈王,都給完全「包覆」住了。

    臌肊生靈王確實不愧為「虛靈界」的兩大神靈王之一。

    彎曲空間的能力,讓神念初動的龍機,體會到了這種似是次空間,但又不全是次空間的奇妙存在……

    龍機和臌肊生靈王現在的狀況,是一種龍機從來沒有想過的存在狀態。

    他們並不是存在所謂的「次空間」之中,而是實實在在「存在」於這粒細沙之內。

    也就是說,臌肊生靈王「真的」在這粒細沙之中,挖了個洞!

    不!

    說是洞也有點不對,因為這粒其實風一吹,保證就會「飄」起來的深褐色細沙,在外表上完全沒有任何的「洞」。

    而是這粒沙,被臌肊生靈王給挖成了「中空」的,然後她自己和龍機,就這麼樣地「塞」了進來!

    「塞」了進來?

    身長一丈六尺五分的龍機,「塞」進這個約只有螻蟻頭部的「微沙」之中?

    如果是在龍機神念感應輕放之前,龍機一定會為了這樣的說法,而感到完全無法想像。

    可是現在,龍機卻已經明白了。

    臌肊生靈王現在所用的這個方式,其實說是「次空間」是不對的。

    因為她和龍機,都實實在在地「存在」於真實的空間之中。

    龍機和臌肊生靈王所處的這個空間,並不是和粒沙重疊的「次空間」,而是真的在沙中挖成空殼,然後「真的」躲了進來。

    要說對「空間層次」掌握上的造詣,天間無疑地就是「光懸界天」的天主「玉懸」最為高深。

    而地間之中,除了妖魔之外,大概就屬同為「兩大神靈王」之一,據說是唯一能夠閃躲過「妖魔」魔波偵搜的「豳冥鬼靈王」了。

    臌肊生靈王將他龍機給暗中急搶而出,當然是要躲著阿幽膍旱魃一些……

    如果臌肊生靈王只是單純地藏在所謂的「次空間」之中,恐怕是很難躲過精嫻於此道的阿幽膍偵察。

    因此臌肊生靈王才會使出這麼一個妙法出來。

    龍機雖然只是對「次空間」這方面的神奇範疇初初接觸不久,但龍機秉著先天就是跨界而來的潛在特性,雖然大部份的概念已經散失,但學起來卻是得心應手,稍觸即悟!

    再加上龍機現在精氣所趨,大部分都是膨臆生靈王的「生靈精氣」因此龍機在感應到真實狀況的瞬間,就以一種聯通的方式,明白了膨臆生靈王這種絕妙技術的做法。

    臌肊生靈王有沒有用到可以「彎曲」存在空間的「次空間技術」?

    可是臌肊生靈王使用此法的時間,卻並不長。

    稍用即放,因此讓慢了一步的「阿幽膍」,找遍了「次空間」,也搜不到臌臆生靈王和龍機的蹤跡。

    因為龍機和臌肊生靈王,就是存在於「真實的空間」之中。

    一粒挖成中空的細沙裡面!

    就算是龍機這麼一個初涉「次空間」神秘的人,也不由得為臌肊生靈王的妙思而讚歎不已。

    因為臌肊生靈王是將「次空間」的異法,用來做為「管道」而不是藏身的所在。

    她將這種「次空間」的能力,作成了一個像是大漏斗般的暫時性存在,不同比例的兩邊,用彎曲的空間相連起來……彎成一頭可以寬到龍機和臌肛生靈王這麼大的人,都可以輕易走入……

    而另外一邊,就是鎖定在此沙之中,比尖針還要更細的一點!

    然後她們就這樣,從漏斗的這一邊,「走」到了漏斗的另外一邊去……

    沙中掏空之後,彎曲比例的「次空間」漏斗,就收了起來,一切恢復原狀……

    龍機可以想像,此時的「阿幽膍」,必定是傾力放搜它能夠延伸得到的所有「次空間」層次,找得那個醜陋的大骷髏頭,都快冒黑煙的情景……

    如此妙思,怎能不令龍機歎服?

    龍機之所以會明白這些,他知道必定是臌肊生靈王,特意地將這方面的訊息,和龍機的神念相連起來。

    加上龍機現在的神念聚力所依,就是「生靈精氣」,因此念動之初,透然而通,可以說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這種經由神念的感應,從而瞭解如許奧妙,對龍機而言,是多麼久違了的一種感受……

    察覺到這一點的龍機,這才發現自己現在和之前,似乎又有了很大的不同!

    以往不管是純「器械」的原身,或是轉化成了「魔王質」的存在,龍機的神念,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那般地「靈活」……

    這種「靈活」的程度,除了力量的強度,還比較弱些之外,其應用生效的範圍,幾乎和以前龍機處於「飛龍」和「蛟魔」的分身狀態差不多……。也就是說,現在龍機的「神念」,宛如真正地「活了」!

    和以前「局限」於「物質死物」時,就算是身軀化成了「魔王質」般地堅韌,神念卻依然束縛重重的狀態,相差簡直無法比較……

    難道「器械原身」之死,竟讓「生靈神識」轉活?

    突然發現了這一點的龍機,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

    緊接著龍機就看到了一幕讓他驚奇的景象!

    薄軟的皮膚、淡紅的血色、瘦長的十指、寬厚的掌心……

    我我我……我怎麼又變回了肉身?

    龍機有點激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溫軟的指掌壓力,是那麼清晰地從臉部的皮膚傳來……

    這這這……這是真的嗎?

    還是和上回到「虛靈界」時一樣,一切只是一種神念的幻覺?

    心中禁不住這麼問著自己的龍機,很快地就有了答案!

    龍機這次察覺自己真正變成了肉身的感受,和上回神念被攝至「虛靈界」時的狀況,是完全截然的不同。

    上次在「虛靈界」之中,龍機就對自己變成了肉身的感受,總覺得有些虛虛浮浮的……

    那種不確定的感覺其實也和「變成肉身」的幻覺,相差無幾。

    讓龍機雖然目睹身觸,卻又總覺得如在夢中。

    可是現在的感受,卻是完全地不同!

    於是龍機知道,他確實重組了「肉身」!

    現在的改變,也無需再多說。

    肯定還是臌肊生靈王的緣故!

    「前輩……」有點愕然的龍機,忍不住回頭望向臌肊生靈王。

    「上回讓你空歡喜一場……」膨臆生靈王的語氣中,有點歉然:「這次你的神念吸收了我的生靈精氣,自動啟轉,加上你的器械原身已是胸碎背破……所以既然我轉識無望,乾脆就成全你了……」

    「前輩……」大概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的龍機,還是忍不住激動地想說甚麼,但卻又一時說不出來……

    「你不用多說甚麼……」臌肊生靈王搖了搖頭:「如我之前所提,如果你願意,我倒是想請你幫個忙……」

    「前輩有甚麼吩咐,請儘管說明……」龍機連忙壓下心頭的激動,回答說道。

    「你先別急……」臌肊生靈王又搖了搖頭:「急切會讓人忽略關鍵,因此心中愈急,愈要謹慎……你已經察覺了外面的狀況了嗎?」

    龍機有點尷尬地覺得臉頰微脹,趕緊再將神念聚合起來,往細沙之外送去……

    這種因為困窘,而所出現的臉龐自然反應,是多麼令人懷念的真實感受……

    「記得……」臌肊生靈王再次提醒:「小心一點,神念的推出,別伸得太過……」

    龍機點了點頭,神念焦點的調動之間,更加地謹慎……

    他第一個感覺到的,就是在這粒細沙之外,轟然的震動!

    還有就是,即使只是神念的感應,龍機也可以感受得非常清楚,滋滋作響的熾熱!

    初和外面的滾浪熱漿接觸之時,龍機才發現原本一直以為安穩平靜的細沙,其實急旋之勢,宛如陀螺一般,讓他還覺得腦子裡一陣暈眩……

    好不容易將這種激烈的對比調適過來,龍機就隱然發現,滾捲的洶湧熱漿,轟天狂響的隆隆巨音,其實似乎只是微起的漿漩而已……

    如果將這種感應放大,細沙所處的地心岩漿中,流動似乎並沒有多麼劇烈……

    只是龍機僅記著臌肊生靈王的提醒,不敢將神念的感應焦點,拉得太大,因此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滾滾熾紅,其他並沒有察覺到甚麼……

    等等……等等……

    龍機盡量定下心來,調整著有點暈花的內外差距……

    然後他將感應調到最敏銳的極端……

    那是甚麼?

    在龍機的感應之中,他似乎可以看到,滾滾的紅漿之中,有一波一波,互相交錯的淡青色波紋,正在熱漿之中,來來回回地巡弋著……

    偶爾會有一兩道淡青色的波尾,掃過龍機現在所處的細沙表面……

    龍機本能地將神念的範圍急縮些許,讓那掃探而來的波動,「劈啦」打在細沙外表,那種凹凸非常明顯的表面上,卻沒有接觸到龍機微縮回來的神念焦點。

    龍機好像可以感覺得到,探掃在細沙表面的青波,碎成千百條亂竄的電蛇,「滋滋嘶嘶」地持續了好一陣子……然後才逐漸消散不見……

    這是誰的神念波動?

    龍機在心中,這麼問著自己。

    旱魃!

    答案是如此自然而然地從龍機的心底跳出來。

    於是龍機就明白,臌肊生靈王所說的「險境」,指的是甚麼了……

    不但在「次空間」之中,有精擅此道的「阿幽膍」,正傾心傾力地搜尋著他和臌肊生靈王的蹤跡……

    連滾滾的地漿之中,也有旱魃鉅細靡遺的神念波動,正在來來回回地巡弋搜索著……

    以這樣密集的神念波動,別說龍機的原身再現了……只要龍機的神念,稍微多探出去一些,幾乎是立刻就會被旱魃發現他們躲藏的位置……

    那時別說旱魃發動多麼驚人的攻擊了……

    只要它將這粒細沙這麼一捏!

    他龍機和臌肊生靈王會變成甚麼樣子,連龍機自己也不知道。

    這樣的情形,豈不是讓臌肊生靈王和龍機,變成有點「陷」在細沙之中了?

    「怎麼樣?你現在明白我說的『險境』,指的是甚麼了吧?」

    龍機才剛將微微外探的神念收回,就聽到臌肊生靈王以一種些微無奈的語氣說道。

    龍機只能點了點頭。

    前有狼、後有虎;被阿幽膍和旱魃,這麼一前一後地堵著,急切間連龍機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總不能就這麼躲在「細沙」之中,一輩子吧?

    「如果不是我藉你之力,脫出了玉騰天主的雷芒烈焰時,耗了我大半的功元;又或者是你受而不抗,被旱魃暗襲而中時,我不起念佔你身軀,以致於同時被阿幽膍和旱魃所擊……其實我還不致於弄成現在這個樣子……」臌肊生靈王說到這裡,只能歎了口氣。

    「前輩,因緣已成,徒溯無益……而且,如果不是前輩,現在龍機還不知道會變成甚麼樣子呢……弄得不好,說不定多了個」阿龍機「出來……」龍機見臌臆生靈王神色之間頗有感歎,連忙安慰說道。

    「哈哈……」臌肊生靈王的笑聲中,龍機竟察覺到了些許女性的嬌意:「龍魔王你說得對……趨死成形後,我還一直以為一切我已看淡,不料依然有這些憾然潛藏……」龍機於這一瞬間,忽然覺得在已經快要「滅亡」的臌肊生靈王面前,表示出太貫注於「怎麼出去」的念頭,似乎並不是一個很適合的作為……

    這豈不是有點在斷腿的人面前,強調「跑步」是多麼健康,感覺多麼舒暢那樣的味道?

    於是,龍機很自然地就說道:「前輩,你不用太去在意這個所謂的『險境』了……至少在前輩有限的這段期間中,龍機會在這裡陪著前輩的……」

    臌肊生靈王明透的雙眼,有點奇怪地望了龍機一眼……

    她的這一眼,是如此地深刻,而且還持續了好一會兒,沒有另外說甚麼話。

    龍機還以為自己說了甚麼錯話,絞盡腦汁地在想著哪裡不對……

    「你為甚麼要這麼說?」臌肊生靈王的眼中,有一種很純然的感覺……

    龍機說不出那是甚麼……

    因此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過龍機再怎麼樣,也沒想到接下來,臌肊生靈王的話竟會是那樣……

    「龍魔王……你喜歡我嗎?你願意和我作元氣交合嗎?」

    聽了臌肊生靈王的這麼一句話,龍機差點就當場昏倒!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單純的話,竟會引來身為「虛靈界」、「生靈族」

    最高存在,幾已與「神靈」相差無多的「姮靈姆」,這樣的反應!

    他當然知道臌肊生靈王所謂的「元氣交合」,指的是甚麼……

    只是,他從來也沒有想過,只在「人世間」發展的「陰陽之道」,是不是能夠以像「生靈族」這樣完全相異的存在,做為對象。

    龍機真是從來也沒有去想過這個問題!

    在險些跌倒的意外之後,龍機只覺得渾身發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前輩,我從來也沒有想過可以和像你這樣的異類,做甚麼「交合」的行為!

    他能這樣回答嗎?

    龍機用現在承臌肊生靈王之恩,才剛生出來的腳趾頭去想,也知道不管再怎麼異類,這樣的回答,恐怕絕對不是一個恰當的反應……

    是的,前輩,我其實一直都喜歡著你……早就想和你「陰陽交合」一下了……

    他能夠這樣回答嗎?

    這樣的問題,簡直連腳趾頭都不用了……

    那他該怎麼回答?

    龍機站在那裡,不自禁地張著嘴,瞬間想破了十八次腦袋,也不曉得怎麼樣的回答,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才算是「恰當」!

    「生靈質性,原本多變而不定……尋求更複雜高元的原始結構,是所有生靈的本質天性……」臌肊生靈王的語氣之中,還是那種龍機說不出的純然:「你龍魔王跨界而來,我『姮靈姆』即將永滅……龍魔王願意結合你我二質,留下更具衍化性的下一代嗎?」

    龍機忽然間,從臌肊生靈王語氣之中的那種純然,感覺到另外一種真的是非常「純然」的意涵……

    那是延續宗族,至為嚴肅而且神聖的另一層意涵。

    脫開了龍機所顧慮的因素,超越了龍機心中所生的尷尬……

    就是這樣的純然!

    只不過,這樣的純然,卻又讓龍機更加地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算是真正地「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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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五卷 第一章 微空蘊形

    「你龍魔王跨界而來,我『姮靈姆』即將永滅……龍魔王願意結合你我二質,留下更具衍化性的下一代嗎?」

    當臌肊生靈王,對著龍機問出了這麼樣的一個問題時,立刻就讓已經不知道怎麼回答的龍機,更加地手足無措。

    他這樣的反應,看在龍機起生之源的動力,供應來源的臌肊生靈王眼中,當然多多少少也從感應之中,察覺到了一些。

    不過當她望著龍機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時,臉上卻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我不大明白你的反應……」臌肊生靈王依然還是很純粹的困惑:「質性的結合,是一件非常神聖而且重要的事項,為甚麼你似乎覺得這是一件不能坦白提出來的要求?」

    聽了臌肊生靈王的問題,龍機總算想到了一件重要的關鍵。

    對「生靈」一族而言,因為他們的「生靈精氣」,聚形的層次,比較接近「神識層」而不是「肉體層」……

    因此,當他們要聚合兩個比較不同的個體,產生新的下一代組合時,必須借助「生靈城」中,總合了生靈氣源的「生靈壇」力量,來予以協助立型定胎……

    所以,對「生靈族」而言,這種「產生後代」的過程,都是以一種非常嚴肅、而且非常慎重的眼光,來看待的。

    這和一般世間「人族」的標準,完全不同……

    同樣地,如此的差異,也讓臌肊生靈王無法真正理解龍機此時的反應。

    當龍機明白了這一點之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起,想了半天,只能苦笑著說道:「前輩……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不願意嗎?」臌肊生靈王問。

    她提的問題雖然簡單,不過在龍機聽了她的問題之後,馬上就感覺到,在她這樣的問題之後,直接回答「不願意」,恐怕還真的不是原先他所想的意思這麼簡單。

    依「生靈族」的概念而言,這樣的拒絕,不是代表了「人族」的矜持……

    而是代表了對整個「生靈」一族,特殊質性的蔑視!

    龍機對於此時此刻,竟會出現這樣的局勢,也不由得有些進退兩難。

    難道,他乾脆就接受臌肊生靈王的這個最後要求,替她留下這麼一個「生靈族」的質性根苗?

    當龍機正在審慎地琢磨著,該做出怎麼樣的反應,才算是真的對「人族」與「生靈族」的標準,都算是「恰如其分」時……

    臌肊生靈王忽然輕笑一聲:「龍魔王不用這麼嚴重地考慮這樣的問題……」

    龍機愣了愣。

    「就算是龍魔王願意……以我現在處於『趨死現象』的狀態,也沒有足夠的精氣,聚合出濃縮生靈質性的『陰元』……」臌肊生靈王的語氣中,確實隱隱透出了疲倦已極的虛弱。

    龍機更是愣住了。

    「前輩……那你的意思是……」

    「很簡單……你看看你的胸前袍內……」臌肊生靈王指了指龍機的心口。

    龍機低頭拉開了紫紅色的袍服……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嚇人一跳的景象!

    本來龍機並不確定,自己現在所轉變而成的人身,到底是不是由臌肊生靈王,另外重新塑造出來的……

    現在看到自己衣袍之內的狀況時,龍機終於很確定地知道,不是這樣子的。

    因為,他的胸腹之間,還有很大的一片,依然是之前的器械原身。

    只不過那種晶亮而又蘊涵著複雜內光的外表,已經變成了一種沉凝的銀色金屬。

    是不是「魔王質」又有了新的轉變?

    龍機直覺地就知道依然不是!

    會變成這種似乎只是單純特殊物質的銀色金屬,最重要的原因,是在於龍機的神識狀態,也和之前不大一樣了。

    現在的龍機神識立基關鍵,是屬於「生靈精氣」那種比較偏向「神念」的波動層次,和以物質本身結構質性為主的「魔質」特性並非那麼相合,因此凶厲的震動,含蓄地退隱了起來。

    只呈現出隱然閃閃的寧靜。

    而就在這熄了火的銀金屬外表,一盤一盤的筋肉血脈,攀貼浮現。

    看起來就像是結筋錯節的肉根血絡……附在銀質的地基上。

    從胸腹間所顯露出的隱約銀質,倒似乎有點像是在胸腹腰背間,貼身嵌了個圓銀薄甲。

    只是,從隱現的這一片中,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之前號稱「不破」的「魔王質」,在龍機毫無反抗的承受中,竟也在心口處破損陷凹了進去!

    只是在龍機一看就知道的破損部份,並看不出是怎麼樣的情形。

    因為生肉膚皮,就是自此由內往外,層層而生……

    衍蔓附爬間,鼓鼓的肌肉,薄增的皮膚,都由此而出。

    生肉遮胸,薄皮伸展中,包覆住了四肢的末端,使得紫紅鬼袍的包束中,人族肉體成形……

    只在衣內留下這一片末及全蓋的銀甲鋼形。

    原來鋼甲為骨,外覆薄皮,龍機所謂的再生,依然是以前身的特殊物質,當作基礎的。

    雖然這樣的景象,並不是龍機所預期的那樣。

    不過,讓龍機驚訝的,還並非這個。

    使他很意外的,是在粉肉色,有點蒼白的胸口,綠絲七、八條,輕附牽黏,罩著一個綠色約有姆指大的,稍微有個簡單人形的……蛋!

    蛋?

    怎麼會有這樣的字眼跑出來?

    龍機知道其實一下子很難形容這個貼附在他胸口上的怪東西。

    但是從他的感應之中,似乎真的只有「蛋」這個字,比較能夠清楚而且正確地敘述出這個小東西的特性。

    嗯!

    竟然有一個綠色的「生靈蛋」,附在龍機蔓布肉身的根源胸口上!

    這樣的景象,實在是龍機所沒有想到的。

    「龍魔王,你明白了嗎?」臌肊生靈王又指了指龍機的胸口說道:「當我知道已經無法接替你的特殊身軀,以致於我再也無法抑止受到重擊的存在狀態,趨向『散滅』,將會在不久『真正死亡』之後……這就是我最後的反應。」

    說到這裡,臌肥生靈王又指了指龍機胸口的翠綠色卵:「……凝聚僅有的一切,做出這個『妲靈卵』!」

    「垣靈卵?」龍機雙手拉襟,低著頭仔細觀察著這個小小的、綠色的、還在隱隱跳動著的東西。

    「是的,她保留了我所有的質性菁華……從某一個層次上來看,可以說是另外的一個『我』……」臌肊生靈王點了點頭。

    龍機還是愣愣地抬了頭:「另外的一個『你』?」

    臌肊生靈王微微一笑:「我知道這樣的說法也許不對……時空相異的存在,組合起來的神識,就絕對不會一樣……因此,質性雖然相同,但……其實她還是她,我還是我……是不同的……」

    龍機終於有點明白了。

    「不過,龍魔王,你應該知道,我這麼說的意思,就是讓你可以比較明白一點……」臌肊生靈王又點了點頭:「對我們『生靈族』而言,因為我們的生靈精氣跳變活潑,所以質性的保留,會變得比較不穩定:因此,在我們『生靈族』,如果一個族人的『質性』,被保留了下來,那麼就視為這個『族人』的存在,已經被延續性地保留住了。」

    質性其實是組合成一個「人」的肉體存在時,最重要的訊息庫……

    這一點龍機是知道的。

    因此他也只有點了點頭,表示大概已經明白了臌肊生靈王的意思。

    「她將會是我未來的化身……」臌肊生靈王凝視著「姮靈卵」的眼光中,有一種像是慈母,但又像是姊妹,同時更像是在看著自己的複雜意味:「經由我的刻意篩選自我質性,她將會變得更聰明、更靈慧、更純粹……同時,她也會是我『生靈族』未來的『姮靈姆』……我叫她『臌嫇』……龍魔王你可以叫她『嫇兒』……」

    「臌嫇?」龍機又有點直了眼地低頭凝望:「嫇兒?」

    「如我之前所說……」臌肊生靈王有點倦意地笑了笑:「就算是龍魔王願意,現在我的狀況,也無法進行質性交合的行為……不過,日後龍魔王可以和嫇兒,留下兩族結合的新生一代……」

    「和嫇兒……」龍機更有點傻眼了:「新生的一代……」

    臌肊生靈王的微笑之中,並沒有任何取笑龍機有點無措的反應,頂多只有一些不解:「是的,龍魔王,你還記得嗎?你曾經告訴過我,在我們『達弗克空間中』,『生靈』一族,很可能還有人隱形藏跡地存活著……」

    「我記得……」龍機點了點頭。

    臌肊生靈王的眼中那種希望的光芒又重新出現:「那就好……如果你覺得我在你身上的作為,有甚麼要感謝我的,那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前輩說的是……」龍機大概已經知道臌肊生靈王的意思了。

    「我想請你帶著『螟兒』,到『虛靈界』去,找出那些隱藏著的『生靈族』人……」臌肊生靈王眼中的希望,轉成了熾熱的期盼:「並且讓『嫇兒』成為『姮靈姆』,重興我『生靈』一族!」大概已經知道臌肊生靈王想法的龍機,並沒有對她說出這樣的請求,有甚麼驚訝的反應。

    「前輩……」龍機很誠懇地、沒有甚麼遲疑地,就立刻回答了:「我從以前就說過,有甚麼可以幫你的,我一定盡力……只是……」

    「只是甚麼?」臉上如釋重負的臌肊生靈王連忙問。

    「只是……」龍機低頭望了望胸前的「姮靈卵」:「雖然我現在對『生靈族』,已經在某個程度上,有了一些瞭解……但是……其實我不明白的東西,還是很多……我怎麼知道,在應該做甚麼事的時候,去做我應該做的事呢?就像這個……姮靈卵……我該怎麼照顧?」

    臌肊生靈王笑了笑:「『姮靈卵』轉現真正的『生靈』,這期間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經設好的……我不但把其中的過程縮短了,而且所有的變化都是自動的,並不需要龍魔王特別的照顧。」

    「不用特別的照顧?」龍機又有點不懂了:「如果不用特別的照顧,那為甚麼前輩要用『生靈絲』附在我的胸口呢?」

    膨肊生靈王看龍機知道自己心口上,黏著一個「蛋」之後,似乎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不由得「噗嗤」一笑:「龍魔王不用擔心這個……」

    她的話剛說完,竟「叭」地一聲,在龍機的胸口捶了一掌!

    「哎呀……」直覺地認為「姮靈卵」就像它所呈現出來的外表那般脆弱的龍機,陡然吃了一驚,臉色大變地低頭急視:「前輩你……」

    龍機才說了三個字,就停住了。

    臉色也由驚轉奇,莫名其妙地喃喃說道:「這這這……怎麼會這樣子?」

    像個拇指般的「姮靈卵」,竟在臌肊生靈王當胸的一掌後,完全被拍扁了……

    可是,臌肊生靈王的手掌才一離開,那個「扁平」的姮靈卵,居然又像是裡面有個甚麼東西在充氣那般,「嘶嘶嘶」地,緩緩漲回了原來的大小……

    「『姮靈卵』由生靈精氣所濃聚,並不是這麼容易就會受到傷害的……」臌肊生靈王笑著說道:「所以龍魔王可以不用這麼怕一不小心,就會把她碰破的樣子……」

    見其所異,聽其所言,龍機這才稍微地安下了心,有點訕訕地放鬆了全身的力氣。

    知道了這一點,確實是讓縛手縛腳的龍機,覺得比較自在了一些。

    「另外,我為甚麼要這麼貼體地把『姮靈姆』放在龍魔王的胸口……」臌肊生靈王又繼續說道:「請龍魔王現在先將神念集中一下……指著你前面的地上……」

    龍機不知道臌肊生靈王是要做甚麼,只好照著她的話,澄心靜慮,舉手伸出食指。

    「請龍魔王在心裡想著一個生物的形狀……最好是一隻無害而且安靜的生物……」

    無害而安靜的生物?

    龍機才剛這麼想著,突然一陣流電般的感覺,從心口繃然而起!

    那就像是有一把熱火,從心頭竄燒而現……

    熱流滾滾,頃刻間似已「呼嚕嚕」地,燃滿了整個胸腔!

    緊接著「嗤」地一聲輕響,急脹而起的胸口火熱,宛如找到了一管通竅,燒頸穿肩,貫腋噴臂,循著抬起遙指的右手內骨,過肘流掌,從龍機前伸的食指尖端,「唰」地一下……

    一條盈綠濃洌的流芒,從指尖突飛而出,叭然射中了龍機指著的「地面」!

    流氣凝光撞擊到地面之際,並不滾然擴散,反而「唰哩唰啦」地不停翻捲騰動,如煙縮凝……

    當龍機還正在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幕景象時,忽然間「拱拱拱」一陣怪異的叫聲,尖厲地響了起來……

    這一陣奇怪的叫聲,來得是如此地突然,不但是臌肊生靈王,連龍機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然後,對兩個人而言。已經是很狹窄的空間,就有一個黑長的怪影,在兩人的腳下「呼嚕嚕」地轉來轉去……

    「這……」臌肊生靈王的臉色,很明顯地掛著驚訝:「這是甚麼?」

    龍機尷尬地縮回手,抓了抓頭。

    「拱拱拱……拱拱拱……」這個肥大的暗影,在四周鑽來鑽去,好像找不到出路,開始更加淒厲地叫著……

    「前輩,這是一隻『豬』!」

    「拱拱拱……拱拱拱……」這隻豬,看到龍機和臌肊生靈王,小眼睛中的敵意與警覺,似乎在藉由叫聲,威嚇著兩人快走開……

    「一隻『豬』?」臌肊生靈王哭笑不得地盯著邊在兩人腳旁轉來轉去,邊像有人踩著它尾巴那般「拱拱拱」地尖叫著的山豬……

    「這就是你所知道,無害而安靜的生物?」

    「拱拱拱……拱拱拱……」山豬又在四處角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可以鑽出去的地洞!

    龍機對著一臉忍俊不住的臌肊生靈王,苦笑說道:「這……這是我第一次吃的生物……因為它被我給吃得光光的,所以我……」

    「拱拱拱……拱拱拱……」這裡是他媽的甚麼鳥地方呀?怎麼本豬找不到出去的洞?

    山豬好像這麼在宣示著甚麼般地叫著……

    「你……你把它吃得光光的?」臌肊生靈王的眼中,透出無比的驚訝。

    「拱拱拱……拱拱拱……」喂!你們兩個怪裡怪氣的傢伙,快把本豬放出去……

    山豬小眼中的神色,似乎有這麼一絲威嚇的味道。

    龍機點了點頭。知道只以吸精攝氣為生的「生靈族」,恐怕很難明白為甚麼要去「吃」另外的生物。

    「拱拱拱……拱拱拱……」你你你們……再不放本豬出去……本豬就……就自己挖洞啦!

    山豬邊尖叫著,邊開始在角落用長鼻子下的一對短牙,開始拱起來了……

    臌肊生靈王想了一會兒,真的不大瞭解,於是只好歎了口氣說道:「好吧!世間人族的習慣,我確實知道的不多……不過,你可以不可以想個辦法,讓這只『豬』別再鬼叫?」

    讓……讓這只「豬」,別再鬼叫?

    龍機摸了摸鼻子,實在也不知道要怎麼從嘴裡說出「豬語」,來制止這只山豬真的可以吵死人的鬼叫……

    「拱拱拱……拱拱拱……」你們這兩個傢伙,以為關得住本豬?哇哈哈,不知道本豬挖洞是專長嗎?

    「拱拱拱……拱拱拱……」奶奶豬腳的……這洞壁怎麼硬得跟個礦石一樣……

    俺的鼻子好痛!

    「拱拱拱……拱拱拱……」哎喲喂呀……俺的牙……俺的牙……

    龍機簡直就被真的像「殺豬」一樣的豬叫聲,吵得頭昏腦脹……

    閉嘴!你這只笨豬!熾熱的融巖都化不了的精沙,你以為是泥巴呀?這麼拱一拱就會弄出個洞?

    在被吵得頭暈目眩的混亂中,龍機幾乎是本能地,就對準了山豬的神念層,放射出了這樣的訊息……

    那只正在拱得唉唉叫痛的山豬,突然間像是在屁股上被射了一箭般,「繃」地從地上跳了起來!

    「拱拱拱……拱拱拱……」

    哎呀呀,媽呀呀,你這……你這人還會說豬話?你到底是人是豬?

    看著那只睜著兩個小眼睛,張著豬嘴的山豬,龍機也愣了。

    一人一豬,就這麼互望著……

    一段似乎很悠遠的記憶,從龍機的腦中浮起……

    沉穩但是緩慢得讓人會睡著的大樹……

    凶悍罵街的程度,讓人聞風竄逃的怪菌……

    尖頭刀臂的蠱螂蚋、蛇身蜥首的蠱虺蜴……

    難道……難道……我恢復了之前以「神念溝通」的能力?

    「喂!我說那個山豬,你知道我在說甚麼嗎?」

    「廢話,你剛才罵本豬是『笨豬』!你以為我沒聽到嗎?信不信我拱你屁股?」

    山豬低頭逆目,擺出了備戰的姿勢。

    「你……你真的聽得懂我的話?我居然可以跟一隻『豬』說話……」

    「拱拱拱……笑死豬頭了……你說的是豬話,我怎麼不懂?我看起來像人嗎?」山豬刨蹄聳肩,一副隨時就要給龍機好看的模樣:「來來來,你這不像人又不像豬的傢伙,讓本豬教訓你個三百拱……也好知道,人就是人,不好好說人話,冒出本豬的豬語,是想騙本豬嗎?拱哈哈,可惜你的鼻子不夠長……以為我真的是笨豬啊?」

    龍機當然沒有那個時間去理會一隻「豬」的「挑戰」。

    而且這隻豬,就算是說豬話,也是雜七纏八的……果然是很「豬」的樣子。

    「你似乎對神念層次的運用,非常熟悉……」臌肊生靈王見龍機真的讓這隻鬼叫個不停的「豬」,安靜了下來,馬上就有些驚訝地說道:「看來龍魔王還有很多東西,我不知道……」

    對於臌肊生靈王的說法,龍機也只有苦笑地歎了口氣。

    「來呀來呀……你這個怪人,竟敢惹到本豬大王……」山豬看龍機眼光移開了,便在原地蹦來蹦去,又拱拱怪叫了起來,一副挑釁模樣:「也不去打聽看看,本豬大王縱橫山頭,那一隻公豬敢來犯地盤?這裡的母豬都是本大王的……你想都別想……」

    臌肊生靈王望了望在地上跳來跳去的山豬:「它又怎麼了?」

    龍機只得歎了口氣,再度搖了搖頭。

    「豬大王,你放心吧!我對你的母豬們……真的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拱拱哈……拱拱哈……」豬大王似乎覺得自己這麼氣勢驚人地蹦了好一陣子,果然將這個不識相的侵入者,給嚇到了,因此頗得意地仰著頭大笑:「怕了吧?本豬大王可把你給壓過去了吧!看在你也承認本豬是豬大王的份上……那麼本豬大王就認你作個豬小弟吧……」

    豬大王安靜了下來,又對著龍機左看右看了一陣子:「不過,你看起來,真的不像一隻『豬』呢……你有沒有問過你豬媽呀?」

    龍機又歎了口氣。

    現在的他,雖然可以和一隻「豬」溝通了,但對於「豬的說話方式」,實在沒甚麼興趣去探討……

    「豬大王……請豬大王可不可以安靜一下,我這個豬小弟,正在和前面的這位,說著話呢……」

    豬大王聽了龍機已經自稱「豬小弟」了,頓時「拱拱拱」地,高興地在地上打了個滾,不過顯然對堅硬的地面,沒辦法激起泥水,覺得很不夠味,不滿意地瞪了瞪滾起來還有點疼的地板。

    聽了龍機後面的話後,它的兩隻豬眼,從地上轉到了臌肊生靈王的身上,來來回回地看了看,然後又拱拱拱地大笑道:「原來你在把豬妹啊……拱拱哈……不過你的眼光可怪了,這隻豬妹長得一點都不漂亮……」

    哭笑不得的龍機,連忙打斷這只「豬大王」的意見:「行了行了,豬大王,你還是別來混攪……你在把豬妹的時候,可不記得我有去攪和吧?」

    豬大王歪了歪頭,似乎很用力地想了一陣子,才點了點豬頭:「好吧好吧!說得也對,我倒真不記得在把豬妹的時候,你有來攪和……不過你可別太小看本豬大王,想當初本豬大王一次可以把七、八個豬妹妹呢……啊!說到這裡,那個阿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最近可少看到她了……難道她去找別的豬公了……」

    豬大王說到最後,已經變成了咦咦唔唔的咕噥,倒像是真的怕打擾了豬小弟把豬妹妹,以後自己在把真正美美的豬妹妹時,要是也跑來攪和,豈不是大糟的樣子……

    不論如何,總算這隻豬大王是安靜了下來。咕噥了一陣,就好像又忘了是在咕噥甚麼,開始四處聞聞嗅嗅了起來……

    「這就是豬嗎?看起來挺有意思的……它叫甚麼名字?」臌肊生靈王很有趣地望著四處晃來晃去,像在逛大街般嗅來嗅去的豬大王說道。

    「它……它嗎?」龍機抓了抓頭:「它叫『豬拱拱』……」

    「豬拱拱?」臌肊生靈王又噗嗤一笑:「聽起來倒和它的叫聲很像呢……對了,龍魔王現在應該已經明白了吧?」

    龍機回想了想剛才的那一段說給人聽,恐怕也沒有人會信的怪異經歷,終於點了點頭。

    「看樣子,前輩是在龍機的身上,另外又放了甚麼東西……」

    龍機不由自主地,低頭望了望自己半機械半肉體的怪異身軀一眼。

    「不錯……為了讓你的魔王質身軀能夠發展出真正的肉體,幾乎耗盡了我僅餘的『生靈精氣』……」臌肥生靈王點了點頭:「現在的龍魔王,論起『生靈精氣』的等級,已經比我還要高了……」

    龍機微微在心中歎了口氣,同時輕輕合攏襟口。

    原生肉體散滅之後,附器而生;又從器械原身歷盡地火之劫,再經「忻煊」鍛冶,結果竟又因為「生靈」之遇,轉化成混合了「轉元珀」與「魔王質」的怪異存在;最後才藉由臌肊生靈王之助,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龍機成形以來,七轉八折,體驗之奇之異,實在也算是絕無屬僅有的了。

    「這就是為甚麼我要將『姮靈卵』,貼體附於龍魔王胸口的原因……」臌肊生靈王直到這時,方將最重要的原委說出:「在未真正化形定胎之前……『姮靈卵』需要透過龍魔王,汲取轉型時所需要的『生靈精氣』……」

    龍機合襟之際,雖然已經知道「姮靈卵」自有其保護的方式,但定觀先入,行動之間,還是看得出來非常小心,可見「姮靈卵」雖然已經顯示了並非那麼容易就破毀,不過龍機對它的態度,依然是非常謹慎。

    「前輩,我會盡我的力量,做到前輩所交待的這一點的……」龍機非常誠懇地,對著臌肊生靈王說道。—臌肊生靈王靜靜地凝視了龍機一眼,忽然以一種非常嚴肅的語氣說道:「龍魔王,我膨肊以『姮靈姆』的身份、對龍魔王表達我全族的感激……」

    說著這段話的同時,臌肊生靈王額上已經半萎的紅花,匆然對著龍機半折而屈,竟這麼「啪」地一聲,自中而斷!

    「前輩……你這是做甚麼?」龍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只能吃了一驚地問道。

    折斷的花紅,輕聲蓬響,化成一團一團的綠火,雖亮不旺,轉眼就在臌肊生靈王的額前消失不見。

    「龍魔王……在我們生靈族,對一位真正的恩人,表示感謝的方式,便是散盡所有生靈元精,傾體以付……」臌肊生靈王似乎對於額前代表「生靈族」特色的紅花,枝斷形散,宛如不見,只是臉上帶著一抹無以言喻的神色說道:「我所有的元精,已經轉注到了龍魔王的異質體內,應該多少可以讓龍魔王那種『魔王質』的特性緩和一些……不過我現在傾體以付的方式,還是在協助龍魔王脫離現在的危境……比較實際一點……」

    「前輩的意思是說……」龍機愣了愣後又問。

    「龍魔王之前以神念探測精沙外圍,感覺到甚麼了嗎?」臌肊生靈王很平靜地微笑問道。

    「我大概已經知道前輩所說的,指的是甚麼了……」龍機苦笑著回答。

    臌肊生靈王點了點頭:「那麼我想龍魔王應該就已經能夠明白,眼前的狀態,其實並不像現在外表這樣地平靜……別的不說,要想這就回轉『攝形管』,恢復原來的大小,就已經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了……」

    「攝形管?」龍機聽了這個名詞,似有所感。

    「就是變曲空間,讓我們可以進到這一粒精沙之中的術法名稱……」臌肊生靈王的語氣之中,有一種驕傲:「三間九界,能夠熟練到側彎空間,而且精準定位到這種程度的,只有我『生靈』一族!」

    龍機非常由衷地敬佩說道:「這一點我相信必然是這樣的……」

    「不過以眼前的狀態說……」臌肊生靈王的神情,隨即變得非常嚴肅:「想要恢復原來的存在狀態,從精沙之中出去……卻是一件極為冒險的事。先不去說感應搜弋,一直等在外面的『旱魃』……只要我們一調引『彎曲空間』的『攝形管』出來,空間的波動外傳,立刻就會被正在透神密察著『次空間層』的『阿幽膍』所發現。」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玄奧到這種程度的交手搏戰變化,龍機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了。

    臌肊生靈王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只有「女王級」的人,才會有的雋雅笑容:「這就是我臌肊最後要『傾體以付』的地方……」

    龍機聽了又愣了愣,還沒弄清楚臌肊生靈王的意思,她就已經將雙眼的視線,投到了微暗半透,內蘊流紅的精壁之上,似乎正在以這樣的方式,透壁看著在外面急搜窮找的雨個大敵:「要脫出這雨個怪物的追攝,必須能夠操縱這一粒精沙……不過要驅動精沙前進,卻又必須將神念力量放散出去,使其與外面的環境互動,而產生移動的施力根源……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由我來引開『阿幽膍』和『旱魃』的注意力……」

    「前輩是指……引起它們兩方的互鬥,再從其中逃出去嗎?」龍機又問。

    臌肊生靈王搖了搖頭:「像『阿幽膍』和『旱魃』這樣的等級,是沒有辦法在他們的注意下,做出甚麼利用其互鬥間的空隙,再脫身而出這種事的……我之前能夠搶出龍魔王,還是等於同時受了互相敵視的他們一式『合擊』,才算將龍魔王搶了出來……也因此讓元氣未復的我,精元狀態受損過重,無法止抑,而變成了必死之傷!所以,這樣的想法並不實際……」

    龍機聽著臌肊生靈王的話,知道她淡然的敘述中,必定藏有無法想像的凶險過程,又沉思了一會兒,方才說道:「我與旱魃之前的交手,後來就是透過『空間折帶』的攝移現象,逃出了旱魃的追擊……前輩,我們是不是可以……」

    龍機的話還沒說完,臌肊生靈王已搖頭說道:「這一點恐怕已經沒有辦法了……以我和旱魃交手的狀態來看,那時的旱魃,已經知道透過神念力量,將附近的空間跳動現象暫時壓住了……因此在它身形周圍,差不多一千丈的範圍中,『空間折帶』已是不會再侵入了……由此可見,旱魃的力量,正在快速地躍進……至於對『阿幽膍』而言,『次空間』的偏移,本來就是其所長。要想透過這種途徑,無異自討苦吃!」

    提到了阿幽膍,膨肊生靈王的語氣忽然變低,以一種連站得離她這麼近的龍機,都聽得不大清楚的微郁音調,輕歎說道:「真沒想到,之前為了救我,而陷於魔化慘況的至友,竟會一變而成為眈視搜跡的敵人……」臌肊生靈王的神色,有那麼一陣子,變得非常晦暗:「豳郁呀豳郁,你可知你以前要來救我,結果現在卻與旱魃,一擊而斷了我的生路!」

    龍機側目旁觀,見臌肊生靈王素手撫脅,似有無限感歎。

    這種被牽心之人所擊,以致於幾無抗手之力的經驗,以龍機而言,實在還真不少,因此這個時候的龍機,非常能夠體會臌肊生靈王心中的沉鬱。

    所以他只是靜靜地等著,並沒有再說甚麼話。

    好像覺得這樣的感歎,不適合持續太久,臌肊生靈王目光迷迷地愣了一陣子,便即自己回醒般地說道:「是的,龍魔王,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已無其他比較好的辦法脫出現在所處的地方了……你所提的以前方式,現在並不適用……」

    「這麼說的話,那豈不是……」龍機停了一會,有點頭痛地說道。

    「龍魔王……」臌肊生靈王的語氣,忽然變得非常溫柔:「你何須如此地要找其他的路?我既已身靈趨於必死,就坦然接受這樣的結果……何況這還更能彰顯出『傾體以付』的價值……」

    龍機當然知道臌肊生靈王指的是甚麼。

    在這種情形下,龍機也只有默然微歎。

    忽然間,就在這個時候,臌肊生靈王的身形,突然「蓬」地一聲之後,發出了一陣「嘶嘶」輕響,她整個人就好像體內有物燃燒那般,陡地亮了起來……

    「龍魔王,我的時間不多了……請龍魔王注意聽好……」臌肊生靈王將似乎透壁往外凝視的眼光收回,緩緩地轉到了龍機的臉上:「稍待我逆轉『攝形管』的時候,我暴現而出的身形,將會至少衝激起六萬五千股的迸敵勁流……龍魔王請注意,我們所身處的這一粒精沙,將會被這股力量,往地心的更深之處衝去……在這一段時間之中,龍魔王請千萬收束住神念,別因顧忌我而外探,以致於被極為敏銳的旱魃及阿幽膍察覺……地漿的原性滾沸,只要能夠脫出旱魃和阿幽膍所注意的範圍,漿液如血,地脈叉分,應該會將龍魔王帶到另外一個地方去的……」

    明知臌肊生靈王是以將死之身,為自己找一條脫困的路,或遲或早,臌肊生靈王終歸必死……

    想到這裡的龍機,雖然知道這樣的結果,恐怕是難以避免;但依舊還是不由得心中動盪,說不出來是一種甚麼樣的心情。

    此時再想對臌肊生靈王安慰些甚麼,已屬多餘。

    龍機只能壓下激顫的情緒,對著臌肊生靈王點了點頭。

    臌肊生靈王見龍機已經做出了明白的反應,稍微地沉默了一會兒,週身止不住的散射光芒,透膚而出,讓她整個人好似變成了只具薄皮的透明娃娃……

    「龍魔王……」臌肊生靈王的聲音忽然變得似乎極為悠遠:「你我相聚於不可思議的次物質間……同歷時間分流、似真似幻的虛渺境界,你應預言而來……我為族而死……也許相遇只有一剎,但我永遠會記得這累積了萬年的因緣……再會了,龍魔王……再會了……」龍機心神震動,似乎體會到他和臌肊生靈王的這一次相遇,是冥冥中早已應緣而生的注定……

    因緣帶著龍機躍入「空間折帶」……

    因緣帶著週身芒化的臌肊生靈王前來……

    因緣帶著他們識體半合,竄存於縹緲的「時間分流」中……

    是夢耶,是真耶……

    在那虛幻既已存在,便是另一種真實的不可思議境界,龍機方才明白一直在等著他的臌肊生靈王……

    是的,就像你所說的。

    相遇也許只有一剎……

    但卻是累積了不可計數的機緣!

    兩浪乘風千里,於無涯海角相錯,卻只互激出瞬間的一波。

    感悟中,龍機微張了張口,想說甚麼卻又不知道能說甚麼……

    臌肊生靈王的身影,在嗤然的輕響中,變得越來越薄,隨著她的那一聲「再會」,「嗡」地一下,從她的身前,凝然出現了一個狀如牛角漏管,圓漩青斂的彎曲光渦……

    一條一條,似乎是由空間扭曲而出現的光紋,前寬後細地,就像一朵長瓣未開的青管怪花……一邊罩住臌肊生靈王的整個身形,一邊蜒蜒微彎,直沒入暗沉的沙壁之中……

    這個開口顯然在臌肊生靈王這邊的怪花,管狀的部份轉瞬間就嘶然不停地拉長,同時將臌肊生靈王整個身軀都扯了進去!

    旋旋而動,越來越不似花朵,而更像是條長管的渦身,尖細處透壁而入,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感覺上,卻正在窪然擴展,直往外處遠方散射而去……

    透壁而來的熾熱紅流,看起來宛似在壁外大約三、四丈。

    這一管蜿蜿光管薄影,長伸之後沒多遠,已融入迷迷一片刺眼亮芒之中,再也無法看得更清楚或是更遠一點了。

    不知道是臌肊生靈王的動作太急,還是這個「攝形管」的吸力太大,當臌肊生靈王薄淡的身形,整個被渦心唰然攝入之後,張開的管末「呼」地一聲,反收而去,節節的急縮之中,龍機在下一眨眼,只看到旋動的渦尾,在依然暗沉的壁中留下了一縷殘影。

    然後,一切就安靜了下來……

    一切都消失了蹤跡……

    只剩下龍機和那一隻顯然看得傻眼了的豬大王,留在這個點塵般的精沙之中!

    也許是怕動作太慢,會留下些微痕跡……

    臌肊生靈王這一次的轉攝透出過程,幾乎可以說是瞬間就消失得乾乾淨淨,一點痕跡都不剩。

    而這樣乍醒般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得了多久……

    從臌肊生靈王一轉出去,龍機就發現因為精沙實在是太小,以致於濃光透壁而來的芒色,立刻就從淡淡的流紅,變成了爆然的赤艷!

    這種瞬間變強的亮光,是這麼樣地明烈,以致於現在圍於四周的暗壁,就好像隔牆著火了起來那般,片片條條的交織紅線中,閃爆出一團又一團的竄焰,重重層層,無邊無際……

    處於精沙中的此刻,簡直就好像變成了待在一個透明的烈火洪爐之內!

    四壁飛焰,融融騰騰,璀璨之處,令人咋舌。

    忽然覺得整個沙中的空間,似乎有點晃晃然宛如船行急浪……

    龍機輕低身形,調整著不斷浮沉著的重心。

    他知道這種現象,正是臌肊生靈王所說,強大而又為數眾多的迸散氣流,正在將精沙附近的流漿,沖激得往更內在的地心而去!

    只不過龍機現在所處的微沙之中,因為實在太小,所以其實那種肯定已是轟然裂天的情況,並不能夠觀察得更真切……

    他所能看到的,便是宛如潑油陡旺的壁光艷色!

    這就好像,如果太過貼近去觀察一焰火流,所看到的,恐怕只有滿眼的通紅,根本連這焰火的形狀都看不出來那般……

    聚縮於沙中的龍機,也正因為這樣,對於沙壁外面的情況,到底激烈成甚麼樣子,反而一點也瞧不出來……

    他所看到的,就是整個沙壁四周,都忽然間變得通紅竄赤,巨股的流光,從這邊掃到那邊,再從那邊掃到這邊,除了光氣閃映間,有一點明明暗暗的感覺之外,並不能夠察覺到甚麼其他的強烈變化。

    臌肊生靈王出去了!

    龍機很確定這一點。

    而且,可以說她才一出去,馬上就引起了非常大的變化……

    只是現在局於一沙的龍機,甚麼都看不到!

    這種宛如被蒙上了雙眼的情形,立刻就讓龍機覺得心中不由自主地有些焦急了起來……

    他恨不得能夠將神念稍微透出去一點,瞧瞧現在的情況,到底變成怎麼樣了。

    說不定,當臌肊生靈王這麼一出去,就發現旱魃和阿幽膍,都已經不在了呢……

    龍機這樣的想法,才剛自心中浮現……

    緊接著,龍機就看到了,壁中一層一層的盈盈流紅間,出現了特殊的變化。

    在那一層一層,似乎無盡的熾艷芒氣中,好像在每一層與每一層之間,陡地有一絲絲、一縷縷的淡青蛇電,就這麼突然而然地滲竄出來……

    密流如網,嘶嘶輕響……

    這一大片好像透石穿巖,掃遍每一寸溶漿的怪異光流,出現得是如此地迅速,以致於在乍看之下,就好像四壁之中的滾紅,眨眼間由紅轉青,換了顏色一樣。

    龍機之前神念微探之中,就曾經看到過這樣的景象……

    因此他知道——

    旱魃已經找來了!

    忽然間,龍機似乎,聽見了流亮的壁間,傳來了一種非常深沉的怪異震音……

    這種奇特的震音,有點像是在同時從四面八方齊傳而來,又有點像是回音空漾,無比寬廣的巨洞中,所傳來的那種讓人分不清楚方向的低沉震音……

    龍機靈透的神識,雖然是初聽這種變形到了無法區分的聲震……

    但是他幾乎是立刻就分辨出,這一陣怪異的響聲是甚麼。

    這是旱魃的嘯聲!

    聽到了這樣的聲音之後,龍機差不多已經能夠確定……

    果然如臌肊生靈王之前所預測的那樣……

    她可以說是一現身出去,馬上就被感應密佈的旱魃所察覺到了。

    以現在臌肊生靈王已經越來越趨向不穩的精氣狀態,碰上了觸物皆碎,全身轉成魔王質,而且個性益加凶暴的旱魃……

    就算是龍機這樣樂觀的人,也不由得為臌肊生靈王擔心了起來。

    難道,與臌肊生靈王這樣的交錯而識,真的轉眼便是永別?

    正有點愣愣地,望著光色變換沙壁的龍機,忽然又看到了一種怪異的現象。

    就在紅青互間的異色內壁之間,突地蕩出一波一波,好像可以曲折光線的奇怪漾紋……

    這種漾紋般的波動,是透明無色的。

    不過因為這種波動一出現,就帶得壁中流亮熾熱的紅流青電,晃晃悠悠了起來,因此才會讓凝視著壁面感歎的龍機發現。

    這是甚麼?

    龍機很自然地問了自己這麼一個問題。

    不過,這個疑惑才剛出現,龍機立刻就想到了答案。

    因為,這樣的特殊波動,對他而言,並不陌生……

    甚至他自己,也曾經引動過這樣的波紋。

    那是一種屬於次空間的震動……

    想到了這一點的龍機,已經在為臌肊生靈王擔憂的心情,更加覺得不妙了。

    因為這就代表了——

    熟悉次空間秘術的阿幽膍,也出現了!

    龍機已經幾乎好像可以看得到,臌肊生靈王在僅餘的這一點時間中,正加速地往「滅亡」的終點疾疾而去了……

    受她所護的龍機,身處於微沙之中,卻不能夠為她做些甚麼……

    前輩啊前輩……你放心吧!

    我受你所托,必定盡我所有的力量,保存另外的一個你!

    並且,我也一定會讓她變成新一代,「生靈族」的「姮靈姆」……

    龍機在默禱之中,心靈的隱約感應裡,似乎看到臌肊生靈王,站在不知處的遠方,對著龍機的這個方向慰然而笑……

    再會了,龍魔王……

    再會了……

    龍機的耳邊心底,似乎又響起了臌肊生靈王最後的話語……

    唇角的笑容,映著粉致的膚光,巧顰柔靨中,盈然一腔信任與欣然……

    第一次,龍機覺得,臌肊生靈王,是這麼充滿了女性的溫婉與敏銳……

    那是一種非常複雜的感受……

    似友似情……

    第一次感受到這種隱藏情感的龍機,不由有些怔然。

    是的,她等著他,已超過萬年!

    龍機並不知道她是甚麼時候,才知道他就是龍魔王,而龍魔王就是他……

    他也不清楚從甚麼時候開始,她不認為他只是一個器械死物而已……

    可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龍機所能夠透心抓住的,也就是這麼一絲在毀滅前微現的餘波……

    然後,臌肊生靈王的影像,就這麼叭然消失無蹤了……

    族滅敵逼,服厲克荊,受盡裂體之痛,萬年孤寂之苦……

    最後的這一絲神念,只為龍機身上所攜的一點希望,所有的無奈與痛苦,盡化於淡淡的虛空之中……

    這最後的一念,淡而深,薄而悠,龍機透靈而應,竟是如此地感受到了臌肊生靈王漫漫一生的悲哀!

    龍機但覺雙膝一軟,「咚」地一聲,跪坐在地上。

    雙眼似乎透過薄透的沙壁,望向顯然正在崩散所有存在組織的臌肊生靈王……

    無意地,龍機的雙手,輕捧於胸,隱隱透出承諾的肯定。

    「再會了……前輩……」龍機不自覺地,喃喃從口中,低聲說出了這一段話:「再會了……」

    忽然,一陣刺耳的尖叫聲,打斷了龍機的感歎!

    「拱哇哇……這裡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看起來好像都在著火哪……一切都好奇怪……」豬大王似乎已經被連著出現的種種異象,給弄昏了頭,最後實在忍不住,大聲「拱拱拱」地怒叫著:「我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我的山頭呢?我的泥窩呢……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豬大王邊叫著,邊就又開始四處開始胡亂拱了起來……

    龍機心中微歎一聲,並沒有特別去阻止那只山豬的動作。

    因為現在越來越記起神念運轉,是怎麼操作的他,可以很清楚地透過感應,察覺到在這個「豬大王」簡單的腦袋中,是如此充滿了恐懼與慌張。

    那是一種對於不瞭解的神秘現象中,所出現的無措與迷茫的自然反應……

    如果要怪這隻豬,那還不如怪自己為甚麼會想到將它復生!

    龍機坐在地上,聽著那只山豬邊「拱拱拱」地四處亂鑽,邊殺豬般地淒厲哀號著……

    他只能夠在心裡再歎一氣。

    能夠將它復生的龍機,卻沒有甚麼辦法,能夠讓這只拱拱亂叫的山豬,心中別這麼害怕…….因為,在山豬驚慌的心境中,龍機察覺到一種幾乎已經因為震盪波動,而形成的「神念偏移」……

    這種因為心慌意亂,而出現的偏移圈,就好像是一層牆壁一樣,將原本可以溝通的龍機神念,給本能地隔在外面。

    一個心情激盪的人,都已經很難靜下心來和他講理了,更何況是一隻豬?

    慢慢恢復以前「神念運作」記憶的龍機,雖然以「生靈精氣」為主的質性,讓龍機依然有點不習慣;但如果他願意試試,應該可以強入這只山豬薄弱而且不理智,完全趨向本能反應的神識層……

    只不過,正在臌肊生靈王「傾體以付」,陷己救人的震盪心情中,感觸迴盪的龍機,但覺一片微微的無奈,一點也沒有去理會這只亂叫亂跑山豬的心情!

    坐在地上的龍機,本來還想等這隻豬四處亂鑽地耗盡了力氣時,也許因為趨弱的能量,可以讓波動的心境變得比較平靜一點……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卻發生了一件讓龍機想下到的事!

    轟然爆流的四壁紅光,確實真的激起了這只山豬本能的恐懼。

    只見那隻豬大王,尖牙長鼻,一直在角落四處亂探,想找個比較柔軟的泥層,好讓它能夠鑽進去躲起來……

    可惜讓它失望的,是這個不很大的空間中,也不知道到底是由甚麼東西做的,任憑它使盡了力氣,找了又找,就是壓根沒有甚麼地方,是由比較軟一點的泥土層所構成的……

    反而常弄得自己牙酸鼻痛,哇哇直叫……

    直等到它叫得豬聲嘶啞,正想放棄時……

    角落裡,一直好像在牆內浮動不停的波紋,突然有一絲餘波,偶爾滲穿透染,竟擴展到了這個封閉的空間之中……

    那只笨豬,竟然想也不想地,就一頭衝了過去,長鼻短牙猛地一伸,對準了這個怪玩意兒,頂了過去!

    顯然原本正在到處找出路的它,是把這種怪異的現象,本能性地當成了敵人!

    山豬大王的這一頂,正中波動!

    宛如空間微裂般,那滲壁而來的微波,猛然嘶嘶輕響,綻放擴大,順著沙壁往四方散爬而去!

    原本暗沉中帶著通透的沙壁,突然出現了一種非常怪異的,類似破裂,但又不只是「破裂」這麼簡單的奇特現象!

    之所以會說這種「破裂現象」很怪異,是因為散拉而去的絲絲長痕,薄淡而又不真實,就好像這種「破裂的痕跡」,其實只是一種幻象!

    不過這種其實是存在於「次空間」層的「破裂」,卻使得沙壁的存在出現了被牽動「虛化」的現象,讓沙壁外的融焰,突然間「轟啦」一聲,好像有部份的沙壁,就這麼不見了般地「竄燒」了進來……

    火熱的風氣擠滾而入,把正在「拱哇哇」地鬼叫著的山豬大王給推得「咕嚕嚕」地往後翻了兩個滾!

    這隻豬大王黑粗背皮上的鬃毛,頓時「嘩啦啦」地燒了起來……

    「拱哇哇呀……燒我的豬媽呀……」豬大王邊翻滾著,邊還尖厲地哀嚎著……

    大吃一驚的龍機,連忙從地上一蹦而起,斜身直竄,左手嗡然帶起一波波的漣紋,「啪」地一響,就拍在存在狀態開始出現次空間裂痕的沙壁之上!

    沙壁上的「次空間」裂痕,頓時由虛轉凝,好像一個網影轉現而成了實際存在的裂痕……

    手擊沙壁間,雖無開裂之意,但反而響起了「嗶哩剝落」,細密的爆裂聲……

    龍機聚合的生靈真元,頃刻間急縮凝動,一眼不眨,逼化成進入次空間的神念,大喝一聲,瞬間察透壁間六千七百四十三個細微的裂空節點……

    神念的波動,鎖點而定,右手扣指一彈,「崩」地一聲輕響後,一股幾乎無形的暗影,直直擊中壁上左方靠地處的最初空間裂口節點!

    連密不停的「嗤嗤」輕響綿綿而起,從底端的封口,漾然出現了和之前完全相同的開散波動……

    唯一的差別在於,這一波由龍機引動的散裂波紋,每一絲都反相對稱,高波者對以低波,偏左者和以偏右,因此雖然那種開裂的散波,似乎又重覆了一遍,但其中絲絲扣合,正恰恰地將不穩定的空間晃移給補正了過來……

    轉眼之間的奇奧玄妙,實已非人能解!

    噴卷而入的焰流,頓時反縮而回,悉數退進沙壁之後!

    正在全神貫注,集中所有神念感應著壁中微細密集的每一絲空間波動變化的龍機,忽然又聽到「拱哇哇」的一聲怪叫……

    急縮而回的焰氣,流漩反拉,竟將那只肩背正「嘩啦嘩啦」著了火的豬大王,給這麼一下子地扯進了沙壁之中!

    龍機一手固壁,一手調波,神念所注,全力修補著所出現的次空間裂痕……

    聽到豬大王在空中拉出來的「嗚哇哇」慘叫聲,回眼一看,這隻豬已經有半個身子,好像陷進流沙般地,嵌入了左邊一點的次空餘波裂隙之中!

    電火瞬間,龍機已經想到這只由自己凝現復生的「山豬」,如果就這麼被回焰卷流,拉出沙外,會有甚麼樣的結果……

    臌肊生靈王藉由彎曲空間,所做出來的這個藏身之處,其實並非所謂的「次空間」,而是實實在在存在於真實世界的「精縮點」。

    如果照著「生靈族」對這種特殊狀態的說法,可以把這樣的空間叫作「微空間」。

    就是「精細微小」處的空間,這樣的意思。

    這樣的「微空間」,其實縮小的比例,是有一個極限的:和完全與真實有所「偏移」的「次空間」並不一樣。

    因為物質的組合結構,使得這種精縮的現象,如果超過了一個極限,將會讓物質的「結構」,出現聚力崩散的結果!

    因此,簡單的說,臌肊生靈王的這種妙法,是透過「攝形管」這樣的彎曲空間秘法,將一個東西給「縮得極小」,但這個物質的存在結構,其實並沒有改變!

    也就是說,如果臌肊生靈王這次攝進細沙中的,是一座房子,那麼這一粒「精沙」,將會有「一粒沙子加上一座房子」這麼重!

    也是因為這樣,臌肊生靈王的這種「微空間技術」,其實有一定的極限,而超過這個極限,物質的結構將會無法承受而崩散!

    在這樣的狀態下,如果這隻豬就這麼跑出去,那麼其實它所有的肉體組織,並不會有甚麼改變,這個世界上,從此多了一隻比一粒沙還小的超級「微形豬」!

    只是,現在的精沙壁外世界,卻是熾熱的地心岩漿……

    按之前所提的,這隻豬的身體,並沒有甚麼改變的「微空間特性」,如果它就這麼跑出沙外……肯定眨眼間,就會變成一隻「比一粒沙還小的超級火烤微形豬」!

    這樣的後果預測,在龍機的心中,其實只有一剎。

    想到了這些的龍機,並沒有去多考慮甚麼,隨即悶哼一聲,氣機急轉,根本就來不及轉換,就將「生靈精氣」從「神念之竅」直接逼出!

    「嘶」地一聲輕響!

    一條好像波帶般的綠色長流,從龍機的眉心處長射而出!

    「唰」地又是一聲輕響……

    這條直接現形,盈盈亮亮的「生靈神念帶」,就這麼好像拋出去的繩索般,拉住了往外飛去的豬大王!

    「拱哇哇……拱哇哇……」神慌意亂的豬大王,只是無意識地掙扎亂叫著,龍機並聽不出來它在目前這樣緊急的狀況,到底是在叫些甚麼……

    陷進一半的豬蹄,胡亂地舞動著,也不知道是因為這隻豬已經完全惶亂了還是怎麼樣,這種掙動,不但沒有從壁中爬出來,反而還更往外擠了出去!

    好像一隻手要補好幾個洞的龍機,怒眼瞪視中,全身緊抽,額上的汗已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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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五卷 第二章 急流乘沙

    連龍機自己,都沒有想到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中,竟會有明顯的汗漬,從自己的額間滲流而出……

    我居然會流汗?

    現在的龍機對於這麼一個讓他驚奇的現象,當然沒有時間去多想多看甚麼……

    還未來得及由虛轉實的沙壁上那次空間裂波,被龍機掐住了已滲進來而又被豬大王無意中頂力引動的後續偏搖,隨著豬大王的被急拉而陷,又出現了另外的變化……

    次空間的「裂紋現象」,因為龍機的強運密集波動,而砰然壓制。

    彈回原來空間的震甩,更帶來了自然世界原本就存在的聚形平衡力量……

    這個時候的龍機,已經感覺到這隻豬大王,在焰力與他所透放出的生靈攝氣間,那種來自自然,原本存在是甚麼樣子,就應該是甚麼樣子的強大牽扯力量,就好像一個強壓下去的皮球表面,正要崩力彈回那般,帶著一層一層連綿而來的鼓動,幾乎就要將這隻豬給扯成兩段……

    如果真的就這樣被那股回彈的自然力量,將此豬給扯拉出去,那麼這隻豬大王,恐怕就和之前不一樣了……

    那時候,被硬扯開來,變成了兩截的豬大王,將會變成留在這裡的上半身,微小甚於細沙:而被扯出去的下半身,則是恢復成了原來這隻豬該有的大小。

    錯綜間,急速應變的龍機,竟已和自然世界均勻成形的聚形力量互相拉扯了起來!

    龍機是這麼清楚地感覺到,自然原有的存在,就好像一個強力無比的彈筋,正要將這隻豬扯回原形!

    這種自然而然的力量,並非有意而發,而是一種自然的平衡力。

    其強大處,透及世間每一寸空間……

    其普遍處,如日光照地,片影不留……

    已經額上冒汗的龍機,不得已手勢稍偏,壓在沙壁上的右手,轉了個方向,曲指一豎,「嗤」地再射綠線一條,直入豬大王的左背皮內!

    「你你你……你這只笨豬別亂掙動,補空彌縫,還要拉著你……我已經快要力竭了……」龍機吃力地對著還在拚命掙動,但卻反而讓龍機放出去、角度無法靈活轉動的生帶力量,越來越抓不住的豬大王傳訊叫道。

    「拱哇哇……拱哇哇……我的豬媽呀……我的豬爹呀……我還沒生小豬啊……」

    豬大王好像根本沒聽到龍機在對著它叫甚麼,只是一味地慘嚎著。

    諸力同來,龍機已經有點支持不住了……

    偏偏就在這時……

    龍機微移的右手,「嘶嘶嘶」地,出現了一絲煙氣般的暗影!

    就好像從壩口滲出來的水氣……

    龍機眉心凝結,聚目直盯著還在死掙活掙,卻越掙越往下的山豬,無暇偏望,只能以眼角瞄著滲進來的這團水氣般的暗煙。

    「咕嚕嚕」一陣好似滾沸的翻騰,這縷滲透而過的黑煙,竟爾就這麼地凝成了一個好像小人頭的拳大般的黑色骷髏!

    細體蠕蠕的表面,耳旁長伸的利肢……

    正是不折不扣,一個縮小了的「阿幽膍」!

    只以餘光觀察的龍機,非常敏銳地發現這一點時,馬上大吃一驚,移手回前,想要將滲進來的這一團微煙骷髏給逼出壁外……

    「呱哈哈……」這個大概只有龍機拳頭般的小形「阿幽膍」影像,竟發出了尖細厲然的笑聲:「原來你不是躲在『次空間』裡,而是縮在『微空間』中……」

    心頭大駭的龍機,頓覺不妙。

    沒想到只不過是這麼一下,居然就被阿幽膍給發現了!

    感覺那只笨豬,根本不理他這個正全力要救它的人所送去的訊息,一自在那裡怪嚎亂動,讓其著體不易,越搞越糟,使得拉力漸趨偏離的龍機,但覺來自自然的回彈力量波波如潮,壓得他實在有點喘不過氣來,忍不住心中的急怒,大喝道:「你這只笨豬……別再亂動……我已經拉不住你了……」

    「阿花呀!阿蘭呀!阿芳呀……我就快死了……你們別太快去找其他豬公啊……」

    豬大王還是根本沒有定下心去聽龍機的話,只是逕自地在那裡鬼叫著。

    龍機見狀,更加生氣,真恨不得就這麼鬆手不管這隻豬了。

    可惜此豬順其念而復現,要說就這麼地看著它初復生身,便又馬上裂體而亡,龍機的心中,實在還是放不下,只好偏頭側目,所有腦力集中地另想辦法……

    沒想到他的這麼一個動作,卻意外地發現了滲進來的那個小型骷髏頭,有個地方很特異……

    已經滲探進來的阿幽膍,姿勢不停地微微移動,之前說了短短幾個宇的一句話,竟已輕轉四周至少換了七、八個方向……

    龍機忽然察覺……

    阿幽膍並沒有發現他在哪裡!

    是的,它已經知道龍機是藏在「微空間」之中。

    但是,它還抓不定龍機所藏的那個「微空間」,到底是在哪裡!

    龍機才剛這麼想到時……

    那個小型的「阿幽膍」,已是尖尖地厲笑了起來:「不錯,沒想到你原來也很熟悉『神念層』的操作……微空間的定位必須非常精細,加上你所滲露出來的訊息太弱,如果不是這一絲微動自『次空』傳來,而本魔又正集心而感,遍察次空訊息,還差點沒發現……所以,我暫時還沒能透過原次轉換,計算分析出你在『原空間』的精確位置……」

    得到了阿幽膍肯定回覆訊息的龍機:心裡不但沒有覺得鬆了口氣,反而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果然,阿幽膍後面的話,立刻就讓龍機頭皮發麻:「數息之後,就算你是躲在一粒沙子裡,本魔也可以把你抓出來……臌肊潛逃萬餘年……最後還是滅於妖魔之手!你就算是得了一半不到的臌肊生靈氣源,又能夠躲得了多久?本魔雖然追攝之術,不如阿羅異魔帥,但是總會從之前的微訊中,察出你的位置……到時你又能躲到哪裡?」

    震驚之間,聽了臌肊已亡的話,龍機但覺心中一黯,忍不住在心中罵起這個半路不知道從哪裡殺出來的阿幽膍,沒事盡追著他們做甚麼?

    如果要找魔王質,那他們怎麼不去找旱魃?

    不知怎地,龍機心中這樣的想法,竟也被精嫻於「次空間」技術的阿幽膍給收到了,但見那個就在龍機眼前,但卻好像並沒有看到龍機的小骷髏又是呱呱一陣尖笑:「你搞錯了……龍魔王,本魔是應召隨感而來,並不是特別搜找臌肊來的……否則你如何逃得出去?至於魔王質旱魃,本界『追擊第一』的『阿羅異』元帥,已經收到了人間有『魔王質』因緣成形的訊息,旱魃早晚也跑不掉的……」

    阿羅異?

    又是一個五大元帥中的怪物?

    龍機才剛自心中浮起了這種反應,雖然不知道他在真正空間中的精確位置,卻能夠從「次空間」的超越層,截收龍機心念的阿幽膍,已針對龍機的想法,更進一步地刻意說道:「不錯……阿羅異元帥,鎖念如釘,雖隔萬空而不移,也許你有興趣知道,臌肊生靈王的生靈一族,大小二十四城,修練有成的數十萬族眾,雖然潛跡藏形,試圖逃生,但依然被本界追躡而殺……盡悉滅絕。這長達數千年的清剿行動,就是由『阿羅異』魔帥以無盡無量、無時無間的分身秘術所為……」

    現在對「生靈」一系,已經幾乎等於視同己族的龍機,聽到阿幽膍這樣的話,從心底很自然地浮起一層深沉的悲哀……

    另外還有一種更強烈的情緒——

    憤怒!

    生平第一次,龍機覺得妖魔的存在於世上,真正帶給這個世界的,只有毀滅!

    這一點,讓跨空而來的他,也不由地,興起了和這個凶厲的界族,互相對抗的念頭!

    諸生皆貴的龍機,第一次覺得,對所有三間九界的生靈而言,妖魔一族的存在,真的只有帶給所有的生靈,毀滅的威脅。

    除了這個以外,沒有別的!

    因為,妖魔們根本就是一個無法和其他生靈共存的邪異種族!

    所以,便在這時,龍機就這麼悄悄地,在心底深處,第一次真正地種下了和妖魔不共存的念頭……

    心頭的哀怒,讓傾氣盡力,補縫彌隙,還要拉住豬大王的龍機,險些脫放大亂!

    雖然身處沙內,雖然縮聚藏形,龍機還是可以從敏銳無比的感應裡,發現次空之中,忽然到處充滿了一種微微的壓力……

    他知道,這是阿幽膍,正在傾力調動神念,逼透次空,嘗試著抓出龍機的絲波微念,以期更快地找出他在「原空間」中確實的位置!

    「可笑的臌肊生靈王,被本魔摧化裂心,散滅而亡時,竟還認為已經幫助你逃了出去……生靈之王,裂骨斷肌,綠血飛濺的樣子,雖說只是神念的凝現,並不是真正的肉體,但已算是賞心悅目了……」

    龍機吃力之中,但覺心頭怒動,意旌偏搖……

    波動的心緒,只會讓它更容易找到他!

    額上的凝水,轉成冷汗的龍機,使出所有的心力,壓下波動的情緒……

    「臌肊生靈王的脫體神念已散,依識而成的聚力分解,就算她那被『玉懸天主』所凝救而去的肉身,藏在甚麼神秘的地方,同樣也在這時崩裂散碎了……」

    不能亂……不能亂……

    阿幽膍會說這些,就是想擾亂我的心境,讓我的神念訊息出現漏洞,讓它可以偵搜得到……

    我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夠自己亂了陣腳!

    龍機不停地這麼提醒著自己……

    然而,另一方面,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外一個無法克制的念頭。

    我能依照以前的記憶,聚合出這一隻豬來……

    那麼我能不能比照這樣地,替臌肊生靈王復生?

    恐怕不行!

    嚴格說來,現在由自己無意中運轉「生靈精氣」,所聚合出來的這個「豬大王」,其實已經不是原來的那隻豬了!

    因為,原來的那隻豬的肉身組織,已被飛龍的元力催散……不復再得!

    現在的這隻豬,其實只不過是透過了龍機對於以前的那隻豬,所留下的質性記憶,所依規而做的一個副品……

    就好像是鏡子裡的影像一樣。

    但,其實並非原來的那隻豬!

    頂多只能說是,可以纖毫重現,光鏡般的龍機,心中所「知道」的那只「豬」!

    如此而已!

    龍機這樣的體會,讓他清楚地知道了,精氣已失,別無所依的臌肊生靈王,恐怕是很難再生了!

    這一次的再會,竟真的已是永別。

    瞭解了這一點的龍機,但覺心中不由得又自激動了起來……

    小心……小心……

    好不容易,龍機才算是內心掙扎得臉紅脖子粗地,穩住了自己的心情。

    只不過,他的情緒是穩住了……

    可那只山豬,卻已經在愚蠢地掙動中,眼看著就要從龍機眉心手指間所放出的綠色流線中,脫飛而去……

    「拱哇哩豬腳啊……拱哇哩豬頭啊……本豬大王要掛啦……」

    那只山豬,還在那裡自顧自地「呱哩呱啦」怪叫著一些沒用的囈語……

    為甚麼依鏡而成此豬的我,竟會做出這麼一隻隻會鬼叫的笨豬?

    逼到了眼前的龍機,氣怒中,猶自泛生不忍,心頭一橫,咬牙催盡層間元力波帶,切肉入骨地,將元精直灌進了這只山豬的厚皮之內!

    豬大王呀豬大王,如果這樣還不能夠救你,那麼我可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在龍機的咬牙催氣中,繞圍在豬大王週身的綠氣,陡然「嗤嗤」連響,全都直接切進了肩背的黑肉之中……

    「拱哇哩哎喲……痛死我老豬啦……」

    豬大王這下的慘叫,就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殺豬」般的尖嚎了……

    已經是亂動間,讓自己越掙越離的四蹄,因為利氣割肉的疼痛,竟反射性地頂著黑肥粗皮的豬身,後縮而出……

    緊拉扣骨、氣精洩傾中,眉間同樣痛得差點站不住的龍機,忍不住在心中大罵……

    你你你……你這只笨豬,怎麼不會像個人一樣地……好歹你掙也掙得有手有腳的,別這麼四蹄亂舞地,越幫越忙……

    直灌而入的生靈精氣,好像在這只山豬的體內,擠進了大量的空氣那般,讓這只山豬原本皺粗黧黑,而且所有的鬃毛,還被燒得七零八落的表皮,忽然間都鼓脹繃緊了起來……

    頃刻之間,這只「山豬」,看起來已經不像是一隻「山豬」……

    反而還比較像是一個用「山豬皮」,所做出來的「皮球」!

    「拱唔唔……拱唔唔……」

    從一開始,便即直「哇哩哇啦」叫個不停的豬大王,這時似乎連舌頭也已經腫得像個紅紅的香焦……從尖短的獠牙間,不由自主地伸了出來……

    再會鬼叫的它,到這時也只能夠發出「咕咕噥噥」的呼嚕聲。

    現在這隻豬大王的模樣,看起來實在是讓人不由得發噱……

    因為,這時的它,不但像一個由「豬皮」做出來的皮球……

    而且還是用一隻「上吊」死了的「豬皮」,所做出來的皮球!

    龍機萬萬也沒有想到,傾力灌氣,想透體從豬身中轉化出抗勁的這一瞬間,他心中的一絲忖念,竟會這麼直接地,出現了如此讓人驚訝的結果!

    生靈氣源,自額而出,因此龍機對於眼前這只山豬大王的變化,幾乎可以說每一絲過程,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豬本來和一般龍機見過的「山豬」,並沒有甚麼兩樣。

    粗大的豬頭,長皺嗅動的鼻子,體肥腿短,雙叉的豬蹄,扣搭在所陷沙壁的邊緣……

    臃腫的屁股,和那一條短短的,但輕蜷微縮的豬尾,因為陷壁的情形,看不到現在實際的樣子。

    所以,在龍機的眼中,那種讓人目瞪口呆的轉變,還是以龍機現在直接凝視著的上半身,最為明顯……

    那一雙因為利氣入體,因此劇痛間腫得像崩滿了氣的豬腿,忽然間「嗤嗤嗤」地從黑皮粗毛中滲出了一條一條細滾密纏的青綠濃氣……

    這一陣好像因為氣灌得太飽,以致於從毛細孔間擠出來的怪異綠氣,讓這只山豬大王,扣搭在壁間,不拉反推的短拙前蹄,呈現一種淡然的模糊。

    就在這樣的朦朧間,龍機看到了這雙豬蹄,微蠕輕動,居然變成了……變成了一雙手!

    指粗掌厚、腕間一撮尖刺般的豬鬃……和豬大王原來蹄上的粗鬃,一模一樣!

    可是,原來的雙分豬蹄,就這樣在龍機的注視中,變成了張指壓掌,背黑心白的怪異手掌!

    人族的手掌!

    龍機看著這樣一幕難以想像的景景,在他眼底出現,一下子還以為使力太過而眼花了……

    隨後凝目再看!

    指節圓粗,十甲深黑,皮粗而皺……曲握之間,雖然似在使力掙動,但依然非常靈活……

    雖然看起來有點醜,不過……

    毫無疑問地,這是一雙「人族」和「猴猿族」,才會擁有的「手掌」!

    在這一陣大概只有龍機,才有機會看到的,一隻豬蹄生生化轉成「人手」的過程後……

    豬大王原本已經很寬厚的豬背,突然又緩緩地變得更加寬闊……

    而屬於「四腳著地」動物所特有的,雙肢之間的窄胸,突然也在這時候,偏下的胸骨鼓鼓而上,像是被甚麼力量給從下自上地推了起來般……

    同時,豬大王的雙肢間,也變得越來越寬……

    兩肩開拉中,厚實的胸部漸漸成形……

    轉眼之間,龍機眨目再看……這隻豬身,竟已變化成了一個……一個……

    一個「人」的身體!

    肩背也許寬厚得還是很有「野獸」的感覺……

    自頸及腰,粗黑的鬃毛也許還是過於尖粗濃密……

    但是,大體上來看,這個身體,活脫脫就是一個「人」的身體!

    一個像是「野人」般,強壯、橫厚、皮黑、肉粗的「人」的身體!

    這個變成了「人」的豬身……

    不,應該說是「人身」……

    強健黧黑,而且變長了的雙臂,反肘壓住了盈盈閃閃的沙壁,使力一撐!

    唰啦一下,竟就這麼地,從陷入的壁間脫體竄出……

    野健的身軀,宛如一道出巢的黑影,掠弧間在地上急翻了一個滾,便即舒體而起!

    然後這隻豬,就這麼樣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就在龍機的眼前!

    顯然失去了著力點的沙壁間波動,自「豬大王」脫牆而去之後,環環起了兩漣青色的叭然輕響……

    龍機忍不住在心中輕吁了口氣。

    元氣內斂間,神念回縮謹慎地脫壁而退,雖全是在無形的波動運作,龍機實際的身形,還是不自禁地微微退了一步。

    「我說……老大,拱拱拱……你下次透氣傳進我體內時,可以不可以輕一點?」一個粗嘎而且腔調怪異的聲音,不注意辨認,還真不知道這是一段「人話」地,在龍機的耳邊響起:「靈氣利得跟支刀子一樣,可痛得我老豬差點變成碎豬肉!」

    看著連阿幽膍那一絲滲進來的怪煙,都在一陣密密的細爆中,在壁間散退的龍機,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轉頭對著那只不但可以從地上「站」起來,而且還會對著自己口吐人話的「山豬」……

    雖然現在暫時是解了阿幽膍立追而來的威脅,但現在出現在龍機面前的這個特殊的「人形」,實在太過怪異,以致於連龍機都……都不由得不瞠目呆視……

    寬肩厚背,雙手健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後肢陷於壁中,龍機並沒有貫注足夠的注意……

    挺立而起的後腿,雖然能夠像人一樣地站立,但腿陘寬長,看起來還是像獸類般地反曲而彎,說是「人腿」,實在還不如說是「可以站立起來的獸腿」!

    而且,鬃密毛粗,底下還是像豬一般的雙趾開蹄,甚至在變得強壯許多的腿股後,還有一條蜷曲的「豬尾巴」!

    這個看起來似乎沒有轉化得很完全的下半身,很顯然就是因為龍機主要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這上面的結果。

    半個肩背手臂的人身,結合了半個依然很有「獸形」的下半身,出現在龍機面前的形體,實是怪異無比。

    尤其是這個「半豬人」,出自龍機自己之手,偏偏龍機自己也沒有甚麼特殊的概念……

    連他自己都一下子沒有想到為甚麼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龍機之前意念中,總認為虛掙的豬身,實在是一點也沒有幫上忙的緣故……;這個「半獸體」,怪則怪矣,但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強健野蠻的勁力氣息,讓人感到奇異之中,另有一股悍然之意。

    當然,這其中最讓人突兀的,還是在此副強壯高大、粗鬃濃黑的半獸體上面,雙肩所連,那一個看起來還是很大,和之前完全沒有甚麼改變——長鼻皺唇,一對尖尖的短牙,突唇反撩而上的「豬頭」!

    一個真正似乎沒有甚麼改變的「豬頭」!

    這一隻豬……

    也許更正確地說,應該是「半隻豬」……

    小小的豬目對著龍機眨了眨……

    皺鼻肉頭,向上聳了聳,因為貼鼻露牙,如果真的是豬也還沒甚麼,可一旦裝在人身上,看起來好像無時無刻不在傻笑著的大嘴,同時對著龍機「砸巴砸巴」,又「拱拱拱」地,發出了一陣連續的呼嚕聲……

    然後,裂嘴開闔間,竟真的又像之前那樣,口吐人言:「我說老大,你怎麼這樣看著我老豬?好像不認得我老豬了一樣……我老豬可是個公的喲……別看我長得眉清目秀的……」

    傻了眼的龍機,只能愣愣地呆望著這個不知為何竟叫起自己「老大」的「老豬」……

    這隻豬,怎麼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龍機才這麼對著自己一問,馬上就想到了山豬開始變形之前,那一剎那的神念內容……

    難道,龍機灌氣時的一念,竟能這樣子地直接影響到山豬,轉成了這麼一個說人不像人,說豬不像豬的「半豬怪物」?

    這隻豬到底是怎麼了?

    或者應該說,我到底是做了甚麼?

    回想著片刻之前,所發生的奇異變化,龍機直到現在,才算是多多少少感應到了怎麼回事。

    阿幽膍以無比特殊的方式,漏壁而來,讓龍機差不多根本沒有甚麼多餘的時間,去細察自己的生靈精氣與瞬間閃過的想法,到底是對那只山豬,做了怎麼樣的影響……

    現在他才漸漸明白了,為甚麼好好的山豬,會變成眼前的這個樣子……

    這只山豬,原本就是秉龍機之念而生。

    因此,對原生純粹的生靈精氣,入體扣骨之際,龍機心中的念頭,當然非常直接地就讓這只山豬,出現了原本根本就從來沒有想過的變化。

    這其實並沒有甚麼好奇怪的。

    只是,這只山豬在龍機也無暇察覺的時候,複雜的因緣湊在一起,出現了這樣意外的轉變,卻實在讓龍機有點哭笑不得……

    「我當然知道你是……公的……」龍機好一會兒,才苦笑著對那隻豬頭人身的「半豬人」說道:「只是你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實在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半豬人」的長鼻又急聳了幾下,小小的豬眼中,流露出一股很介意的神色,同時伸出黑鬃密生的一雙大手,在自己的腦袋上捏了捏:「我老豬變成甚麼樣子?

    天啊……」

    龍機被他……或是它話尾急拉的高音,給嚇了一跳。

    「難道……難道……俺老豬變成了人?」

    急促的語聲中,半豬人不停地捏撫著自己的腦袋。

    龍機見山豬對自己變成了人,表現出這麼樣驚駭,倒也一下子不確定,現在的它,到底算不算是「變成了人」……

    好在這只半豬人,在捏摸著自己的腦袋,好一會兒之後,才以一種比較安下心來的語氣,自己對著自己咕咕噥噥地說道:「我老豬堅長挺立的鼻嘴……還好還好……威嚴風範中不失可愛氣質的小獠牙……還好還好……寬厚仁慈,一看就知道很有內涵的垂耳……還好還好……」

    龍機從來不知道,在豬的世界裡,竟也有這麼多長相上的計較……

    或者,這其實也是在龍機無意的混融間,所造成的謬然互合的結果?

    對於這一點,龍機從來也不曾是「一隻豬」過,所以,實在也沒有辦法對這一點做出任何推論。

    「老大,搞了半天你在嚇我老豬啊?」半豬人呵開了嘴,像是非常安心地發現,自己的腦袋,依然還是像以前一樣地那般「眉清目秀」的模樣:「如果真的變成了扁鼻子,薄嘴小耳的人族腦袋,那我豬……那我豬……以後怎麼見朋友……」

    半豬人說到後來,頓了頓語氣:「咦?啊?對了,我說老大……」

    「啊?」龍機見半豬人似乎想到了甚麼,非常自然地就接口應道。

    「我老豬在不久前的那場大火,承老大所救……不過,我這腦袋好像有點嚇傻了……」半豬人指了指自己的豬頭:「老大知不知道,我老豬以前是叫甚麼名字?」

    名字?

    龍機愣了愣。

    他對於「豬」,其實原來知道自己是一隻「豬」,已經是非常意外了。

    他怎麼會知道這只「豬」,以前是叫甚麼名字?

    而且,以前的這隻豬,真的會有甚麼名字嗎?

    還是這隻豬,從一開始,就已經滲入了龍機本來就已經具有的一些認知?

    龍機並不確定。

    不過對於半豬人的問題,龍機很本能地,就自然回答道:「你嗎?呃……我只知道上次有個人問起你叫甚麼名字,她得到的回答是『山豬大王:豬拱拱』……」

    「豬拱拱?」這只半豬人,聽得抓了抓腦袋:「這名宇聽起來好像有點呆……不過『山豬大王』聽起來就很威風……肯定這個外號必然是真的……」

    這只半豬人的小豬眼睛,非常「有內涵」地轉了轉……

    然後,它就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外號一定是真的,那麼後面的那個名字應該也就是真的了……小妹,你長得好美呀……我叫豬拱拱,外號『山豬大王』……嗯,雖然有點好笑,但還算可以接受啦……」

    龍機看著眼前的這只變了形的山豬,不但會做出簡單的推論,而且居然還會去想像著「把豬妹」時,介紹自己的情形,不由得又直了眼……

    於是,這只「山豬大王」,就有了「豬拱拱」的名字!

    「那麼……」山豬大王「豬拱拱」,轉頭以那一雙小眼,望著龍機:「老大你又叫甚麼名宇呢?」

    「我嗎?」龍機想了想……

    「我叫『龍魔王』。」

    「嘿!」豬拱拱發出了一聲很驚訝的語聲:「老大就是老大,連名字也這麼『老大』!」

    龍機又苦笑了笑:「拱拱,甚麼叫『連名字也這麼老大』?」

    豬拱拱聳了聳寬厚的肩膀:「就是說,聽起來便很像是個『老大』的意思啦……看來老大在取名字時,一定也想了好幾天……」

    「我不知道……」這次龍機真的搖了搖頭:「我這個名字,是好幾個人告訴我的,並不是我自己取的。」

    「啊哈……」豬拱拱像是明白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原來老大名字的由來,也和我老豬一樣……」

    龍機……龍魔王,輕輕歎了口氣,心中又浮起了威嚴中,微帶隱然溫柔的臌肊生靈王,高大而又不失女性端雅的影像……

    「雖然有人叫我『龍魔王』,但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龍魔王』,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老大,你在幹嘛呀?」

    豬拱拱邊抓著自己寬大而且下垂的耳朵,似乎正在調整著耳朵折垂的角度,邊走到龍機的身後,很好奇地問道。

    正在全神貫注,非常小心地摧動著沙體滾動角度的龍機,並沒有回過頭。

    「我現在正推著這粒沙,讓它能夠以自體的滾動,帶著我們前進……」

    豬拱拱抬了抬頭,果然看見微透的四圍壁面中,有一流一流紅光,同時往左側隱然滑現,非常地整齊。

    「老大有沒有要我老豬幫甚麼忙啊?」豬拱拱抬頭四顧著壁外的變化,咂了咂嘴問道。

    龍機想了想,似乎並不能確定豬拱拱能不能真的幫上甚麼……

    監於之前的狀況,找豬拱拱幫忙,似乎並不是一件很聰明的選擇。

    於是龍機在考慮之後,還是搖了搖頭:「這個沙體的操作,神念的範圍,必須鎖定在沙壁之內,不能有絲毫的餘波震動滲到沙壁外面去……所以,只能夠小心地掌握著沙體本身受力的旋轉角度,謹慎地稍微作些偏移,讓沙體和外面的巖流發生一些多餘的沖激……這樣才能很自然地讓沙體在融巖中自然地『順波而動』……這恐怕不是拱拱你做得來的……」

    豬拱拱又在龍機的身後看了一會兒,也沒有多說甚麼,只是一掌倏出,輕輕拍在沙壁之上!

    嚇了一跳的龍機,正駭然地想轉頭叱問,忽然間……

    他就發現,豬拱拱的掌中,很自然地就透出了一波一波的靈動,非常均勻而且輕微地,就在瞬間唰然散擴到了整個沙體……

    而且,波動精細,微縮含斂,一點一絲,也沒有透壁漏出,和現在龍機的操作模式,完全相同!

    這時候的龍機,才訝然地發現,本身就是由「生靈精氣」所凝組的豬拱拱,在這一方面的熟悉,簡直就好像是天生本能那般地嫻練!

    「老大,你說的不就是這樣嗎?」豬拱拱大耳微攝,長巴上撩的尖牙裂嘴,看起來好像正在對著龍機傻笑:「我看這也沒甚麼難的嘛……」

    訝然的龍機,只能愣望著豬拱拱……

    看來元氣秉生的豬拱拱,對於生靈精氣的操作,一點也不覺得這有甚麼深奧的地方……

    這顯然打破了龍機,原先所確定的認知。

    從某方面來說,這只「半豬人」,簡直比世間的人類,還要來得敏感!

    關於龍機現在所得到的「生靈精氣」,瞧起來似乎還有非常多的神秘,等著龍機去慢慢探索……

    既有豬拱拱接手,龍機又在旁邊仔細地觀察了好一陣子,終於確定對於控攝沙體的這件事,豬拱拱來做,應該是沒有甚麼問題的了……

    這個豬頭半人身的奇特生物,單手斜出,輕按於壁,看起來似乎輕鬆寫意,還不時聳耳皺鼻地發出輕微的「拱拱」呼聲……

    這和龍機之前的那種慎重小心的模樣,真的是兩種很不一樣的對比。

    不過,龍機卻發現豬拱拱透壁而入的微細元力,傾轉得非常順暢,而且最重要的……

    這一次在龍機特別注意的觀察下,豬拱拱真的像龍機所說的那樣,對於波動的控制,壓得非常內斂,確實是一絲一毫也沒有滲漏出去……

    看拱拱這麼一副收放自如的樣子,龍機知道,如果它沒有甚麼突然而來的意外之舉的話,交由豬拱拱來控制沙體,應該是沒有甚麼問題的了。

    至於這一點,現在的龍機也特別地注意了一下……

    當豬拱拱手中所散放出去的波動,完全自龍機元力中接下控制沙體的動作後,好一會兒,豬拱拱就是這麼按照龍機的方式,持續地操運著……

    它完全沒有問甚麼其他的問題。

    為甚麼要這樣啊?

    我們要去哪裡啊?

    外面是甚麼樣子啊?

    等等的類似問題,豬拱拱連一個都沒有提起。

    就好像它對這些問題的探究,不會比它現在咂嘴巴、聳耳朵、皺鼻子的興趣,多上任何一點的樣子。

    就好像龍機之前怎麼做,它就怎麼按著照做,甚麼外面是怎樣情況的那些其他的問題,它一點也沒有興趣的樣子。

    注意到了這一點特性的龍機,總算才比較放心一些了。

    完全不會胡自妄動,沒有任何好奇的特性,不知道本來就是豬的特性,抑或是豬拱拱成形的瞬間,被龍機無意中所灌入的期望希冀?

    注力自壁間撤出的龍機,對於這樣的問題,一下子也不知道答案到底是前者還是後者……

    只不過他對這個問題的探究,尚未有一個結果,忽然間……

    「砰」地一聲巨響!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霹靂般的響音,震得整個狹窄的沙體中,好像被甚麼極為強力的氣流,給正正擊中了那般……

    龍機只覺得沙體地面猛地晃動了起來,差點讓他摔在地上!

    「怎麼了?拱拱你做了甚麼事嗎?」瞬間沉氣穩身,好像一支釘子般插地而立的龍機,急急對著豬拱拱問道。

    「沒有哇老大……」豬拱拱因為震動突來的同時,有單手扶著壁面,因此倒沒有甚麼特別的穩身動作,只是蹄足開分,前後固立如樁,反應也是絲毫不慢:「我老豬就是一直像老大那樣地旋動這個大洞穴而已啊……」

    當豬拱拱這麼回答著龍機的問題時,抬頭四望的龍機,已經發現沙體透壁外圍,此時突地出現了特殊的變化……

    微閃橫掠的紅流,在這一聲霹靂般的撞擊之中,竟激烈地「呼嚕嚕」翻騰了起來……

    一股股爆開的赤焰,連續在沙體的周圍,「蓬哩嘩啦」地連連炸散,飛射的亮芒,就像是在四壁間開了一朵朵璀麗的紅色煙花,眩目之餘,奇瑰無比。

    急望著四壁的龍機,在看到這些突來的烈流爆氣時,同時立刻就注意到了一個現象……

    這些紅花散煙般的赤焰,在開爆之前,總是先形成一個隱然的紅點,然後在瞬間的乍亮中,鼓脹而裂,轟啦一下地碎成開散花流……

    就好像這些爆力,是從水裡浮出來後,再猛地炸開那般……

    突來的聲勢雖是驚人至極,但龍機卻忽然覺得,這種鼓爆的方式,他似乎有點熟悉……

    「我不是說了嗎?控攝的波力,千萬別滲放到沙體外面去……」龍機一下子也無暇去探究這種熟悉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在竄身之際,連忙貼手將豬拱拱對沙體的控制接回……

    「老大,我老豬沒有哇……剛才老大的方式,又沒這麼做,老豬怎麼會亂來?」豬拱拱聳耳歪頭,滿臉困擾地收手抓了抓腦袋。

    將控制重掌於手中的龍機,還是非常小心地將波力鎖在沙體之中,點滴不漏。

    只不過在接手後的那一瞬間,他立刻就發現,拱拱應該並沒有胡亂將波力外放。

    因為此時的沙體,龍機已經察覺外面推沙而行的外力,忽然間陡地強大了起來,而且沖流整齊,自下而上,似乎並沒有特別以此沙為集射目標的感覺……

    然後,陡地一下子……

    龍機忽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我知道這是甚麼了……」

    想起了那種熟悉到底是在哪裡感受過的龍機,不由自主地說道。

    「外面那是甚麼啊!老大?」

    豬拱拱還是歪著頭搞不清楚怎麼回事。

    「火山!」龍機的腦中,映現出在巧遇「炘煊」之際,曾經偶爾看到過的那種地火噴放的強烈流動:「我們所處的地漿,流到了沖放最劇烈的地火噴口……也就是俗稱的『火山』……」

    「火山喔?」豬拱拱還是很有些疑問地聳了聳鼻子,似乎正在檢查著有沒有硝煙味的模樣:「一座山頭都是火……那……可不怎麼妙呢……」

    「哈哈哈……」確定了這一點的龍機,反而高興地笑道:「地火沖流,一滾千里……這樣才是大妙呢……」

    聽了老大龍魔王這麼一說,豬拱拱顯然還是搞不清楚,到底這個大妙是妙在哪裡,只是依然滿頭霧水地抓了抓頭。

    震響隆隆,爆音連連,沙中的這一對半人半機,半人半豬,都是絕無僅有的怪東西,只覺得整個存身的沙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越晃越是劇烈……

    炸流滾滾,轟然於四壁射繞,在半微透明的沙壁外,感覺上就好像隨時會將隔牆壓碎,狂然衝來的氣勢駭人……

    「老老老……老大……」強烈的跳動中,忍不住也扶壁穩身,讓自己不致於被震拋起來的豬拱拱,鬃毛倒貼在厚背上,忍不住地有點驚心地問道:「這這這……這個『火山』會不會把四壁給壓垮呀?」

    龍機透波入壁,其實週身與沙壁已無異渾為一體,因此倒並沒有特別覺得上下的震跳,會有將己身拋起的危險,不過豬拱拱的話,提醒了他將滲散入壁的波力稍微固縮強化了一些……

    要是真的被這火山噴放的衝力,將沙壁衝破,那可真的就麻煩了……

    「放心吧!不會的……」龍機轉頭對著豬拱拱安慰說道:「壁間還有我呢……」

    豬拱拱「呼嚕嚕」地吐了口氣:「要不,老大我也來幫個忙……」

    它的話才剛說完,震動跳轟,如處沸鍋的四壁,忽然在「蓬啦」一聲的巨響中,所有紅流焰爆,陡地化歸於無!

    壁間的炸花已消,只剩下點點殘亮,悠遊浮飄於四壁之中……

    被這樣突然而且毫無徵兆的安靜,反而嚇了一跳的龍機,在愣了愣之後,才對著豬拱拱說道:「暴流來得快,也去得急,你瞧,現在不是安靜了?」

    豬拱拱簡單的腦袋,顯然也不是這麼快就適應如此突然的變化,因此也和龍機一樣,愣愣地看著四壁,一下子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神念透力固壁的龍機,知道捲進了地火沖流的精沙,在這一陣其實不算短的轟然震動後,一定已經不知道從地心被衝到了甚麼地方去了。

    不過……

    有沒有脫離出阿幽膍和旱魃的偵搜範圍呢?

    他不知道。

    所以,龍機依然還是非常小心翼翼地,不敢將固壁的神念波動,往外探出。

    「老大,你看,這個壁外,好像不一樣了呢……」只是呆望著四壁的豬拱拱,忽然對著龍機說道。

    龍機聞言之後,立即轉頭四望……

    沙體四圍,有點沉暗的半透明沙壁,果然像豬拱拱所說的那樣,出現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層影像。

    原本盈亮浮移的紅點,已經完全消失。

    之前從頭到尾,都佈滿的那種微沉淡紅的背景,就在這一瞬間,已是漸漸變成了另外一種深厚的薄青。

    那種薄青,就在龍機與豬拱拱的注視下,慢慢地如墨緩注,漸漸而濃……

    沒有多久,四壁之外,已是呈現出一種好像很深很深的暗青色!

    「我們好像是到了另外一個地方了呢……老大……」盡望著四壁的豬拱拱,看了一陣子之後,像是想到甚麼那般地轉頭對著龍機說道。

    不用豬拱拱的提醒,龍機也知道從壁中的那種背景顏色的轉變,他們現在的沙外環境,應該是已經完全不同了……

    不過問題是:不同到一個甚麼樣的程度?

    現在是在一個甚麼樣的地方?

    還有……

    是不是已經脫離了被阿幽膍和旱魃追擊的危險?

    儘管現在的龍機,心裡再好奇……

    可是之前的那些問題中的最後一個顧忌,讓龍機不得不沉下了心情,穩著想出去探探情況的念頭。

    豬拱拱似乎對於現在壁外的轉變,終於展現出了一絲好奇,在沙體恢復了原先的穩定之後,它松勁立身,走到沙壁前,彎身前傾,細細地瞧著壁外的那種沉沉的黑青,似乎想就這麼樣地瞧出那到底是個甚麼地方……

    龍機又等了好一會兒,發現此時的沙外,不但色澤已經轉變,連原先在融巖中時,所察覺到的沉凝推動,也忽然間變成了另外一種質性完全相異的力量!

    那是一種更加微細的多動輕拍,隱隱之間,自成晃然的韻順推栘……

    不管怎麼樣,現在他們應該已經不在地火岩漿之中了!

    這是龍機可以非常確定的。

    所以,他們應該是被之前的地火噴放,給衝到了另外一個不知名的所在……

    嗯,難道,他們現在是在空中飄飛嗎?

    那種暗青的沉凝,是天空的顏色嗎?

    我是不是該讓神念微出,往外探測一下?

    龍機非常慎重地考慮著……

    正在思量間,匆聽豬拱拱「哎呀」一聲!

    急轉頭的龍機,正看到原先彎腰傾身,往前細看的豬拱拱,往後翻了兩翻,坐在地上。

    龍機連忙再往壁間望去……

    左邊一隻圓頭八爪,無身無體,淡白色的怪物,身側六隻宛如手臂般伸出來的複眼,正對著龍機他們這邊急衝而來!

    從來也沒有看過這是甚麼東西的龍機,也不由得被這看起來有點單薄的怪物,那洶洶的氣勢,給嚇了一跳!

    這是哪裡來的怪物?

    正在思量間,那一隻疾衝而來,似乎還正發出聽起來很遙遠,「嘶嘶」輕鳴的無身怪物,忽然間,從也不知道是身體還是腦袋,圓圓的淡白色中央毛絨絨的部位,「叭」地一聲,發出一種清脆的破裂聲!

    迸裂而開的毛絨圓體,往四方濺射出一片同樣是淡白色的濃稠液體……

    從沙壁看去的右邊,一條節節而出,暗藍色閃著冷光,看起來非常堅硬的長柱,自沙邊突現,長貫而去,直破那只怪東西的中央腹部!

    因為這一條節鞭般的長柱,貼得沙壁右側而出的位置,是如此地接近,以致於乍看之下,就好像是由沙體的右邊,所放射出去的攻擊那般,近處粗如巨柱,遠射出去,直破敵腹的攻擊末端,已細縮如針。

    只不過節節相連的環鞭間,尖刺如莿,一看就知道絕對是另外一隻怪物。

    瞠眼望著這一幕的龍機,瞬間就發現了兩件事。

    第一,柱般射去的節鞭,一中之前那隻怪物的圓腹,便即微震蠕蠕,幾乎立刻就看到鞭末的尖端,隱起白影一點,瞬間急閃順鞭通管而來,「唰」地一聲,變成鞭中一流銀液,掠邊而過!

    這個不知道是甚麼的長鞭,竟在破體之後,蠕吸著敵腹中的體液……

    第二,這一鞭側出的長柱,可以看得出來,距離龍機他們,實在是「非常非常」地接近……

    一蠕一蠕吸動著的柱鞭,「砰」地一聲輕響,那乍縮乍脹的吸液動作,顯然撞擊到了龍機他們所處的這粒沙體……

    坐在地上的豬拱拱,被猛然歪斜的地面,給拋得「哇呀呀」地叫了一聲,飛起來的身形急偏而落,好不容易才在龍機的身邊站穩。

    被撞歪了的沙體,嘩然橫轉,龍機他們所看到的影像,猛地反轉了過來,恰恰讓龍機和豬拱拱,正正地瞧著了那只出鞭的東西!

    龍機看得實在又嚇了一跳。

    因為,那又是一隻他從來也沒有看過的巨大怪物!

    破敵吸液的節節長鞭,共有四條,除了正在吸食著體液的這一條之外,另三條橫空而舞,看起來似乎正在尋覓著甚麼另外的目標一般,嚇人至極。

    而這四條長肢的中央,則是一團長著密密尖刺的怪異軀體。

    深褐色的身軀,沒有頭部,也沒有甚麼其他的器官,看起來就像是一顆貼了密密長毛的大皮球!

    不!

    從那同樣是淡褐色,緩緩飄飄而動的長長尖刺軟毛,似乎那多達數百條,宛如活蛇的密密長毛刺,正是它另外的器官!

    這這這……這到底是一隻甚麼樣的怪物?

    駭然怔視著的龍機,還沒想出個答案,忽然又是「嘩啦啦」的一聲……

    這只長毛舞爪的絨毛皮球怪物,忽然上下兩方,出現兩排尖利的牙光……

    緊接著兩牙往中央急合……

    「卡擦」一聲!

    尖錯的利牙,立即咬住了龍機所看到的第二隻怪物!

    牙刀橫絞,褐液飛濺,四鞭中的兩鞭,立即崩然斷裂橫飛……

    尖厲的「吱吱」慘叫聲中,剩下的兩鞭急抽而動。

    「砰」地又是一聲輕響……

    已經是非常靠近龍機他們所處沙體的鞭柱般的長肢,急揮之間,竟正正地打中了龍機他們的這一粒沙體!

    「崩崩嘰嘰」一陣讓人牙酸的擦磨聲,龍機和豬拱拱,都同時大驚失色地,看到了沙壁上下,正有兩隻鞭柱節環問的兩隻長鉤般的巨剌,在臨死前的揮動下,緊緊地卡住了沙體!

    「哎呀……」整個沙體又開始震動跳移起來後,豬拱拱駭然地緊抓著龍機的手臂……

    極力穩身的龍機,同時就已經知道,為甚麼豬拱拱會嚇成那個樣子了。

    因為,在劇烈的上下晃動間,他已經從壁間透出的影像,看到了那個上下交絞,一口就將第二隻怪物給咬得斷裂的巨嘴,抖搖間正「咕嚕」一下,把卡著龍機沙體的這一節長鞭,給吸進了口中!

    從頭到尾,龍機和豬拱拱,根本連個看清楚將他們一口就吃下去的巨大怪物,到底長得是甚麼樣子的時間都沒有!

    然後,四壁之間,頓入一片黑暗!

    龍機和豬拱拱,都有點傻眼了。

    以致於雖然四周立入黑沉,兩個「人」,都有一陣子沒有來得及說甚麼話。

    過了好一會兒……

    「老老老……老大……」豬拱拱的語音困澀,好像有點連開口說話都很難的樣子:「我們……我們現在……好像……好像是被一個不知道長甚麼樣子的怪物……給一口吃進肚子裡呢……我老豬有沒有看錯啊?」

    龍機愣了這一陣子,也稍微有點回神了,於是同樣也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地澀澀回答:「依我看來,拱拱……你好像沒有看錯呢……」

    豬拱拱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惑然地再問道:「老大,我們現在,到底是到了一個甚麼樣的地方呀?」

    龍機想了想,有點後悔之沒有稍微地將神念外探一下:「呃……拱拱,說實話,我也不大清楚呢……」

    豬拱拱似乎說了些話,比較能夠鎮定心神:「那……老大,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對於豬拱拱的這個問題,龍機正在非常小心仔細地評估著。

    是不是現在,可以將神念外探了呢?

    如此地在一個不知名的怪物肚子裡,似乎緊鎖在沙中,已經不是個甚麼聰明的辦法了……

    龍機這樣的評估,還沒有來得及有甚麼結果……

    「哎唷老大,你快看,那是甚麼?」

    豬拱拱的驚訝語聲,很快地又再次傳來。

    不過無須它的提醒,龍機已經很自然地看到了。

    那是在壁間的右方,泛起了一波豎立著的綠色橫流……

    那種沉晦濃稠的復綠,似乎是由很多種的雜層,混融而成……

    微微而放的綠光,讓龍機和豬拱拱,雖然還無法看清所有的東西,但已足夠讓他們瞧見混碎同入的之前那隻怪物,破裂的殘屍所出現的變化!

    一種足以讓兩個也算是怪物的龍機和豬拱拱,不由得心驚的變化!

    黯淡的綠光掩映中,半浸在濃綠中的褐色殘體,冒出了「滋滋」輕響的陣陣綠煙……

    裊裊的浮繞中,殘屍漸陷……

    豎立的綠波,隨著怪物屍身的蝕消,由立漸橫,本來還側歪著頭,想瞧出到底發生了甚麼事的龍機和豬拱拱,立刻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哎喲老大……這綠液好像毒得很哩!那麼醜的怪物屍體,好像正在被融消成大補液呢……」

    豬拱拱的豬頭,由橫轉正,兩隻豬眼都快凸出來了。

    大概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的龍機,也只能點了點頭說道:「呃,拱拱,你說得不錯,我們正在被這隻怪物的胃液消化著……」

    豬拱拱一顆豬頭,差點也在綠光下變成綠色的了:「呃……那麼,老大,我們待在這裡,是不是夠安全呢?」

    對於豬拱拱的這個最關鍵的問題,龍機其實早已算了七、八遍……

    「呃……我想……」龍機想了想,有點把握,又不太確定地說道:「應該是安全的吧?融巖般的高熱,都沒能夠讓此沙銷融了,更何況是毒蝕酸液?」

    對於這樣的推論,龍機當然知道其實有個最重要的質性互克的問題,必須能夠恰巧相合,這樣的結果,才能算成立……

    不過,他這樣的推論,很快就知道是不是正確了……

    因為,綠液蝕屍,在漸沉之中,龍機他們所處的沙體,很快就接觸到了冒著綠煙的蝕液!

    感應到沙壁的外層,竟然開始泛出黑氣,同時也漸漸「變薄」的龍機,駭然色變中,急急喝道:「拱拱……真不幸,我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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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五卷 第三章 深海之遇

    龍機真的也沒有想到,連地心的熾熱融巖,都沒有辦法將之銷化的精沙,竟在這個怪物肚中的蝕液裡,「嗤嗤嗤」的騰煙之中,出現了越來越薄的變化!

    質性之屬,果然各有依克!

    沙壁雖精硬,但已被內中挖空,因此實際上薄得光線都可以隱然而透……

    如果不趕緊應變,蝕破洞穿,恐怕眨眼即現。

    在這種情形下,龍機逼不得已,只好將勻凝於沙壁組織中的神念波動,往外微微推了出去!

    為了避免太大的動作,會引起說不定還在外面搜尋著自己蹤跡的阿幽膍和旱魃的注意,龍機外推出去的神念透力,只是薄薄像張紙一般地,稍微而又稍微的比沙壁多出去了一些……

    神念透力嗡然外漲!

    因此這粒精沙立刻就像真的被一層薄得很難察覺的氣紙所包住了那般,輕輕地,柔柔地,使得那蝕力奇強的綠液,和精沙的實體隔了開來。

    波力末端和蝕液的接觸,讓龍機乍然間感覺好像有甚麼肢體的最末端,被火焰烘烤那般,熱辣辣地有些刺痛感。

    龍機身在沙內,因此其實看不到,這個時候的細沙,已是從浸液中微微浮了起來……

    沉黑不平的表面,也同時泛出了一層鮮薄的微綠。

    不過沙身的變化,雖不清楚,但就算是身處其中的豬拱拱,也已在這時,發現了剛從沙壁表面冒起來的煙氣,在輕騰之後,已是突然地停了下來。

    「啊?老大,原來也可以這樣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氣相連的關係,豬拱拱似乎很自然地就瞭解了龍機氣波的動作和運轉的過程。

    「拱拱……你能夠像我這樣透氣護住沙體嗎?」

    龍機等了一會兒,發覺並沒有擔心中的阿幽膍或是旱魃的蹤跡突然出現,因此在謹慎地觀察中,就嘗試性地對著豬拱拱問了這樣的問題。

    豬拱拱垂貼的大耳晃了晃,同時點頭回答:「老大,我不知道是為甚麼,但我老豬好像對這個很熟,所以應該是可以的。」

    龍機又等了一會兒,發現四周除了微綠的濃液,有時「咕嚕咕嚕」地冒出了一些氣泡,和不時有被這隻怪物給吞進來的殘屍雜物,發出被蝕銷的「滋滋」輕響,而且冒出陣陣的煙氣之外,並沒有任何阿幽膍或者是旱魃的訊息。

    因此他在稍微放下心後,就對著站在身邊的豬拱拱點頭說道:「因為你秉此氣而生,所以這方面自有天生的本能……好吧!你試著來接手看看……」

    豬拱拱點了點頭,便即伸手輕貼於壁。

    龍機神念漸縮,讓豬拱拱所放出的波氣接手護住了沙體,又看了一會兒,果然豬拱拱對於「生靈精氣」的運作,如臂使指,靈活無比。

    龍機眼見沒有問題,便即集中注意力,開始考慮著現在的怪異處境。

    機緣錯推,諸因縱亂,這一段時間中的遭遇,實在是讓人有點匪夷所思。

    他龍機不但弄了個半人半豬的「豬拱拱」出來,而且竟和這只半豬人一起躲在「一粒沙子」裡面!

    更荒謬的是,他和豬拱拱,居然還是在一個不知道是甚麼怪物的肚中……的一粒沙裡!

    這樣奇特的經歷,這樣怪異的處境,實在是一般人有八個腦袋也想不到!

    龍機知道,雖然現在他可以說是「暫時」地,脫出了阿幽膍和旱魃的追躡……

    但是,那兩個怪物,他很清楚都不是會輕易「放棄」的傢伙,所以,現在他所難得搶出來的「空檔」,他龍機必須要去做些甚麼……

    以它們三間九界中,絕對也是有數的超強能力,任何時候出現它們銜尾追來的情況,龍機都不會覺得有甚麼意外。

    因此他一定要好好把握這一段時間!

    是的,沒錯,這樣的感覺應該是絕對沒問題的。

    不過,處於躲在某種怪物肚裡的一粒沙中,這樣怪異的情況,帶著一個「半豬人」的他,能夠做些甚麼?

    「不管怎麼樣,我現在得想個辦法,從這個怪物的肚子裡出去才是……」

    龍機很自然地,就這麼對著自己說道。

    原本應屬「自言自語」的輕喃,沒想到旁邊的豬拱拱,竟連連點著它的豬頭說道:「對極了對極了……老大說得沒錯,我們得快點從這個大怪物的肚子裡出去?」

    「咦?你也這麼認為嗎?拱拱?」

    龍機對於豬拱拱接嘴得這麼肯定,覺得有些驚訝。

    「當然是啦!老大,你不是也這麼認為嗎?」

    龍機點了點頭:「我是這麼認為沒錯……不過,你為甚麼會有這樣的看法呢?」

    豬拱拱的姿勢,顯然因為按照龍機之前那樣,薄氣如紙地「護住」沙體,對它而言並不困難,所以現在又和之前那般,單手扶壁,松體隨立,看起來倒也輕閒愉快,似乎並無任何負擔。

    在龍機有點好奇地想知道它的想法後,豬拱拱很自然地聳了聳鼻子,「拱啦啦」地呼著氣,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調說道:「我們當然得快點出去啦!不然,這個怪物的肚腸,到底是個甚麼樣子,我們也不知道,在這兒待久了,說不定一會兒,就「噗啦」一下,變成了一陀怪物屎……豈不是大糟特糟?」

    沒想到豬拱拱肯定的語氣之後,竟是這麼樣的一個理由……龍機也不由傻了。

    不過豬拱拱的話,卻讓龍機的心中,浮起了另一個現在處境中,結構性的疑問。

    原本龍機認為,凝縮千百倍的尺寸,躲在沙中的自己,其實結構上並沒有甚麼改變,因此他龍機本身的「重量」,也應該是不變的……

    所以,這個怪物,雖然含沙吞進了一粒沙……

    但這卻是一粒總重超過一千斤的特殊細沙!

    甚麼樣的怪物,吞進了幾千斤的東西,還能順利消化,一切如常,甚至就像豬拱拱所說的那樣,化糞而出?

    是因為無意中吞了他們的這隻怪物,能耐真的這麼大,還是龍機的這種想法,其實有錯謬的地方?

    所謂的「重量」,會不會也是組成正常自然世界的一個主要特性?

    同樣也是勻散於宇宙的一個重要結構之一?

    當結構比例有了截然和原本不同的改變,是不是所謂的「重量」,也就很自然地跟著改變了?

    這個問題,看似無關緊要,但龍機卻知道,這種基本的原則,很可能會讓他所考慮的脫困辦法,有截然不同的思路方向。

    如果龍機原來所想的沒錯,那麼這個怪物,很可能就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微空間」的特性,並不是像龍機所預測的那樣……

    那麼……龍機和豬拱拱如果再待久一點,很難說不會就像這個「半豬人」所說的那樣,「噗啦」一下,變成一坨「怪物屎」!

    當龍機還正陷在沉思之中時,他和豬拱拱,都同時聽到了沙體之外,響起了「嘶啦」一聲的脆響!

    那是一種好像甚麼東西,被強大的力量,硬給撕扯裂開的聲音……

    龍機和豬拱拱,很本能地轉頭望去!

    縮身入沙,看到的景象,確實令人難以想像……

    之前龍機和豬拱拱,能夠透壁看到自己所處的地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情形,那是因為濃郁稠密的綠液,本身發出了一種淡淡的瑩然微光,因此雖然龍機和豬拱拱是在沙壁之內,但還是可以看到被咬得斷裂的屍身,被濃液給蝕化得冒出陣陣薄煙的驚心狀況……

    不過這種微然的淡光,只是瑩瑩薄染,一點也不強烈,所以在蝕體的濃液上方,並沒有看到甚麼東西,只是深暗一片。

    說起來如果想像力夠的話,此景還真的有點像是身處在一種奇特的怪湖之上,載浮載沉,微動浮沉的感覺……

    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撕裂聲音,竟是來自那感覺上很深沉的上方天空位置!

    從龍機和豬拱拱的位置看去,就在正上頭的方向,忽然就這麼生生地插進了一片亮眼的青光!

    就好似原本沉實的天空,被利光所破,嘶然直裂而入!

    (缺112和113頁)

    忽然覺得手下一空!

    這個圍住了龍機,讓他得以藉此逃出阿幽膍和旱魃的精沙,竟突地整個崩裂了開來!

    「轟啦」一響,龍機還沒來得及接手,整個精沙已被催化!

    「糟糕!」

    龍機暗叫一聲,挺腰間急扭猛彈,整個身子飛竄而起!

    轟然的乍亮中,龍機純以感應甩臂一鉤,正抓在豬拱拱背後粗礪的硬鬃之上!

    整個沙體完全被強大的芒力給催化淨盡前的那一瞬那,龍機總算是反應快速,險而又險地閃眼竄出……

    雙眼所見的強亮已讓人無法視物……

    純粹的感應中,龍機頓時發現一片宛似在尖鳴著的烈震波動,迎面直壓而來!

    這是……

    龍機並沒有時間再去探究。

    他所能做的,就是以眨眼難以形容的速度,單手豎指,點額一揮而出!

    龍機的眉心之間,「嘶」地甩拉出一道嗡然波動,環環相連,重重相疊……

    一千兩百層互隔的圓波,節節拍灑,而且在嗡震中頃刻加大,宛如在飛進的龍機面前,出現了一個由怪異無比的圈漣震波,所開拉出來的圓形通道!

    在這樣緊急的混亂狀況下,龍機雙眼盈赤露紫,大暍一聲,拉著豬拱拱就往眼前形成的管道般的圈波直衝而入!

    忽然間,一種怪異無比的情形,就這麼樣地出現在龍機的身上!

    他那扣帶著豬拱拱的身影,好像在無數個重疊的琉璃管中直飛而過……

    每掠經一環疊波,他和豬拱拱的身形,就似乎脹大了一些……

    待仔細再看去,閃移間又宛如是一種光線曲折出來的「錯覺」!

    瞬間的這一千兩百層相疊的波管,龍機帶著豬拱拱透體而出時,乍縮乍脹的偏移景象,讓人幾疑已非實體。

    急縮於一瞬的快速空間彎曲變化,讓龍機心頭猛跳,元氣沸沸如爆,好像有幾百個小爆竹,被自己一口吞下,而且同時在胸腹間炸開那般……

    裂散的末端氣芒,「嗤嗤嗤」地從龍機全身每一寸的皮膚竄放而出,圍著龍機與豬拱拱的體外繞走不停,兩人好似穿上了一件薄亮的纏絲綠色光衣!

    被快速跳動的氣機,震得頭昏眼花的龍機,咬著牙,傾一切的力氣,護固元根,縮臂束身,強貫而出,忍受著內爆外割的一千兩百層裂痛!

    儘管龍機是一個個性非常堅忍的人,這種應該徐轉緩進的結構彎曲過程,勉強集束成一瞬時,那崩然而開的力量,也幾乎讓龍機無法承受……

    內爆外裂的感覺,串炸而來,差點讓龍機連牙關也有點咬不住了……

    當最後一道彎曲空間的波圈,裂體而過時,龍機只覺得耳邊「嗡」地泛起一聲長亮的輕響,緊接著就是「轟」地一聲爆亮!

    朦朧間,龍機好像看到,有幾個身影,似乎正在從自己這邊,往外翻滾了出去!

    然後他就覺得兩腿一軟,週身乏力地往下直癱了下去……

    便在這時,龍機突然叉發現,身軀下垂的速度,緩而不急,軟而下顯,飄飄地像是使不著力的樣子……

    他……

    竟然是在水中!

    「哎喲……這是甚麼?」

    「哇呀!怎麼會從聖魚跑出這兩個東西出來?」

    「海神庇佑……那那那……那好像是個半身人……」

    「咦呀……是呀!你們快看,那是一個半身人沒錯呢……」

    「哇哇!這這這……這該不是海神給我們的回應吧?」

    「咦?唔……對,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如果是這樣,難道他是海神的代身之一?這……這好像怪怪的吧?海神會是長這個樣子嗎?」

    「你真是的……海神身為諸生之源,發展的長像大小差別有多少?豈能盡數?為甚麼就得像我們這個樣子,才是海神?」

    「是呀是呀!他說得有道理……長老不是說過嗎?海神以原生為貴,精靈萬化,無不可形……」

    「雖然他也和我們一樣是半身人,不知道會不會瞭解像我們這樣的溝通方式?」

    「不知道耶……不過你看他嘴裡『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倒也沒有會被淹死的樣子呢……」

    「肯定會的啦!在我們『祭化聖魚』給海神的這個時候,這兩個人『呼啦』一下地,好像從聖魚肚子裡面鑽出來似的,除了和海神必然有關之外,哪裡還會有這麼巧的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旁邊怎麼會有好像渾身癱軟的一個『人』也跟著同時出現?」

    「哇哈,那還用說,當然是提醒我們,我們的變生來源,就是由『人身』而成,這還不簡單嗎?」

    「行啦行啦!別再吵了,你們這些『群長』們,看看你們的手下,鬧哄哄的亂成一團,連話訊都被干擾得亂七八糟的……」

    「大群長,這可不能怪他們……誰會想到『拜求海神,祭化聖魚』的時候,會突然出現這樣的事?任誰也會駭得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好啦好啦!現在被震得滾出來的長老,已經爬起來了……他們應該可以給我們一個比較切確的答案……大家就先安靜一下……別攪亂了傳訊的品質……」

    「大群長說得是,我們快聽長老們怎麼說……」

    經過瞬間的彎曲空間,生生透復的龍機,雖然所經過的時間並不長,但其間的能量激烈扭變的程度,幾乎是遍及全身每一寸的地方,再加上操作急切,無暇細行,因此結束之後,連他也不由得全身出現了短暫的力竭現象……

    儘管身處深水之中,卻依然腿軟腳虛,有點站立不住。

    兩眼昏花中,龍機也沒想到暫時無法凝聚的神念層,竟還是非常自然地接收到了前面那一段有點混亂而且吵雜的訊息。

    他想睜眼瞧個清楚,但卻覺得全身乏力,晃晃悠悠地好像隨時會橫躺下來……

    正在心麻體軟之際,忽然有一隻黑鬃覆背的大手,一把從旁邊反握住了龍機的手臂。

    龍機轉頭一看,正是豬拱拱。

    從他的嘴裡,「咕嚕咕嚕」地,冒出了一陣氣泡,更讓已經有點眼花的龍機看得繚亂無比……

    「老大……咕嚕……我們現在咕嚕……是到了咕嚕哪裡啊?」

    龍機在豬拱拱的攙扶下,有點無力地搖了搖頭,對著它比個了閉嘴的手勢,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再指指豬拱拱的腦袋……

    不過顯然豬拱拱體會不出來龍機的這個「神識與神識」直接溝通的動作表示,又在嘴裡冒起了氣泡……

    「哎唷咕嚕……老老老大……我我我快咕嚕沒氣了……」

    已經軟得連神念都沒有甚麼力氣凝聚傳訊的龍機,看著豬拱拱臉上有點驚惶失措的表情……

    他只好歎了口氣,勉強聚集起疲軟的神念,對準了豬拱拱傳訊說道:「你將氣閉住吧……身體會自轉內化,無氣也無妨……水中不是以氣傳音,要像我這樣地收送訊息,知道嗎?」

    傳完訊息,龍機但覺又是一陣腿軟,連忙抓扶住豬拱拱強壯的手臂穩住身形。

    「咦?我老豬明明沒看到老大你開口,怎麼會聽到老大你在說話?」豬拱拱很自然地伸手抓了抓頭,然後才像是突地又察覺到了甚麼那般地提高了振動的訊息:「哎呀……拱哈哈……原來我老豬也可以呀……讓我也試試……」

    緊接著,龍機就覺得腦子裡,好像響起了一陣鞭炮般的巨震那般,一個響鑼似的聲音,震得他頭都痛了:「老大!老大!你聽到了嗎?老大?你是說像這樣嗎?會不會太小聲?聽得到嗎?」

    虛軟間,根本連調偏阻隔的力量,都有點使下出來的龍機,被豬拱拱這麼一陣響雷般的震音,給震得腦中嗡嗡直鳴,兩眼金星直冒,一下子還真是連反應的能力

    (缺122~~~~~127頁)

    所以,其中是怎麼回事?

    為甚麼龍機現在所看到的,和以前真人界所看到的「深海獸魚宗」,有這麼明顯的不同?

    這些種種的原因,讓龍機在面對著四周圍的這一群「魚頭人」的詢問時,做出了這樣非常謹慎,極為隱晦而又深具彈性的回答。

    「諸生源海……諸生源海……」

    龍機之前很技巧的回話,果然在這一群「魚頭人」之中,引起了非常大的回應……

    「海神庇佑……果然是海神顯靈,派來了它的使者……」

    「海神靈慈,一定是這樣的……」

    「太好了……太好了……」

    「哇哈哈……如此一來,我們就更不怕甚麼『裂天劍宗』了……」

    「是呀是呀!那些甚麼正派們,自在他們的陸上你爭我奪,也就罷了,如今竟敢趁著『空間變異』的此時,把腦筋動到了我們『深海獸魚宗』的頭上來……這次准叫他們整派都沉進東海之下!」

    「不錯不錯,一定是現在的『空間異變』,讓另居『生海靈界』的海神,能夠體察到我們的祈求,所以才派了這兩人而來……」

    這些又吵雜了起來的錯綜訊息,以一應十,以十應百,頓時熱鬧無比……

    龍機此次非常刻意地沉下心來,仔細地收取著這些哄亂中,顯得有些混雜的各種訊息……

    因此龍機並沒有花太久的時間,就大約地掌握了「深海獸魚宗」的這些人,某部份的行祭原因。

    只是,從這些精細的觀察中,又讓龍機的心裡有些疑問了。

    照這樣的情形看來,似乎龍機其實也不算陌生的「裂天劍宗」,竟直接地找上了「深海獸魚宗」這一派來挑釁不成?

    不然為甚麼會十個哄亂的訊息中,有七、八個都是像之前這樣,對「裂天劍宗」極為不滿的忿忿情緒?

    龍機的思忖之中,當前這個長得條只長鬚魚般的,應該是「深海獸魚宗」領導者的「魚頭人」,又問出了一個讓龍機頭大的問題:「海神使者……」他的長鬚伸伸搖搖的,透出一股謹慎的氣氛:「如果你們兩位,真的是海神回應我們的祭求,因而來到此間,那麼就一定知道,該怎麼樣讓我們確信兩位真的是『海神』所派來的吧?」

    龍機聽了這個魚頭的「半魚人」,如此一問,心中立即暗叫不妙。

    從他的話語之中,很明顯地,是有那麼一個甚麼關鍵,可以立即「說明」他們是由「海神」派來的身份……

    只是,現在的龍機,連那個甚麼海神,都不知道是甚麼東西,怎麼會曉得該怎麼樣讓他們這些「魚頭人」相信他是由「海神」派來的?

    他怎麼會知道該怎麼樣來讓他們「確信」他的身份?

    心下警覺的龍機,表面雖絲毫神色下露,但私下的念頭,正急快地分析著眼前的情況……

    「你們覺得,我們不像是『海神』所派,為應你們所求而來的嗎?」

    龍機沉住氣,以一種看似淡然的神情,將這樣的訊息送了出去……

    最前面的那個魚頭,長長的觸鬚,讓他看起來,即使就一隻魚頭來說,似乎也已經是有點年紀的傢伙,眼中的困惑光芒更增,同時也警覺地透出了不易察出的戒意……

    「雖然海神之前一直都沒有真正在我們的聖殿出現……」前面的老魚沒有說話,反而是旁邊一個頭部形狀看來較鈍,左右兩眼幾乎分對兩側的半魚人,無意間很自然地傳來了訊息:「不過海神的教誨,一直都是告訴我們,應其而來的,必會展現此物……所以兩位使者雖然出現的方式,幾乎已無疑問,但還請兩位海神使者煩勞一下,以定我心……畢竟海神的指示,族下等不願也不敢怠慢……」

    龍機立刻就將這樣的訊息作出了更進一步的分析。

    是的,這個鈍頭魚的傢伙,所說的這段話,已經很明顯地更進一步將龍機推到了一個「必須表明自己」的立場,不管龍機後來所想的幾種借口,在這樣的說法下,已是沒有任何不遵行的理由……如果他「真的」是那甚麼「海神」所派來的話……

    然而龍機也同樣地從這一段話之中,快速地推論出了幾個新的訊息……

    從話中第一個得知的,就是他們這些「半魚人」所謂的「海神」,不只是一個敬拜的對象,從訊息分析,這個甚麼「海神」,似乎一直都和他們「深海獸魚宗」,有著某種「訊息上的互動」!

    也就是說,這個「海神」,並不是一般那種只受敬拜,但本身卻從不回應,唯一存在於虛無縹緲之中的一般「神祇」!

    它甚至已經告訴了代表它而來的人,應該要做甚麼事!

    第二,就是這件申明「海神代表」立場的事,不是一段話,不是一種行為,而是龍機必須「展現」某樣東西!

    某樣顯然代表了「海神」的東西!

    龍機想到這裡:心裡已經有點在叫苦不迭了。

    他怎麼會知道他要展現甚麼東西?

    「兩位……」當前的那只魚頭的老傢伙,眼中的警覺因為龍機的遲無反應,而變得越來越明顯:「生靈之氣,隨心而變,是「海神」一族的本能,兩位如真的與「海神」有關,該不會連這一點都不會吧?」

    老魚的這一段話,那種警告的意思,已經是非常明顯了……

    而周圍或上或下,浮圍著的至少超過幾百隻的半魚人,也因為龍機的反應不如預期,那種吵雜的訊息,也同時安靜了下來……

    每一個半魚人的圓睜雙目,都定定地凝視著中央的龍機和豬拱拱。

    他們的眼光之中,有熱情、有期待、有焦急……

    但若要說真正對突然現身的龍機和豬拱拱,有甚麼明確的懷疑,還是以面前的這個老魚頭最為明顯!

    陷於尷尬情勢中的龍機,知道他再拖下去,這些半魚人那種敵視的態度,一定會很快地蔓延出去……

    情勢在龍機、豬拱拱與半魚人之間,漸漸繃變……

    龍機從聽到老魚那一段稍帶警告意味的訊息開始,就忽然覺得,他的話中,似乎有些甚麼東西,是他非常熟悉的……

    生靈精氣,隨心而變?

    這種說法,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為甚麼會在這麼樣突兀的「半魚人」身上,聽到這種訊息?

    虛靈界的「生靈」一族,素為人間真人界所欠聞……只有豳郁生靈王,被「九幽鬼靈派」敬為「大帝」……

    臌肊生靈王的「生靈」一族,應該是沒有人會知道的……

    怎麼會在這裡無意中聽到這麼樣的一句話?

    難道……

    等等……等等……

    龍機忽然想起了,之前他以神念,似真似幻地,在初履「虛靈界」時,所感受到那種……

    輕一點地,整個身軀就飄然飛出老遠……

    好像體重已倏然變輕,而且還虛虛地,不很踏實的感覺……

    那是一種和陸地完全不同的感受!

    難道……

    其實「生靈城」,根本就是在深水之中?

    龍機又想到了,那毫無片雲,虹光長掠的血紅色天空!

    這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生靈」一族,成長之後,轉成如波蛇般的下半身,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哪裡了……

    「兩位……你們如果再不表明身份,那麼本宗就要得罪了……」老魚的眼光,由警轉厲,傳來的訊息,也顯得更加地強硬……

    「等一下……諸位……」腦中靈光匆現的龍機,連忙在情勢眼看就要急轉的剎那,趕緊傳訊說道:「臌肊前輩已生巨變,難道你們在這裡,都完全沒有收到任何的訊息?」

    老魚忽然怔住了的表情,讓原意只是先試探一下的龍機,心頭大放。

    「你為何如此直稱『海神』名諱?」雖然有點怔愕和意外,但老魚的眼神之中,那種警覺的光芒並不稍竭:「『海神』是為一切生精之源,無所不能,無所不化,有甚麼樣的『巨變』,會發生在『海神』身上?」

    無所不能?無所不化?

    龍機很能體會這個老魚,為甚麼會有這種感覺……

    可惜臌肊的對手,也是一個被另一宗派,拜為神祇的「鬼靈大帝」!

    不過至少,有一點龍機已經可以肯定的……

    就是,深海獸魚宗,所說的「海神」,竟就真的是「臌肊生靈王」!

    前輩啊前輩,你在臨滅之前,難道是刻意排牽了精沙的趨向?

    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地,東晃西搖地,就跑到了「深海獸魚宗」的活動範圍裡來了?

    這其中的機緣伏引,又是多麼地複雜巧妙……

    「人族……」老魚稱呼龍機的說法,讓龍機好一會兒,才算是轉過彎來:「不論你所說的是真是假,還請你如果真是海神所命而來,煩示一下代表海神身份的東西,否則我們恐怕也無法這樣就相信你的話……」

    「魚長老……」龍機很自然地就脫口說了這麼樣的一個稱呼出來:「某個程度上來說,我確實是臌肊前輩所遣,這一點是絕對沒有錯的……」

    龍機在說這句話時,忽然覺得踏實了許多……

    「不過……因為臌肊前輩在派我之前,所處的情況緊迫無比,所以,我實在並不曉得魚長老你所說的甚麼東西,到底是甚麼東西……」

    龍機在考慮過後,既然這些「半魚人」們,所說的「海神」,真的就是指「臌肊生靈王」,於是他就決定還是將事實坦誠以對,不再動心眼欺瞞他們。

    「人族,我叫『海淰』,但卻不是『魚』……雖然我並不以『魚』為恥,而且也有這麼個渾號……」老魚的訊息很平靜,沒有一點激動的樣子:「我也不是甚麼長老,我旁邊的這位海魨才是……我是『深海獸魚族』的族主『大群長』,也就是世間常說的『宗主』……」

    龍機對於無意中,竟猜著了這隻老魚的「渾號」,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只得繃著臉,不作任何表情。

    在他旁邊的豬拱拱,倒是「咕嚕咕嚕」地,冒了好幾個大氣泡,正在全神貫注的龍機,也無暇去瞧它到底是個甚麼反應……

    可惜龍機之前坦白的語氣,雖然也讓這隻老魚,似乎減了不少敵意,但接下來的話,卻又透露出這只魚的倔硬性格……

    「雖然我從你意念的純粹中,除了最初有些可疑外,後來我所感應到你說的,確是坦白,但為『海神』所訓之故,我海淰大群長,還是請你展現一下『海生靈族』的代表象征,以合『海神』之禁……」

    龍機聽了海淰大群長的這一段話,倒是嚇了一跳,然後便又頭痛了起來。

    原來他能感應別人,別人也能感應到他……

    尚幸龍機知道「深海獸魚宗」竟和「生靈」一族的「姮靈姆」,有點關係之後,決定坦白以對,否則說不定現在的老魚,已下令一擁而上了。

    精疲氣衰的龍機,先不論此時能力大減,是不是能夠抗得住這幾百隻活力充沛的特殊「修真」合圍……

    單就深海獸魚宗和臌肊生靈王的關係而言,龍機就非常不願意和這些「半魚人」們敵對!

    因此,這樣的衝突,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的好。

    只不過,老魚後面所提,依然還是要龍機展現甚麼「象徵」的執拗要求,卻又讓龍機覺得頭痛了起來……

    他怎麼會知道,臌肊生靈王之前是怎麼對這些「半魚人」說的?

    他怎麼會知道,他應該展示的那個「象徵」,到底是個甚麼東西?

    龍機在頭痛之餘,不由在心中歎了口氣。

    從老魚這段「雖軟實硬」,「乍似通融,但卻又情理不讓」的訊息看起來,不管他龍機說的是不是實話,顯然他就是抱著如果龍機不能依示展現出他該展現的「象徵」,他這個大群長就還是要對付他龍機的樣子。

    龍機現在既然已經明白了「深海獸魚宗」和「臌肊生靈王」的關係,如果這個固執的老魚,真的要對他有甚麼行動,龍機不管怎麼樣地處理,很明顯的,都會更加棘手了……

    這怎麼能夠讓龍機想起來不頭痛?

    龍機正在想得腦袋發脹時……

    他的頭還沒開始痛,心口反倒已經先痛了起來!

    這種疼痛,是如此真實而且突然……

    就好像有個甚麼尖管,插進了他的胸口,然後將他體內所有的器官,都一下子從管口尖端,急抽而出……

    突然而來的劇痛,疼得龍機整個人跳了起來!

    他本能地想要縮肩收胸,以緩劇痛,但卻沒想到抽力牽引,反而讓他整個身子弓鋌而起!

    「噗」地一聲悶響,即使在水中,也一樣聽得非常清楚……

    一團精綠色的氣團,從龍機的胸口爆出!

    掩胸的袍襟,被急炸而出的煙流,沖得立時開散……

    龍機痛得兩眼發花,全身虛軟,因此沒有發現,身軀痛處,竟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附在胸口的綠卵,此時竟已突然間,脹得宛如西瓜般那麼大!

    微縮急鼓,環環而跳,「嗤嗤嗤」地噴流聲,悶鬱中還是很有清脆的味道……

    雖則龍機痛得眼冒金星,但忽然間,他竟瞭解了,「生靈」一族,為何胸膛的部位,會如此圓鼓如瓜了!

    那是他們含育下一代時,所自然具備的特殊器官!

    男女皆具,父母同孵!

    新的下一代,就是以這樣的抽精汲血方式,快速成形……

    只是,龍機除了這一點之外,還很清楚地明白了另外一點……

    我的老天,他們孕子孵女的過程,絕對沒有像龍機這般,快到如此程度,而且痛得要命!

    那種抽痛,宛如要將龍機已經竭力的元氣,整個完全地擠淨,不但讓龍機臉上的顏色呈現出一種半灰的虛弱,而且抽力連來,差點讓韌忍如龍機者,也差點喘不過氣來!

    脹如瓜大的綠卵,如煙如液的精流繞纏卵體,嗤然間乍凝乍縮,忽地在卵外半尺處,滾聚成團,急騰中,出現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朵紅白相間,約有拳大的紅白間花!

    看到了這朵紅白怪花的老魚,忽然間曲體下拜,雙臂伏俯,神念間朗朗如讀的訊息透然而來:「全族注意,元花已現……真沒想到……真沒想到……海神竟已崩滅!眾族伏身……海淰率下,『深海獸魚』一宗,拜見『海生靈族』,『姮靈聖卵』!」

    龍機在全身痛得又虛又軟的同時,也不禁有點意外地注意到了老魚海淰所逼散四圍的清晰訊息……

    搞了半天,原來那個甚麼徵兆,指的就是這朵「姮靈元花」?

    而且……

    而且,這隻老魚,居然也知道「姮靈卵」?

    尤其是,他竟能從這樣的現象,就知道臌肊已亡?

    顯然這個「深海獸魚宗」的大群長,是知道許多關於「海生靈族」的一些相關訊息的……

    當龍機又痛又悟地瞭解到這些訊息所代表的意義之後,本來已經是非常驚訝與意外的了……

    不過,當海淰伏體三拜而起之後,竟對著痛得齜牙裂嘴的龍機,說出了更讓他意外的話:「原來你不是海神所派來的使者!」

    龍機牙歪嘴斜地吸著氣流般的水漩……

    啊?難道你到現在這樣,還不相信我和臌肊生靈王之間的關係?

    正在想說但又痛得說不出口的龍機,忽然就聽到了海淰繼續以禮敬恭順的語氣說道:「原來你是攜緣而來,復振生靈的『龍魔王』!」

    喘了口氣的龍機,差點就這樣昏倒了。

    可惜那種抽心的疼痛,陣陣直入胸扉,偏就讓他根本想昏過去了事的念頭,也還是做不到!

    好在龍機生性本就堅毅,忍受疼痛的能力,原便異於常人,雖然痛得頭暈眼花,但依然咬緊牙關,半聲不哼……

    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身處深水之中,龍機就算是想叫,恐怕除了「咕嚕咕嚕」冒幾個氣泡之外,大概也不會有甚麼聲音傳出來。

    龍機並不知道「姮靈卵」似乎知道龍機現在所處的困境,因此而做的這種「姮靈元花」的展現,到底持續了多久……

    不過在他疼得齜牙裂嘴的劇痛中,龍機絕對是不會覺得這樣的期間會很「短」的!

    頭暈眼花之中,他忽然聽到「嗤嗤嗤」的竄流聲,又連續響了起來,眼前一團一團的綠流,帶著盈眼的光芒,讓他覺得這些光流,似乎正在聚繞個不停……

    然後,龍機就甚麼也不知道了!

    模糊裡,似乎有個心眼反而打開……

    沒有受光的壓力,也沒有芒刺的感覺,但卻又很自然地感受一切……

    燦燦的亮光,充滿了所能夠察覺到的每一寸空間。

    微流牽牽,淡紋疊疊,互錯中激盪出令人屏息的滄浪波動……

    跨空而來,卻久不能得償心願,那是多麼讓人慨歎的遺憾!

    朦朧中,他宛似可以見到自己的不甘,化成一圈一圈擴散的暗流,遍灑在麗亮的空間之中。

    很深的地方,他忽然看到有一股怒憤,好像凝縮成一粒精聚的濃點,微帶尖刺,讓人只發現到就直難過到心坎……

    有一瞬間,他驚然而悟。

    只有毀滅所有的一切,才能稍消他胸臆間的鬱痛!

    只有毀滅!

    他真的被這樣的感覺給嚇了一大跳!

    在發現這樣的沉念時,彷彿有一個甚麼東西,自他心中歷歷而現……

    短短的時間,可能不到一瞬!

    然而他卻足以瞭解,真的有一個甚麼東西,是潛藏在平時的未察之下!

    毀滅?

    他從來也沒有覺得,自己竟是為了毀滅而來!

    但那沉沉的,帶滅一切的感受,是凝聚得這樣清楚……

    這樣晰然直透……

    似乎那才是龍魔之心!

    毀滅本質的龍魔之心!

    雖然他好不容易在之前,知道了自己已經有流汗的能力,但此時他又知道了另外一個附屬的能力……

    他不但可以流汗,而且還可以流「冷汗」!

    正覺得那種「毀滅」的本質,讓他禁不住地背脊發冷……

    忽然間……

    他覺得有一雙眼睛,正在悠悠的光影之中,透芒直視著他!

    他想坐起來,卻突地覺得自己本來就是「坐著」的姿勢。

    他想看看那雙悠然的眼神自何而來……

    卻突然發現,那雙眼神就在眼前!

    微微的弧度,在雙眼的互嵌中,形成一種雅致的斜角。

    幽幽的眼神,悠悠的盈綠。

    純純的氣蘊,卻又有綿綿的深沉……

    龍機怔然地凝視著眼前那似乎只有一雙眼睛的……「存在」。

    還沒有來得及看到其他,但龍機已經知道這是一雙屬於「女性」的眼神!

    「你是誰?」

    龍機有點朦朦朧朧的腦袋,想了好一陣子,才分辨出,這應該是自己問出來的問話,並不是由自己問出來的!

    這好像是一種帶著極為稚嫩的質性,以一種當你聽到時,卻很懷疑你有沒有聽到的縹緲聲音,所傳達而來的迴響!

    「你是龍魔王!」

    是的,我是龍魔王。

    這本來應該是龍機回答的答案,奸一陣子才發現也並不是由他自己來回答的。

    「你為甚麼……要滅盡所有的人?」

    語音好像是淡淡的……困惑也是一樣淡淡的。

    「我為甚麼……要滅盡所有的人?」

    龍機第一次確定是由自己所發出的訊息,卻問了一個應該是他自己最清楚的問題!

    想了一陣子,龍機搖了搖頭:「我沒有要滅盡甚麼人啊……」

    「有的!」幽綠的稚雅眼神,卻有看透人心的深沉:「你帶著『毀滅』的目的而來……我看到的……」

    波波的光氣中,「嗡」地一聲輕響,空氣中宛如千百點瑩光急現,瞬間縮聚戍一隻纖細的,稚嫩的……手!

    一隻光氣盈盈的小手!

    輕輕地,柔柔地……微點著龍機的胸口。

    「就在這裡!」淺淺的回音,似在無盡的深曠裡:「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

    龍機幾乎是本能地,也跟著低頭凝視。

    淡綠色的小手,薄薄的沒有實體,透光可見中,好似凝形的幽靈。

    輕點的胸膛正中,卻有絕然的肯定!

    「我看到了……」雅雅的聲音中,忽然似有一絲慨然:「因為我就在這裡……」

    「你就在這裡?」

    默然的眼神,是一種肯定的回覆。

    盈綠的手兒,依然點在原來的位置……

    胸膛的正中!

    那是姮靈卵的位置。

    龍機睜開眼時,第一個看到的,是一片淡黃色薄絲的波動。

    輕鼓之中,微飄而動,好像是順著風力的緩移。

    黃絲長帶橫拉約有三丈,不只一條,而是一共有七、八條。

    光絲帶面上,一疊一疊的波動,似乎可以分辨出每一道流力的來去……

    靜謐之中,是一種溫和的馨然。

    龍機坐了起來。

    隨著龍機這麼一個「坐起來」的動作……

    他有點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竟似變得輕了許多那般,挺坐的力道,讓他整個屁股都離床微飄而起,然後才緩緩復落。

    他在水裡!

    龍機發現到這一點時,頓時想起了之前的經過。

    發生了甚麼事?

    龍機雙臂撐床,有點怔怔地愣了好一會兒。

    忽然間,他舉手拉襟,低頭審視……

    黏附在他胸口的綠卵,依然緊攀絲纏……

    不過綠絲如繭,和之前已完全不同。

    密密而繞的綠絲,隔絕了之前的裸卵,似乎表示了此時的「姮靈卵」,已進入了另外的一個階段!

    絲纏重疊中,隱隱有一縷綠煙般的浮氣環現……

    姮靈卵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要發生甚麼變化了嗎?

    龍機愣愣地想起了清醒之前,那一陣如夢似幻的經過。

    那是夢嗎?

    龍機不禁這麼樣地自問著。

    他不知道。

    因為他從立胎以來,根本從未「睡眠」過,所以他也無從去分辨,之前的那一段感受經歷,是否便是一般世間所稱的「夢境」……

    「作夢」這件事,對龍機而言,本身便如「夢境」本身那般地遙不可及。

    龍機並沒有繼續再怔忡下去。

    因為就在他的沉思之中,有一個訊息,很小心翼翼地,已經在這個時候,輕輕側來……

    「龍……龍魔王……你已經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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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五卷 第四章 海行龍祖


    「龍……龍魔王……你已經醒了嗎?」

    龍機愣然轉頭,這才發現在他所躺著的,這張淡黃色牙石大床的四角飄帶中,隱然有一個淺淺的身影。

    「你是……」

    在龍機的注視之中,一個纖細而又有明顯流線弧度的身形,從飄帶後顯現。

    圓圓的亮眼,像鏡子一樣,映散出很明顯的生澀。

    帶著微紫的長髮,在水中舒緩地飄散,另有一股優美的貴氣。

    薄滑的皮膚,微微透紅,似乎凝合了細嫩與彈性……

    巧巧的鼻子,赤赤的唇色,那是一個女性特有的表徵。

    反亮的絲披,像她的秀髮一樣地受波而動,燦紫的袍色,配上淡紫的髮色,讓人有一種鮮然的亮眼感覺。

    長裙的帶尾飄灑間,似乎正在緩緩輕盈滑舞……悄然而現。

    龍機從來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地方,看到這樣「正常」的人!

    而且還是一位如此亮眼的女郎。

    龍機真的是非常意外!

    在這樣的地方,看到一位這樣「正常」的女郎,豈不是一件「反常」到了極點的事?

    尤其是在黃牙石床上,在自然發出的淡暈盈光中,氣氛是如此地幽靜沉蘊,就好像看到了化為人形而出的水靈,更讓人宛如身在幻夢之中。

    「我是海鰈,龍魔王如果願意,可以直接叫我鰈兒……」

    這位紫發紫衣的女郎,紫紅色的雙唇輕抿,微帶一絲薄笑,但所傳來的訊息,卻非常地清晰。

    「鰈兒……你……也是深海獸魚宗的人嗎?」

    龍機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因為從外表上看,這位鰈兒,和之前龍機所看到的,那些魚頭魚樣的「半魚人」,實在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樣子。

    如果按照著眼見的感覺……

    這位女郎當然不會和魚頭魚臉的「深海獸魚宗」,有甚麼關係!

    「當然了……龍魔王……」鰈兒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些:「『海行宮府』中,怎麼會容許其他的門派之人進入?」

    從她紅唇未開,就晰然傳來的訊息,原本就很合理的說法,卻帶給龍機如此不協調的感受……

    她說甚麼?

    海行宮府?

    龍機忽然想起了,這個深海獸魚宗,幾乎從來沒有外人進去過,甚至連名稱,都只有少數幾個老修真聽說過的名字。

    看樣子這位鰈兒,真的是「深海獸魚宗」的門下……

    「可是……鰈兒你……看起來……」

    龍機還是有點無法相信,眼前這瞧來幽然中又具亮眼氣質的女郎,和那些「半魚人」們有甚麼關係。

    鰈兒的笑容還是沒有甚麼改變。

    「龍魔王的意思,是說鰈兒的樣子,看起來和龍魔王初來時所見的本宗門人,不大一樣嗎?」

    龍機直到這時,才想到這樣直接的表示出自己的疑問,也許是一件失禮的事。

    因此,他有點尷尬地望了望眼前的麗人,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表示,才算是恰當。

    不過鰈兒顯然並沒有因為這樣的疑問,而有甚麼表情上的變化。

    「龍魔王,也許您初到人間,還不清楚……本宗的修練原身,就是以人體為基,所以,雖然龍魔王在初來之際,正值我們體氣運轉,行祭求海神之典,因此看起來和我們真正的原體有點差別……」

    鰈兒的眼神中,很自然地流露出一股瞭然。

    「所以,龍魔王,我們『深海獸魚』一宗,雖則運功時,外形會有點變化,但我們每一份子,都是不折不扣的人。」

    龍機聽到這裡,才算是明白了緣由,不禁「哦」地一聲,從嘴裡冒了個氣泡出來。

    看著龍機的反應,鰈兒的笑容顯得更濃了一些:「龍魔王,初看到您時,光氣迸散,同時身上還有直接就等於是『海神』的『姮靈聖卵』……鰈兒原先還真有些怕您呢……」

    「怕我?」龍機只能夠苦笑了一下:「在我的經驗中,所遇到的都是超級的強橫存在,從我以這樣的形象出現以來,根本只有被逼得到處亂竄的份,哪有甚麼讓人『怕』的地方……」

    「不……龍魔王……」鰈兒搖了搖頭,似乎第一次試著想傳達不一樣的訊息。

    她停了一會兒,見龍機並沒有甚麼生氣的表示,方才繼續傳訊道:「鰈兒潛修的是『海眠大法』,因為直探生源,故而『直覺』最準……」

    她又停了一會,龍機以眼神采詢下,才又說道:「在鰈兒的感應之中,龍魔王的質性裡,有一種鰈兒遍感不遇,從未見過的深沉……」

    「深沉?」龍機叉問。

    蝶兒再次輕輕搖了搖頭:「鰈兒不知道怎麼形容,但那真的是一種鰈兒完全陌生的感受……似乎深到已無法用適當形容來敘述的程度……這也是鰈兒一開始有點『怕』龍魔王的原因。」

    龍機忽然間,又想到了之前的夢境裡,點著他胸口的那只薄綠的小手。

    這裡面是不是有甚麼關連?

    龍機不知道。

    「老大老大,聽說你已經醒來啦?」

    一個突然而至的訊息,就好像一個大嗓門的人,拉開喊叫般地清晰而又強烈地傳來。

    龍機之前的那種疲勞,雖然已經不再,但還是有點覺得這樣強烈的訊息,聽起來實在有點「刺耳」!

    正禁不住伸手輕按著額頭,一個高大的黑影,「呼嚕」一下,就宛如水中的游魚那般,直竄而來。

    豬拱拱見到坐在床上的龍機,高興地大叫傳訊道:「哇哈哈……老大真的醒啦?我說老大,你快點來,老魚這裡,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呢……」

    捏著額頭的龍機,沒好氣地說道:「你……還是一樣喜歡吃東西?」

    豬拱拱愣了愣,張了張長嘴:「是呀!老大你怎麼這麼問?吃東西不對嗎?」

    龍機只能搖了搖頭:「對你而言,不喜歡吃才不對的……」

    豬拱拱一聽,隨即放下心來,嘻嘻笑道:「是啦是啦!那麼我們快去吃吧……

    我從來不知道在水裡,也會有這麼好的東西呢……」

    龍機又搖了搖頭:「海淰大群長呢?」

    豬拱拱見問,才像是忽然想到了甚麼那般地說道:「啊?對了……老魚似乎會算一樣,本來陪著我吃那個甚麼『沉浪瓜』,吃得正高興,突然間就站起來,告訴我說,你已經醒了……然後他們七、八個老傢伙,就好像變得恭敬無比地,連來打擾都不敢,就請我轉告鰈兒小姐,等老大休息夠了,領著老大到甚麼海甚麼廳去……」

    豬拱拱傳來的訊息,雖然有點沒頭沒尾,無因無果……但從他這些訊息中,龍機多多少少還是曉得了他醒來的時候,豬拱拱正在做甚麼……

    旁邊的鰈兒倒像是很明白地笑了笑,點點頭。

    龍機放下手,噓了口氣,看著眼前「咕嚕」現出一個氣泡,便即轉頭對著鰈兒說道:「我已經休息夠了,鰈兒你帶我去那個甚麼海甚麼廳吧……」

    「稟龍魔王……」鰈兒的淺笑,依然帶在臉上:「是宗內『群長』們議事的『海峰廳』……」

    龍機一直到後來,才注意到深海獸魚宗,這個只有名傳,從未有「人」到過的「海行宮府」,是個甚麼樣子。

    第一個讓他注意到的,是他所處的那間休息室,一些怪異的地方。

    之前因為瑩光甚亮,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這有著黃牙石床的休息室,有甚麼不同。

    直到後來他們在水中聳身而起時,龍機才發現,此室上半部,圍蓋起了一層透明的薄膜,清透如琉璃,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潾潾的,鼓蕩波力之間的薄影。

    在這水下波力的漣動來去間,龍機真的看到了許多讓他想起之前「老魚」長像的「魚兒」。

    那些魚兒,有大有小,有單有群,有扁有圓,甚至有方有角的,各種奇特的形狀皆具!

    有的看起來只像一紙薄片,有的看起來宛如一團花絮,有的則是看起來就像個在水中浮動的木石。

    龍機從來也沒有想到,魚身的結構外形,可以有這麼多的變化!

    而這些魚群們身上的顏色,深青淺黃,綻紅艷藍,不但讓人看了眼花撩亂,甚至還會注意到,這些魚兒,不管大小,都從自身發出一種冥冥的盈光……

    這種自體而出的淡芒,讓這些琉璃膜外的魚群,看起來就好像是一盞一盞的淺燈淡燭,綺麗之餘,無限悅目。

    好像用個透明罩子蓋住的此室,往上看去,只覺遠處深沉幽幽,完全看不到甚麼「天空」的模樣。

    龍機知道,現在所處的位置,必然是在不知道多深的水底海層下……

    此室的地面,也和一般的石面不同,在渾黑的表面上,微微有軟彈的感覺,輕觸其上,自有一股溫旭,似乎那種地底的熱度,已透層傳來。

    如果真的要躺著睡覺,說不定直接躺在這樣的地面,比在那黃牙石床上還要來得更舒服一些。

    接嵌透光圓罩的矮壁,同樣是由那種奇特構成地面的緊韌黑質所組,而室間另一端,出口則是略長的橢圓形,如拱如洞,看起來益加怪異。

    因為在水中,所以龍機等人的動作,當然也不是用「走」的。

    而是輕蹬飄身,竄游而去,龍機適應了一下,很快就掌握了水中遊行的訣竅。

    有那麼一剎那,龍機從熟悉中,回憶起了在「虛靈界」到「生靈城」時的那種特別的飄行方式……

    那是完全一模一樣的感覺。

    穿過拱洞般的出口,龍機也不由得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給嚇了一跳!

    這個通道,因為並非設計來讓人在其中行走的,故而其實並沒有甚麼「地面」……

    說得直接一點,那根本就是一條圓圓的管子。

    一條薄膜合圍,透光可見外面水散紋波的透明管子。

    而且這條管子,還像是埋了一半在之前休息室裡,那種質性特殊的軟韌地面之中,就好像是嵌住了那般,蜿蜒而出……

    龍機這時,才算是看到了所謂的「海行宮府」的大概!

    像他現在所處的這種透明半埋管子,縱橫密集,幾乎放眼望去,都是交疊的管子。

    這時他才知道,之前的休息室,其實只是接管出來的一塊海底高起的橢圓形黑色建築。

    像這樣不知道由甚麼質料所組成的,黑蛋形般的建築,有大有小,至少也有幾百個。

    點點盈亮,透膜而出,龍機幾乎可以從那半罩的透膜中,看到許多的大小人影,在裡面活動……

    這……這是一個怎麼樣的城市?

    怪異的地面、怪異的透管、怪異的半公開居室……

    黑沉的水層上方,讓整個「海行宮府」,宛如海底的燈城!

    加上透膜之外,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穿梭魚群,點綴著或明或暗的幽幽白光,讓透管看出去的龍機,只覺得壓迫般地瑰麗!

    深沉的水彩,是一種湛然的靜謐……

    而偏在寂寧之中,卻又盈聚了如許靈熱的生氣!

    這樣的景象,絕非人間所能想像!

    龍機在薄膜管中,竄身前游,同時一邊從管中,往外細察著這座從未聽人談過的另一項奇跡——「海底之城」!

    清透的管壁,不但可見上方的魚群來回悠然飄遊,甚至還可以看到另外的幾條管中,有一些人在其中來來去去……

    龍機看得到他們,而他們也同樣地看得到龍機。

    只不過讓龍機訝異的,是這些看起來已經是和「正常人」一模一樣的深海獸魚宗門下,已不復之前他所看到的那般有著一個怪異的「魚頭」!

    可見鰈兒所說的,大約是真的了。

    這些修真們,其實真的原本都是人!

    真正的人!

    只是……

    甚麼樣的功法,竟會讓一個修練的人,在外形上出現這麼大的變化?

    而這些人,又為甚麼會有興趣去學這樣的功法?

    心中浮起這樣疑問的龍機,幾乎是立即性地,就從腦海裡蹦出了一個清楚的答案!

    那就是質性脫開肉身震動較遠,比較接近神識層次,灌注之間,變化幾可如意的「生靈精氣」!

    龍機所知道的「深海獸魚宗」,那種形變的特徵,豈不是只有「生靈精氣」的質性最為接近?

    看來臌肊生靈王,神識雖困於地行晶脈之中,週身裂受雷芒之苦,無法現形。

    但她的神通竟是令人難測已極,似乎這樣也在人世間的罕至處,有了極大的影響。

    龍機正在忖念之間,身旁突然「唰」地一下,豬拱拱束臂彈身,突然以一種疾快的飛游速度,移到了龍機的身邊,嚇了他一跳……

    「老大老大,你瞧我老豬這水中悠遊的姿勢,還算優美吧?」

    龍機收回沉思的念頭,凝眼瞧了瞧豬拱拱在那兒晃來晃去的模樣,沒好氣地回答:「以一隻豬來說,你可能算得上是最會游水的了……」

    豬拱拱收到龍機的訊息,只覺得老大好像真的是在讚他游得好,更是高興得在管中邊竄行邊翻了兩個身……

    豬拱拱這個劇烈的動作,立刻就讓旁邊其他並行或交會的管中,那些深海獸魚宗的門下,注意到了龍機所行的管中情形……

    然後龍機就看到,這些深海獸魚宗的門下,在發覺這邊的管中波動較劇,因此見到了前面優然滑進的鰈兒,以及她後面的豬拱拱和自己之後,立刻就停止了前進,一個個縮身緩勢,竟在管中對著龍機這邊伏拜了起來……

    發現到周圍深海獸魚宗門下的異常反應時,豬拱拱還以為這些人是看到自己高超的水中漫遊技巧而產生的讚歎回應,更高興得豬頭連晃,「拱呱呱」地對著龍機叫道:「唔哇哇,老大,看來我老豬好像真的很行呢……」

    翻裙飄袖,弧進中順溜的勢道,顯出一股說不出優美感覺的鰈兒,纖腰微轉中,側滑裡對著豬拱拱微微笑道:「拱拱大哥的游勢,確實是強勁按訣,運力間的熟稔,讓人很難相信才學會這樣的移動方式不到一天……」

    豬拱拱長鼻連聳,好像在陸上吸嗅空氣那般地扭動著,使得咧開的大嘴那種傻笑的味道更濃。「哇哈哈……這個這個,我老豬會這麼高明,還不是因為教我老豬這些的鰈小姐,實在教得好……哇哈哈……」

    很明顯地,豬拱拱當然是壓根兒就聽不出來鰈兒前面的話中,後頭那種未盡的轉折之意……

    鰈兒雖和豬拱拱相處的時間沒多久,但似已很清楚了豬拱拱簡單的思考特性,因此也並沒有甚麼意外的表情,只是依然含笑說道:「拱拱大哥,雖然你游得很好,但鰈兒的這些門人,禮敬的卻不是你的游水之技……」

    正呱呱哈哈,笑意滿臉的豬拱拱,好像還很意外的樣子……

    「啊!不是嗎?」它張著的嘴,不知道是否因為生得大,一下子也沒來得及縮合起來,回眼又望了望,方才舒顎問道:「那他們這樣僕拜著,是做甚麼呀?」

    「拱拱大哥,他們當然是因為看到了龍魔王,所以才會有這樣子的敬服行為呀……」

    鰈兒款款側滑中,訊息很自然地回應著。

    龍機忽然覺得,鰈兒在水裡的游勢,雖在窄管之中,卻依舊是那麼樣地舒雅自如,翩翩暢暢……

    「咦?是這樣的嗎?」豬拱拱抓了抓頭,終於比較沒有那麼興奮了,撥水的進勢也安靜了許多:「你們這個甚麼宗的,是早就認識我老大了喔?」

    鰈兒流轉的眼光很快地瞥了一下跟在二人後面的龍機,輕搖頭部的動作,讓她淡紫後飄的秀髮,出現漣漣輕波。

    「當然不是……」鰈兒的眼神有一種長久形成,因此變得自然而然的反射:「龍魔王是我們每一個門人,從初入到深修,都一直只有聽聞,傳說中的特殊存在,我們怎麼會有可能認識他……」

    「喔……」豬拱拱顯然對於這種世故性的因緣,並不清楚,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反應。

    倒是在後面的龍機,從鰈兒的訊息之中,聽出了一些很深層的內涵。

    在他的感覺中,臌肊生靈王雖然神識脫體,而且被限制在地脈晶母之中,但依舊非常苦心孤詣地,於人世間的另一個不為人知的深海中,經營著一些甚麼東西……

    「鰈兒……之前我好像有聽到,你們深海獸魚宗,和『裂天劍宗』似乎有些甚麼過節?」

    層層的連想中,龍機忽然記起了這麼一段經過。

    鰈兒點了點頭:「本派的立宗之基,是在『北海』之底……位置所在,稍微偏東……而『裂天劍宗』的裂天島,則是在『東海』之北,因此就大範圍的說法上看,我們這兩派的活動範圍,某個程度上是有一些重疊的……」

    「因為這樣,才產生的衝突嗎?」龍機問。

    「當然不是這樣而已……」鰈兒搖了搖頭:「龍魔王不知道曉不曉得,在人間界的四點薄空點,有所謂的『四界柱』的說法?」

    四界柱?

    龍機點了點頭:「我多少聽說過一些……」

    「那麼龍魔王有聽說過『北界柱』的『貞靜碑』嗎?」

    龍機又點了點頭。

    反而是鰈兒,倒為了傳說中的「龍魔王」,竟似是對人間「真人界」的狀況,有如此清楚的瞭解而顯出一些意外。

    不過她生性就極為含斂,心中的意外感覺,並沒有直接形於反應,因此她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四界柱,其實每一界柱,都有屬性不同的特點……像時在時不在的『半天雲梯山』;奇麗之最的『芳菲門』;凶厲烈暴,裂身以往的『雷芒峽』;和北邊的這個東西飄忽,存在處左右橫移可達數千里遠的『貞靜碑』……」

    「貞靜碑?」龍機其實關於北界柱「貞靜碑」的特性,知道得也不少,聽鰈兒這麼一說,還是很自然地問道。

    鰈兒點了點頭:「不錯,據說『貞靜碑』的存在,似乎有疊空之象,並沒有一個比較特定的位置;有時候它會出現在北界最西漠的『殘陽谷』,有時候會出現在最南的『半天草原』,有時候則是會出現在最北的『冰河脊』……」

    她所說的這三個位點,是「貞靜碑」的三個很有名的轉換現形處,無須鰈兒的解釋,龍機也早就知道了。

    「不過,這三個地方,雖然普為一般修真所知,但其實『貞靜碑』,還有第四個會凝虛現形的位置……」

    這一點龍機倒還真的沒有聽說過,因此他立刻就注意了起來。

    「那就是在我們『深海獸魚宗』和『裂天劍宗』,少許交疊的範圍裡的『沖潮海』海中……」

    「『沖潮海』海中?」

    對於這樣的第四位地點,龍機還真的有些想不到……

    「沖潮海」的海面範圍並不大,來自北方的冷潮與來自東南的熱流,在此互激,讓這個區域的海面,顯得特別地變幻無常,不但複雜的雲氣厚流濃轉,海面上更是隨時翻瀾迷漫,難辨方位。

    普通的俗世船隻,向以「迷舟角」稱呼。

    讓龍機沒有想到的,倒不是「沖潮海」的這個名字,和其變幻無定的海面特性。

    而是鰈兒訊息裡,那個「海中」的含意。

    難道……「貞靜碑」竟還會跑到水裡去?

    龍機還正在覺得有點想不透,鰈兒肯定的訊息,隨即又晰傳而來:「是的,龍魔王……這第四個『貞靜碑』出現的位點,就在海下兩百七十五丈,一個隆起的海脈巖山上……」

    龍機確定了鰈兒的說法,這第四個地方,真的就在海中後,也不由得歎了口氣說道:「難怪真人界從來也沒有人聽說過,『貞靜碑』竟會有這第四個轉換點……深藏於如許重海之下,恐怕也只有你們以水為居的『深海獸魚宗』,會察覺到這樣的一個地方了……」

    鰈兒微亮的雙眼中,似乎有一絲困惑。

    龍機無意中所流露出來,那種對「真人界」熟悉無比的訊息,很顯然讓她有點想不通。

    不過在龍機的訊息結束之後,鰈兒的反應倒是一點也不慢:「不,龍魔王猜錯了……這個地點,並不是沒有人知道。」

    龍機愕然而望:「你的意思是說……」

    「除了我們『深海獸魚宗』之外,負責守護北界柱,但因為『貞靜碑』的特性,而使得舉派上下,隨時都要立刻遷移,可以說所有『真人界』中,以整個宗派而言,靈動性最強的『貞靜玄女宗』,也是知道的……」

    龍機對於這一點,很快就接受了。

    「秉天間之意,護守界柱的宗門,知道這第四個位點,倒也說得過去。」

    鰈兒也很同意地點了點頭:「不過除了『貞玄女』她們之外,還有一個東海『裂天劍宗』,也同樣知道這一個地點。」

    龍機這次就有些想不通了。

    「他們怎麼會知道的?」

    「因為『貞靜碑』立形之處的那個海底巖脈,叫『地龜龍柱』;此脈綿延三千五百里,最後長拉向南,下接『芳菲門』所在的『空花玄脈』……」鰈兒清晰的訊息,似乎另有一種讓人覺得整個四界柱,都彼此互有牽連的感受:「在『地龜龍柱』初升淺海的九百里,外露而出的巖角,形成了東海北側七十五個大島,三百二十七個小島……其中一個,就是『裂天島』!」

    龍機總算到現在,聽到了一點端倪。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瞭解了其中的關連:「裂天劍宗立派所在,察脈堪形,本來就是一定要的,這就是他們也發現了『貞靜碑』在海中出現的原因嗎?」

    龍機已經明白,只光憑這樣的一點,貞靜碑所在的「沖潮海」,雖然一向惡名在外,但恐怕也絕對擋不住正派的「真人」持氣探察。

    「還不只是這樣的,龍魔王……」鰈兒苦笑了笑又道:「地龜龍柱,傳說是『天靈』中體型最大,存在於世間時,大概只有『鯤鯇』可以比擬的『地火龍龜』,蘊集地火化升天靈時,所引出的強大波動而形成……因此左圈右環,地勢連套中,層層疊起,格局之奇雅,是為世間的堪輿奇術所從未見載……雖然脈形綿長,但其中火脈相連,海上海下,至少形成了九十處的噴火山口……由此可見其累蘊的地火強度之烈,幾為我們所僅見!」

    龍機聽到這裡,立刻就明白了,「獸魚」與「裂天」之爭,最重要的關鍵,應該就在這裡。

    果不其然,鰈兒說到此處,臉上浮起了一絲苦笑:「『貞靜碑』所出現的這個位置,恰在兩脈開分的叉點,一條綿接的主線,連通『裂天島』,另一條深探入海,出口就在我們這裡……」

    龍機聽得嚇了一跳,記起了輕觸地面時,所感受到的那一股溫煦的融熱……

    「你的意思是說……」

    鰈兒點了點頭,似乎無須龍機具體傳出訊息,就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

    「天地之奇,冥冥間自有衡克……以融集了可能超過好幾萬年的地火強度,每每在即要透噴之際,『貞靜碑』就好像事先便偵察到這種悍然的騰動那般,卡現在叉脈之上……如無碑中那種來自天間的『天冰利風』之氣鎮壓,地火直貫雙脈之後,裂天島和我們這邊,恐怕只有全毀的結果……」

    雖已有預感,但聽到鰈兒明確地說出,還是讓龍機微微愣了。

    「所以……你們『深海獸魚宗』現在……」

    「自從『空間變異』之後,誰都知道空間最薄的『四界柱』,已出現了空前的變化……別看我們現在似乎還很平靜,但其實『空間折帶』突掠而來的次數,已經不下五次了……」

    這樣的說法,還真是龍機之前所沒有想到的。

    置晶藏沙,魚吞水沉,連續的奇遇,如果不是鰈兒提起,龍機差點就忘了那似乎正在全面改變一切的「空間折帶」……

    看樣子即使是深處海下的此地,也同樣直接受到了無處不在的「空間折帶」影響。

    「鰈兒你是指……」

    鰈兒臉上那一絲淡淡的苦笑,已非常明顯:「我們大概已能確定,下一次地火噴放的時候,『貞靜碑』恐怕已經不會再出現了……」

    龍機聽得心中一驚:「那……那不就是說……」

    鰈兒又點了點頭:「不錯,無論空間異變,是否會引來傳說中的『妖魔』,我們『深海獸魚宗』如不遷派,即便『妖魔』未至,頂多大概也只能存在到下一次地火噴放為止!」

    聽鰈兒這麼一說,龍機都有些傻了。

    「這……應該你們絕對不會這樣吧?只要舉派外移,豈不是就沒有問題了?」

    從鰈兒的敘述之中,龍機似乎覺得並不是那麼樣地不能解決。

    真不知道鰈兒為甚麼要把話說得這麼嚴重……

    沒想到龍機這樣的話才一說出來,鰈兒臉上的苦笑,便即轉成了更強烈的無奈!

    「龍魔王,我們無法遷移,自也有我們不得已的苦衷……關於這一點,因為事牽重大,所以還是請龍魔王和大群長見面時,由大群長來對您說明,好嗎?」—在鰈兒溫婉的目光下,龍機只能納悶地點了點頭。

    顯然這裡面還有一層不為人知的緣由。

    「其實,除了我們舉派急遷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辦法,是可以宗派根源,連動都不用動的……」

    在龍機的困惑中,鰈兒的訊息又繼續傳來。

    除了遷派之外,這樣的情況,顯然只剩下另一個解決之道。

    這是龍機之前就已經想到的了。

    只不過這個解決之道,恐怕地火毀派的結果還未到來,就會先引起一串大麻煩!

    「你是說通另一脈,保這一脈?」龍機搖了搖頭:「這恐怕就是你們和『裂天劍宗』,會出現敵對情勢的最主要原因了吧?」

    鰈兒似乎也為龍機快捷的思路,而感到另一番的驚奇,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說道:「龍魔王說得不錯……如果強大的地火融力,通貫了其中一脈,那麼我們應該就可以想辦法去保全另外的那一脈……」

    她的話說到這裡,就是接下來搖頭的地方:「但龍魔王在對像上卻是猜錯了……真正在做這樣打算的,並不是我們,而是『裂天劍宗』!」

    龍機又有點意外地怔愕了一下。

    這倒真不是他所想到的。

    裂天劍宗,身為正派名門,鼎鼎的金牌高掛……

    怎麼會有這麼強橫的決定?

    龍機這麼想著的時候,眼中很自然地就流露出了一絲惑然。

    此時的鰈兒,不知是否所提之事,關及全派存亡,因此才終於第一次比較激動地睜圓了一雙大眼,有點氣憤地說道:「是的,就是這樣沒有錯……他們裂天劍宗,已經暗中全派動員,打算以強力硬佔下叉脈所在,擴他脈而閉我脈,罔顧我們難以遷移的困境,只想保全他們的『裂天島』,和其周圍的四十四島世俗村落!」

    四十四島世俗村落?

    龍機忽然想到了正派那種對於世俗人群,好像都非常關心的一般性特點。

    如果真的是為了這個原因,那麼龍機也就很難去推論號稱名門的「裂天劍宗」,會不會有這樣的決定了……

    只不過……

    「裂天劍宗,現在自己也正忙得很……」龍機以飛龍蛟魔之身,和瑤璣有過好幾次的接觸,當然知道瑤璣在空間異變後,所抱持的想法。

    雖然他並沒有明確地聽過瑤璣對諸宗宗主所下的指示,但以他現在的思路,並不難推斷出現在諸派,應該都正在忙著撤遷的情況。

    因此他想了想,還是不大能夠肯定,裂天劍宗在臨走之際,幹嘛還來這麼一下?

    「所以,鰈兒你們有沒有好好地和裂天劍皇講清楚?這裡面會不會有甚麼誤解?」

    鰈兒聽了龍機的問題,臉上又出現了那種幽幽中,暗蘊著激憤的苦笑:「頭一點龍魔王倒是沒有猜錯,裂天劍皇現在,確實像是正在忙著甚麼東西的樣子……但是,要說誤解……我們已經收到了由裂天劍皇親發的『裂天令』,其中的影像訊息,已經擺明了要我們趕緊遷移的命令,這裡面已經沒有任何找我們詢商的意思,您說我們想要誤解,恐怕也有些困難呢……」

    當鰈兒提到「裂天令」的時候,龍機就知道這裡面的衝突,恐怕是難以避免的了。

    而裂天劍皇所要表達的意思,恐怕也真的沒有甚麼誤解的可能。

    因為裂天令可以儲存傳者的影像話音,直接重現於受訊者的眼前,不管是有甚麼樣的意思,都應該是由裂天劍皇所直接傳出。

    這裡面要說「誤解」的可能,那幾乎已經可以說是沒有了。

    如此看來,裂天劍皇那種寧願要「深海獸魚宗」舉派遷移,以俾能夠保存困地性很強的俗世島村的意願,大約是很確定的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還確實是很難用甚麼「誤解」的原因,來說明彼此衝突出現的緣由。

    如果真的是這樣,便算「深海獸魚宗」,沒有甚麼不得不搬遷的困境,兩派之間,要不起敵視,恐怕也是癡人說夢而已。

    裂天劍宗,真的這麼不講理嗎?

    龍機的心中,很自然地浮起了裂天劍皇,金冠冷臉,環劍裂裂的火橫樣子。

    不過緊接著,他就在腦中,浮現起了一位暈睫結辮,英健之中,透慧無比的美麗女修……

    紅菱!

    一位曾經與他,真正地發生了親密關係的岳家大小姐……

    一位飛龍初歷人世,第一個真正算是「真人界」「修真」的女性!

    她在哪裡?

    會不會也在「裂天劍宗」?

    龍機想起了上回破開「綠煙生魂珠」,聚能復體後,幾乎是本能性地和也不知道為甚麼會在那邊的紅菱,有了第一次陰陽互交的經過……

    汗絞體纏間,那是多麼親密的接觸……

    可惜,當時的他,心靜如石,性冷近漠,竟在事後,完全沒有去理會紅菱的情況。

    她到底後來怎麼樣了?

    她還好吧?

    想到這裡的龍機,不由得背上微微滲出了冷汗!

    「龍魔王……您也認識『裂天劍宗』的人?」

    鰈兒的訊息,終於將神情有點恍惚的龍機,注意力拉了回來。

    對於鰈兒訊息之中,那種一聽就知道問得非常小心的語氣,他只是淡淡地傳了一聲慨歎的訊息:「裂天劍宗,我是見過幾個人的……」

    「啊……那麼……龍魔王對我們和『裂天劍宗』的這件事……」

    鰈兒很自然地,就對龍魔王既有舊識在「裂天劍宗」之內,那麼對他們現在與「裂天劍宗」的互抗狀態,處理起來的態度,感覺到一些不安。

    龍機當然也很自然地就察覺到了鰈兒是在擔心甚麼……

    「據我所知,裂天劍皇雖然嚴肅剛烈,但似乎並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

    鰈兒輕輕搖了搖頭:「等龍魔王聽過了『裂天劍宗』的『裂天令』裡的話,您再看覺得如何吧……」

    敏感的她,雖然不知道為甚麼,但她的直覺在派中是有名的……

    剛才那一剎那,她已感覺到,龍魔王牽神帶意的馳思現象下,那個所謂龍魔王認識的人,絕對不是只有「認識」而已!

    這顯然為龍魔王助她們對付「裂天劍宗」時,增添了一些不確定的因素……

    龍機等三人,所穿游的透管,蜒蜒直透整個「海行宮府」,當過了約一半時,嵌地的管身往上順拉而起,環繞的魚群,就好像是一朵一朵碎彩,滑行其中,有說不出的美感。

    從現在看起來,龍機已經能夠分辨,他們所前往的目的地是哪裡了。

    那是在這一片大大小小,瘰立於沉暗的海底中,各式的黑蛋型建築中,最大的一個。

    眼前龍機所看到的各式黑蛋,都從沉透的薄膜中,盈盈散出因為外暗內明的對比,而顯得極為通透的建築內部。

    只有這個最大的立蛋建築,從上到下,似乎被一種暗青色硬貝殼似的質料所包覆,密不透光,非常的隱蔽。

    列排的小窗,左右橫拉出至少有二、三十個,從其中散射出來的亮青色線光,在魚影的包圍下,益加顯得高大而又沉重。

    四面八方通連的透管,在此蛋周圍,齊腰融成了一個透明的圓盤,嵌接進建築之中……

    至少有二、三十個遠近的門人,來回穿梭間,似乎正在忙著甚麼東西。

    對這座海底城而言,這個最大的高蛋,無疑是整個門派活動的中心。

    他和豬拱拱,在鰈兒的前引之下,排波而進,正快速地朝這個建築接近……

    對這個巨蛋而言,其實並無甚麼特別明顯的門戶入口。

    因為其下方與透膜的環形嵌接,使得這個巨蛋的下半部,幾乎可以說是完全開放地和圓盤般的透膜接合在一起。

    亮青色的光芒烈烈耀耀,宛如通光的另類世界。

    每一個看到龍機的門下,都立刻在原處緩勢下拜,恭敬之態,畢現無遺。

    因為彼此真正地接近了,讓龍機比較有時間去觀察:這些和一般人的外表沒有甚麼兩樣,但實際上龍機又知道他們運起功來,外形會幻變的「深海獸魚宗」門下們。

    雖然在背景沉暗的海底,但這些門人們,身上隨波飄移的寬大衣袍,卻都呈現出非常艷鮮的色彩。

    黃的黃燦燦,紅的紅火火,紫的紫盈盈,綠的綠閃閃……

    除了色澤強烈之外,袍端袖尾,繡彩織霞地,編附著對比顯眼的各式圖飾。

    他們的膚色瑩和,似乎內蘊著柔光,眼線明晰,瞳中流然,不論男女,都是那麼樣地唇紅齒白,雖在水中,卻似自身軟膚凝滑滲液般,有一種平常陸上之人,都欠缺的潤澤。

    平心而論,龍機從來也沒有想到,隱密孤異的「深海獸魚宗」,會是一個如此俊秀的派門。

    這樣靈慧的質性,竟會轉形成完全不像人的魚形?

    想到這裡,龍機只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反差感受。

    龍機他們從下方直入,管勢上拔而起,宛如蛋中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圓筒。

    周圍圈嵌著排排密密的光管,也不知道是由甚麼東西所造,熾熾放著強烈的各式彩光,讓龍機上竄而游時,好像處身於彎成了圓筒的彩虹,綺艷之極,讓人如臨幻境。

    艷光錯落間,巨大的主管周圍,散陷許多圓形的拱洞,門下或出或入,橫穿側出,就好像是魚兒出入於特殊的處所。

    龍機他們的游升之勢不變,原本寬度超過二十丈的巨筒,漸上漸合,慢慢變成了一個大概只容五,六人並游的通道。

    這個通道的入口,環光橫亙,流芒如蘇,一條一條的彩氣遮掩中,讓人除非穿霞而過,不然倒也看不到內部是一個甚麼樣的情形……

    在最前面翻然引路的鰈兒,毫不猶豫地上竄而入,穿掠時點濺飛捲,真的好像是滑進了一個橫洩的瀑蘇那般,令人在眩奇下,實在很驚奇於那遮穴的到底是甚麼東西……

    跟在她後面的龍機與豬拱拱,毫不遲疑地,就同時束身並臂,「唰啦啦」地排波而入!

    在這個好像是反扣而下的大廳中,出乎龍機的意料之外,竟是滴水也無。

    因此當他上竄而進的時候,「嘩啦啦」地帶起了一大片流旋著盈盈彩光的水花。

    濺流回落,龍機週身輕嗡而響,很自然地就固氣停在空中。

    這一個應該是位於蛋頂的圓廳,一環石桌長圍,中央竟才是進來的入口。

    之前從下往上望,自外側並看不清楚這個頂廳。但此時龍機環視之際,卻發現其實也同樣地上罩著一個圓蓋般的薄膜,上方那種沉鬱的水景,和下方流亮密集的點芒,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對比,但也同時讓人感覺到「深海獸魚宗」「海行宮府」的神秘瑰麗。

    從此城的「高度」來說,俯瞰之間,可以很清楚地察覺,現在的這個大廳,應該是全城最「高」的一個位置。

    環圍的桌後,有七、八個綵衣各異的人,一看到龍機從水洞中竄出,立刻就伏地輕拜,同時輕響說道:「族下見過龍祖!」

    龍祖?

    停身在大廳空中的龍機,有點意外於這幾個顯然是「深海獸魚宗」最重要的幾個人,對自己應該是最「正式」的稱呼。

    當先一位,紫蟒滾邊袍,玉簪結髻,髮色微灰,身形有點微福。

    灰眉灰須,唇上兩絡特別長的胡辮,讓他看起來就是有點年紀的樣子。

    不過話雖這麼說,但他圓目闊嘴,有點長扁的容貌中,卻搭附著平滑豐潤的皮膚,再仔細地看去,卻又比年青人還要更顯康健。

    龍機從來也沒有見過這個人的長相。

    但他從質性的感應中,卻立刻就認出了,這位儀度氣表,隱含貴氣的人,正是之前龍機見過的「海淰」大群長!

    「貴派功法質性的容變,實在令人驚奇……」

    這是龍機停在空中,望著完全和之前是兩個樣子的海淰,唯一想到的感歎。

    海淰大群長,領著後面的六個人,從地上立起,蒼鬱但又同具豐滑的臉上,那兩條長長的胡辮微微而動,竟似活物一般……

    「龍祖秉接海神生靈,族下的這一點小小的跳化,實是不足為奇。」

    龍機在空中攝氣前移,身形緩緩落到了地上,搖了搖頭道:「我實在也沒有想到,你們竟然會和臌肊前輩有這樣深密的關係。」

    海淰這一次還沒有說話,在他身後,一位腦袋看起來像是壓扁了的皮球,偏偏容貌秀氣至極,給人一種突兀喜感的門下,忽然接口說道:「當此空間異變,本門受裂天劍皇無理橫壓的時候,傳說中的龍祖,竟真的自聖魚現身,這才是族下們真正想不到的哩……」

    這人身穿松繃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合體,而且袍色亮黃,宛如貴族的銀袖嵌背衫,透顯出這人特別不一樣的身份。

    再加上他那種寬臉大耳的感覺,鈍錘般的頭型,卻又給人一種平易的和氣。

    「你是……」龍機很自然地就分辨出這是誰了:「你是海魨?」

    鈍頭黃袍人嘻開大嘴,點頭高興地回答說道:「龍祖的感應還真是可以直攝到我族的氣性之中……族下正是宗內的掌典長老,海魨……稟龍祖,您老人家這次可真是來得恰巧,正值我們準備要和裂天劍宗翻臉的時候降凡……」

    龍機皺了皺眉,一直覺得眼前的「深海獸魚宗」,和「裂天劍宗」之間的爭執,實在是有點棘手難辦。

    沒想到海魨長老的第一句話,就直挑了這麼個節眼來說。

    「你們和『裂天劍宗』之間的情形,我已經聽鰈兒說過了,因此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海淰、海魨,你們確定沒有將裂天劍皇的意思弄錯嗎?」

    海淰見問,臉上和之前的鰈兒一樣,露出了一種無奈的苦笑。

    「稟龍祖,我派宗旨,一向就是不願意捲進『真人界』的那種複雜的恩怨之中,因此一向孤偏沉潛,平時根本連和其他宗門的接觸也都沒有的……」

    聽了海淰的說法,龍機也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現在的龍機,對真人界的認識,可沒有比誰會特別差到哪裡去,和之前飛龍與蛟魔的初來乍到,相較已是有了天壤之別。

    他非常清楚,神秘而又特異的「深海獸魚宗」,幾乎是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在「真人界」中,有甚麼特別的訊息出現過……

    因此,他當然知道,海淰大群長的這段話,是再真確也不過的老實話!

    這讓龍機只覺得裂天劍宗,真的是屬於那種但求己意暢達的蠻橫正派!

    他該怎麼辦?

    難道真的就這樣直接地和裂天劍宗相質以抗?

    龍機歎了口氣,雖然情勢明顯,但卻又總覺得這裡面似乎有著甚麼隱含著的內情!

    他最好還是先把這一切,都先弄清楚了再說。

    「……龍龜烈變之際,地火一出,無辜生靈勢必盡毀於一洩;念生顧靈,唯有請貴宗急移他遷……掘脈擴引,另頭封固,牽傾烈流下,或稍能護持立附於火脈之上的島民生靈……貴派素以尋練海源,引衍變生為旨,捨襄此路,亦有何途?」

    裂天劍皇的這個半身影像,投空處大約有兩尺左右。

    從隱透的源光處可以看到這些彩相,是由一個約只有巴掌大的,環劍之外,八條裂電圍嵌的小型劍令中,所反射而出。

    龍機這一次,已經是看第三遍了。

    裂天劍皇的語氣和模樣,並沒有龍機想像中的那麼惡形惡狀。

    一代劍主,當然還是自有其恢雅的氣度。

    不過,話語雖然禮蘊客氣,也保留了對另外一宗的節數……

    但龍機還是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那種強迫你一定要接受的味道,依然是極為濃厚。

    那裡面的意含,與其說是表達一個商量的意思,還不如說其實已經是最後的通牒了。

    在龍機的身後,則是很安靜地坐著引領龍機等人來到這裡的美女海鰈,和擠眼聳鼻,很好奇地細瞧著劍令中散射出來的裂天劍皇半身影像的豬拱拱。

    「以龍祖對真人界嫻熟的瞭解……」海鰈對龍機的稱呼,很自然地也變成了和海淰大群長一樣:「應該可以明白,對一個宗派而言,裂天劍皇言語之間的那種強制意思,已經是非常明白了……」

    對於鰈兒的補充,龍機只是點了點頭。

    「你說得沒錯,裂天劍皇的意思,算是已表明得非常清楚了……」他的眼中又露出了沉思的神色:「剛才在大廳中,海淰大群長所提的,裂天劍皇的個人代表,是甚麼時候離開的?」

    「龍祖是說綠霓仙子嗎?」鰈兒回答:「她只是很清楚地表明了裂天劍皇要我們舉派急遷的意思,然後就離開了……她並沒有在我們這裡停留多久……」

    「這就是我有點不明白的地方……」龍機皺著眉說道:「綠霓仙子也是我曾經遇見過的修真,以我知道她那種明斷清晰的習慣,怎麼會這麼不明不白地,丟下了這麼沒有轉圜餘地的劍令,就直接離開了?」

    「龍祖……」鰈兒終於忍不住地問了想了很久也想不通的困惑:「好像……真的見過真人界不少人呢……」

    龍機見問,只得笑了笑說道:「在我變化成現在的這個樣子前,我倒是也曾經以另外的模樣,歷處過『真人界』一段很短的時間……」

    鰈兒的表情,忽然間浮出一種恍然的神色:「是了,龍祖身具生靈之源,變化由心,當然是可以用另外的存在方式,在『真人界』遊歷一番的……」

    龍機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鼻子,也沒有特別否認。

    因為這話說起來,可就太長了,而且真的要解釋,龍機自己也不知道該從甚麼地方解釋起……

    所以他也沒有另外多說甚麼。

    鰈兒在停了一會兒後,才又轉回了話題說道:「不過,稟龍祖,綠霓仙子雖然沒有在本派這裡待多久,但從她離開之後,反倒是來了不少『真人界』的其他人……」

    「真人界的其他人?」

    龍機聽得愣了愣。

    「是的……」鰈兒又接著說道:「這也是大群長他們同時去聚合靈質元性,開啟由『海神』所留下來的寶庫前,特別交待鰈兒要向龍祖說明的……」

    「你說的是甚麼人?」

    鰈兒停了一會兒,似乎對於這些突然而來的真人界修真,也並沒有多麼瞭解熟悉的樣子,想了一陣子才回答說道:「來的人是兩男兩女,女的那兩位,其中一個似乎還是一宗之王,叫鳳宗主還是甚麼的……」

    「鳳音鳴?」

    龍機很快地,就說出了答案。

    鰈兒連連點頭。

    「是是……龍祖說得是,正是這位鳳音鳴宗主……」

    龍機又皺了皺眉:「另外一位女修呢?」

    「另外的那位女修,看起來就不像是甚麼一宗之主,而且年紀之輕幼,簡直就好像只是一個小女孩……」

    龍機又愣了愣:「她該不會是姓歸吧?」

    鰈兒對龍機的猜測,更是驚奇無比。

    「龍祖神靈……那個小女孩正是姓歸沒錯……怎麼龍祖連這個不傳名的小女孩也知道?」

    「不傳名的小女孩?」龍機只能再一次地摸了摸鼻子:「這個小女孩後面的來頭,你是不會想到的……」

    鰈兒困惑地望了望龍機:「龍祖的意思是說……」

    「既然這兩個女修都是無形團的人,那麼另外兩個男修,大概也跑不離這個範圍了……」

    鰈兒只是苦笑了笑:「鰈兒一向都很少和真人界的其他宗派接觸,所以對這些人,實在是沒有甚麼認識。」

    龍機只是點了點頭:「另兩個是甚麼人?」

    「一個渾身似乎放射著芒線,精細無比,好像是叫甚麼『極元真人』,另一個則是比較年輕的男修,名字也很奇特叫『陽印』……他們兩個所屬的宗派……」

    「我知道了……一個是邪之聖者,極光氣宗,另一個則是陰陽和合派!」

    鰈兒只能瞠目點了點頭。

    龍機皺眉的深度,更加沉顯。

    「他們這些人,為甚麼要到這裡來?現在他們就在城中嗎?」

    鰈兒搖了搖頭:「海行宮府,外人是禁入的。所以他們現在是找到我們布放在海面上的簡殼站……就算是綠霓仙子,也是在那裡將裂天劍皇的『裂天令』交給我們的……」

    「他們來做甚麼?」龍機又問。

    鰈兒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他們直接找來後,就對著我們痛斥裂天劍宗的不該,並且表達了近期他們就要合剿裂天劍宗,恰恰便來請我們一起加入……」

    「他們要找裂天劍宗的麻煩?」

    龍機有點不大明白為甚麼無形團要這麼做……

    另外,陽印為甚麼會跑到這裡來?

    又為甚麼要在這裡面插一腳?

    「從他們傳達了這樣的意思之後,大群長命我以『海眠大法』,探測一下他們這四個人的真正意圖,以作為我們要不要接受和他們一起對付裂天劍宗的依據……」

    鰈兒的眼中放出一種深恍的光芒,似乎又回到了運功測意的那一段經過。

    「哦?那麼你探測之後的結果,怎麼樣?」龍機連忙問道。

    「在我的感覺中……」鰈兒的語音,聽起來也有些恍惚:「這四個人的真元修練,都是我以前所從沒見過的怪異……因此鰈兒雖然是使盡了力氣,還是只敢在表層上做一些遙遙的收測,根本連接近都很困難……」

    「所以?」

    龍機當然也很清楚,這四個人,哪一個也不是簡單的人物。

    而且,不早不晚,偏在綠霓離開之後,連袂而至,這裡面沒有甚麼內情才怪!

    除了龍機自己很自然的判斷之外,鰈兒的回答,顯然也做了更直接的補充。

    「鰈兒雖然自己估計,功力比不上這幾位真人界的邪修……」她只是很輕聲地說道:「但以純粹的直覺感應而言,他們確實是在一種同樣的趨力影響下,要對裂天劍宗採取一些暗中的行動……這裡面有很大的一部份,是想要借助於我們的啟釁為借口……」

    「採取暗中的行動?」

    龍機更加留心地注意到了鰈兒的這種用語。

    她只是點了點頭:「這裡面的牽引,並不單純……而且還和之前的那位正派修真,像是有些關連……」

    「有些關連?」龍機聽得心中一驚:「你是說,他們要對綠霓下手嗎?」

    鰈兒搖了搖頭:「不是……綠霓仙子某個程度,是代表裂天劍宗而來……就一位正派修真的立場,這並沒有甚麼不對……但奇怪的是,她似乎本身也和那四位邪修很有關係……」

    很有關係?

    綠霓和無形團,怎麼會很有關係?

    龍機當然知道綠霓是怎麼一位堅潔而且原則清楚的女修。

    像她那樣的人,怎麼會和無形團有甚麼關係?

    龍機對於鰈兒所說的這一點,正在心中困惑時……

    一個恭敬的聲音,輕輕響起:「龍祖……海神所留下的生靈寶庫,已經由我們同時啟動機源,完全打開了……」

    龍機回頭一看,正是海淰帶著海魨等一行人,出現在龍機的身後。

    不過引起他注意的,是這一群人的臉上,所同時掛顯出來的那種表情。

    那是一個意外而又困擾到了極點的模樣……

    就好像有甚麼東西,不但讓他們大感驚訝,而且還怎麼想都想不通的感覺……

    他們怎麼每個人都是這般的表情?

    寶庫裡,有甚麼令他們想不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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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六卷 第一章 姮靈微空
  龍機在第二次見到「深海獸魚宗」的海淰大群長時,海淰很快就對他表示,「海神」雖然從來也沒有在此間真正凝形駐體地出現過……
  但「深海獸魚宗」萬年長久以來,海神就一直有一個「寶庫」,存放在「深海獸魚宗」這裡。
  這個「海神寶庫」,從真正地固形存在之後,就只有允許深海獸魚宗的宗主、傳說中的「龍魔王」與海神自己的元識,可以進入。
  而因為啟動這個寶庫的鑰匙,就是分藏在那六個群長們的不同質性之中,因此除非聚合了所有群長,連海淰也無法單獨進入。
  因此,質性相傳間,其實這個「海神寶庫」,雖然大群長可以進去,但因為這樣的原因,再加上「海神」似乎一直都不知道在「寶庫」裡面放了些甚麼,所以反而形成了「深海獸魚宗」的群長們刻意地禮敬迴避……
  結果,這個寶庫,在之前從頭到尾,除了海神自己的元識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二個人曾經進去過。
  姮靈聖卵的出現,代表了「海神」現況,必然已是散滅了……
  在這種情形下,海淰之前就曾受命,要他發現龍魔王時,即刻請其入庫。
  這些都是龍機在第二次見到比較正常一點的海淰時,由他向龍機所做的說明。
  因此,在龍機的同意之下,這個從來也沒有第二個人曾經進去過的「海神庫」,終於在六位群長的同往下,第一次地呈現在深海獸魚宗的群長們眼前……
  龍機自己,當然是完全不知道這個「海神庫」裡,放了些甚麼東西……
  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啟庫而回的這些群長們,會在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
  「你們看到了甚麼?」
  龍機很自然地就在見到海淰臉上那種神情時,開口問道。
  「這……」
  海淰怔愕的臉上,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困惑。
  「啟稟龍祖……」海淰以一種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的語氣,對著龍機說道:「族下深海獸魚宗全派一體,向龍祖保證……我們從來也沒有一個人,曾經進去過此庫……」
  龍機聽著海淰這麼鄭重的語氣,一下子也有點摸不著頭腦。
  「呃……海淰你為甚麼這麼說?!」
  海淰困擾而又有些焦疑的眼神,透出一絲無法掩飾的惶然。
  「稟龍祖……這個這個……這個寶庫裡……甚麼都沒有!完全是空的!」
  龍機愣了愣。
  「你有沒有到處看清楚?怎麼會是空的呢?說不定臌肊前輩把一些重要的東西,藏得比較隱密一點……」
  海淰對著龍機的詢問,眼中又出現那種怪異的無奈,回頭和另外五位群長互望一眼。
  「稟龍祖……我們沒有到處細察……因為……您是不是親自去看一下,就會明白了……」
  龍機真的只是「看一下」,就明白了!
  在經過了六層重門,十二道正反精鎖,打開的六寸純鉛庫門時,龍機真的只「看了一下」!
  因為,門後的空間,根本就沒有地方讓他看「第二下」。
  重鎖之後,就是實壁一堵,根本沒有入口。
  鉛門後,竟是黑色的巖壁!
  根本就沒有甚麼「寶庫」。
  龍機直到現在,才明白海淰大群長,之前所說的「完全是空的」,指的是甚麼意思。
  這才明白,當龍機提醒他們要四處細察時,他們為何在臉上流露出那種怪異的表情。
  因為根本就沒有甚麼地方,好讓他們「四處細察」……
  之前海淰的意思,並非是說海神「庫中」,是空無一物的。
  他的意思,其實是說,連所謂的「海神庫」,都整個是空的!
  龍機有點傻眼地望著這麼一個景象。
  臌肊生靈王在幹嘛?
  漫漫長期以來,對著「深海獸魚宗」如此鄭重的交待,難道只是一個玩笑?
  不然的話,那個聽起來,應該是不小的「海神庫」,怎麼不見了?
  門後怎麼會是這樣的一堵黑晶般的巖壁?
  「怎麼會這樣?」
  詢問過龍機,也得到龍機許可,跟在後面進來的鰈兒,看到這麼讓她意外的結果時,也不由得掩嘴驚訝。
  而最後面的豬拱拱,則是走近來,長鼻在門後的石壁間嗅了好一會兒,方才抓了抓頭道:「老大,怎麼這個門的後面,還有這麼一個門啊?」
  正在愕然的龍機,聽了豬拱拱的話,無意被其提醒,心中一震,連忙點了點頭說道:「拱拱說得是,這不一定就是巖壁,有可能只是一個復壁的暗門而已……」
  他的話說完,跨步上前,面向壁間,氣機一沉即起,雙手輕舒間,微貼於壁面之上。
  左右的手掌暗運一層薄薄透意,滲壁而入,雖然外形上並無任何變化,但實際上龍機的神識焦點,已在瞬間拉出六千七百條弧出的波動,擴散到了整個門後的壁面,無聲無息地深進而入。
  這是不是像豬拱拱無意中所提的那般,只是另一個偽裝的門?
  龍機在神識一探入壁中後,從感應裡,立刻就發現並不是這樣的。
  因為他的神識焦點,順波而出,眨眼間已深入了七、八丈……
  不過他細察了一陣,並沒有如想像中的那般,在這個巖晶般的壁面後,發現任何空間。
  也就是說,在鉛門之後,真的是甚麼都沒有……
  甚麼都沒有?
  龍機忽然覺得也並不盡然是這樣……
  當龍機的神念滲進壁間時,他立刻就發現了兩件事,讓他覺得非常意外。
  第一,這個黑沉凝晶的壁面,也和之前龍機休息室的地面一樣,有點滑潤圓膩,不知道到底是由甚麼東西所做的……
  隱隱之間,這種質料,似乎在堅韌之際,還有非常令人覺得沒有想到的某種「彈性」。
  具有彈性的巖壁?
  不知道是否因為深處海底,久受重壓,因此這些巖質,竟會出現像這樣以龍機目前如此豐富的礦質知識,也從來沒有見過的特殊衍變。
  第二個引起龍機注意的,就是在壁後一丈七尺三寸的某個位置,在龍機均勻散擴的波動中,呈現出一種不平衡的結構空洞……
  這種反應情形,立刻就讓龍機將注意力轉到了那個大約只有三尺左右的方型空縫之中。
  這個空縫,並不像是巖間的裂隙。
  一是此洞鑿得平直角稜,收邊圓滿,那種順滑完整的感覺,顯非自然而成。
  二是當龍機的神念波動,透然集中而入時,竟讓扶壁的龍機,腦中出現一種好像猛然間失去了平衡的眩移之感。
  龍機定了定神,波動的震度陡然增加,續送倏強……
  為甚麼在門後的石壁之中,會挖出這麼一個三尺上下的方洞?
  為甚麼這個怪異的三尺空間,會讓龍機有一種極不平衡,讓神念探測的他,都覺得腦中暈眩的壓縮感?
  而且,就算這樣的方洞,真的是臌肊所挖,那麼又為甚麼不直接挖在門內,而要挖在深入壁間丈餘的這個位置?
  當龍機神念聚合內探,心中同時浮起不知道臌肊生靈王為甚麼要這樣做的疑問時,忽然間……
  龍機明白了!
  他終於搞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
  在這個方洞之中,有一個似乎由某種很特殊的金屬,所做成的一個金色的立方體。
  外側的金屬殼,嚴密而又堅實,感覺上就好像是一個如果拿出來,大妁只有書匣般大小的鐵盒子。
  雖然這個四壁封閉,根本不知道是怎麼挖出來的方洞,隔絕了所有的光線……
  龍機肉眼未見,純以神識探測,卻也很明顯地感覺到,這裡面並不是黑暗的!
  那個書匣般的金屬盒,周體流轉著一種盈盈變幻著的彩光。
  光波騰動,連帶使得金盒周圍的結構強度,出現一種很微弱的脈顫。
  這種脈顫,龍機從發現時,就覺得感受到一種熟悉……
  就好像,有個甚麼似活非活的東西,正在堅實的壁中,長睡沉眠那般……
  龍機很小心地調整著神念的跳變層次,非常謹慎地切進了其實很有障蔽功用的流波光芒之中……
  然後,吃了一驚的龍機,就明白臌肊生靈王,如此長期以來,到底是透元轉識地,在忙些甚麼了……
  深海獸魚宗的人,一向就是以準確的直覺為長。
  海淰身為一派之長,這方面的能力,當然也絕對是不差的。
  加上他的經驗與歷練,龍機其實閉目內測的雙眼,還沒有睜開,他就已經看出龍祖已有所得了。
  「龍祖……龍祖已參透了海神所留下的這一玄關了?」
  龍機輕輕地睜開眼睛,微歎之中,只是點了點頭。
  「海神臌肊,其心之細,其力之巧,其技之精,實在令人驚訝讚歎……」
  海淰和其他的五位群長,加上掌典長老海魨,只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道龍機感歎之所發。
  「你們稍退一些……」龍機在舒歎之後,忽然對著圍在門後的眾人說道:「臌肊前輩的這種作法,除非和她一樣地精通『彎曲空間』的『微化大法』,不然實在是很難有第二個人會知道她在門後放了甚麼東西……」
  海淰和其他的人,連忙就照著龍機的話,往後退了幾步。
  龍機見他們已稍退之後,回身雙手並指,往額前一引……
  「嗤啦」一聲,那環環疊疊的『曲空』圓波,一重重地再次於龍機雙目眉心出現。
  微帶著青綠色的環波,才一拉出,便即嘶然擴大,眨眼已變成了約有丈許左右的大小。
  這一次龍機是奇技再操,手法已經是比之前的匆忙,熟練了許多。
  腰馬微沉中,雙手斜出,輕喝一聲!
  「定!」
  元力倏轉下,掌緣透放左右四萬四千層互嵌的波動,重漣疊錯中,隱然的青綠波動所組成的環道,猛地盈亮了起來。
  龍機估計灌入的精元力道已足,便即收手仰頭,脫波而離,往後也退了一步。
  一環一環相扣而出波動,盈盈中伸縮舒漲,在極小的微飄中,好似是一條又大又活的環蟲那般,凝而不散。
  這一道道環波連聯合組,宛如通道。
  最讓旁邊的海淰等人瞠目結舌的,是此環波通道便在壁前,蜿然直拉而出,竟似穿進了前面的巖壁、通向了不可知的另一個空間……
  「金盒所在,離壁一丈七尺三寸,每一寸分,疊縮一層,故而總計,曲空縮體有一千七百三十波……」
  龍機說到這裡,再歎一聲。
  「臌肊前輩的巧思,就宛如算好了特別要讓我來解的那般……」
  海淰等人,眼見這樣的怪異,已是滿心怔然,根本也沒人知道龍機說的,到底是甚麼意思。
  龍機扭頭向後,對著他們輕輕做了個手勢。
  「你們跟著我來吧……」
  說完舉步跨腰,竟就這樣地往壁中走去!
  海淰等人,睜大了眼睛,幾乎難以相信,如此堅實沉凝的精晶巖壁,龍機在綠波的映錯中,居然就這樣「走」了進去……
  沉沉巖壁,在這種情形下看來,就好像其實只是一個遮蔽了視線的幻影。
  眾人都有點呆了的情形下,第一個應聲而動的,反而是最後面的豬拱拱!
  「哇呀呀!老大……」在它興高采烈的叫聲中,反應是毫不猶豫:「這一次你做起來可就帥多了……顯然是熟練了不少呀……」
  健壯的背影,急衝的竄動,再加上那音量驚人的叫聲,總算是讓呆愕住的「深海獸魚宗」幾位主要人物,心志稍微穩定回神了。
  「太奇妙了……太奇妙了……」
  海淰的雙須顫顫而動,似乎正代表了他心中的震撼。
  不過在稍微回神後,他立刻就舉步前行,緊跟著豬拱拱的後面而去。
  海淰的身影,就這麼沒牆而入時,其他反應較慢的人,這才收拾翻心的驚訝,一個一個又駭又奇,蹭蹭地往環波通道中踏步而入。
  明明眼前就是堅硬實在的巖壁。
  即便是周圍多了一些環環的綠波伸縮漣動,但從周圍的每一個人,眼中所看到的一切景象,其實巖壁還是那麼清楚地就是巖壁。
  在這種情形下,硬要讓自己對著壁面直跨而入,心中那種預期會「撞」個腫包出來的感覺,實在是本能性的反應,確實很難避免。
  同樣的,當真的逼著自己往前直進時,幾個忍不住本能閉眼的群長,才愕然地發現自己宛如已經走進了另外的一個空間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壁中已無外光,那一環一環組成通道的綠波,顯著地明亮了起來,讓走在裡面的人,真的覺得似乎踏進了一個「通道」之中。
  漣漣的波動外,是沉沉的青黑,看不出來是甚麼東西。
  心中調適過來後,反而覺得滿心被好奇所溢,跟在最後面的鰈兒,忽然發現,走在她的前方,原本比她要高出一個頭的六群長,這時在她的眼中,好像突然間變得比她「矮」了許多……
  這種宛如錯覺的感受,對直覺敏銳的鰈兒來說,讓她心中產生一陣短暫的迷惑。
  不過這種迷惑,真的也並沒有多久。
  因為那環繞於周圍,盈盈的「通道」,其實並沒有多長,走了幾步之後,環波通道已盡。
  在踏出通道後,一切就又恢復了正常,那一切都在急遽縮小的錯覺,也跟著消失無蹤。
  跨過通道,眾人實在沒想到竟是如此的一個景象……
  那是直目而視,一無遮掩,說不出有多大的一個寬敞廣場!
  迎面而來的廣場當中,是一個發出隱隱金色光芒的方形建築。
  平直堅硬、包邊沉厚,滑潤的表面上,無門無窗,建築的格式有一種說不出的奇特……
  與其說這是一個「建築」,還不如說這其實是一個不知道幹甚麼用的巨大「立方體」!
  在這個巨大的金色金屬體的四角,伸出了四邊各四,合計十六支圓形的支柱,底盤立地,給人一種「如果這是一棟房子,也是一棟『有腳』的房子」的感覺……
  也許就是這樣的感受,讓現在每一位走出來的人,都隱隱地認為眼前的金屬體,其實並不是一棟「建築」的緣故。
  在諸人的驚訝中,有的只是細瞧著眼前不遠的巨大金屬,有的卻是為了見到如許寬廣的空間而震撼……
  「大群長……」一臉愕然的海魨,忍不住在左右四顧,瞧著那一望透遠的空曠,然後輕聲地問著前面的海淰:「我們派裡,甚麼時候多了這麼大的一個地方?」
  海淰伸手捻了捻唇邊的兩條長鬚,對於海魨的問題,當然也只能搖了搖頭:「這你可把我問倒了,海魨……」
  海淰旁邊,一個頭部較尖,兩耳卻是奇大,穿著一襲青袍金背褂的群長,左右伸手比了幾個似乎是在目測甚麼的手勢之後,對著海魨說道:「魨掌典,這裡縱橫的寬度,左右都超過了三百丈,似乎是一個正方形的巨大廣場……而且是完全的無水空間,我老甘實在很難想像,在我們宮府附近,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海魨長老聽了二長老海魽的話,也只能伸手抓了抓頭,同樣無法明白這其中的奧妙。
  就在每個人心裡都想不通的時候,反而傳來了龍機平靜的聲音。
  「海魽你的估計錯了……這個方洞,並沒有超過三百丈……」
  海魽尖尖的腦袋上,兩隻又圓又大的眼睛,在頭形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地圓睜如魚。在龍機說完後,愕然地拉拉自己的耳朵,緊跟著又伸手比來比去……似乎正在努力地想重新測估。
  「稟龍祖,沒有超過三百丈?」海魽又伸出了手,在那裡比來比去:「可是……可是……從我們這裡長望出去,又寬又廣,指測術的手指節差超過了兩節……如此看來,怎麼會沒有超過三百丈呢……」
  「這個方洞,橫寬如一,都只有三尺左右。」
  龍機直接的回答,讓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橫寬如一,都只有三尺左右?
  這這這……這不是開玩笑嗎?
  每個人都在心頭懷疑著,彼此面面相覷……
  雖然他們很難相信龍機的話,但在「龍祖」的面前,卻沒有人敢當著龍機的話接嘴。
  三尺見方,恐怕連那只半豬人都擠不進去……
  這裡面大概只有最後面的鰈兒,臉上突然浮出了一種恍然的表情。
  「龍……龍祖……」她的話音,有點怯怯的,似乎自己也很難相信自己所說的話:「您的意思是說……並不是這個地方『極大』,而是我們現在已經變得『極小』了?」
  龍機聽了鰈兒的詢問,立刻就很高興地對著鰈兒微笑點頭:「還是鰈兒的直覺敏感一些……」
  幾位群長,其實並非是遲鈍的人。
  加上之前那種急縮的錯覺,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感覺到了一些。
  因此,說起來這裡面的關鍵,諸人的神識下,都已經有一些訊息的。
  只是這樣的變化,實在非常理所能推論,因此在被鰈兒提醒之後,立即恍然而悟。
  海魨在大吃一驚後,回頭想看走來的通道,卻發現那環環的綠波,已不知何時消失無蹤了。
  「龍祖……龍祖是說……」海魨不由自主地,往身後指了指:「剛才我們走來的那段通道……」
  龍機點了點頭:「不錯,那是海神臌肊,最精奧的『曲空技術』……」
  旁邊的海魽二群長,也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光,在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後,轉眼望著眾人身前大約六丈外,一個約有半人高,尖扎於地,色澤淡白,其中的鏤蝕使得整體呈現出一種罕見怪異的岩石說道:「也就是說,這個白色的怪石頭,其實說不定只是一粒沙粒?」
  龍機轉眼也瞧向海魽所說的那塊好像張牙舞爪著的石頭。
  「這不是一粒沙……它比一粒沙還要再小得多了……」龍機搖了搖頭:「那是一塊浮塵。」
  「一塊浮塵?」
  海魽愣愣地呆望著那塊白色的怪石,似乎已經不知道該用甚麼樣的眼光來看這塊怪石。
  「不錯,因為臌肊前輩的這個方洞之中,四圍封閉,氣靜無動,絲風俱息,因此這塊浮塵才會停在這裡……如果這個方洞中有一隻老鼠竄過,所帶起的氣流,就足以將它捲上天去……」
  「我的老天……」海魨在驚奇之餘,只能搖搖頭:「這個時候,可千萬別有甚麼老鼠跑出來……在我們縮成這般樣子的時候,一隻老鼠豈不是變成了像一頭巨鯨那麼大?若是它的鼠尾一掃,說不一疋這個偌大的『浮塵』還沒有動靜,我們可就得先飛上天去了呢……」
  龍機聽了海魨聽起來簡直就像是開玩笑的擔心,只是笑著也搖了搖頭。
  「你們別忘了,我們現在其實真正的所在位置,並未脫離『海行宮府』……千尋深海下,怎麼會有老鼠?」
  本來還想哈哈大笑的深海獸魚宗眾人,原將浮於臉上的笑容,還沒真正完全地將笑意展現,忽然間就像是同時想到了甚麼那般……
  臉色變得奇怪無比。
  就好像在龍機的說明之後,他們才記起,原來在如此深沉的海底,其實真的是有「老鼠」的……
  龍機也有些意外他們這樣的反應。
  「怎麼了?難道在這麼深的海底,還真的會有老鼠?」
  眾人你我相望,好一會兒才由海淰輕咳了一聲說道:「啊……稟龍祖……這個這個……海行宮府雖然立處深海之底,老鼠那是沒有的……不過……」
  「不過甚麼?」龍機可就不明白了。
  海淰還沒回答,後面的鰈兒已是失聲說道:「哎呀……難道大群長是說『海毛蟲』?」
  海淰苦笑著點了點頭:「就是呀!海毛蟲本來是沒甚麼,就只有些惹厭……而且數量又多!我們如果真的變成了比之前小了一千多倍,那豈不是說,原本如虱般的海毛蟲,『變大』了一千多倍?」
  海淰的話一說完,鰈兒的臉色就已經變了……
  「等等……」龍機連忙問道:「海毛蟲是甚麼東西?」
  鰈兒神情的劇變中,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往龍機這邊靠了過來,同時解釋著說道:「稟龍祖……海毛蟲是一種寄生在我們所地府的地層中,一種很小很小的黑色尖毛蟲。」
  龍機聽了後,才知道深處海底的「海行宮府」,雖然沒有老鼠,但卻另有奇物。
  「很小很小的毛蟲?」
  他初到此處不久,因此倒也沒有注意到有鰈兒所說的這種東西存在。
  「是的,龍祖……這種小小的毛蟲,潛於海底地質為居,原本幾乎是不露於水中的……在我們宮府中,它們是到處可見的一種微小生物……通常要在宮府中住上一段時間之後,才會注意到有它們的存在……一些以前的祖師,甚至認為我們立府之前,此地原本應是它們所群住的地方。」
  龍機聽她這麼一說,才知道原來深海之底,還真的有其他的東西。
  而且,從他自己並沒有發現的這一點看來,這種所謂的「海毛蟲」,不但生居潛伏於地體之中,而且肯定是小到了某種程度的……
  他很自然地,就想起了以前的怪菌。
  龍機忍不住地就自己想像著,如果龍機之前,是在像這樣的微縮情形下,碰到了那只「怪菌」的話,那會是一種甚麼樣的情形……
  恐怕那時,這只變了幾千倍大的怪菌,就不會只能罵街而已了……
  「因為海毛蟲體形太小,因此其實我們宗內的人,也並不特別在意,所以在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對於『海毛蟲』的存在,也就像一般俗世中家裡有老鼠螻蟻那般地自然……」
  鰈兒的話說到這裡,已是幾乎緊站在龍機的身邊,然後才又繼續說道:「不過……我們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的情形下,如果真的碰著了海毛蟲,那可真不知道會變成甚麼樣子呢……」
  一邊的海魨,在鰈兒對著龍機解釋時,伸頭往四面望了一下……
  但覺氣平風息,一切安安靜靜的,於是他便接著鰈兒的話尾說道:「我們可不會這麼倒楣的吧?好不容易親身體驗了如此奇奧的神妙,竟會碰著海毛蟲?」
  眾人被海魨提醒,緊跟著也同時往四處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到甚麼奇特的活物出現。
  好一陣子,海淰大群長才比較放心地說道:「應該是沒有這麼巧的……龍祖……如果我們現在,真的透過了海神奇技,而變成了極小的話,那麼前面的這個不知道有多大的金色怪東西,到底是甚麼?」
  龍機見問,方才同時轉眼注視著眼前的巨大方形金屬體,點了點頭說道:「這個金屬體,其實約只有一個書匣大小而已,至於它是甚麼……」
  龍機對著海淰眾人輕輕招了招手:「你們跟我來就明白了……」
  說完當先舉步,往眼前的「金屬盒子」走去。
  其他的眾人,連忙也跟在龍機的身後,魚貫而行。
  在這個巨大金屬體的四方,伸出來的複雜支腳,長有六尺,粗也差不多兩尺左右,看起來堅固穩重,就好像是這個金屬怪物的粗腳一般。
  眾人越走進,越覺得此金屬巨體,真是說不出的龐然如城……
  回想其中的奧妙,實在很難相信這麼高聳的金屬體,居然只有一個書匣般大而已……
  這麼說起來的話,他們現在的尺寸,豈不是連瞧都瞧不清楚了?
  因此,當眾人越走近時,越覺得那種微化的奇妙,真是令人咋舌難信。
  龍機及「深海獸魚宗」諸人,走到距地約有一人高的金屬底部時,每一個人都細細審視著……
  在微芒燦燦,光可鑒人的光滑表面上,金亮中帶著微綠的隱芒,盈盈而又隱隱,非金非鐵,非巖非石,實在瞧不出來是甚麼東西做成的……
  不過有一點,卻是正在細察的眾人,所一致確定的。
  那就是在這光滑而且看起來極堅固的表面中,絲縫未見,也瞧不著有任何接痕的線跡……
  「龍……龍祖,這個……這個大『書盒』……看起來像是渾為一體,根本沒有甚麼開口呢……」
  海魨在金屬底部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之後,方才滿腹疑惑地問著。
  龍機並沒有正面回答海魨的問題,只是在低身仰頭之際,右手輕輕抬起,微舉過頭……
  除了豬拱拱之外,沒有任何人看得清楚龍機的右手在做些甚麼動作……
  「嘶啦」一聲輕響!
  從龍機的上方平面,隨著他這樣的動作,忽然亮起了滿眼的艷綠!
  眾人凝目細看下,方才發現原本平滑的表面,此時竟出現了一個方形的綠屏。
  這個發出強烈亮光的綠屏,縱眼皆蓋,諸人在左右遙察之後,才發現綠屏的範圍因為觀者近望,所以顯得極寬。
  不過,如果這是一扇門的話,那麼整個綠屏還是依然極大的……
  左右長度縱橫約有七、八丈!
  在眾人的驚訝之下,此屏才剛放出亮光,隨後又嗡地輕響了一聲,整個綠色的光屏斜傾了下來……
  好在眾人跟在龍機之後,現在所處的位置顯然經過龍機計算,不然猛地這一片綠屏壓下來,說不定就有人會被蓋個正著……
  傾壓而下的光屏,距離地面極些微的差距時,嗤然乍停。
  然後訝然而視的眾人,才看出此時所顯現的,活脫脫就是個斜下吊放著的登入之處。
  「這個金屬盒,通體乃由海神臌肊的『生靈精氣』凝化而結,莫看它堅固的程度,約比一般精鋼強上十七倍半,比照『役物宗』的測硬標準,至少也有三十級……但其實組構流變,可分可合,所以任何外縫在並閉時,渾為一體,絲紋不見……」
  眾人聽著龍機的說明,也只能愣愣地聽著。
  這種活變的物質結構型態,確實是讓人匪夷所思……
  龍機在解釋完之後,隨即舉步往斜屏走了上去。
  其餘的人,在這個底屏化現放吊下來時,就發現了龍機的這個動作,似乎已啟動了此金屬體內部的某種連續自動反應……
  在一連串的「嗡嗡盈盈」運轉聲,輕微而又悅耳地從金屬體的上方內部傳了出來。
  同時,從地面上眾人的角度,也看到了金屬體中「嗤嗤叭叭」地亮起了各種彩光與點芒,好似有千百盞的彩燈在其中同時點燃那般,剎那間流光轉動,宛如這個巨大的金屬怪物,已從沉睡之中乍醒……
  跟著在後面走進了金盒的內部,眾人在眩目的彩光轉芒中,滿心驚奇地四顧觀察著……
  依序而入,第一個看到的,是一個光彩斑斕的圓型大廳。
  如晶如鋼的圓壁,宛似其中嵌著無數的發光體,同動合韻的密芒流轉間,似乎正在傳達一種甚麼奇妙的作用……
  當然,乍入其間的諸人,一點也不知道這些流轉的芒光,代表了甚麼作用……
  還是龍機走到了圓廳的正中央時,單手輕撫著一個「嘶嘶叭叭」,拉出至少十七、八道放射芒流的青綠色透明晶球,在好像調校著甚麼的同時,作了更進一步的說明。
  「因為此盒中,微縮的組織結構,集壓的程度,和一般的自然體,有非常大的不同,因此所有外物初入之際,都會自動地檢查和調整著每一個人、每一樣物的結構穩定程度……」
  龍機說到這裡,對著張著嘴的諸人微笑續道:「如我所說,此盒現在看起來雖大,但其實在真實比例中,只有書匣的尺寸而已……我想不會有人希望在裡面『呼』地一下,被自然原始的均衡拉力,給拉成了原體大小吧?」
  望著滿眼的炫燦光壁,海淰大群長只能輕嚥了一下,歎氣道:「世界之奇妙難測,天地之玄奧深緲,只能讓我等歎為觀止了……」
  「海淰,你才剛看到入口而已呢……」
  龍機輕輕往後指了指,又繼續說道:「如果以我們現在的大小,此盒後部共有兩百五十間獨立相隔的房間……本來我還不大清楚這是幹甚麼用的,後來聽你們說到『海毛蟲』,使我聯想起之前休息處,才忽地明白這些竟是給人休息用的艙房……」
  海淰聽得又是一怔:「啊?兩百五十間艙房?這……」
  奇景妙物,越明白越是令人難信,只能不停抓耳搔腮的海魨,終於忍不住問道:「稟龍祖……這個……這個地方,到底是甚麼東西?」
  龍機見問,又微微地一笑說道:
  「這是海神臌肊,悠遠寸建,絲絲細造,畢其精體,聚其元質,只為了他日復族以據的心血結晶!其精蘊玄奧之處,連我現在也只能瞭解個初步的大概……呃,同時也是微型的生靈族獨有戰具,姮靈微空船!」
  「戰具?」
  海魨掌典長老,還以聽錯了……
  「啊……這是因為我和『戰具宗』有過接觸,因此自己所想到的形容……」
  龍機連忙加上後面的解釋:「不過依我初步所估,此盒確實有『戰具』之效……」
  龍機說明之後,連海淰大群長也開始抓頭了。
  「這個……稟龍祖,不管我們現在看起來,這個金盒有多大……但說到最後,它還是只有書匣大小而已……這樣的尺寸也可以當『戰具』嗎?」
  對於這一點,龍機倒是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個應該是沒錯的……不過現在的我,也只是初次接觸到這個『姮靈微空船』,因此連我也不知道有些裝備,是怎麼個使用法……」
  「姮靈微空船?」海魨聽到了龍機又提到了這個怪名稱,不由便在口中喃喃重覆了一次:「稟龍祖,這是此金盒的名字嗎?」
  龍機又點了點頭。
  「從臌肊前輩所附在其上的訊息,她是這麼稱呼此盒的……」
  「姮靈微空……姮靈微空……」海魨喃喃地又念了兩遍,然後才歎氣說道:「單聽此名,不明所以,大概只有像我們一樣,身處其境,才會明白其中的奇妙,簡直令人如處夢中……」
  龍機撫晶的右手微微輕動著,但聽「嗡」地一聲,又是一響微震,吊放而下的綠色光屏,輕輕地在眾人的身後合了起來。
  屏邊初合,便即「嘶嘶」閃起一方巨大的框芒……
  等到閃光過後,眾人定睛復視,但覺微綠的平板,滑滑亮亮,已完全瞧不見有任何可以開合的痕跡。
  如果光看現在的這個樣子,任誰也猜不到,此處竟是這個「姮靈微空船」的神奇出口!
  又是一陣咋舌,諸人還未轉過頭,已聽龍機邊往廳旁走去,邊對著大家說道:
  「微空船雖只書匣大小,但對現在的我們而言,其龐然不亞於一座城堡……要看的地方還很多,有空你們再細瞧吧……現在我們先到最頂層和最前方的『指揮廳』去……」
  「指揮廳……」
  才剛問出這麼三個字的海魨,還沒來得及再說後面的話……
  忽然之間,每一個人都聽到了此時不知何處,傳來了一陣似乎隔得極遠的隱隱怪響。
  那是一種密密的「唏唏嗦嗦」,「卡哩卡噠」,宛如無數只細尖的長腳,正在甚麼堅硬的表面上爬行時,所發出來的怪異聲音—.
  一種只光聽著,就讓人不自覺毛骨悚然的異響!
  這陣怪異的微響,讓每個人都驚疑四顧。
  「咦……」第一個聽到這種細密的怪響!心中不由自主地便微然而悚,慄慄驚惕的!正是龍機身邊的鰈兒:「這是甚麼?」
  「難道這船上有人?」四眼環察的海魨,也不由得很不自在地問道。
  龍機的臉上神色,從介紹說明時的輕鬆,一轉而為嚴肅輕變。
  「不,這是從船外傳來的……厚隔如此,還能鉤掛傳來這樣的聲音,真是令人驚訝……」
  龍機還沒來得及說完,就宛如察覺了甚麼那般,忽然急急對著正奔掠而來的諸人說道:「不妙,沒想到它們的數量這麼多,大家快跟我到左邊的『貫運通艙』去……」
  說著龍機自己就一個箭步,直往左邊的一個深凹進去,好似平滑的晶牆中,窪入的空間。
  那些群長們及掌典長老,雖然不知道甚麼叫「貫運通艙」,但眼見龍機的飛掠,那一個的反應也極快,立刻就掌握到了龍機所說的位置……
  龍機才剛竄進凹壁之中,就馬上貼近艙前的一個小晶球……
  海淰等人,那些群長們也差不多在同時疾隨而入。
  龍機的手方一觸及小晶球,從凹陷的邊牆,便即「嗤」地一響,圓盤般的入口倏地急縮,頃刻將眾人包在裡面。
  又是一聲急嗤,掠頭掠腦就衝進來的眾人,才發現龍機所站的那一面,正中有個長扁的透明琉璃圓窗……
  窗外排芒點點,長列遠縮,竟是在一個除了指標性的亮光外,其實甚麼都瞧不清楚的狹長通道之中!
  嗤聲長響中,房身微動……
  那靜排的晶光點芒,突地急擴猛掠而起,居然就這麼樣地,像是在一個很長而且弧度很大的通道中急飛而去!
  那一列圓弧排光,旋旋扭曲,代表了正在上下起伏的飛掠,速度之疾,難以言喻……
  幾乎是在眾人才剛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時,又是「嘰」地一聲輕響,漣掠的排光倏住!
  「嗤」地一下,縮沒的盤門再現,艙外已是另一番彩麗的景象。
  不過是眨眼之間,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在這個巨大的「微空船」之中,已是換到了另外的一個位置!
  在龍機似乎很熟悉地急身而出時,諸人連忙也跟著跨步而出。
  那是一個比之前的入口大廳,還要大出兩三倍的圓型巨廳。
  兩壁環環而疊得更加密集,至少有好幾百層的精密微點……
  整個巨廳之中,都是這樣好看無比的流亮芒點,宛如是專為讓人觀賞的光牆!
  閃閃爍爍,流轉複雜的壁光,雖然悅人眼目,但在驚炫的同時,深海獸魚宗的每一個人,都本能地覺察出,這周圍每一塊地方,其實都是一個新奇而又精微的某種裝置!
  此時的密光集點,流轉得比之前盈盈的韻律要快上了好幾倍,而且那種不斷變色的情況,驚麗之餘,讓人不由自主地,覺得這些儀器,似乎正在急促地催著甚麼……
  龍機在竄身箭步而出時,轉頭尋視著身後的豬拱拱,並且抬手指著大廳中央微凹的一個晶亮的盤台說道:「拱拱,你先到飛行台上坐著……此船的運轉以心控為主,和之前在精沙之中非常類似,這些你恰有經驗,質性之源又完全相合,應該是一看就會的……」
  顯然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的豬拱拱,連一絲的猶豫都沒有,只是「喔」地應了一聲,然後就很快地彈身而起……
  高大的身形,就好像水中的游魚那般,急快而又俐落地在空中一折,恰恰就降在龍機所說的那個晶亮的盤台之中。
  深海獸魚宗的諸人,但覺耳邊唰然一響,豬拱拱竟已像在水中疾游般,轉折自在地就位而坐,讓他們心中不由便是一驚。
  豬拱拱這一個翩動的身法,如是在水中,除了感其一勁排貫的勢子,後力綿綿,令人稱奇之外,倒也還好。
  但此時滴水皆無,空氣可就遠遠不像水波那般地易於使力……
  沒想到這個半豬人,竟宛如絲毫也無視於其中的差別那樣,在空氣中也一樣如水中划動!
  精嫻於水的深海獸魚宗這幾位群長們,要說像豬拱拱這樣,生生地就把水裡的轉折技巧,用在空氣之上,數一數能趕得上像豬拱拱那般優美流暢的,恐怕連一半都不到!
  由此一掠,就可以看出豬拱拱的蘊力驚人,不同凡響了。
  在場的除了鰈兒之外,都是眼皮子敏銳寬廣的老修,正在為豬拱拱驚鴻而又急轉自如的身法而微驚,卻沒想到後面豬拱拱身上所出現的奇景,更令諸人前所未聞!
  豬拱拱的身形,才剛一坐進那環環層層,算起來周圍至少有十排以上,不知道效甚麼用的儀板,所圍成的盤台時……
  「唰啦啦」一陣急響,盤台外層,八道均勻相圍的彎弧薄光,如鉤而起……
  在豬拱拱的頭上一尺左右,八弧相合,「嗡」地一聲……
  就這麼在坐於盤台中的豬拱拱,它那個黑鬃覆腦披背的豬頭外圍,猛地浮現出了一層依頭而出的綠亮薄光……
  盈盈遮膚的綠亮光氣,明顯得讓它的容貌變得有些模糊。
  乍看之下,竟像是豬拱拱在這一眨眼間,戴上了一個綠色的罩頭光盔那般。
  這個飛行主控台的感應光盔一出現,整個大廳流變的壁間光點,陡然一陣急顫!
  不知道甚麼地方密密齊出的「嗤嘰」輕響,連續而起……
  有那麼一瞬間,大家雖然根本甚麼也搞不清楚,但卻本能地覺得,整個「微空船」,似乎暫時變得混亂了一下!
  每個人都反射性地扶住了大廳最外圍所環豎的,約有腰高的扶手連柱……
  在這幾乎稍不注意,就會忽略過去的輕顫之後,坐在盤台中的豬拱拱已轉頭對著這邊哇哇說道:
  「哎喲,不好意思,這個微空船的船體可超乎我老豬想的大,和原先的沙粒差太遠了,所以接手慢了點……」
  雖然現在的氣氛繃急,似乎有點緊張,但聽了豬拱拱這一句話後,心思敏銳的這幾個「深海獸魚宗」的老傢伙們,不由得彼此對望了一眼。
  他們眼中的駭異,比原先看到豬拱拱翻變自如的身法還要吃驚。
  甚麼?
  豬拱拱這麼說,難道如此一眨眼的時間,它竟已明白怎麼操控這個無處不是精奇的「姮靈微空船」了?
  它應該是和龍魔王一樣,都是初次見到這個微空奇跡的呀……
  這麼說起來的話,那這只「豬」,豈不是比現在還只能夠睜眼張嘴的我們這些人,還要更加聰明百倍?
  對於這連「一隻豬」都算不上,頂多只能算「半隻豬」的豬拱拱,這樣的反應上來看,其感應體察之能,明顯已遠超過自己等諸人!
  這樣很自然的推測結果,讓這些群長們,心中不由得浮起了一種雖極佩服,但多少也有些「人竟不如豬」,那種很不是滋味的隱然感受……
  不過他們這些微浮的感覺,並沒有能持續多久……
  因為龍機接下來的動作,已經又吸去了他們的所有注意力。
  龍機所立之處,約在豬拱拱後方稍高處的圓台。
  此台約有六尺,斜高而起,中央的位置,隱隱是全廳的最關樞之處。
  而在此台之上,還有一個不知道到底是由甚麼質料,抑或是甚麼力量,所組成的柔軟薄綠色的「光椅」!
  雖然此椅看起來似有似無,半透凝光,但那厚底高背,兩側圓拱而起,扶手內凹的設計,讓人覺得與其叫「光椅」,還不如說是「光座」,更能符合那種沉實穩寬的感覺……
  毫無疑問地,此座是全廳之中,地位最高者,所應該坐的位子!
  除了這個明確的感受之外,讓諸人微視之下,另又驚奇的,是這個「光座」,雖半透而顯,卻又沉實穩貴;但它最特別的,是此座之下,虛空空地,竟是毫無支撐,等於是「懸浮」在空中四尺的位置……
  就好像在這個光座的下方,有股無形的軟氣,正托包而撐那般!
  龍機站在此座之前,雙手輕提急移,似乎正在忙著甚麼……
  等到眾群長們再注意地細看時,才發現那個浮空的軟座前,也就是龍機現在立處的正前方,竟已凝現出了一層透明的薄屏。
  那不注意實在很難發現的透明薄屏上,雖然細部的結構看起來有點不清楚,但每一個人都還是發現光屏上面,排排密密,有多如沙點般的流流芒旋,隨著龍機的手部急動而起著明顯的反應。
  這顯然又是另一種眾人所想不到的奇妙儀器!
  一種隨要隨顯,幾乎隱於無形的驚訝妙物!
  在眾人好似另開了眼界的注視中,龍機的動作忽然一變……
  他的單手集束,彎指於屏上的某處一點……
  「嗡」地一聲!
  在龍機的頭部高度前,突然就這樣凝現出了一群密密麻麻,宛如漫沙捲來,半透明的,奇特無比的微亮流點……
  這個流點在空中滾漫而擴,密集的變化動作,加上目前所呈現出來的影像,似乎有一種正在急速拉近的效果,差點讓注視的眾人頓覺失去了平衡。
  眾人連忙再次伸手扶柱,定了定神之後,原本密流的半透芒點,已擴大到了可以看清楚其中成千上萬個芒點中,一些部份芒點的具體形狀……
  連連的驚訝中,諸人駭然才知,這些密點們,竟是一種半透明的「怪物群景象」!
  雖然視象半透,無法看得更清楚,但至少眾人都已經瞧出,這些「芒點」,其實都是一種活動力很強,而且移動極速的活物!
  這些迅速的移動,便是那光點群,看起來如微浪捲流的原因……
  這些怪物們,雖然每一隻都是薄薄的半透明狀,但那數量之多,可以說是一丈左右的顯影範圍內,都是密麻麻的一片……
  「這……這是甚麼……」
  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反應能力的海淰,終於有點困惑地問道。
  「這就是數量超過三千隻,在轉眼之間已齊聚而來,有些已經漫爬上微空船上方的怪蟲……」
  龍機手部不斷調整著收影的範圍,同時口中如此說著。
  「怪蟲?」
  本來想跟著龍機爬上浮座圓台,但想想又不知道這樣是否恰當,於是就等在下面的鰈兒,看到這麼一個密密麻麻的景象,已經心中起了一陣疙瘩,不由得悚然而問……
  「這樣看也許不清楚……等等……」
  龍機又轉手點指地按了同樣虛浮的半透光屏一點……
  「嗤」地一聲輕響,密密的半透明怪蟲群中,忽然有一隻的影像急跳而出,同時急速放大,讓這「一隻」怪蟲的模樣,浮在空中幾有一個人那麼長!
  而就在這樣的景象突擴而成時,從那透明的影像邊緣,「嘶」地一線細芒沿拉而出,順著這一層芒線沿爬而過,一個清楚而又色彩豐富的形象,活地跳現!
  也因為這樣由半透轉成實在的影像,實在是極為清晰,以致於全神貫注正在看著的諸人,不由低聲「啊」地驚呼出口!
  此蟲渾身都是密密的尖鬃毛刺,無頭無眼,只在最前面有觸鬚般的長鞭七、八條,連連舞動……
  雖然外表如刺,但是從感覺上,卻依然可以察覺出,扎扎的表層下,蟲體滑軟,而且還在不停地波波而抖!
  隨著這種很不明顯的顫動,每一根尖刺末端,散射一線淡液,密彎而下,扣地即消……
  蟲身懸於地表大約有八尺,無腿無腳,竟是以這種特殊的方式,點液連續不停的沖放地面間,滑前而進!
  這種以液代足的怪異方式,別說是諸人所從未見過,更實在一點的話,他們根本連想都沒想到會有生物是用這樣怪異的方式「行走」的!
  雖驚其怪,但此蟲一靠近到了某個程度後,射出即消的細液,忽然「唰唰啦啦」,凝成了一隻一隻又細又長,高拉後下彎的怪異長肢……
  本來無足的怪蟲,轉眼竟變成了至少有數十支勾彎的長節細肢,跨跨而來!
  之前的那一陣怪異的聲音,就是由這種化液而成的長肢,鉤刺入地時,所造成的。
  一隻即有數十響,加上此時怪蟲的數量,有數千之多,因此密合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聲!
  難怪之前那陣異音雖只隱隱然地淡淡而來,不過乍然聽到,就讓人心裡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疙瘩……
  「我的老天……」海魨顯然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奇特而且數量驚人的蟲群:「這是……這是……」
  「這大概就是你們剛才說的,生居於地質之中的『海毛蟲』了!」
  龍機細細地觀察著凝現得非常清楚,長肢一動一動地鉤滑著的眼前怪蟲形象,雖未見過此蟲的樣子,但他口中的回答卻有一種頗為肯定的語氣。
  「海毛蟲……原來竟是長得這個樣子?」
  海魨在張口結舌中,意外的表情讓他瞧起來可以說是有點傻了。
  「咦?你們不知道嗎?」
  龍機反倒有些疑惑了。
  海魨還沒反應過來,海淰大群長,已是晃著唇上兩條長鬚,苦笑著說道:「稟龍祖……此蟲之體,肉眼只能見到黑微一點,祖師們會叫它『毛蟲』,已是讓我們有點想不通了……怎麼會知道放大來看,竟是這般德性……」
  龍機聽了,才算是恍然明白,這些深居海下的群長們,認識海毛蟲可說為時已久,但顯然並沒有甚麼太清楚的瞭解。
  「稟龍祖……它們它們……這麼氣勢洶洶地,一來就是密密一大片,是是是……是甚麼用意呀……」
  二群長海魽,在驚奇之餘,乾脆連這樣的疑問,都直接向龍機問了出來。
  龍機皺著眉,雙手細動中,兩隻眼睛定定地凝視著在他頭部微上方的這只怪蟲,精亮的目芒隱然而閃,似乎正在以一種諸人所無法理解和察覺的方式,探測著這一大片蟲群。
  「我也不知道……這些海毛蟲的訊息振動,非常雜變,而且似乎沒有一個具體的層次……就好像……就好像……」
  他皺了皺眉,過了一會兒方才繼續說道:「就好像……混雜了千百種的生物訊息特徵一樣……」
  龍機才剛以這種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恰不恰當的說法,來描述心中的感受時,浮空而現的那只怪蟲影像,突然急變!
  從那只密毛如刺,長肢彎鉤,好像反而是掛在這些細足下的蟲體裡,猛地噗然開了個口,一個……一個尖牙大開的黑色「蟲嘴」,就這麼樣地,自蟲體之中,伸了出來!
  會說「一個『蟲嘴』,從裡面伸了出來」,這樣敘述的原因,是因為那個突然自開口處直伸出來,圓團密毛,宛如「頭顱」的東西,無眼無鼻,就只有一個尖牙利生,上下大開的「蟲嘴」!
  看到這種怪異到了極處景象的眾人,只覺得心頭「咚」地一跳,好像這一伸,竟伸進了眾人的心口那般地駭然。
  隨著此蟲伸出來的那一個「蟲嘴」大開的動作,不知是有是無,即便是身處於密封的「微空船」之中,每個人還是宛如在心底,聽到了一絲極細的聲音……
  此音一被感知,在場諸人,無一不臉色大變!
  「哎唷!」海魨在慘變的臉色下,有點像是呻吟般地說道:「我的老天,我怎麼覺得怪蟲的這聲音像是在說話……」
  聽到海魨這麼樣脫口而出的話,已經變了顏色,而且同樣也不由自主地以手撫壓著心口的海淰,神情更加驚駭。
  「海魨……你你你……你說甚麼……」
  海魨反射性地伸手撫心,似乎如此比較能止住那種心頭的跳動。
  「大群長……我的意思是說,那陣怪細的聲音,我竟然覺得像是這只怪蟲在說話……」
  海淰的神情在駭然中,還有一種嚴肅。
  「你覺得它在跟你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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