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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玄幻] [玄幻魔法] 龍魔傳說 作者︰紫天使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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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六卷 第二章 船中之變
  「你覺得它在跟你說甚麼?」
  這是海淰大群長,在聽到了海魨長老,不自禁地脫口說出自己直覺的感受時,所緊接著問出來的話。
  只不過海魨在神情微怔之際,還沒有來得及做出甚麼反應,台上的龍機,忽然做出了一個很突兀的動作!
  一聲輕叱,就在此時自龍機的口中發出!
  雙手分彈,指尖末端盈然亮起流芒十點!
  並沒有任何後續的光芒,從龍機的指尖放出……
  但旁邊可說不知被甚麼所牽動,心頭連連的深海獸魚宗諸人,周圍忽然「嗡」地一聲輕響,圍起了一層半圓形的盈綠光罩,將他們每一個人都包蓋住了!
  「孩子們……快衝呀……衝呀……」
  龍機的動作中,臉上的神情只是頗為凝重地,代替海魨,回答了海淰急切的詢問。
  「你們的心裡,都同時聽到了有人這麼叫著,是不是?」
  龍機的這一段話,雖然聽起來實在有點莫名其妙,但每一個深海獸魚宗的人,都聽得神情大震。
  因為這樣的情形,大違他們一般的認知,因此反而並沒有特別去注意龍機在他們的周圍立起這麼一層淡綠色的光罩,是為了甚麼原因……
  「這這這……龍祖說得一點也沒錯……」
  海魨這時,才知道海淰大群長,會這麼詢問他的意思。
  「難道……難道……這聲音,真的是那怪蟲在對著我們『說話』?」
  海淰的額上,已是涔涔而汗。
  對於海淰的說法!龍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你這樣的說法,可以說對,但也可以說不對。」
  不只是海魨,連海淰都一下子弄不清楚,龍機會這麼回答的意思。
  「可以說對,也可以說不對?」
  龍機點了點頭,沒有馬上正面再做出說明,只是雙眼環顧著諸人。
  「你們現在,覺得心裡的感受怎麼樣?」
  眾人同時低頭停了一會兒,海魨方才首先抬頭回答:「奇怪了,之前我怎麼會覺得心頭發跳,就好像在那怪蟲訊息傳過來時,有個甚麼東西,要從體內竄出來那般……」
  龍機似乎並不意外地點了點頭。
  「之所以會說也對,是因為海毛蟲此訊,確是對你們而發……」
  諸人心中,又是一愣。
  「對我們而發?」
  龍機又點了點頭。
  「之所以會說不對,則是因為此訊之對象,非你們之識,而是諸位之體……」
  深海獸魚宗的每個人,又被搞迷糊了。
  「我們之體?」
  海淰聽來聽去,也還是不大明白龍機這話的意思……
  不過他所問的話才剛說到這裡,忽見一旁的鰈兒,身軀猛地顫顫而抖……
  「鰈兒鰈兒……你怎麼了?」
  鰈兒其實是全宗之內,直覺秉賦最有潛力的門下。
  海淰為了培養她,特別自宗內親挑,命其到海魨的掌典部門,去更進一步地接觸進階的書訣。
  因此,宗內的各群長,都已視其為未來接宗的培植人選。
  目前和鰈兒最常在一起的,正是宗內的大掌典海魨,所以當他見到鰈兒有異,連忙就想趨前察看……
  不料他還沒有走近鰈兒,就聽到她的體內,傳出了一陣一陣隱然的波波輕響……
  就好像……有個甚麼滾水般的東西,正在她的體內沸騰了起來那般……
  緊接著,「叭」地一聲!
  從她的體內,忽然爆出了十幾條噴濺而出,凝然微彎的水線!
  海魨個性雖直,但反應可不慢,驚見乍變,立覺有異,連忙就倒身後躍!
  可惜如絲如線,從鰈兒體中濺射出來細液,入空即凝,瞬間竟結成了一支一支的節節徽曲的長肢,彎彎地對準了海魨,就是猛地一勾……
  這些濺化之後,即刻凝形的細節長肢,是如此地細長,以致於海魨雖急躍後閃,還是被這約有十七、八支的彎鉤般細肢給抓了個半身!
  海魨驟然驚喝一聲,只脫出了長肢勾抓的上半身,急扭中就想出手攻擊……
  只是他的動作還沒完全做出來,連他自己的下半身,都似乎是被甚麼東西所引動那般,同時「叭」地一聲脆響,爆出了十幾條水線!
  反擊的動作還沒來得及做出來,海魨已被自己下半身,剎那間的急變,給幾乎嚇呆了!
  親眼看到自己的身體下半部,轉成了如蟲般的十幾條長肢,任誰看了,都很難不當場昏倒!
  震於驚變的海淰大群長,此時急退中,很自然地就駭然叫道:「鰈兒、海魨婉……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光罩之外的龍機,只是微微一歎。
  「你們現在明白,那只怪蟲,是在對著甚麼發訊了吧?」
  眼看著海魨在征然之中,下身的水線連爆而上,轉眼已和鰈兒那般,變成了一個分不清楚是甚麼怪物的海淰大群長,聽了龍機的話,終於愣然而悟。
  「龍……龍祖的意思是……我們的體內,都潛伏著『海毛蟲』?」
  龍機立於台上,俯然下望著罩中的一切,又點了點頭。
  「難怪我初到之時,一點也瞧不到任何海毛蟲的蹤跡……」
  龍機的話說到這裡,眼光忽然轉到了空中那只自體內伸出了個怪嘴,依然在呀呀而呼的海毛蟲。
  「原來它們都轉合形體,潛於血肉中地躲了起來……」
  緊接著,龍機說話的語氣,似乎一轉而變成直接對向空中的那個怪蟲影像。
  「你一直在等著這個機會……是不是?」
  龍機在與怪蟲間的直接對話時,漸漸地,自龍機的雙眸深處,緩緩浮起了一種冷沉的凝光……
  一種如果有人看到了,雖則龍機的外形未變,但是卻依然會隱隱覺得,龍機的體內,有一種潛沉的質性,似乎正在慢慢顯現出來……
  龍機又再一次地對著空中的那個怪蟲的影像說話……
  只是其中的語氣,與之前一剎那,迥然已有隱變之異!
  「你,這個丑毛蟲,一直在等著有人帶你到這『微空船』之中,是不是?」
  在龍機說出這麼一段話的期間,光罩之中,已另有三位群長,體內也同時受海魨和鰈兒暴氣所引,紛紛叭然連響,變成後長肢彎爬的大怪物!
  最後僅餘還未暴變的海淰和海魽,只能邊強自運氣,壓下心頭的跳動,邊在光罩之中,有限的空間裡閃閃躲躲著長肢如爪,四處亂爬的那群由同門們所突變的怪物!
  原本坐在飛行盤台之中的豬拱拱,眼見如此巨變,也不由得從盤座之中,站了起來……
  「老大……他們……他們……快要全變成怪物了……」
  豬拱拱的話中,已有點不知所措了。
  臉色發白,東問西躲,但神情已越變越難看,瞧起來似乎他自己也隨時都會在下一瞬間,崩然爆化的海淰,雙須亂頭中,連龍機這邊都無暇轉望,只能無助地喘氣叫道:
  「龍……龍祖……救救我們……」
  龍機的反應,完全異常,對於豬拱拱的惶然和哀然求助的海淰,竟像是完全充耳不聞。
  他只是雙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面前那一個體內伸出怪嘴的海毛蟲。
  即便是再度開口,語意之冷肅,立刻就讓豬拱拱怔了怔。
  「豬拱拱,你最好小心一點,別分神他顧……外面的這些毛蟲們,思識所凝的水液,已合力化包成十五萬條精密的探線,別被它們抓著了你的念尾餘波……」
  豬拱拱一聽,連忙「喔」地一聲,重新地坐回了盤坐之中,縮眼凝神地,完全將注意力轉到了它該注意的地方……
  龍機冷肅的語意,似乎有著絕對的驅力,讓豬拱拱好像渾然將之前所擔心的情況,完全就這麼地拋到了腦後那般!
  雖則臉上是完全的豬樣,但那雙眼似已入神,凝重之態,粹然可見。
  「咭咭咭……」
  當中浮形的那只怪蟲,忽然間竟在這個時候,發出了像是笑聲一般的尖厲響音。
  「啟緣使者……龍魔王……你終於來啦!」
  這個怪蟲的聲音,是這麼樣地尖利,以致於連剛專心要開始控制住「微空船」的豬拱拱,都在乍然之下,吃了一驚,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聽見了此怪蟲的尖利語音,抑或只是腦中收到強烈無比訊息的錯覺……
  雖然他很確定這樣的聲音,又或者是這樣的訊息,並不是人族的語言,但連它都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其中每一絲的訊息含意。
  龍機的神情,並沒有任何的意外,只是靜靜地望著浮空的怪蟲,對於廳邊光罩之中,來自深海獸魚宗諸人的「劈啦啦」連連脆響,與驚叫哀號聲,完全充耳不聞。
  「是的,我來了……」龍機的語音,也是一般地平靜:「醜八怪,雖然你一開始到現在,算是佔了上風,但是,你頂多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龍機此時,竟好似在和一位朋友說話那般,一些兒也沒有為身邊的劇變,稍急的樣子。
  「龍魔王,我現在不是已經進來了嗎?」
  怪蟲長伸而出的尖牙大嘴,一開一合地讓人看了只覺得無比的難受,就好像隨時會暴來突噬那般。
  「你已經進來了,那又如何?」龍機淡淡的神情中,雙目微閃一種隱然的紫紅,容色雖淡,卻又令人覺得透洌的冷酷,灑然滿佈:「深海獸魚宗體內被你潛然所侵,還一無警覺,只能算修練未到,怪不得別人……因此就算你在他們體內的分識,已進到了『微空船』之中,不過現在已被我的識層反圍而包,所以你就算是進來了,又能怎麼樣?」
  當中的怪蟲,並沒有立刻做出甚麼反應。
  但原先隱然從外而來的「嗦嗦」異響,此時已如滾水一般地,沸沸雜雜了起來!
  「連不上微空船中的分識了嗎?」龍機的臉上,有一種淡淡的笑容,不過卻傳達出了更加沉冷的殺意:「就算你以這樣的方式,滲血化肉地,以極微之軀,進到了深海獸魚宗諸人的體內……不過連你也沒想到,已屬極微的海毛蟲,會因為彎空的曲度,而變得更加縮小……因此反而在這些人的體內,出現了結構不穩的現象……」
  龍機說到這裡,雙眼方才又回轉到了深海獸魚宗那些人之處。
  綠罩之中,叭然的響音漸消。
  之剪哀然求助的海淰,終於也不再有任何的聲音了……
  罩光漸漸轉濃,在外面已無法復見那種濺水紛飛的混亂情況。
  龍機漠漠地望著,口中又繼續說道:「這種現象,讓你也不得不提前發動已漸不穩定的海蟲分識……所以,你這個上風就算佔得了,恐怕也有限得很呢……無法深沉隱匿,待機而動,說不定真正佔上風的反而是我呢……」
  龍機沉凝的話語,說到這裡,冷厲的眼光,直視怪蟲,一絲不瞬。
  「醜八怪,你說是不是?」
  空中怪蟲,腹體內伸出來的細尖牙口,開合不斷,因為它根本連個五官也沒有,因此實在是看不出來,它對龍機冷硬而且毫不客氣的說法,反應到底是怎麼樣。
  不過在它的利口合動間,那種宛如發自四周遍處,實在令人不舒服到了極點的「唏唏嗦嗦」異響,又很明顯地急促了起來。
  龍機凝視著怪蟲的眼光,終於稍移,微微抬頭,往「控制廳」的上方瞥了一眼,唇邊的冷笑依然。
  「你別忙著想破船而入……坐在那裡的那隻豬,即秉純粹的生精而成,和此船可說是完全地相合……你一開始沒有集中全力由外入侵,妄想自內而破,錯過了在豬拱拱維控下,破此船的唯一機會。現在撐得越久,你越沒機會了……我說醜八怪,你對此船,鑽研萬年,總是只能在外面……」
  說到這裡,龍機嘴邊的那一抹冷笑,更加厲然。
  「現在,你這個醜八怪,還是只能在外面!」
  龍機這樣毫不客氣,甚至已開始嘲笑的語句,終於讓眼前的怪蟲,出現了變化。
  一陣輕微的「叭叭」脆響!
  從這個沉黑陰暗,渾身皆是毛刺的蟲體上,忽然就這麼睜開了「眼」!
  就在這樣的毛體上,竟皮開毛分地,出現了「眼睛」。
  而且,這一出現,還是幾乎整個吊在肢腳交疊處,所有前半部的身軀,都密密地睜開了至少有好幾百隻的「眼睛」!
  眼看著這樣的怪物,竟從身上出現了這麼樣麻麻而現,碌碌而動的「眼群」,其景象之駭人,實是作夢都會嚇醒!
  密密而開的幾百隻蟲眼,同時骨碌碌地動了起來……如果有人親見,實在已經無法形容,那種連汗毛都會豎起來的感受。
  不過在場唯一看得最清楚的龍機,反而是一點也沒有露出驚駭的神情,淡然視之,淡然笑之,同時說話的語調,依舊冷嘲之極。
  「看來你的眼力可能很差,不知長這麼多只眼睛是要幹嘛?」他說話時,撇了撇嘴唇:「你還是先說一下,你這個丑不拉幾的怪蟲,到底是個甚麼東西吧?」
  龍機冷諷而又絲毫不客氣的語意,終於讓當前的怪蟲異嘴再張,嘎嘎如同尖刺。
  「咭咭咭……我到底是甚麼東西,你絕對不會想到的……」
  雖然外相不現,至實際上所有的神念,從劇變一起,就全力貫注運轉的龍機,一聽到由海毛蟲所傳來的這麼一個簡單的話意,即刻推出了令人難信的結論。
  眉鋒輕皺間,龍機以一種有點懷疑的眼光,直望著怪蟲。
  「咦?搞了半天,原來你認識我?」
  怪蟲體內的尖牙口部,呀呀張合。
  「咭咭咭,這樣就推測出了如此猜想……總算你龍機神識還算敏銳!」
  除了「龍魔王」這個名字之外,龍機也真的沒有想到,竟會在如此的微空之中,從一個甚至根本不能稱為「人」的怪蟲口中,聽到了「龍機」這樣的稱呼。
  「我認得你,你卻不知我……龍機你想想,這樣的情況豈不是很不利?」
  怪蟲雖有好幾百隻眼睛,同時卻只有一隻嘴,原本是很難讓人能夠在這樣的組合下,感覺到任何所謂的「神情」。
  但怪蟲傳來此訊的時候,卻又很怪異地讓人興起了一種奸險的感覺。
  龍機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快速地思忖著甚麼,過了一陣子,方才又淡淡地回答:「宇宙一切組成,無一剎那不在流轉幻變……不論你識不識得我,腦腡,這都不會改變你急圍而來的意圖已有輕挫的結果!」
  怪蟲之體,長伸出來的怪嘴,忽然像是猛地凍結了那般,停住不動。
  「你認為我是腦腡嗎?」雖然百眼相瞪,裂嘴未移,但是怪蟲的訊息,卻依然是那麼清楚。
  在怪蟲反問之後,接著又是「咭咭咭」地一陣怪笑。
  從怪蟲這樣的反應,龍機眼中的隱芒快速地閃動著,似乎正在做著某種偏移的修正。
  「你不是嗎?」
  怪蟲又咭咭尖笑一陣,蟲體蠕動間,很莫測高深地傳來了後繼的訊息:
  「腦腡的猜測,只能算對了一半……」尖利的蟲嘴,又開始合動:「世人無知,以為腦腡是個完整的個體……」
  「寄生人體,能夠如此隱晦,除了傳說中的『腦腡蟲』,尚有何物能致?」龍機的眼神忽爾變得極為敏銳,似乎能透形看到此蟲真正的想法:「你既已現形,我又罩住了你的分蟲,感覺已定,在我所認識的人之中,恐怕也只有一個人符合這樣的特徵了……加上你似乎對原來的我有某種程度上的瞭解,所以,萬象之形,必有成緣,其實你到底是誰,並不難猜吧?」
  說到此處,龍機的眼神轉而變得犀利無比。
  「你說是不是呢?戰宛兒!」
  怪蟲的百眼凝然,停了好一會兒,方才又傳訊而來。
  「你說我是戰宛兒,還是只對了一半,龍魔王似乎也沒有傳說中的那般神奇嘛……」
  怪蟲似乎還在為了龍機猜了兩次,都只對了一半,而咭咭冷嘲時……
  忽然間……
  從凝視著怪蟲開始,就一直連動都沒動的龍機,猛地往後一跳,竟像是突然跌倒了那般,整個人「叭」地坐進了後面的「光座之中」!
  「豬拱拱!左側西南十九方位,就是現在!起!」
  急促的話音,和後跌的動作,同時而出……
  當他快速的話一說完,幾乎等於是摔坐到「光椅」上的龍機,週身「嗡」地響起細密的盈盈振音……
  光座在承受了龍機沖摔的力量時,微微下沉,隨即反彈而起,唰地直上約有一丈!
  在光座之上的龍機,被座圍急撐起來的同時,扣拉住扶手,以穩住身形的雙掌,猛然急抬,「嘶啦」一聲暴響,抬起的雙掌,與光座扶手某個被啟動的位置間,拉出了一條細閃扭曲的綠色亮電,芒身飛移中「劈哩叭啦」地響個不停!
  連電的末端,兩團精亮的綠光強芒,好像手套一樣地套在龍機的手上,並且在閃然成形的同時,「唰」地各放出了一個像是光刺一般的爍爍亮團!
  這兩個亮團,一出現後,即在浮空的光座之外,環環飛繞了起來,旋移之間,嗡嗡之聲大作!
  和光座的扶手以線般的扭光達拉住的龍機雙掌,抬起之後,立即十指連彈……
  二十隻手指,閃哩閃啦地,呈現一片模糊,瞬間至少彈出了七百指!
  在「姮靈微空船」的外側……
  隨著龍機手上兩團綠電團般的亮光出現,船體之外,也同樣「嗡」地一響,兩團同樣刺亮的綠芒,就這樣地在船體前方十二丈處,盈然凝現!
  這兩個亮綠的光團,才一出現!同樣就嗤地一聲,像是把微空船當成了光座那般地,旋旋急繞了起來!
  綠光閃耀間,此刻方見眼前的金綠色長匣型的「姮靈微空船」,周圍密密地爬滿了像是之前在廳中顯現出來的,宛如水母般半透明的怪蟲……
  綠光團的旋動,顯然讓這個密密的蟲群中,起了一陣紛亂,至少兩片約有三百多隻的怪蟲,嘶然輕響下,彎肢跨體的醜惡身形,陡地清楚了起來……
  從它們每一隻長伸出來的「蟲嘴」之中,液液一線淡影,弋弋長拉……
  然後,姮靈微空船的船身之上,這才看到有縱橫密佈,宛如蛛網的細細液線,絲絲緊纏,竟就像是被個大漁網給就這樣樣地「網」在地面上一樣!
  如非強光斜照,實在很難感覺得出,似乎沒有甚麼不一樣的姮靈微空船,竟已被這樣地困於地面上!
  綠光團開始繞著船身旋動時,芒體移動間,猛然「嗤嗤嗤」地輕響個不停,如連珠般的長形電光,環射而出!
  烈電落處,轟然的震響中,夾雜著「叭叭叭」地清脆蟲體碎裂聲,暴光亮線,與斷絲裂肢,同時飛濺而起……
  兩團繞飛的光刺,來回一遭,船身之外,已是「轟哩轟隆」地煙硝沖飛,幾已不見!
  微空間的人蟲之戰,每一開爆,飛射而起的每樣碎片,都像是毫無重量那般,旋旋而去,簡直就看不出會落到甚麼地方去……
  這種特性,使得出現的混亂,如漣如波,環環擴散,幾無停息之態!
  原本靜躺於地面上的姮靈微空船,被這沖天而起的開炸硝煙,眨眼即淹,已是完全瞧不著了……
  猛地間,「轟然」一聲,姮靈船體的急升,被沖煙炸音蓋住,以致於就好像是突然出現那般地,再看到它時,已在左側的空中,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位置。
  旋舞的兩團護船光刺,左右環繞的飛行方式,依然嗡嗡急轉……
  倏地,那迴繞的芒光,突然之間,往前方併合,形成了凝現於船前,宛如長彎綵帶般的急旋……
  下方密密麻麻的怪蟲們,陡然尖嘶連起,至少有好幾百條水線般的長液,如密雨般地反射而上,集濺飛來!
  而微空船之後,迷漫的煙塵之中,同時也有更多的暗影,破煙而出,颼然長響,竟然是一個個爬地長肢然不見了的海毛蟲!
  地上整片的蟲群,紛紛連節微彎的長肢,嗡然逆化回之前的液線,然後唰地反縮進蟲體之中……
  然後,只剩下一團刺毛的聳聳怪物,便即像個被彈射出去的石彈那般,對準空中的姮靈船,「咻咻咻」地,疾飛而去!
  破空連響,連連不斷,只這麼眨眼之間!橫空都是密密的蟲影!
  水線濺射船身,冒起了一連串的暗綠的青煙……
  在船中的控制廳裡,坐在飛行控制盤台上的豬拱拱,竟也同樣在罩頭的光盔上,繚繚繞出了縷縷輕霧般的煙氣……
  「穩住……穩住……」
  龍機的雙眼凝視於前,兩掌微曲,似乎正在傾全力急運著某種特殊的能團,週身環光乍伸乍縮,宛如綠火直冒,口中雖如此強調著,但其實他並沒有轉眼去看豬拱拱的情形。
  不過眼雖末視,龍機卻像是很清楚豬拱拱此時,那種連腦袋上的光盔都冒起了淡煙的狀況……
  「豬拱拱……長期以來,腦腡蟲雖然忌於強破,會損壞微空船的內部,以致於反而找不到甚麼方法、開啟。此船……但是別急,姮靈船的特殊鋼殼,應該是擋得住一陣子的……」
  龍機的話才說完,豬拱拱那邊,雙手壓台,緊緊握住兩支似乎非常重要的長桿,絲毫不松,不過腦袋上的光盔不僅冒出了更多的煙氣,甚至還響起了「嗤嗤嗤」的聲音!
  「老大……老豬也知道可以擋得住一陣子……」豬拱拱的語氣之中堅守的意思非常明顯,不過卻依然還是難掩一絲焦急:「只是……老大,我老豬所能擋的這一陣子,恐怕是沒有多久……這些毛蟲們濺射出來的水液,質已急變,蝕性嚇人……我老豬即化即補,使盡精元,也就再擋不住啦……」
  豬拱拱的這一段話說完,頭上的綠色光盔,已是盈然發亮了起來……
  同時有一些密密的暗點,竟已在綠光頭盔上繃繃而現!
  「豬拱拱……別急別急,再撐一下……腦腡這個傢伙,調動了這麼多的怪蟲,就是要我們在它們身上浪費力量與時間,所以我們千萬不能被這些怪蟲們拖住……」
  龍機微曲的雙手,似乎抓到了甚麼他所特別注意的一點,震顫不停的手掌忽然凝停成了一個特定的角度,
  「就是這裡,注意,我要開始啦……」
  兩個凝合於船身之前,任憑漫天的水線,絲絲濺盈起連串煙芒,也並無寸動的護船烈芒,那絲毫不轉移的光圈,盈然「嗡」地一聲長響,聚射出由光團縮成了一點的長烈線芒!
  此光之形,由寬而窄,微波密密,看得出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方式傾能而縮……
  而射光集匯之處,竟正是壁間的一個特殊的定點!
  當龍機幾乎可以說是受著挨打,聚合了所有的力量,同時牽空引層,穿放集芒而去時,這個壁間,只是發出了「叭」地一聲脆響!
  「就是現在!」
  微空船之中的龍機,忽然對著滿頭冒煙的豬拱拱,震聲大喝!
  豬拱拱悶哼一聲,忍著頭上火燒般,從全船每一處所傳來的蝕氣訊息,全力急拉緊握的長桿!
  此時的豬拱拱,伸體後傾的角度,簡直就快要從盤座中翻跌出來了……
  而同樣在外顯像的微空船,於放射出集聚的長凝光束之後,原本沉實的壁間,竟「窪」地一下,出現了一種宛如硬物變軟,受力內凹的特殊現象!
  這個怪異的壁間情形一出現,射出集束光線的船體,忽然間唰然輕震……
  眨眼之間,整個微空船,似乎變成了一層純粹的薄薄光影,同樣也是堅硬沉實的船體,宛如變成了跳進另外一個空間,實體瞬間虛化,
  緊接著「唰」地一聲,船形猛然「拉長」!
  當這種怪異的「拉長」現象出現時,那實在很難解釋為甚麼會變成這樣的船身,竟好像是被個甚麼虛無的空洞,給急吸了進去那般!轉眼就消失在沉實的壁間!
  蝕液交灑而來,嗤哩嗤啦地會掠而過……
  只是,其中已經沒有了金綠綻亮的姮靈微空船的任何景象!
  尖厲的嘶叫聲,在密密的蟲影疾飛而來時,鼓噪而出;小小的方洞,儘是妖蟲音影!
  豬拱拱一直到整個光罩頭盔,都恢復成了原先的隱盈狀態時,方才算是放下心來地移身跨出盤台,讓頭盔從豬腦袋上自動嗡然消散。
  「拱拱,現在我們所進入的狀態,和原先的『生靈特性』,已是有了極大的不同,所以等你覺得比較舒過氣來時,還是出台來休息一下吧……」
  豬拱拱是在龍機說出了這樣的指示時,才從盤台中跨爬出來。
  「老大,現在的狀態,怎麼說完全不同?那些多得麻密密的怪蟲,會不會追來?」
  豬拱拱走出盤台,還是忍不住抓了抓頭。
  它回眼望著空中,原先那個怪蟲所浮現的位置景象。
  只不過現在那只嚇人至極的「腦腡蟲」,已經不在了。
  代替的,只是一溜一溜旋變不停的絢麗彩光。
  這一團一團的彩光,雖然看起來綺麗非常,但其實就算以豬拱拱這麼單純的想法,也直覺地就知道這些其實只是某種特殊的沖變,所幻化出來的虛影,並不具任何實際的存在形體。
  這真的是豬拱拱所並不瞭解的一種怪異狀態。
  因此,它的生性雖並不好奇,但還是忍不住地這麼開口詢問。
  龍機對於豬拱拱的詢問,只是微然一笑,雙掌壓座輕扣……
  「嗤」地一聲,浮升上半空的光座,陡地沉回了地面之上。
  「我們現在的狀態,是屬於一種半虛半實的『存在狀態』……」龍機在從光座之中,站起來之前,雙手雜密而動,似乎正在調整著甚麼東西,同時以一種慨然的語氣說道:「如非之前臌肊前輩,以神領游,歷奇閱異之際,讓我親體而驗……說實在話,這種特殊的情況連我也搞不清楚的……所以,我想我們現在,應該暫時是安全的……」
  兩團護船的綠芒,還在光座周圍盈盈繞動,龍機在說完話後,拍了拍手,呼地一下,就從光座之中站了起來。
  「至於你問的,此狀態有甚麼不同……」龍機轉眼望著已經站在他旁邊的豬拱拱:「這裡面牽涉的狀態,不大容易說得清楚……」
  豬拱拱一聽,連忙呵開大嘴:「老豬知道啦,這大概就是老大曾經和我提過的『次空間』啦……」
  豬拱拱的話一說完,龍機反倒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應該是也可以稱作『次空間』的,只不過這種『次空間』,又和我之前所說,架構於『真實空間』上的『次空間』不大一樣,勉強地講,應該說是一種架構於人腦中的『神識』之上的『次空間』……」
  「架構於神識之上的次空間?」豬拱拱聽得歪頭想了想:「老大是說,這種次空間,是存在於我們的腦子裡的?」
  龍機聽得豬拱拱的語氣之中,困惑多於明白,便即一笑而道:「你說得大略上是不錯的……」
  豬拱拱用手抓了抓頭,似乎很不明白怎麼回事。
  「拱拱,你秉精而成,初現人世,在你的看法,覺得『存在』是甚麼?」
  豬拱拱見問,又抓了抓頭。
  「『存在』就是『存在』嘍……這個要怎麼說是甚麼呢?老大可把我問倒了!」
  龍機笑著搖了搖頭:「不,那是你沒有去注意。每一種狀態,一定有些特徵可以分辨的……那麼我換個說法,拱拱,你喜歡豬妹妹吧?」
  豬拱拱一聽到龍機這麼個問題,精神立即一振。
  「拱哇哇,老大不是開玩笑嗎?誰不喜歡豬妹妹?難道老大不喜歡嗎?」
  龍機愣了愣,過一會兒只得依然笑著搖搖頭:「說實話,我確實是沒有你『那麼樣』地喜歡的……」
  豬拱拱一聽,似乎覺得很難想像居然會有人不喜歡「豬妹妹」,有點困惑地又抓了抓頭。
  「好吧!兩性之源力的驅引牽動,又是另一個專門的學問,現在不去說……我只問你,你覺得最美的豬妹妹,應該是長得甚麼樣子?」
  豬拱拱對於這樣的問題,顯然深具振奮精神的興趣。
  「拱哇哇,這還要說嗎?當然是豬鼻既長且翹,而且最好嗅動時,一聳一聳得有點『風騷氣質』……另外,豬眼要腫,而且要開,嘴長和鼻長相比,稍稍短一點,背鬃嘛要稍逆一些,蹭起來才舒服……至於豬奶和豬腿嘛……」
  龍機見豬拱拱滔滔不絕,似乎還有至少幾十種特殊的要求可以提出,連忙就開口打斷。
  「行了行了……這就可以了……」
  豬拱拱意猶未盡地停住了敘述,同時還咂巴咂巴著長嘴。
  那個模樣,就好像真的有個「風顏絕代」的「豬妹妹」,就站在它的面前一樣……
  「拱拱,和你想像中的這樣豬妹妹模樣,完全相同的真實『豬妹妹』,是不是真的『存在』?」
  豬拱拱似乎對於這種假設性的思考推論,覺得有點吃力。
  「呃……老大,這個這個,恐怕很難耶……這樣的豬妹妹,應該只存在於我老豬的腦袋裡面而已……」
  龍機「啪」地彈指一響,倒嚇了老豬一小跳,豬耳連聳……
  「是啦!萬物之相,萬層之狀,你既已『想像出來』了這樣的豬妹妹,我們將存在的包涵層拉到極寬,又怎麼說這樣的豬妹妹,並不存在?」
  龍機說到這裡,指了指豬拱拱黑鬃長鼻的腦袋:「就算是這個豬妹妹,只存在於你的腦袋裡,那豈不也是一種『存在』?」
  豬拱拱把腦袋抓得「呱呱」響……
  「呃……老大你的意思是說……」
  龍機伸手將豬拱拱抓腦袋的大手拉下來。
  「哈哈……你瞭解了吧?」
  豬拱拱想了想,不由得開始眉飛色舞了起來……
  「我知道啦……」豬拱拱以一種非常期待的眼神望著龍機。
  龍機心中,正在奇歎著,原來豬也是非常聰明的……
  「老大,甚麼時候,我可以和這樣的『豬妹妹』約會呢?」
  龍機聽得差點摔了一跤!
  「你還不明白嗎?存在其實有很多層次……所以,同樣的存在境界,其實並非無跡可循……如果你能夠掌握到這些,就可以將這些『存在』的片斷連起來,形成一種連續性的通道!」
  豬拱拱又想伸手抓頭,但急急連忙忍住。
  「呃……連續性的通道?」
  龍機點了點頭,雙眼的視焦,移到了空中的漩漩彩影,其中的沉思神色,溢溢而現。
  「現在我們的存在狀態,已經轉到了另一種特殊的層次……也就是正在急速地前往腦腡在最後那一瞬間的神念存在訊息中,某一個定位的訊息……」
  豬拱拱愣愣地聽著,此時方才又抓了抓腦袋。
  「呃,老大,所以說,如果能夠『掌握』得住那種神念的訊息波動,豈不就是說,在我老豬的腦子裡,也可以有一個以神念架構起來的『通道』了嗎?」
  龍機還真的沒想到豬拱拱似乎真的瞭解了他的意思。
  「嗯,你這樣的說法,倒反而比我還貼切……」
  豬拱拱又豬眼眨動:「所以,說不定老大願意幫個忙,我老豬真的可以和『心目中』的『豬妹妹』約會了呢……」
  龍機聽到這裡,也只能歎氣了。
  「神念之跳動與繁複,片斷與混亂,豈是你所能想像……要像臌肊前輩那般,純由心念架構起一個世界,即使那是一個超過萬年以前的世界,又談何容易?而且,那些神念所連到真實世界的過去時空,似乎也不單純只是一種空想而已……這裡面一定還有一些我不明白的關鍵……」
  龍機說到這裡,連他自己也忍不住捏起了眉心。
  「拱拱,如果我能夠更清楚參透掌握住這一點,那麼我對『空間折帶』,必然就會有更進一步的瞭解……」
  豬拱拱有「和『心目中』的豬妹妹約會」這樣的動力,竟比較能夠瞭解龍機的意思了。
  「老大,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等於潛進了腦腡胡思亂想的思想流之中,並且要抓到某一個和特定的位置有關的訊息,然後再像剛才進來那樣,「唰」地一下竄出去?」
  龍機愣了愣後,還是只能苦笑以對。
  「不錯不錯,你說得一點也不錯……看來所謂的『思考能力』和感悟之性』,完全是兩回事……
  豬拱拱說完之後,隨即又開始忍不住地歪頭沉思,豬耳連動。
  「這……和特定的位置有關的訊息?」它的長鼻似乎有點困惑地急扭一陣:「老大,要是它那時就正在想著我們來的那個方洞,我們豈不是又『唰』地一下,竄回了之前夠那裡去了?」
  龍機聞言,總算是比較開心一些地哈哈一笑。
  「這個你不用耽心,我們既從那個特定的位置而來,當然就不會再認錯……」
  豬拱拱聽了,也總算是比較放心地點了點頭。
  不過,隨即它的長鼻又開始聳聳而動。
  「啊……老大!這要是你抓到的時空訊息,是那只醜八怪,正在拉屎,或是和另外一隻丑七怪蟲妹妹爽快……那麼我們這麼一竄……」
  「哈哈……還虧我方才向你說明了一番……在神念的存在層,當然是有一個具體的內容……就像你方才說的『美豬妹妹條件論』那樣……現在的我,雖是只能稍測微探,無法像臌肊前輩那般將純粹的神念串連起一個完整的世界,但總不至於離譜到了這種地步吧?」
  龍機在搖頭歎息中,神情忽然一愣。
  豬拱拱聽到了龍機後面的說明,心思立刻就想到了更深的地步,因此倒也沒有注意到龍機神色的微變。
  「咦?」
  龍機驚訝的語氣,終於讓豬拱拱注意到龍機已經轉向了原先將深海獸魚宗的諸人,給完全包住的青綠光罩。
  「你現在想做甚麼?」
  龍機竟然是在對著那個綠色的光罩說話。
  「你感覺到了我們現在的狀態,反而是在你的神識之中了嗎?」
  龍機的話,讓不瞭解的人,實在是聽得完全摸不著頭腦。
  光罩之中,微閃而動,似乎有一點一點,極為微小的片芒,在其中升躍浮沉。
  龍機注意地凝視了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又一次的存在結構變化,已經讓你的狀態很不穩定了……你……已經快要開始崩散了……」
  龍機說到這裡,似乎正在注意地收攝著甚麼無形的音訊。
  過了一會兒,他便又搖了搖頭,雙眼之中,原先的那種沉厲之色,又漸漸地浮了上來。
  「你潛藏於生命,攝血汲精,本來並沒有甚麼不對,我也從未說過你有何不對……我只是很直接地認為這算是深海獸魚宗的那幾個人活該!但是……同樣的,你這分識被我所困,你也只有自認倒楣!」
  微冷的笑意,隨即從唇邊浮起。
  「而且,附生寄染,本是你的專長,我若是放你出來,豈不是自找麻煩?」
  在龍機的話音之後,綠光之中,忽然響起了「蓬蓬叭叭」的一串輕爆,條條烈烈的閃光,讓罩中宛如集炸了幾百個爆竹,密密流亮的光線,似乎也正代表了一個個寄生異體的死亡!
  這樣的輕爆,響了好久一陣子,才終於漸漸化消。
  龍機沉眼中,舉手輕抬。
  原本半沉於地板中,約只現半圓的光罩,忽然「嗡」地一下,從地板上浮升了起來……
  同時,從這樣上浮的動作中,已變成完整圓球的綠光罩中,「叭哩叭啦」地,掉出了七、八團面目全非,根本已完全瞧不出是甚麼東西的破碎屍體!
  血紅漓腫,有手有肢,讓人見了,心頭翻騰,連腸胃都會忍不住反吐……
  浮在空中的綠色光球,越縮越小,終於變成了一個約只拳大的珠體。
  豬拱拱在落地的團團血肉中,發現到了某塊碎肉裡,夾雜了一絡絡紫色的長髮。
  「……是鰈小姐……」
  稍微趨前細視下,連豬拱拱都不由得以一種慨然的語氣歎息著……
  「你很遺憾嗎?」
  從龍機眼中浮起的冷冷目光,尚未消退,因此他的語氣,也同樣沉硬。
  豬拱拱縮了縮頭。
  「老大……我老豬也不知道……她畢竟在老大休息時,是曾經如此熱心而又盡意地,教了我很多海底裡的東西……她……是個好女郎呢……一
  龍機凝聚的眼光,直視著豬拱拱,一點也沒有消退的意思。
  「可是她是死是活,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豬拱拱愣了愣,像是有點不知所以地搖了搖豬頭。
  「老大,我不知道呢……相處雖短,但此時乍見她已經變成了這樣的一團模糊血塊,心裡的感覺,真的難以形容……老豬也不知道那是甚麼……」
  龍機還是沉沉地注視著豬拱拱。
  「你不知道嗎?那我告訴你,那種感受,叫作『同情之心』。一種評價很不錯的感覺。」
  「同情之心?」豬拱拱愣了愣:「那麼老大為甚麼一點也沒有這種『同情之心』呢?」
  龍機淡然一笑:「你認為我沒有嗎?」
  龍機的這麼一個反問,立刻又讓豬拱拱很傷腦筋地想了一會兒,方才搖了搖頭。
  「老豬還是不知道……有時老大你……簡直全身上下都是這種感覺……」它有點不解地望著龍機:「可是有時……老大又全身上下,一點也找不到這種『同情之心』的痕跡……」
  龍機望著豬拱拱,沉默地沒有作聲。
  「所以……老大,我老豬還是不知道……」
  這是豬拱拱想不通之後,所下的結論。
  「那麼,我告訴你為甚麼……」龍機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方才對著豬拱拱說道:「同情之心,有時候很好……」
  豬拱拱愣了愣。
  「有時候很好?」
  龍機點了點頭。
  「不錯,但有時候……」他的語氣,峻冷無比:「它蒙蔽你的腦袋,讓你看不清楚真相!」
  豬拱拱又愣了。
  「蒙蔽我的腦袋?」
  拱拱還沒有想清楚龍機是甚麼意思,它就忽然明白甚麼是「蒙蔽」它的腦袋了!
  「唰」地一聲暴響!
  那一團夾雜著紫色長髮,甚麼都分辨不出來的血肉團塊,猛然暴張,對準了豬拱拱的「腦袋」急飛而來!
  豬拱拱的位置,之前已是靠得極近,加上它一直以為,潛藏在碎體之中的「腦腡蟲」,已經盡滅,因此完全沒有提防。
  如網開散的肉片,擴張有如乍放的血肉之花,急罩之間,堪堪就要包住豬拱拱的豬腦袋!
  豬拱拱驚得拱叫一聲,全身急退……
  但未死的腦腡,蓄勢已久,豬拱拱的退勢雖快,但也是完全來不及避讓!
  在豬拱拱的眼中,那騰騰顫顫的血肉,開瓣如嘴,邊緣竟有細尖的利牙疊排,唯一最後剩下的,就是那沖心的驚駭!
  「噗」地一聲輕響!
  緊接著「蓬哩叭啦」,豬拱拱的身形,後沖得在地上直滾了七、八滾……
  等它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跌得兩眼發花,連忙就雙手扣頭,想把貼到臉上的駭人怪物給扒下來!
  好一會兒,它才發現,自己的腦袋臉上,並沒有甚麼恐怖的血肉怪物!
  然後它乍驚的視線,才看到之前的位置上,龍機單手斜出,卷腕扣住了那個「血瓣」怪花的尾巴!
  那大約有半個人身那麼大的血肉團,蠕蠕急顫,週身被一層薄裂裂的綠電層層包繞,扭擰纏甩地,就像是一隻被扣住了尾巴的大頭怪蛇!
  嚇得豬拱拱三魂差點掉了兩魂半的那開瓣的血口,合動間發出一種尖尖的嘯聲,整個軟蠕蠕的血淋肉皮,正急劇地波動著,一個一個淡淡的暗色氣液,不斷地從蟲體中噴出來!
  景象之駭人,讓豬拱拱幾已傻眼。
  綠色裂電般的層光,顯然正在絞碎每一寸的散液……
  這讓此肉蟲般的怪物,身軀抖顫間,不停地正在急縮變小……
  「毀了你所有的同伴,只為了掩飾你還活著的狀態……」龍機的雙眼之中,紫紅微閃,冷酷的殺氣卻是畢露無疑:「對同是分識的你而言,可以說是夠狠的了……」
  肉蟲的尖嘯,隨著身軀的劇縮,而變得越來越尖,也越來越細。
  「不過,你卻沒有想到,光罩微開,讓你潛伏的碎屍落出,卻是我早就算好的……」龍機冷意噙然,凝視著越縮越小的腦腡蟲,分絲不移:「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將你滲入的潛體,自動離析,讓我保住他們純粹乾淨的神識魂體!」
  龍機握扣腦腡蟲尾的右手,腕間忽然波波光漣,一層一層疊起的芒亮傾集而聚,那種最後一擊的氣勢,已然凝合。
  「所以,你現在可以和你其他的分識一樣,盡散於虛空之中了!」
  龍機的話一說完,腕間的烈光突漲,猛氣爆起……
  「蓬叭」一聲脆響!
  炸芒斥然橫放,連旁邊的豬拱拱,都不由得低頭遮目,無法直視。
  豬拱拱聽到拍手淨掌的聲音時,同樣也聽到了龍機含笑的語音。
  「拱拱,行啦!可有點嚇著了吧?」
  豬拱拱放手抬頭,但見龍機拍手之後,對著自己吟吟而笑。
  「老老老……老大……這是怎麼回事啊?」
  龍機聳了聳肩。
  「我不是說了嗎?腦腡想用這一招,死裡翻活,看看能不能夠騙得過我……你還好吧?」
  豬拱拱驚駭的心情,到這時方才算是真正地穩定了下來。
  它以手拍胸,離魂未歸地說道:「除了我老豬嚇得差點將自己的豬頭拔下來,丟得遠遠的之外,其他一切還好……」
  龍機哈哈一笑:「瞧你說的。」
  豬拱拱又有些心悸地望了望地上的其他血團肉塊。
  「老大……這其他的……不會有甚麼問題吧?」
  龍機轉眼看了看地上那團團血肉,搖了搖頭,伸手一指!
  從他的指尖,崩然一道翠亮的光束,直掃而出,轉眼之間,就將所有殘存的血肉,催化得一乾二淨。
  「其他的分識,為了取信於我,早已自爆而亡了……只不過這團血肉,已與腦腡的碎屍,混化合一,所以對於海淰他們而言,已經不適合再用了。」
  豬拱拱聽了龍機的話,又有些意外。
  「不適合再用?老大,你是說,海淰他們……海鰈她……都還活著?」
  龍機對於豬拱拱的問題,只是搖了搖頭。
  「『活著』這樣的說法,用在海淰他們目前的狀態,並不恰當……」
  龍機說到這裡,伸手指了指浮於空中,已縮成一顆亮球的綠罩。
  「你有沒有看到那顆珠子?」
  豬拱拱點了點頭。
  龍機輕手而招,那一顆已縮得可以用「光珠」來稱呼的圓芒,的溜溜地,唰然回飛,就落於龍機的手心上方半尺之處。
  珠光漩漩,芒流凝轉,真的好像已經變成了一個很特殊的珠子那般。
  「你可能不知道,這個珠子,在真人界有個名字,叫『綠煙生魂珠』!功能吸魂聚魄,將某種特定的神識訊息,收納於中……」
  豬拱拱好奇之下,趨前一看。
  在漩動的珠光中,它似乎可以看到有好幾個赤裸裸的小人,正在裡面浮上浮下的,精細之處,令人歎奇。
  「老大,海淰他們,就是這樣地被老大收進了珠裡的啊?」
  豬拱拱第一個認出來的,就是兩條長鬚,飄飄而動的海淰。
  「正確的說法,我並不是將他們『收』進珠中……而是把罩住他們的光層,密縮轉換成『綠煙生魂珠』的狀態……」
  豬拱拱恍然而悟。
  「原來是這樣,所以老大是……為了引出混在海淰他們體內識中的腦腡,所以才讓他們已經染變的碎屍落出……因此老大還是頂好心的嘛……」
  龍機伸手,拍了拍豬拱拱的腦袋。
  「當然啦!否則我幹嘛這麼麻煩,和腦腡來這一下?怎麼,難道你還認為我的心不好嗎?」
  豬拱拱語塞之際、豬臉有點通紅。
  「呃……老大,我老豬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之前和腦腡對陣時的老大,看起來實在是不大像原來的老大……」
  龍機對於豬拱拱的感受,只是淡然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舉步往廳側的船內通行艙走去。
  「來吧!我們現在,得趁著將腦腡的識感,完全斷去的這一點空檔,為海淰他們找個寄魂之體……」
  寄魂之體?
  難道船內,還有另外的屍體?
  豬拱拱還來不及問出心中的疑問,龍機的身形已移,於是它連忙就跟了上去。
  「咦?這是甚麼地方?」
  通行艙以極快的速度,將二人送到了船中的不知道甚麼部位後,豬拱拱踏出艙門,不自禁地就這麼問出口。
  這是一個很高很高,好像是倉庫儲物間的一個巨大房間。
  雖然這個房間,又高又大,幾可不以「房間」稱呼,而用「廣場」來代替。
  之前的「指揮廳」,已經算是夠大的了,但這個地方,卻差不多比「指揮廳」,還要再大個四、五倍!
  實在很難想像,一個微體的「微空船」中,竟還會有這麼大的空間。
  雖然這個地方很大,但是豬拱拱一踏出來,並沒有感覺到這裡很「寬敞」。
  原因是,這個很大的地方,密密排排,從下到上,堆疊了一層又一層的寬扁金盒,數量之多,塞滿了整個原本應該很「寬敞」的空間。
  這也就是為甚麼豬拱拱一進來,直覺便認為此處是一個「倉庫」的原因。
  堆得滿滿的疊箱,讓這裡看起來沒有真正地那麼大。
  「這裡並不是全船最大的地方……」龍機踏出通艙之後,直接就往前走去,似乎有一個特定的目標,因此邊走邊回應著豬拱拱之前的問題:「真正全船最大的地方,是位於微空船中央的『戰鬥準備室』……那裡大約有這邊的十倍大!」
  「戰鬥準備室?十倍大?」
  豬拱拱聽得都快傻了。
  「甚麼地方要這麼大的空間?」
  走在前面的龍機,哈哈一笑。
  「下次你總有機會瞧到的……現在我們得先辦正事……」
  龍機停身的地方,是這個倉庫最上面的高台上。
  在此高台之下,則是左右兩排不知道作甚麼用的,約有二十個,外型圓潤,金中帶綠,好像是一個個很長很長,橢圓形的蛋狀金屬盒子。
  在這些盒子的上方,是一種半透明的琉璃,看得出來裡面空空如也,甚麼都沒有。
  豬拱拱真的看不出來這是做甚麼用的。
  說是讓人休息的嘛!這又顯得有些窄小;說是收東西的嘛!那種圓弧狀的邊緣,一看就知道並不是設計來裝東西的……
  豬拱拱並沒有問龍機老大,這是甚麼。
  因為龍機一到台上,就開始忙了起來……
  和指揮廳中,那種半透明的薄屏一樣。
  龍機一站在台前,就「嗡」地一聲,於他的前方,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光屏,就好像是讓人操作的儀板一樣。
  龍機手中的「綠煙生魂珠」,此時浮於他的頭頂,龍機空出來的雙手,立即在光屏上忙碌了起來。
  豬拱拱並不奇怪,龍機為何才第一次接觸,就好像對這些東西非常熟稔。
  因為它自己,也在感應之中,隱隱地瞭解了龍機正在幹甚麼……
  那種本能般的契稔,就好像水中的魚兒,一從魚卵裡孵出來,就知道怎麼樣游水一樣!
  因此,雖然龍機雙手同動,沒有再向豬拱拱多說甚麼……
  但在豬拱拱的感覺中,卻隱隱地,好似乍顯乍遮地,察覺到了龍機每一個手指的移動,都是在找出一個特殊的定位……
  一個等會兒就要運轉起來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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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六卷 第三章 姮靈轉生
  豬拱拱並沒有等很久。
  龍機的手指終於停下來的那一瞬間,站在台上的豬拱拱,很清楚地看到了整個寬大的「倉庫」,幾乎是每一個地方,都「崩崩崩」地連續響起了某種精密的儀器被啟動的聲音……
  然後,一陣一陣的「嗡嗡」輕響連連而來,偌大的倉庫,差不多每個角落都亮了起來。
  比較顯眼的,是正在台下的那兩排橢圓型箱子,從頂端都「嗤嗤嗤」地,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宛如光管般的長芒,蜿蜒直曳,連向了更下方的那一疊疊堆高的金屬箱子之中。
  「你知道嗎豬拱拱……」
  龍機直到這時,方才算是比較空閒下來,退後了一步,在低頭審視著連連啟動的運轉時,開口對著豬拱拱說話。
  「這是臌肊前輩,花費了多少心血與時間,隔空傳聚的特殊凝結生體靈液。」
  「隔空傳聚?生體靈液?」
  豬拱拱對這兩種說法,都有一種似曾相識,恍惚明白的感覺。
  「不錯,隔空傳聚,是因臌肊前輩,本身也無法在此間真正以神識現形,因此只能傳來這種最根源的存在方式。而且還必須透過這裡的某種存在做為引動,才能真正展現出來……」
  豬拱拱很自然地就將視線投向了看起來空空如也的那兩排橢圓箱子。
  「老大是說那些箱子裡的東西?」
  龍機點了點頭,語音停頓了一下。
  接著他的單手伸出!對準懸浮於面前的「綠煙生魂珠」微微一招……
  綠煙生魂珠,立即「叭叭叭」地,發出了七、八聲輕微的響音。
  每一個響音乍起的同時,都有一種淡淡的,宛如小人般的簿光形影,化成一流輕煙,嘶然以微弧的角度,彎彎射入了一個個的橢圓箱子中。
  而就在這些深海獸魚宗諸人的神識魂魄,一進入箱中之後,原本空蕩的箱內,隨即「咕嚕咕嚕」地,好像憑空有個注管那般地,出現了一股一股密密的翠綠色濃液!
  一般人肯定完全不明白這些濃液是從哪裡來的。
  不過在豬拱拱的眼中,卻很清楚,正如龍機老大之前所說的……
  這些靈液原本就存在於箱中。
  只是那時的靈液存在,尚屬潛藏的層次,無法著體現形。
  此時,透過了深海獸魚宗依然和此間的存在相連的神識引動,方才立刻在眨眼之中,滾現於箱中。
  這時正在有所感悟的豬拱拱,又聽到了龍機的聲音……
  他微微歎了口氣。
  「臌肊前輩,像是早就算到了,總有一天!此間會有人來將她所灌注的這些心血,啟動顯形,變成這個空間中真正的存在那般……所以這一切,都是她準備好的……」
  豬拱拱聽得有點不解。
  「老大,海神臌肊,既然可以塑出此船,怎麼不直接就讓這些靈液,在此間定形?」
  龍機聽了豬拱拱的問題,只是轉過頭來,微微一笑。
  「看來我估計得沒有錯,你對這一切,馬上就有一些熟悉了……」
  豬拱拱伸手搔了搔頭。
  「我老豬也不曉得我到底知道了些甚麼哩……」
  龍機又是哈哈一笑。
  「不用急,慢慢來。我想你不用花太多時問的……你說得沒錯,臌肊前輩,是有一些能力在此間傳凝出一些力量。但那種力量一則因為很難施力,所以花費太大,除非必要,像這一艘微空船,是一切聚合的基礎。否則還是保有原本的根源狀態比較恰當。再加上生靈精源,一旦定型,就成固物,臌肊前輩就算能力再強,也只能凝塑出像此船般的死物!所以遠不如像這樣保留住靈液原態,然後再依其他的生靈識體,而聚合出來的存在,重新凝塑出活的身軀,要來得有效多了。」
  豬拱拱這時點了點頭。
  「哦!原來是這樣的……」
  龍機說到這裡,又微帶歎息。
  「只不過,這種情形,還必須有一位精通生靈奇技的存在,已經在此間定體之後,才能夠藉由這個人,來做出後面的這些引發動做……我想那時她的估計中,這個人應該就是她自己,從隱而顯地立形固體,出現在此間。只不過……沒想到現在變成了我這個『龍魔王』了……唉……原來之前臌肊前輩,引神回溯,其中的含意還不只原先我所想的那一層而已……那時的她,已為現在的情形,預先做了後續此時這樣發展的張本準備……」
  豬拱拱望著下方的排箱,其中那滾然的騰動綠流,似乎正在凝合著一個甚麼特殊的形態……
  雖然冒液漩翻,尚未真正地聚合,但那卷合間似有某種形狀的劇烈攪動,讓庫中迴盪出隱然的轟震。
  「老大,你既然能夠憑空就將我老豬做出來,又為甚麼要這麼費盡思量,和那怪蟲周旋,小心翼翼地保存著海淰他們的神魂呢?」
  龍機對於豬拱拱所問的這個更為深入的問題,臉上又浮起了微笑。
  「你說得沒錯,你確實是我在一念之間,想起了以前的一個……朋友,於神念中無意引動了純粹的生靈精氣,所以才會成形的……」
  豬拱拱歪了歪頭,似乎也沒有覺得這樣子有甚麼困擾它的地方,因此並沒有因為龍機肯定了它的來源所屬而有甚麼不安的神情,所以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接話。
  「不過,也因為你所成形的源體,那種生靈精氣屬於我的部份,太純粹了,因此,你雖已成形,而且全身上下,每一個組成的部位,都和我之前的那位山豬朋友一模一樣……但說到底,你其實依然還不是我原先的那個朋友……更真切一點地說,你其實是我『意識中所感受到的它』而已……就像你只是我心中那位朋友的折射,不管其中內外組成有多麼相像,但其實你並非是它……」
  豬拱拱又歪著頭想了一陣。
  「現在我身上所穿的這件鬼旗裝,其實其中還有我另外一位朋友,她叫『魅兒』,如果我純粹以我所知道的『魅兒』,來凝合生靈精氣,做出了『魅兒』……那麼這個『魅兒』,其實只是我心中的『魅兒』而已,並不是真正的『魅兒』……」
  豬拱拱聽到這裡,總算是恍然大悟。
  「啊!我老豬明白了……」豬拱拱連點著豬頭:「所以,在純粹的生靈精氣之中,一定得加進一些其他甚麼最根本的原料,然後才算是做出了真正的對象……否則其實都只算是一種老大你感應中的『鏡相』而已……」
  龍機也點著頭愉快地微笑著。
  「是的,你總算明白了……」
  豬拱拱的大嘴剛咧開,又似想到了甚麼般地問道:
  「啊……老大,你剛才說,你身上所穿的這個衣服裡,還有個叫『魅兒。朋友的神識?」
  龍機還是點了點頭。
  「是的……她是我的……嗯……好朋友。」
  豬拱拱又皺了皺眉。
  「老大說,要加進一些其他屬於本人的不同根源進去,才能夠做出真正的本人……那麼老大怎麼不把這個朋友『魅兒』的神識,給加到『轉生箱』裡面去呢?」
  「你也知道這個叫做『姮靈轉生箱』了?」龍機哈哈笑道:「這個原因又牽涉得稍微複雜了一些。魅兒此時的神識,其實已經不算是真正純粹她的神識,這裡面還加進了鬼旗『天鬼』的神識,所以如果我現在注進她的魂體到『姮靈轉生箱』裡面去,只會做出『天鬼魅兒』,那其實也並不是『真正的魅兒』……長了尾巴的她,看起來還是不怎麼像人呢……」
  豬拱拱還沒來得及去想像,一個「長了尾巴」的天鬼,到底是甚麼樣子時,原本侃侃而談的龍機,忽然抬頭上望,兩眼之中,精光微露,似乎他的視線正穿過了高高的艙頂,透了出去那般。
  「咦?」
  豬拱拱見龍機的神情有異,連忙就拋下了心中所想,趕緊問道:「老大怎麼了?」
  龍機並沒有直接告訴豬拱拱他發現了甚麼。
  「我們快回控制廳!」
  剛說完,龍機的身形已飛掠向了通行的艙口。
  豬拱拱和龍機回到了指揮廳,才剛按照龍機的指示,坐進飛行控制盤台之中,那大廳上方的立體簿像,已是「叭」地」聲,爆出了一團炫亮!
  一條一條螺旋狀般的蜿蜒線條,灑然下罩,感覺上就好像龍機和豬拱拱他們所處的這個「微空船」,掉進了一個不斷旋轉的漩渦之中……
  「注意……我們要在某一個時空點穿現了……船外的訊息已出現混亂的流變,拱拱你的控制神念,別透出船外去,免得被混亂的神念流動,不知道帶到甚麼地方去了……」
  坐在盤台中的豬拱拱,已是一副很熟悉的模樣。
  「明白了,老大……就像在精沙之中那樣……」
  龍機點了點頭。
  「是的,沒錯,就像在精沙之中那樣……」
  話還沒說完……
  「轟」地一聲,從船前的方位,爆然擴灑出一圈彩眩暈散的烈芒!
  唰啦啦……唰啦啦……
  飛射而入時,船身似乎正在穿越著一層又一層,不知道是甚麼東西的隔障,發出了串串密連的微響!
  一種強烈的撼動,與其說是從船身,不如說是從豬拱拱和龍機的心底,連續不停地傳來!
  「注意!拱拱,別為這種心神的震波,影響了你對船身的控制……」
  龍機的聲音,從一陣又一陣連續的波動之中傳來。
  豬拱拱全神貫注地將每一分的心力,都傾送在全船每一寸的船身上,幾己無暇回答,只是坐在盤座之上點了點頭……
  不知過了多久……
  又是「轟」地一震!
  船中各種嗡嗡的輕響,緊跟著悅耳地傳來。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這一次所謂的「恢復了正常」,不只是指船內的情形。
  連呈現出船外情況,大廳中央那立體的影像,也出現了令人訝異的「正常」情景。
  那竟是透然簿光,睽違已久的「藍天白雲」景象!
  豬拱拱顯然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蔚藍為底,上襯白綿雲流的模樣。
  因此在一切恢復正常之後,他坐在盤座中,兩眼情不自禁地被大廳之中那浮現出來的影像所吸引。
  「這……老大……這是哪裡?」
  龍機的臉上,並沒有甚麼特別驚訝的表情,雙眼依然視線長投,似乎正在透船而出,注意地觀察著甚麼,雖然面對著半透的蔚藍,但卻好像並沒有真的在注視著眼前的景象……
  「這是海面上的天空……真正真實空間的天空……」
  豬拱拱一聽,馬上就不由自主地又道:「好漂亮清爽的天空啊……老大,我覺得心裡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呢……」
  龍機週身不動,只是微微一笑。
  「你應該覺得熟悉的,因為你本就源於這樣寶亮清透的天空之下!」
  豬拱拱坐在盤座中,拉長了豬脖子,似乎想透過這樣的動做,靠著那大廳中的藍天白雲景象更近一點……
  「這就是我老豬所屬的天空嗎……老大,我們怎麼會來到這裡?」
  龍機謹慎地搖了搖頭。
  「現在我還不知道,也正在探察著……但我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位置,腦腡蟲一定曾經在不久之前來過……而且我似乎還可以感覺到,這裡有一些其他的訊息,我好像很熟悉……」
  「老大覺得熟悉不也是正常的嗎?這裡應該也就是老大以前所屬的天空吧?」
  豬拱拱認為龍機的情形,應該也和它一樣。
  龍機只是依舊微微地搖了搖頭。
  「不,這是你的天空,但卻不是我的!」
  豬拱拱坐在盤座中,不由怔了一下。
  「不是老大的?那老大所屬的天空,是甚麼樣子?」
  龍機喟然輕吐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我從來也沒有見過,甚麼才是真正屬於我的天空……」
  豬拱拱又怔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能不能體會龍機語氣之中,所隱隱不自禁透露出來的淡淡惆悵。
  龍機停了一下,然後便又接著說道:「不過這樣的天空,我也是非常熟悉的……這是我所看過第一個美麗而且變化多端的天空。」
  豬拱拱這時才點了點豬頭。
  「是啦!老大說的,一定就是這個嘍……」
  龍機又搖了搖頭。
  「不……我所感覺到的,不只是這個……」
  龍機說到這裡,手指在面前的光屏上輕輕一點。
  藍天雲流的影像,忽然往下一轉,似乎移動了一個極大的角度……
  然後,就是一片憐憐之中,宛如反射著成千上萬點清亮微光的深藍!
  「拱哇哇……這是甚麼呀?好漂亮!」
  龍機又是一笑。
  「拱拱,這個叫做『海』!」
  「海?」
  豬拱拱只覺得極為新鮮,很確定自己以前從來也沒見過這個叫「海」的地方。
  「我老豬對『天空』有點熟悉,但好像沒見過這個『海』呢……」
  龍機只是維持著微笑。
  「你以前只在山頭活動,所以應該是沒見過『海』的……」
  「這個『海』,老大以前也很熟悉嗎?」
  龍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可以算是不陌生……但吸引我注意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那裡……」
  豬拱拱正要注意看著中央的海面上,有甚麼東西引起龍機老大的注意時……
  忽然間「唰」地一下,海面急近,將一個原本只有左下側淡淡的一點,沒有注意根本不會發現的微小暗影,快速放大!
  然後,豬拱拱就訝然張大了嘴巴。
  「這……這是甚麼呀?老大?」
  「這是一隻魚!」
  豬拱拱又怔了怔。
  「一隻魚?一隻石頭做的魚嗎?」
  豬拱拱會這麼問,是因為那個影像,雖然從上往下看,側彎微長,長鰭帶尾,隱約間確實有點「魚」的樣子……
  但是當景象拉近時,更仔細地去看,這個正在急速變得越來越大的「魚形」影像,週身彩石相嵌,高聳而出,似乎正在浮波而行,波波的浪紋掠石而過,激濺出簿簿的點點碎金,在陽光的映射下,反照出絢麗的彩芒彎虹。
  「拱拱,我也不知道這是甚麼魚……不過它的週身,都是堅硬的珊瑚,而且別看現在遠望起來似乎只有一點,但其實巨大的程度!幾乎等於一個小島!」
  豬拱拱睜大了雙眼,凝視著影像中,那似乎正在破波浮行,但又似乎停止不動的彩色石團……
  如果不是他們現在的位置,顯然極高,而且還是由上往下望去,隱約可以瞧出這團彩爛石影,兩側微帶弧度,還有個很明顯潛在水下的尾巴,不然實在很難想像這會是「一隻魚」!
  「老大,那個醜陋的怪蟲,會認識這只魚嗎?不然我們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另外……我們會不會在這裡又碰到那只怪蟲?」
  龍機很專心地注視著那只巨大浮在水面上的彩色珊瑚魚,但是也並沒有遺漏掉豬拱拱所問的問題。
  「腦腡是不是認識這只魚,我並不曉得,不過它顯然曾經到過這個地方……而且你放心吧!我們所搜尋的『時空方位』訊息,只是一個指明了位置的訊息,我們依此前來而已,並沒有真的進入時間分流的力量,因此我們現在還是在目前的時空之中的……」
  龍機說到這裡,雙眼的焦距,似乎已經透過影像,進入到了巨大珊瑚魚背上的某個位置……
  「那只魚的背上,原來已經有不少我認識的人,在上面好一陣子了……」
  豬拱拱有點意外地同時轉眼看著珊瑚魚。
  「認識的人?老大是說……」
  龍機點了點頭,以嘴輕呶:「這裡我大概已經知道是哪裡了……出現在此處的都是一些老朋友,你把微空船的高度,往珊瑚魚靠近一點……讓我用神念將他們現在的訊息抓出來一些……」
  豬拱拱應了一聲,影像隨即輕動了起來……
  「老大,我們這樣靠近,會不會被他們發現呀?」
  龍機輕輕一笑。
  「放心吧!生靈精氣浮跳不定,最能夠化現成各種不一樣的東西,我會讓船身看起來,只是一隻盤旋的海鳥……」
  龍機的話才剛說完,原本呈現出斑彩石頭的大魚影像,忽然模糊了起來……
  然後就從中央扭動的彩光影像裡,傳出了片片斷斷,似乎是許多人在說話的語聲……
  「極元團主,我看他們深海獸魚宗,根本就沒有心要和我們一起行動……以我們現在的實力,何不乾脆將『裂天劍宗』給滅了?」
  這是一個語音和鳴,宛如絲竹輕響,極其悅耳的聲調。
  只不過在盈盈的嬌音中,所透出來的殺氣卻是厲烈無比。
  龍機在初初感受到鳳音鳴的語音時,發現到了一件他有點搞不懂的事。
  那便是如今的鳳音鳴,和諧的說話音震之中,除了如以往那般地悅耳之外,還多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強大吸力……
  以龍機現在的感應,竟一時也捉摸不到,鳳音鳴語音之中的那種怪異吸力,到底是從何而來……
  極元真人的聲音並沒有在鳳音鳴提出問題之後,跟著出現,反而是一個聽起來有點稚嫩,聲質婉脆的語調,接在後面做出了反應。
  「鳳宗主,我們都知道現在宗主你的功力和之前已是完全不同,已非吳下阿蒙……」
  龍機一聽到這個聲音,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這個說話語音宛如稚女的場所……
  邪宗大會。
  這正是曾經讓飛龍傷透腦筋的歸萱萱!
  她那脆脆的語調,雖然聽起來不像鳳音鳴宗主那般宛如絲樂般的悅耳,但另一種清純的感覺,卻是溢於聽者之耳。
  「不過現在的情況,可是不大一樣呢……正派現在對這些風吹草動,可是敏感得很,加上他們本來就比我們要團結得多,所以現在如果我們想對『裂天劍宗』採取甚麼行動,我們可以藉故生事,但絕對不適合無因挑釁。」
  歸萱萱的語音停了一會兒,並沒有甚麼其他的人馬上接話,似乎都覺得她說得讓人無以反駁。
  「所以,鳳宗主,這就是為甚麼我們要在這裡等著,因為我們需要『深海獸魚宗』,和『裂天劍宗』這種長期已經存在,而且同時會威脅整派生存的衝突……只有這樣的衝突,才能夠讓我們的所有行為,脫出了他們那些正派們所謂的干涉原則。」
  歸萱萱說完之後好一陣子,又安靜了一會兒。
  「好吧!就算你說的有理好了……」鳳音鳴的語音即便是這樣的婉然一歎,也是聽來讓人心神清爽:「但是深海獸魚宗的人,說要敬詢他們宗主,卻怎地這麼久都還沒有回應?」
  歸萱萱顯然也對鳳音鳴問出來的這個問題,沉思了許久。
  「我看,深海獸魚宗,會不會自己那裡也出了甚麼事?」
  「出了甚麼事?」這次說話的,正是龍機以前也聽過的極元真人,那有點老氣的聲音:「萱萱,你的意思是說……」
  「『空間通道』出現之後,多少地方都變得像沸水一般地混亂……我只擔心『深海獸魚宗』那裡,會不會也出現了甚麼特殊的變化。」
  萱萱的聲音中,那種耽心當然不是為了「深海獸魚宗」,而是為了自己的算計無法正常進行。
  在她的語音之後,接著出現的,不是極光真人或是鳳音鳴……
  而是另一個龍機也沒有想到的聲音!
  「鳳宗主……在我陽印的心裡,我最關心的,反倒比較是萱萱師姐之前所提的,那位神秘的合做者,所說『可以直通到天間修羅界』的捷徑!」
  龍機無須再多確認,就能肯定這真的就是他在轉型初期,所最初碰到的人裡,其中的一個——陽印……
  對於陽印所特別指出來,而且表示了強烈懷疑的關鍵問題,萱萱的聲音,似乎有點讓人捉摸不定:「陽印師弟,這個問題,由別人提出,倒還罷了,不過由你來提,我倒真的有點意外呢……」
  陽印的聲音雖然沒有甚麼音調上的改變,但其中的語氣,卻立刻警覺而顯得謹慎了許多:「萱萱師姊會這麼說,想來是認為陽印不應該提出這樣的問題了?」
  萱萱很不在意地輕聲一笑:「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陽印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又問道:「師姊為甚麼會這麼認為?」
  「哈哈……」萱萱很直接地便反問:「看來陽印你還不知道這個提出要和我們合做的人,到底是誰呢?」
  陽印在這群爾虞我詐的邪真之中,其心思之縝密,也毫不遜於任何一個,因此萱萱的話這麼一說,他已經快速地在心中做出了分析。
  所以他的反應,確實也顯得有點驚訝:「聽萱萱師姐的語氣,這個人和我們『陰陽和合派』,似乎有點關係?」
  「哈哈……」萱萱又很愉快而且很「天真無邪」地說道:「既然你不知道,我也不好多嘴嘍……畢竟這是你們宗派的事……」
  雖然她表面上說是「不好多嘴」,但她這樣的表示,其實已是無異指明了,這個和邪宗合做,主動召起要剿滅「裂天劍宗」的人,不但是和他們「陰陽和合派」關係密切,甚至可以說必定就是他「陰陽和合派」中的人!
  這種暗示,無異將目前行動的根源,巧妙地推到了「陰陽和合派」的頭上!
  一直在細聽著的龍機,至此心中也不由得有點疑惑。
  陽印是極光老祖的弟子。
  歸萱萱則是極光老祖的女兒。
  這一點從他們彼此師姊弟相稱,可以看得出來是早就認識的。
  但後來的言談之中,為甚麼卻一點也不像是同處一師的師姊弟關係?
  反而還比較像是完全不認識的純粹同道?
  而且,他們彼此之間那種暗中較勁的味道,為甚麼會這麼濃厚?
  難道「無形團」之中,連自己人也是這樣地勾心鬥角?
  龍機注意到這一點時,立刻就暗暗地放在心上。
  陽印其實對於萱萱透過這樣的暗示,等於是揭櫫了此次行動的發起者,卻不特別放在心上。
  到底是誰想和「裂天劍宗」過不去,陽印本來就沒有多大的興趣知道。
  可是,現在他卻不自禁地順著萱萱的說法往下思索……
  於是,他也不由得為了萱萱語氣之中,那個發起合做攻擊的神秘者,竟是他「陰陽和合派」的人,而倍覺驚訝。
  陽印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隨即便很小心地,再次確認地,對著萱萱說道:「萱萱師姐,聽你這麼說,此次發起提議會集諸派行動的,竟是本宗的門下?」
  萱萱又是哈哈一笑:「我甚麼也沒說嘛!不是嗎?如果你認為是貴宗的『門下』,那可就猜錯了……」
  她這樣的反應,雖然是否認的語氣,但特別強調的「門下」兩字,已無異暗示,「陰陽和合派」那方面,提出合做動議之人的身份,顯然不止是一位「門下」而已……
  這樣的意思,除了更讓陽印驚訝之外,也益加讓他覺得難以想像。
  不止是「門下」而已?
  目前舉派最高的存在,當然就是自天間下凡的「陰陽界主」祖師了……
  可是自從「空間通道」大開之後,「陰陽界主」祖師已隨著據說也已下界而來的另外三位「天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界主以下,飛龍祖師已亡,唯一能夠不稱為「門下」的,大約就只剩下一個「陰姥姥」了……
  可是現在就陽印所知,暫時掌令「陰陽和合派」……不,應該說最近已漸漸恢復了「陰陽宗」名稱的宗派所有門人,陰姥姥依照界主祖師的指示下,已被正派的指揮者「瑤璣仙子」,納入了她「退守」「永生水域」的計劃之中,所以「陰姥姥」現在的任何行動,應該都是在與正派所有的行動配合著的……
  她怎麼可能會有時間,跑到這裡來召合數家邪宗,準備要對「裂天劍宗」展開滅派的行動?
  難道是歸萱萱搞錯了?
  這也不大可能,
  陽印雖然不常見到這位師姐,但卻很清楚,以她深沉而且陰密的心計,斷不會連這一點都搞錯的……
  當陽印正在摸不清楚歸萱萱所暗示的那個神秘的「非門下」到底是誰時,歸萱萱似乎也佔到了陽印的心裡在狐疑著甚麼,於是又嬌笑說道:
  「陽印,你先別這麼傷腦筋,猜不透我說的是誰,要我直接了當地告訴你,豈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陽印心中的狐疑,一點也沒有因為萱萱主動提出了這樣的說法而減輕。
  因為他知道,如非萱萱心中另有所算,直接就大可對他表示出來,何必還特別如此拐了個彎提示?
  「萱萱師姐的意思是……」
  萱萱嬌稚的語音哈哈一笑:「既要合做,那麼我們所掌握的要件,當然是越多越好;因此為了表示坦誠,陽印你何不說說,正派正在四處尋找的『役物宗』七巧天工派『璇心宗主』,是不是落在你的手裡呢?」
  陽印聽得心中一驚。
  「呵呵,萱萱師姐會這麼說,想來是有一些緣故的了?不然這樣的話,若是傳出來,豈是開玩笑的?」
  萱萱顯然從一間出這個問題之後,就非常密切地注意著陽印的反應,因此等到陽印在表面上似乎完全沒有任何特殊反應,同時還提出這樣的反問時,萱萱只是「噗哧」一聲,笑著繼續……
  「之前戰具宗的戰器玄師與那個神秘無比的戰宛兒一同出現在這裡時,曾經提到了他們的死對頭『役物宗』似已發展出極為精巧的『機模人』,那時你的神色一點也沒有任何改變……」
  陽印非常謹慎地回答:「此是我完全陌生的另外一道,沒有任何神情的改變,也不對嗎?」
  「如是一般情況,當然並沒有什麼不對……」萱萱的語調還是嘻然自若:「可是戰器玄師所說的那個他們見過的『機模人』,可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連我都很難想像,他們竟然可以做出一個像那個甚麼『龍機機模人』那樣的怪東西……在這樣的情形下,陽印兄你臉色一如無變,豈不是很有可能你早就見過了那個『龍機機模人』了,所以才會對於戰具宗的說明,毫不驚奇?」
  對於萱萱的推論,陽印只是哈哈一笑,卻不置可否。
  「萱萱師姐,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吧!我即便見過了龍機,又怎麼會和『役物宗』的『璇心宗主』扯上關係?」
  萱萱停頓了一下:「戰具宗此來,除了向我們傳達『役物宗』特殊『機模人』的訊息,並且請我們多予注意之外,也同時展現了和他們同來的那個甚麼叫『鐵心』的器械怪物,驚人的火芒威力;而且也說了,只要能夠將『役物宗』現在找得焦頭爛額,失了蹤影的『璇心宗主』交給他們,剿滅『裂天劍宗』一事,他們便願做為主力前鋒……那時陽印兄還特別問了,除了這個之外,戰具宗還有甚麼可以交換的?」
  陽印心中嘀咕,但是依然沉住氣地說道:「我這麼問難道不對?」
  「一般的情況,當然是對的……」萱萱的話,還是那般清稚:「我們這次聚集起來對付裂天劍宗的行動,最主要的合做動力,還是在於那一位提出此議的人,所說的那『直接進入天間』的捷徑……否則值此多事之秋,無端還去惹正派的『裂天劍宗』做甚麼?」
  「是啊……」陽印很注意地思索著其中的關鍵:「所以我這麼說,又有何不對?」
  萱萱停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方才接話。
  「就是因為我們所要的,並不是這個,因此陽印兄這麼特別地追問,豈不是也很有意思?」
  陽印聽到這裡,心中不由浮起了一絲冷笑。
  「搞了半天!萱萱師姐也只是一廂情願的臆測之詞。」
  萱萱咯咯嬌笑了一陣。
  「我們又不是甚麼正派的那些老古板,難道還要甚麼真憑實據?」
  陽印的反應,明顯地陰沉了起來。
  「只不過,萱萱師姐的這些話,說不定就會給我帶來不小的麻煩呢……」
  「哈哈……陽印師弟這麼說就誤會我啦……」萱萱的樣子,並不像是很在意:「如我父之前所說,真人界的平衡已久,諸力互牽之中,要想有一番做為,恐怕是很難的……一般人在初逢真人界大變之際,想的只有如何保全自己,但真正的邪道梟雄,卻是趁著大變之勢,因勢利導,在這裡面生茁壯大……如此迥異的思路做為,方能真正成為英雄人物……」
  萱萱說到這裡,似乎深深地注視了陽印一眼,然後便又接著說道:「雖然以前曾經聽阿爹提過,在外面秘密地收了一個弟子,但其實和師弟並沒見過幾次面……不過我看陽印師弟這一段時間的反應,倒是越來越和我們這一幫子的特性合契,因此才很大膽地做出了璇心宗主已落入你手的推測……因為陽印師弟的思路,似乎和我們非常接近呢……」
  陽印的反應,只是沉默著,並沒有立刻做出回應。
  「陽印師弟,就以在座的鳳音鳴宗主來說好了……原本她隸屬本團麾下,其實還不算是本團主力的宗派……可是日前她誘引著名的『第一玄靈』彩貝神蠱,不但成功地暗算了那個畜牲,而且還將『彩貝神蠱』的功元,轉化成了鳳宗主本身體內……功力飛進的程度,立即讓她隱然脫出了本團的控制……這一點師弟可以從鳳宗主和我們互動的反應中看出……」萱萱的語意,直轉向了另外的鳳音鳴:「邪宗只看實力,既然鳳宗主已有迥然不同的力量,我們當然絕對給予她應得的尊重……因此這一次,我們從一開始,對於鳳宗主,便不以下屬視之了……」
  萱萱這一段話,除了對陽印說明之外,更巧妙地將無形團與鳳音鳴之間那種隱然的對立,輕輕一轉地,毫無痕跡地拉成了一串,其立心之巧,言詞之圓,令人難以相信是出自一位宛如女童般的萱萱口中。
  「所以,鳳宗主是變強了……但陽印師弟,鳳宗主還是可以跟我們合做的……這種轉變只在關係的調整而己,並不影響我們彼此的原則……欲成大事,必先自養羽翼,我們要進入天間,同心協力,將會是一個比較聰明的做法,師弟覺得師姊我說的對不對呢?」
  在萱萱的這一段話說完時,陽印在表面上,還是很謹慎的沉默著……
  不過身處微空船之中的龍機,心中卻興起了遠比下面那些邪修們,更要激盪的震撼!
  因為,只有他龍機,比誰都還要清楚……
  已經進入了「離魂深眠狀態」的璇心,現在最有可能的處境,就是落進了陽印的掌握之中!
  毫無疑問!
  龍機想起了那炫芒催物的魔天元暴!
  想起了在烈烈狂流中,寸寸崩毀的「役物宗」宗主神梭。
  想起了餵藥振氣,駕引牽力,只為讓自己的下屬,多一分脫離元暴圈逃生的璇心宗主……
  想起了那娟娟細緻,身形有點簿弱,臉色有點蒼白,淒淒的病艷,玉鳶冠、銀袍鑽帶,一腰如柳的女郎……
  那初見了讓人心中不自禁地疼憐,但認識後,才知道其智識之淵精,冠於「役物」一宗,心志比堅石更硬,比聳山更高的女郎……
  那一個曾經輕吟於身下,紅紅的粉臉,超過天邊最美的霞光,破肉凝肌,和他同心共氣,神識肉身合而為一的女郎……
  那一月離魂深眠十五日,初入其體,就讓他體驗到「次天間」玄秘……
  同時因為這樣,也引動了魔質順神而感,依念而染的凶厲特性……
  等於是啟動了飛龍、蛟魔毀滅之機的「璇心」!
  現在的她怎麼樣了?
  離魂深眠的她,現在在哪裡?
  甚麼叫做落入了陽印的手中?
  陽印對她怎麼樣了?
  龍機想到這裡,怛覺心頭宛如被割去了一角,不由自主地焦急了起來……
  不行,我必須冷靜……
  激動足以壞事,現在我更要加倍小心……
  如果我還想找到璇心的話……
  當龍機身處在遠空之上,透過了靈敏的神識,收攝著海面上那幾位修真的談話時,還有一點,讓龍機也覺得有點奇怪。
  在他以前龍機的神識,於器械原身之中,甦醒之際,曾經翩然一閃,察覺到有和「綠霓」的神識,非常接近的意識體,出現在鐵心之中……
  只是那時的情況緊急,加上後來龍機再三地確認,也從未收到那和「綠霓」非常類似的神念,傳來任何「她就是綠霓」的訊息……
  這種「鐵心」和真正的「綠霓仙子」原身,在此區域同時出現的狀況,讓龍機心中很自然地有了一種迷惑。
  如果,綠霓仙子好好地在這裡,而且還能做為「裂天劍宗」的傳話人,那麼又為甚麼之前龍機會在「鐵心」之處,感受到「綠霓」的存在?
  這是一種錯覺嗎?
  還是一種甚麼「分識離化」的現象?
  照理來說,如果「綠霓仙子」現在在這裡好好的,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龍機之前在「鐵心」身上所接收到的感覺,是錯誤的。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雖然這樣的解釋,最為簡單明瞭,但龍機卻總覺得這裡面似乎有著一個甚麼很重要的關鍵……
  他直覺地,就感到這裡面沒有「他誤認了鐵心是綠霓」這麼簡單!
  尤其是,他感受到綠霓的存在,並不是只在「鐵心」身上而已……
  從之前極光老祖和他的弟子陽印彼此暗動心機,互相算計時,他就察覺到了綠霓的存在!
  因此他感覺到綠霓的神識,一定沒有「誤認」這麼簡單。
  可是……為甚麼綠霓又這麼好端端地在這兒出現?而且還替「裂天劍宗」傳達了硬要「深海獸魚宗」遷派的強橫訊息?
  龍機只覺得,這裡面隱隱地一定有甚麼關連……
  他必須要更加小心謹慎地,把這些藏在後面的緣故,給找出來……
  當龍機想到這一點時,他的探測神念,立刻就後縮偏移了至少十七倍!
  然後他將這一絲幾已無形的微波!以一種迥然的側探角度,試著想抓出沉思中的陽印,神識中任何有關璇心可能在甚麼地方的訊息,
  龍機的神念動做,不但非常隱密,而且極為小心……
  因為他知道,此時的陽印,除了原有來自「陰陽界主」所灌化的天間元能之外,還吸收了極光老祖聚練一生歷魔而淬的特殊元珠力量,絕對是一個強大無比的神識存在。
  不論陽印現在到底已經將這樣的力量,吸化運用了多少,龍機都很確定,光以神念探測而言,陽印都絕對不是一個可以隨意侵察的對象!
  因此他所有偵搜訊息的波動,都轉得更為小心翼翼……
  只是,這樣的探測,還沒有真正地開始……
  龍機就聽到了一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語音!
  「哈哈……欲成大事,必先自養羽翼!萱萱小妹妹這個話說得好呀……我左司簿完全贊成!」
  左司簿?
  邪不死派差不多可說是僅存的真人界高手……
  上次龍機看到他,還正領著他們宗內的「金屍」,和「九幽鬼靈派」在一起的左司簿?
  龍機會嚇了一跳的原因,倒不是因為左司簿在此處出現,讓他想不到!
  會讓他惕然而驚的,是因為左司簿在說話之前,龍機以特殊無比的生靈感應,根本就完全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就算是他現在說完了話之後,龍機在警慎之中,依然還是感覺不到,左司簿到底是在這些邪真所處的珊瑚方室中的甚麼位置。
  這一點才是讓龍機真正驚訝的地方!
  生靈精氣,是為諸生之源……
  只要是「活著」的東西,不管龍機是不是能探測到更深入的「神識層」去,但至少對於這樣生靈的存在,龍機是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的。
  珊瑚室中,共有四人。
  一個萱萱、一個鳳音鳴、一個陽印、一個現在無形團的代理團主極元真人……
  龍機實在沒想到,就在他準備潛藏探入陽印神識內關於「璇心」的訊息時,竟然會毫無預兆地,就出現了之前曾經見過的「左司簿」聲音。
  原本他認為應該只有四個人的室內,就這猛古丁地,冒出了第五個人!
  龍機立即剎住了所有集束待發的探測波動!
  為甚麼原來功力不怎麼樣的「左司簿」,現在會玄妙得讓即便是以現在龍機的生靈精氣感應,也毫無所覺?
  這樣的情形,最簡單的解釋,龍機第一個,就想到了最直接的可能……
  難道……
  難道,現在的左司簿,已經不是個「活人」了?
  緊接著,龍機很直覺地,就想到了另外的一個人……
  一個應該不能稱之為「人」的存在!
  旱魃!
  「謝謝左司簿長老的謬讚……」
  萱萱的笑語回答,雖然依舊清稚,但其中敏感一點的人,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萱萱語氣之中的那種謹慎。
  「哈哈,你說的這一點,倒是我最近才有的體會呢……」
  左司簿從一開始的音調,就是很刻意的活絡。
  但任何一個人,卻怪異地完全感受不到一絲熱暖的誠意。
  有的只是一種沁入心肺的森冷。
  要不是在場的諸人,都是強極一時的邪修,恐怕沒有人能夠在散放著如此怪異氣息的左司簿身邊,多待一下子的。
  「左司簿長老現在氣色隱現沈銀,反光如鏡,想必也是另有一番遇合了,所以萱萱從一開始,就不敢怠慢了呢……」
  萱萱的話,讓龍機差不多十成十地,確定了怎麼回事。
  因此他不由得有點在心中暗暗叫苦。
  正想探探璇心到底現在怎麼樣了,竟在此時發現到了顯然已被旱魃所控的「左司簿」!
  而且,本來只是單純凶暴的旱魃,顯然在行動及思考上,變得更加複雜而且深沉,完全不像剛成形時那般地簡單!
  多了這麼個怪物在場,龍機要有甚麼行動,當然必定會增加許多的危險!
  強大的敵人已現行蹤,立即就讓龍機現在的狀況,變得不一樣了……
  原本潛藏的探測,現在因為旱魃的神識在場,馬上就轉成了隨時都有被旱魃察覺的危險!
  唯一還好的,就是龍機現在只是收集散放的訊息,尚未有任何主動的神念動做!
  察覺到這樣立即性的危險時,本能性地,也同時引動了龍機內心另一層冷肅的特性……
  當豬拱拱發現龍機眼中那種厲烈的微淡紫紅,又再次浮顯時,龍機已一言不發,所有的神識完全撤回,轉身就往外走去。
  「老……老大……」豬拱拱一下子也有點不知所措起來:「現在我們要怎麼辦?」
  走進了通艙的龍機!回頭以冷硬的眼光,凝視了豬拱拱一下。
  「看來我們終究得要正面上場……」龍機很短而有力地做了這樣的決定說明:「你將微空船外移六百丈,我現在就去為海淰他們做最後的塑形……等會兒你就到『戰鬥準備室』來找我們!」
  豬拱拱「噢」地回應了一聲,立即開始動做……
  龍機到了之一刖控制「姮靈轉生箱」的艙房時,最上面的控制台上,正閃著一片綠色的亮芒。
  龍機毫不猶豫地,就踏上了控制光屏的高台,仔細地注意著大概只有他才看得到也看得懂的光屏上精細的訊息。
  「須臾之間,生命已凝聚成形……臌肊前輩玄妙的技法,確實令人讚歎……」
  龍機宛如自言自語那般地對著光屏喃喃說著。
  話聲一落,他的身形立即微挺上仰,雙手分張,宛如要擁抱上方的虛空。
  兩掌叉指而開,陡然兩聲「嗡嗡」的輕響,從他的開掌中,凝然各自出現了一團烈烈的盤狀綠芒。
  「臌肊前輩,我這就開元啟能,成就你第一批生靈新體!疾!」
  喝聲一出,掌盤的綠光嗤然拉出散射的數十道長電……
  嗡聲大做中,「叭」地一聲脆響,掌芒順體而錯,從龍機的胸膛,猛地竄出了一個像帶著長長流尾的星芒!
  這個星芒一出現,立刻就像是早就認準了位置那般,「嗤」地彎然直射,就這麼地穿入了排滾的「轉生箱」其中的一個!
  龍機週身一頓,雙膝似乎微微一彎,尚未來得及伸直,又是「叭」地一聲,從龍機的胸膛,再次竄拉出一條和前面極為相似的光帶,蜿蜿一轉,「蓬」地直入另一個「姮靈轉生箱」!
  然後又是「叭」地一聲,長帶再出……
  然後又是「叭」地一聲……
  精聚而凝,脫然出洩,可以在最後一步,真正啟動生體運轉關竅的元精生氣源團,每出一團,龍機似乎就喪洩了部份的元精,雙膝再低一分……
  八團長芒嘶啦的生靈精氣團,射入了八個轉生箱時,龍機站在高台上的姿勢,已是差點跪坐在台板上了。
  掌間的盤光嗡然輕響,乍起又消,最後縮手消失時,龍機連忙就以手扶地,臉色蒼白地坐地休息著……
  眼下望,八個「姮靈轉生箱」已是咋崩咋崩,一連幾聲巨響之後……
  八個蓋在最上面的橢圓上蓋,竟「嗤嗤嗤」地,側移而開……
  每個箱中,都「蓬」地散起了一陣急洩出來的濃綠輕煙。
  然後,從箱中,便緩慢地,宛如久睡初醒地,站起了八個身影!
  鰈兒第一個看到的,是飄灑在空中,自己淡紫色的長髮。
  然後她才注意到自己週身未著寸縷,所暴露出來的雪白肌膚。
  她很自然地,就伸手掩身……
  卻在揮動雪膩手臂的同時,順著雙臂,嘶然從虛空之中,拉出了兩條長軟微亮的綢布。
  那一層問著淡淡瑩光的袍布,就好像是個活體那般,如此柔順而又自然地,就披裡在她玲瓏浮凸的赤裸身體之上……
  這一瞬間,鰈兒非常驚訝,但卻又其實沒那麼驚訝。
  為如幻術般出現的瑩袍,她驚訝。
  但眼見如此奇異,她卻又似乎覺得這是一個多麼自然而然,一點也不應該覺得奇怪的現象。
  每一點,每一滴,身體變幻凝形的靈氣,瞬間聚合成這一襲瑩袍的過程,她都是如此清楚地從心底感覺得到。
  就好像一個技術高超的琴手,對於奏琴之時,每一根手指的撥動,都是如此熟悉而又完全出自本能。
  鰈兒不自禁地楞了楞。
  緊接著,就是心靈那一通百通,令人心顫的領悟……
  這一剎那,她知道她已經明白了,物能互轉時,那種一切精奧,盡蘊於此的豁然!
  基於這種以「撼動」來形容,也不足以表達此時的感受於萬一的頓悟……
  鰈兒又有點楞了!
  不只是鰈兒,每一個從轉生箱中,站起來的人都同時被這樣連續而來的全新體會所震撼,站在那裡的身形,都變得有點癡然……
  直到好一陣子之後,才悠悠傳來了,因為休息了一會兒,大損的元氣稍有回補的龍機語音……
  「你們,還要站在哪裡多久啊?」
  最前面的海淰,現在的模樣,看起來似乎和之前的外觀,沒有甚麼兩樣。
  寬臉之上,唇上一對長鬚,活活輕垂。
  但當仔細一望,海淰週身隱隱流轉著一層瑩亮,綠紋長袍上,帶著灑尾的芒氣,卻又讓人覺得和之前的海淰,已大不相同了……
  海淰之後,海魨與另外的五位深海獸魚宗的大群長,加上最後的鰈兒,都是這樣一如以往,卻又似已完全迥異。
  每個人的眼中,都在短暫的迷惘之中,迅然有著快速的領悟,
  一種遠超過言語,所能夠表達的奇妙領悟。
  在龍機這樣的詢問之後,海淰的眼神急速地恢復正常,就好像一個剛醒的人,察覺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夢境那般……
  然後,他寬大的身軀,立即前伏而拜,叩地而禮。
  後面的七個人,看到宗主做出了這樣的動做,似乎也立即感受到了甚麼,一一做出了同樣的動做。
  「深海獸魚宗,族下大群長海淰,領帶海魽、海鯢、海□、海鯽、海□五大群長,暨本族掌典長老海魨、第一儲人海鰈,拜謝龍祖,救生賜體,拔脫入我『生靈大道』……」
  以手支地的龍機,微微苦笑。
  「海淰大群長,你們還是起來吧!無須如此多禮……透元轉現的,是海神臌肊前輩的隔存精氣,和我並沒有甚麼太大的關係……頂多也只是藉我之手而已。」
  海淰和身後的七人,緩立而起,臉上卻是非常嚴肅地搖了搖頭。
  「不,龍祖此時即為海神之表,沒有龍祖,我們現在恐怕都已神魂滲化,點滴皆亡了……」
  龍機慨然間,便也不再多說其他,只是點了點頭:「好吧,這些我們以後再說,現在你們的狀況怎麼樣?」
  海淰還沒回答,在他身後的海魨,已是朗聲說道:「稟龍祖,現在再讓我看到那個可惡的海毛蟲,肯定不會讓它好過!」
  龍機聞言,知道現在海魨的體內氣機充盈,利勁橫滿,對侵體毀元的「海毛蟲」,又恨又怒,連忙搖頭說道:「不!你如果再看到海毛蟲,可不能夠太過妄動……」
  海魨聽得有點意外。
  「龍祖,『海毛蟲』伏我之身,壞我之體,還大膽地想要染指此聖船,我們如果再看到它,怎麼不奮力而起,宰它個痛快?」
  龍機還沒回答,在海魨身前的海淰,反而回頭叱道:「海魨,蒙龍祖之賜,你我脫體重生,神魂皆進,甚麼事都有龍祖做主,你多甚麼嘴?」
  海魨生性雖直,但也極重恩怨,因此海淰怒責的話一說完,他立刻就低頭潛聲說道:「是!大群長說得是,一切有龍祖做主,是海魨魯莽了……」
  龍機本來還想說明一下,但見海魨如此反應!倒也省了一番口舌,為了把握時間,便即說道:「既然由我做主,那麼你們現在先跟著我到『戰鬥準備室』去,其間我會大略告訴你們一些事的……」
  深海獸魚宗諸人一聽,連忙應是,緊隨在龍機的身後而行……
  所謂的「戰鬥準備室」,其實真的很難和所謂的「室」,聯想到一起。
  左右縱橫之長之寬,幾有百丈!
  一圈一圈的環廊,層層而起,順著圓形的弧度,組成了一個幾乎同時可以有上千以上的人,立廊同時而望向中央的巨型廣場。
  金中帶綠的壁面地板,透出了戰鬥前最明顯的冷厲與堅硬氣氛。
  光站在立廊上,幾乎就可以想像得到,在數以千計的戰士排廊而立,肅聽領軍的元帥,最後戰前的訓勉時,那種令人熱血沸騰的場面,與殺伐將至的凶厲血戰之氣!
  全廳最中央的帥台,是和「指揮廳」中的高座那般地凌空而浮。
  停立的位置,恰在廣場之中,懸地六丈。
  瓣瓣相連的台邊,閃耀著懾目的威嚴氣勢。
  龍機此時,其實並不是站在前面所提的這個「帥台」之上。
  現在的他,是立於全廳金綠色的寬大廣場地面。
  在他的身前,排立著「深海獸魚宗」的八人。
  身後則是侍立著豬頭人身的豬拱拱。
  這個時候的「深海獸魚宗」諸人,雖然數量沒有上百上千,而只有區區八人,但他們臉上肅穆敬聆的神情,卻也是一樣的宛如即將出征的戰士!
  「我方纔所說的,你們都明白了嗎?」
  龍機沉沉的眼光,呈現出一種隱隱的煞然,雖未立於帥台之上,卻也讓人幾乎無法直視。
  「族下們都明白了……」
  海淰站在最前面,所以也代表了其他的七人躬身回答。
  龍機點了點頭。
  「嗯,好吧!既然如此,那麼我們這就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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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六卷 第四章 彩珊鬥智
  龍機「動身」的話一說完,右手即刻輕揮甩地。
  一點綠芒,彈射中炸然而開。
  只不過此時擴散出去的波弧,並不上濺,而是順著金綠色的地板,環環嘩然散成一團宛如平貼在地板上的金綠色巨圓!
  嘶然輕響中,龍機等十個人的身形,瞬即好像地板突然間變成了不具實體的精光那般,每個人的身子都立刻往下急沈!
  「唰」地一下,諸人但覺宛如掉進了一個充滿條條環電的亮坑,急墜如石……
  在這麼樣往下急落的狀態下,每一個人都在心裡產生了一種身體不斷在「脹大」的怪異感受……
  「波哩叭啦」地,每個人的身體外側,每一寸表面,都忽然間往上拉出了幾百條甚至幾千條,宛如殘光般的長帶……
  芒條愈長、光度愈亮……
  轉眼一片密密的暴亮,由下而上,浸漫而來!
  「蓬」地一聲輕響!
  呼呼的風聲,突然灌滿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制鄰的海面,猛地一下,就出現在眾人下墜身形的腳下……
  青空之中,卷卷的白雲……
  那是好久不見的影像!
  龍機等十人的身形,出現於空中時,依然不停地下墜……
  直等到波波微瀾的海面!距離眾人的腳底三尺之際,龍機方才摒氣凝形,將下墜的身形穩穩地定住!
  急頓的體外,衝擊到海面上的,只剩順體而動的氣波……
  「叭」地一聲輕響!
  一個以龍機諸人為中心的圓形波漣,在海面上擴滾而出……
  刻意的收束,讓這個圓狀的開波,只拉散了大約二十丈,隨即一切恢復了正常。
  龍機密察四方地等了一會兒,神念化成九萬六千道無形的細束,集中在四百丈的每一寸海面……
  微波依舊,沒有任何異樣。
  然後他才轉過視線,對著後面的海淰點了點頭……
  在龍機這樣的暗示發出後,海淰也回應似地點了點頭,同時對著浮空立在他身後的鰈兒招了招手。
  鰈兒輕散灑芒的纖纖身形,隨即緩緩下沉,秀體微翻,變成了平俯地貼在輕浪波波的海面上方,六寸之處。
  左手扣袖,右手微伸一段雪白的皓腕,輕輕沒入海面之中。
  看不到鰈兒入海右手的動作,但每一個人都知道,她的指間,正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發出連續而又密集的彈指波動。
  這裡面真的不知道這是在幹嘛的,大概就只有龍機和豬拱拱兩個人了。
  浮在海面上的龍機,沒有等多久,就發現有了反應。
  這個反應,是來自水面之下。
  一條扁身寬鰭,如翅開張,長得就像個梭盤似的怪魚,自海中的深處,急竄而上!
  此魚破開水浪的速度,是如此地迅速,以致於龍機即使是浮空於海面上,也還是很清楚地看到水中的深處,有一漣白浪,化帶而開……波尖急射而來。
  「嘩啦」一聲輕響,破水一尾深褐色的怪魚展開了如翅般的寬扁肉鰭,出現在眾人前方大約二十丈處。
  貼海輕搖,這個平翅橫展,至少有七、八丈寬的「巨魚」,毫不猶豫地,就往龍機他們這邊的方向浮游而來!
  此魚的背上,弧拱而起,最高處還有個半圓形的一層薄薄透膜……
  這層薄膜約略可以透光,但朗朗的陽光反射中,眼力比較差的,大概只能看到圓膜上那反射的彩輪光影。
  龍機等人的眼力,當然是不只看到這樣而已。
  不過他們也才剛發現魚背上的薄膜中,好像有個甚麼東西在裡面晃動時……
  「噗」地一聲輕響,薄膜竟齊中而開,跳出了一個身穿彩袍的人影!
  「是哪一位放出『破水彈波』?咦?大群長……真的是您呀……」
  出現在魚背上的這個人,綵衣燦燦,雙腮微鼓,看起來就好像隨時都在和甚麼人嘔著氣一樣,長相有點滑稽。
  「海□,鰈兒的彈波,不是指明了由我所發的嗎?」
  海淰從此魚浮海游來時,便即移動懸空的身形,輕輕地落在魚背上。
  其他的人也跟行而去,本來在前面的龍機,反而暫時落到了後面。
  那個叫「海□」兩腮微鼓的彩袍人,眼中露出了好像惶急中找著了救星的眼神,曲膝行禮間,促然說道:「大群長……現在宗裡,可不得了了,簡直亂成了一片……」
  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移到他身後的鰈兒,忽然「噗」地」下,一掌拍在低身行禮的海□背上!
  海□「哎呀」一聲,「咚」地翻到在地。
  鰈兒急身而近,一雙纖掌扣指連彈,「嗤嗤嗤」地射出十八道綠流細光,唰然直入海□四肢關穴……
  最前面海淰身邊的海魨,也輕喝一聲,單臂伸曲,一掌虛凝於矮下了身子的海□腦上,猛然往後一提!
  「嗡」地一聲輕響裡,從海□的天靈蓋中,被海魨鎖提的動作,就這麼樣地拉出了一道黃光……
  光影裡,就好像是一個深入海□體內的鏡筒那般,快速地閃現著層層的血肉骨肌,來回幻變著……
  令人悚然的,是在條條的紅肌白內中,一隻隻的海毛蟲被逼現出原形,顫顫的血肉中,張肢裂牙地,看起來實在讓人驚心……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鰈兒之前透背心、入肢竅所灌入的綠色光流,滲體而入時,似乎就專門針對著這些潛藏在骨血之中的「海毛蟲」而發……
  因此雖然從天靈蓋被海魨提攝出來的景象,令人駭然,但每一隻「海毛蟲」此時都被一層薄繩般的綠光束捆住,因此雖然每一隻「海毛蟲」都簌簌而動,但是顯然每一隻「海毛蟲」也都受到了光束的牽縛,所以倒也沒有甚麼咬肌啃骨的恐怖狀況出現。
  「稟龍祖、大群長……」海魨的眼光仔細地注意著攝拉出來的影像裡,各種細節:「海□體內的『海毛蟲』,已經被壓制住了……」
  「能不能把這些可惡的死蟲弄出來?」
  海淰邊看著那些張牙舞爪的蟲影,邊沉著氣問道。
  海魨氣機拉高,急速地試了六百二十次……
  海□身後的鰈兒,也同時振動元氣,灌流以合……
  過了一會兒,海魨才搖了搖頭。
  「稟大群長……『生靈精氣』壓制困鎖住『海毛蟲』,尚還有餘,但是因為『海毛蟲』入體的數量太多,加上每一隻都勾掛入髓,披內蓋筋,實在是……很難逼得出來……」
  海淰聽得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歎了口氣。
  「看來最後還是得由龍祖慈悲,替他轉軀而生了……」
  龍機直到這時,方才點了點頭。
  「這些以後再說吧……現在只要能先暫時壓住『海毛蟲』就可以了……」
  龍機的話一說完,海□身前身後的鰈兒與海魨,同時點頭應是……
  然後二人便即同喝一聲,前拍後按,但見海□週身「蓬」地一響,濺光射火般地繞現出一層薄薄的亮綠跳芒,圍著他的身體環環而轉!
  蝶兒與海魨,前後同時一鬆手,海□雙腿一軟!就這麼「嗡嗡嗡」地,於身外浮繞著一層綠火,癱然跪地。
  「海□,你現在知道自己的體內,隱著甚麼東西了吧?」
  海□的臉色慘白,叩頭答道:「稟大群長,弟子知道了……請師父您老人家開恩救命!」
  海淰點了點頭。
  「這個你放心吧!龍祖已經同意後續處理……你這次算因禍得福了……」
  海□其實身為海淰第一大弟子,怛也實在不曉得師父口中所說的「因禍得福」,指的是甚麼……
  渾身的酸軟,就好像骨子裡有根軟針嵌著那般,牽臂動形間,讓人陣陣無力。
  「你剛才說,宗內怎麼了?」
  龍機見海□稍微站穩了點,便即出聲詢問。
  海□之前是在「祭神大典」上見過龍機的,因此當然也知道眼前問話的人,就是傳說中的「龍魔王」。
  因此他在回答間,態度顯得極為恭順。
  「稟龍祖……現在宗內正混亂成一團,所有的弟子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怎麼搞得變成這樣?」
  海淰聽得極為不滿。
  「一開始,是由海□侍衛長那裡,傳來了六位群長及掌典長老,集體暴亡的消息……緊接著,就是六群之間,忽然互相不知道怎麼樣地起了衝突,當場有七、八十個弟子變得血肉橫飛……本來大家還沉得住氣,但跟著我們突然發現,原本在我們之間好好的同門,總是毫無徵兆,『噗』地一下就爆成一片血泥,簡直完全不曉得是甚麼攻擊了他們,只知道敵人必定是潛伏在我們之間……這一下群龍無首,大家心中又慌,加上根本不知道敵人到底在哪裡……所以差不多是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宮府內外,已是亂成了一團……」
  每一個聽著海□說明的「深海獸魚宗」那些群長長老們,臉色都如鐵般地生青。
  「弟子本來就是乘著『穿波□』,從『浮洋鰗』回來,所以發生這種情形後,便即駕□而出,正四處巡遊,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忽然便聽到了鰈兒所發的『破水彈波』……而且,居然還是表明了群長在即,因此便拼了命地趕來……」
  海淰聽著大弟子海□的敘述,臉色是越聽越難看,等到海□的話一說完,伸手就是「叭」地一個耳光,抽在海□的臉頰上!
  海淰的這一下,雖無內蘊的暗勁,但外震的力道十足,直把海□一個還蠻高大的身子,給打得在地上翻了兩翻。
  「你這個混蛋!宗內劇變,你身為大弟子,鰈儲人也不在,竟不知道控制混亂,立起指揮之位,反而找了個『穿波□』,就這麼樣地溜了出來?你怎麼不被『海毛蟲』給穿爆死在當場算了……」
  海□從地上狼狽地爬了起來,左頰腫得更加鼓脹,就好像是長了個巨瘤那般,擠得他的嘴角嗯嗯啊啊地,根本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海淰越看越氣,長長的雙須顫顫而動,就要上前再補他一掌……
  原本就在海□身一刖的海魨掌典,連忙一個側閃,拉住了海淰,同時大聲說道:「大群長別打□兒了……大群長別忘了□兒是你的大弟子,所奉的命令,就是在滅派之禍出現時,放下一切,率我六群其他五位弟子,遠揚而去!留我一分根苗,他這樣怎麼能算錯呢……」
  海淰愣了楞,方才想到這一點,但一會兒又怒目喝道:「怎麼不算錯?你看他旁邊哪裡還有其他五位弟子?」
  攔住海淰的海魨,還沒轉身詢問,周體綠芒盈繞,壓制住了體內「海毛蟲」的海□,雙膝跪地,叩頭間以沉痛但又含混的語音說道:「師父,師叔們,五位師弟,已在這一波混亂中,全部陸續地爆體而亡了!」
  海□的這一番話,讓忙著勸阻海淰的其他五位群長和海淰自己,都頓時楞住了。
  連站在最後面的鰈兒,也臉色發白。
  「你……你說甚麼?」海淰臉上的憤怒神情,一下也凍住了:「海魛、海鱷、海鰥、海鮸、海鰎……都死了?」
  海□低著頭,但還是可以看到他點首觸地的動作,是代表甚麼意思。
  同時,海□還伸手,從懷中取出了兩截令人怵目驚心的斷掌,哽咽補充道:「弟子找到二師弟時,他己是我們六位大弟子中,除了我之外!最後一個還存活著的……而且那時,他的臉色大變,體內已出現不適的狀況,弟子是將他背負著游往『穿波□』的……只不過後沒游到『穿波□』處,海魛師弟已經爆體而散,只剩弟子背負著他時,反扣在手裡的他的雙掌……」
  諸人的眼光,震心之餘,都同時齊齊聚在「穿波□」寬厚背板的那一對斷掌上……」
  奇特的是,這一雙斷掌,雖是紅肉連腕,讓人不忍卒睹,但從海□的懷中取出時,其上居然還盈繞著像海□身外那般的壓制綠芒。
  迴繞的薄綠之中,碎肉紅血的雙掌,顯得益加刺眼!
  每一個人當然都明白,這是代表甚麼意思。
  海魛*的師父二群長海魽,只是愕愕地望著那一雙斷手,喃喃說道:「這……這是筋兒的手嗎?」
  第一個顫顫拿起地上斷手的,不是海魽,反而是最後面臉色發白的鰈兒。
  「魛哥……魛哥……這是魛哥的手……」
  「混蛋魚卵個。海毛蟲。……」
  海魽聽了鰈兒碎心般的話,跳了起來,週身綠流嗡然急滾,瞠目大喝:「讓我們這就殺過去,把所有的『海毛蟲』碎屍萬段!」
  原本最激動的海淰,這時反而冷靜了下來,對著暴跳如雷,全身綠焰如火的海魽大喝道:「海魽,你閉嘴,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龍祖在此,自會一切作主!」
  雙目怒瞪如鈴的海魽,額上青筋凸浮,好一會兒才滿頭大汗地說道:「是……大群長說得是……一切請龍祖作主……」
  見到這種情形的龍機,沉沉的眼光絲毫不變,只是皺了皺眉。
  一看你們這樣氣浮性躁的樣子,談甚麼去對付『海毛蟲』?」
  龍機的話一說完,「深海獸魚宗」的諸人都愕了一下。
  「你們看到了幾隻蟲子,就以為你們的敵人是『海毛蟲』了嗎?」
  峻冷的語氣!讓眼前的諸人,從海淰開始,到捧著斷掌的鰈兒為止,都不由得臉上微脹,慚愧而立。
  「龍……龍祖……您的意思是說……『海毛蟲』那妖怪……」
  總算海淰是一行之長,在龍機令人愕然而驚訝的語意中,終於還是壓住了有點慚愧的心情問著。
  「不錯,『海毛蟲』者,不是只有『海毛蟲』這麼簡單的……」龍機微哼一聲,繼續說道:「你『深海獸魚宗』,一被微蟲所侵,而渾然不知;二對敵人知之未詳,就想去『殺個痛快』……從發現了『微空船』開始,你們就已經在『腦腡』的算計中,實難怪當『海毛蟲』引動你們體內的蟲根時,你們是這麼樣地連一點抵抗的力量都沒有!」
  龍機連續而又沉重的話立時讓「深海獸魚宗」的諸人,不但是心中愧然,甚至每個人的額上都已滲出了輕汗。
  「龍祖的叱責……族下們……實在慚愧……」
  海淰滿臉大汗地低下了頭。
  而旁邊最先跳罵的海魽,此時已是宛如煮過的蝦子那般,整臉的通紅裡,只是吶吶地說道:「呃……稟龍祖……這是海魽太激動了……以致有點亂了方寸……還請龍祖責罰!」
  龍機又悶悶地哼了一聲,冷硬的眼光緩緩收回,支手又腰的態勢,讓每個人都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算了吧!責備你有甚麼用?你們幾個如果想對付腦腡,就要懂得沉得了氣……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閉上嘴!」
  周圍的八人連忙在「穿波□」的背上,下拜認錯的同時,恭聲應是。
  龍機又凜冽沈氣地注視了周圍各個矮了一截的諸人,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
  「海魽,你和鰈兒,跟著我與豬拱拱,去見見那幾個修真。把他們的注意力轉到我這邊來……」
  海魽連忙答應一聲。
  「海淰,你就帶著其他人,趕緊回宮府裡去,該怎麼做你應該知道的……這顆『綠煙生魂珠』你先拿去,能壓制住『海毛蟲』的就先壓制住,如果不能的話,就用此珠收其魂魄……戰宛兒早晚會出現,那時我再來探探她腦腡和海毛蟲後面,到底還有甚麼特殊的關連……」
  說著就取出了「綠煙生魂珠」,交給了海淰。
  「都起來吧!我們還有人要去見呢……」
  在龍機的身旁,矮成一團的眾人,趕緊起身。
  海淰收好了「綠煙生魂珠」,就對著海魽、鰈兒外的其他人招了招手。
  「大夥兒都聽到龍祖的話了,我們這就走吧!」
  說完轉身甩臂,一個輕彈飛躍,「嗤」地一聲輕響,滾體直入海面,浪花內陷,幾乎可以說是點浪不驚。
  其餘的幾個人也緊跟著飛身入海,轉眼已不見蹤跡。
  剩下的海魽和鰈兒,便即不敢多說甚麼地領著冷眉冷臉的龍機,往這只「穿波□」背上的圓弧型薄膜走了進去。
  「穿波□」身長約有二十丈,身寬同樣也有將近十五丈,因此它背上的這個圓蓋般的膜腔,雖只是高起於背的一個拱凸,但也差不多有四、五丈方圓。
  這樣的空間,對於龍機、豬拱拱、海魽和鰈兒來說,雖尚稱不上是多麼寬敞,但也還不致於太過擁擠。
  在這個大略呈現圓形的「穿波□」膜腔之中,一進去就可以看到靠壁根處有一對約巴掌大小的薄鰭。
  龍機雖然是第一次走進這樣的「活水梭」之中,但他第一眼就可以確定,那一對薄鰭,功用必然是控制「穿波□」在水中的行動的。
  一般人實在很難想像,深海獸魚宗,竟然能夠以魚為具,如此地在水中來去。
  同樣的,龍機也很難想像,「穿波□」的這個膜腔之中,不但乾淨清爽,甚至還在靠壁邊緣,放著好幾個柔軟的布墊。
  坐在上面時,簡直就和一個很舒服的軟轎沒有甚麼兩樣!
  如果只看這一點,實在很難想像此時的他們,竟是在一條活魚的膜腔之中。
  鰈兒從一進到裡面之後,很自動地就站到了那一對手掌大小般的魚鰭前面,素手輕挽,微微拉扣……
  而這只「穿波□」也就立刻在微晃了一下以後,嘩然破浪而進,對著遠方只現淡影一點的「浮洋鰗」那個簡殼站滑游而去。
  此時最外層的薄膜未合,四眼無盡的海面,薄彼淡淡,好似深藍色的果凍,上浮著一層半透的甜膠……空中也飄郁著一股只屬於大海的微鹹新鮮。
  輕風疾拂間,就像無數個好動的孩童,呼然而入,微竄亂跳一陣,然後再呼然而出……
  那種乘魚破浪的閒逸,迎風浮海的曠然,連龍機也不由得神清氣明瞭許多。
  海魽之前被龍機所叱,此時敬立於側,甚麼話也不敢多說。
  豬拱拱則是半趴在盤腔邊緣,兩眼出神地望著四方廣侮,就好像這一輩子,從來沒有看過大海一樣……
  龍機雙眼依然盯視著不斷漸漸變大的遠方侮面那彩珊一點。
  「你們……為甚麼不能舉派遷移呢?」
  龍機緊了緊胸前的開襟,也沒有指明是在和誰說話。
  海魽微微一怔,隨即恭聲介面。
  「稟龍祖……那是因為……族下雖然敬奉海神,也都努力也往海神所提的『生精之道』修進,但畢竟無法直接感受海神真正的元精氣性,因此潛居於深海之下,只為了更接近那海源中最濃冽的聚合之處……」
  龍機皺了皺眉。
  「海源中最濃冽的聚合之處?」
  海魽見識到了龍祖的冷怒之後,說話也顯得非常小心。
  「是的,龍祖,也就是我們『深海獸魚宗』所立的『海行宮府』……」
  龍機目中透出了不大瞭解的光芒。
  「『海行宮府』立基之處,有甚麼特別不同的地方?」
  「稟龍祖……『海行官府』中,不知道龍祖有沒有發現那兒的地板,有甚麼不同?」
  那兒的地板,有甚麼不同?
  被海魽這麼一提,龍機才想起了,從他上次自休息室中所感覺到的,那兒的地板,沈韌凝厚,還帶著點溫熱的軟度……確實與其他地方的岩塊地板,截然相異。
  想起了這一點的龍機,立刻就聯想到了眼前的景象……
  就是現在他們所處,「穿波□」活體膜腔的這個背板!
  雖然沒有外面橫翅肉背表面那般地因為直接與浪波接觸,因此顯得特別凝膩滑溜……
  但是,但是……
  卻也一樣微熱之中,好像在硬巖外,包了一層軟被般地呈現出怪異而又特殊的韌度!
  龍機的心中猛然一震!
  難道……難道……
  「你是說……整個寬廣的『海行宮府』,居然是……居然是建在……」
  龍機在訝異之餘,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心中的那種推測。
  他的話雖未說完,海魽卻像是這樣就聽懂了龍機要說的話那般,點了點頭。
  「龍祖猜得不錯……整個『深海獸魚宗』的『海行宮府』,都是建在……一隻巨大無比的活物背上!」
  雖已隱知大概是怎麼回事的龍機,聽了海魽的話,還是嚇了一跳。
  「一隻巨大無比的活物?那是……」
  「稟龍祖,就是生身之軀,是為我等目前所知,最為龐然;一體之圍,供養數十萬魚生;一眠之期,將近四百五十年的『鯤鯇』!」
  鯤鯇?
  偌大的「海行官府」,居然是架在這麼一個「鯤鯇」的背上?
  龍機想到這裡,要不被這樣的事實,給嚇上一跳,實在是有點困難……
  他輕輕吸了口氣。
  「寬體十萬靈,一眠半千春……海魽,現在的鯤鯇是……」
  「稟龍祖……」海魽又點了點頭:「正處深眠之中……四百五十年的眠期,已於去年過了……」
  去年?那麼……
  「海魽,你的意思是說……現在的鯤鯇,很可能隨時會醒了?」
  海魽又點了點頭,輕聲應是。
  「確實沒錯,稟龍祖,本宗所處的『海行宮府』,之所以稱為『海行』,便是每隔四百五十年,會重新移動到海底的另外一處去的意思……只不過這種遷移,其實最主要的,並不是我們將整個宮府移走,而是因為鯤鯇。」
  龍機又沉思了一會兒,忽然間想起了目前「深海獸魚宗」和「裂天劍宗」的爭執,便即立刻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若是這個時候鯤鯇醒了,將現在的位置轉到了其他的地方,豈不是就脫離了『地火龍龜』的火脈危險了?」
  對於龍機現在所提的這個解套的說法,海魽的反應,卻是出人意料地不同。
  他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稟龍祖,這個……現在龍祖已經駐世降派,也許藉由龍祖的慈悲,可以為這樣的困境找到個出路……」
  龍機微愕了一下。
  海魽的話語之中,顯然還有其他的意思。
  「你是說原本你們……」
  海魽的苦笑依然。
  「稟龍祖,我們為了修練上的趨向,所有元基都是往根源海生的原則而去,但我們人身結構,畢竟和我們所要追求的形態相差太遠,因此,我們全宗上下,有很大的一部份修練的助益與基礎,就是來自於『體養萬生』的『鯤鯇』,那種凝聚的天地少有生靈氣機……因此在龍祖出現之前,要我們離開『鯤鯇』,恐怕是很難作到的……」
  龍機聽到這裡,心中已大約琢磨出他們的困難點顯然是在鯤鯇身上,而不是在他們的宗派身上了。
  「聽你這麼提說,那是鯤鯇有甚麼特別的原因,不會離開『地龜龍柱』了?」
  海魽點了點頭。
  「龍祖聖明,猜得一點不錯……鯤鯇原本是遠古的聖物,與跨進天靈的『地火龍龜』,本為僅有的遠古玄靈至友……只是在『地火龍龜』修練至極,升界而去時,鯤鯇不知道為了甚麼卻沒有同時進跨到『天間』,反而在人間的深海之中,停滯了下來……」
  龍機也沒有想到,「深海獸魚宗」無法牽移的因綠之中,竟還牽扯到了「地火龍龜」和鯤鯇之間不知多麼悠遠歲月之前的友誼,因此也只能滿心訝然地聽著。
  「因此,龍祖,就算是『鯤鯇』現在從四百五十年的長眠之中清醒,游移到了另外的一個地方,也絕對不會離開『地火龍龜』的『火脈』太遠的……更何況,我們也無法控制『鯤鯇』甚麼時候醒來,以及甚麼時候移動……又要移到甚麼地方去……這些都不是我們能夠掌握的……」
  對於海魽最後所說的這一點,龍機倒是沒有想到。
  「海魽,你們可以駕魚游海,立宮府於深水群魚之間,甚至功法運轉間,可以變成半魚之狀,難道還不能夠和『鯤鯇』溝通嗎?」
  海魽聽了龍機的疑問,只是微微一歎。
  「龍祖,您可能還沒見過『鯤鯇』清醒時,那種水底地搖侮動的驚人現象……我們的『海行宮府』,經建萬年,但其實只佔了『鯤鯇』之背的一米微點而已……對『鯤鯇』而言,我們其實就好像只是它身上的海毛蟲一樣……要想和這般的天地神物溝通……實是超越了我們的能力……」
  龍機在瞭解緣由的同時,因為海魽提到了「海毛蟲」,連帶地也想到了另外的一個問題。
  「海魽,你們知道不知道,顯然也是潛藏在『鯤鯇』體表的『海毛蟲』,和『鯤鯇』有甚麼特殊的關係嗎?」
  海魽微愕一下,隨即有點慚色地搖了搖頭。
  「稟龍祖……與『鯤鯇』溝通,我們還沒有這樣的力量……而『海毛蟲』,以前我們也只是將其視為是一種無害的小生物……『鯤鯇』之體,蓄養的生物何止上萬……我們根本就從來沒有想過兩者之間會有甚麼樣的關係……」
  龍機聽了海魽這樣其實也不難猜想得到的答案時,眉間輕皺,陷入了深思。
  以「海毛蟲」這樣驚人無比的侵寄力量,會和現在的「鯤鯇」沒有甚麼關係嗎?
  龍機還沒有想出個甚麼確切的答案,海面前方,那彩珊拱立的「浮洋鰗」,已到了可以清楚看見的視野距離中了……
  現在的「浮洋鰗」,和之前從極遠處的上方下眺時,感覺已是完全地不同。
  彩色的巨珊,下寬上拱高度約達七、八丈,感覺上不但像一個島,而且還是一個宛如小城般的島。
  絢虹紛呈的彩珊,就好像是天工而成的小形奇跡一般,疊立而生之間,卻沒有一般珊瑚的尖利,反而顯現出如薄沙般的軟潤。
  從「穿波□」靠近的這一面,高起的彩珊邊緣凹低微陷,形成了一個像是開口般的平台。
  從龍機現在的方向看過去,幾讓人以為珊島之緣,是一片平傾的沙灘。
  一個粒沙固地,彩彎輪輪,美麗異常的七色沙灘!
  先不去說珊島上,那刻意鑿出,奇綺巧妙的接待石室,就光看這一角特殊無比的灘頭,就讓人覺得難以想像了。
  也難怪「深海獸魚宗」在一般修真的眼裡,是如此的神秘不可測。
  這樣的海面奇景,實在非一般人所能見識。
  當龍機乘□愈近時,龍機看到了彩灘之上,正有一群人輕立其上,似乎正準備迎接久候未返的「深海獸魚宗」。
  龍機當然是無須多看,就知道這群人中帶頭的四個人,正是歸萱萱、鳳陰鳴、極元真人和陽印了!
  只不過,龍機卻非常驚訝,此四人之後,加上那個模樣看起來已經變得有些怪異的「左司簿」之外,竟然還有六個長形的金帶裹布的修長人體!
  這六個從頭到腳,密纏長帶的身影,對龍機而言,是一點也不陌生的。
  因為那正是目前已經可以說是被滅了宗的「邪不死」派,最著名的金屍!
  龍機以飛龍之身,初涉「九幽鬼靈派」「搶宗之爭」時,就已經見過了的金屍。
  六陽屍,已隨其主,被蛟魔崩山而埋。
  這六個,必然就是其中不知道哪一個是一鬼眼」死去愛人「月荷」的「陰金屍」了!
  雖然現在和立於海灘上的他們,還有一點距離,但龍機非常清楚地,就能夠看到每一個人的眼眉細節。
  其他的人,一閃眼即略過,龍機特別注意的,是臉色怪異的「左司簿」!
  左司簿的模樣,大致還是和以前沒有甚麼不同,頭戴青翅包銀官紗帽,身穿細繡青線四足蟒的寬袍衫,粗眉如刷,滿臉虯鬚。
  唯一不一樣的,就是此時的「左司簿」,臉色由原本的沉黑,一轉而變成像是金屬般的錚然銀亮……
  彩灘細影,竟隱隱地從他的臉上反映出來。
  龍機一看到雖然外形不變,但其實質性顯然已大大不同的左司簿時,神念立即回縮十二丈七尺!
  聚氣輕哼中,集轉識力一萬九千層,重重相扣,組成了一個無形波動,嚴密到了極點的神念盾!
  這種完全看不到的神念盾罩方才成形,龍機已幾乎可以聽到從左司簿的身體中,嘶然長拉而出的一萬兩千三百股無形的波動,完全側力隱斂地,從旁彎然射來!
  集力長吸一氣,龍機以疊疊而立的盾緣,將想要來探測的左司簿神念,立時外崩九千六百次!
  屬於另外一個層次空間的能量互挫,在龍機與左司簿相距三十二丈四尺的最中央點,頓出重重一萬兩千波!
  只不過兩人的神念相沖,一則只是稍加探測,二則波力側出,三則強勁極隱,因此雖然已是凝念而動,但在正常的真實空間中,卻是絲毫紋風未起。
  空中的薄風雖然依舊輕拂,但誰也沒想到,這樣平靜的空間,竟已有如斯高手,這般地虛空互鬥了起來!
  龍機全神戒備的神念護盾,微崩之中,內聚凝結,形成了更強的組構,打算接著就要力接旱魃凶悍的裂空正擊……
  此期間有一點讓龍機覺得頗為訝異……
  那就是最前面四人中的陽印與鳳音嗚,雖然此空外相絲毫無變,但也竟都敏感地覺察出虛無中,似乎有一些怪異的波動,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將眼神投向了空中……
  由此可見,鳳音嗚和陽印,在功力的修練上,確實已經有了極大的不同。
  這讓龍機益加地起了警覺……
  眼中的薄薄紫紅,於焉漸漸加濃!
  在戒備中,出乎龍機的意料之外……
  左司簿的神念探測,稍觸即縮,頃刻間全數回流於身,點滴不再復露。
  也沒有任何的後續攻擊動作……
  龍機立刻就感覺得出來,那源自旱魃,轉由左司簿透體而出的探測,似乎還不想現在就做得太明顯!
  龍機警然的覺察中,又興起了一絲輕惑。
  從成形以來,正在快速精變的旱魃,思考個性,已由直接的悍然,轉化成了另一種深沉?
  抑或是此時的左司簿,乃屬另一種的特殊分識?
  龍機非常謹慎地觀察著……
  他知道,這一定是瞭解旱魃的一個很重要的關鍵!
  重重漫密的思考中,穿波□怏速地游向了那一群人所立身的彩灘……
  龍機他們才剛往平坦的彩灘靠近,站在最前面的極元真人,已是呵呵笑道:
  「本團還正等得有些奇怪……怎地貴宗的人去了這麼久,原來是海魽二群長親身駕臨………」
  海魽並沒有馬上接話,只是在□身靠岸時,微退一步,跟在龍機的身後,步下了彩灘之上。
  這麼一個特別的敬讓動作,立刻就讓在沙灘上等候,而且熟稔真人界規距的四人,臉上的神色雖是壓然未露,但其實心中正自驚奇。
  因為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之中,就表示了眼前的這位陌生的怪人,其地位之崇高,必在海魽之上!
  海魽已是「深海獸魚宗」的二群長。如果說在「深海獸魚宗」裡,還有人的地位比他還高,那應該就只剩下一個「海淰大群長」了!
  可是,眼前的這位身材高大,具有鋼鐵般冷硬特性的怪人,卻並不是極元真人他們所曾經見過的「海淰大群長一……
  那麼,這位讓海魽隨行之間,神色恭謹的程度,簡直宛如下輩弟子跟行著的怪人,到底是誰?
  除了現在不知道有多少旱魃的神識,還留在體內的「左司簿」之外,龍機其實並不擔心自己會被極元真人、歸萱萱、鳳音鳴,甚至是陽印給認出來。
  因為他從龍機器械原身甦醒之後,歷地火、經臌肊,而且還在生鐵之外,長出了皮肉……
  就算是最近才見過龍機的陽印,也絕對是認不出他來的!
  因此,既然左司簿沒有了更強烈的探測動作,龍機也只是靜靜地站著,沒有說甚麼話來表明身份。
  他迅快地判斷,左司簿很有可能,是打算等著從龍機與其他四人的互動中,表明出自己的來歷。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此時旱魃的思路,確實是比起之前的直接,要更精細複雜了許多……
  這個時候的龍機,神識隱隱和穹蒼深處,化成一羽海鳥,在一百二十六丈的高空中,回回輕繞的「姮靈微空船」緊緊相系。
  在任何一個瞬間,龍機都可以藉由這一絲相連的神識通道,透空轉來臌肊生靈王長久蓄積在「姮靈微空船」中,充沛的「生靈精氣」,以俾提供他最大程度,神念攻守上的元力支援……
  面對著像已具「魔帥等級」之「魔王質」的旱魃,和「虛靈界」另一「神靈王」阿幽膍這樣的超級對手,一味的逃避,絕對不是個聰明的作法……
  他終要正面與兩個強手相對!
  龍機一直在心中,都有這樣的覺悟與準備。
  因此,他的外在儘管沒有任何一點警備的模樣,但實際上,龍機的所有神念,都在此時緊拉得宛如彎臂張弓的繃弦,隨時都可以彈放出最猛烈的一擊!
  只不過,從他和豬拱拱、海魽與鰈兒,踏上彩灘之後開始,直到現在,左司簿那邊的旱魃犀利帶刺的神念,都一反預料地沉靜無動,絲毫反應也沒有……
  為甚麼會這樣?
  龍機在小心的戒備中,推想了七、八個旱魃如此沈斂的可能原因……
  在龍機心頭電閃沉思的警覺之中,並沒有對迎頭說話的極元真人,有任何回應……
  反而是跟在後面的海魽,在站定之後,對著極元真人等四位修真,擺手朗聲說道:
  「諸修,這一位是我宗派中的祖師,龍魔王!」
  龍魔王?
  龍機第一個注意的,還是左司簿的反應。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左司簿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知道「龍魔王就是龍機」的樣子!
  由此可見,旱魃顯然並不像阿幽膍那般,如此清楚地曉得「龍魔王」和「臌肊」之間的關係。
  也就是說!旱魃和阿幽膍,必然也是處於一種互相敵對而並不相連的互抗狀態!
  很快地察覺到這一點時,龍機總算是稍微地放下了心。
  如果旱魃不知道他就是龍機,那麼也許還不會這麼快就趕過來……
  而另外的四位邪修,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各自快速地搜索著記憶之中的訊息,想要找出「深海獸魚宗」,甚麼時候有了「龍魔王」這麼一號人物。
  極元真人現在身為「無形團」的團長,反應自然也是十分迅速。
  「哈哈哈……原來是龍魔前輩……貴宗於『真人界』中,一向少有往來,因此我們這些人對貴宗的瞭解太少,沒有事先見禮,倒叫龍魔前輩見笑了……」
  極元真人的這一段話,很技巧地便從側面,對龍魔王做了一個小小的探詢,既顯出禮數,又不失氣度,確實無愧一團之主。
  龍機的眼中那種隱隱的紫紅又淡然而現,並沒有立刻做出具體的回答,只是對著眼前的四人擺了擺手。
  「裡面說話吧!」
  說完就領先往沙灘之緣,一個由彩色的珊瑚所架搭起來的天然屋樓,移步走去。
  龍機這種老氣橫秋的反應,讓抱著謙和態度的極元真人,倒好像一下子,真的變成了龍機的下屬一般,只得默默地隨後而行。
  極元真人的眼神之中,輕躍出一抹不悅,但並沒有在外表上立刻顯現,反而很恭謹地,真的就像個晚輩那般地,隨後而行。
  此四個邪修,果然都是心沈意穩的人物,從頭到尾,也沒有對外表迥異的豬拱拱,多望上一下。
  海魽則是在心中,暗暗竊笑。
  這些真人界的傢伙們,從來就對「深海獸魚宗」沒有甚麼切確的瞭解,因此一貫的態度,簡直就是把他們當成了「玄靈界」的另外一派,甚至在排名時,也將他們「深海獸魚宗」,列入了所謂的邪宗。
  就算是那些同列為邪榜的宗門,從海魽以前的幾次少有的接觸中,也感覺到他們對於「深海獸魚宗」,根本就從來沒有把其當成是「真人界」的某個友派,總是將他們視為異類。
  這一次如果不是他們這幾個邪派,有求於「深海獸魚宗」,說不定還根本不會主動地和他們接觸……
  眼前的龍魔王,海魽已經從不長的接觸中,察覺到這位龍祖,有時和顏悅色,很好相處,但實際上卻另有一種隱然的威煞潛藏,另一種悍厲的氣勢暗蘊……
  那是在輕哼之中,連海魽也不由暗地心中打鼓的帝王質性!
  他非常樂意,看到在龍祖的帶領下,給所有真人界,不管是正派還是邪宗,一個全然不同的「深海獸魚宗」!
  因此他雖略微地注意到,極元真人眼中那一抹淡淡的色變,但卻裝成完全沒有感覺到的樣子。
  「你們『無形團』結派而來,有甚麼請求?」
  龍機在珊室之中,一張彩石寬背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之後,雙肘靠手,於胸前扣指互合,擺出一副很舒適的姿勢之後,就直接地這麼問著。
  語氣之中,竟像是極元真人等,真的是來此朝宗之外,另有懇請的模樣。
  媽的你是甚麼龍魔王,根本以前從來就聽過的無名小卒……
  極元真人壓下心中的不滿,臉上綻出一股非常真誠的笑意。
  「龍魔前輩……哈哈哈……恐怕是貴宗的人有點誤傳了;我們這一次來,是聽說了『裂天劍宗』,對貴派竟然無理地提出了蠻橫的要求,路見不平,因此請見,願合力為貴宗討個公道,可不是為了我們自己有甚麼請求呢……」
  龍機眼中的精光一聚而沒。
  「嗯?是這樣的嗎?」
  極元真人笑容滿面。
  「當然啦……哈哈哈……『裂天劍宗』如此強橫行徑,實在是連我們也看不過去……」
  極元真人的話音未絕,龍機已擺了擺手,冷冷地說道:「如果是這樣,那麼你們可以走了……裂天劍宗和我們的爭執,我們自己早就有辦法解決了,所以無須你們多費心了。」
  龍機這麼直接的回答,倒讓極元真人、歸萱萱、鳳音鳴和陽印,大出意料之外,因此四人都不由自主地楞了。
  歸萱萱的反應極快,當即脆然「格格」一笑。
  「想來龍魔刖輩,是因為宗派門面所限,不願我們牽涉其中……」
  被歸萱萱這麼一提,極元真人立刻了然其意,因此便也「呵呵」笑道:「這一點龍魔前輩倒是無須多慮了……這是我們主動要為貴宗打個不平,並非是貴宗要向外請人助拳的,此點我們日後必會廣為說明,讓其他的宗派,不致對貴宗的清譽產生甚麼誤解……」
  龍機只是搖了搖頭。
  「誰有空去理別人甚麼誤解?歸萱萱,你別自作聰明地瞎猜一通!」
  像歸萱萱如此敏銳,如此老練的人,也不由得真的楞了。
  「龍魔……龍魔前輩,以前見過晚輩嗎?」
  龍機話說完,連看也沒看萱萱一眼,只是對著極元真人說道:「你現在是『無形團』的『團主』?」
  極元真人在心中驚訝裡,只能點了點頭。
  「嗯,好吧!那麼我再說一遍,『裂天劍宗』和我們之間的爭執,我們自有解決之道。所以,如果你們『無形團』真的只是想要來幫甚麼忙,那麼,極元團主,你們可以回去了。」
  極元真人臉上,就好像捱了一拳一樣,即便像他如此深沉的人,也不由得臉上露出了明顯變色的模樣。
  這麼樣直接地,絲毫不顧臉面地,拒人於外的表示,讓圓滑沈穩堪稱老奸的極元真人,也還真是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旁邊的鳳音鳴,臉上的神色也沒有好看到哪裡,但她比極元真人還要明顯的,是任何一個人也瞧得出她正在盡力地壓抑著胸中的嗔怒。
  「龍魔……前輩……你們……你們光憑自己,就有把握對付正派中著名的強宗『裂天劍宗』嗎?」
  龍機眼光橫問中,微微一哼。
  「鳳宗主,如果不是你身為一宗之主,之前又執禮無失,別瞧你現在吸收了『彩貝雌蠱』的元珠,我也一樣會讓你不大好看的……」
  龍機說此話時,語氣之強悍,直讓在場的四人心中駭然。
  這個傢伙……怎麼會知道鳳音鳴收納了彩貝神蠱的元珠?
  他們尚未從訝異的心情中恢復,龍機又已搖頭微歎。
  「我早就勸過彩貝,別再想要去找它老公了,最好趕快找個地方潛藏起來……沒想到它還是不聽……這只能怪它自己了,怨不得誰。否則,我說不定還會找你鳳音鳴問問是怎麼暗算那只笨蠱的呢……」
  四人聽得心中暗驚,禁不住地面面相覷了起來。
  他們現在才發現,這個「深海獸魚宗」抬出來的甚麼「龍魔王」,看樣子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你……你……龍魔前輩……認識彩貝神蠱?」
  鳳音鳴的臉色微微帶出一些淡白,讓她清麗的容貌,顯得有些厲然。
  龍機淡淡一笑,指了指旁邊的陽印。
  「何止彩貝?就連其實一直擁有它老公雄蠱元珠的極光老祖,我也是見過好幾次面的……」
  龍機此話」出,四人更加聳然色變。
  歸萱萱的臉龐流露出一股隱隱的凶氣。
  「龍魔前輩……您老人家提及『極光老祖』時,為何手指陽印師弟?」
  龍機哈哈一笑,轉頭望了望臉色差點已變成綠色的陽印。
  「你為甚麼不直接問問他呢?」
  歸萱萱漸如利刀的眼神,同時也轉到了陽印的臉上。
  「師弟,我爹不是已歿於『角魔魈』無恥的偷襲下了?為甚麼龍魔前輩會說我爹的元珠在你這裡?」
  陽印也沒有想到,這個叫甚麼「龍魔王」的傢伙,三言兩語,就把話頭兜到了自己頭上,讓極元真人和歸萱萱,都隱然地把注意力的矛頭,回頭對到了自己身上……
  驚怒中,也無暇再去想其他,快速地估量一下之後,便即臉色沉痛地浩歎一聲。
  「師姊,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師父確實已被那魔力強極一時,出現之際,正邪幾無敵手的『角魔魈』給暗算了……」
  陽印在解釋之前,先同意與強調了一下歸萱萱之前的說法。
  然後,他才又很痛惜地繼續說道:「後來妖魔們與跨界來援的天人們,崩然交手時,角魔魈碎滅之際,曾經將師父的極光元珠,給彈濺了出來……」
  極元真人,臉上微露訝異。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陽印連忙點了點頭:「此事千真萬確,絕對不敢隱瞞師叔……」
  陽印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歸萱萱己是一下就抓住了這種說法上最關鍵的一點。
  「陽印師弟,我爹的極光元珠,在濺出之時,他的神識是否還活著?」
  陽印心中電轉,頃刻間就想妥了說法,因此臉上立即流露出感懷無比的神情,微微歎了口氣。
  「不瞞師姊說,師父他老人家,歷盡魔劫!脫離角魔魈之時,已是氣盡力竭,只剩下了一個腦袋……生氣散盡,但余一息……」
  極元真人、歸萱萱和鳳音鳴,都在臉上呈現出了訝然的表情。
  陽印又歎了口氣之後,等到悲慼之氣漸蓄而足後,便連忙繼續說道:
  「沒想到師父在最後生氣將散之際,竟命我上前,然後硬將他修練多年的『極光元珠』,植入了我的體中,其間的言語經過,另有『役物宗』的『機模人龍機』在場記錄……可惜後來那個自動器械被『空間折帶』所吞,到現在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去了……否則我還真想透過那個機模人,再見到令弟子無限欽服的師父他老人家,無限期冀的音容慈貌……」
  極元真人和歸萱萱,見到陽印情緒悲然地說得活靈活現,有佐有證,一下也捉摸不出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師叔、師姊,弟子陽印身受師父賜元重思,必然傾心盡力,與害死師父的妖魔們,周旋到底……以慰師父臨終前的厚望……」
  陽印說到這裡,臉上那種涕然感懷的神色,凝然欲滴……
  極元真人和歸萱萱,心中雖還有些懷疑,但臉上此刻也同時流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日後必要找到役物宗的「機模人龍機」,瞧瞧經過是不是真的像你陽印說的這個樣子……
  二人心中也一樣地作了這樣的決定之後,便即再度回頭面向了眼前的「龍魔王」。
  龍機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多少在「無形團」的這四個邪修身上。
  他大部份的神念,都非常謹慎地,在對著左司簿的方向,環環而固,組成了一個純由神念布起的虛空障壁。
  直到此時,他看到陽印半虛半實,唱作俱佳地無形中化解了同門的隱然敵意,巧妙地脫過了這一個沒處理好,很可能就轉友為敵的危險後,也不由得在心中佩服陽印反應之快,思慮之密,說法之巧了……
  現在當然還沒有必要這就告訴他們,他龍魔王就是龍機……
  為了做更進一步的探測,龍機在歸萱萱等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自己身上時,只是哈哈一笑。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我從你的身上,感應到了極光老祖的元氣……還好你做出了這樣的說明,不然以我所瞭解,極光老祖那種死也只為己而死的自私特性,說不定還會誤以為你是暗算了你自己的師父後,才得到他的真元呢……」
  龍機這麼淡淡的一句話,又再次地引動了極元真人和歸萱萱眼下的疑光。
  陽印臉色微變中,連忙趕緊恭謹地對著龍機說道:「龍魔前輩太……太多慮了,弟子和師父的對話,都有龍機機模人記錄在案,而且師父的個性沈智無雙,弟子就算是再加一百個心,也暗算不到他老人家頭上去的……前輩太……太多慮了……」
  此時的陽印,不但心驚於這個「龍魔王」,言語如刀,點撥之間,竟是隱隱對著自己而來,惕然而駭之中,但覺這傢伙心機沈利,不由備加警覺。另一方面,趕緊再次拉出了龍機,藉以強調自己的坦然。
  龍機當然對於其中經過,再清楚也不過,知道此時對陽印的壓力已經轉借而施,算是差不多了,便即點了點頭,像是很體諒陽印那般地說道:「其實除了龍機之外,那時應該還有個人就在附近吧?」
  陽印微楞了楞。
  「前輩是說……」
  龍機直到此時,方才微微一笑,將自己轉來轉去,就是想要知道的這個訊息,問了出來。
  「據我所知,龍機機模人,那時似乎是和他『役物宗』的宗主『七巧天工』在一起的呢……」
  極元真人、歸萱萱和鳳音鳴,聽了這段話,都有點意外地輕啊出聲。
  「龍魔前輩是說……役物宗的『璇心宗主』?」
  歸萱萱俏臉輕轉,神色之中,因為龍機的這段話而顯得益加恍然而肯定。
  「師弟,原來你是因為這樣,才會接觸到『璇心宗主』的?」
  陽印此時的臉色,雖然並無其他變化,但眼神之中,隱然有著一絲懊惱。
  被這個不曉得到底知道甚麼東西的「龍魔王」,如此巧妙地以言語連連相扣,弄得陽印如果至此時再轉為否認,恐怕反而還會更加顯得自己理虛……
  目光幾經回轉之後,陽印終於逼不得已地點了點頭。
  「我和『璇心宗主』的相遇,確實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歸萱萱、極元真人和鳳音鳴的眼光,立時又再次地回到了陽印的身上。
  「師弟,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們也不用去找甚麼機模人了,直接見見這位號稱『心智重塑技術』,冠於真人界的才女,豈不是就一切清楚了?」
  歸萱萱在急詢之中,顯然有點刻意地,透露出了對於陽印的不信任。
  很清楚現在的璇心,是處在一種甚麼狀態的龍機,此時也佯裝成很期待的語氣。
  「是啊!萱萱侄女兒說得很對,陽印你只要帶我們去瞧瞧那個璇心宗主,豈不是也無須去找甚麼機模人了?」
  龍機隨後問的這一句話,有點戲然地,就讓歸萱萱在輩份上矮了一截去。
  萱萱在暗暗的嘀咕中,卻也沒有特別表示甚麼。
  倒是此時陽印心中,直恨不得將這個不知道從甚麼地方冒出來的「龍魔王」在他那冷然的笑臉上猛捶一拳……
  實際的表現上,陽印只是有點無奈地哈哈一笑。
  「師姊,師叔,就算現在小弟帶領諸位,去瞧瞧現在和我在一起的漩心,大約也是沒有甚麼幫助的……」
  當龍機聽到陽印說出「現在和我在一起的璇心」,這麼一句話後,心中隱隱頓覺有些不大妙……
  萱萱則是臉上不露任何表情地問道:「怎麼說沒甚麼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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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六卷 第四章 彩珊鬥智
  龍機「動身」的話一說完,右手即刻輕揮甩地。
  一點綠芒,彈射中炸然而開。
  只不過此時擴散出去的波弧,並不上濺,而是順著金綠色的地板,環環嘩然散成一團宛如平貼在地板上的金綠色巨圓!
  嘶然輕響中,龍機等十個人的身形,瞬即好像地板突然間變成了不具實體的精光那般,每個人的身子都立刻往下急沈!
  「唰」地一下,諸人但覺宛如掉進了一個充滿條條環電的亮坑,急墜如石……
  在這麼樣往下急落的狀態下,每一個人都在心裡產生了一種身體不斷在「脹大」的怪異感受……
  「波哩叭啦」地,每個人的身體外側,每一寸表面,都忽然間往上拉出了幾百條甚至幾千條,宛如殘光般的長帶……
  芒條愈長、光度愈亮……
  轉眼一片密密的暴亮,由下而上,浸漫而來!
  「蓬」地一聲輕響!
  呼呼的風聲,突然灌滿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制鄰的海面,猛地一下,就出現在眾人下墜身形的腳下……
  青空之中,卷卷的白雲……
  那是好久不見的影像!
  龍機等十人的身形,出現於空中時,依然不停地下墜……
  直等到波波微瀾的海面!距離眾人的腳底三尺之際,龍機方才摒氣凝形,將下墜的身形穩穩地定住!
  急頓的體外,衝擊到海面上的,只剩順體而動的氣波……
  「叭」地一聲輕響!
  一個以龍機諸人為中心的圓形波漣,在海面上擴滾而出……
  刻意的收束,讓這個圓狀的開波,只拉散了大約二十丈,隨即一切恢復了正常。
  龍機密察四方地等了一會兒,神念化成九萬六千道無形的細束,集中在四百丈的每一寸海面……
  微波依舊,沒有任何異樣。
  然後他才轉過視線,對著後面的海淰點了點頭……
  在龍機這樣的暗示發出後,海淰也回應似地點了點頭,同時對著浮空立在他身後的鰈兒招了招手。
  鰈兒輕散灑芒的纖纖身形,隨即緩緩下沉,秀體微翻,變成了平俯地貼在輕浪波波的海面上方,六寸之處。
  左手扣袖,右手微伸一段雪白的皓腕,輕輕沒入海面之中。
  看不到鰈兒入海右手的動作,但每一個人都知道,她的指間,正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發出連續而又密集的彈指波動。
  這裡面真的不知道這是在幹嘛的,大概就只有龍機和豬拱拱兩個人了。
  浮在海面上的龍機,沒有等多久,就發現有了反應。
  這個反應,是來自水面之下。
  一條扁身寬鰭,如翅開張,長得就像個梭盤似的怪魚,自海中的深處,急竄而上!
  此魚破開水浪的速度,是如此地迅速,以致於龍機即使是浮空於海面上,也還是很清楚地看到水中的深處,有一漣白浪,化帶而開……波尖急射而來。
  「嘩啦」一聲輕響,破水一尾深褐色的怪魚展開了如翅般的寬扁肉鰭,出現在眾人前方大約二十丈處。
  貼海輕搖,這個平翅橫展,至少有七、八丈寬的「巨魚」,毫不猶豫地,就往龍機他們這邊的方向浮游而來!
  此魚的背上,弧拱而起,最高處還有個半圓形的一層薄薄透膜……
  這層薄膜約略可以透光,但朗朗的陽光反射中,眼力比較差的,大概只能看到圓膜上那反射的彩輪光影。
  龍機等人的眼力,當然是不只看到這樣而已。
  不過他們也才剛發現魚背上的薄膜中,好像有個甚麼東西在裡面晃動時……
  「噗」地一聲輕響,薄膜竟齊中而開,跳出了一個身穿彩袍的人影!
  「是哪一位放出『破水彈波』?咦?大群長……真的是您呀……」
  出現在魚背上的這個人,綵衣燦燦,雙腮微鼓,看起來就好像隨時都在和甚麼人嘔著氣一樣,長相有點滑稽。
  「海□,鰈兒的彈波,不是指明了由我所發的嗎?」
  海淰從此魚浮海游來時,便即移動懸空的身形,輕輕地落在魚背上。
  其他的人也跟行而去,本來在前面的龍機,反而暫時落到了後面。
  那個叫「海□」兩腮微鼓的彩袍人,眼中露出了好像惶急中找著了救星的眼神,曲膝行禮間,促然說道:「大群長……現在宗裡,可不得了了,簡直亂成了一片……」
  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移到他身後的鰈兒,忽然「噗」地」下,一掌拍在低身行禮的海□背上!
  海□「哎呀」一聲,「咚」地翻到在地。
  鰈兒急身而近,一雙纖掌扣指連彈,「嗤嗤嗤」地射出十八道綠流細光,唰然直入海□四肢關穴……
  最前面海淰身邊的海魨,也輕喝一聲,單臂伸曲,一掌虛凝於矮下了身子的海□腦上,猛然往後一提!
  「嗡」地一聲輕響裡,從海□的天靈蓋中,被海魨鎖提的動作,就這麼樣地拉出了一道黃光……
  光影裡,就好像是一個深入海□體內的鏡筒那般,快速地閃現著層層的血肉骨肌,來回幻變著……
  令人悚然的,是在條條的紅肌白內中,一隻隻的海毛蟲被逼現出原形,顫顫的血肉中,張肢裂牙地,看起來實在讓人驚心……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鰈兒之前透背心、入肢竅所灌入的綠色光流,滲體而入時,似乎就專門針對著這些潛藏在骨血之中的「海毛蟲」而發……
  因此雖然從天靈蓋被海魨提攝出來的景象,令人駭然,但每一隻「海毛蟲」此時都被一層薄繩般的綠光束捆住,因此雖然每一隻「海毛蟲」都簌簌而動,但是顯然每一隻「海毛蟲」也都受到了光束的牽縛,所以倒也沒有甚麼咬肌啃骨的恐怖狀況出現。
  「稟龍祖、大群長……」海魨的眼光仔細地注意著攝拉出來的影像裡,各種細節:「海□體內的『海毛蟲』,已經被壓制住了……」
  「能不能把這些可惡的死蟲弄出來?」
  海淰邊看著那些張牙舞爪的蟲影,邊沉著氣問道。
  海魨氣機拉高,急速地試了六百二十次……
  海□身後的鰈兒,也同時振動元氣,灌流以合……
  過了一會兒,海魨才搖了搖頭。
  「稟大群長……『生靈精氣』壓制困鎖住『海毛蟲』,尚還有餘,但是因為『海毛蟲』入體的數量太多,加上每一隻都勾掛入髓,披內蓋筋,實在是……很難逼得出來……」
  海淰聽得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歎了口氣。
  「看來最後還是得由龍祖慈悲,替他轉軀而生了……」
  龍機直到這時,方才點了點頭。
  「這些以後再說吧……現在只要能先暫時壓住『海毛蟲』就可以了……」
  龍機的話一說完,海□身前身後的鰈兒與海魨,同時點頭應是……
  然後二人便即同喝一聲,前拍後按,但見海□週身「蓬」地一響,濺光射火般地繞現出一層薄薄的亮綠跳芒,圍著他的身體環環而轉!
  蝶兒與海魨,前後同時一鬆手,海□雙腿一軟!就這麼「嗡嗡嗡」地,於身外浮繞著一層綠火,癱然跪地。
  「海□,你現在知道自己的體內,隱著甚麼東西了吧?」
  海□的臉色慘白,叩頭答道:「稟大群長,弟子知道了……請師父您老人家開恩救命!」
  海淰點了點頭。
  「這個你放心吧!龍祖已經同意後續處理……你這次算因禍得福了……」
  海□其實身為海淰第一大弟子,怛也實在不曉得師父口中所說的「因禍得福」,指的是甚麼……
  渾身的酸軟,就好像骨子裡有根軟針嵌著那般,牽臂動形間,讓人陣陣無力。
  「你剛才說,宗內怎麼了?」
  龍機見海□稍微站穩了點,便即出聲詢問。
  海□之前是在「祭神大典」上見過龍機的,因此當然也知道眼前問話的人,就是傳說中的「龍魔王」。
  因此他在回答間,態度顯得極為恭順。
  「稟龍祖……現在宗內正混亂成一團,所有的弟子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怎麼搞得變成這樣?」
  海淰聽得極為不滿。
  「一開始,是由海□侍衛長那裡,傳來了六位群長及掌典長老,集體暴亡的消息……緊接著,就是六群之間,忽然互相不知道怎麼樣地起了衝突,當場有七、八十個弟子變得血肉橫飛……本來大家還沉得住氣,但跟著我們突然發現,原本在我們之間好好的同門,總是毫無徵兆,『噗』地一下就爆成一片血泥,簡直完全不曉得是甚麼攻擊了他們,只知道敵人必定是潛伏在我們之間……這一下群龍無首,大家心中又慌,加上根本不知道敵人到底在哪裡……所以差不多是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宮府內外,已是亂成了一團……」
  每一個聽著海□說明的「深海獸魚宗」那些群長長老們,臉色都如鐵般地生青。
  「弟子本來就是乘著『穿波□』,從『浮洋鰗』回來,所以發生這種情形後,便即駕□而出,正四處巡遊,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忽然便聽到了鰈兒所發的『破水彈波』……而且,居然還是表明了群長在即,因此便拼了命地趕來……」
  海淰聽著大弟子海□的敘述,臉色是越聽越難看,等到海□的話一說完,伸手就是「叭」地一個耳光,抽在海□的臉頰上!
  海淰的這一下,雖無內蘊的暗勁,但外震的力道十足,直把海□一個還蠻高大的身子,給打得在地上翻了兩翻。
  「你這個混蛋!宗內劇變,你身為大弟子,鰈儲人也不在,竟不知道控制混亂,立起指揮之位,反而找了個『穿波□』,就這麼樣地溜了出來?你怎麼不被『海毛蟲』給穿爆死在當場算了……」
  海□從地上狼狽地爬了起來,左頰腫得更加鼓脹,就好像是長了個巨瘤那般,擠得他的嘴角嗯嗯啊啊地,根本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海淰越看越氣,長長的雙須顫顫而動,就要上前再補他一掌……
  原本就在海□身一刖的海魨掌典,連忙一個側閃,拉住了海淰,同時大聲說道:「大群長別打□兒了……大群長別忘了□兒是你的大弟子,所奉的命令,就是在滅派之禍出現時,放下一切,率我六群其他五位弟子,遠揚而去!留我一分根苗,他這樣怎麼能算錯呢……」
  海淰愣了楞,方才想到這一點,但一會兒又怒目喝道:「怎麼不算錯?你看他旁邊哪裡還有其他五位弟子?」
  攔住海淰的海魨,還沒轉身詢問,周體綠芒盈繞,壓制住了體內「海毛蟲」的海□,雙膝跪地,叩頭間以沉痛但又含混的語音說道:「師父,師叔們,五位師弟,已在這一波混亂中,全部陸續地爆體而亡了!」
  海□的這一番話,讓忙著勸阻海淰的其他五位群長和海淰自己,都頓時楞住了。
  連站在最後面的鰈兒,也臉色發白。
  「你……你說甚麼?」海淰臉上的憤怒神情,一下也凍住了:「海魛、海鱷、海鰥、海鮸、海鰎……都死了?」
  海□低著頭,但還是可以看到他點首觸地的動作,是代表甚麼意思。
  同時,海□還伸手,從懷中取出了兩截令人怵目驚心的斷掌,哽咽補充道:「弟子找到二師弟時,他己是我們六位大弟子中,除了我之外!最後一個還存活著的……而且那時,他的臉色大變,體內已出現不適的狀況,弟子是將他背負著游往『穿波□』的……只不過後沒游到『穿波□』處,海魛師弟已經爆體而散,只剩弟子背負著他時,反扣在手裡的他的雙掌……」
  諸人的眼光,震心之餘,都同時齊齊聚在「穿波□」寬厚背板的那一對斷掌上……」
  奇特的是,這一雙斷掌,雖是紅肉連腕,讓人不忍卒睹,但從海□的懷中取出時,其上居然還盈繞著像海□身外那般的壓制綠芒。
  迴繞的薄綠之中,碎肉紅血的雙掌,顯得益加刺眼!
  每一個人當然都明白,這是代表甚麼意思。
  海魛*的師父二群長海魽,只是愕愕地望著那一雙斷手,喃喃說道:「這……這是筋兒的手嗎?」
  第一個顫顫拿起地上斷手的,不是海魽,反而是最後面臉色發白的鰈兒。
  「魛哥……魛哥……這是魛哥的手……」
  「混蛋魚卵個。海毛蟲。……」
  海魽聽了鰈兒碎心般的話,跳了起來,週身綠流嗡然急滾,瞠目大喝:「讓我們這就殺過去,把所有的『海毛蟲』碎屍萬段!」
  原本最激動的海淰,這時反而冷靜了下來,對著暴跳如雷,全身綠焰如火的海魽大喝道:「海魽,你閉嘴,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龍祖在此,自會一切作主!」
  雙目怒瞪如鈴的海魽,額上青筋凸浮,好一會兒才滿頭大汗地說道:「是……大群長說得是……一切請龍祖作主……」
  見到這種情形的龍機,沉沉的眼光絲毫不變,只是皺了皺眉。
  一看你們這樣氣浮性躁的樣子,談甚麼去對付『海毛蟲』?」
  龍機的話一說完,「深海獸魚宗」的諸人都愕了一下。
  「你們看到了幾隻蟲子,就以為你們的敵人是『海毛蟲』了嗎?」
  峻冷的語氣!讓眼前的諸人,從海淰開始,到捧著斷掌的鰈兒為止,都不由得臉上微脹,慚愧而立。
  「龍……龍祖……您的意思是說……『海毛蟲』那妖怪……」
  總算海淰是一行之長,在龍機令人愕然而驚訝的語意中,終於還是壓住了有點慚愧的心情問著。
  「不錯,『海毛蟲』者,不是只有『海毛蟲』這麼簡單的……」龍機微哼一聲,繼續說道:「你『深海獸魚宗』,一被微蟲所侵,而渾然不知;二對敵人知之未詳,就想去『殺個痛快』……從發現了『微空船』開始,你們就已經在『腦腡』的算計中,實難怪當『海毛蟲』引動你們體內的蟲根時,你們是這麼樣地連一點抵抗的力量都沒有!」
  龍機連續而又沉重的話立時讓「深海獸魚宗」的諸人,不但是心中愧然,甚至每個人的額上都已滲出了輕汗。
  「龍祖的叱責……族下們……實在慚愧……」
  海淰滿臉大汗地低下了頭。
  而旁邊最先跳罵的海魽,此時已是宛如煮過的蝦子那般,整臉的通紅裡,只是吶吶地說道:「呃……稟龍祖……這是海魽太激動了……以致有點亂了方寸……還請龍祖責罰!」
  龍機又悶悶地哼了一聲,冷硬的眼光緩緩收回,支手又腰的態勢,讓每個人都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算了吧!責備你有甚麼用?你們幾個如果想對付腦腡,就要懂得沉得了氣……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閉上嘴!」
  周圍的八人連忙在「穿波□」的背上,下拜認錯的同時,恭聲應是。
  龍機又凜冽沈氣地注視了周圍各個矮了一截的諸人,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
  「海魽,你和鰈兒,跟著我與豬拱拱,去見見那幾個修真。把他們的注意力轉到我這邊來……」
  海魽連忙答應一聲。
  「海淰,你就帶著其他人,趕緊回宮府裡去,該怎麼做你應該知道的……這顆『綠煙生魂珠』你先拿去,能壓制住『海毛蟲』的就先壓制住,如果不能的話,就用此珠收其魂魄……戰宛兒早晚會出現,那時我再來探探她腦腡和海毛蟲後面,到底還有甚麼特殊的關連……」
  說著就取出了「綠煙生魂珠」,交給了海淰。
  「都起來吧!我們還有人要去見呢……」
  在龍機的身旁,矮成一團的眾人,趕緊起身。
  海淰收好了「綠煙生魂珠」,就對著海魽、鰈兒外的其他人招了招手。
  「大夥兒都聽到龍祖的話了,我們這就走吧!」
  說完轉身甩臂,一個輕彈飛躍,「嗤」地一聲輕響,滾體直入海面,浪花內陷,幾乎可以說是點浪不驚。
  其餘的幾個人也緊跟著飛身入海,轉眼已不見蹤跡。
  剩下的海魽和鰈兒,便即不敢多說甚麼地領著冷眉冷臉的龍機,往這只「穿波□」背上的圓弧型薄膜走了進去。
  「穿波□」身長約有二十丈,身寬同樣也有將近十五丈,因此它背上的這個圓蓋般的膜腔,雖只是高起於背的一個拱凸,但也差不多有四、五丈方圓。
  這樣的空間,對於龍機、豬拱拱、海魽和鰈兒來說,雖尚稱不上是多麼寬敞,但也還不致於太過擁擠。
  在這個大略呈現圓形的「穿波□」膜腔之中,一進去就可以看到靠壁根處有一對約巴掌大小的薄鰭。
  龍機雖然是第一次走進這樣的「活水梭」之中,但他第一眼就可以確定,那一對薄鰭,功用必然是控制「穿波□」在水中的行動的。
  一般人實在很難想像,深海獸魚宗,竟然能夠以魚為具,如此地在水中來去。
  同樣的,龍機也很難想像,「穿波□」的這個膜腔之中,不但乾淨清爽,甚至還在靠壁邊緣,放著好幾個柔軟的布墊。
  坐在上面時,簡直就和一個很舒服的軟轎沒有甚麼兩樣!
  如果只看這一點,實在很難想像此時的他們,竟是在一條活魚的膜腔之中。
  鰈兒從一進到裡面之後,很自動地就站到了那一對手掌大小般的魚鰭前面,素手輕挽,微微拉扣……
  而這只「穿波□」也就立刻在微晃了一下以後,嘩然破浪而進,對著遠方只現淡影一點的「浮洋鰗」那個簡殼站滑游而去。
  此時最外層的薄膜未合,四眼無盡的海面,薄彼淡淡,好似深藍色的果凍,上浮著一層半透的甜膠……空中也飄郁著一股只屬於大海的微鹹新鮮。
  輕風疾拂間,就像無數個好動的孩童,呼然而入,微竄亂跳一陣,然後再呼然而出……
  那種乘魚破浪的閒逸,迎風浮海的曠然,連龍機也不由得神清氣明瞭許多。
  海魽之前被龍機所叱,此時敬立於側,甚麼話也不敢多說。
  豬拱拱則是半趴在盤腔邊緣,兩眼出神地望著四方廣侮,就好像這一輩子,從來沒有看過大海一樣……
  龍機雙眼依然盯視著不斷漸漸變大的遠方侮面那彩珊一點。
  「你們……為甚麼不能舉派遷移呢?」
  龍機緊了緊胸前的開襟,也沒有指明是在和誰說話。
  海魽微微一怔,隨即恭聲介面。
  「稟龍祖……那是因為……族下雖然敬奉海神,也都努力也往海神所提的『生精之道』修進,但畢竟無法直接感受海神真正的元精氣性,因此潛居於深海之下,只為了更接近那海源中最濃冽的聚合之處……」
  龍機皺了皺眉。
  「海源中最濃冽的聚合之處?」
  海魽見識到了龍祖的冷怒之後,說話也顯得非常小心。
  「是的,龍祖,也就是我們『深海獸魚宗』所立的『海行宮府』……」
  龍機目中透出了不大瞭解的光芒。
  「『海行宮府』立基之處,有甚麼特別不同的地方?」
  「稟龍祖……『海行官府』中,不知道龍祖有沒有發現那兒的地板,有甚麼不同?」
  那兒的地板,有甚麼不同?
  被海魽這麼一提,龍機才想起了,從他上次自休息室中所感覺到的,那兒的地板,沈韌凝厚,還帶著點溫熱的軟度……確實與其他地方的岩塊地板,截然相異。
  想起了這一點的龍機,立刻就聯想到了眼前的景象……
  就是現在他們所處,「穿波□」活體膜腔的這個背板!
  雖然沒有外面橫翅肉背表面那般地因為直接與浪波接觸,因此顯得特別凝膩滑溜……
  但是,但是……
  卻也一樣微熱之中,好像在硬巖外,包了一層軟被般地呈現出怪異而又特殊的韌度!
  龍機的心中猛然一震!
  難道……難道……
  「你是說……整個寬廣的『海行宮府』,居然是……居然是建在……」
  龍機在訝異之餘,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心中的那種推測。
  他的話雖未說完,海魽卻像是這樣就聽懂了龍機要說的話那般,點了點頭。
  「龍祖猜得不錯……整個『深海獸魚宗』的『海行宮府』,都是建在……一隻巨大無比的活物背上!」
  雖已隱知大概是怎麼回事的龍機,聽了海魽的話,還是嚇了一跳。
  「一隻巨大無比的活物?那是……」
  「稟龍祖,就是生身之軀,是為我等目前所知,最為龐然;一體之圍,供養數十萬魚生;一眠之期,將近四百五十年的『鯤鯇』!」
  鯤鯇?
  偌大的「海行官府」,居然是架在這麼一個「鯤鯇」的背上?
  龍機想到這裡,要不被這樣的事實,給嚇上一跳,實在是有點困難……
  他輕輕吸了口氣。
  「寬體十萬靈,一眠半千春……海魽,現在的鯤鯇是……」
  「稟龍祖……」海魽又點了點頭:「正處深眠之中……四百五十年的眠期,已於去年過了……」
  去年?那麼……
  「海魽,你的意思是說……現在的鯤鯇,很可能隨時會醒了?」
  海魽又點了點頭,輕聲應是。
  「確實沒錯,稟龍祖,本宗所處的『海行宮府』,之所以稱為『海行』,便是每隔四百五十年,會重新移動到海底的另外一處去的意思……只不過這種遷移,其實最主要的,並不是我們將整個宮府移走,而是因為鯤鯇。」
  龍機又沉思了一會兒,忽然間想起了目前「深海獸魚宗」和「裂天劍宗」的爭執,便即立刻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若是這個時候鯤鯇醒了,將現在的位置轉到了其他的地方,豈不是就脫離了『地火龍龜』的火脈危險了?」
  對於龍機現在所提的這個解套的說法,海魽的反應,卻是出人意料地不同。
  他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稟龍祖,這個……現在龍祖已經駐世降派,也許藉由龍祖的慈悲,可以為這樣的困境找到個出路……」
  龍機微愕了一下。
  海魽的話語之中,顯然還有其他的意思。
  「你是說原本你們……」
  海魽的苦笑依然。
  「稟龍祖,我們為了修練上的趨向,所有元基都是往根源海生的原則而去,但我們人身結構,畢竟和我們所要追求的形態相差太遠,因此,我們全宗上下,有很大的一部份修練的助益與基礎,就是來自於『體養萬生』的『鯤鯇』,那種凝聚的天地少有生靈氣機……因此在龍祖出現之前,要我們離開『鯤鯇』,恐怕是很難作到的……」
  龍機聽到這裡,心中已大約琢磨出他們的困難點顯然是在鯤鯇身上,而不是在他們的宗派身上了。
  「聽你這麼提說,那是鯤鯇有甚麼特別的原因,不會離開『地龜龍柱』了?」
  海魽點了點頭。
  「龍祖聖明,猜得一點不錯……鯤鯇原本是遠古的聖物,與跨進天靈的『地火龍龜』,本為僅有的遠古玄靈至友……只是在『地火龍龜』修練至極,升界而去時,鯤鯇不知道為了甚麼卻沒有同時進跨到『天間』,反而在人間的深海之中,停滯了下來……」
  龍機也沒有想到,「深海獸魚宗」無法牽移的因綠之中,竟還牽扯到了「地火龍龜」和鯤鯇之間不知多麼悠遠歲月之前的友誼,因此也只能滿心訝然地聽著。
  「因此,龍祖,就算是『鯤鯇』現在從四百五十年的長眠之中清醒,游移到了另外的一個地方,也絕對不會離開『地火龍龜』的『火脈』太遠的……更何況,我們也無法控制『鯤鯇』甚麼時候醒來,以及甚麼時候移動……又要移到甚麼地方去……這些都不是我們能夠掌握的……」
  對於海魽最後所說的這一點,龍機倒是沒有想到。
  「海魽,你們可以駕魚游海,立宮府於深水群魚之間,甚至功法運轉間,可以變成半魚之狀,難道還不能夠和『鯤鯇』溝通嗎?」
  海魽聽了龍機的疑問,只是微微一歎。
  「龍祖,您可能還沒見過『鯤鯇』清醒時,那種水底地搖侮動的驚人現象……我們的『海行宮府』,經建萬年,但其實只佔了『鯤鯇』之背的一米微點而已……對『鯤鯇』而言,我們其實就好像只是它身上的海毛蟲一樣……要想和這般的天地神物溝通……實是超越了我們的能力……」
  龍機在瞭解緣由的同時,因為海魽提到了「海毛蟲」,連帶地也想到了另外的一個問題。
  「海魽,你們知道不知道,顯然也是潛藏在『鯤鯇』體表的『海毛蟲』,和『鯤鯇』有甚麼特殊的關係嗎?」
  海魽微愕一下,隨即有點慚色地搖了搖頭。
  「稟龍祖……與『鯤鯇』溝通,我們還沒有這樣的力量……而『海毛蟲』,以前我們也只是將其視為是一種無害的小生物……『鯤鯇』之體,蓄養的生物何止上萬……我們根本就從來沒有想過兩者之間會有甚麼樣的關係……」
  龍機聽了海魽這樣其實也不難猜想得到的答案時,眉間輕皺,陷入了深思。
  以「海毛蟲」這樣驚人無比的侵寄力量,會和現在的「鯤鯇」沒有甚麼關係嗎?
  龍機還沒有想出個甚麼確切的答案,海面前方,那彩珊拱立的「浮洋鰗」,已到了可以清楚看見的視野距離中了……
  現在的「浮洋鰗」,和之前從極遠處的上方下眺時,感覺已是完全地不同。
  彩色的巨珊,下寬上拱高度約達七、八丈,感覺上不但像一個島,而且還是一個宛如小城般的島。
  絢虹紛呈的彩珊,就好像是天工而成的小形奇跡一般,疊立而生之間,卻沒有一般珊瑚的尖利,反而顯現出如薄沙般的軟潤。
  從「穿波□」靠近的這一面,高起的彩珊邊緣凹低微陷,形成了一個像是開口般的平台。
  從龍機現在的方向看過去,幾讓人以為珊島之緣,是一片平傾的沙灘。
  一個粒沙固地,彩彎輪輪,美麗異常的七色沙灘!
  先不去說珊島上,那刻意鑿出,奇綺巧妙的接待石室,就光看這一角特殊無比的灘頭,就讓人覺得難以想像了。
  也難怪「深海獸魚宗」在一般修真的眼裡,是如此的神秘不可測。
  這樣的海面奇景,實在非一般人所能見識。
  當龍機乘□愈近時,龍機看到了彩灘之上,正有一群人輕立其上,似乎正準備迎接久候未返的「深海獸魚宗」。
  龍機當然是無須多看,就知道這群人中帶頭的四個人,正是歸萱萱、鳳陰鳴、極元真人和陽印了!
  只不過,龍機卻非常驚訝,此四人之後,加上那個模樣看起來已經變得有些怪異的「左司簿」之外,竟然還有六個長形的金帶裹布的修長人體!
  這六個從頭到腳,密纏長帶的身影,對龍機而言,是一點也不陌生的。
  因為那正是目前已經可以說是被滅了宗的「邪不死」派,最著名的金屍!
  龍機以飛龍之身,初涉「九幽鬼靈派」「搶宗之爭」時,就已經見過了的金屍。
  六陽屍,已隨其主,被蛟魔崩山而埋。
  這六個,必然就是其中不知道哪一個是一鬼眼」死去愛人「月荷」的「陰金屍」了!
  雖然現在和立於海灘上的他們,還有一點距離,但龍機非常清楚地,就能夠看到每一個人的眼眉細節。
  其他的人,一閃眼即略過,龍機特別注意的,是臉色怪異的「左司簿」!
  左司簿的模樣,大致還是和以前沒有甚麼不同,頭戴青翅包銀官紗帽,身穿細繡青線四足蟒的寬袍衫,粗眉如刷,滿臉虯鬚。
  唯一不一樣的,就是此時的「左司簿」,臉色由原本的沉黑,一轉而變成像是金屬般的錚然銀亮……
  彩灘細影,竟隱隱地從他的臉上反映出來。
  龍機一看到雖然外形不變,但其實質性顯然已大大不同的左司簿時,神念立即回縮十二丈七尺!
  聚氣輕哼中,集轉識力一萬九千層,重重相扣,組成了一個無形波動,嚴密到了極點的神念盾!
  這種完全看不到的神念盾罩方才成形,龍機已幾乎可以聽到從左司簿的身體中,嘶然長拉而出的一萬兩千三百股無形的波動,完全側力隱斂地,從旁彎然射來!
  集力長吸一氣,龍機以疊疊而立的盾緣,將想要來探測的左司簿神念,立時外崩九千六百次!
  屬於另外一個層次空間的能量互挫,在龍機與左司簿相距三十二丈四尺的最中央點,頓出重重一萬兩千波!
  只不過兩人的神念相沖,一則只是稍加探測,二則波力側出,三則強勁極隱,因此雖然已是凝念而動,但在正常的真實空間中,卻是絲毫紋風未起。
  空中的薄風雖然依舊輕拂,但誰也沒想到,這樣平靜的空間,竟已有如斯高手,這般地虛空互鬥了起來!
  龍機全神戒備的神念護盾,微崩之中,內聚凝結,形成了更強的組構,打算接著就要力接旱魃凶悍的裂空正擊……
  此期間有一點讓龍機覺得頗為訝異……
  那就是最前面四人中的陽印與鳳音嗚,雖然此空外相絲毫無變,但也竟都敏感地覺察出虛無中,似乎有一些怪異的波動,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將眼神投向了空中……
  由此可見,鳳音嗚和陽印,在功力的修練上,確實已經有了極大的不同。
  這讓龍機益加地起了警覺……
  眼中的薄薄紫紅,於焉漸漸加濃!
  在戒備中,出乎龍機的意料之外……
  左司簿的神念探測,稍觸即縮,頃刻間全數回流於身,點滴不再復露。
  也沒有任何的後續攻擊動作……
  龍機立刻就感覺得出來,那源自旱魃,轉由左司簿透體而出的探測,似乎還不想現在就做得太明顯!
  龍機警然的覺察中,又興起了一絲輕惑。
  從成形以來,正在快速精變的旱魃,思考個性,已由直接的悍然,轉化成了另一種深沉?
  抑或是此時的左司簿,乃屬另一種的特殊分識?
  龍機非常謹慎地觀察著……
  他知道,這一定是瞭解旱魃的一個很重要的關鍵!
  重重漫密的思考中,穿波□怏速地游向了那一群人所立身的彩灘……
  龍機他們才剛往平坦的彩灘靠近,站在最前面的極元真人,已是呵呵笑道:
  「本團還正等得有些奇怪……怎地貴宗的人去了這麼久,原來是海魽二群長親身駕臨………」
  海魽並沒有馬上接話,只是在□身靠岸時,微退一步,跟在龍機的身後,步下了彩灘之上。
  這麼一個特別的敬讓動作,立刻就讓在沙灘上等候,而且熟稔真人界規距的四人,臉上的神色雖是壓然未露,但其實心中正自驚奇。
  因為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之中,就表示了眼前的這位陌生的怪人,其地位之崇高,必在海魽之上!
  海魽已是「深海獸魚宗」的二群長。如果說在「深海獸魚宗」裡,還有人的地位比他還高,那應該就只剩下一個「海淰大群長」了!
  可是,眼前的這位身材高大,具有鋼鐵般冷硬特性的怪人,卻並不是極元真人他們所曾經見過的「海淰大群長一……
  那麼,這位讓海魽隨行之間,神色恭謹的程度,簡直宛如下輩弟子跟行著的怪人,到底是誰?
  除了現在不知道有多少旱魃的神識,還留在體內的「左司簿」之外,龍機其實並不擔心自己會被極元真人、歸萱萱、鳳音鳴,甚至是陽印給認出來。
  因為他從龍機器械原身甦醒之後,歷地火、經臌肊,而且還在生鐵之外,長出了皮肉……
  就算是最近才見過龍機的陽印,也絕對是認不出他來的!
  因此,既然左司簿沒有了更強烈的探測動作,龍機也只是靜靜地站著,沒有說甚麼話來表明身份。
  他迅快地判斷,左司簿很有可能,是打算等著從龍機與其他四人的互動中,表明出自己的來歷。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此時旱魃的思路,確實是比起之前的直接,要更精細複雜了許多……
  這個時候的龍機,神識隱隱和穹蒼深處,化成一羽海鳥,在一百二十六丈的高空中,回回輕繞的「姮靈微空船」緊緊相系。
  在任何一個瞬間,龍機都可以藉由這一絲相連的神識通道,透空轉來臌肊生靈王長久蓄積在「姮靈微空船」中,充沛的「生靈精氣」,以俾提供他最大程度,神念攻守上的元力支援……
  面對著像已具「魔帥等級」之「魔王質」的旱魃,和「虛靈界」另一「神靈王」阿幽膍這樣的超級對手,一味的逃避,絕對不是個聰明的作法……
  他終要正面與兩個強手相對!
  龍機一直在心中,都有這樣的覺悟與準備。
  因此,他的外在儘管沒有任何一點警備的模樣,但實際上,龍機的所有神念,都在此時緊拉得宛如彎臂張弓的繃弦,隨時都可以彈放出最猛烈的一擊!
  只不過,從他和豬拱拱、海魽與鰈兒,踏上彩灘之後開始,直到現在,左司簿那邊的旱魃犀利帶刺的神念,都一反預料地沉靜無動,絲毫反應也沒有……
  為甚麼會這樣?
  龍機在小心的戒備中,推想了七、八個旱魃如此沈斂的可能原因……
  在龍機心頭電閃沉思的警覺之中,並沒有對迎頭說話的極元真人,有任何回應……
  反而是跟在後面的海魽,在站定之後,對著極元真人等四位修真,擺手朗聲說道:
  「諸修,這一位是我宗派中的祖師,龍魔王!」
  龍魔王?
  龍機第一個注意的,還是左司簿的反應。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左司簿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知道「龍魔王就是龍機」的樣子!
  由此可見,旱魃顯然並不像阿幽膍那般,如此清楚地曉得「龍魔王」和「臌肊」之間的關係。
  也就是說!旱魃和阿幽膍,必然也是處於一種互相敵對而並不相連的互抗狀態!
  很快地察覺到這一點時,龍機總算是稍微地放下了心。
  如果旱魃不知道他就是龍機,那麼也許還不會這麼快就趕過來……
  而另外的四位邪修,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各自快速地搜索著記憶之中的訊息,想要找出「深海獸魚宗」,甚麼時候有了「龍魔王」這麼一號人物。
  極元真人現在身為「無形團」的團長,反應自然也是十分迅速。
  「哈哈哈……原來是龍魔前輩……貴宗於『真人界』中,一向少有往來,因此我們這些人對貴宗的瞭解太少,沒有事先見禮,倒叫龍魔前輩見笑了……」
  極元真人的這一段話,很技巧地便從側面,對龍魔王做了一個小小的探詢,既顯出禮數,又不失氣度,確實無愧一團之主。
  龍機的眼中那種隱隱的紫紅又淡然而現,並沒有立刻做出具體的回答,只是對著眼前的四人擺了擺手。
  「裡面說話吧!」
  說完就領先往沙灘之緣,一個由彩色的珊瑚所架搭起來的天然屋樓,移步走去。
  龍機這種老氣橫秋的反應,讓抱著謙和態度的極元真人,倒好像一下子,真的變成了龍機的下屬一般,只得默默地隨後而行。
  極元真人的眼神之中,輕躍出一抹不悅,但並沒有在外表上立刻顯現,反而很恭謹地,真的就像個晚輩那般地,隨後而行。
  此四個邪修,果然都是心沈意穩的人物,從頭到尾,也沒有對外表迥異的豬拱拱,多望上一下。
  海魽則是在心中,暗暗竊笑。
  這些真人界的傢伙們,從來就對「深海獸魚宗」沒有甚麼切確的瞭解,因此一貫的態度,簡直就是把他們當成了「玄靈界」的另外一派,甚至在排名時,也將他們「深海獸魚宗」,列入了所謂的邪宗。
  就算是那些同列為邪榜的宗門,從海魽以前的幾次少有的接觸中,也感覺到他們對於「深海獸魚宗」,根本就從來沒有把其當成是「真人界」的某個友派,總是將他們視為異類。
  這一次如果不是他們這幾個邪派,有求於「深海獸魚宗」,說不定還根本不會主動地和他們接觸……
  眼前的龍魔王,海魽已經從不長的接觸中,察覺到這位龍祖,有時和顏悅色,很好相處,但實際上卻另有一種隱然的威煞潛藏,另一種悍厲的氣勢暗蘊……
  那是在輕哼之中,連海魽也不由暗地心中打鼓的帝王質性!
  他非常樂意,看到在龍祖的帶領下,給所有真人界,不管是正派還是邪宗,一個全然不同的「深海獸魚宗」!
  因此他雖略微地注意到,極元真人眼中那一抹淡淡的色變,但卻裝成完全沒有感覺到的樣子。
  「你們『無形團』結派而來,有甚麼請求?」
  龍機在珊室之中,一張彩石寬背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之後,雙肘靠手,於胸前扣指互合,擺出一副很舒適的姿勢之後,就直接地這麼問著。
  語氣之中,竟像是極元真人等,真的是來此朝宗之外,另有懇請的模樣。
  媽的你是甚麼龍魔王,根本以前從來就聽過的無名小卒……
  極元真人壓下心中的不滿,臉上綻出一股非常真誠的笑意。
  「龍魔前輩……哈哈哈……恐怕是貴宗的人有點誤傳了;我們這一次來,是聽說了『裂天劍宗』,對貴派竟然無理地提出了蠻橫的要求,路見不平,因此請見,願合力為貴宗討個公道,可不是為了我們自己有甚麼請求呢……」
  龍機眼中的精光一聚而沒。
  「嗯?是這樣的嗎?」
  極元真人笑容滿面。
  「當然啦……哈哈哈……『裂天劍宗』如此強橫行徑,實在是連我們也看不過去……」
  極元真人的話音未絕,龍機已擺了擺手,冷冷地說道:「如果是這樣,那麼你們可以走了……裂天劍宗和我們的爭執,我們自己早就有辦法解決了,所以無須你們多費心了。」
  龍機這麼直接的回答,倒讓極元真人、歸萱萱、鳳音鳴和陽印,大出意料之外,因此四人都不由自主地楞了。
  歸萱萱的反應極快,當即脆然「格格」一笑。
  「想來龍魔刖輩,是因為宗派門面所限,不願我們牽涉其中……」
  被歸萱萱這麼一提,極元真人立刻了然其意,因此便也「呵呵」笑道:「這一點龍魔前輩倒是無須多慮了……這是我們主動要為貴宗打個不平,並非是貴宗要向外請人助拳的,此點我們日後必會廣為說明,讓其他的宗派,不致對貴宗的清譽產生甚麼誤解……」
  龍機只是搖了搖頭。
  「誰有空去理別人甚麼誤解?歸萱萱,你別自作聰明地瞎猜一通!」
  像歸萱萱如此敏銳,如此老練的人,也不由得真的楞了。
  「龍魔……龍魔前輩,以前見過晚輩嗎?」
  龍機話說完,連看也沒看萱萱一眼,只是對著極元真人說道:「你現在是『無形團』的『團主』?」
  極元真人在心中驚訝裡,只能點了點頭。
  「嗯,好吧!那麼我再說一遍,『裂天劍宗』和我們之間的爭執,我們自有解決之道。所以,如果你們『無形團』真的只是想要來幫甚麼忙,那麼,極元團主,你們可以回去了。」
  極元真人臉上,就好像捱了一拳一樣,即便像他如此深沉的人,也不由得臉上露出了明顯變色的模樣。
  這麼樣直接地,絲毫不顧臉面地,拒人於外的表示,讓圓滑沈穩堪稱老奸的極元真人,也還真是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旁邊的鳳音鳴,臉上的神色也沒有好看到哪裡,但她比極元真人還要明顯的,是任何一個人也瞧得出她正在盡力地壓抑著胸中的嗔怒。
  「龍魔……前輩……你們……你們光憑自己,就有把握對付正派中著名的強宗『裂天劍宗』嗎?」
  龍機眼光橫問中,微微一哼。
  「鳳宗主,如果不是你身為一宗之主,之前又執禮無失,別瞧你現在吸收了『彩貝雌蠱』的元珠,我也一樣會讓你不大好看的……」
  龍機說此話時,語氣之強悍,直讓在場的四人心中駭然。
  這個傢伙……怎麼會知道鳳音鳴收納了彩貝神蠱的元珠?
  他們尚未從訝異的心情中恢復,龍機又已搖頭微歎。
  「我早就勸過彩貝,別再想要去找它老公了,最好趕快找個地方潛藏起來……沒想到它還是不聽……這只能怪它自己了,怨不得誰。否則,我說不定還會找你鳳音鳴問問是怎麼暗算那只笨蠱的呢……」
  四人聽得心中暗驚,禁不住地面面相覷了起來。
  他們現在才發現,這個「深海獸魚宗」抬出來的甚麼「龍魔王」,看樣子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你……你……龍魔前輩……認識彩貝神蠱?」
  鳳音鳴的臉色微微帶出一些淡白,讓她清麗的容貌,顯得有些厲然。
  龍機淡淡一笑,指了指旁邊的陽印。
  「何止彩貝?就連其實一直擁有它老公雄蠱元珠的極光老祖,我也是見過好幾次面的……」
  龍機此話」出,四人更加聳然色變。
  歸萱萱的臉龐流露出一股隱隱的凶氣。
  「龍魔前輩……您老人家提及『極光老祖』時,為何手指陽印師弟?」
  龍機哈哈一笑,轉頭望了望臉色差點已變成綠色的陽印。
  「你為甚麼不直接問問他呢?」
  歸萱萱漸如利刀的眼神,同時也轉到了陽印的臉上。
  「師弟,我爹不是已歿於『角魔魈』無恥的偷襲下了?為甚麼龍魔前輩會說我爹的元珠在你這裡?」
  陽印也沒有想到,這個叫甚麼「龍魔王」的傢伙,三言兩語,就把話頭兜到了自己頭上,讓極元真人和歸萱萱,都隱然地把注意力的矛頭,回頭對到了自己身上……
  驚怒中,也無暇再去想其他,快速地估量一下之後,便即臉色沉痛地浩歎一聲。
  「師姊,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師父確實已被那魔力強極一時,出現之際,正邪幾無敵手的『角魔魈』給暗算了……」
  陽印在解釋之前,先同意與強調了一下歸萱萱之前的說法。
  然後,他才又很痛惜地繼續說道:「後來妖魔們與跨界來援的天人們,崩然交手時,角魔魈碎滅之際,曾經將師父的極光元珠,給彈濺了出來……」
  極元真人,臉上微露訝異。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陽印連忙點了點頭:「此事千真萬確,絕對不敢隱瞞師叔……」
  陽印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歸萱萱己是一下就抓住了這種說法上最關鍵的一點。
  「陽印師弟,我爹的極光元珠,在濺出之時,他的神識是否還活著?」
  陽印心中電轉,頃刻間就想妥了說法,因此臉上立即流露出感懷無比的神情,微微歎了口氣。
  「不瞞師姊說,師父他老人家,歷盡魔劫!脫離角魔魈之時,已是氣盡力竭,只剩下了一個腦袋……生氣散盡,但余一息……」
  極元真人、歸萱萱和鳳音鳴,都在臉上呈現出了訝然的表情。
  陽印又歎了口氣之後,等到悲慼之氣漸蓄而足後,便連忙繼續說道:
  「沒想到師父在最後生氣將散之際,竟命我上前,然後硬將他修練多年的『極光元珠』,植入了我的體中,其間的言語經過,另有『役物宗』的『機模人龍機』在場記錄……可惜後來那個自動器械被『空間折帶』所吞,到現在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去了……否則我還真想透過那個機模人,再見到令弟子無限欽服的師父他老人家,無限期冀的音容慈貌……」
  極元真人和歸萱萱,見到陽印情緒悲然地說得活靈活現,有佐有證,一下也捉摸不出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師叔、師姊,弟子陽印身受師父賜元重思,必然傾心盡力,與害死師父的妖魔們,周旋到底……以慰師父臨終前的厚望……」
  陽印說到這裡,臉上那種涕然感懷的神色,凝然欲滴……
  極元真人和歸萱萱,心中雖還有些懷疑,但臉上此刻也同時流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日後必要找到役物宗的「機模人龍機」,瞧瞧經過是不是真的像你陽印說的這個樣子……
  二人心中也一樣地作了這樣的決定之後,便即再度回頭面向了眼前的「龍魔王」。
  龍機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多少在「無形團」的這四個邪修身上。
  他大部份的神念,都非常謹慎地,在對著左司簿的方向,環環而固,組成了一個純由神念布起的虛空障壁。
  直到此時,他看到陽印半虛半實,唱作俱佳地無形中化解了同門的隱然敵意,巧妙地脫過了這一個沒處理好,很可能就轉友為敵的危險後,也不由得在心中佩服陽印反應之快,思慮之密,說法之巧了……
  現在當然還沒有必要這就告訴他們,他龍魔王就是龍機……
  為了做更進一步的探測,龍機在歸萱萱等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自己身上時,只是哈哈一笑。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我從你的身上,感應到了極光老祖的元氣……還好你做出了這樣的說明,不然以我所瞭解,極光老祖那種死也只為己而死的自私特性,說不定還會誤以為你是暗算了你自己的師父後,才得到他的真元呢……」
  龍機這麼淡淡的一句話,又再次地引動了極元真人和歸萱萱眼下的疑光。
  陽印臉色微變中,連忙趕緊恭謹地對著龍機說道:「龍魔前輩太……太多慮了,弟子和師父的對話,都有龍機機模人記錄在案,而且師父的個性沈智無雙,弟子就算是再加一百個心,也暗算不到他老人家頭上去的……前輩太……太多慮了……」
  此時的陽印,不但心驚於這個「龍魔王」,言語如刀,點撥之間,竟是隱隱對著自己而來,惕然而駭之中,但覺這傢伙心機沈利,不由備加警覺。另一方面,趕緊再次拉出了龍機,藉以強調自己的坦然。
  龍機當然對於其中經過,再清楚也不過,知道此時對陽印的壓力已經轉借而施,算是差不多了,便即點了點頭,像是很體諒陽印那般地說道:「其實除了龍機之外,那時應該還有個人就在附近吧?」
  陽印微楞了楞。
  「前輩是說……」
  龍機直到此時,方才微微一笑,將自己轉來轉去,就是想要知道的這個訊息,問了出來。
  「據我所知,龍機機模人,那時似乎是和他『役物宗』的宗主『七巧天工』在一起的呢……」
  極元真人、歸萱萱和鳳音鳴,聽了這段話,都有點意外地輕啊出聲。
  「龍魔前輩是說……役物宗的『璇心宗主』?」
  歸萱萱俏臉輕轉,神色之中,因為龍機的這段話而顯得益加恍然而肯定。
  「師弟,原來你是因為這樣,才會接觸到『璇心宗主』的?」
  陽印此時的臉色,雖然並無其他變化,但眼神之中,隱然有著一絲懊惱。
  被這個不曉得到底知道甚麼東西的「龍魔王」,如此巧妙地以言語連連相扣,弄得陽印如果至此時再轉為否認,恐怕反而還會更加顯得自己理虛……
  目光幾經回轉之後,陽印終於逼不得已地點了點頭。
  「我和『璇心宗主』的相遇,確實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歸萱萱、極元真人和鳳音鳴的眼光,立時又再次地回到了陽印的身上。
  「師弟,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們也不用去找甚麼機模人了,直接見見這位號稱『心智重塑技術』,冠於真人界的才女,豈不是就一切清楚了?」
  歸萱萱在急詢之中,顯然有點刻意地,透露出了對於陽印的不信任。
  很清楚現在的璇心,是處在一種甚麼狀態的龍機,此時也佯裝成很期待的語氣。
  「是啊!萱萱侄女兒說得很對,陽印你只要帶我們去瞧瞧那個璇心宗主,豈不是也無須去找甚麼機模人了?」
  龍機隨後問的這一句話,有點戲然地,就讓歸萱萱在輩份上矮了一截去。
  萱萱在暗暗的嘀咕中,卻也沒有特別表示甚麼。
  倒是此時陽印心中,直恨不得將這個不知道從甚麼地方冒出來的「龍魔王」在他那冷然的笑臉上猛捶一拳……
  實際的表現上,陽印只是有點無奈地哈哈一笑。
  「師姊,師叔,就算現在小弟帶領諸位,去瞧瞧現在和我在一起的漩心,大約也是沒有甚麼幫助的……」
  當龍機聽到陽印說出「現在和我在一起的璇心」,這麼一句話後,心中隱隱頓覺有些不大妙……
  萱萱則是臉上不露任何表情地問道:「怎麼說沒甚麼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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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七卷 第一章 破珊協議

    本來是準備慫恿「深海獸魚宗」,打算藉著他們和「裂天劍宗」長久以來的爭執,以俾聯合數派,讓「裂天劍宗」吃不了兜著走的無形團……

    沒想到在這個「深海獸魚宗」裡的地位,似乎極為尊崇而又神秘的「龍魔王」出現後,巧妙地利用了「無形團」裡各個心懷鬼眙、互不信任的特性,反而讓歸萱萱、極元真人和鳳音鳴,發現了璇心宗主的重要關鍵,並且還牽涉到了「無形團」之前的團主「極光老祖」的死亡之謎……

    因此反倒不約而同地,將注意力轉到了陽印的身上。

    陽印也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

    對於這樣的情形,他當然知道這個時候如果不好好謹慎處理,留下的任何疑點,都會在這幾個生性比他還更好疑的人心中,越擴越大,最後會做出甚麼事,連他也無法預料……

    因此,雖然他對暗中以言語挑起這樣風波的「龍魔王」,心中恨得咬牙切齒,但表面上卻不得裝出一副非常坦誠無愧的模樣!

    「萱萱師姊、極元師叔……說實話,現在的璇心宗主,神識是處於一種非常怪異的狀態……」

    歸萱萱愣了愣。

    「非常怪異的狀態?」

    陽印點了點頭。

    旁邊的極元真人也皺了皺眉頭。

    「陽印,你說的非常怪異,是甚麼意思?是說她現在昏迷了嗎?」

    陽印連忙解釋。

    「不……她的狀態,和諧而不散亂……與其說是昏迷了,還不如說是睡著了!」,「睡著了?」

    極元真人皺眉下的眼光,露出了幾許不解。

    陽印點了點頭。

    「不錯……她現在的模樣,看起來確是像睡著了那般,氣和脈平……可是,怪異的是怎麼叫都叫不醒……就好像她的魂魄,有一部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那般……因此就算是師姊師叔見到了她,恐怕也不能從她身上問到甚麼……」

    歸萱萱和極元真人,聽了陽印的話,不由得彼此互望了一眼。

    很明顯地,從他們臉上的神色,有一種頗為懷疑的表情。

    「七巧天工宗主受傷了嗎?」

    歸萱萱眨眨眼問著。

    陽印搖搖頭。

    「就我的檢查看起來,她似乎還好……」

    極元真人皺皺眉。

    「沒受傷?那怎麼會昏迷不醒?」

    陽印又搖搖頭。

    「極元師叔,我之前說過了,她並不是昏迷不醒……而是進入了一種宛似深眠的特殊狀態……」

    極元真人嘿嘿一笑。

    「神識不清……魂魄不知道跑到哪裡……照你這樣的說法,不是昏迷不醒是甚麼?」

    陽印只好歎了口氣,知道被那個「龍魔王」三言兩語地,將情勢推到這裡,想不讓她們見到「七巧天工」宗主,恐怕他們更要誤解……

    「如我所說,她的這種沉睡的情形非常特殊……如果諸位見了,應該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歸萱萱也皺了皺眉。

    陽印現在所說的狀況,似乎並沒有欺瞞的必要。

    「是一種特殊的神識迴避狀態嗎?」

    歸萱萱說的「神識迴避狀態」,是一種落入敵手時,為了避免和敵方再作接觸,所形成特殊的一種刻意的「昏迷狀態」。

    對于歸萱萱的詢問,陽印很快地就又搖了搖頭。

    「看來不像……她是在我碰到她之前,就已經進入這種神識狀態了……我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

    「甚麼?」歸萱萱緊跟著問,陽印兩眼環顧了一下眾人。

    「她看起來似乎元陰方破不久,好像是在和甚麼人做了一種特殊的交合之後,隨即便進入了昏睡之中……」

    歸萱萱等人有點意外地互望了一眼。

    正派的那些人,尤其是女修們,這方面的臭規炬,他們都知道。

    更何況「七巧天工」身為一宗之主,地位之尊隆、情性之節烈,無論外在的期許與自我的要求,更是遠比一般的修真要再強許多……

    甚麼情形下,竟會在這樣混變已臨的狀態中,還和另外一個人做這種事?

    「陽印師弟……」歸萱萱沉吟了一下:「該不會是你……」

    陽印連忙搖頭。

    「不是我……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嗎?我在看到她時,她已經在該宗機模人的護衛下,變成這個樣子了……」

    歸萱萱聳了聳肩。

    「師弟,就算是你,也無所謂……你是「陰陽宗」

    的人,用這方面的技法,撩撥一下她,在我們看來,豈不是也很正常?」

    陽印臉色沉了沉。知道歸萱萱她們,對於他的話,原則上是根本就不大相信的,因此多辯無益。

    在一旁的鳳音鳴宗主,此時已是有點不耐地,終於問出了一個龍機早就想問,但卻硬壓著沒有說出口的問題。

    「陽印,她現在到底在哪裡?」

    龍機之前,不論是化身成飛龍,還是蛟魔,在他初期凝形現世之際,所接觸的,兩者都是在和邪宗相關的環境裡。

    因此關於正派的一些想法,他在和正派之人有所接觸之前,也許並不是很瞭解。

    但對於邪宗疑心性質的特性,龍機卻是非常清楚。

    就算是如今「空間道開」,異變漸起,但邪宗們的這種「誰也不信任」的特質,卻依舊還是沒變。

    眼前龍機使心用性,計言謀語,很快地就挑起了即便同為「無形團」,但其實誰都暗地裡不大相信誰的矛盾……

    就是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最多的訊息。

    因此,鳳音鳴宗主現在所提的這個問題,就是龍機要知道的幾個主要的訊息之一。

    故而,當鳳音鳴宗主,問出了這個最關鍵的詢問時,龍機一直都疊空戒備的神念,頓化一千六百四十二層側探的波動,從三百二十三個神念振動層的潛隱角度,透放而出!

    璇心的所在,目前正是陽印的一個重要憑藉。

    不管是為他自己,抑或是為「無形團」,他絕對是不會在此時透露出「璇心宗主目前在某某地方」這樣的訊息的……

    所以,龍機並不期望陽印會做出甚麼具體的回答。

    他所預期的,只不過是陽印的心念中,滲露出一些「她在甚麼地方」這樣的相關訊息……

    不論是顯是隱,不論是多是少,不論是整是缺……

    龍機暗中所發動的探測神念,就是針對了這樣很可能稍隱即逝的位置訊息而來!

    如波如網,雖然外在無異,但實際鉅細靡遺的搜探,就在鳳音鳴問出了這個問題的那一剎那,傾洩而出!

    龍機調神催念,元力化成空氣中一波一波微錯相疊的無形震動……

    忽然間,他發現到空間之中,同樣突然地,有一種側然的輕拉,波化出現!

    那是另一層隱來的高速振動,所引起的微變牽扯……

    龍機連忙神念傾轉,瞬間縮震調波,斜疊成一輪微彎的彈放薄盾……

    鳳音鳴只不過是問了這麼一句話……

    沒想到之後竟然立刻便有這樣的高手,以神念之力,虛空互搏……

    因此眾人所處的珊室之中,竟「嗡」地一聲,響起了一個好像有甚麼東西正在快速震動,而且彼此互旋相抗的輕響!

    在場的每一個人,猛地突然看到,珊室的左側,也就是「龍魔王」和「左司簿」,兩人所在的位置中央,好像此處的每一寸空氣,都忽然崩燒了起來那般,乍亮出一片盈然的火紅!

    輕「嗡」之後,緊接著「轟啦」一聲暴震!

    神念互擊的強烈震動,由內往外炸裂而出!

    將近兩萬道的互衝潛力,斜放而出……

    好在勁道飛出的方向,很特殊地一致往外,因此景象雖驚人,但除了外放的方向之外,絲毫沒有任何波及的勁道竄射到另外一邊來……

    因此,諸人雖然眼見爆光,但卻感覺不到甚麼急來的波力。

    不過,左側最外邊,逐日微凝,百年方成,堅硬的程度幾可比銅鐵的彩色凹凸珊瑚壁面,卻在這樣的暴響下,「轟哩嘩啦」地,宛如被一隻潛隱無形的巨錘,給正正擊中那般……

    瞬間碎裂下,「咻」地往外飛了出去!

    還沒等到碎裂成一大片的珊壁,撞飛出去後落海濺浪,彩色的碎珊,已在空中化成一道長拉的寬虹,轉眼被催化成急散的輕煙!

    這樣的巨變,突如其來,之前根本一絲徵兆也沒有。

    因此,在場所有的人,都不由得被嚇了一大跳……

    雖然強震集束,沒有點滴的洩力波及和碎牆相對的眾人聚集這一邊……

    但是每個人,意外駭然之下,還是立刻反射性地側體蹲身,做出了各種應變的姿態!

    心驚之際,每個人都看到「龍魔王」的右手微拾,曲腕彎肘,上身略傾,一道淡淡的弧形光層,在他右側一現而沒。

    而另外一邊的「左司簿」,則是同樣上身微仰,單腿後栘,雙目之中燃現一種怪異的晶光,臉色反斂間,變得就像一面鏡子,唯一剩下的單手,前捻一尺三寸,指尖捆彈的姿勢就好像剛放射出了甚麼東西,正在謹慎回撤的模樣。

    發生了甚麼事?

    每個人都在心中驚訝地詢問著。

    其中駭然之最者,當然就是陽印了。

    之前那一剎那,當鳳音鳴問出「璇心在何處」的問題時……

    他根本還沒來得及回答,只覺得心底好像有個甚麼東西,直戮而來,痛得他忍不住地跳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他的雙手忽然就好像自己做出了反應那般,臂肘交疊互叉,傾側斜掛間外崩而出,同時整個身體急斜而竄,猛閃的動作差點就直接撞到了崩裂的珊壁對面,那毫無所損的彩巖堅石上!

    等到陽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幾乎是蹲貼在另外的那面珊壁之下!

    這一連串的反應,宛如在他的心神底下,另外有一個自主的識念,反射性地與甚麼無形的外來侵入者,強大的潛勁相抗那般。

    突如其來的連番變化,讓每個人心中雖然震動驚惕,但一時間竟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呱哈哈……原來是你!」

    左司簿的臉色晶化中微微扭曲,竟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口中所發出的怪笑,聽來讓人覺得宛如刀刮般地不舒服。

    龍機側防的姿勢不變,神念固空中,嚴陣而待。

    「沒錯,就是我……只不過我沒有想到,你也會對璇心的下落有興趣?」

    左司簿的模樣也是一樣凝結不動,但每個人都感覺到此時的他,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刀、閃放著無形的凶厲之氣,任何人都絕對不會想到要靠近到他周圍三丈之內的位置……

    他那微微變形的臉上,裂口微開,又嘎嘎笑了一陣。

    「神魂離體,你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

    龍機微愣之中,心中急速地推想著……

    防備的神念絲毫不敢有所鬆懈。

    旱魃簡單的這樣一句話,透出了絕對不簡單的意涵。

    「她是誰?」

    旱魃透過左司簿犀然而來的神識,似乎對這個話題,已無任何為龍機解答的興趣。

    隱隱滾動的晶芒,直視著龍機。

    「短短的時間,你看起來已經很不一樣了呢……」

    龍機微微露出冷笑。

    「你的思路,也同樣變得曲折了許多……不再那麼愣頭粗了呢……」

    據龍機以前所知,左司簿上次和九幽鬼靈派,同算旱魃,卻被旱魃虛空攝形下,元力反震,不但右臂全斷,連左手的五指,都已失去。

    可是這一次再見左司簿,龍機已經完全感測不到原本左司簿的任何神念訊息。

    由此可見,旱魃已不知道用了甚麼方法,讓左司簿完全變成了它的另一個神識分身。

    右臂雖然依舊虛缺,但此時的左司簿,左掌原本斷去的五指,卻已重新長回!

    只不過後來生出的五指,特殊的晶亮質性,就好像左司簿在指上套了個柔軟怪異的金屬指套一樣。

    這個時候的他,所做出的動作,就是讓人感覺到,完全是以這特殊的五指為主!

    他僅存的左臂末端,前指的扣彈姿勢,以一種說不出的特殊方式,往側方輕輕橫移了起來……

    正在推測璇心有甚麼神秘之處,竟會引得連旱魃這樣的怪物也極有興趣的龍機,連忙放下急轉的心思,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左司簿的指前三寸八分處,那一切

    彈放波動,交會激射的中心!

    有點摸不著頭腦,不曉得到底發生了甚麼事的在場諸人,但覺左司簿的左手移動雖緩,卻怪異地留下了重重的疊影,如幻又真,奇特至極。

    現場所有人中,唯有龍機,敏感地察覺旱魃聚念之間,雖只是輕緩無比地整個身子,以左手為中心,緩緩地轉了個方向……

    然而實際上,蘊藏在看不見的空氣之中,波變不斷跳動,高達六萬層的虛空疊力,緩然側拉……

    因為這樣玄奇至極的波力潛隱,才會在外相上,出現這種特殊的奇景。

    全心戒備的龍機不敢怠慢,順著左司簿神念焦點的移轉,左掌偏斜微拍,五指彈動間晃栘一百二十次,每一指彈出六百層分念散力……

    輕輕一掌,隱藏玄變七萬兩千波!

    龍機的身軀,同時緩緩側旋,就像是順應左司簿的輕轉,而引動的連續反應!

    宛如水動波搖時,所帶起的輕葉飄蕩……

    在場的諸人之中,除了龍機和內藏旱魃分識的左司簿之外,其實並不是沒有人察覺到方才瞬間已有令人咋舌的神念互衝出現。

    至少,龍機身邊的豬拱拱,此時已是本能地雄軀微彎,收肘於後,縮背收肩,整個人微彎中,就像變成了一隻隨時準備射出去的利箭!

    而它這一支利箭的箭尖,就是對準了左司簿身形左邊三尺七寸處!

    龍機非常驚訝。

    因為他沒有想到,豬拱拱竟然也能夠察覺,那裡正是旱魃神念聚集的焦點後,唯一個可以在旱魃神念如果真的放射而來後,在力點上最難回撤的一個位置。

    也就是說,如果旱魃在緩緩的移動問,真的發動了任何神念彈放的攻擊,第一個立刻反擊的,不是他龍機,反而是旁邊正等著的豬拱拱!

    除了豬拱拱靈敏的反應,讓龍機訝然之外,另外身邊的海鮒和鰈兒,同樣也不稍遜。

    海鮒與鰈兒的位置,不知何時,竟已微微地後移三尺六寸。

    這看似簡單的三尺六寸距離,其實正和龍機形成一個最佳的化力犄角勢……

    同時,海鮒的長鬚以一種特殊的韻律輕搖,左手斜搭右肘……

    鰈兒的紫發微晃,素手反向而對,采右手斜搭左肘的姿勢。

    顯然,旱魃只要一動,就必須至少破開龍機、海鮒和鰈兒三人合力所形成的隱盾陣勢,才能夠讓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受挫。

    而且,旱魃還必須在最難回防的狀態中,接下豬拱拱傾力對準而來的一擊!

    短短的一眨眼間,龍機和豬拱拱、海鮒、鰈兒四人,竟已形成了幾乎完美的近戰配合!

    旱魃顯然對於龍機和其手下如此精準的互合,也不大敢掉以輕心。

    凝合在左司簿眼中的滾滾晶芒,從其以左掌為軸,所做出的緩移動作開始,那種惕然的眼光,就絲毫不瞬地直盯著龍機的左肩位置!

    那是龍機如果引帶眾人之力,發起主動神念反攻時,第一個會出現聚波旋紋的地方!

    由此可見,就算以旱魃這樣的力量,面對龍機幾乎渾化為一體的神念合陣,也絕對不敢太過輕匆的……

    旱魃身軀還在緩緩偏移著……

    龍機順勢察波,同樣以一致的速度,緩移轉動……

    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攻擊行動。

    旱魃只不過隔空傳來的分識,藉左司簿而出,就已經有這樣的驚人力量,龍機當然不會笨到主動引來它更強大的魔王質力……

    更何況,對付旱魃,根本不是龍機現在最關心的事。

    因此,順著緩轉的龍機,也同樣縮神收念,一力封固,並沒有發動先起的攻擊。不很大,而且一面石牆,還整個破開的彩珊室中,空氣宛如被抽緊般地繃張著……

    但是龍機和旱魃間,卻沒有更進一步的交手!

    旱魃犀利的神念焦點,漸栘漸轉,竟偏到了龍機之外,另一個人的身上!

    陽印!

    他後貼在另一邊珊牆上的身軀,好像也敏感地察覺到了,這種完全脫出真人界瞭解範圍的虛空神念壓力。

    背部緊貼珊牆的他,一手上揚,一手下探,陰陽勢中內蘊隱隱的彩變極光……

    雙眸之內,同樣浮起刺刺的閃爍綺麗細線,嘴角繃拉中,竟讓人感覺似是完全變了個人……

    「他的體內……」

    左司簿的語音,嘎嘎呱呱的,還是很難聽:「好像也很不簡單哩……」

    龍機凝神不動。

    「那是攝吸了無數修真的「極光元珠」……陽印之前不是說了嗎?」

    左司簿的視線焦點,終於從龍機的左肩,輕輕栘到了陽印的臉上。

    「極光元珠……極光元珠……嘎嘎嘎……我想起來了……」

    防勢不敢稍移中,陽印有點吶吶地說道:「左司簿前輩想起了甚麼?」

    左司簿眼中的晶光,忽然凝縮成精亮的一點。

    「原來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連陽印自己,也不知道為甚麼,他猛地感覺到,自己和這個素未謀面的左司簿,竟好像真的隱隱地有著甚麼極大的過節。

    幾乎傾盡所在元力的防備姿態裡,陽印但覺神識之下,某種特殊的力量,源源而顯,滾滾而出,宛如自動般地和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強大壓力相抗。

    緊盯的視線中,恍恍浮起一個腐肉掛身的恐怖怪屍,和一個黑袍帶刀的怪客,彼此抗對的景象!

    「你你你……你是他?」

    陽印自己也不知道,他為甚麼會問出這麼樣的一句話!

    很自然地,歸萱萱與極光真人、鳳音鳴,又是另築的一團聚力。

    歸萱萱悄然地縮立於極光真人與鳳音鳴身後,在二人全力的戒備中,終於稍稍地能夠喘了口氣。

    原本已經此算彼防地,很錯綜的情勢,沒想到轉眼之間,竟變得愈加複雜……

    其中的因緣牽扯,根本已非在場任何一個人,所能盡知。

    歸萱萱雖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敏銳的眼光,卻看出了龍魔王、左司簿,似乎早有某些摩擦……

    左司簿忽然變得不像左司簿……

    龍魔王也變得不止是龍魔王……

    而龍魔王與陽印、陽印與左司簿,同樣也似乎另有關連和過節……

    這樣互牽的因緣,如果不趕緊緩和一下,不等對「裂天劍宗」有甚麼行動,自己這邊肯定就先內哄了起來……

    「各位前輩……」萱萱最後還是開口說道:「大家先別這麼劍拔弩張的……我們的對象是「裂天劍宗」

    呀……」

    左司簿緊凝在陽印身上的目光,絲毫不移。

    「甚麼裂天劍宗?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我現在只要你們說的那個甚麼璇心宗主!」

    璇心?

    為甚麼旱魃會突然地,對璇心生出了興趣?

    而且看起來,旱魃現在似乎對尋找璇心的動力,比起和自己,甚至和陽印的過節,都還要更強上一些……

    為甚麼會這樣?

    龍機很快地就注意到了這一點。

    陽印的雙眼中,彩色極光環環而放,輪輪散射的線芒,就像千萬根彩針集縮不停那般,顯然是傾全力地,與左司簿壓人的目光相對。

    有點喘氣地,陽印在左司簿莫名其妙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後,便迅速推思,找到了一個緩勢的辦法。

    「左司簿前輩……「裂天劍宗」一滅,晚輩立刻帶領前去找璇心……」

    陽印此話一出,左司簿逼人的眼光隨即微縮而頓。

    似乎正在估量著,對陽印強加硬逼的勝算……

    「你先告訴我,那個璇心宗主,現在何處?」

    左司簿微頓之後,立即眼光回凝於陽印身上。

    陽印的心思同樣也連轉個不停。

    「前輩……前輩你找璇心如此之急,顯然她的身上,還有些至關重大的東西……如果我現在先告訴了前輩,豈不是笨到了極點?」

    左司簿回凝的眼神,又盯視了陽印一會兒。

    「你是他……但又不只是他……」他的語音還是嘎刮如鑼:「原來,你們的神識正在轉合……」

    連龍機,其實也不清楚旱魃之前和變形客極光老祖的過節,因此這時就算是龍機,也已經不是很清楚大家言語之間,互相所暗示的玄機……

    不過,陽印所提的:璇心身上,還有些至關重大的東西……

    這一點卻讓龍機立刻腦中急轉,思索了起來。

    和璇心發生了最親密的交合之後,龍機應該可以說是最瞭解璇心內在外在的人了。

    她的身上,還會有甚麼至關重大的東西?

    龍機想了一會兒,還是無法判斷璇心那兒,有甚麼東西,是會讓「旱魃」如此重視的……

    陽印傾力而注的雙目,察覺到左司簿的眼中,獰厲和陰沉,兩種不一樣的光芒,正交互不停地換動著……

    陰沉之色,宛如一個工於心計的老奸……

    獰厲之芒,卻已是絕非人類的凶殘……

    他也不知道是為甚麼,對於眼前的這位左司簿,他似乎已察覺其實根本再也不是「左司簿」了……

    而是另一個說不出名字的恐怖怪物!

    陽上陰下的環手式,是陰陽和合派,最強大完美的防守妙術。

    尤其當中隱變的一萬六千七百道交錯的「極元光氣」,絲絲與自己的神識念動相扣,就算敵人以虛凝的神念攻擊密放而來,陽印不知怎地,竟有點把握至少也能抵擋一下!

    不過,他心底卻另有一層輕疑悄然出現……

    他,陽印,根本就從來沒有學過這些!

    旱魃透過左司簿,放散神念波動整整十二萬道!

    化分十二個相錯的方位,交壓互絞,對準陽印施力。

    那是曾將他破肚開膛的舊敵!

    他雖化合了另外一個人的神識,但旱魃還是立刻就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來!

    因此,這個年輕人的體內,會出現「極元光氣」

    的抗力,並不出它的意料之外。

    但讓旱魃驚奇的,卻是除了「極元光氣」之外,居然它還發現了另外的一層質性!

    那是魔質!

    而且還是一種似乎經過特殊淬煉,和一般魔質很不一樣的魔氣波動!

    旱魃陰沉的心識,也不由有些驚訝。

    因為,它已辨認出,這個年輕人體內的魔氣波動,似乎還不只是一般的魔氣……

    隱隱間,那似乎是另一種將要成形的……

    「魔王質」!

    最先與旱魃神念互擊,挑起連串變化的龍機,同樣也感受到了陽印體內,那種受壓之下,抗然而起,正在快速聚形成體,越來越強的怪異力量。

    陽印體內為甚麼會有這樣的變化,目前來看,可以說是眼前除了龍機,再也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的了……

    因此,龍機忽然明白了,極光老祖的神識體質,在被縮隕於「角魔魈」肩上這麼一段時間後,竟已出現了「類魔王質」的變化!

    這讓已經很複雜的眼前狀況,馬上就變得更加複雜!

    前前後後,多少因緣,都同時湊到了一塊兒……

    陽印只覺得身軀外面,好像有一座沉重無比的巨山,直直壓來!

    強大的力量,讓他簡直就覺得整個身體都快被壓碎了……

    更糟的是,他的體內同樣也好像有另一股可以崩裂一切的波動,一陣一陣地往外漲出,痛得他覺得骨頭裡的每一絲骨髓,都快要被絞碎了……

    內外交壓而來的力量,讓他望出去的視線,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隱隱間,他感覺到心底,好像有個甚麼東西,就像擠溢出來的水銀那般,漸漸越擴越大!

    越擴越大……

    左司簿以無形的交錯神念波動,扣壓住了頑抗的陽印。

    因此,他以掌指為主的身形轉動,移到了面向陽印的方位時,便即停止。

    謹慎防守的龍機,同樣也在這樣的情況下,停止了隨動的移位。

    然後,龍機就注意到,旱魃的力量若縮若張,似乎正在考慮著要不要趁著現在,將隱藏在陽印體內的舊敵,給一氣殲滅!

    以龍機現在的立場,當然不能讓旱魃這麼做!

    因此他停止轉動的身形,忽然往左側跨移了一步。

    這一步,二尺七寸!

    龍機的雙手勾合,宛如虛抱空圓,微曲的腕間反逆而起,掌指扣拿交鎖,定於陽印前方一丈零一寸……

    正是旱魃透過左司簿,交互十二萬神念波動集壓的會源處!

    龍機的陣眼一動,立刻同時帶起豬拱拱、海鮒和鰈兒的即時反應!

    豬拱拱彎繃的身軀,立時後撤三步,雙臂大開,指間彈放間,一萬一千道凝虛的潛力環環前扣,像剝皮般地拉開了龍機集力焦點外的一萬六千條彎曲的波動。

    海鮒和鰈兒則是同喝一聲,雙掌相合,並臂間前指而去,就像一支尖刀兩側的鍔鉤那般,護住了龍機的兩側!

    四人的陣形因為龍機的動作,帶起的變化宛如流水般的自然,其換動之靈滑,直如流水凝冰,絲毫無一點破綻!

    龍機的波力集束一出,立即從側面扣住了左司簿的壓勁根源!

    完全隱於另一種層次的無形轉換,讓外在的顯像,變得極其突然而且驚人!

    龍機、左司簿和陽印三人的上方七尺處,忽然「叭」地一聲輕響,出現了六千條往上疊沖的崩彩烈芒!

    極光、綠煙、黑氣、青火,同時在乍現後爆放而出!

    「轟啦」一聲巨響!

    彩珊室頂,整個被強大的爆力,給炸得「嘩啦啦」

    碎成一團!

    珊巖的碎片,往上衝起,化成一大片,千百條的彩色煙線……

    眾人但覺眼前一亮,蓋頂的彩珊,就這麼地沒了。

    開炸的力量,帶得另外三片珊牆,同時往外飛去!

    「呼啦啦」地,三片珊牆好像變成了三片飛揚的紙片,沖甩出去至少二、三十丈,然後「噗哩嘩啦」

    地,掉進了藍晶般的海面。

    轉眼間,眾人竟一下從室內,變成了晴空下一無所遮的室外!

    好在龍機等人的交擊,都是趨向性極高的神念波動。

    因此,儘管周圍炸得連屋頂都化成了飛煙,四壁空蕩,但腳下的「浮洋鰗」,卻連輕震一下的波動都沒有。

    旁邊的歸萱萱和極光真人,眼見龍魔王和左司簿等人,只不過如此輕移抬臂,緩轉微動間,竟就形成了這樣驚人的破壞,只能駭然地瞪大了眼睛,簡直連插手都不知道該從何著力了……

    一個簡單的助拳邀約,竟會一變而成為如此遠超過「真人級」的玄奇戰鬥,實在是這幾個「無形團」

    的人,所從來也沒有想到過的。

    「你先別急著對付陽印……」龍機在扣拉著旱魃的攻勢時,凝聚的眼光中,泛著微微的冷笑:「璇心現在何處,還是只有他知道呢……」

    左司簿神念受龍機所牽,交絞的壓力,頓時弱了下少……

    但是他那晶光閃爍的眼神,卻一點也不顯焦慮。

    悶哼一聲,斷去右臂的右肩,輕輕一搖……

    「嗤」地一聲輕響!

    竟有十幾條凝亮的銀芒,宛如長帶般,從左司簿的右肩疾拉而出……

    滾帶纏捲間,頃刻居然就宛如以條條的芒帶,組成了一個虛形的光臂!

    帶臂橫立,如縮肘般地往後一挫……

    疊疊六萬重神念波力,暴然崩出!

    龍機腳跟下沉,微微前傾的身軀,當即在暴然而來的六萬層疊壓的神念波動下,輕輕一頓,整個身形硬被推後了四尺。

    海鮒與鰈兒,又同時大喝一聲,「嗡嗡」兩響,併合的雙掌中,嘶然現出噴火般的光柱,沖天而起!

    本來在最前,現在變最後的豬拱拱,猛地浮身而起,開張的雙臂往前一推之後,倏然急拉六十一次!

    「嘩啦」一聲暴響!

    在龍機、海鮒、鰈兒和豬拱拱四人周圍,暴然崩現一大片宛如重疊了無數次的薄光烈芒,掠空而過!

    龍機四人,立即同時內靠,縮短了彼此間的距離……

    四人雖陷入了「瀑芒」掠包之下,但駐空凝形,宛如急溪潛石,絲毫不退!

    「嘎嘎嘎……」

    左司簿忽然頭頸反轉,竟像是脖子裡的骨頭已經斷去那般,整個轉向了後方,對著龍機怪笑:「這時我藉此人之身透念而來,真正力量十不及一……你想撿這個便宜可不成……」

    龍機的心思敏銳,當然知道旱魃現在是透過了「左司簿」這個身軀的分識傳來「魔王質」的力量……

    只是一個分識,光臂挫肘的動作,便如崩海一般,讓龍機四人連忙縮距以抗,便可以想像得到真正的旱魃,力量之大,必已入無可預測之境!

    如果眼前在這裡出手的,就是旱魃本尊,龍機他們即便是集了四人之力,也絕對是討不了好去……

    即便如此,單以左司簿怪異而又完全隱於無形的凝念衝力,龍機等人已覺得輕鬆不起來了。

    一直在側旁觀的歸萱萱等人,眼見左司簿的頭頸竟然能夠彎成這種完全向後的姿勢,心中不禁大駭!

    她們緊望著左司簿因為極度轉扭,而在脖頸間擠成的深皺線條,頓時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現在的左司簿,根本已經不是左司簿了!

    另一個怪異的存在體,已經完全地佔住了他的身軀。

    很可能,左司簿早就已經死亡了……

    現在站在那兒指前打後,崩氣如虹的,根本就是左司簿的屍體!

    旱魃說的一點也沒錯。

    它的神通,顯然正在以一種無法估計的速度急進當中……

    只是如此透過分識而來的力量,就有如此強度。

    如果真的旱魃在此,龍機恐怕還是只有做著如何全身而退的打算了……

    龍機神念急轉中,在聽了旱魃獰厲的語音之後,還沒來得及回答……

    忽然間,陽印的方向處……

    「蓬」地爆出一片即使是天邊最艷麗的彩霞,也難以比擬的精色炫光!

    左司簿後扭的頭顱,同樣也還沒來得及轉回來,他整個身子就「噗嚕嚕」地宛如被一個甚麼無形的重錘擊中那般,往旁邊滾了出去!

    這個突然的劇變,真是大出現場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指東打西,一掌輕推的動作,就將陽印壓制得差點吐血的左司簿,竟會被陽印以突爆的強芒,一下給打得在空中翻了十幾個滾……

    龍機訝然之下,連忙挫身收念,煞住所有的波力。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陽印!

    他,陽印,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陰陽宗的袍服下,每一寸的皮膚,都一漩一漩地,變成了閃放出強烈彩光的怪異物質。

    非金非石、非皮非肉,就算是對礦物種類,已經非常熟悉的龍機,也完全無法辨認出,這是甚麼東西!

    而且在這一層怪異的皮膚質料之下,還隱隱滾動著層層紫紅交錯的波芒……

    其彩芒火艷的程度,幾已非人。

    尤其是陽印此刻的兩個眼珠……

    一邊根本就已變成了一團綻射無數彩線的怪異小太陽!

    另一邊,則是由紫紅兩色的強烈光氣,環環而繞的火團!

    陽印這樣完全變形的轉換,讓所有的人,差不多都是當場呆住了……

    左司簿的身形翻滾出約十丈。

    然而緊接著「嗤嘰」一聲固氣相磨的尖鳴……

    「呼啦」一下,滾動的身形猛然立空不動!

    左司簿縮元放氣間,立即駐形於空,輕浮下移……

    銀晶反耀的眼光中,也透然放出有些愕然的意外。

    接著開口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陽印!

    「龍魔王一個不夠擋你左司簿,再加上我陽印,總算可以了吧?」

    陽印說話的語聲,其中的回音陣陣,宛如金石之鳴,一點也沒有正常人聲那般的微帶彈柔的感覺。左司簿在微微的愕然之後,很快就「嘎嘎」一笑……

    「好個陽印啊……竟然還能夠做這樣的轉化……」

    浮立在空中的左司簿,脖頸間有一種怪異的扭曲。

    他毫不在意地伸出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後頸,使力一轉!

    「喀啦」一聲脆響!

    脫椎而出的頸骨,竟被這麼樣地直接壓嵌回了頸後的脊槽之中……

    左司簿的臉色絲毫不變,反倒是旁觀的眾人,看得臉色微變!

    隱隱地,幾乎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頸後,似乎傳來了陣陣的酸痛感覺……

    居然會有人這麼輕易地,就如此調擰自己的頸椎?

    左司簿在這樣令人沭目驚心地,以手握壓,硬生生嵌回自己脫臼的頸骨之後,不但臉上的表情絲毫末變,甚至還很悠閒地,微微試轉了幾下脖子。

    毫無徵兆地,「呼啦」一聲,左司簿浮於十丈外的身形,竟好像憑空消失,又憑空出現那般,陡然飛回!

    眾人的神經立即再度緊拉而起……

    想像中,那種完全察覺不到外在有任何「真人界」

    熟悉的氣勁威力,但是每一外顯,動輒轟屋碎巖的驚人無形互擊,似乎又要開始……

    讓人想不到地……

    再次近身的左司簿,居然雙手後收,完全沒有要再度動手的意思!

    「陽印,就這麼說定了!」

    身形稍微傾前的姿勢中,他光色反折的怪異臉龐,一點也沒有任何轉變太快的尷尬,有的只是一片單純的現實:「你、龍魔王,加上我,聯手將「裂天劍宗」

    滅派之後,便即去找璇心!」

    龍機在搞清楚態度倏然大變的旱魃所說的意思之後,不由得在心底下暗暗叫苦!

    面對有極元真人、鳳音鳴、歸萱萱等高手的「無形團」,如果正面相對,已經不容易討好的「裂天劍宗」,若是真的再加上身具「魔王級」力量的「旱魃」,再加上質性突然間變的深奧無比的「陽印」……

    「裂天劍宗」恐怕這次真的要「有死無生」了!

    因此,他非常地注意觀察著此時似乎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的陽印……

    「老兄……」陽印的雙眼微瞇,輕鬆而又不失警戒的目光,緊盯著眼前的旱魃:「你態度的轉變,可真快呢……」

    左司簿又微轉頭頸,傳來了「卡啦卡啦」兩聲骨節輕響,對於陽印有點諷刺味道的話,宛如完全聽不懂般地不在意。

    「老兄……」他的眼中,晶晶閃亮的銀芒,同樣緊盯著彩光漩然的陽印:「難道我們要像以前一樣,非打出個你死我活?」

    旁邊的龍機,即刻明白,旱魃與極光老祖,顯然以前就曾經交手過!

    他立刻就想到了被開膛破腹的以前那旱魃的屍身。

    原來那時殺它的,真的就是極光老祖!

    陽印輕瞇的眼神不變。

    反而是旁邊的歸萱萱,終於看到了限前這三個深不可測,變幻無方的高人,互相之間,似已出現了緩和的氣氛,連忙就開口說道:「諸位,無形團此次,敬訪「深海獸魚宗」,目的就是聯合諸修,同剿「裂天劍宗」,甚至本團之下,已聚合了多派於「裂天島」

    外一處隱秘地點,隨時可以對「裂天劍宗」發動攻勢

    ……所以,還請諸位放下歧見細過,先一致對外才好……」

    對于歸萱萱這個時候,冒出來的勸和言語,左司簿根本連轉頭都不轉頭,宛如未聞。

    反倒是陽印的眼中左彩芒,右紫紅的怪異目光,收斂內漩,依然很謹慎地注意著左司簿的動靜,同時輕輕開口說道:「極光之端,化魔無形……極元、萱萱,你們放心吧……」

    極光之端,化魔無形?

    一直在旁邊觀戰的極元真人與歸萱萱,聽了陽印簡單的回答,臉色卻是撼然大震!

    「你……你……是……」

    極元真人詫異的表情,流露出了無比的驚訝。

    「刻時午亥,即位城東之末……這樣你們還不知道嗎?」

    不但是極元真人和歸萱萱,連一旁的鳳音鳴,都聽出了陽印此時的暗語,「咦?這……你是團主?」

    微微頷首的動作,隱有久為領袖的威然,陽印哈哈一笑,也不再回答鳳音鳴幾乎無法相信的詢問,反而對著眼前的左司簿點了點頭。

    「既然你也同意,那麼我們便這麼約定了……待「裂天劍宗」一亡,我們就去找「璇心」,把她裡裡外外地弄清楚……」

    龍機眼見此時的情況,一變再變,心中連忙急急地評估著自己最恰當的反應與態度……

    果然陽印在和左司簿做出了彼此同意的約定之後,便即立刻眼光再轉,望向了龍機。

    「龍魔王,誠如你所說,我們這一次來,其實確實並非純為貴宗助拳而已……」

    龍機馬上就知道,陽印打算真的攤牌了!

    陽印的話音,輕頓一下,便又繼續說道:「我們自己其實也想對付「裂天劍宗」……敬邀貴宗,乃因你們一直和「裂天劍宗」久有過節,為免日後正派追

    詢,所以才想請貴宗共襄此行……」

    龍機聽出了陽印話後還是有話,便也謹慎地沒有立刻接腔。

    「龍魔王,不過現在,無形團既已轉由本人主持……加上有「左司簿」首肯同行,正派那邊我們已無須顧忌,因此,貴宗是否願意加入,已無礙大局。」

    果然如此!

    龍機聽到這裡,心中又是一沉。

    顯然發生變化後的陽印,再加上其實有「旱魃」

    魔質力量在後面的「左司簿」,改變了之前「必須」

    有故藉生,不可「無端啟釁」的態度!

    「但是,龍魔王,人多一些,力量總是會再大一些……」陽印的目光收斂中,竟漸漸地恢復成了轉化之前,正常的樣子:「所以我們還是很誠懇地請你們

    一起來對付「裂天劍宗」,順便你們也可以將糾纏許久的問題一次解決!龍魔兄覺得如何?」

    龍機看著陽印的外表由亮漸熄,慢慢還原,知道他的體內已盡化了「極光元珠」的力量……

    現在的龍機,必須考慮兩個情勢已完全不同的選擇。

    一是拒絕合作,讓他們自己去對付「裂天劍宗」。

    如果是之前,這樣的選擇,說不定還能夠讓「無形團」因為無端啟釁,而有些顧忌。

    但在旱魃同意合作,加上陽印轉化了似乎也有魔王質特性的「極光元珠」後,「裂天劍宗」的危機,顯然已經不會因為「深海獸魚宗」的拒絕,而稍有減低。

    因此,這樣的選擇,已經無法再有原先的效果了。

    龍機唯一能夠考慮的,只剩下另外一個選擇……

    那就是加入他們,然後再看事辦事,想出一個甚麼辦法來解救「裂天劍宗」滅派的危險。

    「除了你們之外……」龍機的回應,是立刻做出了有點心動而沉吟的模樣:「無形團到底還找了些甚麼樣的宗派?」

    旁邊的極元真人,看到龍機已稍有栘動的樣子,連忙就回答說道:「這一點龍魔王請放心吧……除了我們無形團聚合了五派以上的力量之外,還有戰具宗

    的器械戰具、陰陽和合派的清冷六仙,甚至在「裂天劍宗」裡面,也有人會配合我們行動的……」

    龍機聽得心中微驚之外,還有一些詫然。

    微驚的是戰具宗也在其中。

    詫然的是陰陽宗真的也有人過來?而且還是率鶴仙子她們幾個最不喜歡參與「真人界」爭鬥的人?

    她們為甚麼也參與了這次「無形團」的行動?

    還有,聽極元真人的語氣,難道「裂天劍宗」裡,竟然也有內奸?

    龍機的思潮起伏中,眼神浮移,正想再問極元真人幾個問題,得到更多的訊息時……

    陽印忽然右手微抬,攔住了極元真人繼續說出更多的訊息。

    轉頭凝注龍機的眼神,透出慎然而又深沉的光芒。

    「龍魔王,如果真的有興趣,何不與我們一同前往,到時所有的人,豈不都明白了?」

    陽印的話語之中,要龍魔王明白表態的意思,已是至為明顯。

    在這種情形下,龍機已無選擇……

    於是他只好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此決定!趁著這次的機會,將本派與「裂天劍宗」長久的爭執,一次解決!」

    龍機在往「海行宮府」回程的水中,坐在「穿波觼」的腔室裡,一直沉默著沒有說甚麼話。

    在他端座的身邊,知道「龍祖」已經答應一舉同鏟長久宿敵「裂天劍宗」的海鮒,最後終於忍不住有點興奮地,開口說道:「龍祖,我們這一次,總算是可以將我們與「裂天劍宗」的問題,完全解決了……」

    龍機沉沉的眼光依然不變,但回答的語氣,卻是有些歎然。

    「海鮒,這件事後面的因緣牽扯,可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

    海鮒聽得愣了愣。

    「龍祖是說……」

    龍機一直在思索著如此情況,他該怎麼處理,對於解釋這其中複雜無比的互動關係,也覺得有點不知從何說起,因此只好搖了搖頭。

    「很多東西不是現在一下子說得清楚的……但是既有旱魃與腦腡牽涉在內,那麼無論我們所要對付的「裂天劍宗」,最後的結果如何,他們的對象,必然是會轉到我們這裡來的……」

    在前面控馭「穿波觼」的鰈兒,聽到這裡,終於也轉過頭來,對著龍機和海鮒怯怯地說道:「稟龍祖、二群長……在鰈兒的感受裡……他們對我們的態度,確實是不但沒有合作的好感,而且還隱隱藏有敵意,

    似乎對我們真的有所圖呢……」

    海鮒當然知道鰈兒的直覺少有出錯,因此聞言之後,也有點意外地皺了皺眉頭。

    「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該怎麼辦?」

    鰈兒後望的眼光,凝注在龍機的身上。

    「二群長請放心吧!龍祖一定心中自有計劃的……」

    龍機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因為他的神念,有一部份,還留在水面之上。

    之前,在龍機對陽印等人,表示了立即回宮動員,並相約兩個時辰內,於「裂天島」外海二十里外某處會合,然後就帶人離開……

    不過龍機卻很隱晦地,分出了潛藏的一部份神念波動,極小心謹慎地,觀察著陽印他們在「深海獸魚宗」諸人離開後的反應。

    海面微波依舊,彩珊洞室,已被之前三人神念交手的刮力,完全掃平的「浮洋鰗」背上……

    龍機的神念隨波虛浮著……

    他沒有靠得太近。

    也無法靠得太近!

    因為,不但藉體傳識的旱魃,對於任何最細微的波動反應,敏銳無比,讓龍機留下的感應,根本無法靠得太近……

    就算是快速轉化間,宛如變成了另外一個全新異人的陽印,龍機知道也是一樣地不可探測!

    因此,龍機的分識神念,完全離開了「浮洋鰗」

    的背上。

    無形而又隱秘的波動,凝聚在海面外側約六十丈的位置……

    立定波動基礎的神念,完全對準了特定的角度,收納著「浮洋鰗」方向的空氣之中,任何一絲最微弱的空氣振波!

    龍機會退停在這個位置,是因為他知道,以現在情形,如果他的神念留滯在原處不回,別說旱魃,連現在的陽印,恐怕都會立即發現。

    停在六十丈的海面外,說實話,根本就已探測不到旱魃和陽印他們那邊的任何反應。

    但是深悉此點的龍機,目標其實並不直接在左司簿或是陽印身上。

    他屏神收攝的,是其他兩個真人界的修真—歸萱萱和極元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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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七卷 第二章 藉魚現塔

    朦朧裡,龍機凝留的神念,屏波停動,傾最大的感應,收攝著最細微,最難測的空中傳音。

    龍機的顧慮,顯然是正確的。

    因為他終於感應到了一絲很薄弱的訊息,在空氣之中稍閃即逝……

    「陽印團主……我們可以動身了嗎?」

    這是極元真人的聲音,龍機可以辨認得出來。

    看樣子陽印真的正在仔細地檢查著龍魔王的神識,是不是真的完全離開了。

    龍機更小心地收納著任何最細微的訊息……

    「稟團主……現在的您,到底是算我師弟?還是我阿爹?」

    這是萱萱的細嫩聲音。

    不知道是透過怎樣的辨認管道,無形團竟好像已經知道,而且確認了,陽印體內的異變,含有「極光老祖」的元識。

    「哈哈哈……是陽印又不止陽印,是極光又不止極光,師弟或阿爹,又有哪個是絕對的?如此前所未有的神識合併,竟湊機錯緣地,恰然巧成……所以,你們現在只要知道,我就是「無形團主」便行了……哈哈哈……」

    陽印的聲音聽來高興至極,但波動的程度,卻比萱萱的稚音還要再弱上幾分,顯然內斂至極,讓龍機差點就收攝不到……

    「團主……」極元真人的聲音又隱隱傳來:「恭喜師兄脫元換殼圓滿……如果真如團主所說,現在我們自己就已經具有殲滅「裂天劍宗」的力量,那麼我

    們還找這些魚頭們做甚麼?」

    「哈哈哈……極元,你說的「脫元換殼」,可不大恰當呢……現在的我,是極光,也同時是陽印,豈有「脫元換殼」這麼簡單……」

    「是是是……極元愚魯,不明白其中的玄妙……還請團主見宥……」

    陽印的聲音,忽然沉凝了起來。

    「這個「龍魔王」很不簡單……連他身邊的那三個下屬,修練感應之高,都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海魽二群長也在裡面,實在會讓人以為「龍魔

    王」根本就不是「深海獸魚宗」原來的人物……」

    極元真人有點不大明白。

    「團主,你的意思是說……」

    陽印沉思了一會兒。

    「先不去說龍魔王,光看他那三個部屬,對於我們神念交鋒間,所有的察虛應動,絲毫不偏,彼此的配合,點滴不漏,那可是比起一般的甚麼「真人界」

    的高手,超出何止數倍……如果「深海獸魚宗」裡,有多於十個門下,達到這種等級,此宗力量之強,肯

    定是真人界數一數二的了……」

    萱萱這時也有點迷惑了。

    「深海獸魚宗有這麼強嗎?」

    陽印呵呵的輕笑中,透出一股老練至極的味道。

    「我在「真人界」潛形滲察,看過多少宗派,我說的還會差到哪裡去?」

    萱萱吃吃一笑。

    「團主,萱萱不是懷疑,而是如果「深海獸魚宗」

    真的如斯強大,怎麼從來也沒有聽人說起過?」

    極元真人此時也插了嘴。

    「萱萱,「深海獸魚宗」的人,以前從不上陸,「真人界」大部份的修真,根本很多是只聽說過此派而已,連看都沒看過「深海獸魚宗」的人。沒有人知道他們有多強,豈不也很正常?」

    萱萱沒有回應,似乎也有點同意極元真人的推論。

    但是此時的陽印,反而表達了不同的看法。

    「不對,極元你說的固然沒錯,但「深海獸魚宗」

    雖神秘,總也是有人和他們接觸過,如果原先此派真的具有這樣驚人的實力,肯定也會有些許的風聲露出來的……我也不會覺得這麼突兀了……」

    極元真人又有點怔愕了。

    「呃……團主,那麼你的意思是……」

    陽印停了一下,方才很肯定地做出了回答。

    「看來,「深海獸魚宗」如果不是以前就特別隱藏了自己的實力,那麼就是他們的力量,是在最近才大幅提升的……哼……這些魚頭們的底蘊強韌,我們倒是得仔細地探探……」

    龍機聽得心中暗驚,沒想到就光這樣,陽印就已經料出了自己和「深海獸魚宗」幾位門下的情況……

    其推論之準確,顯然已經是「真人界」少有的老練。

    聽到此處的龍機,已經可以想像,接下來,當然就是知道自己其實原來就是龍機的旱魃,插話將自己的身份揭破……

    不過龍機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聽到「左司簿」

    的任何聲音。

    龍機的心中此時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從左司簿到現在還悶不吭聲地沒說出龍機的真正身份看來,顯然旱魃心中另有打算,並沒有和陽印多麼坦誠地合作。

    「團主,如果「深海獸魚宗」現在的情形,有點突兀怪異,那麼我們為甚麼還要找他們合作呢?」

    極元真人顯然對這一點,還是有點想不通。

    「哈哈……極元,你忘了我以前常對你說的話嗎?」

    陽印的聲音叉飄飄地傳來。

    「團主……師兄……你是指……」

    「「弱對強,唯奇能敗;強對弱,唯敗於奇」……以弱算強,只有意外出擊,才有機會將強大的敵方擊敗;而以強算弱,唯一會敗的可能,就是強方未慮

    意外……我們現在對「裂天劍宗」,可以說是以強算弱,因此要絕對避免有甚麼意外……所以,既然「深海獸魚宗」願意合作,當然還是先讓他們出頭,比較

    穩當啦……」

    「是是是……極元記起來了……團主真的……真的是師兄……」

    陽印沒有再回答極元真人的詢問,反而轉向萱萱問話。

    「萱萱,裂天劍宗的人,是哪一個在算計他們自己?」

    萱萱「噗嗤」一笑。

    「阿爹……不,你這個樣子,實在奇怪,萱萱還是稱你「團主」吧……團主,其實她不算是「裂天劍宗」的人……」

    陽印顯然愣了愣。

    「咦?不是「裂天劍宗」的人?看其左右挑起和「深海獸魚宗」的爭執,應該是一個很能影響「裂天劍皇」決定的人呀……啊?難道是……」

    萱萱沉默了一下,應該是正在點頭。

    過了一會兒,方才繼續傳來她的聲音。

    「其實她也不算是「綠霓仙子」……」

    龍機聽得心中大震,頓然而悟。

    能夠在兩宗通話當中,暗地搞鬼的,當然一定是裂天劍皇極為信任,深海獸魚宗也絕對不認為會搞鬼的人……

    除了綠霓仙子,另捨其誰?

    龍機之前不是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

    但綠霓仙子堅清自守的聲譽,舉界皆知,加上綠霓與之前的飛龍,和初來的蛟魔,都曾有一面之緣……

    那雪膚綠衣,翠艷鮮然,明眸抱劍,晰利清快的影像,是如此深刻……

    因此反而讓龍機的思路,忽略了這個最大但又最小的可能。

    「她也不算是「綠霓仙子」……」

    這麼一句話,點通了龍機許多思考上的肓點。

    初醒時,所看到綠霓的神識凝體……

    在鐵心體內,感受到的綠霓質性……

    以前綠霓的印象是這麼深明,因此龍機的思路,一直都很自然地往「元神分識」,「魂魄外牽」的可能推想,反而沒有考慮到「綠霓已經不是綠霓」了……

    龍機想到這裡,不由暗罵自己的反應太慢,受到認知的牽動太多。

    「她不但其實已非綠霓,而且真正的身份,還和團主熟稔無比,是個老相好呢……」

    萱萱的聲音中,還是夾著「吃吃」的輕笑。

    陽印似乎更加有點意外了。

    「我的老相好?是哪一個?本團主的老相好可多了……哈哈……」

    萱萱又「格格」一笑。

    「她不是別人,正是「陰陽和合派」的上任宗主,陰陽雲妃!」

    龍機忽然明白了。

    很明顯地,陽印也同樣明白了。

    「哈哈哈,原來如此……「大修羅道」的「元神轉換」……這一定是我那個雖已成道,化為修羅,但個性還是直不拐彎的女祖師,陰陽界主搞的鬼……哈哈哈……難怪她能叫來派裡的「清冷五仙子」了……」

    陽印說到這裡,聲調匆爾一轉,如變另音般地,透出一股沉淫之氣。

    「看樣子,這五個仙子,還是和清涼一樣,又落回到我的算計之中,一個都跑不掉……哈哈哈……」

    萱萱此時突然接口說道:「團主,不是五個,是六個,你老人家算錯了……」

    陽印呵呵回道:「轉合之後,我目前的狀態,正值如火青春,你這丫頭居然叫我老人家……我漏算了的那一個是誰?」

    萱萱還是「噗嗤」一笑。

    「就是團主也見過,邪宗大會上,丹門老丸兒宗主的寶貝弟子,那個叫「芍兒」的女娃娃……」

    陽印的聲音中,顯然有點意外。

    「藥芍?咦?怪了,憑其身份功力,她怎麼也會跟來?」

    萱萱呀然輕嘖,完全不同意陽印的說法。

    「團主,這你可猜錯了……現在的這「清冷六仙」

    中,功力最強的,萱萱看來,就是這位芍兒了呢……」

    萱萱的話,讓陽印更加地覺得意外了。

    「咦?有這種事?」

    一直都沒有說話的鳳音鳴宗主,此時方才插口說道:「團主,這一點絕對沒錯,下屬算計收納了彩貝雌蠱的元珠之後,放散而出的感應波力,竟被這個小妮子反震而回……雖然那時下屬還未完全吸化元珠,但力量已是超過原來至少兩三倍,竟還是無法透感切

    進她所放出的護圈之內……」

    陽印沉思了一會兒,方才繼續接話。

    「看來這個藥芍,有了些奇遇……音鳴,等我將你體內的雌蠱元珠,調和化盡,再看那個乳味在身的藥芍娃娃,擋不擋得住你……嘿嘿嘿……」

    陽印後面的笑聲,似乎另有暗示意涵,邪佞之氣畢露。

    「是……雌雄彩蠱,真元會合,必有大益……下屬感激不盡……」

    鳳音鳴的回答,聽不出來她到底是高興還是耽憂。

    此時,陽印的話音,忽然鄭重而且嚴肅了不少。

    「好了,「龍魔王」他們大約真的已經遠離了……我們還是動身吧……」

    話音一盡,傳來輕微至極的幾聲嗤然輕響……

    然後,龍機就知道,陽印等人,已經躡空離開了「浮洋鰗」的背上。

    龍機非常謹慎地,收回了散藏於海面上的神念凝波。

    陽印和旱魃,運元飛行時,感應必定相對地加強,龍機已無法在其未察之下,追蹤他們的位置了。

    眼前擺在龍機心頭上的,有幾個危機已迫在眉睫。

    第一個最緊要的,現在反而變成被「元神轉換」

    的綠霓,實際上卻是「陰陽雲妃」,所暗召而來的「清冷五仙」……

    從陽印那不懷好意的語調聽起來,他似乎早就對五女暗有所圖。

    而且,從隱藏的語意去推測,其中的一人,應該已經被其所算!

    當然,老丸兒門主的愛孫女藥芍,顯然也已是其暗謀的對象之一。

    接著就是「裂天劍宗」。

    以現在而言,「裂天劍宗」看來是被「裂天劍皇」

    所非常信任的假「綠霓仙子」,真「陰陽雲妃」所刻意安排,一手引來了即將滅派的危險。

    有心算無心,聯派謀孤宗,就算「裂天劍宗」是一個正派著名的強門,恐怕也一樣無法避免傾覆之禍!

    然後,還有的便是不知道被陽印藏到哪兒的璇心。

    從「旱魃」突然轉變態度,和陽印後來的對話中……

    璇心,似乎還有著連龍機也不知道的神秘!

    更糟糕的,是目前她正落在了似乎越來越邪惡的陽印手中!

    除此之外,綠霓的情形,也是一個傷腦筋的問題。

    「元神轉換」?

    甚麼叫「元神轉換」?

    被「轉換」掉的綠霓,能不能再轉換回來?

    綠霓的魂魄到底現在如何?除了之前龍機在鐵心的身上,感應到綠霓的存在之外,還有沒有分散在其他的地方?

    綠霓神魂解救保存,與是否能夠轉換回來的辦法,也是龍機所必須去考慮的。

    諸難紛險,雜危困境,同時俱來,連龍機思慮這麼縝密的人,也不由得開始頭痛了起來。

    不過,他還沒開始想到底該怎麼辦時,眼前越來越近的深海獸魚宗,已經又有了新的變化。

    現在龍機他們所乘的「穿波鮻」,薄薄透明的軟膜,已經合閉……

    因為,此時的他們,已非在海面上迎風浮行,而是潛進了深海之中。

    「穿波鮻」在水面下的速度,比之前在海面上浮游時,快了將近一倍。

    鮻身在輕搖微晃中,破水竄進,海下的點光微物,颼掠閃搖間,即逝於身後的沉水暗影……

    其速之疾,確實不愧「穿波鮻」之名。

    在龍機細探陽印諸人的這一段時間裡,穿波鮻搖搖直下,現在已經可以看得到底面那「海行宮府」的隱約輪廓了……

    只是,龍機驚訝地發現,此時的「海行宮府」,已經和之前他所看到的模樣,迥然而異!

    原本如海下燈城,點彩明光,流轉繞麗,應該是不用這麼近,龍機早就可以看到那絢爛盈芒的「海行宮府」……

    現在一眼望去,已是暗沉如墨……

    都已經快到了,才隱約看出一些陰陰的輪廓!

    整個生氣盎然的「海行宮府」,目前所呈現的,竟已是一座死城!

    「哎呀龍祖……宗裡怎麼了?」

    海魽的身軀前傾,貼在透軟的薄膜上,禁不住地吃驚問著。

    龍機也從端座的軟墩上,站了起來。

    「鰈兒……左轉二十丈,海滄他們在那裡!」

    控鮻的鰈兒,點頭應了一聲。

    鮻身急傾,偏轉長射而下!

    在「海行宮府」前,遠遠地,他們終於看到了一點盈綠的淡光。

    當這一點盈綠,變大到了約有拳頭般時,已經可以看得出來,這一圈翠芒,正是之前回宮平亂的海滄他們幾個人,身外生精之氣,所聚凝出來的芒罩!

    隨著「穿波鮻」的接近,海淪他們顯然也發現到了鮻身的掠水波動,於是同時往這邊長游而來。

    穿波鮻的薄膜微開,海淪等人如滑魚般的身形一閃而入。

    罩在上面的薄膜,雖然打開了一半,然後又立即合起,但腔室中的空氣,卻好像有個甚麼無形的罩子包住了那般,並不外冒上浮,因此海淪等人進來以後,並沒有用水中專用的神識訊息來溝通。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還是海魽。「大群長……宗裡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右掌平伸,虛攝著「綠煙生魂珠」的海滄,只是搖了搖頭。

    「稟龍祖……我們一路而下,回到宮府時,宗裡……宗裡就已經是這副宛如死城般的模樣了……」

    龍機的雙眼,還是望著水下那已經變得一片沉暗的宮府輪廓,長眉深皺。

    「宗裡的弟子呢?」

    海滄搖了搖頭,困惑與憂色重重。

    「稟龍祖,直到現在,一個不見!」

    說完,海滄又用左手指了指右掌上的綠煙生魂珠。

    「就算是放散珠力,也只收到了十二個弟子的生魂……看得出來,這十二位弟子,是在我們來之前,才剛破體而亡的……所以,我們其實連這十二個弟子的屍身,都沒來得及見著。」

    龍機將目光栘到了海淰手上的綠煙生魂珠。

    流綠的珠身中,正有十幾個赤裸的小人,隱約浮現。

    海滄停了一下,便又繼續說道:「將這十二個弟子收魂之後,我們分頭去宗內的各處尋找,直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任何弟子的蹤跡。」

    海魽聽到這裡,臉色忽然一變。

    「大群長……這這這……該不會是……幾百個弟子,都……都……」

    海滄默然不語,但沉暗的臉色,顯然對不見任何蹤跡的弟子,並沒有甚麼樂觀的推測。

    龍機想到之前在宗裡的那些俊秀的「深海獸魚宗」

    門人,說不定就這麼樣地集體而亡,心中禁不住地隱隱一痛。

    海魽的臉色益加難看:「好個海毛蟲,手段真是又快又狠!」

    龍機沉思了一會兒,方才重新問道:「除了人之外,宗內的狀況和物件如何?

    有無特殊的損毀或混亂?」

    海滄依舊是搖了搖頭。

    「稟龍祖……族下們都檢查過了……宗裡的物件擺設,雖然稍有紊亂,但卻並沒有甚麼重大的破損,看來就好像在極短的時間中,所有的弟子們都同時暴亡了一樣,根本連收拾逃命的時間都沒有……」

    「深海獸魚宗」的所有人,臉上都宛如蒙上一層陰暗,沉重至極。

    海毛蟲……海毛蟲……

    現在「深海獸魚宗」的那些弟子們,是不是真的都被同時引動那些藏在體內的「海毛蟲」,以致一齊破體而亡了?

    數以百計、個性柔順、容貌娟秀、懂禮守數的門人,真的就這麼轉眼間,一體皆散了?

    龍機現在還不敢確定。

    但有一件事,他卻是很清楚地知道。

    這個問題的答案,大概只有「戰具宗」的戰宛兒……瞭解得最清楚!

    戰宛兒……戰宛兒……

    從前不久與陽印等人的交談與側探中,這一次針對「裂天劍宗」而來的行動,顯然也有「戰具宗」的人,參與在其中……

    所以,這也就是說……

    不管是衝著「深海獸魚宗」,或者是「裂天劍宗」,「戰具宗」的人,一定是隱身藏跡地,躲在「裂天劍宗」或是「深海獸魚宗」附近,某個不會很遠的地方。

    所以,如果真的要找「戰具宗」的人,應該是並不困難的!

    比較不容易做到的,是在旱魃、陽印,和其實腦腡存身其中的戰宛兒,他們都警覺的查察下,怎麼樣隱秘而又盡快地,能夠找得到他們的藏身之所!

    龍機定下心來,仔細地推敲著……

    「龍祖……我們現在……怎麼辦?」

    海滄等人,發現整個宗派,很可能就在這沒隔多久的時間中,說不定已經瀕於全滅之時,每個人的心中不由得又驚又急,也有些亂了方寸。

    「等等……別急……戰具宗既然這次也有參與,那麼他們一定就在附近……不管他們是不是和陽印的無形團在一起,是不是躲得很隱秘……他們一定就在附近……」

    龍機雙眼望著膜外死寂的「海行宮府」,說的話有點像是自語自語。

    海滄等人,其實並不曉得「海毛蟲」怎麼會和「戰具宗」扯上關係……

    但是他們眼前對於「龍祖」的慎思能力,已是絕無懷疑,所以儘管不大明白其中的因緣,每個人都靜靜地不敢打擾龍祖的思路。

    「所以,如果能夠知道「無形團」現在的聚合藏身處,是在哪裡,說不定就可以大概找出「戰具宗」

    戰宛兒的所在……宗內弟子的存亡到底怎麼樣,恐怕只有她最清楚……」

    龍機邊想邊說,眉頭卻越皺越深。

    「可惜……剛才歸萱萱和極元真人的身邊,多了個轉合神識,特異無比的陽印,和藉體送念,本身卻不知藏在何處的旱魃……讓我的感應無法接近。否則我躡念於後,找出萱萱藏身處,絕對不困難……但是現在他們已經遠離,不知道跑到甚麼地方去了,為了

    避免他們發現,大肆放念搜尋,顯為不智……我又該怎麼樣找到他們呢……」

    龍機就這麼又像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眾人商量般地,輕聲喃語著。

    龍機微微的輕語中,前面控鮻的鰈兒,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地轉過頭來,小聲地問著:「龍祖……如果是要在海裡,找甚麼東西……鰈兒倒是有個辦法……」

    龍機愣了愣,從沉思中抬頭。

    「甚麼辦法?」

    鰈兒還沒回答,海魽已是以手擊掌,亢然說道:「是了……鰈兒的「海眠大法」……」

    「海眠大法?」

    龍機依然不大明白。

    海淰也臉露喜色地說道:「正是正是……稟龍祖……等鰈兒施術之時,龍祖就知道了……現在依龍祖的預測,無形團和戰具宗他們,最有可能的藏身方向,

    會是哪裡?」

    「藏身的方向?」

    龍機想了想……過了一會兒方才輕輕搖頭:「以他們這些老練的修真思慮,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就讓人揣摸出他們躲藏的位置的……如果朝此而測,十有八九會是錯的……」

    海滄諸人一聽,倒也不得不承認龍祖的考慮確實很有道理。

    「不過……」龍機在又想一會兒之後,隨即補充道:「如果一定要找個方向位置,就速度而言,宮府和「裂天島」之間中點附近,應該是最直接的……」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鰈兒已是點了點頭,輕輕拉了拉鲹體的薄鰭。

    腔室內輕搖再起,「穿波鮻」已急轉長掠而動!

    龍機看著眼前的鰈兒,輕輕將束髮的帶子解開……

    軟軟的紫發,如開散的細絲,在水中雅然飄起。

    然後她細緻的身軀,輕仰而倒,就這麼緩緩栘躺平浮而去……

    深藍色的水影,好像瞬間變成了她柔暖的閨床……

    龍機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得到,一種宛似美女沉睡的謐然,悄悄掠波而來。

    水下二十丈,已經是一個非常安靜的世界。

    看著一個如水靈般的女郎,這麼樣輕盈地浮波而眠……

    龍機忽然發現,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海藍深沉的寧靜畫中!

    海滄等人,同樣很安靜地立於龍機身後,沒有人有任何輕微的動作。

    就好像所有些微的碎動,都會破壞了從鰈兒軟化的身軀中,所透然散出的安詳氣氛!

    一切好像都暫停了……

    只剩鰈兒輕袍隨波微飄,散發如浪輕流的沉睡景象。

    「好久沒有看到鰈兒施法了……」

    龍機感應到一個很細微的神念訊息,從後面傳來。

    那是海魨掌典。

    「每次看到她如水中女神的清逸,心情總是忽然變得很平靜……難怪這孩子會被選為接宗的「儲人」

    ……」

    「海魨……你這些感覺我們都有……」

    這是海滄的神念訊息:「不過你現在提這些做甚麼?」

    海魨停了一會兒,最後竟傳來輕輕的歎息。

    「大哥,虧得鰈兒還是你主提的儲人,怎麼還不知道鰈兒的情形嗎?」

    海滄顯然愣了愣。

    海魨的訊息又繼續傳來。

    「鰈兒是個直覺強,重感情的孩子……但也因為其敏銳,所以從她入宗之後,就有許多門下對她表示好感,但她總是委婉以謝,說是初入門檻,當以修道為重……」

    其他的幾位群長,也都察覺到海魨掌典會挑這麼一個鰈兒施法入眠的時刻,特別提到這些,顯然另有深意……

    因此也就靜靜地聽著,沒有人插嘴。

    ※※※

    龍機當然更不知道怎麼回事了。

    「鰈兒被選上儲人之後,身份不同,當然益加清心收斂,那些門下們也就漸漸瞭解了她的個性,比較不再這麼去煩她了……只有海魛……一直是同樣地這麼關心著她……所以慢慢地,鰈兒與海魛,終於被認

    為是最佳的一對……每個人都相信,以她和他如此精修的生靈精氣,必定能夠凝合出更優秀的下一代門下

    ……」

    那六位群長們,畢竟同門久處,彼此間都大略地知道彼此的念頭。因此聽到這裡時,大概都已經明白海魨要提的是甚麼了……

    然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同時浮起了一層早就存在的擔心。

    就好像,其實每個人的心中,隱隱俱皆感受到了這麼一層耽憂,只是一直隱而未發……

    直到現在,才被海魨擺明地提了出來。

    「我知道鰈兒雖然外表很溫柔,很聽話,但實際上卻是個死心性的孩子……」

    海魨的訊息,已有很明顯的歎息,溢於其外:「從現在還留在「穿波鮻」內休息,鰻兒的話裡,我們約略已經確定,大部份的門下,雖然蹤跡全無,生死未卜,但至少還有那麼一點「萬一」的希望……不過魛兒呢,卻已經是肯定沒著落了!而且,還是連收魂

    救魄的機會都沒有……鰈兒現在大概也知道了這一點……同時這也是我心裡在擔心著的……」

    海滄當然知道海魨在擔心甚麼。

    「海魨……你的意思是說……鰈兒……」

    海魨連忙搖了搖頭。

    「我可不願去想鰈兒會怎麼樣……我只知道鰈兒是個死心眼的孩子,湊巧我又知道,她和魛兒締情之際,相約生死與共……她收去魛兒的兩手之後,神色激動只有一陣,接著就平靜地宛如甚麼事也沒有……我老魨雖老,眼力尚可,瞧她這模樣可不是甚麼好兆

    頭呢……」

    海魨雖說不願去想鰈兒會怎麼樣,但他話說成這樣,再笨的人也知道他在暗示著甚麼了……

    連龍機也不由得有些擔心地望了望前方,那浮發軟身,張臂松體,宛如神女入眠的鰈兒。

    「海魨,你說的這個絕對是我們要注意的……」

    龍機回傳訊息:「不過,你看我們該怎麼辦比較好?」

    海魨這時,還是搖了搖頭。

    「稟龍祖,這個……我老魨也還沒想出甚麼好法子……一切還請龍祖作海魨這「一切請龍祖作主」的話一出,其他的人竟就好像已經找著了甚麼解決的辦

    法那般,臉色舒緩下,連連傳訊而來。

    「是是是,老魨說得是,鰈兒的一切還請龍祖作主……」

    「對極了……我們百思,豈如龍祖一念,當然還是龍祖作主啦……」

    「龍祖……還請龍祖費心……」

    諸訊紛亂,急促之中,可以感覺得到他們這些群長們,那種愛護族下的切切心情。

    只有龍機,聽得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們這些老傢伙倒簡單,把難題全推到他龍機的頭上……

    但是他龍機可就傷腦筋了。

    海魛的肉身崩散之際,絲毫沒有留住任何神識魂魄……只有兩隻斷掌。

    而且還是被「海毛蟲」感染的斷掌!

    所以,說坦白話,海魛不管肉身,抑或是神識魂魄,等於是完全散逸於虛無之中了……

    頂多也只剩下兩隻斷掌。

    這種情形下,是要叫他龍機怎麼辦?

    生靈精氣塑體再造,以龍機目前的力量來說,當然不是問題。

    但至少也要保留住原身的神識魂魄,龍機才有著力處可以聚合再造。

    就像他之前在「姮靈微空船」上,以綠煙生魂珠,收納了海滄他們這些人的神魂,依此再塑生靈精身一樣……

    如果沒有留住魂魄這麼一段,連龍機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所以,他們請龍祖作主,龍祖又要去找誰作主?

    龍機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出有個甚麼樣的辦法,能夠解決這個沒有最關鍵神魂的困境。

    「海魛的神體皆散,又沒有適時保留……以我現在的程度,讓他塑身復生,可也有點困難呢……」

    龍機皺了皺眉,將這樣的訊息送出。

    海魽聽了龍機的回答,立刻就連忙點頭。

    「龍祖……這一點以我們現在的程度,多少也都已經瞭解了……所以,我們的意思是……我們的意思是……」

    龍機有點莫名其妙了。

    「那就是了,你們的意思到底是甚麼?」

    海淰臉上透著一種希冀,在旁插訊。

    「龍祖……為了讓鰈兒日後比較能夠從創傷中穩住心情,別動些奇怪念頭……

    也許……呃……也許可以讓鰈兒來……服侍龍祖?」

    龍機聽得又愣住了!

    服侍龍祖?

    這是甚麼意思?

    啊下……龍機當然知道這是甚麼意思……

    只是,這些老傢伙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到這個?

    「喂……海淰……」龍機沒好氣地傳訊道:「現在的鰈兒說不定正盡力在壓抑著失去愛人的傷痛,你們怎麼就已經在替她想這些事了?」

    海淰和海魽,都在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情。

    「稟龍祖……呃……我們這也是為了怕鰈兒會亂想甚麼事……」

    海魽曾受其叱,當然知道這位「龍祖」,有時親切寬和,但沉下臉來,可也是讓人光站在旁邊也有點心驚膽顫,因此連忙解釋著自己會這麼多事的耽憂動機。

    「呃……稟龍祖,因為我老魽現在正是鰈兒的指導師,所以我知道她的心裡,對龍祖這位傳說的人物,可是又敬又佩,因此呢……因此呢……呃……族下才會想到,如果龍祖能夠牽動著她,那麼說不定她會比

    較容易從魛兒的死亡悲痛之中,跨越出來……」

    一旁的海淰,聽到這裡,也歎了口氣,微微搖頭。

    二果龍祖……如果真的不幸,所有的弟子都已被「海毛蟲」引動體內的宿蟲,因此而全滅……鰈兒可以說是我們宗派,唯一能夠繼承香火的人了……在老魽提醒之下,我老魚也覺得鰈兒確實有點怪怪的…

    …為了保全她,不要有甚麼差錯,我們這才會多想了許多……還請龍祖諒宥……」

    龍機有點啼笑皆非地歎了口氣……

    還沒來得及再送出甚麼訊息時……

    匆然,他們都同時收到了一個淡淡的、有點幽幽的女性訊息,從旁邊輕輕側來,清微的語氣,透散出一股已定的堅決:「師父師叔們……你們太多慮了,鰈兒心中自有定見,豈敢以下姿冒瀆龍祖……」

    這個突來的訊息,連龍機都不由得尷尬了起來……

    誰也沒想到,鰈兒在深眠之中,訊息的出處,竟會如此隱晦,顯然已經察知了海魽與海淰之前的訊息對話與意圖。

    深海獸魚宗的六群一掌,七個老傢伙,怔愕間,老臉微紅地,猛然間也有點不知所措……

    在這種情況下,被鰈兒給撞個正著,可實在是有點讓人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算是自然恰當了……

    還是海魨嗯嗯啊啊了好一陣子,才搓著雙手傳訊道:「呃……鰈兒……這個這個……那個那個……我們會這麼跟龍祖說明,也是為了你好啦……所以……

    這個那個……」

    輕浮於五,六丈外的秀軀,依然是這麼飄雅如波,絲毫無動……

    散開的長髮,依然是這麼輕伸細舒,宛如水中美麗的紫色花朵……

    緩浮慢沉間,薄淡而恬靜的訊息,同樣讓人恍然夢中。

    「魽叔……鰈兒明白的……對龍祖而言,鰈兒盡心服侍他老人家,自是我族下所應為,豈須長輩們另加交待?長輩們太過慮了……」

    軟軟的訊息話語,輕輕地一轉,就化解了龍機和「深海獸魚宗」諸群長們的尷尬,益見其蘭心之靈慧。

    只不過,這番訊息聽起來,可就已經不是原先海魽他們,本來懇請龍機所謂「服侍」的那個意思了……

    說得更明白一點,鰈兒已經透過這番圓融溫和的訊息,婉謝了他們這些老傢伙們的提議了……

    海魽旁邊的海淰,身為一宗之主,當然觀顏察色,自有一套,因此聽得心中暗暗一沉,不禁歎了口氣。

    「鰈兒……魛兒的情形你也明白……你……」

    「稟大群長……」鰈兒的訊息還是輕柔得不帶一絲激動:「對於魛哥,鰈兒的心裡,自有定見,請長輩們無須再多費心了……」

    宗內的正式名稱「大群長」,都已經先表在話頭前面,這後續的意思,當然是無須再多說了……

    海魽越聽,越覺得有些忐忑。

    「呃……鰈兒,你可別……可別……」

    淡淡的訊息中,只盈盈一笑。

    「魽叔,本門大難在前,蝶兒不會在這時去做甚麼的……眼下眠波已送,所以我們還是快辦正事吧……」

    海魽聽到鰈兒說的「本門大難在前,不會在這時去做甚麼」時,心裡很自然就想到了「所以如果要做甚麼,也會等到大難稍過以後再做……」,這樣的意思。

    因此眼前的擔憂雖是淡化了一些,但日後的陰影,卻更加深濃了許多……

    本來海魽還想再說些甚麼,但鰈兒後面提到了「正事」,讓他也不好再多開口了。

    而且,鰈兒顯然已經表示了她心中已定的意思,海魽便算再提,又能提些甚麼?

    因此身為掌典長老的他,也只好在心中暗歎了。

    「稟龍祖,鰈兒現在所放的海眠大法波訊,質性極為沉晦……但某些地方,卻能夠與海中的魚兒互通,因此鰈兒所想到的辦法,就是著落在這一點上……」

    鰈兒這個繼續而來的淡雅訊息,就是在向龍機解釋著「海眠大法」的原理……

    對之前龍機的尷尬,輕輕掠過,絲毫不提,就好像從來也沒有發生過那般。

    在鰈兒傳來這樣的解釋訊息後,龍機想說些甚麼,但又不知道能說些甚麼,正在為難間,卻看到了一副非常奇特的景象……

    沉藍深暗的水底四周,忽然在周圍多了許多隱然的亮點,搖搖而來!

    當龍機感應到,這些密密麻麻,從四周遠處深水齊圍而來的亮點,到底是甚麼東西後,也不由得大感訝異。

    搖點漸近,終於慢慢看得出來,那居然是從四面八方,同時游來的點點魚群!

    這些魚群,從四方齊聚而來……

    魚身反光間,銀亮燦紅、翠青綻藍、諸色紛異。

    魚群的大小,也是如帶如掌、如盤如鼓,大的比人還大,小的比指頭還小……

    形狀也是長弧圓方,帶片皆俱,各種奇奇怪怪的模樣都有。

    看得出來,這些密密麻麻合圍而來的魚群,應該都不是一個特定的群體……

    但很明顯地,卻都好像同時受到了一種特別的召引那般,齊聚於此!

    而且更奇特的,是此時的這些魚群,竟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在場的其他諸人一樣,根本絲毫不避忌於他們這一群「人類」,就這麼自然地靠近了龍機等人的身邊。

    微光漸近,後面密密群群尾隨而來……

    轉眼之間,舉目所望,竟已是麻麻一片的魚兒了!

    密集的程度,龍機差不多一伸手,就能撈到七、八隻各種不同的魚兒……

    如此奇景,怎麼能不讓人嘖嘖稱異?

    這些魚兒,不管形狀多麼奇怪,大小多麼差異,但是那一雙圓圓亮亮,好像凝膠所凍的魚眼兒,卻同時一瞬不瞬地,都緊望著仰浮飄發的鰈兒身上……

    「稟龍祖……這些魚兒,都是環遊活動範圍,超過三百里的長程魚群:鰈兒現在就從它們這些魚兒,游經附近三百里的記憶中,找一些它們所看過特別奇怪的東西……」

    鰈兒的訊息才剛結束,龍機就又看到了一幕更特殊的影像!

    這些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的各種不一樣的魚群,看起來似乎是混成了一團,但仔細觀察後,就會發現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魚兒們雖是互雜錯插,好像雜無群團,但其實同類型的魚兒,總還是聚在一個特定的範圍之內的……

    尤其是鰈兒的訊息送完之後,似乎她又隱隱做了些甚麼,密密而聚的魚群,竟「噗啦啦」地翻起一陣輕微的攪動……

    然後,龍機就訝然看到,不同類的魚群,開始在周圍不同的位置,很整齊地集排了起來!

    那種景象,居然就宛如一大團混亂的兵丁,正在統帥的號令下,快速地分層整隊一般……

    奇特的程度,可以讓人瞠目結舌!

    很快地,在龍機驚奇的注視下,這一大片密密的魚群,層次分明地排成了十七、八個不一樣的種類……

    每個不一樣的魚群,都排游一個特定的位置,既不跨界,也不亂竄,整齊的程度,絲毫不遜於精良的軍隊!

    甚至,龍機還發現,從每個魚兒都歸群定位後,同類型的魚兒,開始出現一種和諧的浮游動作……

    魚身的每一軟扭、鰭尾的每一撥搖,都完全一致!

    龍機眼見如斯異象,不由得雙眼有些發直了。

    沒想到鰈兒的這種感應,竟能影響魚兒的群聚意識……

    光此一項,鰈兒的「海眠大法」,必定是屬於掃納層次極寬的特殊玄術!

    讓他大開眼界的,還不只這些。

    當每一團魚群,出現了這種和諧的同動現象時……

    龍機就發現,在魚群的外層,竟出現了一種奇怪的光影波動!

    他仔細地調整著眼珠的聚合焦點,很快就分辨出,那竟全是一些海底的奇怪影像!

    有的看起來好像長滿了綠藻的沉船……

    有的看起來宛如怪異的碎舢……

    更有些,很明顯的是浮於水面的景象……

    揚帆的輕舟、帶鉤的魚網、繁忙的碼頭、隱約的人影……

    不一樣的魚群,閃現著不一樣的薄淡光像,透露出這些魚群,各自不一樣的經歷所見……

    龍機簡直看得有點目瞪口呆了!

    感應群識,對龍機而言,還下是困難的事兒……

    但如此清楚地,將群識中的訊息,析離出來,並且轉成人眼可見的薄影光訊,就連龍機也不知道原來還可以這樣……

    海眠大法?

    這就是海眠大法嗎?

    龍機在心中不禁由衷而歎!

    玄法之奇,又豈有深淺之分?

    巧妙至極,都會有令人開眼的境界……

    「停!」鰈兒也不知道是對誰,發出了這麼一個訊息……

    每一群魚兒外層,波波急閃的影像,同時忽然一頓!

    宛如被甚麼所急凍般,所有的光訊都停了下來……

    「稟龍祖,您覺得這是甚麼?」

    沒有任何其他的指示,但龍機卻很自然地,就知道了鰈兒要他注意的,是甚麼東西,因此很自然地,就從左邊望去!

    那是左側秸為上方一點,一群銀白色,約有手腕大小的長帶魚兒,所呈現出來的薄像!

    龍機差不多一入眼,就認出了那是甚麼!

    深黑色的海巖底層,矗插著一個簷簷相疊,金光閃然的長塔!

    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海底深處岩層的金塔!

    龍機當然第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甚麼……

    這正是之前襲擄了龍機,意圖暗算別人,卻沒想到反為戰宛兒所算的金塔宗最著名的「疊金寶塔」!

    「對啦!這個就沒錯了!」

    龍機大喜地送出訊息:「這是「金塔宗」的「疊金寶塔」!」

    「疊金寶塔?」海淰聽了有點怔愕,顯然極為意外:「「金塔宗」難道也是「無形團」的一員?」

    龍機搖了搖頭。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看得出來,他們這裡面的關係還挺複雜的,詳細情形等會兒再告訴你們吧……鰈兒,這個金塔的位置是在哪裡?」

    鰈兒的訊息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正在從薄亮的金塔形象中,過濾尋找一些更精細的訊息,好一陣子,方才繼續傳來。

    「鰈兒找到了……稟龍祖,此塔位於「裂天島」

    東側,一百九十五里,水下五百二十丈的海底岩層上!」

    龍機點了點頭。

    隨後,他就將神念訊息,投射到之前命其返回,然後就在空中等候的豬拱拱。

    「拱拱,你快驅船下來吧!我們這就要上船了……」

    龍機坐在指揮廳中央的那個平浮的圓座裡,操縱著眼前的半透明光屏,非常仔細地,觀察著形成薄薄立體影像的疊金寶塔。

    他的雙眼微瞇,似乎正在尋找著甚麼漏洞那般,全神貫注的表情,讓指揮廳裡,跟著剛來的「深海獸魚宗」諸人,不敢出聲打擾。

    他們這幾個人,初次來到這個「姮靈微空船」裡,最中樞的控制廳,立刻就被壁間炫麗的流光所迷,每個人都好奇無比地看看這裡,又看看那裡……

    從海淰開始,直到最後的鰈兒為止,每一個人,雖是非常肯定,自己是第一次來到此處,看到這滿眼的流亮壁晶……

    但怪異的,是他們每一個人,也都對指揮廳中的每一樣精細的閃光,同時感覺到心底隱浮著一種熟悉……

    就好像……

    就好像,他們其實早就在內心中,設好了一切指揮廳的訊息模樣,只是此時真正地才第一眼看到而已。

    因此,登入指揮廳中的「深海獸魚宗」每一位,都同時有些新鮮地邊觀察四周各項儀器,邊細細地體會著心裡那種難以言說的觸動感覺……

    龍機很細心地望著眼前緩緩浮旋的金塔……

    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密切觀察著……

    似乎正在尋找著甚麼空隙那般地仔細!

    現在的金塔,所呈現出來的景象,比起由之前的白色短帶魚兒們,所群組而成的模糊光影,那是清晰了許多。

    因此,眼前除了龍機以前就見過的疊簷金塔之外,很明顯地,可以看到金塔外側,還有一些以前龍機見到「疊金寶塔」時,所沒見過的東西。

    那是一層環環而繞,十幾片弧形的深紅色辦光。

    會說「瓣光」,是因為每一「片」的紅色薄光,兩邊尖,中央寬,如梭而微彎,就好像是一片剛摘下來的紅色花瓣……

    而且這些辦光,微微內凹的弧度,與環繞在寶塔外圍的無形圓罩,隱然相切,因此整齊地旋旋而轉時,讓人一眼就感覺到那明顯的圓罩大小……

    那十幾片就好像花瓣一樣,順著微彎的弧度,來迴旋繞於金塔外側的怪異瓣光,雖只見盈密的轉動,但龍機卻似乎可以聽到嗡然的輕響!

    從這些辦光的組繞方式,可以看得出來,金塔的外層,很明顯地,有著一重圓球般的無形護罩。

    這是以前龍機在地底第一次看到「疊金寶塔」時,所從未見過的東西!

    「龍祖……金塔外面那是甚麼?」

    鰈兒輕輕地走到龍機的身後,同樣很仔細地看著那微旋著怪異紅辦的金塔。

    「這一層怪異瓣光,肯定是某種非常特殊的防護!」

    龍機說話的聲音很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鰈兒的問題。

    「特殊的防護?」鰈兒有點驚訝地望了專心的龍機一眼:「是「金塔宗」的護罩嗎?」

    龍機搖了搖頭。

    「不曉得,以前我在「金塔宗」時,從來沒見過外面的這層旋轉的光瓣。」

    「連金塔宗,龍祖都接觸過?」鰈兒聽得大感意外:「該不會龍祖也進去過這個怪怪的金塔裡面吧?」

    龍機點了點頭。

    「你猜得一點也沒錯……我不但去過,而且還在裡面改裝過呢……」

    「改裝過?」

    鰈兒有點愕然,不知道這是甚麼意思。

    龍機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

    「這個下回再說給你聽吧……現在的金塔宗,大概已經落入戰宛兒的手裡了,因此,我得想個辦法,看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能夠再溜到金塔裡面去……」

    「戰宛兒?是龍祖說的那個甚麼腦腡嗎?」

    鰈兒很快就記起了以前龍機曾經概略告訴他們的話。

    龍機點點頭。

    海魽聽到腦腡,就想到海毛蟲,憤怨即刻齊齊波集。

    「好個「金塔宗」,竟和「海毛蟲」有關係……稟龍祖,既然我們找著了正主,那麼我們還等甚麼,直接前去叫陣,豈不乾脆?」

    龍機搖了搖頭。

    「不,這麼悶著頭干,只會打草驚蛇……其他的不說,如果這個金塔真的就是「腦腡附體」的戰宛兒,所藏身的地方,那麼我們宗下的那些弟子們,很可能

    也都在裡面,怎麼能這麼衝動地就挑明了叫陣?」

    海鮒微微一愕。

    旁邊的海淰則是很同意地點著頭,偏眼瞪了海魽一眼。

    「龍祖說得是,海魽你這傢伙閉上嘴行不行?龍祖自有主張……」

    海魽有點訕訕地抓了抓頭。

    龍機又凝視了一會兒金塔外的旋轉瓣光,接著忽然轉頭在光屏上輕輕跳按了一陣……

    然後就再轉眼望向前方……

    「拱拱……現在我們的位置如何?狀態怎樣?」

    坐在前面飛行控制盤台的豬拱拱,很快就立即回答了。

    「老大……現在我們在水下距離那個金塔,約有六十丈……船身反射出去的影像是一隻大頭短鰭魚……呃……這是甚麼魚,老豬也不曉得……」

    豬拱拱的話才剛說完,在它所坐著的飛行控制盤座旁邊,大約十尺左右,差不多是和後面的龍機指揮座台,形成一個後銳前豐的相對椅角位置……

    「嗤啦」一聲輕響!

    在那個豬拱拱盤座的旁邊十尺處,從指揮廳的頂上,爆出一道密亮的強光,直直貫下,正中地面!

    當長閃射中地面時,並沒有炸出甚麼強烈的爆光……

    而是「叭」地脆響一聲,好像從地上拉出了一個甚麼閃耀的光體那般,眨眼急泛而出!

    蓬然輕震裡,這一團凝亮的光形,就這麼快速地,從地面成體拉出後,轉眼形成一個斜角怪異的半躺圓座!

    眾人才剛被那如電下擊的強光給嚇了一跳,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時,居然就在飛行控制盤座旁,多了這麼一個緩緩浮地自轉的怪椅座出來!

    每個人都很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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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七卷 第三章 發動之前

    好在龍機的聲音,立刻就解答了他們不曉得這到底是甚麼怪東西的疑問。

    「拱拱,這是控制炮台的旋浮座,你換到那邊去……」

    豬拱拱也很好奇地,轉頭望著旁邊忽然間就好像變戲法般跑出來的怪圓椅……

    在龍機指示之後,它連忙就應了一聲,便即從飛行盤座裡站了起來。

    龍機此時轉眼望著身邊的鰈兒,微笑說道:「鰈兒,你到那個盤座去,接手「微空船」的飛行。」

    鰈兒大感意外地愣了愣。

    「龍祖……是說鰈兒?」

    龍機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你,快入座吧……鰈兒別擔心,你本來就擅於直覺感應,而且現在你是元精之體,和整個「微空船」幾可直接互通,再加上你原就熟諳宗內各種駕馭之術,所以別害怕,控制微空船,你會比拱拱還快上手的……」

    一邊的海魨,立刻就很同意地呵呵笑道:「龍祖靈准,居然知道鰈兒正是宗裡第一把的控魚好手呢……這麼一個神物飛船,交給她,正是再恰當也不過了……」

    龍機望著鰈兒往盤座輕掠而去的纖影,同樣微笑回答道:「看了她召魚成群,牽引宛似臂指,如水之神,令人驚奇之至。推測出這一點,確實毫無困難……」

    轉眼已飄然坐於環盤之中的鰈兒,姣好的臉上紅了一下。

    「龍祖謬讚鰈兒了……只是這個神船太大,鰈兒有點不知道怎麼控制呢……」

    「哈哈……」龍機輕輕一笑:「你忘了?這個「微空船」一點兒也不大!」

    當飛行控制的光罩,在鰈兒的頭外成形時,龍機又繼續提醒著鰈兒。

    「記得,此船和你心氣相通,所以神念為主而手控為輔……不用擔心,你很自然就會明白環身的三層盤台,甚麼是甚麼了……」

    龍機說到這裡,又轉頭對著在炮台浮座外繞來繞去的豬拱拱,輕笑叱道:「拱拱,你還在看甚麼?快坐進去!」

    豬拱拱「喔」了一聲,連忙就拉住輕旋的圓座,咕嚕一下就跳了進去!

    這個圓座的高度極低,而且大幅後仰,看起來幾乎有點像是半躺在傾斜的圓座之中……

    就在豬拱拱才剛坐定後,「嗡」地一聲輕響,就在豬拱拱的頭頂上,即刻閃現出一管密晶微亮,形狀宛如長梭的巨大光簡,輕壓而下!

    當晶閃個不停的光梭,與上仰的圓座「卡」地扣合時,豬拱拱才發現這個大光梭的兩邊,各有一個握把,於是很自然地就伸手抓住……

    等到豬拱拱的手掌一握住梭把,整個台座忽然「唰」地一下,急升而起,變成了在大廳的半空之中!

    上下貫穿著的那一道密集光束,讓豬拱拱的座台,看起來好像是綁在那束光線之上一樣……

    「拱拱,炮台一升,你光盔中的影像,就是船身外環旋繞的芒團……記得,手控只是神念不足時的輔助,與攻擊的模式切換……從船身外芒團的旋栘,到閃眼出擊,原則上一樣是以心念為主,別忘了……」

    半空中圓座自動浮現的光盔,讓豬拱拱很快就抓到了熟悉的感覺,因此那圓形的浮座立即上下急彈了兩回,同時座向也來回急旋了一陣……

    即使是旁觀的諸人,也看得出豬拱拱一上手,就已經熟練得像是個老手了。

    「老大……真有意思啊……」豬拱拱似乎很注意地看著包覆住整個豬頭的光盔中,所傳顯出來的影像:「我老豬現在好像跑到船外了呢……哇哈哈……轉啊轉啊……爽快不輸把豬妹呀……」

    下面「深海獸魚宗」那幾個仰頭看著豬拱拱浮座上下迴旋著的諸群長們,顯然聽不大懂這個豬頭人,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不由彼此愣望了一下。

    龍機輕咳一聲,忍不住輕罵一句:「你這只色豬,真的把過幾個豬妹?……拱拱,你要記得,等我到了金塔外,你就對準金塔,放出一炮……」

    豬拱拱還是上上下下,左旋右轉地玩得下亦樂乎。

    「老大,放心吧!別說一炮,就是十炮也行……」

    龍機沒好氣地連忙又道:「喂……甚麼十炮,就是一炮!而且這一炮的外射光像,你要做得就像是崩落的石巖一樣,火力別盡發,明白嗎?」

    豬拱拱愣了愣,在空中亮線上,浮浮沉沉地跳動間,連忙伸頭望了望握把處。

    「化形……掩擊……喔,原來是這樣……行啦!

    老大,沒問題的……」

    龍機見豬拱拱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之後,便即從指揮台上的浮座中站了起來,同時發出一連串的命令。

    「拱拱,你可以往後面的方向,試個幾次,確保熟悉無誤……海淰,我走之後,你就接替我坐在這裡……海魽,你和其他的人,帶著「綠煙生魂珠」,到你們清醒時所待的「轉生艙」去,將「生魂珠」裡面

    的十二個弟子,塑形轉生出來……

    對了,拱拱,記得我們的神念,調隱互通,如果我入塔後,瓣光阻絕了通連的神念,也不要有甚麼妄動,靜待我的消息,明白嗎?」

    「明白了!」

    不只是豬拱拱,廳中所有的人,都同時恭聲回答。

    龍機很小心地,操控著這個極小的奇妙玩意兒,仔細地注意著眼前龐然無比的金塔外側,那不斷轟然而來,但立刻便又轟然而掠的一片一片紅色長弧!

    現在他的位置,大約是在金塔鑽進的海中地巖上,約十二丈處,緩緩浮移著。

    因為龍機脫船而出時,並沒有恢復成原來的大小,所以現在的他,可以說是比一粒微沙還要更加微細!

    這樣的情形,讓寶塔外側,旋繞的紅色瓣光,根本除了滿眼的盈紅外,完全看不到應有的形狀。

    轟然一下,乍亮的紅光閃然而來,旋即又轟然而離……

    只有閃移的路徑後,留下一層薄得幾乎看不到的淡淡光暈!

    從這一層一直都存在著的淡紅色光暈,龍機已經可以確定,「疊金寶塔」外,旋繞的這一層辦光,果然是正緊密地防護著寶塔!

    光暈細密的程度,讓龍機移了好幾個位置,都找不出甚麼空隙。

    看來還真的得動用「微空船」上,之前所準備的支援火力了……

    龍機現在其實可以說,還是躲在一個小形的飛行器裡面的……

    只是這種「個人」飛行器,小得真的只有龍機一個人,能夠待在裡面,因此實在來說,與其叫「飛行器」,還不如換成「強化的密固外裝」來得更加貼切一些。

    這種「姮靈羽」,主體大小可以剛剛好套上一個人,隨時跟著外面的環境改變色澤的圓形外殼,兩邊各加上一片薄薄約主體一倍的銀色扁膜……

    這個銀膜主架叉分,細支橫拉八指,間膜薄得可以透光……因此乍看起來,就好像在一個圓蛋上面,側插著兩片薄薄的白色羽翅。

    龍機認為這是為甚麼這個怪飛行器,會叫「姮靈羽」的原因。

    宛如立起的金屬蛋殼,上半部全是濃時密不透光,但淺時又幾乎宛如琉璃般清明的特殊凝質。

    現在龍機正將上半部的機身,調整成和背景環境幾乎一模一樣的褐綠色,下半身雪亮的金屬表面,則是很自然地反映著水中朦朧的藍影……

    這種特殊的設計,讓龍機既能夠將「姮靈羽」的機身縮得最小,又可以給裡面的人,完全不受阻礙的視野。

    龍機之所以會駕「姮靈羽」而出的原因,是在於現在的他,縮形不變,因此為了維持一個特定的微空區隔,加上羽膜放出細細的芒尾,固氣破波,能夠讓他維持在特定的位置不動,或是很隱密而又自然地快速移動……

    這些效果,都可以由「姮靈羽」自動地、輕易地做到,因此可以讓龍機無須再分出神識的驅動力量,去注意這些細節。

    他可以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最重要的部份!

    「拱拱,怎麼樣,你準備好了嗎?」

    龍機在「姮靈羽」中,很小心地送出連絡的微弱神念波動。

    這種波動的強度,大約比一隻蒼蠅振翅的程度,還要再小上六百倍,幾乎可以說是毫無痕跡。

    以長度而言,這種強度的波動,引起的水中迴盪,根本連針身般的寬細都不到!

    就算是一個精通神念搜訊的人,也一樣很難想像這般細微的程度,竟能和實距兩百丈,但對現在已經縮於微形的龍機而言,幾乎等於數百里外的人,取得連繫!

    當然,此時接受龍機微弱神念的豬拱拱,不但純是由龍機神念所出,而且,說實話,根本不能算是一個「人」。

    因此,在龍機微弱到了極點的神念方才送完時,龍機竟然立刻就收到了豬拱拱的回應。

    這樣以心傳心的互動方式,讓龍機想起了以前飛龍與蛟魔的通聯模式。

    雖然現在的龍機與豬拱拱,因為生靈精氣質性的緣故,還需要藉助立波駐能,現於實際的細弱震動,才能彼此傳訊,不像飛龍與蛟魔那般地隱於無形……

    但其中的運行方式,卻真的很有異曲同工之妙!

    「老大,沒問題啦!現在就開火嗎?」

    「在真正射向金塔外的這層怪異護罩前,可以先做些其他落石的假象……」

    龍機回答的時候,依然很注意地看著前方的護罩波動……

    「行啦老大,落石這就來啦……」

    豬拱拱的話音方畢,龍機已感覺到了水中波動,忽然急速而強烈地震跳了起來……

    抬眼一望,果然看見上方遠處,三、四點隱晦的石影,「呼哩呼嚕」地,破波長滾而來!

    這三、四點的石影,於水中滾進的速度,並不急快,因此龍機可以看到排壓而開的波紋,呈現出一種寬角的緩拉折線……

    集壓的水浪,讓蘊於水中的薄氣顯現了出來,因此激衝出一條條如絮般微白的線紋……

    「還沒……還沒……」

    龍機立刻就轉眼注意著金塔外,那來去轟然的紅色長弧,頻密的間隙……

    「……拱拱……就是現在!」

    當那三、四點石影,變成了已經可以看得很清楚的巨大滾巖,而隱然的「呼啦」

    排波聲,變成了「轟隆隆」的震響時,遠方又是一點突來!

    這後來的一點石影,引動的波震,並不明顯。

    再加上現在已轟然接近的四顆巨岩,如果不是龍機特別注意地看著,一個疏神,很容易就會忽略過去。

    但其實這後來的真正主力巖影,長拉的兩條波線,形成尖銳的細角,就可以感覺得到,其速度實際上遠比前面的四個滾石,要來得疾快許多!

    當那四個滾巖,「轟」地擊中金塔旁邊的堅硬地脈時,最後才緊跟而來的第五個滾石,幾乎是同時地,正正由側面上方,打中了插立在海底的「疊金寶塔」!

    防護塔外,旋繞下停的紅色辦光,差不多是在眨眼間,同時齊往被飛石擊中的部位,猛地唰然聚合……

    如爪辦之同動,如散花之暴縮!

    同樣也在這一個瞬間,龍機催動了輕巧的飛具「姮靈羽」,自明暗閃映的薄紅光膜間,直穿而入……

    這一層主力其實已經被偏移到其他地方去的護塔光膜,其韌度之強,實在有點大出龍機的意料之外。

    現在他和「姮靈羽」,其實已是縮得比最細的針尖,還要再小上好幾倍……

    可是沒想到,龍機還是在衝入的同時,感覺到有一股強韌的彈力,將「姮靈羽」的殼身,猛地往外推出!

    龍機連忙長吸一氣,在「姮靈羽」圓蛋般的外殼前方四尺處,凝疊九千九百一十層的尖銳利勁,就像個開敵的鉤子般,插附在薄膜力層之上,才免於被那股彈勁,疾推而開。

    鉤力急出的龍機,全神貫注地將心神聚集在眼前的淡紅色薄膜之上,感應著力網上綿密的彈勁……

    當他終於發現力層彈勁間,那幾乎察無可察的間隙,人眼難見地閃然出現時,龍機手中控桿急拉,「姮靈羽」外側兩邊的白色羽膜同時後縮,束收貼殼,宛如急燕斂翅……

    緊接著龍機連人帶器,以一種每瞬將近三十六旋的轉力,猛地往前急鑽而去!

    「波」地一聲輕響……

    龍機和他所乘坐的「姮靈羽」,終於穿層而入!

    「這是哪裡來的攻擊?」

    龍機才剛握勢用勁,巧妙地鑽進這一層怪異而又強大的護罩時,他幾乎是立刻就收到了不知道從何而來,非常薄弱,但又很清楚的音波訊息。

    水質傳音,比空氣要長遠得多,但也同樣隱晦得多了。

    龍機快速地調整著神識的收探角度,想找出這個聲音的來源位置。

    「率鶴姊,這些震動,好像是甚麼地方掉下來的落石呢……」

    正在破波往疊金寶塔接近,並同時急速分辨著方位的龍機,雖街未定出說話人的確定位置,但龍機已經認出這個說話人的聲音了……

    那正是「清冷仙子閣」,六仙中的玲瓏仙子!

    龍機也沒有想到,這個被「戰具宗」給佔去的「疊金寶塔」,裡面竟有「陰陽和合派」的六仙……

    龍機花了好一陣子,才算是從封閉的簷下承塵孔裡,透然進入到寶塔之內。

    那設計奇妙,可以平衡塔內外壓力的承塵孔,又細又長,七拐八彎,雖然凝內排外的斥力,沒有塔外的那層怪異的護罩來得強,但反而讓龍機鑽來鑽去的,花了不少時間。

    當龍機在承塵管裡鑽進時,他大概已經感應到陰陽六仙的位置了。

    讓他有點驚訝的,是整個偌大的金塔裡,再也沒有其他的人了,就只有這清冷六仙子了……

    不,應該說,是清冷五仙,再加上另外一個丹門的芍兒!

    龍機很快就掌握了大概的情況。

    她們應該都是應陰陽雲妃的召令而來,但卻並沒有和「無形團」的人,混在一起……

    不過她們會潛沉藏形,躲在這距離「裂天劍宗」

    不遠的地方,顯然隨時都在等著「無形團」或是「陰陽雲妃」,進一步的行動指示。

    心中估計應該就是如此的龍機,不由得有一點失望。

    因為這裡並沒有「戰具宗」或是「無形團」的任何蹤跡。

    當然,也沒有「深海獸魚宗」那幾百個失蹤不知去向,生死未卜的門下弟子。

    清冷五仙和芍兒,所待的位置,就是在塔內環環而上的通道之最末端、最上層的塔室……

    也就是以前龍機遇見「戰具宗」神秘的「戰宛兒」,差不多同樣相等位置的最頂層塔室。

    只不過此塔室寬敞無比,角角相連的八壁之上,固嵌著一環透明的琉璃窗,臨旁透眺,更覺得一片清廣……

    完全不像以前龍機所看到戰宛兒時,那塔室中堆滿器械的雜擠景況!

    當龍機從承塵管裡,嗡然飛進塔室時,他幾乎是立刻就看到了那六位女郎,正在寬敞的八角形塔室中,五人分邊而圍,當中一人趺坐,同時神色很警覺地,

    正在密切觀察著四周塔外的情形。

    龍機有一陣子沒有看到清冷五仙了。

    但在此時,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誰是誰。

    「怎麼樣?還有沒有甚麼其他的動靜?」

    說話的女郎,正是邪宗大會上,為飛龍所救,一身黑衣,身材清瘦,如鶴孤麗的率鶴仙於,也就是丹門中的「藥淑」。

    「大姊……除了剛才的落石之外,好像後來再也沒有甚麼其他的動靜了……」

    這個說話的女郎,身材嬌小,五官容貌卻是說不出的細緻精美,正是玲瓏仙子。

    玲瓏仙子的眼光,在說話時,還往八邊的琉璃塔窗外巡視了好一會兒。

    「剛才那個真的只是落石而已嗎?」

    提出這個疑問的,正是那位五官頗深,但卻益加顯出其敏銳機智氣性,蘊慧於麗的樞稜。

    「樞稜妹子……你的意思,是方纔那些落石,竟是別人刻意而為的?」

    問話的女郎一身淡粉水色紗籠罩袍,整個人如一團水影般有點模糊,但卻另有一股透心舒適感覺的朦朧仙子。

    「不會吧……芍兒……你看呢?」

    最後這個接嘴的,是體態極為豐盈誘人的青鸞仙子。

    也就是丹門的「藥鸞」。

    一個脫離宗派成為散修,老丸兒門主最得意的弟子!

    龍機看到的芍兒,還是和之前他在邪宗大會上時,振聲嚴詞,與其祖爺爺堅決互爭的模樣,並沒有甚麼不同。

    裹袖綠短襖,青帽採藥裙。俐落中一股堅毅,俏麗中另透一層可愛的固執……

    不過,唯一不同的……

    是此時的芍兒,靜靜地坐在五位仙子的中央,瞑目調息,神氣內斂。

    在她纖纖坐地的身體外圍,竟有十二片瓣形的紅光,順圓環環而繞,就和龍機之前,所看到疊金寶塔的外圍,所出現的那一層怪異的旋光護罩,一模一樣!

    龍機直到這時,方才恍然大悟。

    整個疊金寶塔,偌大的護塔辦光,竟是由這個龍機之前所看到,那正色嚴詞,維護中傷瀕危的「淑姨」,已露卓爾不凡氣質的丹門女修,所獨力放出!

    「鸞姨……」芍兒直而不彎的修眉微微皺起,回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困惑:「這一陣落石,來得有點怪異……」

    青鸞仙子微微一愕,還沒來得及說話,五仙子中最富機智的樞稜,已同樣皺起了彎彎的秀眉,搶先詢問。

    「芍兒,你說的怪異,指的是甚麼?」

    芍兒的雙眼還是未睜開,似乎凝神在塔外探測著甚麼。

    「稜姨,這一陣五塊巨大的落石,雖然只有一塊擊中寶塔,其他的四塊都撞到了旁邊的岩層之上……但激揚起來的碎石雜片,卻有些不大對勁……」

    樞稜仙子輕輕走到坐在地上的芍兒面前,緩緩蹲下了身子。

    「芍兒,你說的不大對勁,是指……」

    「不知道,感覺上那些飛擊而來的巨石,在撞擊之後,好像立刻就碎成了極細的碎片般,讓我完全體察不到一點痕跡了……我所能感應到的,就是地面岩層所散碎濺起的石片……」

    樞稜仙子又皺了皺眉。

    「你是說,巨石一撞到地面,就好像完全消失不見了?」

    芍兒點了點頭。

    「不錯,若非在最後那一剎那,我們透過最上層的塔窗,看到了那滾飛的石頭影像……芍兒幾乎要以為引起這一陣震動的,根本不是甚麼石頭了……」

    「怎麼會不是石頭呢?」率鶴仙子也在此時插口說道:「方纔我們不是還在落石撞到海底岩層的前一剎那,看到那幾個巨大的落石掠窗而過?」

    「我不曉得……」芍兒輕輕搖頭時,依然閉眼未睜:「但是撞擊之後,我真的完全感覺不到那飛擊而來的石頭碎片……有的只是地層被擊碎濺起的巖質殘片……」

    樞稜仙子微蹲的姿勢,忽然站了起來,如飛一般地在寬敞的塔室四周,總共八面嵌護的厚琉璃窗處,輕掠一周,然後才又回到五人外圈。

    她那淡褐色的眼眸,流露出一種惕然的警覺。

    「這是最簡單的「聲東擊西」……如果我沒猜錯……是有人嘗試著要進來了!」

    其餘的幾位女郎,都聽得大吃一驚。

    連中央主攝護層的芍兒,都忍不住睜開了盈盈的雙眼。

    「稜姨……會嗎?我一直都很小心地感應著周圍……絲毫沒有察覺到其他的神識體……」

    樞稜仙子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現在那人是否已經進來了……但之前的那一陣落石,卻肯定是有人故意做出來的……」

    玲瓏仙子聞言後,也下由得跟著皺起細巧秀麗的雙眉。

    「稜妹子……你怎麼會這麼肯定這是有人在搞鬼?

    方纔那麼多個落石,只有一個打中了我們所在的這個金塔呢……如果真的有人目標是我們,他瞄準的程度也太差了吧?」

    樞稜仙子還是搖了搖頭。

    「不!這正是此人精細的地方。因為那一波亂石,顯然目的並不在硬破芍兒的護塔辦光,主要應該是在引去我們的注意力,和芍兒的防護力層……」

    其他四仙子,聽得都有點意外。

    因為她們明明都同時看到滾滾巨石,掠窗往地面飛落的影像,因此都有點主觀地便認定應該是落石所致,很難和「有人刻意的搞鬼」聯想到一起。

    不過樞稜仙子接著便又解釋道:「剛才我看了一下,左邊海底岩層拉高的上面,我並沒有看到任何余石繼續掉落的痕跡……說得更簡單一點,根本甚麼變化都沒有……」

    率鶴仙子有點不解地問道:「這有甚麼不對嗎?

    也許落石點在很高的地方……」

    樞稜仙子依舊是搖了搖頭。

    「大姊,能夠將這麼大的巨石,連搖四、五個滾落下來的力量,怎麼會連一點其他碎細的小石頭都沒有?這當然就很不對啦……」

    率鶴仙子聽得心中一驚。

    「所以……你是說……」

    「落石分散而下,卻只有一個側面擊中護塔辦光……可見那人目的不在硬破……因此,他唯一的目的,最可能的,只剩下「擾亂」了……」

    青鸞仙子也惕然說道:「果然是有點問題,好像真有那麼一點「聲東擊西」的味道呢……」

    樞稜仙子此時則是苦笑了一下。

    「訴諸本能的反應……最通俗,但卻是最有效……姊姊們,你看我等方纔,豈不是都反射性地,就轉移了注意力?說不定此時那人,已經潛進了我們現在所處的塔室之內了,正在看著我們呢……」

    樞稜仙子的這一番話,不但諸女聽得嚇了一跳,連塔頂承塵架上的龍機,也同樣嚇了一跳。

    樞稜仙子竟能從這麼一眨眼所呈現的影像,就瞧出裡面不對的地方,而且還能精準無差地,推測出龍機現在正在做的動作,確實不愧為「清冷六仙子」中,最為機機智精明的一人。

    她所提的這些點,確實是龍機急切之間,也沒有顧及的。

    不過落石飛來,本就有點突兀,倉促間,要做得毫無痕跡,原就不是龍機所奢望的……

    只是樞稜仙子這麼快就推論出說不定潛進的人,此時已經正在某個地方窺探著她們,雖然語氣並未真的肯定,但是倒也真的不大不小地嚇了龍機一跳。

    隨著樞稜仙子這樣推測性的話語,一說出口……

    龍機忽然就發現其他的幾位仙子女郎,同時有了一致的動作。

    率鶴、青鸞、玲瓏;朦朧四女,四方而出,身形如燕鳥般地往外掠出,繞著塔室一轉而回……

    無須多說,便光看她們飄飛間,左右張望的模樣,就可以看得出,她們都在各用技法,以最努力的方式,細察著塔室中的每一寸空間。

    旋然而回後,四女同時交換了一下眼光……

    否定的眼神,說明了她們根本就沒有瞧出任何異狀。

    居中而坐的芍兒,依然沒有甚麼特別的動作。

    雖然她連站都沒站起來,其身外環環而繞的紅色辦光,卻「錚」地一下,辦角外開,改變了一些環繞的方式。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除了辦光繞行的角度與位置,稍有變化之外,完全沒有其他的不同……

    但是看在龍機的眼裡,卻是清楚地見到,自辦光外折而起的那一剎那,有十二條非常細長的淡紅色芒線,就好像十二條長長的紅帶那般,從每一辦的光影中,嘶然拉出!

    每一條長拉的盈薄紅帶,尖頭結連於辦光之上,帶尾卻是嘶然輕擴,旋掃間上下甩動……

    有些家俱擺設的後方,視線所不及之處,軟紅薄帶竟也彎然折掠而探,一點死角也毫不放過!

    無須多言,龍機立刻就知道芍兒身軀不動,但卻正以這樣奇特的方式,掃查著塔室之內的所有可以藏身的空間。

    上方的承塵角架,紅帶同樣也沒有放過……

    嘶然間排掃而來時,龍機連忙驅機而動,彎然避了開去。

    芍兒這個小妮子,竟也具備這種特殊的能力?

    ※※※

    可見真的如之前,龍機從「無形團」那邊,所探得的消息,明確指出的那般……

    芍兒的功元力量,顯然超過了現場其他的「清冷五仙子」中,任何一位女修!

    龍機知道,芍兒在這一段時間內,必然是有了某種特殊的奇遇。

    否則,龍機不是沒見過芍兒……

    單以她的功行而言,絕對做不出這種獨力回護偌大金塔,而且還會凝氣化波,搜跡尋蹤,這樣頗為超卓的功力程度的。

    她到底遇著了甚麼樣的際遇?

    「看來,塔室之內,似乎並沒有甚麼人隱藏著呢……」

    玲瓏仙子很細心地,注意到以神察跡的芍兒,臉上同樣也流露出一無所獲的神色時,終於比較安心地說道。

    樞稜仙子又微斜著螓首,想了一會兒,卻並沒有玲瓏仙子這麼樂觀。

    「四姊……妹子我可沒這麼放心呢……」

    率鶴仙子藥淑,聽了樞稜仙子的話,知道這位最小的妹子,思智拔尖,說話必有所本,因此也不由得有點擔心了起來。

    「稜妹……你覺得還有哪裡有問題嗎?」

    樞稜仙子點了點頭,歎了口氣。

    「落石同來,應該是某種擾亂的伎倆,那麼想必是要掩護那人的某種侵入行動……如果芍兒感應中有所覺察,那也還罷了……可偏偏芍兒完全毫無感覺,那反而就有點不妙了。」

    「怎麼不妙?」青鸞仙子也連忙問道。

    「來人功力如與芍兒相捋,甚或低於芍兒,那麼侵入的行動芍兒必有所覺……」樞稜仙子很有條理地分析道:「可是偏偏芍兒完全覺察不出甚麼有異的地方,這豈不是就直接指向了一個僅有的可能?」

    五女同時惕然而驚。

    「你是說……」

    樞稜仙子又點了點頭。

    「恐怕這位來人,功力之深異,還大大地超過了芍兒現在的程度!」

    其餘五女,聞言已不禁微微色變。

    訝然意外之際,五女一下子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了。

    「會不會……」青鸞仙子藥鸞,有點猶疑地說道:「會不會這些都是稜妹子太多慮了?其實根本就沒有甚麼人入侵到塔內?」

    另三位「清冷仙子」,聽了藥鸞的話,由衷地連忙點頭同意。

    如像樞稜所說,有這麼一個幾乎隱於無形的怪人,不知道在甚麼地方,隨時隨地地窺伺著她們,還真是會讓人頭皮發麻,不知所措……

    她們的心底,絕對不希望會是這樣的。

    樞稜仙子只是望了望滿眼希冀她說出肯定答案的姊妹們,微微歎了口氣。

    「如果姊姊們能夠解釋出,為甚麼巨岩重擊而下,卻又毫無細石跟落;與芍兒方纔所說,石碎之際,為何竟能消隱於無形……那麼我也絕對不希望會有這麼個居心不明的人潛近到我們身邊,而我們竟又一無所覺的嚇人可能……」

    樞稜仙子這樣的話一說完,率鶴、青鸞、玲瓏、朦朧四位仙子,再加上一個坐在中間的芍兒,頓時啞口無言。

    好一會兒,率鶴仙子方才定了定神,強自穩住心驚地,低聲問道:「真的有人,功力高強的程度,能夠達到讓現在的芍兒,也毫無所覺的地步嗎?」

    樞稜仙子還沒回答,一旁的青鸞仙子,已是同樣輕歎說道:「大姊……稜妹子說的,恐怕真的不錯……請姊妹們想想,自從我們臨危加入本派開始,神秘而又玄奧的飛龍祖師出現、妖魔界的怪物橫來、奇幻只有傳說中才有的空間通道大開……這段期間內,所發生的一切,又豈是我們以前所能夠想像得到的?

    天外真有天,界外另有界……初見宇宙之廣,益證我們以前的眼光太窄……又怎麼能說沒有這樣的前輩高人,功元大超現在的芍兒呢?」

    青鸞仙子的話一說完,又引起諸女一陣緘默……

    顯然每一個人,都對青鸞仙子這番慨歎,心有同感。

    又是好一會兒,一向比較少說話的朦朧仙子,方才輕皺眉頭地說道:「如果真如稜妹所說的這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率鶴仙子沉思了一下,忽然整襟收袖,站在原處,往四方一個羅圈揖,提高音量道:「隱於無形的這位前輩……如果您真的就在此處,那麼想必也已經知道了我們姊妹們的情形和對話;我等功力未足,不敢再多加妄測……如果前輩真的便在左近,是不是可以請前輩一現仙跡,以免我等晚輩,還在這裡心疑妄揣?」

    龍機見到率鶴仙子,果然不愧六仙之首。這麼一個乾脆開門見山的態度一出,隱有大家氣度,頓時讓龍機不由得心中猶豫了起來。

    他是不是要在這個時候,恢復原身的大小,和六位女郎相見?

    龍機考慮了好一陣子,還是沒有辦法馬上就決定該怎麼辦。

    不現身嘛,好像顯得自己沒甚麼光明磊落的風度……

    可是現身嘛,對本來想要先暗地探查「深海獸魚宗」弟子群的他而言,顯然會增加很多不方便……

    所以,他到底該怎麼辦,龍機還是一時想不出甚麼對策。

    率鶴仙子等了好一會兒……

    寂音寥寥,靜謐依然,甚麼反應也沒有。

    率鶴仙子心中更加暗覺不妙。

    如果潛入的這位超級高手,真的是一位正派的前輩,怎麼會在這樣有禮的奉請下,還會悶不吭聲?

    看來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高手存在,很可能不會是甚麼好路數了……

    這種情形下,當然也就增加了自己這邊幾位女修的危險了。

    率鶴仙子心下雖驚,容色卻依然恭謹守禮,又等了一會兒,方才再度開口說道:「前輩功力如此超絕,竟能滲罩而入,讓我等晚輩渾然無察,如果不是樞稜妹子看出了一點端倪,說不定我姊妹們現在還在失禮談笑……前輩,既已仙蹤微露,又何吝於給我們這些晚輩們一點回應?難道功力修為達到前輩這樣程度者,前既已未慮周全,現竟在晚輩們禮請之下,反而忌現仙跡?」

    率鶴仙子的這一番話,客氣恭敬之間,已是微露鋒芒。

    語意之間,連請帶激的,果然練達無比。

    龍機考慮再三,正在思量著是不是乾脆現身出去,和幾位仙子們見面時……

    忽然,一線薄細無比的震動,從琉璃封閉的窗外,直接就這麼嘶然無聲地,直穿而入!

    當龍機感應到這麼一絲其細無比的微波,竟然能夠幾乎無視於寶塔厚窗重鐵的實質存在,如此直接而又絲毫不受影響地穿堂而來時,心中不由大驚。

    這種幾如凝虛穿透的神念化波能力,肯定是絕對的超級高手,才有辦法做得到的!

    這是誰?

    龍機心驚之際,所有探測外散的神念立即反束而回,連忙啟動「姮靈羽」凝形的能力,精密的浮空機身,頓時一變而成為一隻飄移的微細甲蟲!

    他快速的反應,顯然做得非常及時。

    因為,他這樣的收束掩變動作才剛完成,塔室裡已是從其竄入的邊緣,「波」地一下,傳出一圈微動,閃然飛掠擴散!

    就算是龍機這麼先已注意的高手,也幾乎察覺不出測波輕掠而過的感覺。

    剎那間,龍機知道整個塔室的每一寸空間,都已被這突入的一絲神念力量,以十二種不同的迴旋角度,採測了至少六十次!

    好驚人的探測方式……

    不遜於己的沉晦隱斂……

    龍機全心控制每一點最細微的神念振動,不讓其洩出「姮靈羽」圓殼以外任何一絲一毫……

    連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微縮又加上外形訊息的掩裝,是不是已經躲過了這個突然而來的奇特神念幾無所遺的瞬間探測。

    但至少現在,他可以確定的,是他已經感覺不到,那一絲神念到底在甚麼地方了。

    之前那一波閃竄的栘動,宛如掠風輕吹起一池微皺,風尾過後,整個塔室的空間中,已恢復了一片平靜……

    龍機非常小心地觀察著,但竟已感覺不到之前任何神念的波動輕搖!

    就好像之前龍機所驚覺的,只是一眨眼生出的錯覺。

    龍機知道這絕對不是錯覺。

    只是那透然而入的神念,實在細極,而且顯然又非常隱晦。

    除了穿入時的動作稍微強顯了一些波動之外,龍機現在完全收束的細微神念,同樣也察覺不到其隱藏的位置。

    龍機明白,如果這絲入侵的神念,比他先進入了塔室之中……

    也就是說,和自己的情形互相調換的話……

    龍機恐怕也不會察覺到此室之內,原來已先有人潛入!

    想到這裡,龍機不由得全神貫注,不敢鬆懈地提高了所有警覺……

    「朋友……」率鶴仙子的語音,因為屢屢收不到龍機的反應,已經很明顯地透出了沉冶的隱然敵意,連「前輩」的稱呼都改了:「既然你已經來了,怎麼又悶聲不吭,不乾脆一點地現身出來?修為到了像你這樣的程度,怎麼膽氣反倒益加萎縮了?」

    率鶴仙子這時的微冷語意,龍機知道其實是久等無應,終於決定漸漸提高對立氣勢的進逼話語……

    她們六位女修,應該是對於前一刻的這個細微到了極點的侵入神念,絲毫無所覺察的。

    不過因為率鶴仙子此時的話,時機上正說得湊巧無比,因此聽來倒有點像是專門針對這後來潛入的神念而發!

    龍機雖然瞧不出那一波隱晦的神念,到底藏在哪裡,但心底卻直覺地感應到,其對於率鶴仙子的話,似乎有一股很明顯的驚訝。

    那人顯然也被率鶴仙子恰如其時的話語,給嚇了一跳!

    入侵的神念,並沒有立刻便做出反應,只是很安靜地等待著。

    由此可見,這人的心性,必然也是屬於心機沉穩的類型。

    他既沒有反應,現在的龍機當然更加不會貿然發訊了。

    因此在率鶴仙子的語音之後……

    還是空蕩蕩地沒有任何回應。

    諸女眼看塔室之中,真的甚麼反應都沒有,益加感覺到來者心思,顯然沒有甚麼善意……

    因此諸女的心中,也不由得隱然焦慮了起來。

    有一個這麼樣隱晦得完全感測不到的人,正居心難測地不知道準備幹甚麼,絕對不會有人還能夠安得下心來的。

    率鶴仙子又等了一陣,見到這位高人,果真宛如老龜沉水,點滴不露一點形跡,心中益焦之外,不由得也有點冒火。

    微微的激動間,率鶴仙子忍不住已是準備開罵了。

    「喂!躲在那裡的傢伙……我們既然已經知道了你縮頭縮腦的潛藏,怎麼還這麼悶不吭聲地?難道以你這樣的功力,只落得縮在角邊,窺伺我們女修嗎?

    如此行徑,豈不令人齒冷?」

    率鶴仙子現在的這番話,已是有些難聽了,而且語氣中的敵意,早已化隱而顯,透然而出……

    龍機聽著率鶴仙子這樣等於是直叱無品的責問,也禁不住地心中不安,差點忍不住乾脆跳出去算了……

    正在「姮靈羽」中有點坐立不定……

    忽然一聲朗笑,從塔室周圍同時響起!

    「哈哈……五位師叔,還有芍妹……我也不過才剛來,竟就被你們發現了,實在不得下佩服師叔芍妹的警覺力,確實令人安心……」

    龍機一聽,就認出這個以迴旋音動,說話的人,正是陽印!

    前後只不過一會兒不見,陽印對於神念凝虛的操作,顯然又大大地和之前不同了……

    「師叔?芍妹?你到底是誰?」

    率鶴仙子眼中沉沉的敵意與警覺,絲毫不放。

    「鶴師叔……我是陽印呀……」

    「陽印」的名字一出,六位女郎終於才稍微放下了心中懸在半空的大石。

    「陽印……」樞稜仙子微微皺著秀眉說道:「你怎麼會找到這裡?而且還這麼偷偷摸摸地躲進來?」

    「稜姨……」陽印的聲音舒然不變:「我可沒有偷偷摸摸地躲進來呀……現在我正站在塔外哩……」

    「還站在塔外?」青鸞仙子也有點意外:「你在塔外,竟然能夠這樣地和我們說話?」

    陽印接著便呵呵一笑:「這可沒有甚麼,只是將音振收放的距離,拉得比較大一點而已……之前聽「無形團」的朋友,說起五位師叔和芍妹,都在此處等待宗主行動的指示,所以連忙前來向五位師叔請安,沒想到竟在塔外見到了如此特殊的護塔光瓣,乍然間不明所以,因此只好將收訊的波動,滲入其中,想從音聲的收攝中,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沒想到聚波方入,就被鶴姨給發現了呢……」

    其他四仙子,和陽印總算是派中的同門……而且還對陽印的內斂稟賦,都很有一些不錯的印象。

    即便是「丹門」的藥芍,也在邪宗大會之後,和陽印有見過幾次面……不算陌生。

    因此,當她們知道這個嚇了她們好一會兒的人,其實就是陽印之時,臉上緊繃的神色,終於比較緩和下來一些了。

    只有樞稜仙子,秀眉依然稍微輕皺地,又開口追問道:「你目前人還在塔外?只是收攝音聲,想瞭解是怎麼回事?而且,現在的你,其實是看不到我們的?」

    陽印眼下已無異老奸,心思自然敏銳,一聽就知道五仙之中的樞稜仙子,連續問了這麼些個問題,必定心中尚有一些疑慮,連忙就毫不遲疑地呵呵笑道:「稜姨說得一點也不錯,我眼前人正還在塔外呢……而且既是收攝音聲,又怎麼會看得到師叔們?「無形團」,「仁義府」的仁義王,因有要事前來通知師叔們,此時正和我一起站在塔外哩……」

    陽印此番話語一說出來,諸仙子們的神情顯得更加放心了。

    既有外人同來,那麼陽印說的應該就是真的了……

    只是,這個同來的外人,竟是那令人討厭的「仁義王」,也是六女所沒有想到的。

    無形中,對「陽印」的懷疑,立刻就被對「仁義王」的反感所取代……

    樞稜仙子也同樣很討厭「仁義王」。

    可是聽到此時陽印說他已代表「無形團」前來,便即轉頭望了率鶴仙子一眼。

    在率鶴仙子點了點頭的指示下,樞稜仙子也跟著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和仁義王,就直接進來吧……」

    整個塔室裡,很清楚陽印話裡,其實根本就是鬼扯的……

    只有龍機。

    清冷五仙,和「丹門」的芍兒,從「邪宗大會」

    之後,對於「仁義王」,打從心底就有一種非常厭惡的感覺。

    而她們在此刻,看到仁義王時,臉上的神色,也絲毫不掩飾,她們對「仁義王」的這種厭惡。

    事實上,如果這次她們在與「陰陽和合派」正要同時往「水生水域」急退時,所突然收封的召令,不是出於和她們感情甚篤,而且已經死去的「陰陽雲妃」,以致於這樣怪異的情形,讓她們驚訝至極,非來一探究竟不可的話……

    她們根本就一點也不想和這個甚麼「無形團」,有任何牽扯。

    尤其是那口蜜腹劍,讓她們非常厭惡的「仁義王」!

    清冷五仙,再加上芍兒,每一個人,對「仁義王」反感的程度,幾乎只遜於她們最痛恨的「孽龍化形」!

    因此,當陽印和仁義王,同時踏入最頂層的塔室之際,六位女郎的臉上,都帶著很明顯的冶意,並沒有甚麼和悅的好臉色。

    只不過,「仁義王」似乎對於這樣隱然的敵意,絲毫沒有察覺。

    或者應該說,半點也不在乎。

    「哈哈……諸位仙子……此次對付「裂天劍宗」

    的行動,乃由「雲妃」宗主所發起,我「無形團」基於以前和「雲妃」宗主的交情,當然義不容辭,附諸冀尾……但我仁義王卻也萬萬沒有想到,「丹門」的藥芍仙子,竟然功力已達到如此境界,我仁義王在「真人界」,算是混得有點時間了,卻也不得不由衷佩服……」

    仁義王簡單的這麼一句話,已是一開始就暗暗地提點了清冷諸仙……

    這次的行動,是你們主動召起的,可不是我們。

    這裡面的話意,當然是對現在幾位女郎臉上的冷色,所做的側面提諷。

    還有,就是對於芍兒出乎意料之外的功力,表示了適當的驚訝與敬佩。

    身在中間,從坐姿輕輕站起,而旋繞的辦光,也同時收合人體,然後整個消失不見的芍兒……

    畢竟修道日淺,心思單純,聽到一宗之主的仁義王,甫開口就是滿嘴的讚佩,而且還稱自己為「藥芍仙子」,聽起來確實頗為入耳,因此也不由得心中隱隱一陣飄然,俏臉上浮起些微興奮的紅雲。

    率鶴仙子,則是完全不受仁義王諷言媚語的影響,只微微皺了皺眉,語氣還是有點冷冷地說道:「仁義王和陽印師侄同來,不知道「無形團」有甚麼消息嗎?」

    旁邊的陽印,一聽到率鶴仙子這麼簡單的一句問話,馬上就很敏感地察覺了她們這幾個女修,心中對於仁義王的反感……

    因此當下他心念急轉,知道現在可絕對不能和仁義王表現得太熱呼,因此臉上即刻也跟著掛起了冷意,同樣以淡淡的語氣,對著仁義王說道:「陽印很謝謝仁義宗主伴行隨來,此際陽印已經見到鶴師叔,因此關於「無形團主」之議,還是請仁義宗主和鶴師叔談吧!一切都由陽印的長輩師叔們作主……」

    陽印說完話之後,對仁義王,連個眼色都不打,就逕行走到了清冷五仙身後,和芍兒站在一起。

    他的態度,同樣也很明顯地表示了對仁義王的隱然敵意。

    率鶴仙子和其他女修,見到陽印的態度,總算心中又稍微放下了一些不安。

    樞稜聽了陽印的話,旋即問道:「甚麼「無形團主」?陽印師侄和「無形團主」,有甚麼關係?」

    仁義王看到陽印的態度驟轉,忽然一下子就毫無徵兆地變得冷淡無比,心裡明白這位藉形重現的陽印團主,顯然已經暗地對這六個女郎用上了心思……

    他可是老奸巨滑的性子,因此無須陽印再另外多作指示,同樣就擺出了最恰當的配合回應。

    「呵呵……本王這一次冒昧而來,正是有兩件事,想告知諸位仙子呢……」

    率鶴的臉色還是沒有緩和下來的樣子。

    「有甚麼事,還請仁義王直說吧!」

    對於諸女很不友善的模樣,仁義王也依舊是那麼一副絲毫不以為忤的樣子。

    「頭一件事,就是我們現在已經和「裂天劍宗」

    的大對頭——「深海獸魚宗」搭上了線,同時也已經和他們的領導前輩「龍魔王」說好了,半個時辰後,就集結同動,到「裂天劍宗」去找碴啦……所以,還請諸位仙子準備一下……」

    「龍魔王?」

    樞稜從來也沒有聽過這樣的名字,不由得有些意外:「深海獸魚宗的宗主,好像聽說不是海淰大群長嗎?」

    仁義王捻著唇須,很含蓄地點了點頭。

    「本王之前也是這麼認為。不過,後來據和「深海獸魚宗」接頭的「極元副團主」,回來之後表示,「深海獸魚宗」似乎知道這次和「裂天劍宗」相抗的結果,關係到整個宗派的生存,情節重大,因此好像把他們最厲害的老前輩也給請了出來,主持這一次的行動……所以,雖然該宗的宗主,還是海淰大群長,但目前真正作主的人,好像已經換成了這位從來也沒聽說過的「龍魔王」了……」

    「深海獸魚宗」的內部,到底是怎麼一個情形,諸女其實根本就毫不清楚。最多她們大約只知道一個「海淰大群長」而已。

    該宗其他的甚麼老前輩「龍魔王」,她們當然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了……

    因此對於仁義王的說明,也就沒有甚麼後續的問題好問的了。

    不過細心的玲瓏仙子,卻聽出了另一個疑問。

    「極元副團主?極元真人不是團主嗎?怎麼又變成副團主了?」

    仁義王又是撚鬚呵呵一笑。

    陽印話語裡暗示的意思,這可就來了……

    「諸位仙子……此點就是本王這次來,要和諸位仙子商量的另外一件事啦……」

    率鶴仙子乍聽之下,也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仁義王指的是甚麼。

    「仁義王是說……」

    仁義王嚴肅地點了點頭,指了指「很規炬」地,站在五女身後的陽印。

    「我們決定,想請陽印兄,來擔任我們「無形團團主」一職,帶領我們「無形團」爭霸天下!」

    清冷五仙,加上藥芍等六女,聽了仁義王的話,都意外至極地嚇了一大跳。

    率鶴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更加迷惑的神色。

    「這是甚麼意思?難道你仁義王在跟我們開玩笑嗎?」

    之前的邪宗大會,還處心積慮地,要將「陰陽和合派」分而食之的仁義王,此時竟指明了一個「陰陽和合派」的弟子,表示要將「無形團」交給他……

    這裡面沒有問題才怪!

    對於諸女的反應,仁義王依舊毫不在意。

    「仙子們……本王怎麼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他的臉上,還是帶著一股很真誠的笑容:「本王明白諸位一定會覺得這樣的請求,有點突兀……」

    青鸞仙子冷笑一聲。

    「有點突兀?本仙子看你們肚子裡可能又不知道在打著甚麼主意吧?」

    這麼直接的諷問,仁義王還是絲毫不為所激。

    「這裡面的原因,還是只有陽印兄最為清楚……所以,還是請陽印兄來說明一下吧……也免得諸位老是誤會我們和貴派合作的誠意……」

    仁義王很巧妙地,就將解釋說明的重心,不著痕跡地轉到了陽印的身上。

    樞稜此時也心中疑惑,轉頭望向後面的陽印。

    「陽印師侄……這是怎麼回事?」

    站在後面的陽印,此時才在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他的心中還是頗為讚許,仁義王反應之快速與回轉的圓滑。

    「諸位師叔……這其中的情形有一點複雜,所以還是由我來為師叔們說明一下吧……」

    緊接著,陽印就將自己遇到極光老祖,並且使盡心計,將其消滅的經過,大致而又快速地敘述了一遍。

    當然,陽印和極光老祖原先就有的師徒關係,和其他一些陽印顯然不希望諸女知道的部份,陽印都巧妙地略過不提。

    另外,陽印也將他其實一開始就在動心奪取的「極光元珠」,說成了是在緊急之下,為了保命,被迫不得不吸攝人體的不得已情況……

    陽印的說法,並不額外添枝,也不另外說謊。

    只是他將部份的內容,很技巧地隱去不談而已。

    所以,聽起來雖然大致上是沒錯,但其中的涵意與動機,卻已被他巧妙地引到了另外的一個方向。

    除非是當場在旁邊親眼看過所有的經歷,否則絕對是聽不出他的敘述之中,有些甚麼問題。

    顯然陽印對這一番說法,是已經早就盤估很久了。

    六女在聽完之後,總算是比較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

    當然,她們並不知道,陽印的敘述之中,隱藏了很多沒有說出來的細節。

    沒有說出來,但卻可以顯示完全不同動機與態度的細節……

    這裡面,只有一個人知道陽印的話裡玄機……

    那就是從頭到尾,也一直都在現場的龍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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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七卷 第四章 再見紅妝

    以龍機現在的敏銳,當然是立刻就聽出了陽印敘述中,被刻意忽略的部份。

    所以他很快就分析出,陽印的目的,顯然是想要順理成章地,接收「無形團」的力量。

    只不過,除了這一點之外,龍機還隱隱地,感覺到陽印對於眼前的這六位女郎,似乎還有一些未明的企圖……

    龍機現在雖然還不好馬上就出面,但他心中不由得就為六女提高了警覺。

    陽印想要幹甚麼?

    這是龍機必須暗中注意的。

    龍機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陽印的敘述裡少了些甚麼東西。

    但是對於清冷五仙和芍兒來說,她們就完全無法分辨了。

    所以,六位女郎,對於陽印所敘述的,和極光老祖鬥智鬥力的經過,只聽得心中暗驚……

    當她們聽到最後,極光老祖,也就是她們最痛恨的「孽龍化形」,終於爆體裂腦,死於非命之時,六位女郎的臉上部不由得流露出了如釋重負和忭然欣喜的表情……

    這個魔頭,終於遭到該有的報應了。

    陽印眼看著諸女的反應,心底很自然地暗暗冷笑。

    在聽完了陽印的敘述之後,率鶴仙子首先吁了口氣。

    「原來是這麼回事……」

    仁義王也在這時恰恰接口:「是啦……雖則舊團主已不在,但陽印兄畢竟陰錯陽差地,吸收了極光團主的「極光元珠」,所以本王這次來,也就是想告訴諸位,本團欲請陽印兄回任團主的意思……」

    說到這裡,老練的仁義王,知道是自己暫時離開的時候了,因此也沒有等諸女有甚麼回應,便又繼續說道:「本王兩個訊息都已帶到,這就不再打擾諸位的討論,先行暫別……最後,請諸位仙子別忘了,半個時辰後,便要集合前往「裂天劍宗」了……」

    說完仁義王揖手為禮,轉身很快地就離開了。

    等仁義王走了好一會兒,率鶴仙子皺了皺眉,對著陽印說道:「陽印師侄,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嗎?」

    陽印的臉上現出很誠懇地神色。

    「弟子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俱無虛言!」

    從某個方面來說,陽印現在所說的話,倒也真的一點沒錯。

    「那你會想要接受他們的請求,去作『無形團』的團主嗎?」

    率鶴仙子問話的同時,雙眼凝注著陽印。

    對於率鶴仙子的詢問,老謀深算的陽印,當然絕對知道該怎麼回答,方才算是最恰當的。

    他臉上的真誠,一點也沒變。

    「弟子當然不願妄然決定,一切還請師叔或宗長作主!」

    對於陽印的回答,率鶴仙子心中不由覺得一陣欣慰。

    但陽印後面的話,倒也提醒了她……

    以她們的身份,恐怕也不能做甚麼立即性的決定。

    因此,率鶴仙子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歎了口氣說道:「除了雲姊之外,我們大概也不能替你決定甚麼……」

    陽印聽得暗中微微一笑,卻還是很恭敬地點頭同意。

    龍機對於陰陽和合派那邊的注意力,大概只到這裡。

    因為,此時的他,已經緊隨在仁義王的身後,往另外一個方向急離而去。

    他很清楚,眼前的仁義王,很可能就會引著他到「無形團」的大本營……

    那裡應該可以接觸得到「戰具宗」的「戰宛兒」。

    同樣,也很有可能找得到「深海獸魚宗」失蹤的門下!

    因此,在仁義王離開六位女郎所處的金塔時,他立刻毫不猶豫地,就緊緊跟住了馭氣破水而去的仁義王后頭……

    要跟住仁義王並不困難。

    因為仁義王是以元氣凝結,收固而成的一團護體的氣罩,將周圍的液浪排開,破水而進。

    所以他前進的氣層外圍後方,連連激引起了一渦渦打著旋子的水輪……

    龍機現在的位置,大約是在仁義王后面的這一團團水線之中。

    被氣罩分開,然後再收合而濺的水渦,有一部份是往仁義王的方向,被其前進的勢子帶得急靠而回的……

    因此,龍機只要很技巧地趁勢而馭,跟住仁義王實在並不困難。

    加上龍機現在本就已是極為微小,肉眼幾乎難以看清,所以他連特別掩飾外形,差不多都無此需要了。

    但現在的龍機,很可能即將就要找到「深海獸魚宗」幾百位弟子行蹤……

    因此他還是很謹慎地,凝化成一隻拍翅的甲蟲……

    只要掌握住仁義王激濺而起的水流方向,龍機就可以很輕易地跟住仁義王了。

    以龍機現在所處的半透明圓殼,往外望去……

    其實能夠看到的,就是一團又一團的白浪細沫,宛如發瘋般地左右上下互相沖激著……

    原本沉凝於水中的稀薄氣體,都被這樣互錯交沖的強烈破浪力量,給攪得在水浪裡露現了出來。

    細微的沬泡在龍機「姮靈羽」的周圍,層層互濺得到處都是。

    龍機以神意感應,很準確地掌握著仁義王的位置,然後「姮靈羽」兩側的羽翼,偏轉調校,往互相錯沖得急濺而起的波波不同方向的沫浪,輕竄而去……巧妙無比地藉由沖激的力量,扣浪而行……

    如斯轉覆,連連不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忽然間,龍機發現「姮靈羽」的機殼之外,所有澎湃互衝的沫浪,瞬間都唰然消失!

    然後他就知道,仁義王進到了一個沒有水的地方。

    沫浪急退時,猛地就放開浪頭,輕輕飄在空中的龍機,很小心地駕著「姮靈羽」,盈盈往前一躍!

    絲縷不驚地,龍機和「姮靈羽」,就巧妙地貼附在「仁義王」的背袍之上了。

    等到龍機確定自己和「姮靈羽」,都隱藏得穩妥了,方才輕輕將神念往外波散而去,探測著周圍的環境。

    第一個讓龍機驚訝的,是仁義王現在所處的地方,根本已經不是甚麼水下的某種含氣建築之內……

    也就是說,並不是像之前「疊金寶塔」那樣的密閉空間之內。

    因為,微風輕飄,陽光洒然……

    這裡根本已是水面之上!

    對於這一點,倒真的大出龍機的意料之外。

    因為他一直以為,「無形團」的人,應該是躲藏在比較不容易找到蹤跡的水面之下,才比較合理的…

    …

    龍機怎麼也沒想到,仁義王他們,會就這麼樣地待在水面上。

    「裂天島」既是「裂天劍宗」重地,對於縱氣來回,飛行絕跡的「裂天」高手而言,就這麼待在水面上,豈不是很輕易就會被「裂天劍宗」的人發現?

    別的人不去說,以仁義王這麼狡詐的人,怎麼會選了這樣的藏身之處?

    龍機才正浮起了如此的疑問時……

    忽然他又發現,目前所處的地方,沉穩端定,除了仁義王背袍的微飄之外,一點也沒有浮於浪上的晃動感覺……

    這個發現,更讓龍機意外了。

    因為,由如此的感覺可以確定,此處不但是在「水上」,而且還應該是在「陸上」!

    在陸上?

    龍機幾乎已經有些吃驚了……

    他之前在「姮靈微空船」上時,就已經在剛透空移到此處之際,對附近的海面,做過一番遠眺而且全面的探測……

    加上後來在「深海獸魚宗」時,為了讓他對「深海獸魚宗」和「裂天劍宗」

    爭執所在的「地火龍龜」,有更進一步的瞭解……

    鰈兒還曾經拿出一幅海圖給他看過。

    因此,現在的龍機,很清楚地知道,附近差不多有將近七、八百里的範圍內,除了大海之外,大概只有裂天劍宗的那一片主島,和幾十個環環於側的碎島……

    除此之外,根本就沒有甚麼其他的陸地了!

    難道……

    「無形團」大膽到了就躲在其中的某個小島上?

    龍機這樣的疑問,很快就獲得了答案。

    因為,他已經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

    「仁義王……你說的確實沒錯嗎?『深海獸魚宗』真的這麼不顧情理地,要對那些無辜的島民,發動血腥的殺戮?」

    這個人的聲音,龍機以前就聽過……

    對龍機而言,這人的聲音,他是絕對不會忘的……

    因為這正是紅菱的聲音!

    對於在這樣的時刻,竟然聽到他一直掛心著的紅菱輕脆的聲音,龍機差點就意外得從仁義王的背袍上跌了下來!

    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

    他已聽到仁義王奸狡的聲音很快地回答道:「大小姐……我們既然已坦然地輸誠,又怎麼會在這樣關係到世俗生靈的大事上,欺瞞大小姐呢……前不久貴宗不是才打退了一大批『深海獸魚宗』的弟子群攻擊嗎?大小姐想想……他們攻擊的是幾乎毫無抗力的漁村呀!如果他們真的在乎這些世俗界的人們,又怎麼會挑這種地方來發動暗襲?」

    紅菱沉默了一會兒,沒有馬上做出反應。

    龍機直到這時,方才按下激動的心神,開始注意地收納周圍環境的訊息……

    沒錯,這是一個碎島。

    位置是在「裂天島」的東方最外側,大小約只有四、五百丈方圓。

    仁義王現在和紅菱所處的地方,是在這個碎島邊緣一處內凹的礁巖彎內。

    除了仁義王和紅菱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的人在旁邊。

    紅菱,還是那一身暗紅軟袍,繡菱長裙。

    七帶串結的髮束,披在身後,還是像一條溜溜的黑蛇。

    微紅的眼睫,雪白的皮膚,淡淡的雅麗中,依舊一股錚錚的奇艷。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和龍機在「岳家莊」第一次看到她時,絲毫不變。

    唯一比較不同的……

    是她清媚的眉宇之間,隱凝著一層鬱鬱的暗結,淡掛著一抹蕭蕭的愁素……

    似乎,在她的生命之中,已經失去了一些甚麼。

    這種感覺,雖然並不強烈,但卻很明顯。

    龍機是第一個和紅菱發生交體合氣,最親密行為的人,因此別人也許感受不到,但是他卻立即察覺到了……

    眼前的紅菱,似乎失去了某種生命的熱力,少掉了甚麼很重要的部份……

    就好像明月裂缺,一切都顯得抑抑而憾……

    這種感受,讓他只覺得無比心疼,差點就想要現身出去,將她纖長的身形擁入懷中……

    她……怎麼了?

    在龍機有點怔然地觀察著氣性不大一樣的紅菱時,仁義王的語音已又再度傳來:「就是因為他們這些「深海獸魚宗」的怪物們,生性如此殘忍好殺,連無辜贏弱的世俗平民也絲毫不肯放過,本人雖然身為邪宗之一,但這一點基本的道德卻還是有的,所以才會慨然於向貴派輸誠之際,願意和他們假意合作,暗中傳遞其攻擊的訊息……」

    紅菱聽了仁義王的這一番慷慨的陳辭,同樣沒有甚麼特殊的回應,只是皺了皺眉,俏聲歎氣道:「真沒想到「深海獸魚宗」果然如此蠻橫,不但對我們送去的會商訊息毫不理會,竟還針對世俗漁村島民,發起如此全面的攻擊……」

    龍機聽到這裡,已經明白,兩派的問題,果然是出在假借了「綠霓仙子」身軀的「陰陽雲妃」身上。

    仁義王在紅菱剛說完時,便即立刻回拍而應。

    「大小姐說的是……「深海獸魚宗」的那些魚頭們,真正不講理之至,活該他們那一波攻擊,貴宗防範得宜,一舉殺了他們近百名弟子,更還陷住了三百多個門下,正是給他們殘忍心性的一個當頭棒暍!」

    仁義王這一番話方說完,龍機就心頭猛然一驚……

    一舉殺了近百名弟子?

    更還陷了三百多個門下?

    這意思豈不是說,現在「深海獸魚宗」的失蹤弟子們,竟已落入了「裂天劍宗」的手裡了?

    想到這裡,龍機心中陡覺不妙。

    看來,「無形團」兩方折間裡,純粹以「無形團」的態度而言,靠向「裂天劍宗」那邊的程度,恐怕已經是比較大的了……

    而且顯然他們還利用了原就與「裂天劍宗」有隙的「深海獸魚宗」,和不知道為了甚麼,起心暗算「裂天劍宗」的「陰陽雲妃」,當做「無形團」向正派「輸誠」的工具!

    龍機很快地就從現在發展的情形,分析出「無形團」和「戰具宗」,顯然已經聯合一氣,同時反算了「深海獸魚宗」和「陰陽和合派」一記……

    不過無形團的陽印,又拉了「旱魃」一起,似乎對「裂天劍宗」,也並沒有懷著甚麼好心意。

    龍機想到這裡,總算是有點明白仁義王他們,和這邊合作,又和那邊互聯……

    原來竟是兩方折間,暗地裡卻另來這麼一手。

    恍然大悟中,龍機也不由慨歎:不仁不義府……真是有夠不仁不義!

    「這樣的情形發展下去,兩派火拚,恐怕已無轉圜餘地了……」

    紅菱的語氣中,很自然地流露出了一絲憂慮。

    仁義王立刻就表現出一副忠誠的模樣。

    「大小姐放心吧……有我們「無形團」的人居中暗通,保管「深海獸魚宗」

    和其他居心不良的人,一舉一動都在裂天副盟主的燭照之下……」

    仁義王知道,經過漁村一役之後,裂天劍皇肯定會對他們的話,不敢再稍有慢待了。因此不由得心中有些暗笑。

    「只……」紅菱忽然間,好像有個事想不通地問道:「如果『深海獸魚宗』真的要攻擊,為甚麼卻只派了大群的弟子前來,不但選擇的地點,除了漁村島民之外,和我們真正的宗派中心『裂天谷』差了好遠,而且該派比較強大的幾位群長要角,卻又半個不見?這裡面豈不是有點蹊蹺?」

    仁義王一聽,立即呵呵笑道:「難怪大小姐會有此疑問……這恐怕也只有我們深悉敵情的人,才能夠告訴大小姐這裡面的原因了……」

    紅菱沉穩地點了點頭。

    「你說來聽聽……」

    仁義王輕咳一聲,模樣看起來很好整以暇……

    「這一次我們『無形團』,應邀而來對付貴宗,別的不說,光我們無形團,就已聚合了『無影暗魔』,『極光』、『心魔』、『黑羽魔巫』、『魔劍妖宗』、『仁義府』、『鳳音』、『戰具』等數大強派的高手超過百人,弟子門下更逾千人……如今再加上很熟悉貴宗,而貴宗反而不大瞭解的『深海獸魚宗』……超級高手部份,除了邪宗的三位前輩修真之外,還加進了一位目前尚不知何人在後的『左司簿』,與本團新任團主,最後『深海獸魚宗』更請出了幾有修羅等級的『龍魔王』……如以實力而言,貴宗真要應付起來,保證也是傷透腦筋。『深海獸魚宗』既然擺明了強要貴宗遷移的態勢,那麼先去掉貴宗外圍的諸島世俗界漁民,杜其難行之所依,豈不也正常得很?」

    紅菱雙眉微皺問,美麗的眼眸中隱隱一股紫紅色的煞氣滾動。

    「這樣的心思作風,可真的是狠毒得很……」

    仁義王趕緊跟著一歎說道:「大小姐說得對,這也是我們為何要與貴宗合作的原因啦……」

    紅菱點了點頭,隨即又繼續說道:「好吧!「深海獸魚宗」的那個甚麼「龍魔王」,何時會來?」

    「半個時辰聚合眾人,大約一個時辰可到……」

    仁義王停了一下,又連忙很鄭重地提醒著甚麼那般地說道:「大小姐,我們合作的這事,目前「龍魔王」和「陰陽和合派」都還不知道,因此大小姐最好也費心注意一下,其中的情形由大小姐直接向副盟主說明即可……」

    紅菱又點了點頭。

    「我明白的,你放心吧……既然一個時辰即至,那我們也得先去做點準備了……」

    仁義王訊息傳達完畢後,便含笑拱了拱手,隨即輕搖雙肩,身形「唰」地後彈而出,轉眼射入浮浪之間,在一聲「嘩啦」水濺聲後,立即消失不見。

    紅菱又站在原處沉思了一會,方才菱裙輕晃,馭氣而起!

    現在的龍機,早已在仁義王后射入水之前,就輕輕巧巧地,從仁義王的背袍上,脫絲而起,悠悠直停於半空之中。

    沉思中的紅菱,由上往下看去,眼睫形成了一弧明顯的紅影,看來競另有一番成熟的風韻……

    和以前所見到的她,那種隱隱的青澀,截然不同!

    孤艷婉婉,讓即使是縮得如此微小的龍機,俯視之下,也不由有些癡了。

    他的心念,從開始聽到二人的談話起,就急急地轉動著……

    現在的情勢,龍機大略已經掌握到了所有的訊息。

    諸派集合在即,他目前最適合的方式,便是得先暫時地「配合」一下「仁義王」所說的那種情況,如此才能比較順利地,找到原本以為是失蹤,但實際上卻是在操控下,被俘於裂天劍宗內的那些弟子們。這才是龍機現在,最先要做的事……

    「拱拱……拱拱……你有聽到我的訊息嗎?」

    龍機甫離仁義王的背袍,便就發出了尋找拱拱的細微振動。

    「老大,我就在這裡哩……」

    拱拱的回答,立刻出現。

    「和陽印相約的時間已近……你可以要海淰他們準備一下了……」龍機很快地下達了指示:「另外……找個機會,先將金塔裡的那六個女子攝入『微空船』中,這其中的方式,你看過我做了幾次,應該沒問題吧?」

    豬拱拱停了一會兒,方才回答。

    「呃……老大,我會先自己試試……」

    「你可以的……拱拱……」龍機給豬拱拱打氣道:「你的生靈精氣,完全不摻外質……只要力量控制得好,應該是沒問題的……」

    豬拱拱思了一聲,龍機接著便又說道:「記得,將她們攝入時,小心一點,維持隱秘……她們現在馬上就有被『無形團』當作『輸誠』犧牲的危險……」

    龍機的訊息,只傳到這邊就傳不下去了……

    因為接下來,他的訊息,就被一種環圍而來,強大無比的烈芒,給震盪得不得不中斷了!

    那是一種呈現螺旋外散,嗤然破空,紫紅色的強烈風芒!

    圍住的旋波共有十三層,所有的振蕩方向,完全內縮……

    那種芒動斂收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以致於使得周圍約有六、七丈的空詛所有再小的外放細紋,都完全放射不出去!

    即便是龍機這種微弱到難以測量的波動,在轉換成神念訊息前,就已被迫不得不中斷!

    龍機在大驚之餘,連忙猛然側拉「姮靈羽」的機身……

    紫紅色的波弧,就宛似大海裡的巨浪那般,險些便正正地捲住了「姮靈羽」!

    等到芒光成形時,龍機急急地維持在層浪的間隙之中,全神貫注地不敢稱有懈怠!

    這是從哪裡來的驚人鎖訊攻擊?

    龍機的心裡才剛浮起這樣的疑問……

    感應中,便已察覺了答案。

    無非別人……正是之前的紅菱!

    此時的她,單膝微曲,上身前俯,雙手開張,形成了一種特殊往上的姿態。

    一旋一旋固束訊息的內斂震動,化成了卷卷外開的螺形光扇,迸散的紫紅又艷又烈,幾讓人無法直視!

    「是哪一位朋友,放出這種傳訊般的波動?」

    聽到紅菱煞氣畢露地問出這麼一句話的龍機,心中不由得又吃了一驚。

    像龍機與豬拱拱,輕弱到了這種程度的微念通訊,居然紅菱竟可以感應得到!

    龍機非常小心地操縱著「姮靈羽」,在兩層紫紅色宛如實質的波牆間連連移動著,有點狼狽地維持著不被烈烈的光華掃到……

    他知道,只要被紅菱放出來的這旋形波層給衝到,以其強度而言,恐怕龍機必須調起「姮靈羽」的全力來防護……

    逆波回衝下,龍機所駕的「姮靈羽」,雖不一定擋不住,但肯定馬上就會維持不住現在的「微縮」狀態……

    不管龍機會不會受傷,但至少「蓬」地一下,現出原形,恐怕就難以避免了。

    現在這樣的時機,讓紅菱看到他,可不是一個聰明的作法。

    一方面以龍機現在的模樣,紅菱肯定不會認得他。

    另一方面,此時「裂天劍宗」正在風聲鶴唳之際,突然竄出他這麼一個陌生人,肯定會讓紅菱戒心大起!

    加上現在的紅菱,質性似已有所改變,連龍機也沒把握完全掌握得住她所有的反應……

    因此,對於紅菱的冶聲質問,龍機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算得上是最恰當。

    紅菱等了一會兒,沒有甚麼反應,也沒有再多問甚麼,便即雙臂一收,紫紅旋波唰然回縮消失……

    緊跟著左手虛捏劍訣,並指向天,右手反肘按住腰下劍柄,雙膝半曲半跪於地面上,整個人差不多矮了半截。

    紅菱的姿勢雖然簡單,而且還將鎖束波動的紫紅色旋浪急收而回,看來沒有甚麼更進一步的動作。

    但是在微空之中,操控著「姮靈羽」的龍機,卻臉色微變,急急吸氣定體,立空不動,單手扣額,嗡然在「姮靈羽」的機殼外側,出現環環微滾,十二道交錯繞體的淡綠色波圈!

    即使是縮形於微的龍機,也很清楚地看到了垣靈羽的前後左右,上下四方,此時忽然都「嗶嗶剝剝」

    地出現了一條一條互相交錯閃扭的細微亮電……

    那是一種在紅菱那樣的一般狀態下,完全看不出來:但在龍機集縮於微的「微空間」中,卻可以很清楚見到的互聯薄光!

    這些密密麻麻,銀亮急閃的互交電尾,似乎正要將周圍所有的每一寸空間,都緊緊地拉扯疊縮在一起……

    龍機頓時全心警覺,不敢稍有大意。

    十二圈淡綠的波環,不斷微微伸縮,輕輕軟卸掉周圍這種空氣中純粹的陰電絞錯……

    感應中,紅菱已是立起一線豎天的無形環環電氣,附近十丈以上的距離,其間所有的空氣,都正在析離出隱含的陰電。

    在這種情形下,龍機更加不敢有甚麼太大的動作。

    因為,只要稍一觸及到這幾乎無法以肉眼看到,同時密集的程度,連微縮成像龍機這麼小的「姮靈羽」,都無法穿越的細電,都將會引來紅菱虛散於空、牽絲即動的強大裂天一擊!

    龍機實在是沒有想到,紅菱的功元修練,已經達到了這樣的程度!

    她到底是有了甚麼樣驚人的奇遇?

    隱約中,龍機似乎有點記起了,飛龍在重生之際,與紅菱互交之時……

    很自然地牽引陰陽訣,幾乎將紅菱徹頭徹尾,透骨透髓地,整個改造了……

    那時的飛龍,心中無所顧忌,同樣也沒有想到紅菱是否可以承受,只知道順機而動,應體傾出……

    竟就這樣地在紅菱的體內,灌入了無以復計的強大力量!

    尚幸紅菱體質,天生就是塑性極大的「先天修道胎」,因此才能夠受得住飛龍那毫不考慮強度的劇烈能量。

    紅菱如今的程度,會出現如此讓龍機料想不到的攻擊,顯然必定是那時所造成的機緣……

    「隱於暗中的這位朋友……」紅菱的雙眼之中,紫紅色的光芒層層而起,似乎隨時都會發動霹靂一擊,雌威颯颯,令人心驚:「既然尊駕行蹤,已為本小姐所偵知,怎麼還藏頭縮尾的,不敢現身一見?」

    龍機於謹慎地提防中,心頭正像個風車那般,急速地轉動著……

    他還沒想出怎樣的應對最為恰當時,龍機竟發現周圍「轟哩嘩啦」地,居然落下了一團一團,比起「姮靈羽」,至少大了幾十倍的巨大水液!

    第一團透明巨液,「轟」地從「姮靈羽」右側急墜而下,帶得周圍氣流猛然下衝……

    其扯力之強,連空中沒有被正擊而中的「姮靈羽」,都身不由己地往斜一歪!

    龍機也不由得嚇了一跳……

    他連忙凝氣摧羽,立空再定,好不容易才將晃了幾晃的「姮靈羽」,重新穩定了下來!

    怔愕了一會兒之後,龍機心念轉了七、八個彎,才陡然明白是怎麼回事。

    電氣析現中,竟在這轉眼的時間內,吸聚了蒸水……

    然後便這般……下起雨來了!

    綿綿的雨絲,每一個微飄的水滴,在龍機現在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團團轟落的水山!

    要是「姮靈羽」被這龐大的水團砸中,肯定馬上就會被水中所帶的盈電橫掃個正著……

    龍機在驚訝中,不得不將機體外的柔軟波環,集東了一半到上側頂部,希望就算是有水滴轟落,也能以柔軟的環力裂分到兩側,不致影響現在的狀況。

    只是這樣轟轟呼嘯,水團連連在周圍急墜的情形,當然更讓龍機覺得維繫這般的縮形狀態,有點益加困難了。

    就算落水能破,周圍裂散的水氣,必然會很自動地引來空氣中的陰電……

    所以,龍機一定要趕緊想個辦法,先脫出這個有點困窘的狀態!

    龍機連忙先不管一切,做出很老氣的聲音,長歎一氣訊息出去……

    紅菱的眼神,立刻收聚。

    「朋友,你歎甚麼氣?」

    龍機心念轉來轉去……

    「紅菱,你得小心呀……」

    紅菱的皺了皺眉。

    「仁義王並未稱我名諱……你認識我?」

    龍機連忙接著說道:「我當然認識你……」

    微雨點點而下,但都在紅菱的發上三尺處,凝成一片輕盈薄膜,雖然她週身點滴末濕,但卻呈現出一種深濃的朦朧。

    「你是誰?」

    龍機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甚麼適當的身份,只好硬著頭皮,耍賴式地說道:「我是一位很惦記著你的朋友……」

    紅菱的秀眉又皺了起來。

    「我沒有藏頭露尾的朋友!」

    龍機碰了個硬釘子,也只好摸摸鼻子,趕緊裝模作樣地又歎了口氣。

    「紅菱,你沒出甚麼事就好……我得先走了。」

    紅菱眼中的厲光又現。

    「想這樣就走?」

    龍機開始非常小心地,很謹慎地將「姮靈羽」慢慢後撤,打算先悄栘出去,到被紅菱一氣而罩,引現陰電的範圍之外再說。

    這一次的歎氣,倒是完全發於自然。

    「紅菱,你攔不住我,也找不到我的……你放心吧!我不會害你的……」

    紅菱暗中加氣催發,凝集了大量的氣電,尋跡搜蹤……

    據她所知,就算是微塵般的細點,也很難脫得出她的搜找……

    可是,眼前這個不知道躲在哪裡的傢伙,居然就是抓不到他絲毫的痕跡!

    龍機後來的這種語氣,讓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氣結……

    「你攔不住我,也找不到我的……」

    好狂妄的語氣!

    但又是好準確的自信……

    當紅菱被這個縮頭縮腦的鼠輩所說的話,弄得心火微冒,正打算鼓氣加力,強化搜感的力量時……

    忽然,不知道是甚麼原因……

    從她心底深處,猛然就隱隱浮起了一種讓她心顫的感覺……

    那是一種很深很深的熟悉……

    對這個不知隱在何處的神秘怪人,紅菱突然感覺到這樣的情況場景,有一種刻心的觸動……

    尤其,最後的那句「我不會害你」……

    紅菱聽來,是這麼自然而然地,那麼想當然耳……

    好像……

    好像,她曾經在甚麼地方,甚麼時候,聽過這樣類似的話!

    那是宛如她的心底,有個甚麼東西,很清楚這個說話之人,某種可以傾其所賴的純然真誠!

    紅菱不由自王地搖了搖頭,想將這樣會混淆判斷的感覺甩掉……

    「你……你到底是誰?」

    說話的聲音雖輕,但竟微微有些發顫。

    龍機沉默了一會兒,後栘的「姮靈羽」持續緩抽。

    「紅菱……我是一個絕對不會傷害你的朋友……呃……但實際上又曾傷害過你的朋友……」

    紅菱不知怎地,心弦急急顫動,反肘握劍的右手,纖細的指節,突然變白了起來……

    就像是有個甚麼心裡的東西,正在大聲地提醒著她甚麼……

    她又搖了搖頭,想分辨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緒紛亂間,氣機也自然地出現了疏化的現象……

    心亂所造成的變化,一般的表面上是看不出甚麼差異。

    但在微縮的龍機眼裡,卻變得非常明顯……

    裂氣的細電,陡地變得不穩定許多……一些比較大的空隙,於焉出現!

    龍機連忙抓住機會,趁著紅菱氣機陡亂的情形下,脫出了被紅菱束沖橫鎖的氣柱之外!

    細雨驟消,陽光復灑……

    落水點點,竟只在那一柱豎氣之中!

    趁機退出紅菱控制氣柱範圍的龍機,還是很小心地控制著機身,直往後退……

    機側薄羽反揚出很大的逆角,翅尾盈盈洩亮一流流淡散於空中,細沬般的綠芒!

    他最後說的話,是:「紅菱……仁義王兩邊為間,你得小心一些,我先走了……」

    陽印觀察了陰陽五仙和芍兒的狀態後,並沒有再待多久。

    「無論師叔們認為我是不是適合去接『無形團』的團主……」他很誠懇地說道:「極光副團主和萱萱小姐,加上心魔尊等三位邪修前輩,都希望我能去和他們商討一些事,給他們一些意見……眼下攻擊發起在即,我想先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細緻精麗的玲瓏仙子,想到那個很虛偽的仁義王,心中就有氣。

    「陽印,那些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還是別和他們混在一起的好……」

    陽印愣了愣。

    「玲姨是說……」

    玲瓏仙子微微撇了一下小巧的嘴唇。

    「照我來看,管他們甚麼『團主』不『團主』的,你因為機緣湊巧,收了『孽龍化形』那個老王八的『極光元珠』,他們找你當甚麼『團主』,肯定是打算把你當成傀儡,想要怎麼樣地利用你而已……絕對不會安著甚麼好心眼的……一團之主,豈同小可,哪有這麼樣就去找個外人來做的?」

    陽印倒也沒有想到玲瓏仙子,會這麼直接地,就表明了她不希望陽印去做甚麼「無形團主」的意思……

    「所以,陽印,照我來看,你千萬不能去做那個甚麼『團主』……」

    玲瓏仙子真的很乾脆地,就表明了她的意見。

    「呃……玲姨……他們會這麼說,是因為弟子我無意中和『極光元珠』的因緣……」

    陽印心中正在皺眉,想找個甚麼不那麼決斷的理由時,好在率鶴仙子總算在旁邊接了話。

    「玲妹……無形團的這些小人們,是不是對陽印有甚麼企圖……和陽印是不是要去接這個甚麼『無形團』團主的事,應該都要由雲姊去決定,我們不用有太多意見的……」

    率鶴仙子的話,說來當然才是最正確的,不過玲瓏仙子還是有點氣呼呼地說道:「我一想到他們那幫『無形團』的嘴臉就有氣……根本一點也不像是潛修精練的有道之人,只有滿肚子的心眼兒!」

    這時候的樞稜仙子,也微笑著插嘴說道:「玲姊……你別忘了,論起心機,我們的雲姊也不差多少呢……」

    玲瓏仙子想想,也不由輕輕一笑。

    「稜妹子,你這話讓雲姊聽了,肯定跟你沒完……」

    率鶴仙子這時拍了拍手。

    「好啦!我們也該準備了……等會兒就要集結出發了。『無形團』那邊,至少還有心魔尊他們幾個老前輩在,陽印莫說去給甚麼意見,先到場打個招呼也是應該的,所以陽印你這就去吧……」

    陽印非常恭順地應了一聲是,轉身離去時,嘴角隱隱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率鶴仙子等人,在這個金塔裡面,待了約一天一夜。

    除了一開始和陰陽雲妃碰過一次面之外,她們就一直在這裡,等著陰陽雲妃進一步的消息。

    對於「無形團」的人,不論是極元真人,還是仁義王,她們之前也都在與陰陽雲妃相遇時,同時見過了。

    但從那時的見面開始,到戰具宗的戰器玄師,清出這麼一個金塔來給她們暫待為止,率鶴仙子她們都沒有太怎麼搭理「無形團」的人。

    對她們這幾個女修而言,「無形團」中無論是誰,還是少接觸為妙!

    所以她們所處的地方,可以說和「無形團」除了一開始的見過面外,幾乎是完全獨立的。

    如果現在已經約好了行動的時刻,率鶴仙子她們現在的位置,離得較遠,所以早些動身,還是比較恰當的。

    她們在這裡待的時間並不久,因此除了一些簡便的衣物之外,其實也沒有甚麼太多餘的其他東西。

    當樞稜仙子發現房裡忽然多了一個人,想要反應時,已是有點來不及了!

    一束細得宛如針尖般的銳氣,準確無比地射中了她的腰眼氣穴!

    強勁的前衝力道,帶得樞稜仙子整個人往前飛了出去,「碰」地一聲,撞到了她房間的牆上!

    樞稜只覺得腰眼一麻,宛如刺進了幾百隻尖針,痛得她差點就這麼暈了過去。

    緊接著中擊的腰部,如水漫開一片輕軟,細密到至少六百道的精微逆氣,順著她的體內經脈,沿路密扎而開……

    她全身的每一條肌肉,每一根神經,每一支血管,忽然都好像被無數細針,同時戳中那般,整個都縮緊了起來!

    血管急束、肌肉暴縮,當樞稜仙子撞著了牆壁,跌到地上時,居然還是維持著飛摔出去的僵硬姿勢。

    週身無法動彈間,樞稜的神智依然清楚無比!

    她的心中不由大感駭然。

    有人會在此刻掩近偷襲,已經是夠讓人吃驚的了。

    但更讓她不明白的,是當她反射性地回身閃避時,她才驚覺,似乎有一道尖利的銳氣,事先就已經預料到她會往甚麼方位閃躲,因此早就先一步地等在那裡,正正地射中了她的腰穴!

    這個偷襲的人,居然對她的閃避身法,彷彿非常熟悉明瞭的樣子。

    這是讓樞稜除了震驚之外,更加在被制的同時,想不通的一點。

    樞稜覺得駭然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那就是這個偷襲的人,真氣的質性,如針如光,既細得無以復加,又虛得難以捉摸,簡直完全察覺不到元氣從腰部強灌而入的過程……

    才剛覺得腰部一疼,緊接著,整個身體就已是驟縮如僵,無法動彈了。

    這其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外氣在體內破層逆穿的過程!

    在樞稜修練經驗中,完全不知道有甚麼樣質性的真氣,競快速到如此完全超過感知的程度!

    又或者,是完全省略了破氣而入之過程的「真氣」。

    這到底是誰?

    樞稜還正左額撞得頭暈目眩,僵手僵腳地摔到地上時……

    忽然覺得腰部一緊,那個偷襲的人,已將她從地上一把撈了起來。

    樞稜在驚怒之中,不由得有點慌亂。

    手腳攻擊快到如此程度的敵人,樞稜可以說從未見過。

    「嗨!樞稜,你是不是嚇了一跳呀?」

    一個很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竟是有一點戲譫的語氣。

    聽這人直呼她閨名的樣子,樞稜幾乎是立刻就推論出,這人一定是認得她的!

    那是一種,絕非只是叫個不認得之人的名字而已的清楚感覺……

    樞稜想到這一點,不禁驚駭的心中,益是有些恐然。

    這到底是誰?

    「我會第一個找上你……有兩個原因……」

    樞稜現在全身僵硬如木,完全無法動彈……

    但是她卻很清楚地感覺到,這人在她身後,將她輕輕地放在床邊,調整著她僵直的立姿,似乎正在刻意地將她擺成一個特定的姿勢。

    「第一,當然就是你們這幾個娘兒們裡,你的腦筋最活,先把你弄躺下來,會讓我省去不少麻煩……」

    那人從後面扶著樞稜的身子,而他的身體,緊緊地貼在樞稜的身後,讓她心亂之餘,不由得全身都禁不住地起了一陣疙瘩……

    他輕輕地將她的上身微往下壓,握腕前伸,做出了樞稜站在床前,正彎身整理著床上甚麼東西的模樣。

    「第二,就是你的房間,位處最外邊,正好從你這裡,一個一個地算計你們……哈哈哈……」

    這人說話的語聲,就在樞稜的耳邊,輕鬆的話意,她卻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這人心計的深沉……

    不知怎地,樞稜忽然覺得心頭一直往下掉,好像自己正墜進了一個永無底地的深淵!

    當他說完話之後,竟還伸出了舌頭,從後面輕輕地舔了一下樞稜細緻的耳垂,讓她嚇得簡直差點就要跳起來……

    然後,更讓她險些昏倒的,是接下來,她居然還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玲姊……玲姊……」

    樞稜很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對著門外,這麼輕呼著的聲音。

    因為眨眼之間,她就已陷入了完全無法再控制自己肢體肌肉的突發狀況中……

    所以,樞稜在撞得有點昏沉的腦袋裡,一下子也弄不清楚到底怎麼會有自己的聲音出現……

    「甚麼事呀……」

    樞稜聽到了玲瓏仙子的聲音,從隔壁隱隱地傳來。

    「玲姊,你來一下,我有個事跟你說……」

    樞稜又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如此說著。

    在滿心的驚駭與慌亂中,樞稜很直接地,就覺得現在自己所陷的情況,真是危險無比。

    倒不是因為自己幾乎是毫無抗力地,就被制住,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當然,這種根本連先期的徵兆,和一下反擊都沒有的情形,也讓樞稜覺得駭然。

    但更讓她打從心底,生出一種危機感受的……

    是從這個神秘的暗襲之人身上,不知怎地,樞稜競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陰沉,與難以翻身的絕望!

    好像她的直覺,已經發現,自己在這人的手裡,要想生脫,必是難如登天,毫無希望的樣子……

    她下知道這種感覺是從何而來……

    但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想辦法做些甚麼……

    即使那只是死前的掙扎,也一定要做!

    所以樞稜在稍微回神一些之後,她只知道,她一定要使盡所有一切的力量……

    鎮定下來!

    我要鎮定下來……鎮定下來……

    不然,以此人笑譫般的深沉,必定有死無生……

    然後,當樞稜真的勉強自己靜下心來之後,她才終於明白,為甚麼她會聽到自己的聲音!

    她感覺到,有一隻手,輕輕地按在她的後頸……

    微微的淡麻中,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微細氣流,控制住了她的咽喉聲竅!

    她在注意地感受一陣之後,才發現這個不知道是哪裡冒出來的怪人,竟然能夠透過這樣的方式,控制著自己,說出了她根本不想說的話!

    這這這……這到底是一種甚麼樣的術法?

    怎麼沒有聽說過,有甚麼秘術,可以如此輕易而又熟練地,就將另外一個人的身體,變成宛如自己身體的一部份般,操控自如?

    然後,心思聰敏無比的樞稜,就完全不再浪費精神,去嘗試要突破束住週身的怪異僵氣!

    她只全心全意地,體會頸間氣流微控的狀態……

    她知道,如果她要有一絲抵抗的作為,一定就在這裡!

    她要想盡辦法,將「說話」的控制權,搶奪回來!

    「你來一下,我有個事跟你說……」

    那人制住了樞稜的聲竅,所發出的這一句簡單的話,就可以揣測得出,此人深沉的心計。

    因為就算是有其他的人,聽到了樞稜和玲瓏,這樣的一段對話,也不好跟著玲瓏進來……

    說下定她們有甚麼不想讓別人聽到的話要說呢!

    樞稜聽到了玲瓏輕軟的腳步,在對話之後,隨即微微響起。

    由隱而顯……很快地從隔壁走了過來……

    樞稜的心中,不由得抽緊了起來!

    當玲瓏還在門外,看到樞稜在床前彎腰低頭,不知道正在專心看著甚麼時,玲瓏就笑著說道:「你在瞧甚麼東西,瞧得這麼入神?」

    踏步而入,走到樞稜的身後,玲瓏很自然地,伸手就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股怪異無比的反震,隨著玲瓏輕拍樞稜的這個動作,從樞稜的體內嘶然而起!

    那是一種細如微絲,薄淡如紗的微光,宛如弓彈一般,直繃而出!

    玲瓏但覺手上一麻,緊接著「唰」地一聲輕響……

    整隻手已固石如僵!

    她還沒來得及驚叫出來,只是悶哼一聲,整個人隨即往後倒了下去!

    幽幽的黑影,從床邊立起。

    「樞稜,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只要先制住了你,會省去我不少麻煩!」

    玲瓏姊和樞稜妹,到底是在幹嘛?神秘兮兮的……

    朦朧仙子在心中微微奇怪著,同時往最外邊,樞稜的房間走去。

    還沒踏進房內,朦朧仙子已是開口問道:「你們兩個在弄甚麼鬼呀!還叫我來瞧甚麼?」

    正要踏入樞稜的房內,忽然間……

    和玲瓏仙子站在床前的樞稜,猛地渾身輕輕一顫!

    「小心偷襲!」

    朦朧仙子微愣間,猛地反射性地後躍而出!

    她纖細的身形才剛離開,淡銅色的金屬牆內,竟「唰啦」一下,生生左右絞拉出兩道綵帶般的滾氣,同時合剪而來!

    朦朧仙子輕叱一聲,週身暈開一輪遮身的水影,猛地斜身急竄而起……

    左右合絞的彩流,崩散出宛如濺電般的強光,嗤嗤密響的聲音,裂人耳膜。

    朦朧仙子險而又險地,閃過了交剪而來的左右彩氣,雙臂微旋,十點盈盈水影,嗡然在她雪嫩的十指指尖聚現……

    如露急凝,曲肘甩掌,朦朧仙子的「朦朧十指凝冰露」,彈指便要反擊而出!

    就在這時!

    整個樞稜仙子的房間入口,那方正的門邊鐵緣,倏地好像整個扭曲成了一團,呈現出來的瞬間怪異,讓朦朧仙子根本無法想像,到底是甚麼樣的力量,造成了如此完全變形的扭曲!

    緊接著,快到無以復加,轟然一下……

    有一種粗得將整個門口,都完全罩入的巨流,爆然噴出!

    在朦朧仙子的感覺中,實在很難形容這種巨流,到底是甚麼東西。

    因為,那種奇異的感覺,就好像原本好好地在那兒的堅硬金屬門口,忽然間整個物質組織,都被一種無形的,但叉強大到無法想像的透然力量,給完全沖碎了那般……

    頃刻之間,所有的壁間門檻,都在狂流初現的一瞬下,整個化成了細細的微點……

    然後,這些已經變得殘碎崩解的影像微點,就被帶得往竄起空中的朦朧仙子胸口,唰然急掠而來!

    朦朧仙子最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不過這些微點,還沒來得及衝到她竄掠而起的身上……

    在半空中扣指正要反擊的朦朧仙子整個人,就和之前的金屬門戶一樣,猛地便這麼崩化模糊了起來……

    下一瞬間,隨著這轟然由無數簡直完全無形的爆波,將鐵牆衝出了一個比人還大的圓洞時……

    朦朧仙子就這麼樣地消失無蹤了!

    凝然的露光,還在十指之尖,未來得及發出……

    這個被奇異無比的力量,在鐵牆上穿了個大洞之後,一陣「蓬哩叭啦」的連連脆響,依舊連連傳來……

    最後一聲轟然裂音,竟讓整個金塔,都劇烈地上下晃動了起來!

    緊接著,一聲聲大水急灌而入的嘩啦聲,遠遠地不知道從甚麼地方,連連傳來!

    無須多作揣測,就知道從樞稜房中暴出的這一擊,竟打穿了十幾層的鐵牆地板,直直破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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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八卷 第一章 怪豬突來

    「嘩啦啦」的水聲,隱隱地從牆上巨洞之中,滾滾傳來……

    樞稜和玲瓏,面朝房內,無力扭轉僵化的肌肉,不知道朦朧仙子最後怎麼樣了,只急得心焦如焚,二人額上,擔心得連冷汗都滲了出來。

    偷襲的黑暗人影,不知怎麼的,便發出驚人至極,而且又突兀得無法防範的怪異攻擊,狙殺了朦朧仙子,讓她當場死於非命之後……

    單手猛然回扣,捏住了樞稜的後頸,「噗」地一下,把她原本微傾的整個上身,緊緊地壓在床上!

    冷笑的聲音,半透驚訝,半透薄怒。

    「好個樞稜仙子……居然還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抓到我扣頸的竅眼,不但藉勢震開嗓帶,更對著朦朧發出警告……」

    梔稜的臉部,被壓在柔軟的床面上,本想再大聲呼救,但嗓眼一開即收,像之前那樣警告朦朧仙子般,比較大的音量,已是無法發出……

    再加上現在她整個頭臉,被一股巨力壓進了床上的軟墊裡,以致於連呼吸都有點困難,根本已是差點就要窒息了。

    雖然連喘息都已經非常困難了,但樞稜不知道朦朧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對她的擔心,讓樞稜邊傾力呼吸,邊兀自沙啞地發出憤怒的聲音。

    「你……你……把朦朧……姊……怎麼了……」

    偷襲的那人,低沉的聲音裡,除了些許的懊惱之外,似乎還隱隱地透著一些意外的喜悅。

    「樞稜,你這一聲自作聰明的警告,恰恰讓朦朧的一條命,就這麼樣地送掉了。」

    樞稜聽得心中陡然一駭,差點連掙扎呼吸都忘了。

    好一會兒,她才又喘息著說道:

    「你……你說謊……朦朧姊的功力,怎會如此……不堪一擊……」

    偷襲者的笑聲,忽然間變得尖亢宛如夜臬。

    「桀桀桀……這個還多虧你啦……如果不是被你這麼一攪,我也沒想到在如此的波動攻擊下,朦朧竟真的這麼不堪一擊……桀桀桀……」

    樞稜從偷襲者的語氣之中,發現朦朧的下場,似乎真的有點不妙,心中不由怔駭之下,浮起一陣痛悔……

    在偷襲者尖厲的笑聲中,樞稜忽然隱隱地感覺到有一點熟悉。

    顯然他在得意忘形之下,微微暴露出了聲音質性上的一些端猊……

    不過這人的個性,必定是屬於極端謹慎的類型。

    所以即使是這一點忘形下的流露,卻也還是非常隱晦,讓樞稜雖然略有感悟,但卻也一下沒辦法馬上就辨認出到底此人是誰。

    尤其是傾力發出的警告,竟讓自己一位姊妹,猝然而亡,樞稜的心中,很快就被極度的懊悔所充塞!

    這種悲痛,讓樞稜心神怔愕,幾乎已無法思考。

    此時的樞稜,僵硬的下身雙腿,依舊直伸立地,而上半身卻好像快折斷那般地,被那偷襲者壓伏在床上……

    姿勢雖然怪異,但卻很容易引起心懷邪念者的遐想。

    偷襲者一手壓頸,眼光卻另有含意地,上下欣賞著樞稜現在有點尷尬的姿勢,說話的語氣裡,同時也流露出淫淫的意圖。

    「沒想到你這妮子,被束成這樣也能弄鬼……看我回頭怎麼擺佈你……嘿嘿嘿……」

    不只是樞稜,連旁邊同樣也被制住的玲瓏仙子,聽到這人淫意叵測的語音,同時都覺得自己的脊柱中,一陣陣地發冷,幾乎不敢去想像自己二人,會被這個偷襲的人怎麼折磨……

    正當此時,被偷襲者不知道用了甚麼手法,給轟出了一個大洞,連門戶都不見了的外頭,悠悠傳來一股冷肅的話音:

    「看你這樣的功力,應該是『真人界』少見的前輩,如何竟有如此令人不齒的行徑?甚至還上下黑袍包覆,連面目都不敢見人……」

    這個突來的偷襲者,似乎並沒有因為這一陣語音,而感到任何驚訝。

    刺耳的笑聲,反而隱透一絲不屑。

    「藥淑,我變形客從來就是這個樣子,你不認得也只能怪你見識太淺……」

    這個「變形客」的模樣,確實如藥淑所說的那般,渾身上下,佈滿黑沉的陰影,如煙如流,不但遮住了他的面目,連身形胖瘦,都讓人完全看不真切。

    率鶴仙子聽到這個自稱是「變形客」的偷襲者,連頭都沒回,就叫出了自己的閨名,心中不由一陣惕然。

    由此可見,此人不但功力強極,令人難測,對「真人界」,更有著某種程度上的熟悉。

    因此她立身洞外,卻是更加小心地說道:

    「既然尊駕是如此一位隱世的高手,何不放開我兩位妹子,由藥淑親領高藝?」

    變形客的笑聲,充滿無比的狡詐與奸儈。

    「藥淑,這一招對我可是一點也沒用,現在我手裡捏著這兩張牌,幹甚麼我要放掉?」

    率鶴仙子其實本來也沒有期望因為她的這一句話,就可以讓陷入敵手的樞稜與玲瓏脫出敵人的控制。

    只是這人方才轟然驚動了她趕來的破壞力量,實在太強……

    通常功力高到了某種程度的人,其心幾己近道,所以一般而言,自有一股傲信之氣,因此率鶴才會說出此言,試探一下。

    不過她也沒想到,這個變形客,不但不受激,甚至還直接擺明了不會白白放開手中人質的嘲笑。

    於是暗中微微一凜下,表面上她只是同樣地冷冷一笑。

    「心思格局,關係層次。尊駕的功力雖然驚人,但未料心念竟拘於如此等級……由此而觀,尊駕再高,恐也有限了……」

    渾身宛如冒煙,迴繞朦朧的變形客,依舊半步不離樞稜與玲瓏二人。但是聽了率鶴仙子的話,心中難免微慍生怒,右手同樣壓住樞稜後頸不放,左手卻抬臂輕甩,五指彈放……

    從指間的攝啄間,十二股微旋帶著「嘩啦啦」的排波勁力,卷帶般地長放而出!

    微微旋轉的力矩,呈現出一輪輪彩變的暈動,眩麗之變,令人目不暇給。

    水底封氣的環境,鼓蕩出較陸上更加悠長的嗡然長響。滾力的捲掃,帶得房中矮石桌面和靠坐軟墊,都在空中轉飛了起來,呼啦啦地發出破風之聲。

    「藥淑,高得有限,總能讓你承受不起!」

    微慍的輕喝,便在滾龍般的彩旋中,乍然傳來!

    率鶴仙子自急趕而至,見到樞稜的房間,門戶整個都不翼而飛,消融的邊緣表示了是被一種不知道甚麼樣的力量給生生摧化,就明白門內陷住了樞稜和玲瓏的來敵,功力層次己屬她無法揣摩的境界……

    所以她從發話開始,就將全身的功元運起,心神警極,隨時準備傾力以對。

    不料那渾身裹煙般的黑影,半步不移,抬手甩臂間,竟就嘩然放出了旋麗詭異,而且勁風餘力,就讓房中幾乎除了床之外,其他所有擺設都飛上了半天的驚人攻勢!

    率鶴仙子微叱一聲,身形稍稍後挫,位角急轉,偏移中雙袍如暴翅般,噗然連翻,手中的黑白雙鋤,尖嘯中劈扣兩百四十鋤……

    黑白顯亮的錯線,宛如織化兩張力道迥異的交網,旋滾的彩色長龍外側,「劈哩叭啦」地響起了好似重物相擊的脆響!

    率鶴仙子悶哼一聲,駭然發現每一擊的相觸之下,立刻透鋤滲入了絲絲縷縷,幾可感受到彩變不斷的尖銳線力,往自己體內元氣振蕩空隙急鑽而來。

    潛勁互衝中,詭異的線力循向破層,宛如紙鞘包刀,抖割而開,一段又一段的己力,被析切得寸寸而散!

    率鶴心神大驚,不及顧慮其他,猛地再次輕喝一聲,身軀微弓即彈,如鳶如鶴,連續繞變十八個回力角度,就像只差點被長釘射中的繞飛蝴鰈,環閃連舞中,險境連連!

    就在率鶴仙子險險陷於旋麗的強大滾勁柱渦之際……

    又是一聲輕叱!

    一條豐盈窈窕的身影,如飛斜來,青竿一影,彎彎颼彈成四支宛如被巨力拉扯的弓形,上下幾乎兩兩成環。

    正處險境的率鶴仙子,青竿影子一入目,就知道這正是青鸞仙子於高山絕嶺採藥時,彈勾間可上下數十丈的「折藥竿」!

    竿身雖被變形客甩手放出的滾滾漩光,其中那種幾無法抵擋的怪力,彎得快變成了半圓形……

    但率鶴一聽到竿身破風之際,所發出的那種「嗚嗚」輕響,就知道青鸞的竿力內蘊,訣屬「搭黏」,不在傷人,而在救己!

    旋移的身子連忙往竿上緊靠而去,收鋤張掌,扣住竿影一使勁……

    在有所借力的情形下,率鶴整個身子,「呼啦啦」地翻滾而出,脫離了變形客這一招驚人的罩力!

    只不過在從強大旋力的間隙裡竄掠出來之後,率鶴仙子在急滾之際,已無法細選方位,因此沖飛的方向,正是通道中的鐵牆……

    於是,她整個人「叭」地一聲,直接就撞在房外通道的鐵牆上。

    氣崩於外,這一下雖不致於受傷,但也撞得率鶴仙子氣血翻騰,兩眼昏花,險些就滑坐在堅硬的地板上。

    而就在青鸞仙子出竿助力的同時……

    忽然間,「轟隆」一陣脆響,樞稜房中的兩側牆上,竟好似爆開了七、八個大洞般,生鐵碎片夾煙暴出,一陣又一陣疊疊的「嗡嗡」輕響,連連傳來!

    煙硝鐵屑的散飛中,幾乎看不到任何的影像……

    偷襲的變形客,迷霧中卻好像能清楚地察覺甚麼那般,陡地微喝一聲,終於放開了壓頸的樞稜,雙手左右開弓;但見一片彩色的華光,衝破飛屑煙塵,房中如落太陽,四壁好像受到重錘所擊,同時轟然往內凹陷……

    緊接著又是「轟隆」一聲巨響!

    兩壁爆出的煙影中,但見七、八道淡紅色的瓣形弧光,被如此驚人的力量,給完全崩飛了回去!

    一聲嚀嚀的悶哼,然後就是靠走道的鐵壁,因為承受不住變形客的強大張力,竟「嘩啦蓬叭」地碎倒成一片,房內房外已無遮攔。

    而也因為這樣,之前那一聲輕微的悶哼中,就可以看到有個細細的人影,幾乎是和率鶴仙子一樣地重重撞在牆上,「砰」地一下……

    秀髮微散,蒼白的櫻唇旁,溢出了微微的血跡!

    正是之前內外瓣光,孤力環護「疊金寶塔」的芍兒。

    青鸞一式「勾勒千里」,才剛剛將率鶴仙子送出險境……

    連青鸞自己也沒有想到,長貫而去的竿身尚未使實,自己的身形,竟已被那怪異的,漩龍般的彩光,某種無法說出的強大異力,給帶得立腳不住。

    率鶴的身形一彈開,還沒和敵人主力相觸的青鸞,貫竽力道都還沒使實,便即連忙收竿。

    青色的長影暴縮成一截兩尺長左右,宛如青簫般的短棍,還沒來得及收進袖底,青鸞已橫衝了兩步,差點就這麼樣地摔在地上!

    這個偷襲的變形客,功力之高,元氣之強,實在已經到了青鸞無法想像的地步!

    等她回穩勢子,抬眼一看,所有彩輪如陽的光芒,振動全塔的氣勁,居然就這麼樣地完全消失了……

    房間與通道間的鐵牆,碎成一地。

    梟梟的殘煙中,青鸞駭然看到了……

    變形客那裹影般的身形,居然不知道甚麼時候,自房中移到了牆邊,正雙手同出,一左一右地,扣住了軟癱下來的率鶴和芍兒!

    青鸞的心神還正在震撼之中,尚未回復……

    也沒有看到變形客有點朦朧的身形,做出甚麼特別的動作……

    青鸞猛地覺得,正打算撲出去和變形客拚命的身子,腰眼處忽然一陣尖酸,自己整個人,居然就這麼樣地維持著前撲的姿勢,「叭」地一聲,跌在地上!

    駭然之下,青鸞的心中,不禁浮起一絲絕望。

    這樣超級的功力,這般快速的暗襲,如此詭秘的手段,是要叫她們如何抵擋?

    「嘿嘿嘿……」

    變形客的聲音,自煙影中傳來時,聽起來依舊沙啞宛如破鑼:「一個明引,一個暗襲:心思想得倒是挺好……但這樣就想從我手裡救人,卻是作夢!」

    青鸞微縮頸背,雙膝稍曲,就這麼全身僵硬地跌在地上時,很不自然地變成了有點像是側趴的姿勢。

    變形客的語音,不但難聽,而且迥迥而響,讓人幾乎感覺不出說話的位置。

    青鸞才聽到他那諷刺的話音剛結束,就覺得身後的背心一緊,自己跌倒的身軀,已經被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她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後就被人像放置著木塑雕像那般地,擺靠在通道牆邊。

    她從眼角的餘光中,看到不但之前的率鶴與芍兒,甚至連原本在房間裡面的樞稜與玲瓏,都被不知道甚麼時候,從房中移到了外面!

    這個變形客,移形換位之疾,手腳動作之快,真可以說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你們知道嗎?」

    變形客將五女,像排列著甚麼木偶般地,靠在牆邊立好,而且還來回端詳了一陣子之後,便即輕輕笑道:「本來我還想點塵不驚地,把你們六個同時給制服……所以才會這麼樣地悄悄掩來……」

    說到這裡,他的眼光轉到了樞稜的臉上。

    「但是沒想到,樞稜不愧是心智機敏,居然能趁著我引來朦朧仙子的時候,發出警告……」

    變形客微微攤了攤手。

    「結果弄得……不但『朦朧』在我鼓蕩波動的攻擊下被完全摧化,連塊皮肉也沒剩下,甚至這個『疊金寶塔』,還被我轟出了一個大洞!」

    他微微地傾頭細聽著在這一陣轟然混亂後,唯一只剩下的隱隱「嘩嘩」滾水聲,語調裡又帶著詭秘的笑意。

    「所以呢,雖然我不願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也沒辦法了……金塔己破,水流進侵,我得先將你們帶到另外一個地方去……等我『裂天劍宗』那兒處理完,再來好好地跟你們算算帳!」

    並排靠於牆邊的五女,聽到變形客說及朦朧仙子真的已經橫死……

    雖然她們全身僵直,無法動彈,但是每一張姣好的臉容之上,都不由得立時色變,五雙眼光之中,或是悲痛、或是憤恨,都同時一瞬不瞬地,怒視著眼前的繞煙怪人!

    除了對朦朧橫死的悲痛憤怒之外,她們每一個人當然也都知道,這個「變形客」說話之間,所隱帶的邪意,都在表示了自己等人,落到了他的手中,肯定絕對是無法想像的淒慘……

    但此時哀於「朦朧仙子」之死,讓她們一時間也無暇去擔心其他。

    如果現在她們之中,有任何一個人恢復了自由的話,肯定也會立刻和這個「變形客」,當場不要命地拚個你死我活!

    雖然,她們現在也已經知道……

    自己等人,和這個功力高絕的變形客,相差得實在太遠!

    「這些傢伙,到底是在幹甚麼……」

    變形客側耳傾聽了一陣子,似乎並不是只在評估著已經從最外層進水入塔的情形,到底甚麼時候會淹到這裡……

    他似乎還在等著甚麼……

    又聽了一會兒,變形客忽然低下頭來,凝視著嘴角微帶著血跡,正在怒瞪著他的芍兒,好像看到了一個甚麼很特殊的東西,引起了他特別的興趣……

    他就這麼樣地盯著芍兒死瞧著,眼中的光影,在朧煙的暗影中,浮現出一種淡淡的紫紅。

    芍兒被他瞧得也有點頭皮發麻,不知道他到底在看甚麼,看得如此專注。

    不過她本就是一個性子極倔的女郎,因此雖然心中有點七上八下地猛打鼓,但依舊是鼓足了勇氣,死命地睜大了杏眼,反瞪回去,以表示自己一點也不怕的意思。

    變形客細視之間,倒也沒有另外多說甚麼話……

    只是忽然間伸出了右手,拉住衣領,將芍兒的身體,從牆邊提了起來,往空中輕輕一拋!

    芍兒的身形,立刻就好像有個甚麼無形的東西支撐著那般,浮立於空中。

    她的身體雖被怪異的力道制住,但是神智清明,雙眼之中,好像噴著熊熊的怒火,狠狠地盯視著身前的變形客。

    這個偷襲的變形客,現在所站的距離,和靠牆的諸女之間,只有短短的四尺未及!

    但是他外表所呈現出來的形象,卻還是讓每個都睜大了雙眼的諸女,瞧不清他到底長得甚麼樣子。

    因為他整個人,從上到下,都被一條一條宛如黑影般的煙帶橫裹著,就好像從頭到腳,都包著一襲暗色的煙袍那般,就算像芍兒和他這般接近的距離,似乎也只能瞧到個大略的身形,其他甚麼都分辨不出來。

    這個不知道從甚麼地方鑽出來的「變形客」,簡直就像是自黑暗中凝現的魔鬼!

    芍兒浮於空中的身形,雙臂微開。

    變形客雙手微微一抖……

    「嗤」地一聲輕響,立刻從芍兒的身外,泛起了一層隱然的怪異光影。

    之所以會說「怪異」,是因為感覺上,這一層微帶著彩變狀態的光質,非常稀薄……

    稀薄到了就算仔細地看著,也似乎只是一些盈盈的背光,一點也不像是輕裹在芍兒的整個身形外層。

    芍兒本來就長得清麗無比,再於外面包上這麼一層隱然的流動彩芒,真的宛如披霞天女,益加麗艷奪目!

    這一片薄光才剛剛浮現,變形客立即又是雙手一抖,輕喝一聲:

    「出!」

    隨著這一聲喝,芍兒體內忽然「嗡」地響起一陣長鳴……

    然後,竟就這麼生生地,從芍兒的軀體中,宛如花開瓣散般,浮立出了十二道淡紅色的瓣光!

    這十二道瓣光,環環而圍,旋旋而動。

    形狀、模樣和運轉的方式,正和之前龍機所見,寶塔之外的護芒、完全相同。

    「哈哈哈,好個玄靈異物『妖甲』!」

    變形客的聲音中,隱隱帶著一絲興奮,眼中射出了好像見著甚麼好吃東西的貪慾光芒。

    緊接著,他的語音似有一些意外。

    「咦?怎麼除了『妖甲』外,好像還有甚麼東西?」

    變形客的雙手再抖。

    芍兒身外的彩光,忽然就變得明顯了起來,而且色彩流變的速度,猛然加快了許多。

    陡然間,芍兒身體的皮膚,突地變得明晰微亮,宛如體內有光淡出……

    原本雪白的膚色,變得更加如鮮藕般地軟凝。

    「哈哈……原來你的體內,竟還有『芳菲解語門』的『攝香雪藕』!看來我的福氣不小哩……」

    變形客的話意中,已是透出了掩不住的歡喜。

    他在說話之際,身形同時已微微上浮,很快在高度上,就超過了大約離地六尺的芍兒。

    單手輕伸,放於芍兒的腦門天靈之上,似乎就正要將她體內的兩樣寶物異物,開始同時吸攝入體。

    「小娘兒們,看來你尚未能化消掉『攝香雪藕』的效能,而玄靈異物,附體護主的『妖甲』,你連一半的力量都沒能發揮,不然兩者相乘,我想拿下你也不會這麼輕鬆了……這豈不是天意厚我嗎?哈哈哈……」

    當變形客正要啟動元力,開始汲吸芍兒體內的異寶之時……

    突然間,從通道的另外一邊,有一陣急促的風聲,猝傳而來。

    那是身形閃移間,所帶起的氣響。

    正要開始動手的變形客,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考慮了一會兒,便即慢慢地收回已經搭在芍兒天靈的右掌。

    「芍兒,透竅而吸,雖然快速,但會減損至少四成的功效……這樣透腦而吸,未免有點浪費了如此的天材地寶……你的這兩樣寶貝,就先暫時再放在你體內一陣子吧!等我得空,再以陰陽攝元的秘訣,將它們完全吸化……順便再讓你體會一下男女間至高無上的快樂……嘿嘿嘿……」

    芍兒畢竟年輕,硬撐了許久,怒眼的瞪視中,眸底還是忍不住微露出一絲怯怯的心驚。

    「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搞了這麼久才到?」

    變形客的身形,回到了地面,同時也將浮在空中的芍兒,輕輕擺回其他四女身邊……

    身形掠近的聲音,現在已經變得非常清楚。

    「老……嗯,嗯……這……這個……可不能怪我們……」

    率鶴仙子等人,忽然聽到了一個粗嘎的聲音回答。

    她們一聽到這個聲音,就覺得耳熟無比。

    事實上,不管她們有沒有想出來這到底是誰的聲音……

    儘管變形客把她們五女的姿勢,擺得靠牆而立,讓她們面對著通道,無法轉頭到來人的方向,去看這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但是就在這一陣語音稍停之後,好幾條人影倏閃,同時進入了五女無須轉頭,就可以看得到的視界之內了。

    還沒記起說話者是誰的人,也無須去多想了……

    因為牛肚仙人、瞽陽子、摘花先生和攀紅夫人,四個人的身形,已經立定在五女的面前!

    「咱們一向在陸上活動……今回變成了在水裡前進,別說慢了許多,很多時候根本連方位也弄不清楚……再加上這個金塔,通道回迴環環的,這才現在趕到……嗯嗯……多多宥恕,多多宥恕……」

    牛肚仙人的模樣,還是相同,大大的肚子,涎涎的笑臉。

    但是他語氣中的恭敬,卻也令人一聽即明。

    對於變形客,他似乎連稱呼,都不敢提起。

    不過五女中的樞稜,卻從牛肚仙人的這短短幾句話中,聽出了一些端猊。

    牛肚仙人刻意避免的稱呼,不是為了別人……

    顯然正是因為她們被擒的五女。

    也就是說,樞稜隱隱覺得,牛肚仙人不敢稱呼變形客,似乎有點怕漏嘴而讓她們聽到的顧忌!

    所以,這也就表示,如果樞稜她們,聽到了這個牛肚仙人,對變形客的稱謂,很可能就會認出這個渾身裹煙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誰了。

    由此可見,變形客絕對不是甚麼隱世不出的高人。相反的,他很可能是某個極具名聲的老修!

    難道是心魔、妖劍、黑巫這三個人之中的一個?

    樞稜緊接著很快就否認了這樣的推測。

    因為如果真的是他們,似乎並沒有甚麼理由,要對率鶴仙子等人隱瞞。

    不過,除了那三位前輩修真之外,還有誰人,具有如此讓五女連抵擋都無法多撐一下的超絕功力?

    樞稜的身軀雖無法動彈,但心思卻是不斷在轉動著,只不過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蒙去面目的變形客,到底是甚麼人。

    變形客似乎也有些警覺到牛肚仙人說話的樣子,不是那麼自然。

    於是,他也不再針對四人遲來的這件事上面,多作甚麼計較,只是很簡要,同時也很快地下達著指示。

    「好了,這些都不用去提了……現在我得先走了,這五個娘兒們就先交給你們……把她們藏到我之前告訴你們的那個地方去,別搞砸了……」

    「前輩……」摘花先生的心思,果然是比較靈活一些,很自然地就叫出了對變形客最適當的稱謂:「請前輩放心吧!這麼一點小事,我們不會出甚麼事的……而且,這五女的元陰,還得先保存完整,留給前輩享用……」

    率鶴五女,聽了摘花先生的話,心中不由同時一栗!

    變形客很滿意地點了點頭,桀桀而笑。

    「哈哈……放心吧!我早就知道你們對這清冷四仙,蓄意己久,我也不會獨攬自享的……總會讓你們一償宿願,只不過為了隱秘安全,還是先將她們藏好比較妥當。」

    摘花先生淋淋的雙目,竟自轉到了樞稜的身上,口中也嘿嘿而笑。

    「晚輩們明白……」

    變形客不再回話,身形輕輕一晃……

    諸人但覺眼前微散一縷淡煙,然後在下一眨眼的時間裡,之前站在那裡說話,活活的變形客,居然就這麼樣地宛如變戲法般地消失無蹤了。

    此人動作之快、真可以用「來無影去無蹤」來形容了。

    變形客一走,摘花先生、牛肚仙人的四隻眼睛,就好像是看到了美肉的野狼那般,眸中涎涎的饞意,已是表露無遺。

    而真的就像塊美肉般地,被列在架子上的五位女郎,眼中當然怒憤不屑,各種仇視的目光都有,反瞪著這幾個叛派的門下。

    「喂……」

    一旁似乎有點等不及的瞽陽子,兀自猛搓著雙手等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地喊了起來:「玲瓏呢?玲瓏在哪裡?你們可快點告訴我老瞎子呀……」

    牛肚仙人眼光一轉,直落在玲瓏仙子嬌小的身軀之上。

    「老瞽你別這麼急吧?她就在最右邊上……嘿,看她纖細的樣子,恐怕我一隻指頭就提得動了哩……老瞽你眼睛不方便,讓我老牛多帶個一兩人,肯定無所謂的……」

    瞽陽子聽了牛肚仙人的話,額上的青筋暴浮而起,急急忙忙地就往右邊直摸了過去……

    「老牛,大家不是說好了的……丹門的那兩個娘兒,率鶴和青鸞,歸你和攀紅;樞稜和朦朧歸摘花,我老瞎子也不過就只要了個玲瓏,你居然還存心要和我搶?」

    牛肚仙人哈哈一笑,同時也向率鶴和青鸞一步一步走近……

    「老瞽,我也不過是說說而己,你幹嘛這麼緊張?」

    瞽陽子很快就唏唏嗦嗦地摸到了玲瓏仙子的身邊,觸手碰到了她的香肩,立刻順撫而下,粗繭滿佈的雙掌,很快便握住了玲瓏仙子纖巧無比的右手柔荑。

    「老牛,自從幾年前,我老瞎子偶然碰到了一下玲瓏的手兒,就一直記得她那細緻幼嫩的皮膚,和精細如琢的手指……總想日後有機會,必要好好地將她全身上下賞玩一番,你這老牛想和老瞎子搶可不成……要搶自去搶摘花的……」

    一旁靠到了樞稜身邊,輕輕伸臂攬腰,正來來回回流看著她全身,讓樞稜只覺得全身宛似有蟲在爬動,透散厭惡之意的目光,所凝視著的摘花先生,聽了瞽陽子的話,立刻就抬頭苦笑。

    「老瞽……本來說好,本人還有一個朦朧仙子的……這下朦朧並不在此處,看來她的下場大約是不怎麼樂觀的了;剛走的那一位個性我們都知道,而且他還特別提到了『清冷四仙』,想來朦朧恐怕已經香消玉損了,本人『花開並蒂』的夢想成空,已經夠慘的了,你和老牛的爭執,怎麼轉到了本人這邊來?」

    攀紅夫人,則是走到了芍兒的面前,也不知道是使了個甚麼樣的手法,素手在她的後腰一按,芍兒但覺腰眼一酸……

    原本僵硬的週身,竟自突然像團稀泥般地軟癱了下來。

    攀紅夫人的語音中,流露出明顯的驚奇。

    「喂!僵硬狀態的解除,真的立即見效……他教的法子可實在怪異,無氣無勁,到底是怎麼將人束成像木偶般這樣的?」

    牛肚仙人在解開率鶴和青鸞二女的僵直狀態時,毫不客氣地,就在二女的胸乳上撫捏了一陣。

    「攀紅,他老人家現在的程度,可又比以前大大地不同了……手法當然益加玄妙,這還用得著多說嗎……嘿,青鸞,我老牛就知道你的身材有貨,果然奶子沉滿夠勁喲……率鶴的就差點,不過彈性不錯……哈哈哈……可惜我老牛只臨時學會了化僵的手法,不然弄得像人偶一樣,可也是另一番風味呢……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牛肚仙人的話,提醒了摘花先生。

    他在樞稜身邊,一手攬腰拍穴的同時,另外一隻魔爪,竟也伸進了樞稜的外袍之內,隔衣握住了她的一隻胸乳,淫淫捏弄了起來。

    「哇嘿……看不出來樞稜你身材修長,竟也飽滿堅實得很哩……」

    牛肚仙人雙手非禮著率鶴、青鸞二女,涎笑滿滿的臉容,聽了摘花先生的話後,卻轉了過來,望向身不由己,軟靠在摘花先生懷裡的樞稜。

    「真的嗎?摘花,那可真看不出來呢……這麼說的話,我們可得把她們的衣服剝光,好好地比較比較啦……」

    話一說完,二人又相對哈哈大笑。

    受辱的諸女,每個人的心中都又氣又憤,雖無法言語,但臉色都憋得通紅。

    一旁的攀紅夫人,看到牛肚和摘花,竟自互相討論了起來,而另外摟住玲瓏仙子的瞽陽子,居然一隻手已伸進了她的裙中……

    三個人都忙著在手上佔便宜,好像將正事也拋在一邊去了……

    「喂……你們幹甚麼呀!先把該做的事做好……要是耽擱出甚麼岔子來,剛才摘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對於那一位,你們不是不知道他的個性,準叫你們這一群急色鬼吃不了兜著走……」

    攀紅夫人的話,顯然讓正大逞手足之慾的三個男性,心中震然一驚,每個人淫猥的動作,都同時停了下來。

    他們當然知道,變形客是一個甚麼樣的人物。

    如果真的因為這樣的耽擱,而出了甚麼錯的話……

    肯定他絕對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想到這裡,雖然很捨不得久涎的美色,如今真的已落於自己的手中,但卻又不得不收手暫歇……

    正當摘花先生諸人,心神微怔的時候……

    「叭」地一聲脆響!

    在牛肚摘花等幾個人的頭上六尺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怪東西……

    那是一個閃放著強烈金綠光芒,形如書匣的金屬盒子!

    除了突然出現了這麼樣的一個東西,讓諸人愣訝之外……

    更奇特的,是在這個金綠放光的書匣外,有一團極其晶亮的芒點,正「嗡嗡嗡」地,快速繞匣而飛……

    乍見此物的牛肚仙人,連忙放開率鶴和青鸞,大聲急喝:

    「這是……甚麼東西?……」

    緊接著的下一剎那……

    諸人只聽到「嗡嗡」長響連連而來,一道又一道,讓人睜不開眼的金綠色光芒,從金匣外繞飛的芒團中,成串地暴射而出!

    牛肚仙人只看到烈芒一閃,在金匣正下方的瞽陽子,竟慘叫一聲,週身盈然發亮,緊接著「唰」地便消失在空氣之中……

    本能的反應下,他連忙想要閃身後躍,但眼前的暴亮已是快速無比地唰然對準自己,急急射到!

    那種閃移的速度之快,牛肚仙人根本連反應都來不及。

    暴亮及體的那一瞬間,牛肚仙人忽然感覺到……

    不只是他、所有其餘的同伴,包括了摘花先生和攀紅夫人……

    也都同時和他一樣,被這串串莫名其妙的閃擊所鎖定!

    之前被陰陽四仙,個別解開了僵化的狀態,整個人都軟癱在地的四位清冷仙子和芍兒,只覺得瞬間的急變突來之時,眼前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一片金綠強芒連連爆閃……

    然後,那些在自己身上肆無忌憚,大施魔爪,讓她們又氣又憤,直恨不得千刀割,萬刀剮的牛肚、摘花等人……

    居然就這麼樣地,真的每一寸皮肉血骨,都毫無徵兆地,猛然便在空中「唰」地崩散時,她們也還真的都在心中嚇了一大跳。

    等到搞清楚了陰陽四仙,確實己在頃刻之間橫死得屍骨不存時,他們的神智幾乎在轉眼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難道,真的是上天有靈,不願看她們冰清玉潔的身心,受到如此淫辱,所以派了個仙人臨凡,一雷雷地將這些惡人都給轟死了?

    不然,怎麼會毫無徵兆地,就出現這樣驚人的轉變?

    因為她們頭頸失力,無法自由轉動,所以當場所發生的變化,除了一片片烈焰般的金綠光華之外,她們甚麼也沒看到。

    等到她們感覺出自己旁邊正在輕薄著的惡人,忽然間整個人都好像化成了空氣那般,瞬間消失時……

    她們發軟的身軀,所倚靠的軀體頓時一下變得空空如也……

    五位女郎,五聲「噗咚」,齊齊地就這麼摔在地上。

    如果不是地板堅硬,撞得五女腦袋身骨,疼痛非常,很清楚地感覺到此刻真實世界的感受……

    這種轉變的突然,幾乎讓她們疑是身在夢中。

    不過,就算是她們清楚地明白現在的情況,不是作夢。但五位女郎暈頭脹腦地躺在地上好一陣子,也實在是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率鶴和青鸞的姿勢位置,因為是同時倚靠在牛肚仙人的身上,所以當牛肚仙人被怪異而又突然的攻擊,給完全摧化成空氣之前,她們兩個跌倒在地上的位置,有一點被牛肚仙人最後的急推,而滾成了一團……

    因此,以率鶴和青鸞兩個人來說,她們現在所趴臥在地上的情形,也同樣有一些彼此互疊……

    這讓她們兩個無力轉望的頭部,可以看得到一些通道裡,比較上方的景象。

    連串的暴閃,由於急快無比的速度,感覺上似乎只是眨眼般地一亮……

    她們終於能夠略微地,看到了那個浮在通道的半空之中,叭然放出金綠淡芒,同時在外側還旋旋而繞著一團亮點,並且連續放散著「嗡嗡」輕響,外形如匣的怪東西。

    大吃一驚的率鶴與青鸞,只能怔然地呆望著……

    這……這是甚麼玩意兒?

    雖然率鶴與青鸞,沒有像牛肚仙人那般地崩裂於瞬間,但心裡卻是同樣浮現出了和牛肚仙人一樣的驚疑……

    她們兩人這一輩子,從來也沒有看過這樣的東西。

    二人正在心頭狂跳時,忽然「嗤啦」一聲!

    從那個不知道是甚麼的金綠色怪匣之下,陡地拉出了一道,如放散狀般的怪異波動……

    會說「怪異波動」,是因為在金綠怪匣下方所出現,隱然急擴的光柱,非芒非質,甚至並不明顯……

    但從兩女由下往上仰望的角度,卻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由金綠怪匣拉出,宛如圓錐的存在波動……

    就好像沙漠中的熱氣,蒸騰間雖然並沒有甚麼明確的形跡,但引得背景連接的現象,卻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非常確認那種升扭熱氣的存在!

    既如氣波般地無形,但又給二人一種宛似有甚麼特殊的力量,連連而套,環環疊拉的怪異感覺。

    和金綠怪匣本身一樣,這般的感覺,是二人從來也沒有遇見過的。

    異象連連、驚奇再再之後,率鶴與青鸞已經是有點意外得,根本已經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甚麼事了。

    緊接著,她們兩人,竟就這麼樣地,看到了一幅更加無法想像的嚇人景象!

    從那「金綠怪匣」下方,疊疊環套,呈現隱約圓錐型的「放散波動」中……

    居然有一個影子,由小到大,由淺到深,如同波中急浮而出那般,越來越清楚地呈現了出來!

    以率鶴仙子和青鸞仙子的程度,也完全無法形容,這是一種甚麼樣怪到了極點的現象!

    而當這個人形,從二人看到,只是一點微扭的暗影開始,到最後越來越清楚,終於在兩人的眼下成形時……

    她們總算看清了此人的模樣!

    率鶴與青鸞,差點就當場昏倒。

    因為,她們居然看到了一隻「豬」!

    一個盤大佬佬,長鼻尖牙的豬腦袋,除了上肢似人臂之外,下肢卻又宛如獸類直立而起……

    一個怪異,而又有點嚇人的「豬」怪物!

    她們這五個有點嚇得不知身在何方的女郎,所看到的,當然就是「姮靈微空船」中,銜龍機之命,保護並前來攝接五女的豬拱拱。

    只不過,率鶴與青鸞,這兩個親眼見到影質由虛凝實般,如斯神奇地轉現出來一個,畢生從未見過如此「半豬怪物」的清麗女修,有些惶惶的大眼裡,已經是無法控制地,流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豬拱拱落地之後,長長的豬鼻子,往空中拱了拱,就好像是在聞嗅著甚麼東西……

    然後,它的一雙小泡眼,就轉向了正死睜著大眼,呆瞪著它的率鶴與青鸞。

    豬拱拱裂嘴揚牙,名實相符地,「拱拱拱」,叫了幾聲。

    緊接著,這個在兩女眼中的豬頭怪,竟然就這麼樣地,直接對著率鶴與青鸞,走了過來!

    尖利上翹,突唇而出的撩牙,在金綠色的頂光下灑中,閃爍著冷然的猙獰,表明了這個豬怪,對此兩女,絕對有甚麼特別的意圖……

    這種場景對率鶴與青鸞而言,實在是太意外了,以致於當它往二人所倒臥之處走來時,敲在地板上,「哇哇」作響的豬蹄聲,就好像直接敲在兩人的心頭上那般,讓二人身不由己地泛起了一種恐怖的感覺。

    這這這……這隻豬怪物,想對自己做甚麼?

    呆望著豬拱拱眼中那種,另有所圖的光芒,兩人幾乎不敢去想像,落入了這樣聞所未聞的怪物手裡,她們兩人會有甚麼下場!

    正在心膽險些俱裂的同時,已經靠得非常近的怪豬,忽然對著兩人蹲了下來……

    一個巨大的豬頭,微歪地端詳著二人顏色已變的臉蛋。

    率鶴與青鸞,都不是個性軟弱的女郎。

    但是現在連連出現在她們眼前的變化,從放光金匣、神秘波動到這只駭人的豬頭怪,實在是詭異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她們從來也沒有想過,竟然會有這樣怪誕的事,發生在自己等人的身上!

    因此即便是像率鶴與青鸞這樣的女性,在這只怪豬,把它那巨大的豬頭,往兩女的臉前靠近時,也不由得反射性地,嚇得閉上了眼睛……

    反倒是因為豬拱拱的走近,讓其他樞稜、玲瓏和芍兒三女,得以看到了它的模樣長相,因此反而是同時睜大了盈盈的眼睛,駭然地愣望著這個不知道從甚麼地方突然出現的怪物。

    率鶴與青鸞的閉眼動作,只是反射性的本能回應。

    因此當二人雙眼一閉之後,還是很快就眼縫微瞇,偷偷地往這隻豬頭怪看去。

    偷望中,二人看到這只怪豬,長長微拱的豬鼻頭,往自己二人的方向,微微「唏嚕嚕」地聞嗅了一陣,然後居然就嘻開了尖牙暴張的大嘴……

    如果不是率鶴與青鸞兩人,現在全身都是虛軟無力,連話都說不出來……

    邪惡怪豬這樣的動作一做出來,兩位女郎恐怕都會同時尖叫一聲,從地上跳起來,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只不過,現在的狀況,率鶴和青鸞卻只能眼睜睜地,等著這個張開撩牙的大嘴,一口咬在自己毫無抵抗能力的身上……

    這次兩人真的完全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喂!拱拱拱……你們兩個,爬不爬得起來呀?」

    不是很清楚的怪異語調,卻還是很清楚地傳達了語言的訊息。

    率鶴和青鸞,和之前差點心膽欲裂一樣,險些就要突破了被制住的狀態,從地上駭得跳起來……

    這這這……這隻豬……

    居然會說人話?

    豬拱拱問了這樣的話之後,隨即伸手歪頭,抓了抓自己的腦袋。

    「呃……哇拱拱……我好像白問了哩!你們現在的狀況,大概是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又怎麼能回答我的問題?」

    不但是率鶴和青鸞,甚至連比較遠一點的樞稜、玲瓏和芍兒,透露雙目驚訝大睜的程度,簡直差點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豬拱拱在之前那樣,好像有點自言自語的話音剛說完,隨即雙手輕抬,從指尖盈然聚現了一團灼亮的綠光!

    芒心有點亮得透白的綠光,緊接著在它轉腕之間,「唰」地一下,對準率鶴與青鸞的喉間位置,彈射而出!

    「叭叭」兩聲脆響!

    射出的綠白芒團彈光,雖然只有指頭般地大小,但尚未及喉,旋即蓬然爆散……

    在率鶴和青鸞的感覺中,喉頸之間,忽然有一種重重疊疊,不知道積衝起了多少重的溫暖波動,剝剝而開!

    然後,率鶴與青鸞,猛地覺得喉間深處,傳來一陣輕癢……

    本來無法振音說話的二人,竟忍不住發聲輕咳了起來!

    「咳咳咳……」

    「咳咳咳……」

    豬拱拱頭也不回,但卻神奇而又準確無比地回手輕甩,又是三點聚芒,往另外一邊,樞稜、玲瓏與芍兒那一側,嗤然飛射而去。

    剎那之間,五位滿心驚駭的女郎,已是咳音一片。

    「呃拱拱……你們身上中的怪異力道,潛藏在骨髓之中,其性質非常隱秘凶厲,以我老豬的程度,也不敢亂動,所以大概只能做到這樣……如果你們想要恢復,恐怕還得等老大回來了……」

    怪豬又嘻開大嘴,搖頭晃腦地說了這麼一段話。

    率鶴仙子,畢竟是清冷四仙中的老大。

    儘管現在的情況,讓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

    但在一陣輕咳之後,總算已是稍微地穩住了心神。

    「豬……老豬前輩……」

    率鶴仙子才剛想來想去,叫了這麼一個怪異的稱呼之後,心中忽然浮起一種「自己居然在對著一隻怪豬說話」的彆扭感覺……

    不過她在停了一下之後,總算還是能夠強迫著自己,繼續說道:

    「老豬前輩……居然也懂得我們人話?」

    怪豬又嘻開嘴,呃巴呃巴了一會兒,然後又「拱拱」地叫了兩聲。

    「呃……是呀!不過我老豬嘴長牙尖,不像你們的嘴巴又小又扁,加上我們的豬舌,長得可以舔到鼻子,說起人話,不大俐落呢!所以沒有我老大所說的『人話』,來得俐落呢……」

    話剛說完,怪豬好像還有點怕她們不信那般,豬舌長伸,連舔了幾下自己微翹的鼻頭。

    率鶴等五女,又看得目瞪口呆!

    這只「怪豬」,不但能說人話,而且還居然好像很計較自己的「人話」,說得夠不夠「標準」!

    「老豬前輩……的老大……呃……也是一隻豬嗎?」

    率鶴張口結舌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才把這麼一段話給問完。

    怪豬發出了「拱哇哇」,「拱哇哇」,一陣聽起來好像是笑聲的怪響,很清楚地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啦……拱哇哇……我的老大,和你們一樣……是一個人……不然怎麼會『人話』說得比我老豬還好?」

    聽到怪豬所說,它的老大,是一個「人」……

    不但是率鶴,連沒有問話的其他四位女郎,都暗中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

    可是這口氣才剛呼出,怪豬後面的話,立刻就又讓五位女郎,五顆素心拉懸了起來……

    怪豬將前面的話說完之後,忽然覺得好像率鶴的問題,讓它想起了甚麼那般,豬頭微歪中,一手靠支在長長的豬嘴下顎上,做出一副「沉思」狀。

    「呃……拱哇哇,這麼一說,我老豬倒也有點不確定了……老大到底是不是人呀?……他看起來好像是,不過質性卻又很不一樣呢……尤其是臉色一沉起來,哇哩拱拱,比老虎還凶……嗯,說不定老大其實是一隻虎精……可是呢,從另一方面來說,他老大平常呢……又像綿羊一樣地溫柔可親……嗯……這倒是有點讓人搞不清楚了……拱哇哇,說不定老大其實是一隻虎羊交配出來的奇種咧……」

    不只在怪豬旁邊的率鶴與青鸞,就連像樞稜腦筋這麼靈活的人,聽到了這只怪豬,形容它的「老大」,居然是這麼樣地,沒頭沒腦的一串奇怪形容,直是越聽越糊塗……

    不過,從它那反反覆覆,也不知道真正是甚麼意思的形容……

    每個人都覺得,這個怪豬的老大,一定又是一隻難以想像,連形容都很困難的大怪物!

    怪豬又咕哩咕噥地,語音難辨地不知道說了些甚麼,最後反肘圍胸,一手支顎的雙掌,同時在空中猛搖了一陣,就好像要把甚麼想不通的事情給一把推開那般……

    旁觀的五女,忽然覺得這只怪豬,思考的方式,好像和人類真的有些差距。

    「哎喲……說來說去,我老豬也搞糊塗了……不知道不知道,還是你們自己瞧著了老大,自然就明白了……」

    從怪豬雖然奇特,但顯然並無惡意的反應中,五位女郎心神回穩之後,總算覺得心頭有點安定了下來……

    她們所擔心的立即性危險,並沒有出現。

    因此至少直到現在,她們還是安全的。

    不過,在怪豬的這一番話說完之後,五女不由得又為自己未來的真正命運,到底會怎麼樣,七上八下地擔心了起來。

    看怪豬的樣子,自己五人的命運,似乎還得要由這個怪豬的「老大」,見過了之後,才能夠決定……

    會有這種從未聽說過,半豬人部屬的頭頭兒,肯定也是一個特殊到了極點的大怪物!

    「好啦……」

    怪豬站直了魁梧身子,矯健地拍了拍雙掌。

    「老大交待,帶你們上船,我們這就走吧……」

    「帶我們上船?」率鶴只覺得自己五人的命運,似乎越來越不妙……

    聽這怪豬的語氣,自己等人別是「剛離了狼窩,便又入了虎穴」吧?

    「老豬……前輩……您的老大交待要將我們帶去哪裡?」

    怪豬裂嘴拱拱兩聲,拾手指了指浮在上方,那個依然是金綠放光,不知道是甚麼東西的怪異金屬匣狀物。

    「上船嘍……哇拱拱,當然就是這個嘍……」

    五女又是一陣愕然。

    然後,她們只覺得,自己的身子,猛地一輕,如飛般地往金綠怪匣下方,那圓錐般的特異波動中,直飛而去!

    在微空船中……

    豬拱拱的雙手,同時往前方抬舉著,就好像是在虛捧著一個甚麼無形的氣球那般。

    它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像是有著甚麼負擔的模樣。

    而率鶴、青鸞、樞稜、玲瓏,再加上一個芍兒,五位女郎,同時在豬拱拱的身前,大約四尺的位置,離地懸空地飄浮前進著。

    她們剛從急縮微化的快速過程,所引起的微量感覺中,恢復了神智,一下子還弄不清楚發生了甚麼事。

    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變成了沒有重量的虛體,就這麼浮浮地前進著。

    光亮寬敞的空間,與流彩幻變的兩壁上神秘的晶芒,立刻就引起了五位女郎的好奇。

    樞稜驚訝之下,第一個發現到,在她們喉間鎖扣的現象,被怪豬一個彈光解決了之後,她們雖然四肢軀體,依舊無法抬動,但是原本僵直的頸項,不但可以說話,而又還能夠微微地轉動了。

    樞稜仔細地觀察著自己等人,正在離地浮浮前進的這個怪地方,那種閃爍傳動著各色奇特光芒的空曠房間……

    最後終於忍不住地,轉過頭對著後面的怪豬問道:

    「老豬……前輩……這裡是……甚麼地方?」

    豬拱拱很自然地聳聳肩。

    「這裡嗎?這裡就是『微空船』嘍……」

    「微空船?」

    樞稜重覆了一次這個第一次聽到的名詞。

    喃喃念了幾遍,忽然想起了感覺怪異的暈眩前,「老豬前輩」指了指那個「金綠怪匣」的影像記憶……

    心神大震中,樞稜有點不大敢相信地顫聲問道:

    「這……這裡……難道就是那個『怪光匣』的內部?」

    被樞稜這麼一提醒,總算也越來越清醒的其他四女,同樣也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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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八卷 第二章 姮靈施法

    從樞稜這麼樣的一句問話中,其他的四位女郎,才猛然想到,那幾乎難以想像的可能……

    五官精細,唯獨只有雙眼睜得大大的玲瓏,以一種無法置信的語氣,忍不住地說道:

    「不會吧……這裡是如此地寬敞……而那個『怪光匣』,卻只有三、四尺左右……」

    其他的幾位女郎,雖然沒有像玲瓏這樣,直接就把疑惑說出來,但是每一個人的眼睛裡,都充滿了很有同感的神色。

    倒是豬拱拱,依舊一副很理所當然地聳了聳肩。

    「既然微空船沒有變大,那當然就是你們縮小了嘛!這個很難想像嗎?」

    「我……我們縮小了?」

    樞稜當然知道這種很簡單的道理。

    只是這樣的推論,可能嗎?

    五位女郎彼此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相望了望。眼睛裡同時都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

    怪豬說的話,雖然並不難於理解,但是這種情形,一般來說,實在是很難讓人相信。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她們以後跟別人說,她們五個人,親眼看到了一隻「豬頭人」……

    恐伯一樣也會被人笑個半死!

    率鶴仙子想了一會兒,才終於有點猶豫地開了口。

    「老豬前輩……你們……你們到底是從甚麼地方來的?」

    豬拱拱對於率鶴仙子的這個問題,倒也歪著頭想了一陣。

    「我們從甚麼地方來的?」

    它的小眼睛裡,流露出有點不大瞭解率鶴仙子所問的問題,是甚麼意思的神色。

    「呃……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從甚麼地方來的……聽我的老大說,我老豬好像是他做出來的……」

    說到這裡,豬拱拱似乎又想到了甚麼。

    「喔……對了,我老豬不叫甚麼『老豬前輩』,我叫『豬拱拱』……」

    「豬拱拱……」

    五位女郎,聽了這樣有點滑稽的名字,都不由得同時在嘴裡念了一遍。

    豬拱拱聽到自己的名字,在這些人類的女修們,嚶嚶脆脆的嗓音裡念起來,一點也沒有雄霸山頭的那種氣勢,倒還比較像是在叫著甚麼寵物的模樣,連忙就趕緊補充道:

    「啊拱……啊哇……咳咳,對啦!我老豬叫『豬拱拱』,外號『英俊威武山豬王』……你們名字不記得沒關係,但是千萬要記得我的外號喔……」

    五位仙子雖然連續見到了許多難以想像的異事,好像就這麼一下,她們都同時接觸到了另外一個從來也沒有聽說過的新奇世界……

    但是乍然間聽到這只怪豬,不但有個好笑的名字,而且還有個更好笑的外號,繃緊的心情,還是有點忍俊不住。

    只有樞稜,似乎正在思考著豬拱拱所說的話。

    「拱拱大王……您的意思是說……拱拱大王您是由您的『老大』,給這麼樣地『做』出來的?」

    豬拱拱聽到樞稜叫出了這麼一聲「拱拱大王」,聽起來倒是頗為新鮮而又威風,所以也喜孜孜地「拱拱拱」叫了一陣。

    「呃!好像是這樣的吧……我老豬也不清楚,如果你們想知道的話,倒可以問問我老大……」

    五位女郎對豬拱拱的這一段話,越聽越覺得這個豬頭人的「老大」,簡直令人難測之極,似乎具有無比神秘的能力,因此每個人的心中,都被勾起了幾許好奇,想瞧瞧這位「老大」,到底是個甚麼樣三頭六臂的怪物。

    因此青鸞也轉過頭來,對著豬拱拱問道:

    「拱拱大王……您現在是否便是帶著我們,要去見你老大?」

    豬拱拱馬上就搖了搖頭。

    「因為你們現在身上所中的氣勁,深藏於骨髓之間,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我只好帶著你們,看看到船裡甚麼地方去,等著老大來瞧瞧到底該怎麼辦……」

    樞稜很敏感地就察覺了豬拱拱話中所代表的意思。

    「拱拱大王是說,現在您的這位『老大』,不在這裡?」

    豬拱拱點了點頭。

    「是呀!老大現在在船外,好像是去探些甚麼東西,我老豬也不知道,但是應該過一會兒,他就會回來的……」

    樞稜聽到豬拱拱這麼說,馬上本能地,就聯想到了眼前最有可能的重大聚會。

    「難道拱拱大王的老大,也要去參加對付『裂天劍宗』的宗派集合?」

    豬拱拱又點了點頭。

    「可不是嗎……老大不但是要去參加,而且我老豬聽那些和你們一樣的『人類』和老大之間的說法,好像老大還是對付那個甚麼劍宗的最主要力量之一呢……」

    樞稜一聽,可就有點糊塗了。

    如果真的是如豬拱拱這麼說的話,那麼這位神秘難測的「老大」,豈不是就和「真人界」,顯然有非常密切的關係了?

    不過,看這具有縮空異力的金匣,和像豬拱拱這樣特殊的屬下……

    怎麼從來也沒聽說過,「真人界」有甚麼人能夠具備這樣特異的能力?

    樞稜想到這裡,也不由得有些糊塗了。

    龍機觀察好了會合的地形,最後回到微空船上時,「姮靈微空船」停駐的位置,大約是在集合處西邊約二十里的海面下,一百丈左右的水中。

    姮靈微空船外層所模擬的影像,是一種腦袋方方的,薄鰭短尾,沉藍色的怪魚。

    這種魚在姮靈微空船的周圍,還有至少十五、六隻,悠悠閒閒地在水中漫逛著,動作不但不快,甚至有七、八隻根本就是浮著不動,好像睡著了一樣。

    這樣的魚群狀態,當然是「姮靈微空船」停憩時,最適合的掩護了。

    不管無形團的人怎麼偵察,恐怕也絕對想不到這樣的魚群中,竟有一隻隻是外表顯影出來的假象。

    當龍機從「姮靈羽」出來,踏進微空船的指揮廳時,深海獸魚宗的每一個人,都各自站在不一樣的光牆旁邊,似乎正在忙碌著甚麼。

    龍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幾位藉由「生靈精氣」,重新轉生的「深海獸魚宗」高手們,正在嘗試著摸索和其氣機相連的奇妙微空船,指揮廳中的各種儀器。

    對於這一點,龍機覺得非常地欣慰。

    三間九界,各有所屬的族群團體。

    他龍魔王不論是要有甚麼或大或小的作為,只憑自己一個人,顯然肯定是不夠的。

    找些人來分勞,或甚至建立起屬於他自己的力量,都是眼前刻不容緩的事。

    深海獸魚宗的諸人,和透過生靈精氣所具備的那種感通特性,似乎正是一個很適合的途徑。

    這是龍機心中,會暗暗欣慰的原因。

    只不過除了微微的欣慰之感外,龍機更多的,是一種困惑的驚訝。

    因為,在指揮廳的側邊,最左邊那一排好像是給人坐著休息的軟椅上,竟軟軟地靠躺著五位女郎。

    「呃……老大……」

    豬拱拱一看到龍機進來,立刻就從炮座上跳了下來,走到龍機的身旁,指了指橫靠在軟椅上的率鶴五女。

    「她們幾個人,體內有一股非常怪異的勁力,隱藏在骨髓之中,我老豬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不敢亂動,只有把她們搬到這裡,等老大回來……」

    龍機聽著豬拱拱說話的同時,轉頭望了望斜靠在那邊,但一雙雙溜溜的大眼,似乎都充滿訝然地,猛往自己身上直瞧的五女……

    龍機只是很友善地笑了笑。

    五位美麗的女郎,都微微張著小嘴。

    看她們那樣驚奇的表情,就好像龍機的外表,在臉上長了朵花般,實在是大出她們意料之外的模樣……

    她們都看過豬拱拱了,怎麼還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龍機差點要以為,自己其實長得比豬拱拱還要奇怪。

    他在五女灼灼的注視下,摸了摸鼻子。

    「藥淑、藥鸞、樞稜、玲瓏,還有芍兒,你們怎麼這樣瞧著我?難道我的鼻子上長了朵花嗎?」

    率鶴等人,見到了這位豬頭怪的「老大」,不但出乎意料,並非甚麼虎頭羊身的大怪物……

    而且相反的,他還是一位長相清俊中,微帶一絲驃悍氣性的「人類」,已經是非常驚訝了。

    更讓她們完全沒想到的,是這個「老大」,一開口,竟還絲毫不錯地,叫出了她們這幾個女郎的名字!

    因此,幾位端麗的女修,益加張大了嘴,完全不知道一個發展出令人難信的微縮奧法,擁有像「豬拱拱」這樣部屬,神秘難測的「老大」頭頭,怎麼會如此熟知她們幾人……

    「呃……老大……前輩……」

    率鶴仙子對龍機的稱呼,連她自己也知道簡直有點亂七八糟。

    不過,充滿了驚訝的她,語氣之中,卻還是非常地小心翼翼。

    「老大前輩……認識我們幾個姊妹?」

    除了清冷四仙之外,丹門的芍兒,也忍不住脫口問道:

    「咦?前輩也認得我?」

    這真是一件令人奇怪到了極點的事。

    這五位女郎,最近一連串遇見的,都是讓她們大出意料的事……

    從橫裡忽然間不知道從甚麼地方,冒出了一個叫「變形容」的神秘人,以她們幾乎照面下就無法抵擋的強橫功力,制住五人,擊殺了朦朧仙子……

    到出現了一隻在危急間解救了她們的怪豬,金綠放光而且還可以縮巨成微的怪書匣,和這個據說是「拱拱大王」創造者,和玄奇至極的「微空船」擁有者的「老大前輩」……

    每一個都是五位女郎她們聞所未聞的新奇,見所未見的特殊。

    不過這其中最讓她們想不通的,是不論之前的「變形客」,或是現在站在她們眼前的「老大前輩」……

    他們居然都不約而同地,完全認得她們「清冷仙子」中的每一個人!

    這是為甚麼?

    難道,她們「清冷仙子」的名氣,真的大到了連不知道從甚麼神秘地方來的「老大前輩」,都風聞過她們的地步?

    每一位女郎,都知道這種最合理,但又最自以為是的想法,有多麼荒謬!

    因為甚至連比較沒有名氣的芍兒,那個可惡的變形客,和奇特的「老大前輩」,也同樣認得一絲無誤……

    這似乎直指向了另外一個比較合理的可能。

    那就是:

    之前的變形客,和現在的「老大前輩」,他們應該是,本來就認識清冷四仙和芍兒的!

    可是,任憑五位女郎怎麼搜索枯腸,想破了腦袋,不但怎麼也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像「老大前輩」這樣的奇人,連那「變形客」全身宛如裹在其中的裊裊黑煙,看起來都是那麼樣的陌生……

    她們幾乎可以十成十地確定,自己從來也沒有見過這些神秘奇奧的人物,和這些令人難解的東西。

    因為不論是「變形客」或是「微空船」或是「豬頭人」或是「老大前輩」,他們的表徵是如此特殊,任何人只要見過一次,都絕對不會忘記的!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機自從由臌肊生靈王以純精重塑,外表生肌長肉開始,不但看起來已經和五位女郎所唯一見過的飛龍差異很大,甚至連她們沒有見過的「龍機」機模人,也已經同樣瞧不出二者有甚麼相關的地方。

    龍機知道,就算現在站在眼前的,是組造出「龍機機模人」的役物宗七位長老,甚或是璇心宗主,恐伯也絕對想不到,自己和「龍機機模人」會有甚麼關係的。

    因此,率鶴、青鸞,玲瓏、樞稜,再加上一個芍兒,會有這樣驚訝而又困惑的反應,並不出龍機的意料之外。

    只是,現在龍機還得去應付無形團的人,再加上清冷四仙的四位女郎們,和佔用了綠霓肉身的陰陽雲妃,目前還不知道熟稔到了甚麼樣的程度……

    為了避免她們無意中漏出了太多的訊息,妨礙到龍機以後要做的事,因此他決定還是先暫時別告訴她們太多的經過,也免得日後增加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和困擾。

    輕然的一笑中,龍機只是很友善地望著眼前的五位女郎。

    他並沒有馬上回答率鶴與芍兒的問題,反而是轉頭望向了旁邊的豬拱拱,眉頭微皺地問道:

    「朦朧呢?她怎麼不在?去哪裡了?」

    聽到了龍機,竟也知道而且指出了不在場的朦朧,五位女郎在更加的意外裡,很明顯地透出了一股悲痛的神情,臉色頓時晦暗了起來。

    豬拱拱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般地抓了抓頭。

    見到五位女郎臉上的神情,和豬拱拱的那副樣子,龍機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豬拱拱,搞甚麼東西?朦朧仙子呢?」

    豬拱拱看到龍機沉下了臉,聲音之中隱隱一股厲威,只覺得好像有層層的重力,對著自己直壓而來,更加有點手足無措,不安的站立了起來……

    「呃……老大……你先別生氣……老大交待完老豬,讓老豬去接這幾位人類小姐之後,老豬可是一點也不敢怠慢,火燒屁股地就立刻趕去了……結果……結果……」

    龍機沉沉的臉色不變,聲音中隱然的厲威,也依然相同。

    「結果怎麼樣?」

    豬拱拱用左手抓了抓頭,然後又用右手抓了抓頭,一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老大才不會生氣的模樣。

    「呃……這個這個……老大,等老豬趕到,五位小姐正被一個渾身好像著了悶火,全身都在冒煙的怪傢伙,給制住了放在牆邊……那時就已經沒有看到那個叫『朦朧』的人類小姐了……後來……後來……」

    龍機又繼續緊緊追問。

    「後來怎麼樣?」

    豬拱拱停了一下,終於硬著頭皮說道:

    「呃……後來……從那個怪傢伙說的話裡,老豬才知道去得慢了一些,那個叫『朦朧』的人類小姐,好像已經被摧化得無影無蹤了……」

    龍機的眼中同時閃起了越來越明顯的怒色。

    「那你這只笨豬怎麼不趕快出手,捉住那個殺了朦朧的傢伙?」

    豬拱拱被龍機凌厲的眼神,瞪得身不由己地彎下了腰,一副就是等著要被長輩處罰的孩子模樣。

    「呃……老大……那個冒煙的怪傢伙,功力可不簡單呢……一抬手就把那個鐵硬硬的金塔,給洞穿了個大窟窿。元氣深沉的程度,連老豬也測不到底……因為老大之前交待了,去接幾位小姐的時候,一切以隱秘為主……對於那個怪傢伙,老豬連躲起來不讓他發現,都費了老豬好大的一番力氣,還好鰈小姐操控船身偏移的角度非常巧妙,險險地躲過了那傢伙散放的警覺波動,不然老豬自己琢磨著,恐伯也吃不下那個冒煙的怪傢伙呢……」

    豬拱拱有點怯怯地望著眼光沉硬的龍機老大,很小心地回答著。

    「疊金寶塔,一擊之下就洞穿……警覺波動……嗯,那麼後來呢?」

    龍機的樣子,看不出來有沒有比較熄火消怒的傾向。

    豬拱拱連忙不敢怠慢,將後面幾個那怪人的手下出現,接著,那個怪人就離開,後來豬拱拱自己覺得,有把握對付幾位手下,而且維持住龍機要求的隱秘後,這才將五位女郎救上來的種種經過,很快地敘述了一遍……

    等豬拱拱說完了之後,它微低的豬頭,上面那一雙小眼睛微微上瞄,偷偷看了看臉色沉沉的老大。

    呃,看不出老大有甚麼消了氣的模樣。

    這讓豬拱拱更加有點不安了起來。

    龍機則是過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地說道:

    「聽你說那幾個手下的樣子,倒有點像是『陰陽和合派』的牛肚、摘花、攀紅和瞽陽子四個傢伙……」

    豬拱拱當然並不認得陰陽四仙,但是龍機卻很清楚地從豬拱拱的敘述中,辨認出了四人。

    一直都在靜聽的藥淑,不由吃驚地脫口說道:

    「老大前輩……竟然連牛肚他們也認得?」

    而在藥淑旁邊的樞稜,這時也有點自責地輕輕說道:

    「前輩……朦朧妹子的死,是怪不得拱拱大哥的……這一切都應該怪我太過貿然地開口警告了朦朧妹子……」

    樞稜旁邊的青鸞,聽了樞稜責怪自己的話,連忙就以很嚴肅的語氣接著說道:

    「樞稜,你千萬可不能這麼想,千錯萬錯,都應該是那個可惡的『變形客』的錯,你怎麼這就怪起自己來了?」

    一直比較沉默的玲瓏,也在這時開了口。

    「鸞姊說得對,樞稜妹子,如果我那時能夠像你一樣,稍微鬆解喉頭的束力,看到朦朧一步一步地走進那個惡人的陷阱之中,我也會亳不猶豫地拚命警告她的……所以你可不能因為這樣,就把朦朧的死,歸咎到自己的身上。」

    五位女郎之中,年紀最輕,但是現在的功力反而最深的芍兒,見到青鸞與玲瓏都前後開口,安慰著樞稜,也忍不住輕輕地在旁邊說道:

    「鸞姨和玲姨說得是……稜姨如果連這樣也要怪自己,那麼芍兒以『妖甲瓣光』破牆想要救人,卻反而讓那個惡人趁亂制住了淑姨和鸞姨,豈不也得負上最大的責任?」

    樞稜聽了藥鸞、玲瓏和芍兒的話語,也沒有馬上做出甚麼反應,只是垂下了眼,想起橫死的朦朧仙子,鬱鬱地歎了口氣。

    五女中最長的率鶴,知道樞稜新受朦朧仙子乍亡的衝擊,波蕩的影響還是依然存在,恐怕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夠調適過來的,因此連忙換了個話題,想要拉開大家的注意力。

    「妹子們,說到這裡,我們最後還是得謝謝拱拱大王和它的『老大』前輩,在最關鍵的時刻,伸出了援手……如果不是他們,我們恐怕連在這兒為朦朧哀痛的機會都沒有了……因此我們更要好好珍惜這樣的恩德,只是悲傷自責並沒有甚麼用,最好就是用盡各種辦法,將這個甚麼『變形客』到底是誰,給揪出來……」

    藥鸞立刻就瞭解了藥淑這麼說的目的,因此同樣立刻就應和說道:

    「淑姊說得是,拱拱大王和『老大前輩』,正是我們所有姊妹們的恩人……」

    龍機雖然並不知道朦朧之所以會被「變形客」擊殺的詳細經過,但是聽了清冷四仙和芍兒這麼樣的一段對話,已經多多少少在心裡有了一個底……

    所以他在藥鸞的話後,也一樣很快就搖著頭,回答說道:

    「藥鸞,甚麼『老大前輩』?我又不叫這個名字。」

    藥淑這時候連忙又順水推舟地,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恩人前輩……晚輩們受前輩指示『拱拱大王』,在受難之際,前來慨伸援手,恩德不敢或忘;在恭詢前輩的名諱之前,當然是跟著『拱拱大王』一齊敬稱前輩,如果有違禮或不合的地方,還請恩人前輩大量能容,惠予指明。」

    龍機聽到藥淑的稱呼,從怪裡怪氣的「老大前輩」,居然一下就變成了更加沉重的「恩人前輩」,只是搖了搖頭,覺得更加刺耳。

    「你們幾個別這樣甚麼『老大前輩』,『恩人前輩』的亂叫,我現在的名號是『龍魔王』,如果你們覺得拗口,像海淰他們一樣叫我『龍祖』也可以……」

    龍機本來之前,就曾經是「陰陽和合派」的「飛龍祖師」,正式代理宗主責任,手掌全派上下每一個所屬門人……

    因此,在心理上,他其實一開始,就沒有把眼前的藥淑、藥鸞、玲瓏和樞稜當成是外人,所以,這樣的一番話,對他而言,說起來可實在是再自然也不過了。

    可是實際上,不管怎麼樣一個陌生的人,對其他宗派的門下,有多麼大的恩惠……

    像龍機這樣,直接就告訴那受恩的門下,以甚麼甚麼「祖」來稱自己,確實還是有一點聽起來怪怪的。

    然而,更奇怪的,是聽著龍機這樣一番話的清冷四仙,對龍機這樣的說法,卻也異乎尋常地,覺得一點兒也沒有甚麼突兀的地方。

    似乎龍機這樣的話,同樣是再自然也不過的那般模樣。

    隱隱中,她們總覺得,這位陌生的神秘恩人,好像真的就是她們姊妹們的派中長輩一樣……

    因此,藥淑在龍機說完話之後,很自然地就點了點頭。

    「是,龍祖既然這麼說了,那麼我們姊妹就大膽照行……」

    藥淑的話還沒說完,玲瓏忽然間,好像想到了甚麼,插口說道:

    「龍祖……像龍祖這樣的前輩異人,居處在這樣令人不可思議的『微空船』中,身具這樣化縮如意的奇妙大法,擁有『拱拱大哥』那般特殊難見的屬下……更奇怪的,竟然好像對我們姊妹們熟悉得宛如派中長輩……龍祖,玲瓏大膽請教一下龍祖,會不會對偷襲我們的那個神秘的『變形客』,也知道一些端猊?」

    玲瓏這樣的問話一說出來,藥鸞馬上就搖了搖頭,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玲瓏,你別是太想知道那個惡人到底是誰了吧?連親眼見過那個惡人的我們,都左猜右猜,想不出到底是誰了……龍祖連那個惡人一眼都沒見過,又怎麼會知道他是誰?」

    藥鸞雖然是這麼說,但話剛結束,她卻又轉過了頭,充滿希冀地望著龍機,擺明了這個女郎之所以會說這樣的話,其實只不過是為了讓龍機回答不出來的時候,有個理所當然的台階可下。

    由此可見,藥鸞實在也是一位心竅靈通的可喜人兒。

    以龍機現在的眼力思路,可不是一般的精敏,當然一看就瞭解了藥鸞其實也和其他的女郎一樣,非常希望自己真的能夠知道些甚麼,因此心中不禁微微一笑。

    是的,龍機雖然不知道甚麼「變形客」,但是從聽到出現的人,就是牛肚仙人等的那幾個邪貨之後,他大概不用猜就想得出偷襲諳女的,最有可能的是誰了。

    因此他只是淡淡地望了幾位女郎一眼,歎了口氣說道:

    「玲瓏猜得倒是不錯……那個變形客,我大概是有一點把握知道他到底是誰了。」

    龍機這樣的話一說出來,原本充滿期待,希望能夠從這位神秘的龍祖身上,也許真的可以替她們找到一些線索的幾位女郎,反而嚇了一跳。

    玲瓏自己本來也只是希望往這位無比神秘的異人前輩身上,得到一些也許不是屬於她們這個層次,能夠知道的相關消息……

    連她也沒有想到,這位派出神異的屬下,前去解救了她們的神異前輩,真正神異至極,居然連面都沒見過那位「變形客」,竟也可以這樣就知道他到底是誰了?

    因此,容貌細緻的玲瓏,只能微張著她那小巧的櫻唇,有點楞楞地說道:

    「龍……龍祖真的……這樣就知道他是……他是誰了?」

    樞稜拾起了頭,有點迫不及待。

    「龍祖……那個惡人是誰?」

    龍機望著每一個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激動神色的幾位女郎,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我雖然心裡已經有點譜兒了,但是我不能現在告訴你們。」

    幾位女郎聽得倒是一怔。

    藥淑的語氣中,有點困惑。

    「龍祖……為甚麼不能告訴我們?」

    龍機很嚴肅地點了點頭。

    「一方面,這人的神識狀態,非常複雜,他可以說是他,但又不能說是他……我可以說是他偷襲了你們,但是也可以說其實不是他偷襲了你們……那種情形很難一下子解釋得清楚……因此我在更進一步確定他現在到底是處在一種甚麼樣的狀態前,也不適合馬上就武斷地告訴你們他是誰……因為,問題雖然是『他是誰』,但是真正的關鍵,其實卻是『他的神識狀態是誰』……我想這樣的說法,你們恐怕聽得會有一點糊塗吧?」

    五位女郎,即使是最聰明的樞稜,聽得都幾乎當場傻眼。

    楞楞地想了一陣,樞稜才有點苦笑地回答道:

    「龍……龍祖……我們豈止是『有一點』糊塗……我們根本就是『完全』糊塗……」

    對於樞稜的反應,和其他女郎茫然的目光,龍機只是又點了點頭,並沒有在這上面繼續多作解釋。

    「不管你們是『有一點』糊塗,還是『完全』地糊塗……反正你們只要記得,我既然救了你們,就不會再害你們……這個『變形客』的狀態非常特殊,現在不能遽然就肯定他到底是誰。」

    樞稜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龍祖前面的那一種簡直就像在打禪機的說法,到底是甚麼意思……

    但是龍機後來的這個補充,卻讓樞稜和其他的女郎們,都同時誤以為其實龍祖對於這個「變形客」的身份,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也不便現在就直接指明了他到底是誰,必須再由龍祖去作更進一步的確認。

    既然是這樣,那麼樞稜她們當然也就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了。

    而且,從龍機後面的補充聽起來,幾位女郎已經感覺到這位「龍祖」,話語中隱隱已經透出了那種「無須再問」的氣勢,讓比較急著想知道到底是誰有嫌疑的玲瓏和樞稜,竟然有點不大敢再問下去的感覺。

    無形中,這位龍祖,竟真的讓每一位女郎,包括了丹門的芍兒,都有一種他其實就是派中最有權勢主掌人的隱然威嚴……

    這樣奇特的感應,連她們自己都沒有察覺。

    「龍祖……」

    芍兒等了一會兒,方才很小心地接了口:「剛才龍祖提到,這是一方面,那是說還有另一方面嗎?」

    龍機轉眼看了看靠躺在最旁邊的芍兒,點了點頭。

    「你說得不錯,芍兒……另一方面,那個偷襲的『變形客』,功元力量,已經是進入了另外一層你們完全無法理解的玄奧等級,而且還在以一種很特殊的速度變化著……不管他對你們動的心計,是想採補淫辱你們,或是要吸攝現在芍兒體內的兩種奇特力量,只要這人的心裡,有一個對你們間接用計的念頭,那麼就可以給你們多一點的時間……若是你們碰見了這個人,還有任何一點活下去的可能,必定就是在這樣多出來的一點時間上……反過來說,如果被他發現你們已經視破了他的身份,起心擊殺滅口,你們遇著了必定只有死路一條!」

    幾位女郎,之前聽到這位龍祖,如此直接地,就把變形客在她們身上打著的淫穢念頭,一下子說開了,俱都不由得同時兩頰微紅,有點窘迫……

    但是等到聽及後面,龍祖語氣之中的那種嚴重後果,與絕無疑義的肯定語氣,幾位女郎也不禁心中惕然一凜!

    芍兒的心境是有點倔強的,所以聽到最後,依然忍不住有點噘起了嘴兒。

    「龍祖……如果我們真的跟他拚命,說不定他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呢……」

    龍機聽了芍兒有點不服氣的話,只是微微一笑。

    「芍兒,他的氣勁,從你的腰腎交脈三寸下穿入,力分兩道,一條循著陰經入心,扣住你體內那個護心活物,堅韌的十二片瓣形隱勁的間隙,將你和那個奇特的生物護體的特性連結切斷;一條自外側的陽經上腦,隔離開了你體內凝聚於天靈,但是卻根本還沒化消的的另外一個特異果子……所以你只不過受他一指,但是卻已經連動都不能動了,你又要怎麼『真的跟他拚命』?」

    幾位女郎,聽得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尤其是芍兒,更張大了櫻口,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的狀況,居然這位龍祖,一眼就說得清清楚楚!

    其實現在的她們,別說藥淑、藥鸞、玲瓏、樞稜四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受制……

    就算是因為「妖甲」和「攝香雪藕」的關係,功力程度已經是幾個人裡面最強的芍兒,事實上也弄不清楚那個「變形客」,到底是在自己身上用了個甚麼樣的手法,使得自己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

    因此,雖然龍機把芍兒現在的情況,說得是又順又溜……

    可是實際上,芍兒根本就無法判斷,這位令人驚異至極的龍祖,說得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然而,同樣的,在龍機這麼一段說明芍兒體內受制情形的話語一說完之後……

    不只芍兒,而是她們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深深感覺到龍祖所說的話,必然是正確無誤的。

    連她們纖細的女性心靈,也說不出為甚麼會有這種感覺。

    龍機在幾位美麗女郎,怔然的注視下,又微微歎了口氣。

    「而且,他之前制住你們時,在你們身上所使用的一切勁道,根本還沒有灌入他那歷經魔力淬煉煎熬,因緣湊巧,所逐漸正在成形的特殊『魔王質』氣性……你們如果遇著了存心襲殺的他,又能夠有甚麼活路?」

    龍機最後的這一段話,說得肅殺凶厲,令人聞而心驚。

    因此幾位女郎們,都聽得臉色微變。

    藥淑的眼神,流露出明顯的駭然。

    「『魔王質』?龍祖……你的意思是說,那個『變形客』,竟是來自『妖魔界』的怪物?」

    龍機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因為他體內正在轉型的『魔王質』特性,所以他可以說是……但是因為如果『妖魔界』『魔帥級』的怪物遇著了他,同樣地,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所以也可以說不是……」

    芍兒在震駭之餘,又是聽得一臉茫然。

    「龍祖……您老人家說話,怎麼都完全讓人聽不懂呢……」

    芍兒在心神震動之下,很自然所說出來的話,其中竟隱隱有了一些向長輩撒嬌的味道……

    就好像她現在面對著的,是比她祖爺爺老九兒還要有權勢的祖師一樣……

    那是經歷了這麼許多奇奇怪怪的見聞,感受了龍機隱隱帶威的氣勢,與熟悉親近的感覺之後,所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反應。

    龍機對於芍兒這樣無意中有點嬌意的話語,倒也不覺得有甚麼不對,因此只是微微一笑,同時對著五位女郎說道: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裡面所牽涉的複雜,可不是一下子就能說得清楚的呢!」

    藥淑所注意到的,反而是另外的一個重點。

    「龍祖……既然您老人家,已經可以這麼樣清楚地說出了芍兒體內受制的情形,那麼是不是也有辦法讓她,或者是弟子我等,能夠恢復正常,不再這麼樣地連動都不能動呢?」

    藥淑其實從被「陰陽和合派」的上一代宗主——陰陽雲妃、給敦請到四宮中的「北霜宮」「清冷仙子閣」,去潛心修練開始,直到後來為了「陰陽和合派」,在邪宗大會上,遭遇到了險些滅派的危險,因而慨然加入「陰陽和合派」,想要與宗派共存亡為止……

    她在派中的地位,從本來的客卿,馬上也就變成了差不多和「長老」相當的等級,所以其實從來都是不低的。

    可是,當她好奇無比地碰見了這位「龍祖」之後,藥淑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心底總是很自然地,就將這一位初見沒有多久的恩人,當成了是一位派中很熟悉的長輩。

    所以,在藥淑的這一段話語中,竟然同樣就這麼很自然地,自稱起「弟子」來了。

    而龍機這一位「龍祖」,也忽然間就變成了「老人家」……

    這種奇妙的感應與轉變,以前只有在同樣神秘無比的「飛龍祖師」身上,曾經發生過。

    只是,不止藥淑,而是包括其他四位女郎的每一個人,內在的神識感應,都還沒有達到能夠體察出這一點的程度。

    真正比較明白這一層的,還是只有龍機而已。

    龍機現在的外表模樣,其實一點也看不出來,甚麼地方和「老人家」扯得上關係。

    因此,藥淑這麼樣地口稱他「老人家」,如果聽在另一個完全的外人耳裡,實在是有點奇怪的。

    不過,除了藥淑之外,其他的另外四位女郎,卻很明顯地,根本就不覺得藥淑這樣的稱呼,有甚麼不對。

    看她們的模樣,似乎都同樣認為,藥淑這麼稱呼龍機,正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

    甚至,她們每一個人的清眸之中,都同樣流露出了,期待龍機能夠解除她們身上所受限制的渴望光芒。

    面對五位女郎麗麗的眼光,龍機當然很難拒絕,於是輕輕點了點頭。

    「我可以試試看,不過,他所放出來的氣勁,深藏在你們的骨髓之中,觸引之後,會產生甚麼樣的變化,我也不知道……」

    芍兒一聽,馬上就連忙點頭說道:「那就請龍祖趕緊試試吧……芍兒被這樣別著,可實在是難過得很呢……」

    樞稜從龍祖的話語之中,隱隱地聽出來,以龍祖這樣不可思議的能力,雖然好像已經有點明白「變形客」,在自己等人體內動了甚麼伎倆,但是聽起來依然似乎隱隱有一些危險的樣子……

    她的心頭閃動間,也立刻抬頭望著龍機,靈慧的雙眼中透著提醒的光芒。

    「龍祖,芍兒的體內,伏隱著兩種很特殊的寶貝,加上以前芍兒曾經對我們說過,這一物一果,她其實還沒有真的將兩者的力量完全化納……所以,如果龍祖要先試試,芍兒還是別當第一個,就由我先來吧!」

    樞稜這樣的話一說完,馬上就提醒了其他的三位清冷仙子們。

    回想之前龍機的話意,果然先試手的人,必然得冒一些風險的。

    所以她會這麼說,當然不是要和芍兒爭著先獲自由,而是從她的語氣中,已經很明顯地,表明了由她先開頭試險的意思。

    藥淑身為清冷仙子之首,馬上就搶著表達了不同意由樞稜先試的意思。

    「龍祖,芍兒身蘊奇物,倒是真的不好第一個就試……而弟子身為大姊,如果有甚麼風險,當然應該由弟子先來承擔……」

    藥鸞現在也明白了樞稜和藥淑,其實爭的是以身試險,因此聽了藥淑的話之後,也連忙搖了搖頭說道:

    「淑姊,正因為你是大姊,所以才不好第一個就犯險……要說最適合的,當然還是由我來最恰當。」

    旁邊的玲瓏,此時見了其他三人,都搶著要先讓龍祖試手,心中當然也覺得這樣的風險,還是由自己去試試,才是最適合的。

    只不過她的個性純淨,一下子也找不出甚麼樣的理由可以支持讓自己先去接下危險,不禁有點焦急了起來。

    「大姊穩重,二姊老練,稜妹心思敏銳……如果要冒險,當然還是由我去,才是最適合的了……」

    樞稜一聽,立刻就搖了搖頭。

    「玲姊身具異稟,才會有玲瓏之相,龍祖要試,當然得先找個功力較弱的比較好掌握,因此最適合的還是我……」

    樞稜的話一說完,藥淑和藥鸞,馬上又接著不同意了……

    四位女郎,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竟自互相搶著要先以自己試險,嚶嚶嚀嚀地爭了起來。

    只有芍兒,在那裡想不出說甚麼好,只急得兩眼惶然。

    龍機看到這幾個美麗的女郎,彼此為了想要由自己先冒險試手,竟然這樣也爭得你一言我一語的不亦熱鬧……

    雖然他很能夠體會每一個人,愛護姊姊,不惜自己的心意,但是看著這樣的情形,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失笑。

    不過龍機從以前到現在,和女性互動的經驗,也不能說不多了,因此倒也或多或少地,有些瞭解了女性的氣性……

    因此,在表面上,龍機卻反而做出了一副很嚴肅的模樣。

    「喂……你們這幾個女孩子,怎麼這麼樣地亂吵一通,渾失了方寸?」

    幾位正搶說得熱烈的女郎,聽了龍祖這麼一下好像有點不高興的話語,立刻就同時安靜了下來,有點縮然地望著龍機。

    藥淑在微怔之後,好一會兒方才有點尷尬地微紅著臉兒,對著龍機歉然說道:

    「弟子們無狀,龍祖的指責正是……」

    龍機老氣橫秋地「嗯」了一聲。

    「看你們爭得面紅耳赤的,哪裡像是一個修練的真人?」

    非常直接的叱責,馬上就讓每一位女郎滿臉通紅。

    在龍機嚴肅的威勢下,幾位女郎不自禁地,都同時低下了頭,眼中浮起了慚愧的神色。

    伸手指了指藥淑秀氣的鼻子,龍機的模樣,簡直就真的是一位長輩在訓斥晚輩一樣。

    「你,藥淑,你是她們的大姊……你告訴我,在這裡是你作主,還是我作主啊?」

    在龍機這樣氣正詞嚴的指威下,藥淑哪裡還敢說第二個不同的答案?

    「稟龍祖……當然……當然是龍祖作主了……」

    龍機很巧妙地在氣性互動上,樹立了主從的次序,便即回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既然是由我作主,那麼你們就都閉上嘴,由我決定,行不行啊?」

    所有的女郎都忙不迭地,連連點頭回答。

    「正是正是……一切都由龍祖作主……」

    龍機一個一個地以眼凝望著每一位女郎,環視一圈之後,才點了點頭。

    「很好,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記住這一點。」

    話剛說完,龍機隨即雙手在胸前一拍!

    「蓬」地一下,從龍機兩掌的交合處,猛然噴放出了一陣強烈的亮眼綠光……

    這一陣綠光,內白外翠,刺眼至極,使得每一位很恭謹地注視著龍機的女郎,都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目。

    而當她們反射性地間上雙眼之後,每一個人都同時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皮膚,好像變成了透明的那般,讓那烈烈的細綠線芒,在照射到了皮膚上時,並不反射,而是直直地就宛如細水滲地一樣,透皮而入!

    一陣一陣細細暖暖的感覺,從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表皮之外,蔓延到了裡肌內骨之中,那種輕輕癢癢的感受,讓她們打從心底地覺得舒服極了。

    每一個人,在強光照眼的時候,閉上了雙目……

    但是透體而入的酥麻感,卻讓她們好一陣子沒有想到要睜開眼睛。

    每個人都宛如沉浸在這樣通體難言的舒暢之中,忘了回醒。

    直到龍機在時機恰當時,所繼續做出來的下一個動作!

    那是發自龍機口中,一聲聽起來沒有多大聲的輕喝。

    雖然其他人覺得沒有多大聲,但是其實龍機這一聲震喝,音波收束,完全對準了五位女郎耳邊而放……

    因此她們五個人,聽起來就不是一聲輕喝,而是轟然一下,宛如霹靂般的震雷。

    這種巨響,嚇得她們五位女郎,就這麼樣地,從靠躺的軟椅上,繃地跳了起來!

    其中的芍兒,還「哎喲」一聲,兩手遮耳,做出了防備巨雷再來的動作。

    幾個女郎,同時睜開了眼睛,有點怔怔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彼此互相回望了好一陣子……

    藥淑忍不住又興奮地跳了起來。

    「哎呀!我們這就可以動啦?」

    藥淑的臉上,那種禁不住流露出來的興奮神情,只維持了不到意時間。

    然後,她的臉上就換上了明顯的困惑。

    「咦?怎麼我的氣機,沒有辦法凝聚起來?」

    藥淑只覺得氣海之中,以前那種即聚即起的氣感反應,這個時候忽然間好像變得遲鈍沉重了許多,怎麼試都沒有辦法聚合起來。

    她不願放棄地又試了好幾次……

    猛地一陣麻酸,從骨髓中急散而開!

    藥淑悶哼一聲,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好像有個長線在髓中穿動一樣……

    強烈的酸麻,讓她兩腿一軟,立刻就身不由己地,站立不住,「噗」地一下又坐回了剛爬起來的軟椅之上。

    藥淑坐在椅中,透酸的感覺,讓她連抽了好幾口氣,發暈的兩眼,好一陣子才恢復過來。

    等到她稍微緩過神,睜開了雙眼,就看到和她一樣,紛紛從椅中跳起來的其他幾位女郎,現在又和她一樣,一個個又坐回了椅中,櫻櫻的口裡,嘶嘶地直抽氣……

    連想都不用多想,藥淑就知道這幾位姊妹,也和她完全一樣,因為氣機難聚,連續試了幾次,被那種讓人頭暈目眩的骨中暴酸,抽得全身發軟,所以也一個個地躺回了軟椅之中。

    本來藥淑心裡還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這麼一不慎,又回復到了之前那種連動都不能動的困境……

    結果等到稍微回神之後,試著動了動手腳,才比較放心地發現,現在的情形還沒有那麼慘。

    手腳身腿,依然可以做出一些動作,不像之前那般地不聽使喚。

    唯一不正常的,是現在的她,完全沒有辦法聚集起體內的氣機。

    幾個女郎彼此互相望了望,雖然沒有說甚麼話,但是每個人都知道大家的狀態,應該都是差不多的。

    無須她們將心中的驚疑問出口,抱肘旁觀的龍機,已經淡淡地開口說話了。

    「你們的心境還是太衝動了……現在你們試夠了嗎?」

    藥淑又微微紅了紅臉,不知道龍祖是不是在指責她們連問都不問,就擅自調神聚意,想要積聚氣機的行為,太過於冒失。

    「龍……龍祖,我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藥淑最後依然鼓起了勇氣問著。

    龍機搖了搖頭。

    「剛才我只是將你們被叉開的,質性屬於控制肉身行動的神經,重新接了回來;並且將藏根於骨中的異力,依然直接壓制在骨中,不讓其擴散出來而己……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妄動氣機,想要振起真元,通貫骨脈,所以當然會難受一陣子子。」

    幾位女郎這才知道,龍祖真正的治療行功,根本就還沒有開始!

    因此藥鸞也微紅著臉,苦笑了一下。

    「稟龍祖,是我們太莽撞了一點……」

    龍機看著幾位女郎,所表現出來的念頭反應。

    他知道現在這些女郎們,大概每個人的心裡,對於自己所說的話,或甚至沒有說的話,以後應該是會很本能的遵循了。

    於是他也沒有再針對五位女郎的狀況多說甚麼,只是轉過頭來,看著指揮廳中,同時遙望這邊的所有人,快速地下達著命令說道:

    「拱拱,我帶著她們到『姮靈轉生箱』那邊去,你得注意一下微空船的安全……鰈兒,你將船往我們和『無形團』預定的地點小心前去……找個位置,設好掩蔽之後,等我回來……海淰,你們也和我一起到轉生艙去,我教你們怎麼樣引現海神臌肊所留下來的生靈液,貫注到生魂珠裡宗內弟子的魂魄之中,讓精氣程度比較沒有像你們這麼強,無須要我親自動手的弟子們,轉生出來……」

    龍機的指令快速而直接,等他一說完,偌大的指揮廳中,每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朗聲應是。

    在轉生艙庫中……

    龍機花了好一陣子的時間,對著海淰、海魽、海魨等,「深海獸魚宗」的幾位群長,說明了怎麼樣運用艙庫中的各種設備,怎麼樣將生靈液化凝聚成魂質特定的生體等等的訣竅……

    等到他們瞭解之後,海淰等人隨即告退,拿著「綠煙生魂珠」,喜孜孜地到了艙庫的另外一邊去準備將珠內派下的十二個弟子轉生出來。

    等到龍機回頭走到藥淑等五女的面前時,她們那五位女郎,還在非常驚訝而又好奇地觀察著四周盈盈嗡嗡,流流亮亮的各種眩人耳目的奇妙器械。

    「我的老天呀……龍祖……」

    芍兒來回看著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神秘彩光,無法克制地脫口說道:「這裡到底是個甚麼樣的地方呀?」

    龍機只是微微一笑。

    「這裡叫做『姮靈轉生艙庫』,只要神魂未散未損,而艙中的生靈液又足夠,一個生物體幾乎可以無限次地復轉重生。」

    看著她們每個人的眼中,又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目光,龍機也沒有針對「姮靈轉生」的概念再多說甚麼,只是淡淡地補充說道:

    「會帶你們來這裡,是以防萬一,因為我也不知道你們骨內的隱藏爆力,會有多強……」

    補充的話一說完,龍機也不等五位女郎做出甚麼回應,立刻就拍了拍手。

    「好啦!我可要開始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除了等待,幾位女郎也實在不知道自己有甚麼好準備的,因此當龍機一問完,每個人都同時點了點頭。

    然後,龍機就輕輕抬起了右手,微微一抖……

    旋腕之間,立刻從手掌的部位,就好像猛地攪亮起一團盈盈的淡亮光芒那般,乍然凝現流流翠綠……

    輕喝一聲,五指崩張!

    從指間的彈放動作中,「嘶嘶」一陣輕響,條條的流瑩,從掌團回亮的盈綠中長拉而出,就宛如甩線般地暴然而起……

    樞稜在乍亮之後的第一個感覺……

    就是自己忽然間,好像陷進了一個芒流漩漩的光渦之中。

    雖然刺眼之下,已經看不清楚自己周圍的情形,但是感覺中,卻很明顯地有成千上萬條嘶然輕響的亮線,微微帶著旋轉的彎曲角度,一層一層地佈滿了自己身外的每一寸空間……

    同時,樞稜知道,那些條條顫動的軟線,每一絲都在不斷往外噴放著非常細微的碎光……

    芒線已經重重疊疊,而那每一條芒線上,像煙火一樣,噴散出來的碎光,更是密密麻麻的,說不出有多少數量……

    在她的感覺裡,自己簡直就好像是掉進了一個,由光點所組成的芒亮水池裡……

    而且,每一個亮點,都在竄流中,似乎非常準確地,彎彎蜓蜓地,往自己的體內射透而入!

    那種酥酥麻麻,讓她全身都禁不住發軟的舒服感覺,重新盈盈出現。

    只不過這一次,除了這種有點慵懶的舒適感覺,和那些群聚又散射的光點之外,樞稜覺得好像自己身體的外圍每一寸空間,都有一種看不見的,但是卻感覺得到……

    重重疊疊,數不清有多少層的細微波浪,緩緩的,輕輕的,但是一陣一陣非常持續堅定地……往自己體內透滲而入。

    雖然感覺不到甚麼具體的東西,但是樞稜卻很清楚地知道,這種非常隱秘的波動,正往她體內越探越入,越探越深……

    那種深入的感覺是如此明顯,以致於讓樞稜覺得,好像幾乎漸漸觸及到,某個連自己也從來沒有注意到的身體最深處……

    這種情形,讓樞稜不由自主地,從心底反射性地,浮起了一種似乎被甚麼東西給伸入得極深的慄然。

    她細緻的皮膚外層,很快地就豎起了一粒一粒,敏感的疙瘩。

    當這種從來也沒有過的感受,隨著樞稜的體會,變得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強烈,而且越來越深入之時……

    樞稜忽然有一種驚心的錯覺。

    那是宛如有個很尖銳的,但是卻偏偏感覺不到實際的存在……

    不過在內心深處,同樣地卻又知道,最後一定會化形出現,一種奇怪至極的感官探針,直直而入!

    當她覺得探觸處已是極深之時,忽然發現探針早就連續不停,伸得益加深入

    那真是一種難以形容,讓人寸寸慄然的感受……

    她覺得好像掉進了一個光洞之中……旋旋而墜,越來越快……

    又覺得好像有東西掉進了她的身體之中……同樣旋旋而墜,同樣越來越快……

    當那種說不出來,悶在體內的感覺,強烈到了樞稜幾乎無法忍受,想要大叫出聲時……

    猛然「波」地一聲輕響。

    一陣難以言喻的強烈衝動,從心底的最深處,從肉身的最隱秘內部……

    轟地一下爆炸了開來……

    宛如暴浪般的衝動微波,讓樞稜無法控制地全身繃緊,感覺上每一寸皮膚都盈盈充血地,身不由己喘起氣來……

    不知道是心底的甚麼地方,忽然她只覺得陣陣止不住的搔癢!

    那是一種無法忍受的搔癢……

    樞稜全身的血液,就好像瞬間都同時沸騰了起來一樣……

    每一寸的皮膚,都變得熱烘烘的……就宛似在身外被著一件熱熱的薄衣……

    變得極其敏感的皮膚,同時好像有千萬根細軟的羽毛,在她身體內外,輕輕搔挑那般,讓人再也無法忍受!

    這種要命的刺激感覺,讓樞稜禁不住地扭動身軀,微微呻吟出聲……

    這個時候的樞稜,體內宛如有許多座強力的火山正在噴發……

    內心深處,和身體外表,同時有密密麻麻的細羽小蟲,搔滑爬動……

    這種情況下,樞稜整個人已經是昏昏暈暈,純粹的理智幾乎無法再做出任何正常的運作。

    唯一記得的,就是怎麼樣抓著那無所不在的癢處,痛快地狂動一番,讓體內噴火般的熱力,找到一個暴洩的出口……

    忍不住地,樞稜呻吟得越來越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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