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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玄幻] [玄幻魔法] 龍魔傳說 作者︰紫天使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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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卷 第七十八章 危機四來

    綠霓現在落下來的地方,是一片很特殊的樹林。

    這一片樹林之所以特殊,是因為兩點:第一、這片樹林漫延之廣,幾乎佈滿了整座山區,以致於如果從空中往下望去,就會有一種此山隱於層層腥紅暗沉血液之中的悚心感覺。

    第二、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這一大片從地面上看去滿眼都是的怪樹,每一株都呈現出一種暗暗的赤紅色,似乎這些樹兒,地下吸水的樹根,吸的不是地水,而是血液那般,詭異的程度令人忍不住會心生驚疑。

    綠霓雖然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但是她的見聞也算是廣博,看到這樣滿眼腥紅的怪樹,已經知道自己跑到哪裡來了。

    無回林!

    這是太玄山的無回林!

    當她想到這片腥紅的怪樹林,就是「太玄原始神魔洞」的無回林時,綠霓馬上就發現了另一件不尋常的事。

    之前以神秘著稱,找不到任何源頭,佈滿整個太玄山區的「無形牽線」,竟然已經絲毫感受不到了。

    「無形牽線」居然消失了!

    綠霓現在所站的位置,正在無回林內山的邊緣,從她這裡,往林外望去,就可以看到六支直矗入天的巨大石柱。

    綠霓抬頭往這六根極高的石柱上方望去,只見一層又一層厚厚的像雲又像霧的煙氣不停地滾動著,幻現出各種不同的色彩。

    這種不斷滾動的雲氣,使得綠霓在乍望之際,就在心中產生一種怪異的錯覺,總感到像是就要壓下來的甚麼實體那般,讓她有些驚跳。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以致於綠霓雖然是頂安全地站在這兒,但卻老覺得心頭上宛如壓住了甚麼那般,連自己這樣的修真都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受。

    那六根直插入雲的石柱,除了高得超過了滾動的雲氣之外,還有一個綠霓沒有仔細再看第二眼,說不定就會忽略過去的特色。

    在青冷堅硬的柱身之上,密佈著一條又一條,細得好像線般的裂紋。

    當綠霓一發現這六根看起來又硬又實的石柱,上面居然像是裂掉了般佈滿細紋後,忽然就覺得接近石柱必然會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因為這六支看起來很堅固的大石柱,顯然隨時都有崩裂倒塌的危險。

    正當綠霓這麼想著時,她又發現了另一件令其驚訝的事。

    之前她追逐的那條怪影,居然就停身在這很有可能於下一瞬間崩倒的六支石柱中央。

    而且之前一直都模模糊糊瞧不清楚的怪影,竟也在這時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綠霓終於慢慢看清楚了,這個也不知道是她追逐而來,亦或是一直引其追來的怪影中,現出了一個身形……

    那是一個外罩著短擺簡袍,內著銀白色的緊扣勁裝,頭上束著三疊高髻,斜插銀鳳貴妃簪,看起來就有點像是一位宮中的妃子,趁便輕裝外出的娉婷麗人。

    在這樣周圍有些怪異的環境裡,綠霓居然會見到這麼一位宛如宮妃的麗人,實在是讓她有些意外。

    然而這樣的意外之餘,更讓綠霓嚇了一跳的,是六支石柱中的那個麗人,居然還對著樹林中的綠霓淡淡一笑,說起了話:「這位道友,既然已經來了,怎麼不過來呢?」

    綠霓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總覺得心中一直有個直覺,警告著她千萬別太靠近那快要崩塌的六根石柱。

    「尊駕是哪一位?為甚麼要這樣站在石柱之中?」綠霓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位麗人輕輕歎了口氣:「我嗎?我是陰陽和合派的第三十四代宗主,陰陽雲妃,看道友的裝束,有點像是天池仙宗的綠霓仙子,不知道我有沒有猜錯?」

    綠霓聽得心中大吃一驚:「陰陽雲妃?尊駕是陰陽雲妃?……你不是……你不是……」

    「死在『神魔洞』裡了?」陰陽雲妃淡淡地笑著接口說道。

    綠霓點了點頭,心下的驚疑更甚:「聽說雲妃宗主已經死在神魔洞中,而且後來元神盡滅的破損屍身,還由貴宗的紫柔宗主帶回去安葬了……怎麼還會……還會……」

    陰陽雲妃沒有馬上回答綠霓的問題:「紫柔宗主?紫柔真的順利做了宗主?果然是好孩子……沒有枉我盡心栽培……」

    綠霓沒有接話,但是心中對於這位麗人說她就是陰陽雲妃,實在是不曉得該不該相信。

    陰陽雲妃又輕輕地歎了口氣:「我的屍身確實是已經沒有任何元神了……但我是在元氣將散,拚死衝進洞中的那一剎那,蒙界主慈悲,施大法將我的元神給拉出了軀體,並不是元神盡滅……」

    綠霓聽得心中更加驚奇:「界主?雲妃宗主說得是哪一位界主?」

    陰陽雲妃俏麗的臉上露出了宛然的笑容:「除了天間修羅天人,在真人界會叫界主的,當然只有我『陰陽宗』的『陰陽界主』祖師了……」

    綠霓幾乎無法相信:「你是說,當年東方三第一的『陰陽界主』?」

    陰陽雲妃充滿驕傲的點了點頭:「除了她老人家,真人界又有誰會叫「界主」?」

    對於現在的情形,綠霓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怎麼好像「異變空間」之後,很多事都全亂了。

    陰陽雲妃又望了望站得遠遠的綠霓,還是露出了她那看起來貴如妃子的笑容道:「綠霓道友,從鎖住『神魔洞』中『修羅缺』,通道特性的這六根石柱上,鎮鎖的法力崩散現象看來,真人界像是發生很大的變化了……是不是?」

    綠霓點了點頭道:「確實沒錯,而且這一切的根源,就是來自於貴宗的紫柔宗主,所擅自施起的『種胎大法』……」

    「『種胎大法』?」陰陽雲妃聽得雙眼一亮,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欣慰與喜悅:「好徒兒……好徒兒……紫柔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兒……」

    陰陽雲妃又喃喃地自言自語了一陣,便又轉頭對著綠霓說道:「你知道嗎?我本來只知道這個大法,必定會造成真人界的大震撼,讓所有的修真宗派,都再也不敢瞧不起我『陰陽和合派』……可是卻也沒料到,這個大法的力量居然還能夠對三間九界的空間障壁,產生這樣大的撼動……這真是我沒想到的……等我見著了紫柔,必定要好好地讚她一讚……」

    綠霓見到這個站在六根石柱中央的陰陽雲妃,對於破壞了三間九界的空間障壁,竟然表現得如此興高采烈,心中就浮起了一陣薄怒。想到陰陽雲妃只不過為了自己宗派的聲威未振,竟就貿然傳下了「種胎大法」這種會陷整個三間九界於混亂之中的要命術法,不由得就冷然接口道:「雲妃宗主先別高興得太早,你想見到紫柔宗主,恐怕是做不到了……」

    陰陽雲妃臉上露出了一絲愕然:「誰說的?雖然我的元神被困在這個『修羅缺』中,但是現在鎮鎖的六神柱已經出現了動搖……咦?這些你應該是不知道的……綠霓道友會這麼說是為了甚麼緣由?」

    綠霓可不是腦筋不靈光的人,陰陽雲妃無意露出的口風,馬上就讓她聯想到了自己心中那種隱約就覺得有些不妥的危險感覺,小心地又望了望陰陽雲妃周圍的那六支石柱,口中卻是淡淡地回答道:「我會這麼說,是因為紫柔宗主和其三位師妹,都已經在『種胎之役』後,受正邪兩派的圍擊而死了……」

    陰陽雲妃聽得愣了愣:「甚麼?你說甚麼?」

    綠霓又小心謹慎地將胸前的綠霓劍斜傾了一個隨時可以出劍的角度,輕輕地說道:「我說紫柔宗主和她的師妹們,都已經在『種胎之役』後死了……」

    陰陽雲妃頭上的三疊貴妃髻突然一塌,「叭」地一響,散發倏張,衣袍蓬然大震中猛喝道:「你胡說!紫柔如果死了,怎麼還會在眼前引起如此空間巨變,連鎮鎖『神魔缺』的『六神柱』都產生了崩裂……」

    綠霓在全身貫注的戒備中,依舊是極為坦然地說道:「沒有錯的,因為紫柔宗主斷氣之際,我正在她的身邊……」

    陰陽雲妃此時全身怒發衣袍狂然張放,從她那原本可以勾人神魂的媚眼之中,暴放出兇惡的光芒,就是一付想要往前猛撲,但卻受到甚麼阻礙那般的嚇人模樣,雖然並沒有真的撲來,但是那種要擇人而噬的氣勢卻是足以令人心驚膽顫。

    「你……你說紫柔她已死亡……有甚麼證據?」陰陽雲妃眼中的光芒雖然嚇人,但是很明顯的還是可以看出一絲想要找到意外的希冀……

    綠霓輕輕歎了一口氣,伸手從頸下拉出了紫柔臨死前交給她的宗主神晶,喟然說道:「我確實沒騙你,紫柔在死前還將這個神晶交給了我……」

    陰陽雲妃一看到綠霓項下,正是由她交給紫柔的宗主神晶,立刻尖嘯一聲,反而沉靜了下來,雙眼之中漸成赤色:「本來我發現你的氣性之中,總有那麼一絲熟悉,方才以六神柱法力崩開的縫隙,以界主所傳神識凝形術,將你引來。還以為是你我有緣,合當我該因你而脫困……沒想到竟然是因為你身上就帶著以前我朝夕相隨的『宗主神晶』……」

    「雲妃宗主……這個神晶其實是紫柔……」

    綠霓還沒有說完,就被陰陽雲妃好像非常平靜,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感覺得到其中蘊含烈烈激動的語意話音所打斷:「你說紫柔是被正邪圍擊而死……她死時你正在她的身邊……」陰陽雲妃一字一字很緩慢地說道:「綠霓仙子,我只想請問你,你會在那兒出現,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樣,為了阻止紫柔施法而去?」

    綠霓怔了怔,好一會兒才在陰陽雲妃的注視下,無奈地點了點頭。

    陰陽雲妃突然仰頭哈哈笑道:「報應呀報應……真沒想到原本以為只是有緣的這一牽引,竟然招來了殺我愛徒們的仇人……」

    綠霓聽到陰陽雲妃竟這就將自己認作是殺害紫柔她們的仇人,本來還想開口辯白一下,但是隨即想到了紫柔等人之死,又豈能和她們這些前去阻其施法的正派諸人毫無關係,因此她的小嘴只是微微地一張,乍然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辯白,只好在心中微微一歎,輕輕地說道:「我很抱歉我們之前必須去阻止紫柔她們……尤其也沒想到她們竟會激烈得以身相殉,既然雲妃宗主已經復生,就請將這個神晶收回吧……」

    綠霓說完話,就伸手準備將項間的神晶摘下,不料陰陽雲妃突然發話阻止了她的動作……

    「不用了……復生?我現在不是復生,而是元神根本就未散……」陰陽雲妃忽然就像是恢復了自己原先的安靜那般,細細地望著站在遠處的綠霓:「界主祖師將我的元神在崩散前收聚拉出,但是我卻沒有了肉身,而且因為我自己本身的修練未達能夠直入天間修羅界的程度,所以我也進不去天間,也回不來人間,再加上『六神柱』鎮鎖『神魔缺』的作用,我根本連這六根柱子都跨不出去……說得更實在一點,從我死亡那時起,我的元神就被關在這裡了……」

    綠霓聽得心中震驚,但是總算也推論出陰陽雲妃為甚麼會一開始就總是在那六根石柱之間,而不出來的原因了:「那麼引我前來的那個怪影……」

    「哈哈!那就是界主祖師傳給我的神識凝形術了……其實就是一個虛幻的影子而已……不過若非『六神柱』的法威因為空間異動而出現了空隙,我根本連這麼一個虛幻的影子都送不出去……」

    「雲妃宗主引我來此,是打算做什麼?」綠霓還是不敢大意,依然是非常小心地問道。

    陰陽雲妃對著綠霓露齒一笑,但是綠霓並不能從裡面感受到任何善意:「因為界主祖師『恩仇不及無辜』的誡律,本來我還只是打算請你這位有緣人,將我的元神困在這裡的訊息告訴紫柔,卻沒想到你竟然就是殺害我四個愛徒的仇人之一……」

    綠霓聽得全身一顫,真元急聚:「雲妃宗主打算殺了我替紫柔報仇?」

    「哈哈哈……」陰陽雲妃忽然仰頭狂笑:「哪有這麼簡單?既然你是我的仇人,那麼就不違背界主祖師所說的『恩仇不及無辜』誡律,等你的元神滅散之後,我的元神就可以進入你的肉身……那時我再以你元陰之身,攝盡裂天劍皇全身功力,以天間『修羅』之體,殺盡所有正派,才算是出了我這一口惡氣……」

    綠霓聽到陰陽雲妃充滿了仇恨的凶煞言語,也不由得心中發毛,更是提高警覺地問道:「可是,如你所說,你現在連這個『六神柱』都跨不出來,又怎麼來佔用我的肉身?」

    陰陽雲妃秀目圓瞪地望了綠霓好一會兒,就輕輕地說道:「界主之能,非你所能想像……難道你一點都感覺不出來?界主祖師已經在之前的空間異變中來到人間了?」

    綠霓聽得心中大震,還沒來得及回顧四周,就見到陰陽雲妃已在「六神柱」中噗通跪地,祝禱說道:「界主祖師呀……您看看我們宗派,已經落到了怎樣被人欺負的地步?之前界主祖師答應弟子的事,請祖師開恩吧……這人正是殺害我們當代宗主的大仇人……連宗主神晶都被她給搶去了……這並沒有違反祖師的誠律呀……請祖師慈悲,讓弟子以仇人之身,一了恩怨吧……」

    在陰陽雲妃哀淒的祝禱中,綠霓的駭然裡,現場突然發生了巨變……

    紅菱的樣子看起來雖然是有些迷惑,但是卻非常堅定。

    「紅菱姊姊,你是說那個方向嗎?」萱萱很謹慎地指了指紅菱眼神一直遙視著的方位。

    遠方萱萱所指的位置,雖然也是在之前的異變空間附近,但是非常明顯地並不是她們現在正要去的地方。

    紅菱點了點頭,眸中明顯地有些困惑:「我並不是不願意跟你們去!只是也不知道為了甚麼,我只覺得那裡有個甚麼東西一直牽引著我的心神,好像要我非得到那兒去一趟不可……」

    萱萱聞言,心中也不禁暗自竊喜。

    果然邪不死派的制屍牽魂術法有其玄奧無比的力量,在這兒將紅菱岔開正好,不然那個精通醫術的慈玉老是跟著,很難說甚麼時候被她給瞧出不對來。

    而且還有一點,如果自己是這麼樣地和紅菱走在一起,等到「吸日奪月派」的日瓶書生,在趁機將紅菱的功力藉由交合之術給吸盡後,自己說不定也很難在日後脫得了關係……

    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從這裡開始,四人分道,由自己和慈玉一邊,而紅菱和雷擎天走另一邊,等到右引屍護法和日瓶書生開始動手暗算,也可以和自己完全撇清關係……

    現在就只差依計說動雷擎天跟著紅菱去而已。

    要做到這點,當然只靠她是沒有辦法,所以這事兒還得落在慈玉的身上……

    「紅姿姊姊既然心中有這種感覺,那麼我看還是到哪兒去瞧瞧到底怎麼回事得了……」萱萱以一種非常體諒的語氣,對著顯然也因為心中的牽引,而看起來有些不安的紅菱說道:「只不過現在我們所處的區域,已是非常的危險,紅菱姊姊自己去,我可有點不放心呢……」

    慈玉一聽,馬上就非常同意地說道:「萱姊說得正是!我們就和紅菱姊姊到那裡去看看吧……」

    萱萱立即反對道:「慈玉,這樣可不妥,我們要找的對象是你師父九姑,本來就和紅菱姊姊要找的綠霓仙子不同,加上我雖然在混亂中看到九姑倒下,恐怕元氣已經散盡,但是或許還有那麼一絲的機會,不然至少也可以從她的遺體上瞧出一些端倪……我還記得很清楚,九姑的最後模樣,就好像有甚麼話要說,但已說不出來那般,因此我才會急急忙忙在逃離妖魔界凶物爪下後,找到慈玉又要巴巴地往回趕……所以慈玉,我們現在去的時機可不好延誤呢……不然說不定又生出甚麼波折,那豈不麻煩?倒是雷大哥要找的也是綠霓仙子……所以呢……」

    「既然是這樣,那麼就請雷大哥和紅菱姊姊一起去吧……」慈玉被萱萱這麼一提,倒也不敢誤了去尋師父的時機,所以立刻就很自然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萱萱頓時心中一喜,暗忖這麼一來,就算再怎麼追,也會找到慈玉身上,牽不到自己這邊,立刻就轉頭望向雷擎天。

    只見雷擎天眉頭直皺,像在忍著甚麼東西那般,輕輕地悶哼了一聲。

    萱萱往前一扶,連忙問道:「雷大哥你怎麼啦?」

    雷擎天在萱萱的攙扶中,單手撫胸,怪異地道:「咦?我怎麼覺得心口像是被一根針猛插了一下……啊……不好……」

    萱萱瞥眼見到雷擎天一手撫胸,另一手已是並起了雷霆訣,抬手就要往自己臍上黃庭穴位插下,顯然己是察覺了暗中有人施法攝神,要搶在急如毫髮的那麼一瞬間,以其派中玄訣護神守竅……

    就在這個時候,萱萱前扶的雙手突然下扣反壓,抵住了雷擎天手捏的雷霆訣……

    「你……」雷擎天眼中現出一抹驚怒,但是動搖元神的攝法頃刻即來,扶著雷擎天的萱萱,清楚地從雷擎天的眼中看見他那一絲清醒的驚怒,就像是沉進了水中那般,迅速消退,緊跟著浮上眼眸的,已是一片茫然……

    從後面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正在攙扶著雷擎天的萱萱,一見到雷擎天眼中的茫然出現,立刻就以一種急速但又輕快得讓其他人完全無法聽見的語音說道:

    「你很好,你沒事……」

    話一說完,馬上換回了原來的語氣說道:「雷大哥你還好吧?」

    雷擎天眼中所露出那種一忙然更明顯了,口中卻是重複性地回答道:「我很好,我沒事……」

    萱萱很快地瞥眼看到身後的慈玉眼中露出的關懷,又緊接著說道:「雷大哥,我說你們這些正派的功法真是有點怪怪的,偏偏你們忌諱又多,不許人探詢,說真的我可實在沒有興趣呢……」

    本來也想看看是怎麼回事的慈玉,聽到萱萱這麼一說,伸出去打算替雷擎天探探氣機的手馬上就遲疑了一下,然後縮了回來。

    一方面萱萱的話提醒了慈玉說不定自己的這個動作雷擎天會在心裡不高興,一方面又聽到雷擎天已經回答很好沒事了!於是心中並無懷疑的慈玉,就這麼輕輕放過了探測之下很可能發現不對的機會。

    萱萱心中暗罵右引屍護法,在紅菱身上用的方式這麼小心,偏偏用在雷擎天身上就這麼粗魯,難不成這兩個傢伙,連搞這一套也講究甚麼「憐香惜玉」起來?

    好在她之前和右引屍護法琢磨暗算慈玉的攝魂法時,對施法時的情形有一點瞭解,不然右引屍護法對雷擎天這麼粗魯的一下子,豈不是就穿幫了?

    右引屍護法這麼粗魯的一下,只能算雷擎天倒楣了,在他於術法驅控下,奪去紅菱元陰之後,顯然已經不能再讓雷擎天活著了。

    不過反正為了避免出現兩個受害人在深究下瞧出甚麼問題,她早就已經決定事後只能留下紅菱這個「先天修道胎」,來讓她日後挑戰,至於雷擎天本來就沒打算留他活口,因此雷擎天有沒有瞧出問題,倒也無須計較。

    萱萱又轉眼望了望兩眼直視遠方的紅菱,只見她那兩隻淡紅睫毛,看起來極美麗的雙眼,透著一種迷迷濛濛的光芒,顯然根本就沒有在注意這裡發生的這些小事。

    紅菱收回了眼光,對著慈玉歉然地說道:「慈玉妹子,我可能無法再和你一起去了,因為我得到另外那一邊瞧瞧……才安得下心……」

    萱萱觀察著紅菱迷濛之後,依舊非常清醒,心中暗暗吃驚。

    不知道是右引屍護法在她身上用的術法比較潛隱,還是紅菱的護神自抗功力比較強,直到現在,紅菱雖然比雷擎天先露出了恍惚之態,但是顯然並沒有完全喪失自己的神智元識。

    如果是後者的話,難道這個紅菱的功力比雷擎天還高?

    萱萱在聽到紅菱這麼一說之後,連忙就回答道:「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既然雷大哥和紅菱姊姊要找的人,同樣是綠霓,那麼就由他陪你一起去吧……」

    說完就轉頭對著雷擎天道:「雷大哥,你就陪紅菱姊姊去一趟吧……」

    雷擎天立刻回答:「我陪她去一趟……」

    對於雷擎天的相陪,紅菱心中並不希望,但是又不好直接拒絕他的好意,只得點了點頭,便打算縱躍而去……

    慈玉這時就對著紅菱揮手道別:「紅菱姊姊和雷大哥,一路小心些呀……聽說那些甚麼『妖魔界』的怪物很厲害呢……」

    紅菱點了點頭,也叮囑著說道:「你們也多多小心……」

    說完就和還在直念著「不心……小心……」的雷擎天往另一個方向掠去。

    望著紅菱和雷擎天迅速消失的背影,慈玉有點擔心地道:「我看雷大哥好像有些怪怪的呢……」

    萱萱則是哈哈笑道:「不會的,我看他恐怕是太過念著綠霓仙子,所以有些魂不守舍而已。」

    說完又在心裡動著腦筋,想著怎麼用另外的方法,來對付慈玉。

    雖然慈玉最重要的支柱,也就是她的老爹已經倒下,但是無形團中或是她爹的朋友裡,對慈玉滿是好感的可真不少,總得想個甚麼法子,又能算計到慈玉,又和她萱萱扯不上甚麼關係……

    另一邊的紅菱,在往前方掠進時,就發現身後的雷擎天有點怪怪的。

    她的祖爺爺裂天劍皇和天池仙宗的天池劍尊,一直都是同輩的好友,彼此之間又競爭,又相惜,因此在光明盟聚會時,還算是經常往來的兩派。

    同樣也因為這樣,所以紅菱對於天池劍宗的五色護劍,都多少有些接觸上的認識。

    只不過五色護劍算是天池劍宗有名的修真,而她紅菱還只是個資歷最淺的二代弟子,因此她雖然知道也見過五色護劍,還管他們叫師叔,但是其實並沒有甚麼太深的接觸。

    所以雖然她私下希望自己去找綠霓師叔,怛是對於雷擎天跟在後面,倒也不便多說些甚麼。

    因此當她注意到雷擎天還在後面喃喃地念著「小心,小心……」的話時,也沒有特別覺得怎樣異常,只是有些奇怪他為何這麼頻繁地叮嚀著自己。

    所以她只是一味地自顧往前,並沒有多回甚麼話語。

    而且這時候,她心中的那種怪異感覺,更是越來越強,愈加讓紅菱不願意停下來說話。

    之前那種像是甚麼東西正在牽扯著她心頭的感覺,此時已經就像是一根拉得緊繃的無形細線,讓她一顆心幾乎要從胸口裡跳出來了。

    當她在一個山谷下滿佈著暗紅色的怪異樹林外停下來時,她那種牽扯著心頭的敏銳感覺突然就傳來了一種「這裡,就是這裡……」的怪異感受。

    那種體驗,就好像不知道在哪裡,有個人驅使著她的心神,叫她到這個地方來一樣。

    紅菱有點莫名其妙的左右望了望,發現眼前是一大片像地毯般鋪開的紅林,這片紅林一直往後延伸,然後順著山勢拉高了起來,密密地幾乎沒有一塊空地。

    乍看之下倒有點像是眼前的整座山都浸在一種暗紅色的液體裡那般。

    晨間的微風帶起了林梢的輕動,就好像水波的漣漪一樣,透著一種靜謐但卻沉鬱的感覺。

    紅菱內心那種有人叫她到這裡來的感受,是那麼樣的強烈,以致於她在停下來觀望了一會兒之後,差點忍不住出聲大喊:「你是誰?為甚麼要我到這裡來?」

    當紅菱勉強壓住了險些就要衝口而出的話音後,又抬頭向四面察看,突然發現前方的紅樹林上方樹枝間,有個甚麼微微的光芒閃了一下。

    那一點淡淡的光芒,在眼前晨光明亮的此時,實在是很難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不過紅菱在那一絲微而又微的淡芒閃過時,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地總覺得那一閃的光芒色澤,像是她非常熟悉的……

    紅菱轉頭想要看個仔細,發現之前的那一絲淡淡的芒光已經不見了。

    咦?怎麼沒看到了?

    紅菱又凝神地注視了一會兒,真的再沒見到那之前的微弱閃光。

    這種感覺讓紅菱一下子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在前面直灑而下的晨光,和深沉刺眼的紅樹對比下,所產生的一種錯覺。

    正當她接受了這種解釋,而想轉頭看其他地方時,突然又是一閃淡淡的芒光,在她的眼尾出現。

    紅菱這次就確定沒有眼花,她真的看到了甚麼東西。

    她小心地轉頭細察,總算發現那一抹淡淡的微光,是從前方紅樹林靠上方的樹梢所傳來的。

    一方面是因為這一絲的光芒太過細微,一方面是因為這一點淡芒,是穿過了一些紅樹林上的密密枝椏,從細縫裡穿透過來,加上現在紅樹林外的陽光直射,才讓紅菱只不過是稍微換了個角度,就瞧不見那個芒光所在了。

    紅菱的感覺馬上就緊緊地抓住了芒光的位置,縱身前躍,掠進了紅樹林中,吸氣拉身,在上方交錯密接的枝椏間尋找。

    這一次她很快就找到那絲淡芒的源頭。

    紅菱有些呆住了。

    那是一顆清瑩剔透,裡面有很明顯的一股紫紅色流芒正在不斷翻滾的珠子!

    她一看到這顆珠子,就知道是甚麼。

    這是綠煙生魂珠!

    飛龍的綠煙生魂珠!

    紅菱對這顆珠子,算是非常熟悉的。因為她曾經親眼看到這顆綠煙生魂珠,崩碎暴裂,但又在飛龍的真元圈制下,重新融煉,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那時候的飛龍,像是因為這個綠煙生魂珠的狀態,出現了一種好似回想起了甚麼深層的記憶,因而乍接到甚麼根源般的穎悟,本來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的,忽然就變得通順了起來。

    那個令人難以想像的情景,一直是這樣深刻地留在紅菱的腦海裡,以致於當紅菱完全沒意料到地,在交錯密接的樹枝細葉間,再次發現這顆珠子時,一眼就認出,這正是飛龍的綠煙生魂珠。

    唯一有點不一樣的,是之前經過飛龍重新融合的綠煙生魂珠,裡面是一紅一紫,就像兩條小活蛇會彼此纏捲的精亮流芒。

    而現在則是變成了一團不停在珠子中央翻騰滾動的紫紅色光流。

    尤其是現在珠內的紫紅光流,亮度之強,比以前紫紅兩芒時大上許多,也因為這樣,才會在如此機緣湊巧中,讓紅菱遠遠地就瞧見了。

    紅菱想不通為甚麼這顆本來在飛龍身上的生魂珠,會這麼莫名其妙地跑到了此間紅樹林的邊緣樹枝上,更搞不清楚現在的飛龍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當她滿懷疑問地從樹上將生魂珠取下來時,想到綠霓所描敘的,飛龍被妖魔一刀穿心,墜進了怪異地洞,顯然很難樂觀得起來的結果,不由得就覺得心中一陣空虛。

    紅菱喟然一歎,只覺得心中的那一陣空虛,就像是投入石子的水面漣漪,一圈一圈地越來越大……宛如心頭被紮了一針那般,直痛入心……

    那陣心中的虛脫,幾乎是一下子就貫穿了她的全身,讓她在空中提氣不住,竟然「蓬」地一聲,從樹上跌了下來。

    紅菱跌在地上的身子雖然一動不動,但是從她身外三寸的氣罩,突然響起了劈哩叭啦的一陣爆音,一條一條又細又長的精亮電蛇,在她週身來回竄繞,炫麗驚人。

    突然在她體外出現的這一層薄氣流電,極為細密貼身,就像是紅菱在瞬間披上了一層電衣那般。

    在滿眼的精亮中,讓人驚訝的是,紅菱流電響然的氣罩外,她背心之處的電芒,集成了一支長長的柱形,看起來好似有一支尖粗的長柱,直從她背後猛插入心那般,令人望之悚然。

    就在這個時候,一條黑影猛然發出了一聲狂吼,手中之劍帶著有些類似紅菱的裂天劍氣那般,芒中帶火地叭叭氣爆,但是質性依然感覺有些不同的裂然暴響,「轟」地一聲,直劈倒臥在地的紅菱而來。

    這人正是跟在紅菱身後的雷擎天。

    只不過現在的雷擎天,雙眼之中放射出一種狂野的光芒,瞼上的肌肉扭曲,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幾乎讓人在一望之下,很難想到這個宛如發狂撲來的修真,竟是正派有名的雷霆劍。

    雖然雷擎天的模樣,已經變得好像發瘋了那般,讓人很難相信是雷擎天。但是他手中那柄雷符浮扣,發出深沉「嗡嗡」異響的怪劍,和那轟然氣勢,並不稍遜「裂天劍氣」的雷霆劍,卻已實實地突擊而下。

    裂天劍宗和天池仙宗一向交好,卻沒想到裂天劍氣和質性在表面上看起來很有些類似的五色護劍「雷霆劍」,竟在這種情況下對上了。

    原本伏在地上的紅菱,全身精元驟縮,傾力抵擋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術法突襲。性命交關的一口至剛劍氣,險而又險地鎖住了心脈關竅,將那從背心穿來的陰法侵力扣住!情勢之緊急,讓她完全不敢將任何一絲的元氣外散,以致於連跌落的身形都無法反應。

    沒想到在這個緊要關頭,同行的雷擎天竟爾暴然來襲。劍身連顫,散發著嗡嗡急響的芒氣,急速地收聚了裂然暴氣,轟隆貫到。

    紅菱牙關緊咬,秀目驟睜,裂芒牽引,伏臥在地的身形猛地坐起,雙膝急盤,原本散流週身的細微電蛇倏地聚合,腰下的寶劍不拔而動,「鏘」地一聲長吟,來不及完全出鞘,只得以氣機拉出一半的劍刃就只得上迎,硬擋一記。

    又是轟啦一聲暴響,紅菱一個由伏變坐的身形,被雷擎天這一擊打得呼嚕呼哩在地面上滑出了四、五丈遠,纖細的背部劈啦撞斷了三棵大樹,元氣崩蕩中,「噗」地吐出一口鮮血,倒下的樹身又是轟哩轟隆地濺起了滿天的碎葉斷枝!混亂頓現。

    雷擎天雷劍一劈之下,紅菱身受術法暗算,加上猝不及防,因此立受重傷!

    原本被紅菱聚氣扣鎖而現出形狀的那支長柱形,也因為雷擎天這一劍,擊散了紅菱大部份的護心劍氣,使其往內深深一陷,幾乎從紅菱背心直插進去了快一半的長度。

    紅菱真氣外層承接了雷劍重擊,內氣又受這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術法陰力直刺而入,才剛因為元氣散蕩而噴了一口鮮血,又被陰術的這一插,直痛得她微哼一聲,心脈都差點被震斷,口鼻之間又溢出了艷艷的血液。

    紅菱的裂天劍氣,質性已經是非常地外爆了,加上雷擎天的雷霆劍訣,也是以吸收空中散游離氣,聚成爆力強勁的炸氣著稱,因此雷擎天擊向紅菱的這一劍,炸開的煙氣直如放起了一團濃濃的煙幕那般,七、八丈內的空間都佈滿了滾滾煙塵,讓人甚麼都瞧不見。

    雷擎天在暴襲下,這一劍氣勢盡壓,將紅菱整個身子都給震得往後飛去,立刻就緊扣先機,調氣急上,雷劍直指前方六尺聚芒,在那空中不斷浮現出離氣聚集的震動光點中,叭然將前方濃濃的塵煙裂分四方,滾滾而去,雷擎天也連人帶劍,「唰」地往前直竄,顯然打算不給紅菱任何喘息的機會,飛身進逼。

    紅菱連受兩擊,連眼睛望出去都有點泛出了星花,神志昏沉中,但覺眼前濃濃的塵煙裡,嘶然一股厲烈的氣芒急射而來,只得強自壓住浮嘔的心頭逆血,單手立訣,「唰」地拉劍而出,一條連續閃爆的精芒劈啦劈啦地脫鞘飛起,對準眼前直來的嗡嗡雷劍,猛然劈出!

    紅菱這一劍已是顧不得那暗中陰襲的法釘,氣機盡集在這一劍中,但見背上的長柱盡沒於體,紅菱本來紅艷艷的一張臉龐已是變得慘白無比……

    神智已失的雷擎天,顯然也沒想到已經是身受連擊的紅菱,居然還能夠在這樣的節骨眼搶手反擊,連帶十二個電芒中心的劍芒呼嘯反劈而出,直中雷擎天這一式「四象天雷」!

    又是一連十二響叭啦亮震,緊接著轟然一聲,雷擎天本來進逼的身形,竟被這一劍給硬生生地反震了出來……

    雷擎天的功力雖然不弱,但是畢竟在這個時候,神智被右引屍護法的陰術所制,只知往前進擊,不知後退側避,比起清醒時當然是差了不只一級。加上紅菱的功力顯然遠遠超過了之前的預測,誰都沒想到在這樣的內外合擊得手之時,她居然還能夠盡鼓餘力,先搶手地放出了威力如斯的裂天一劍。

    這連蘊十二個閃爆中心,每個中心內含將近五百層裂天劍氣的強大攻擊,就算是雷擎天清醒的時候,恐怕也得小心全力對付的「裂天一劍」,劈中了雷擎天劍芒聚合點時,立刻就震出了將近六千重的潛勁,十丈之內,馬上樹倒石裂,呼哩轟隆地飛起了漫天的碎葉塵煙,之前就已經讓人瞧不清楚的現場,更加令人完全看不出濃煙裡發生了甚麼事……

    如果雷擎天神志清醒,面對紅菱傾盡餘力而出的這一擊,不論硬接的話,是接得下還是接不下,至少如果他想閃退暫避紅菱這最後掙扎的一劍,應該還不致於是甚麼問題。

    不過偏偏雷擎天此時神智已失,不但不懂得迴避其鋒的引力劍訣,根本連怎麼樣洩氣閃躲都忘了,正被紅菱連爆而出的六千重潛勁,給震得元機反逆,竟就這麼閉氣了過去,身形飛出了煙幕之外,叭噠一聲跌進了紅樹叢枝裡,失去了意識。

    激飛的煙塵滾滾而飛,好一陣子才算是漸漸落了下來,交戰之處也才算是慢慢地顯露出了原先的清晰……

    紅菱已是往後撲倒了下來,同樣和雷擎天那般地失去了意識……

    她的身形倒在被劍氣衝斷切碎的滿地殘層裡,讓人看去就覺得有一種孤伶慘厲的感覺。

    紅菱一動也不動的模樣維持了許久許久,只見她身上凌亂的衣衫被微風吹得偶爾左右地飄擺著,除了這個細小的變化之外,她可以說是連一根手指都沒有動彈。

    又過了一會兒,終於在右側的林邊,探出了一個人的腦袋,急快地往紅菱處一望,隨即又縮了回去。

    「怎麼樣?她這下可算被攝住心神了吧?」日瓶書生小心翼翼地問著。

    「應該是……『鎖棺釘』已經直入法偶背心,照理說應該是已經能夠控制她的心神了……」右引屍護法左手握著一個由稻草紮成的小人,這個小人頭上還纏著一束細長的髮絲。前胸背後,頭部四肢,七道黃符法錄緊箍而成的這個小人,看起來大概就是右引屍說的甚麼「法偶」了。

    在這個小人的背心處,直插著一支烏黑油亮,看起來像是鐵,但又有點像是木製的細釘,尾部繫著一條人血烘煉的紅絲線,讓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會在心中很自然地產生一種詭異的感覺。

    日瓶書生這時也輕輕地探出了頭,往失去意識的紅菱那兒仔細地望了一眼,然後就很快地縮了回來,皺著眉頭說道:「這個小娘兒的功力好強,術法偷襲,雷劍背擊,連受重創,居然還能夠將凶悍的雷霆劍給震得昏躺下來……如果真的明來,我瞧你我就算聯手,恐怕也有點吃她不下來……」

    右引屍頗有同感地道:「說得是,雖然雷霆劍現在神魂被『鎖棺釘』所釘,比較不像清醒時機靈,但還是被紅菱在重傷之下撞得逆機閉氣,就光看這一點咱們恐怕就有些比不上了……」

    日瓶書生又點了點頭,露出了很惋惜的表情:「真可惜她這麼一身功元,居然要讓給不知采吸的雷霆劍來破其初陰,實在浪費……」

    右引屍又伸頭往雷霆劍倒下的地方望了望,從懷裡拿出了另一個人偶。

    這第二個人偶和之前手中的那一個非常接近,都是符錄纏身,法釘入背,乍看之下,實在很難瞧得出甚麼不同,只是那種玄奇詭秘的感覺卻是一樣的。

    右引屍口裡嗚哩嗚啦地念了一會兒咒語,在第二個人偶上吹了一口法氣,輕喝一聲:「起!」

    他抬頭遙望了望,又低頭誦念了一陣子,再喝一聲「起!」然後重新伸頭遙望。

    雷霆劍跌入的位置,還是只有微風輕拂,晨光曦照,其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看來日瓶副宗主的遺憾可以收起來了……」右引屍皺了皺眉頭說道。

    「甚麼?怎麼啦?」日瓶書生急問道。

    右引屍以嘴相呶地說道:「紅菱那傾力而出的一劍,像是把雷霆劍的氣機給撞得反逆閉竅了……法釘陰力像是有了一些偏移……」

    日瓶書生聽得也伸頭遙望了一下:「右護法這話是甚麼意思?」

    「紅菱這一劍潛勁之大,竟把雷霆劍震得神竅封閉,連我的大法都有些驅動不起來了……」右引屍捏著第二個人偶說道。

    日瓶書生聽得愣了愣:「貴派的術法不就是讓受術的人神智昏迷的嗎?怎麼還會在乎甚麼封閉不封閉的?」

    右引屍搖了搖頭:「那是外行人的說法。驅屍之術,概分兩類,一為活屍,一為死屍,如果屍亡已久,驅之而行,本來就不用管甚麼神識不神識的,其屍有體而無魂,是為死屍術。但我現在使的這個『釘魂術』,卻是必須在屍身初亡之際,趁著元魂未散,布符壇,立法偶,拘而驅之,所以這個叫『活屍術』,和死屍術大大的不同呢……」

    日瓶書生恍然道:「原來還有這一層區分……本來我還以為都一樣的……」

    右引屍還是搖著頭:「日瓶副宗主非本宗之人,所以不明白,這裡面差別可大了。死屍術有體無魂,其身已僵,能夠運用的地方不多,通常驅來也只是為了那個身體而已,最常用的反倒是省卻運送的麻煩。真正比較高深的驅屍術,都是希望維持著法屍靈活度,所以絕大部份都是屬於連死後魂魄也一起拘住的『活屍術』。像本派的『金屍』,就是屬於玄奧的活屍術之一,那些金屍們的魂魄可不能任其散化,得拘在本派的法壇之內,一旦散化,其屍必僵,其腐必生,那就比較沒甚麼搞頭了……」

    日瓶書生又伸頭望了望雷霆劍的方向:「可是現在那個雷霆劍像是沒有甚麼反應呢……」

    右引屍歎了口氣道:「活屍術用在活人身上,就是一種攝魂鎖魄的秘法。只不過受術人的魂魄識念部份被法釘扣鎖神竅,閉在體中,因此等於是其神識被我所接手過來而已,他並不曉得發生了甚麼事。但是其控制身體動作的主體,還是受術者原先的神體,並不是我的,因此像現在雷霆劍屢不應法,就表示他的這一次震盪,連他負責行動,比較下層的神體玄竅,都被閉住了,所以才會這樣……」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這種拘魂大法引起的情形,日瓶書生還是覺得交給右引屍去作決定比較好。日後若有甚麼差錯,至少也可以推到右引屍身上去……

    右引屍想了想,竟也很技巧地說道:「從現在這種情形看來,辦法有兩個,我說出來後,請日瓶副宗主也好斟酌著瞧怎麼辦妥當……畢竟接下來的事得瞧副宗主的了……」

    日瓶書生心中暗罵,說了這麼多還是想推到自己這裡來,口中則是很客氣地道:「右護法先說來聽聽……」

    「神魂控制身體的,是比較下層的體識,體識既已被震閉,那麼第一個辦法就是等體血活絡一些,內脈自通,那時體識就得回了控制身體的功能,當然就能夠應法而動了……所以這第一個辦法,就是咱們在這兒等一會,待雷霆劍其體自通後,再驅之而動,去給紅菱這小娘兒們開血破陰……」右引屍很有耐心地說道。

    日瓶書生又皺了皺眉頭:「這一會兒指的是多久?」

    右引屍歪了歪頭:「那就很難說了,得看雷霆劍這一震的程度到甚麼樣的地步,還有他自己本身的調血順氣能力……」

    日瓶書生很有些不以為然地道:「我們在這兒已經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雷霆劍卻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甚麼反應也沒有,而且紅菱的情形也說不定和他不一樣,再等下去可不是個好法子呢……」

    右引屍點了點頭:「在這兒等下去,確實不是個好辦法,沒得拖著拖著又生甚麼其他波折……不然就用第二個辦法……」

    日瓶書生連忙又問:「第二個辦法是怎麼樣?」

    「就是趁著現在紅菱己倒,雷霆劍又不濟事,乾脆這個破瓜摧陰的好事,就交給日瓶副宗主這位專家去辦,肯定又快又徹底,也省得拖久了夜長夢多……」

    右引屍輕輕說道。

    日瓶書生有些遲疑地道:「右護法也聽見了,那個萱萱小姐不是說要讓破開紅菱元陰的,就是雷霆劍,也好勾起他們正派中的矛盾嗎?」

    「如果雷霆劍爭氣一點,那麼這件好事當然是交給他做……」右護法歎了口氣道:「不過副宗主也瞧見了,雷霆劍現在連應法動一動都不行了,還能怎麼辦?

    如果怕拖久了生出事端,難道還叫咱們兩個架著他硬上?「

    日瓶書生心中有點癢癢的,但是卻依舊有些遲疑:「這若是叫萱萱知道了,豈不是不大好?」

    右護法又歎了口氣:「她的目的也不過就是要讓殘毀紅菱這件事,賴上雷霆劍,日瓶副宗主完事之後,咱們就把兩個人的衣物剝光,頭並頭,腳並腳地擺在一起,待我術法一抽,有理也說不清了……這個黑鍋,雷霆劍就算想賴,恐怕也沒那麼簡單,加上他們這些正派,腦袋也沒咱們邪宗靈光,想賴也不成……」

    右護法說到這裡,見日瓶書生還在猶豫,便又說道:「副宗主,我右引屍的立場可是簡單的很,這事早些開始,也早些結束,世事多變,難說拖久了會生出甚麼其他事端……早點辦完,咱們也好早些去找萱萱拿她答應我們的東西……」

    日瓶書生又抬眼望了望倒在地上的紅菱,心中的那種癢意更甚,還是有些不放心的道:「這個紅菱的功力大出我們所料,現在她的情形該不會有甚麼問題吧?」

    右護法心中暗笑,饒你副宗主再狡詐,色心已出,還能不為我所算?待這事一成,你吸日奪月派要不想招惹裂天劍宗這麼個大對頭,從此聯盟也就作罷,非聽我邪不死派的不可……

    心中這麼思忖著,嘴裡則是安慰似的說道:「這一點日瓶副宗主大可放心,看法偶釘魂的反應,這時候的紅菱,任她再潑辣,內外多層夾攻,此時已是被術法的陰力所制鎖,等於是一塊軟肉躺在哪兒,任人舔食啦……」

    日瓶書生聽得也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這個可難說得很,她的功力顯然和雷霆劍不同,右護法能不能想個甚麼法子再試試?」

    右引屍暗罵日瓶書生還是這般老奸小心,但卻立刻回道:「行!我這就再試試……」

    說著他就將代表雷擎天的那個法偶收進了懷中,左手只拿著紅菱的那個人偶起來,握著人偶的雙足,又喃喃起咒動法,嘰哩咕嚕了一陣子,接著吠然輕喝一聲「起!」

    他手上的人偶,本來在握住足部的時候,整個人偶是有點軟軟的斜靠在他的手背上,不料這一聲「起」字出口,那個人偶居然就立刻如斯響應地嗤啦一響,從他的手裡立了起來,其變化之奇妙,實在和要戲法的沒甚麼兩樣……

    日瓶書生和右引屍,一看到手中的法偶已經應術而動,馬上就同時伸出了頭,往紅菱那兒望去……

    本來靜靜躺在地上的紅菱,這時竟也已經和右引屍手中的人偶那般,從原來躺臥的地方,像是塊門板般地立了起來……

    她的嘴角溢著血跡,雙目緊閉,髮鬢蓬亂,臉色帶著金紫,顯然受的內傷實在很不輕。在晨光的灑照下,流露出一種很淒迷的美感。

    她的身軀四肢,雖然有些僵硬和不自然,但是在她暈迷的容貌襯托下,反倒更加讓遙望的日瓶書生心裡燃起了掠食的慾望。

    心中將紅菱這樣清純處陰搾吸的需求越來越強的同時,日瓶書生還是非常謹慎地問道:「紅菱己經應法而動,這樣該是表示沒有甚麼問題了吧?」

    右引屍護法又暗罵這個日瓶書生未免也太多心了,但是口中依然非常有把握地道:「這樣看起來,應該是沒有甚麼問題的……」

    日瓶書生想了想又道:「如果和雷霆劍比起來,紅菱這樣豈不是就表示她在那互相一擊中,體識並沒有像雷霆劍那般被震得反逆封閉了嗎?那會不會她的神識也並沒有真的受制?如果她發現毀她陰元的,就是我日瓶,那日後我可就難混了……」

    右引屍忍不住又暗罵一聲,隨即搖頭說道:「這個副宗主是多慮了,既然紅菱的肉身已經應法而動,就表示在猝然的內外夾擊下,紅菱的神識已經被『鎖棺釘』所制,眼耳鼻身等體識已經與神識分離,所以副宗主就算是把她幹得翻兩翻,她也還是不知道的……」

    右引屍心中這一不耐,連說的話都粗了起來。

    日瓶書生非常警覺地望了右引屍一眼:「右護法像是很希望本人趕快去把紅菱幹得翻兩翻的樣子……」

    右引屍心中惕然,連忙說道:「咱們不是說好了嗎?為免夜長夢多,還是快點完事走人吧……副宗主別太多心,紅菱真的已經在大法的控制下了……現在就算她的功力再強,頂多也只能維持著被制前的一絲意念而已,這一絲意念能幹嘛?最多也不過動動手指腳趾而已,想多動一下都不行……「

    日瓶書生望著右引屍沉吟了好一會兒,便即說道:「這麼著好了,由我代雷霆劍,替紅菱這小娘子開苞破血,再把這個黑鍋賴給雷霆劍,我也沒甚麼意見。

    但是為了避免甚麼意外,還是請右護法和我一起過去,若是紅菱真的神識被制,那麼就算請右護法瞧一場好戲。萬一不慎有了甚麼差錯,紅菱突然醒了過來,至少也還看得到咱們兩個人,不至於只認為是我在下手……如果她真的認出了我,恐怕我也不得不在事後把她滅口,但是防備多一層總還是比較穩當些……「

    連右引屍也不由得不佩服日瓶書生心思之謹慎了。居然到了這種程度,還想扣住自己,以便更進一步地確定自己不會暗中弄鬼。

    想到這裡,為免引起日瓶更多的懷疑,右引屍立刻就滿口答應道:「沒問題,如果日瓶副宗主真要這樣比較放心,那麼就讓本人瞧場白肉好戲吧……本人雖然久處死亡道,這麼一回事已久不興矣,但是瞧著日瓶副宗主揚槍直入,進出逞威,倒也挺不錯的……」

    說完他又將手中的人偶雙肩輕輕一捏,遠處的紅菱立即應然縮肩後弓,將胸前一雙椒乳非常明顯地挺突了出來!那種鼓脹脹的感覺令人一眼望去便會忍不住血脈賁張。

    右引屍直希望日瓶趕快開始,別再這麼囉嗦小心,便又加油添醋地說道:

    「本人以法偶控制住紅菱的肉身,說不定還能在副宗主縱橫出入時,加些助興,將紅菱擺弄成任何方便副宗主的所有姿勢哩……嘿嘿嘿……」說時右引屍還刻意將人偶的下肢輕輕撥開,一支指頭充滿淫意地在其根縫處來回撫弄著……

    遠方直立在那兒的紅菱,也跟著馬上就將筆直修長的雙腿往兩邊張開,姿勢和右引屍手裡的人偶真的是一模一樣。

    以日瓶書生的經歷,當然是用不著右引屍的甚麼擺弄助興,但是紅菱那纖長玲瓏的身段,和那充滿了無助,但偏偏又像是一種最淫猥邀請的張腿姿態,卻成功地引動了日瓶書生心底的欲潮。

    日瓶書生目不轉睛地盯視著紅菱的模樣,忍不住地吞了口涎沫,急急地說道:「既然右護法沒有甚麼問題,那麼咱們這就快上吧……盡早辦完這件事兒……」

    右引屍暗中冷笑一聲,隨即應了一聲,兩人便蹭蹭掩掩地從林邊摸來,慢慢接近了雙腿微開,弓體挺胸的紅菱……

    日瓶書生越接近暈迷而又被擺佈成這個樣子的紅菱,越覺得她的膚細皮白,渾身軟中帶勁,同時也就越覺得胯下陽莖烈氣淫淫,簡直就有點忍不住地想撲身而上。

    連他自己也不曉得,身經千萬場的自己,怎麼會在見到了紅菱這般生嫩得像是捏得出水來的純陰之後,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就想揮戈直入。

    但是老練奸滑的日瓶書生和右引屍護法,並沒有因為這樣而輕忽了自身的隱蔽,二人非常小心地從邊緣切入紅菱所在之處,眼睛耳朵還是極為警覺地注意著四周,看來看去,實在也沒甚麼動靜,便終於從紅菱的身後慢慢接近。

    日瓶書生離直立在那兒,像是被綁在甚麼無形氣牆上的紅菱大約四五丈時,彈手嘶啦連響,四束寶瓶氣化成四圈淡淡的氣光,就像個繩套般地直飛而出,對準紅菱雙手的手腕和腳踝捲去,叭叭四聲輕響,緊緊地將紅菱的四肢給束住。

    右引屍嗤地搖頭笑道:「副宗主實在是太過小心了,紅菱現在的這個樣子,擺明了就可以任人品嚐啦!實在無需多此一舉……」

    日瓶書生緊緊地盯視著紅菱鼓騰騰,挺翹翹的一雙尖乳,嘿嘿笑容中的淫意已是脫然而出:「還是這樣本人放心一點,而且這『四扣寶瓶』,正是我精心想出的功法,開合曲張,隨心所欲,待會兒右護法就會看到這四束玩意兒的妙用啦……」

    右引屍也配合地連聲說道:「敬瞻敬瞻……本人一定細心觀賞……」

    在右引屍很有些阿諛味道的話聲中,日瓶書生已是輕輕將身形滑了出去,轉眼已到暈迷的紅菱身邊。

    日瓶書生眼中放射著慾火焰芒,一手捏住了紅菱弓鋌而出的胸乳,一手就拉住她束腰的細帶猛然往外拉出……

    「啪」地一聲輕響,紅菱細細的腰帶立即繃斷,而日瓶書生箕張握胸的手掌一用力,紅菱整個人感受到外力的侵揉,立刻就全身肌肉抽緊,竟將日瓶書生握胸的手掌給一彈而開……

    右引屍哈哈笑道:「這個紅菱最後的殘念倒是繃得老緊,副宗主這一彈可真夠勁極了吧?哈哈哈……」

    日瓶書生正在一愣間,聽到右引屍的話,便即放鬆了心情,也跟著正想說兩句淫猥的話,突然瞥眼看到紅菱的手腕轉動,纖指彈動,掌中像是有甚麼光亮亮的東西閃了一下……

    日瓶書生還想定睛瞧個清楚時,眼前突然呼啦一響,一團圓灼灼的紫紅已是猛然跳了起來……

    正當巫王手中集氣聚力,打算在觸摸到三眼狻猊巨大腦袋的那一瞬間,將這只忠誠靈獸擊斃當場時,忽然空中一陣轟隆巨響,緊接著又是一聲比之前的響音還要大上至少四、五倍的轟然巨震,在前方數十丈處爆開,而且同時就看到地面衝起了一大片的煙塵,聲勢驚人至極……

    這一聲巨響,不但是只有聲音大而已,在響音炸開的那一剎那,地面也跟著起了一陣跳動,連巫王和三眼狻猊都一下子因為事出意外,差點連站都站不穩,身形同時往兩邊分了開來。

    巫王已經放出了少許利氣的手掌陡然而歪,沒有將三眼狻猊的腦袋沖爆,卻只是連鬃帶皮地刮開了它一大片頸肉……

    三眼狻猊痛得狂吼一聲,巨大的身軀往巫王身上一撞,事出猝然的巫王連閃避都來不及,被三眼狻猊的這一撞給撞得連身形都飛了出去……

    巫王雖然受其一撞而飛,但是他本來就是打算騙得三眼狻猊沒有防備之後,給它一下要命的奇襲,因此週身氣機本就已經凝聚待發,加上三眼狻猊這一臨急反撞,實是本能性的動作,元氣未足,所以飛出去的巫王實在是一點傷損都沒有的。

    如果不是因為巨震和反撞,都是意外至極,而且狻猊體形實在極大,使得巫王在這一撞中立不住身形,三眼狻猊想這麼就把巫王給撞開,恐怕也絕對沒這麼容易……

    巫王好不容易接近了洞口,身形被這麼一擠而出,心中當然不會這樣就放棄入洞的位置,因此他的身形一動,立刻就聚元縮氣,嗤然從腳底放出一大片淡淡的氣機,打算鎖地定樁,穩住飛退的身形。

    所以巫王的身形才剛被撞得飛退,立刻就又像個皮筋般地彈了回來,同時雙手直握骷髏杖,這就打算硬闖三眼狻猊力守的洞口。

    不過在巫王還沒出手之際,他的眼尾往後一瞥,心中大吃一驚,立即嗤然立地不動,杖頭遙指前方的三眼狻猊,氣機放鎖,腦袋卻回頭相望,駭然之色溢於言表。

    之前地面突然衝起煙塵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鋼鐵怪物。

    這個身形就好像是一座小山般的怪物,正是戰具宗最大的戰巨龜。

    這個時候的戰巨龜,下方四足深深地陷在地中,漫飛的塵砂四散紛飛,終於讓愕然回顧的眾人知道之前所發出的那一聲巨震,居然是戰巨龜從上方山腰的不知道甚麼地方,直接就這麼地跳落下來,才會發出了這麼巨大的響音和連地面都止不住的跳動。

    塵飛灰揚裡,戰巨龜立即發出了軋軋吱吱的機輪轉動聲,後面的兩隻鐵足,不停地上上下下快速調整著,使得戰巨龜前方就正正地對準了巫王打算硬擊三眼狻猊而入的山縫狹洞口。

    讓巫王立刻就打消進身前逼的,就是原本在戰巨龜前面,像是開了個大洞的圓形鐵折層口,這時已經將外面那一層螺旋狀鐵絞片給卡嘰嘰的拉了開來,露出了一個巨大的圓洞;同時戰巨龜裡還嗡嗡嗡地響起了一種像是點燃了某種動力的怪音,而且從外面還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戰巨龜那鋼鐵巨身裡,已經瑩瑩亮起了一種隱約但是極亮的怪光芒……

    「巫王果然還是見多識廣,不致於貿然進洞……」戰巨龜背上的那兩個高聳的鐵塔,傳來了一陣絲絃組合的語音,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但是耳力敏銳一點的人,還是可以一聽就知道正是戰具宗宗主,「戰器玄師」的聲音:「不過為了讓其他眼力比較差一點的人,在打算直搶進洞時多考慮一下,本宗還是先說說,此時本宗己經點起了只有戰巨龜才有辦法裝載,真人界『六火奇兵』排名第一的『滅神炮』……一炮之下,半邊山塌,就算是諸位搶進洞中的速度比我們發炮還快,但是我敢保證進去的高人絕對不會有時間找奈何珠,一炮之下,各位得估量著是不是可以撐得住……」

    戰器玄師的這一番說明,使得所有在明在暗,認為洞中很可能就藏著蛟頭魔人囑咐三眼狻猊看守著的「奈何珠」之人,都已經不敢再妄動。

    「滅神炮」是六火奇兵之首,威力之強,據說比「役物宗」的「崩元彈」還大,而且更超過了「戰具宗」另外三輛「戰飛龜」最強火力的「雷芒擊」和「血輪奪」五、六倍之多,無論再怎麼高的修真,恐怕也不敢輕易地接它一炮。

    有這麼個強大的火力威脅指住了眾人現在都想進去探探的淺淺裂洞,馬上就讓人從心裡嘀咕了起來,再也不敢輕身妄進。

    就算身形快速,能夠搶進,恐怕真的就像戰器玄師所說的那般,還不一定能見著奈何珠,恐怕就得先接下戰巨龜的一記「滅神炮」了……

    因此,沒現身的立刻躲得更隱密,已現身的,也停下了所有的戰鬥,俱都有些投鼠忌器地僵在那兒了……

    巫王現在的位置,說起來雖然是最接近洞口,但是他卻還真的暫時不敢有甚麼妄動。

    他的雙眼緊緊地盯視著身後那個小山般的戰巨龜圓體炮口,只要一露出任何開火跡象,他就有把握搶在前面掠閃而去。

    不過對準了洞口的戰具龜,也確實阻住了他拚力擊殺三眼狻猊後竄進洞中的念頭。

    甚至因為他要在火神炮發射的前一瞬間看出端倪,免得被轟得不明不白,根本是連頭都不敢拉回來,以致於就這麼地維持著一個雙手持杖前指,整個腦袋卻傾力後扭的怪姿勢……

    如果不是三眼狻猊一心就打準死守洞口,不肯前竄而出地攻擊巫王的話,光這個姿勢就可以讓巫王很不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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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卷 第七十九章 殺獸奪珠

    巫王的姿勢雖然怪異,但是一方面他不想就這麼離開最接近洞口的位置,一方面在戰具宗的「戰巨龜」壓制下,卻又不敢太過靠近,因此只好維持著這樣怪異的姿勢冷冷笑道:「這個山洞其實很淺,說是山洞,還不如說是個裂縫,滅神炮若是直接這麼一轟進去,整個山腳必定坍塌,那時連你們也甚麼都拿不到……」

    戰器玄師透過戰巨龜裡面的「回聲振音管」,傳來的語音頗為巨大:「奈何珠如果真的在裡面,與其落到別人的手中,還不如就這樣一轟之下,讓其沉埋山中……」

    巫王從戰器玄師這種經過絲絃振動放大的聲音中,聽不出他之所以會這麼說,到底是虛張恫嚇,還是真的有這種玉石俱焚的決心,以致於更加不敢妄動。

    這個時候的仁義王,已經停住了和黑天禽宗主之間的戰鬥,站在比較遠的洞口北邊,此時聽見戰器玄師話中言語這麼一扣,便也哈哈笑道:「戰器宗主,現在雖然大家在尊器『滅神炮』的威力下,不好太過冒失地搶著進洞,但是如果大家發現貴宗真的沒得商量,那麼就會開始轉頭先一齊對付貴宗的這個『戰巨龜』,那時貴宗再想這麼扣著洞口,恐怕就沒這麼容易了吧?況且大部份的人,並沒有見過所謂『六火奇兵』排在第一的滅神炮威力,若是最後不耐煩時,說不定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呢……」

    戰器玄師那種絲竹般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又重新沉沉地傳來:「現在的情況大家應該都多少有了些瞭解,妖魔界的怪物已經現形,多少邪宗的名修,都經不住其一擊之威。本宗連戰飛龜都不願發動,生怕其飛行的氣震引來了妖魔的注意……在這種時候,誰都拚命想找個甚麼尚可一拼的依靠。奈何珠是長久以來,一直和空間的變動很有密切關係的法寶,再加上以前無形冥主『羅喉風波』的事件,直接和我們所完全不瞭解的『妖魔界』有關,誰都想得到,這裡面說不定就能找出甚麼應付的辦法……在這種情形下,咱們邪宗何不真正的放下心機,好好地互相聯合一下?別這麼你爭我奪的?諸位得明白,現在我們大家所面對的,應該是妖魔界的怪物這麼一個共同敵人呢……本宗修真的法源不足以和諸位相持,只得在戰具器物之道上精研。但是也正因為本宗以修元來說,派裡大都可以算得上是弱者,因此更加地能感受到彼此團結的重要……這也是本宗現在的戰巨龜『滅神炮』脅指之下,想請諸位好好考慮的……」

    仁義王一聽完戰器玄師的話,立刻就鼓掌說道:「戰器宗主這一番話,果然是深有感觸的肺腑之言。這個當兒,正是我們邪宗們應該真正團結的時候,奈何珠不論裡面是不是真的能找到甚麼對付「妖魔界」的辦法,這都是會關係到我們大家每一個宗派生存的重要機會,實在不應該由哪一個宗門所獨享……對於戰器宗主放下一切恩怨仇隙,大家先團結一致對付跨空而來的『妖魔界』怪物之議,我仁義王第一個贊成……」

    仁義王的話音方落,突然就有另外一個聲音,從西面淡淡地接口說道:「這樣的話,從仁義王嘴裡說出來,怎麼聽就是有些不大對勁……」

    眾人往說話的地方一望,就看見兩群人從山邊轉了出來。

    帶頭共有二人,一位正是身材矮小的侏魔宗小盤環宗主,另一位則是身材高大的羅剎金剛宗金圖羅宗主。而之前說話的,正是小盤環。

    仁義王也不管小盤環語意中到底是甚麼含意,現在的情勢可不適合翻臉,便即哈哈笑道:「這也許是因為本王以往有些不大好聽的誤傳,所以才會讓小盤環宗主無法一下子就相信的,哈哈哈……但是小盤環宗主這一次可猜錯了,現在的時機和以前可是完全的不一樣了,見過妖魔界的怪物之後,誰敢不先暫時放下私心,先為自己宗門生存之危做做打算?」

    小盤環沉默了一會兒,便即淡淡地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倒是本宗有些失言了……」

    「客氣客氣,小盤環宗主對本王謹慎些也是難怪的……」仁義王又回答道。

    小盤環身邊的金圖羅,清秀的五官上,透出了一股沉鬱與狠厲,對著眾人說道:「別的人本宗不管,這次那個甚麼『阿鐮摩』,在眨眼舉手之間,就讓本宗『四大金剛』去了三個,八位功力不俗的門下弟子無一生還……雖然本宗立誓必報此仇,但也明白本宗立足真人界的『金剛神術』,已是完全無法抵擋妖魔界的駭人力量,所以對於方才戰器宗主的提議,本派決定傾力支持……」

    金圖羅宗主說的話雖然還算是平靜,但是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得到這位高大威猛的俊秀宗主,語句中的憤怒與決心。

    在金圖羅宗主的話後,馬上又是另一個語音從戰巨龜後面,一叢綠草橫生的巨石邊傳來:「從戰巨龜自藏身的上方轟然跳下,本宗就已經隨時打算對準戰巨龜後方的十二個排氣孔穴發動連續奇襲……不過方才聽到了戰器玄師的話,倒讓本宗暫時打消了發動奇襲的念頭……」這個說話的人在發言之際,也同時從石後現出了身形。

    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竟然是戰器玄師一直以來的對頭——黃金戰主。

    在黃金戰主的身後,同時也跟著金甲戰神宗的鶯鷺兩位女將,和手持四樣重兵的四大戰王。

    本來金甲戰神宗的聲勢,就不會輸戰具宗到哪裡去,加上他們長期和戰具宗相敵立,因此對於戰巨龜的優缺擅短,都非常的瞭解。

    這一點可以從黃金戰主等人出現的位置,恰恰正在戰巨龜龐大的鋼鐵巨身外表,前前後後不下二十支,外人也不曉得到底是做甚麼用的冷森噴管,所涵蓋的角度間隙上,可以判斷得出來。

    黃金戰主的雙眼在金盔之後閃著隱隱的凶光:「本宗和戰具宗這一次大會前後連戰三場,雖然各有損傷,本派的十八戰衛和六神力士,確實也折了些,但是兩宗實力相近,宗派的根本依舊。不料阿鐮摩一出現,本人的戰衛神力士,死得一個不剩,本派著名的戰甲也經不起阿鐮摩刀爪一擊……所以本人在戰器玄師此話之後,就決定暫時放下兩派恩怨,先對付妖魔界的怪物,可能才是最妥當的辦法……故此對於戰器玄師的提議,本宗雖然一向與之為敵,但也覺得此議尚可。」

    巫王眼見現在已經現身的,除了自己這邊的黑天禽、神遁和生苗三宗之外,戰具、羅剎金剛、侏魔和仁義王,甚至連金甲戰神宗,都表明了願意暫時放下恩怨,聯手同抗妖魔界的意思,便也立刻壓下了衝進洞口的念頭,微微笑道:「戰器玄師這一番令人深省的提議,確實也正是本人所望。要想對付妖魔界的怪物,說不定還真是只有先從『奈何珠』上頭著手,也許能夠從裡面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戰器玄師的聲音又陣陣嗡嗡地傳來:「既然巫王也已經認為本宗的提議不錯,那麼是不是表示也願意坦誠互助了?」

    「當然當然,此刻還是以共抗妖魔界方為最重要的事……」在眼前的情勢下,巫王也不得不這麼回答。

    「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們大家總算是有了些相同的想法,是不是可以請巫王退後一些呢?尊駕這麼地站在本派『滅神炮』炮口之下,可不是本宗所願意見到的。沒的待會兒本宗對付三眼狻猊時,一個不小心,豈不傷了自己人?」戰器玄師又說道。

    巫王心裡面,實在是非常不願意就這麼地從現在只要往前急掠一下,就能夠進入洞口的位置退下。

    但是戰器玄師的話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同時又有後面那幾個宗派表示了願意支持戰具宗的意思,這個時候不退下來,說不定還沒看到傳說中很有可能就在洞中的「奈何珠」任何影子,就得馬上先被諸人所合圍攻擊。

    連仁義王都在先前想挑動其他宗派從戰具宗後面動手的意圖,因為小盤環和金圖羅兩位宗主的出現,不但無法實現,反而連戰具宗的宿敵黃金戰主都表示了願意和戰器玄師暫時聯手的意思,使得仁義王也馬上轉到了戰具宗那邊。

    巫王非常清楚這樣的情形,就表示了其他在旁邊的各個宗派,顯然顧忌現在最接近洞口的巫王,比只是以「滅神炮」遙指洞口的戰器玄師,要來得多些的。

    因此如果巫王再不見機退下,大概想對付他的人會比想對付戰巨龜的人要多得多了。

    所以除非他巫王真的從洞口退下,不然恐怕這種情勢是很難轉得過來了。

    巫王心裡正在猶豫著是不是要就此退開,一邊的仁義王已是開口說道:「現在這只玄靈萬獸洞的餘孽蠢獸,還死守在洞口。既然大家現在已經決定團結一致,是不是也能請戰器宗主施展一下著名的『滅神炮』,除了去掉這只礙手的東西外,也讓咱們瞻仰一下『滅神炮』的威風?」

    巫王聽了仁義王的這一番話!終於決定還是暫時退下的好,免得戰器玄師在仁義王的鼓動下,真的用上了滅神炮,那麼首當其衝的,不是三眼狻猊,反而是他巫王了。

    在巫王身形退離洞口十五丈時,戰器玄師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地回答仁義王道:「仁義王,大家如果真的要團結合作,就不要再這麼暗動心思。聽說仁義王的『交遊』廣泛,各宗各派都有你的眼線。本來我還不信,沒想到仁義王真的神通廣大,居然也知道本宗的『滅神炮』,因為啟動的芒力過大,放出一炮之後,必須要有半刻的時間,才能重新燃動元機,蓄足芒力,放出下一炮。現在大家看起來像是還有一些誠意,大概主要的原因,還是為了本派的戰巨龜,正將炮口對準了很有可能藏了『奈何珠』的地方,諸位投鼠忌器,才在這樣的情形下,出現了些許合作的趨勢……如果本宗真的用上了『滅神炮』來轟掉三眼狻猊,情況說不定就不一樣了……」

    仁義王臉上露出了一種很驚訝的表情:「戰器宗主這麼想,可真是多慮了,本王之所以會這麼說,也不過就是想見見『滅神炮』的力量而已,豈有那麼多其他的心思?只是想如果貴宗『滅神炮』的力量確實強大,說不定還能用來對付妖魔界的怪物而已,絕對沒有戰器宗主所預測的這種想法的……」

    仁義王的語意懇切,表情真摯,誰也一下子瞧不出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話。

    然而戰器玄師顯然並不去管仁義王的解釋是真或是假,只是繼續不停地接著說道:「滅神炮能不能對付妖魔界的怪物,本宗並沒有甚麼把握。但是只要看阿鐮摩那種速度,想知道結果,得先滅神炮能打得到阿鐮摩才行……所以除非狀況特殊,不然本宗也不會蠢得貿然去試的,所以仁義王這個想用『滅神炮』來對付妖魔界怪物的想法,還是先別抱甚麼希望的好……」

    戰器玄師的語氣稍停,便又繼續說道:「本宗的這輛戰巨龜,高有八丈五尺,橫寬九丈六尺,縱長十五丈四尺,裝備了十六座火氣晶源,除了戰飛龜『釘筒』、『無煙』、『破地』、『轟山』、『穿甲』、『血輪』六項利器外,更加裝了『凝晶』、『蝕粉』、『雷芒』、『滅神』四器,要對付區區一個三眼狻猊,還需用得著派上威力最大的『滅神炮』嗎?本派根本連戰巨龜上頭的任何一項火器利物都無需用上,就能將三眼狻猊給除掉……」

    仁義王有點意外地問道:「戰器宗主是打算怎麼做?」

    戰器玄師沒有立刻回答仁義王的問話,反而是從戰巨龜高高的那兩個機塔上,吱呀一聲地開了個口,從其中轟隆隆地升出了四條影子。

    這四個影子,雖然從戰具宗的戰巨龜背上出現時,看不出甚麼很巨大的樣子,但是當這四條影子,呼啦啦地降落在戰巨龜前方十五丈地面時,眾人才發現這四個影子,其實比一般人的身高幾乎多出了快一半,看起來絲毫不遜於真人界中身材最為高大的羅剎金剛宗。

    戰具宗的人,論起修練的功元,其實並不特別。甚至說得更坦白一點的話,根本就很難與其他具備各種迥然相異特性的宗派相較的。他們的功訣,除了具備了真人界至少的「延壽健身」特性外,根本就沒有甚麼其他特性,值得練到真人層次的修真去研究的。

    因此大家都知道,戰具宗的人,除了戰具之新奇特殊,威力不弱之外,身材外貌,並沒有甚麼特別的不同。

    可是這四個人影,其高大之處,幾乎不遜專練「金剛神術」,身材素為真人界第一的「羅剎金剛宗」,倒叫眾人在初見身影的時候,有些意外。

    及至更進一步地細瞧時,才發現之所以會給人這種高大的感覺,是甚麼原因。

    這四人,都是大家見過的,「戰具宗」七器宗匠裡的四位長老。

    只不過現在他們四人,都像是在身體的外側,「穿著」一套閃亮的金屬所製,同樣有兩臂兩足,但卻幾乎有六、七尺長,多出一般的手臂一倍有餘的怪裝備。

    這套金屬裝備的主體中央,頭肩腰背,都彎出了近十片的鋼片,組成了一付像是盔甲的巨大外殼,看起來就像是將身在其中的四人,各自密密地包覆了起來,提供了最周延的保護。

    而裡面之人的四肢,則是機輪曲軸,鋼臂外貼,作成了好像是機械手臂和鋼鐵雙足的模樣。

    只是在巨大的外罩下,穿上這套裝備的人,頭部整個都罩在主體之中,因此如果只看外形,倒像是個四爪的鋼鐵怪蜘蛛。

    從這套機械裝備的大小,來和裡面的人體比較,與其說是「穿著」這套機器,倒還不如說是「坐」在裡面駕駛,反而還讓人覺得更加貼切。

    這個怪東西,從戰巨龜頂塔出現後,就從腰背側面,噴出了青紅色的焰流,嘶嘶嘶地往下飛躍而來,落地時蓬地發出了鐵足撞地的合響,然後下肢的機輪曲軸,還「喀吱喀吱」地發出了密密的輕微轉磨聲,方才直腿矗立在眾人面前。

    大家定睛一看,才發現之前覺得這個機械怪玩意兒,大小和「羅剎金剛宗」的體型差不多,實在是因為由下往上望,比較抓不準實際的尺寸。

    這一次正站在面前時,才發現實在是比「羅剎金剛宗」的人,還要再高出兩個頭去,看起來真的是神威凜凜,令人望而心驚。

    在場的眾人,雖然都或多或少見過戰具宗的奇器怪兵,但是卻從來也沒見過這麼一種怪玩意兒,因此都很意外地觀望著。

    其中只有後面的黃金戰主有點意外地說道:「鐵蜘蛛裝?沒想到戰器玄師你們真的提早把這玩意兒給做出來了?」

    戰器玄師的話音,透過「回聲振音管」,很快地就傳了出來,語氣中也同樣有些訝異:「黃金戰主不愧是本派的老對頭,居然也知道本派秘製中的『鐵蜘蛛裝』?」

    黃金戰主皺了皺眉:「本宗雖然對這些怪玩意兒沒有甚麼研究,但『知己知彼』的工夫多少還是懂得用上一些的……只是本宗一直還以為你們尚未完成『鐵蜘蛛裝』,沒想到竟是估錯了……」

    戰器玄師哈哈笑道:「這是本宗為了邪宗大會,特別趕製出來的四套。諸位,請見過本派最新的『鐵蜘蛛裝』。此機全高一丈四尺,重五千八百六十斤,內可容一人貼體操作,週身九層特製軟甲,六重交錯細鋼板,四支重鋼甲柱防護,連氣芒攻擊都能輕鬆的擋下來。左機臂六筒巨型噴釘筒,外加小型專門配合此裝的無煙火匣,放出的釘芒已不只是釘芒,而是加注了無煙火力的特製釘芒,其穿甲之力,幾乎可追「穿甲裂心梭」。右機臂則是裝備了由「破地」的炸力、「轟山」的延度、「穿甲」的鑽勁加上「血輪奪」的追跡特性,所合制的「四翅追跡飛火梭」,和融合了「蝕金粉」縮制的「蝕金粉彈」,一臂之威,可使三十丈內地面盡成火域焦地。脅腰處左六右六,合計十二管噴氣飛匣,由背上四座小型火氣晶源同時供應,飛行速度較本派傳統飛龜戰甲快上整整四倍之多……」

    戰器玄師的話音,就像是在背書那般流利地敘述著,終於在停頓了一下子之後,才歎了口氣道:「這個『鐵蜘蛛裝』,是本派嘔心精研了一百五十年,花費了多少精力原料,才算是完成的藝術戰具,幾可說是本派個人裝備的極致……若是能將『鐵蜘蛛裝』,完全替換本派門下的『飛龜戰甲』,本宗的力量,將會增強不止三倍五倍而己……那時恐怕就連本派的老對頭『金甲戰神宗』,大概也很難擋得住我們了……」

    黃金戰主一向孤傲自大,但是對於此時戰器玄師的話,倒是反常地沒有甚麼特別的表示,只是沉著臉地從頭到尾一直注視著由四位「七器宗匠」長老所穿著,銀光閃亮的「鐵蜘蛛裝」黃金戰主雖然孤傲自大,卻並不昧於現實。

    方才戰器玄師說明「鐵蜘蛛裝」特性威力時,那一連串快速的言語,別人聽起來也許覺得沒甚麼太具體的概念,但是聽在和「戰具宗」長期敵對的黃金戰主耳裡,卻清楚地明白戰器玄師所說的每一個字裡代表了甚麼含意。

    黃金戰主雖驕傲但並不莽撞,面對戰器玄師的評斷,只是謹慎地保持了沉默。

    從他這樣的反應中,就可以看得出來,戰器玄師的話,至少絕對不是自吹自擂而已。

    雖然沒有人立刻就反駁,但是戰器玄師反而自己先歎了口氣道:「只是沒想到這次的發展,最後竟然變成了妖魔界的怪物出現在此間,本派的這項成就,和妖魔界的戰力比起來,就又顯得微不足道了……」

    小盤環宗主這時也接口說道:「戰器宗主何需這麼想?在妖魔界的威脅下,任何的努力與進展,都是我們更要珍惜的,說不定最後我們大家還是得靠貴宗的這項利器才能喘一口氣呢……」

    仁義王也立刻說道:「是極是極,戰器宗主切莫喪氣……現在還是請貴宗四位長老,拿眼前的三眼狻猊試試手,也好讓我們大家瞻仰瞻仰這套『鐵蜘蛛裝』的威力吧……」

    戰器玄師哈哈笑道:「現在馬上就讓各位瞧瞧,也請諸位指教指教……請四位長老動手吧……四犄角勢,芒釘鎖位……」

    那四個身著「鐵蜘蛛裝」的戰具宗長老,在戰器玄師發令之後,立即在鋼鐵巨膝輪軸嘎吱嘎吱的轉動聲中,就好像人那般地踏步前進。

    沉重無比,足端作成像鳥爪一樣的鋼製腳形,蓬蓬隆隆地重踏於地時,揚起了約有魁梧的鋼鐵身形一半高度的濛濛塵煙,威勢嚇人。

    這四隻「鐵蜘蛛」,都是兩足宛如人般踏地而行,粗大的雙臂末端,並沒有像足端那般還有維持平衡的鋼爪,反而鑲嵌著一筒又一筒粗大的鋼筒,筒口都以一種彼此互補的角度,對準了洞口外,渾身差不多都染滿了血跡的三眼狻猊。

    鐵蜘蛛在「隆隆」前進的時候,互相之間的位置,是維持著前二後二,前窄後寬的犄角形。四機同行,加上機體又大,一步一步地隆然接近時,看起來確實很有壓迫的效果。

    三眼狻猊前爪已斷,項間火鬃又被巫王拉出了長長的一條口子,皮肉翻捲,鮮血直滴,看起來已是毛黏血漓地有點讓人覺得慘不忍睹。

    只是它巨頭之上的三隻紅眼,透出了固執無比的光芒,使人一望之下,就感受得出即便是戰死當場,它也絕對不會離開現在守護的位置。那種生命斷盡的忠誠,連人類也很難比擬得上……

    之前巫王的突襲,顯然已經讓三眼狻猊的眼中流露出一些困惑,就像是依舊有些想不通為甚麼巫王會攻擊自己那般。

    如今「戰具宗」四位長老的鐵蜘蛛逐步接近,這種連其他見多識廣的修真們,也從來沒有見過的怪東西,更是讓三眼狻猊現出了警戒無比的神態。

    四具鐵蜘蛛一接近洞口十丈處,三眼狻猊已是狂吼一聲,長鬃波動,嗤啦嗤啦地射出了十幾道火紅焰流,對準四位身駕「鐵蜘蛛」的長老射到。

    鐵蜘蛛裝護甲原本就極厚,對於這種試探性質的火鬃氣芒,顯然並不特別在意,舉抬瞄準的兩隻機械手臂巨筒,也同樣在紅芒竄來的時候,嗤啦嗤啦地射出了一溜一溜的細長直芒,頃刻間至少有將近四、五十枚的巨型長釘,在竄出發射筒口的那一剎那,蓬然從釘身上帶出了一流深青色,以燒灼難熄著稱的「無煙火尾」,咻咻嗤嗤地直射向三眼狻猊而去。

    三眼狻猊射來的火鬃紅芒,叭叭連響地在鐵蜘蛛厚重的裝甲外爆開,炸出了一團一團的紅光。雖然就如四位長老所預估的那樣,火鬃氣芒的散流,並不能穿透鐵蜘蛛裝的護甲。但是在鬃芒炸體的那一瞬間,四位長老但覺機身微顫,有一種連綿的牽力藏在這看起來很分散的鬃芒之內,竟讓鐵蜘蛛極為沉重的機身,不由自主地往側面偏了過去。

    四長老中的老大,在右機臂連續射出了三十六枚「無煙火釘」時,機身不停偏轉,連忙喝道:「小心!這畜生居然只對著一邊側擊,內含推力,大家得站穩一點……」

    四長老中,老大和老二的位置,是在後邊兩側,老三和老四,是在內邊近位,當老大縮腿弓身,整個鐵蜘蛛重心轉成下沉,以避免三眼狻猊只集中打擊一側的偏側拉力,讓鐵蜘蛛失去平衡時,他就聽到在前面的兩個師弟,已經發出了轟隆匡啷的巨響,鐵蜘蛛已是跌在地上,濺飛起一團又一團的煙塵……

    老大心中極怒,雖然知道連氣芒都穿不透的鐵蜘蛛裝甲,這麼跌一下根本不會有任何損傷,但是出師頭戰開端,就在敵人面前跌了一半,實也等於在「戰具宗」的臉面上煽了兩耳光,可謂顏面盡失了。

    尤其更讓大長老心中窘怒的,是造成這樣結果的敵人,居然只是一隻畜生,這更是大長老所無法接受的!

    好個孽畜,竟還會用上一些心思……看來紊亂的鬃芒,實際上暗勁相連,單擊一側,居然將重量將近六千斤的鐵蜘蛛硬給拉翻了……

    「前位升空,上下交征,火釘速射……」大長老雖然沒有任何損傷,但是臉上的表情可真是有點氣歪了,怒聲指揮著隊形。

    前面因為兩具側翻倒地的鐵蜘蛛,而激濺起的滾滾煙塵裡,猛然蓬隆響起了連續氣音,鐵蜘蛛魁梧的影子,在脅側腰際,放出火芒下,衝出煙塵,往上急拉……

    右機臂前伸瞄準,嗤啦嗤啦連放出一條條帶著青焰的火線,由上往下直射洞口的三眼狻猊……

    雖然是身為獸類,但是其天生的直覺卻是極為敏銳的三眼狻猊,一看到釘芒倏出筒口,就帶出了一溜溜焰色怪異的青火,馬上就像是看出這火色極不簡單那般,巨頭下的火鬃即刻倒逆而起,轟然一條像是火椎般的芒氣從它的身側周圍收卷,就宛如是個前尖後豐的光罩般,將其週身包住。頭低背聳,以一種巧妙的角度承受從四方嗤然而來,密集連續的「無煙火釘」

    尖銳急勁的無煙火釘,轉眼之間,至少從四方射來了三、四百枚以上的數量。

    但見三眼狻猊週身防護的火椎,劈裡叭啦炸起了一團又一團的青焰裂光,釘身上所帶的無煙火流不停地飛爆四射,剎那間不但將三眼狻猊的身形壓得完全不見,連洞口周圍附近,都立刻就陷進了一片青色的火海……

    無煙火的特性,號稱「入水可燃,掩土不滅」,指的就是非燒到油氣盡淨,絕不止息,因此只要油氣足夠,燒到石焦鐵爛,也不是甚麼太大不了的事。

    戰具宗的這四具鐵蜘蛛,兩上兩下,同時對準了三眼狻猊嗤然射了超過三、四百釘帶著無煙火的火釘,直打得洞口周圍盡入一片火海,嗤啦嗶剝的燒爆聲響成一片,看起來三眼狻猊就算沒被巨釘打死,也非得被活活燒死不可。

    四長老中的大長老,突然和二長老同時「噗」地從脅腰下噴出了青紅色的火流煙氣,也一起浮騰離地。

    往前飛竄中,大長老急聲叫道:「火釘速射,無煙莫熄,老三老四前探那只畜牲生死……」

    在前面上方浮飛的三長老和四長老應了一聲,隨即將鐵蜘蛛龐大的機身往下飛降,同時從機身周圍「嗤」地噴出了一團一團微帶淡褐色的細霧,緊緊地籠罩著鐵蜘蛛機身。

    現在洞口周圍十餘丈內,幾乎盡成一片無煙火海,深青色的焰尾上竄超過兩丈,根本是連洞口都已完全看不見了。依照戰具宗「無煙火」的特性,真的可以說是任何生物無法逼近。

    只見三長老和四長老兩人的鐵蜘蛛機身這種淡褐色的細霧一噴出來,本來竄伸長卷的無煙火舌,一碰到這層細霧,就立刻回縮收焰,看起來根本就只有戰具宗的鐵蜘蛛才能接近這片火海。

    仁義王一瞧這樣的態勢,心中立即起了一絲懷疑,即見三、四兩長老的機身沒入火海之中,卻是絲毫無損,急中帶怒地喝道:「小心戰具宗弄鬼先掏走了奈何珠……」

    在場的諸人也都是心計狡滑之輩,一聽到仁義王的叫聲,心中頓悟,個個口中大罵,飛身竄起,對準了火海之中撲去。

    戰器玄師的聲音在這時也突然哈哈響起:「現在已經太遲了……無煙火已在洞口布起,你們再也無法接近,奈何珠只有本宗能夠取得啦……」

    絲絃同響的話音中,戰巨龜週身突然「蓬」地一響,從週身密密的巨管中噴出了一大片宛如流水般的暗青焰流,直朝四方滾滾而去,所過之處,無論大樹小樹,岩石硬土,都轟然冒出了焰焰的火流,現場轉眼盡成一片巨大的火海……

    巫王可以說是在仁義王看出不對時,也差不多同時察覺了戰具宗之前所說的一大堆義正詞嚴,又是感觸又是浩歎的鬼話,目的只不過是營造一種名正言順地在洞口布起無煙火,讓其他人完全無法接近,而又只有戰具宗的人能正當進入的態勢而已,不由得心中又驚又怒。

    雖然自己隨口應付他的話,也是純粹鬼扯蛋,但是計差一籌,行動已經落了下風,不由得在口中連連大罵,身形卻是毫不遲疑地竄了出去。

    只是他這一急掠而出,帶得風力回捲,根本還沒接近洞口,暗青色的無煙火,已是焰尾飛捲,轟地就朝自己週身燒來。

    巫王心中猛吃一驚,真元急聚,繞手一杖劈出,密密的骷髏青流往前一壓,捲來的焰尾被生生地往回崩退,巫王身形再進兩丈……

    可惜的是這一片火海,實在分佈得太廣,前焰雖然被他密縮的杖氣壓退,至是兩邊的焰尾又已經同時呼哩轟隆地捲來。

    無煙火的長流焰光,一接觸到巫王身外的護身真氣,立刻嗤嗤嗤地冒起了一陣淡煙,巫王駭然地發現在無煙火的燒灼之下,自己的真氣護層,居然像是被不停地蝕穿了那般,若不是自己的氣機快速,即穿即補,差點就這麼被身側的火焰將護身氣層給燒穿了,連忙大喝一聲,真元反挫,往後飛竄而出……

    如果是一般的火焰,燒得再旺,但憑巫王的護身氣層,也是半點不懼。

    不過現在佈滿洞口的,卻是「戰具宗」燒灼威力素來著名的「無煙火」,而且偏偏戰具宗假作真誠地唬弄了這麼一陣,搞到得以順利地在洞口布起了無煙火陣,每一點的火源都非常平均激烈,使得即便是能暫時撐拒一下的巫王,也無法竄進火陣之中,只得非常不甘心地大罵一聲,飛身而退。

    仁義王的情形,也和巫王一樣,在搶進的意圖無法如願之後,有點狼狽地竄了出來,隨即大喝道:「火陣已成,我們無法接近……奈何珠出來後,必要返回戰巨龜之中,大家盯準了這隻大爬龜,千萬別讓他走線啦……」

    其他的眾宗主們,被仁義王這麼一叫,立刻就明白了已經布起火陣的洞口,大概暫時是沒有人能夠接近了……

    這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牽制住眼前的這隻大巨龜,讓其就算拿到了奈何珠,也沒辦法在圍擊中帶進戰巨龜內……

    因此就在仁義王呼聲一完之後,立即就有巫王、黑天禽、刑無肉、生苗王、加上仁義王等人,飛身對著巨大的戰巨龜掠去,身形初展,就已是嗤哩呼啦地射出了各種強大的氣芒,同時瞄準戰巨龜的各處射去……

    在仁義王叫出了戰具宗的算盤時,位於戰具龜身後的黃金戰主,立即就暗罵一聲,知道想哄戰巨龜先將「滅神炮」撤離洞口的打算,可以說是落空了。因此他的身形立刻急飆,就像是一隻飛射的箭矢那般,直朝戰巨龜身後的氣罩透孔掠去。

    他的身形已經算是很快了,但是他手中的射星劍卻更是急速,但見嗡然一團精芒順著劍身嗤然射出,急上加急,宛如一顆閃然而逝的流星,直直地射進了戰巨龜正要關閉起來的排氣孔中。

    戰巨龜顯然也沒料到黃金戰主早就蓄勢待發,之前的言詞根本就沒有讓黃金戰主松下暗襲的心意,前面的情況才稍露痕跡,黃金戰主的射星劍芒已經貫入了戰巨龜的後氣孔內,閃然之後,氣孔雖緊跟著閉合,但是孔內已是響起了一聲悶爆,立刻傳出了幾聲慘呼之聲……

    雖然黃金戰主一擊得手,但是戰具宗的這個戰巨龜,實在太大,雖然孔中顯然被黃金戰主精準而且早巳久備的一擊,而有了些毀損,甚至有人傷亡,但是依舊是將氣孔密封,緊接著轟然放出了滾流般的無煙火,那層層重重,相疊而出的火浪,即便是黃金戰主,也不得不挫身急退,往後飛出。

    就在這時,戰巨龜上頭的那兩個高塔,突然就劈哩叭啦,嗤哩轟啦地對著四方放出了至少五、六種不同的火器,加上往四方狂捲的無煙焰流,同時攻向了對著戰巨龜展開攻勢的邪修們……

    本來安謐寧靜的山間此處,眨眼內已是烈焰騰空,轟轟隆隆,煙硝密佈,聲勢震天,眾邪修們為了爭奪傳說中的「奈何珠」,也顧不得甚麼掩蔽形跡了……

    大長老和二長老,緊跟著前面的三、四兩位長老,從鐵蜘蛛機身之上,噴出了唯一可滅無煙火的細霧,竄進了火海之中,對著洞口急叫道:「老三老四快點,那些老傢伙們已經瞧出了咱們的算盤……拿到奈何珠之後趕緊返回戰巨龜……」

    大長老的話音還沒完,前面的火海中突然傳來一聲獸吼,緊接著「轟」地一聲,三,四長老兩個鐵蜘蛛的機身,居然從前面被撞得倒飛了回來,兩個鐵蜘蛛機身上的焰火不停嗤啦嗤啦長噴焰氣地想保持著平衡,沒想到恰恰迎面撞著了大長老和二長老兩人的機身,立即噹啷轟隆地跌成了一團,差點連護住機身,能滅「無煙火」的細褐粉霧都給震散了,但見無煙火球一團一團地翻爆滾騰,煙氣焰火迷人眼目,烈焰沖天而起……

    好在戰具宗的這個「鐵蜘蛛裝」,果然是裝甲密接,堅固異常,在這麼劇烈的撞擊下,依舊是安然無損,四人連忙調整機軸,嘎嘎吱吱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大長老和二長老在後面噗哩噗啦地連噴了七、八下細霧,才算是將沾上一些無煙火,劈哩叭啦急燒起來的焰尾給滅了下去……

    「媽的怎麼回事?」大長老急急地在機體內邊調聚褐霧,邊大聲喝道。

    被硬生生撞出來的三、四兩位長老,還沒有回答老大的問話,四人就看到了前方的騰烈火焰中,竟然出現了三眼狻猊搖搖晃晃的巨大身體……

    這時候的三眼狻猊,週身已是被青色的無煙火所團團圍住,巨大的軀體上,漓漓佈滿了一個一個的血洞,噴冒出來的鮮血,還沒往下流,就被無煙火炙燒得化成了一股股的血煙,乍看之下,竟然讓人會誤以為它週身二、三十個血洞所流出的血,是往上流出那般的怪異……

    顯然之前的三眼狻猊,護身的火鬃因為屢受重創,已經無法抵擋四長老「無煙火釘」的連射,竟在身上穿出了這麼許多火洞來。

    而且無煙火遍燒全身,四位長老都可以很清楚地瞧見三眼狻猊那巨大的身軀上,每一塊皮膚都在快速地發黑髮煙,然後焦捲起來,最後「嗤」地一聲化成煙灰……

    毛燒完了便燒皮,皮燒完了便燒肉,無煙火一層一層的燒灼,就這麼生生地在這頭靈獸身上展現,其形象之慘烈,連四長老也不禁有點駭然。

    只是三眼狻猊儘管週身都已經被燒得不成原樣,它那護守洞口的決心,卻依舊從其整個都被燒成焦黑的眼眶裡,灼灼地放出芒光,讓四人也不僅倒抽了口冷氣,難以相信這頭畜生的毅力……

    「奶奶的皮……」四長老也不禁有些慄然地喝道:「都燒成了這副德性,居然還死守著洞口不移,這畜生好死忠的心,好嚇人的氣……」

    三長老眼見靈獸盡忠,居然到達這種程度,也忍不住欽佩的說道:「好個三眼狻猊,獸類之王,果然氣魄蓋世……」

    大長老立即開口罵道:「你們兩個在幹嘛?還不趕快動手把這頭畜生給轟開?」

    三長老望了一眼斷爪裂頸,穿洞火炙,卻還是巍然擋在眼前的三眼狻猊,終於有點手軟地猶豫說道:「老大,這頭靈獸在這麼火烤之下,再撐也撐不過幾口氣……我們是不是……」

    大長老馬上怒叱道:「撐你媽的幾口氣?你沒聽到現在外面的戰況已是劈哩叭啦地幹起來啦?還讓你在這兒猶豫?馬上調機臂……火梭預備……放!」

    在大長老的命令中,三、四兩位長老也不得不吱吱嘎嘎地調舉起鐵蜘蛛的巨大臂筒,嗤啦地放出了帶著四翅的銀亮梭體,拉出長放的煙氣,像是會認人般迴旋而出的飛火梭,對準已是顫巍巍的三眼狻猊射去……

    四枚火梭同時擊中顯然已經無法閃躲的三眼狻猊,前胸貫入兩枚,側腹貫入兩枚,在噗噗連響的入體聲中,三眼狻猊居然還是死死地撐在原處,只是張開焦黑的巨嘴,發出了臨死前最後的淒吼聲,就像是在對著主人訴說著盡命以忠的哀嚎……

    三眼狻猊幾乎已無法辨認的獸頭上,隨著這個張嘴裂吼的動作,一條一條焦黑的肉筋從它臉上剝落,但是當那一條一條焦肉往下掉落的瞬間,圍在其週身的青火蓬然繞起,焦肉頃刻間即化成幾縷青煙,散於無形。

    火梭入體,終於轟然爆散,三眼狻猊前胸立即開裂,粗壯的肋骨在爆炸中斷成粉碎,腰側也同時爆開,在臟腑齊灑中,無煙火立即轟然竄進三眼狻猊斷成兩截的體內,嗤嗤的燒炙聲中,三眼狻猊巍然而又堵在洞口的身形,終於萎然倒地,骨骼上的每一條肌肉,都因為乍崩而彈起飛散,並且立即在無煙火透肌穿骨的燒炙中,化成一縷縷的氣煙……

    偌大的獸體,在元氣崩裂後,抗力全散,在它最後瞪著固執無比的三眼芒光裡,化散在熊熊的烈焰之中……

    三眼狻猊拚死不退的厲烈形象,在火中消散之際,戰具宗的四位長老,還是忍不住怔仲了一下,終於在大長老連聲的催促中,四人駕著鐵蜘蛛,嘎吱嘎吱地進入洞中,尋找他們預測中的空間波動之源:奈何珠!

    瑤璣雙手虛控著鎮住紫柔、雲夢、玄霜和艷嫣四人浮移的心神之際,因為紫柔牽攝瑤璣心神的力量是如此的巨大,以致於對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從兩側連轉二十四個角度,拉出一邊十二條瑩瑩劍氣,一邊十六道以掌為刃,所劈出的銳利刀勁時,幾乎已沒有多餘的元氣來應付了。

    這看起來很簡單的兩擊,每一條芒氣,都浮現出一種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震顫,除非是真正達到極頂高手的等級,不然是很難相信,妖劍魔主以擅長跳變的蛇郁刃,所連續排成的彎曲光柵般的十二劍,其中氣機幾乎高達一萬兩千層,密集的勁力,將層疊而起的十二條光柵縫隙,都瑩瑩透出了暗芒。

    而拜月巫主以掌作刀,斜側裡劈來的十六道刀氣,同時以一種微小的角度切出,四四成絞,彎了一個大大的弧度,就好像是一條迴旋側來,由密密的元氣所組成的龍勁那般,滾切空氣的聲音組成了短暫但又同時連續出現的怪異嘯音,聲勢之強,令人心驚。

    面對瑤璣這樣的一位對手,就算是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同為修真界的頂尖高人,還是極其謹慎而又小心地出手。

    雖然二人傾集真元的這兩式,每一式都聚集了超過萬層的氣機,但是式眼靈動,元距跳變,就算是瑤璣鬆開了很明顯正在支持其神智的紫柔等四人,想在最後躲避,也很難一下子就閃過蘊力靈變的二人攻勢。

    妖劍魔主眼見自己放出的攻擊越來越近,瑤璣的手勢猶自不願放開,不由得就得意地哈哈笑道:「好娘兒們!自身已難保,還死不放手……」

    瑤璣身形不動,只是微微地歎了口氣,幽幽說道:「妖魔已現,真人界危在旦夕,諸位難道真要將這最後的機會毀掉?」

    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明明就在下一剎那就可以將瑤璣毀於刀下,但是瑤璣的話裡,蘊藏著無限惋惜的語氣,就是讓他們兩人在心中產生了一種鬱鬱的悶氣,也不曉得這層郁氣從何而來,除了紫柔週身如蛇飄動的淡色光帶之外,瑤璣根本連身子也沒動彈一下,於是便忍不住同時將劍氣刀力,束在瑤璣頭頂上方四尺之外,這種一摧即下的距離,想來瑤璣想弄鬼也沒這麼簡單,然後方才由拜月巫主微哼一聲說道:「你說的最後機會指的是甚麼?」

    瑤璣身形還是絲毫不動:「極元真人去而復來,想是告訴了諸位紫柔宗主已經復活的訊息,而諸位才又重新返來,正巧見到紫柔及其師妹們,因為乍得飛龍蛟魔死訊,神志陷進悲痛之中,元氣大亂,而我又恰恰正在以本身的元機相護,以為這是個最好的時機,方才現身的,不是嗎?」

    極元真人哈哈笑道:「瑤璣仙子系出錄籍宗,能夠猜得到這些,也並不是甚麼特別的事,只不過咱們的腦袋也差不到哪裡去,如果你想說這個時候你並不是元氣內摧,全力護持著紫柔等人的心神,幾乎對我們是無力以抗,那就實在是有些瞧不起我們的眼力了……」

    瑤璣仙子的神色不亂,輕輕回答道:「這一點確實不錯,我並不會否認,諸位畢竟是位處極頂高手的邪修,挑的這個時候,恰恰是我無法分出任何一絲元力外放抵擋的當兒,所有的氣機只能內化而行,不然我就壓不住紫柔她們震動的心神了……」

    「所以你方才說的,我們會把這最後的機會毀掉,是甚麼意思?」心魔尊也開口問道。

    瑤璣又歎了口氣:「紫柔復生固然令人驚奇,但是近來空間異變,真人界怪事頻出,連妖魔界的怪物都已跨空而來,諸位避之唯恐不及,因此如果只有紫柔宗主復生這件事,恐怕還不足以讓四位因為好奇,聯袂前來一探……」

    妖劍魔主聽到瑤璣說到他們「避之唯恐不及」,顯得有些惱怒:「廢話!妖魔界的怪物力量不可小視,可不代表我們不想對付它們……維持住主力,方是最聰明的辦法,你們這些正派哪裡懂得?」

    「這一點我並沒有指責的意思,只是敘述諸位這樣的心態下,必定是極元真人告訴諸位,啟元使者在跨來此間定形之前,曾經交給紫柔宗主某種對他非常重要的東西,這才會有足夠的動力,使得諸位聯袂而至……」瑤璣還是很平靜地說道。

    「你說的還是廢話……」妖劍魔王又道:「咱們怎麼來的咱們自己知道,就算真的如你所說的這般,又怎麼樣?難道你還想讓本宗因此讚你聰明,便就這麼放過你不成?」

    瑤璣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們既是為啟元使者放在紫柔宗主身上的東西而來,又怎麼沒想到現在的情形?如果這樣東西是甚麼實體的物品也就罷了,若是這東西其實根本就不是甚麼實物,而只是一段口訣,一段心法,一種只存在腦袋裡的念頭,那麼你們暴擊之下,我護持她們心神的真元必定中斷,同樣的,她的心神恐怕也就會這麼地陷入魔境,到時你們想和她說話都做不到了,又怎麼去探問啟元使者交給她的,是甚麼東西?」

    瑤璣的這話一出,三大邪修和極元真人,都有些愣了。

    平心而論,瑤璣現在所指出來的,正是他們所最顧忌的。

    他們確實是為了紫柔在復生初醒時,所無意中透露出來的訊息,也就是所謂「啟元使者交給她的甚麼東西」而來的。

    因為那既然是啟元使者交給紫柔的「重要東西」,那麼說不定他們若是得到了,就可以從其中找到一些抵抗妖魔界,或甚至對付妖魔界的辦法。

    妖魔界的戰力,那是毋庸多說的了,真人界絕對是沒有辦法應付的。

    如果要說有對付之策,恐伯從也同樣是來自異界的「啟元使者」身上著手,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極元真人這時則是哈哈笑道:「本派極元真氣之精之細,想來瑤璣仙子你也應該是多少瞭解一點的,極元真氣擅於擬化各種真元,等妖劍和拜月將你拿下了,本人自然就會適時接手,扣住紫柔的心神,這一點恐伯是你沒想到的吧?想我師兄極光老祖,以此氣潛藏在各派之中,歷經多少年,你們正派還不是半點沒發現?這點小事應該還是做得到的……「

    瑤璣的螓首微微偏了偏,語氣淡然地說道:「正派們沒發現極光老祖隱藏其中,是因為正派多以信任為基,不會無端對門人疑這疑那的,和邪宗們不同。但可不見得真的要追究,就抓不出內奸來……你信不信我若能回去,保證將你和極光老祖的身份一個一個地追出來?」

    極元真人冷笑道:「我倒還真不信師兄和我潛藏了近千年的時間,還會被你這毛丫頭給看出馬腳……」

    妖劍魔主一聽極元真人的語氣,連忙就說道:「這個瑤璣是我的,可不能這樣就放她去試極元你的那些身份……」

    極元真人哈哈笑道:「妖劍道友放心,本人又不是三歲小兒,哪有這樣就讓她回去的道理?」

    瑤璣還是搖了搖頭道:「我也並不期望你們會這麼大膽,但是我既然敢說這樣的話,自然也有我無需回去,就讓極元你相信我並沒有冤你的把握……」

    極元真人聽瑤璣說得這麼篤定,心裡也有些虛浮,但是表面上依舊冷冷地說道:「無需回去就能讓我相信你抓得出我的身份?這個本人倒還真有些不信……」

    瑤璣微微笑道:「你不信麼?那要不要我說給你聽聽?」

    極元真人心中確實是極想聽聽瑤璣會說出怎麼樣的話,竟有這樣的把握,只是在口中倒也不好示弱,於是便故意再冷笑兩聲說道:「你愛說便說,不過如果想打譜談甚麼條件,那麼你可就白費心機了……妖劍魔主可不是本人能指揮得了的……」

    瑤璣微微聳了聳肩:「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我就不說了……橫豎正派既已知道有極光邪宗潛在內部,他們回去就會按照我的交待,把你的所有身份一個一個揭穿,你若毫無警覺,正好讓他們準備好了下手……」

    極元真人直被瑤璣的話,撩得心中恨得癢癢的,偏又不知她說的話到底是真的假的,一下子竟想不出怎麼回嘴。

    如果這話是出自別人的口中,極元真人當然是連理也不理的。

    但是此刻偏偏這話是出自瑤璣仙子的嘴裡,那麼這裡頭就很讓人不安了。

    瑤璣仙子自邪宗大會出現以來,所表現的智計,都是諸人所僅見。此刻更已經是正派抵擋妖魔界入侵時,最主要的靈魂人物。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還真是讓極元真人心中不安已極。

    這時心魔尊則是在旁邊哈哈笑道:「極元道友別被瑤璣這娘皮幾句話就混亂了心神,等我們拿下了她,拜月的搜神鏡,本人的鎖念磬,還怕搾不出她腦袋裡的東西嗎?」

    極元真人猛然大悟,哈哈笑道:「還是心魔道兄說的話對……瑤璣你算是白費心神了……哈哈哈……」

    瑤璣見勢已拖到這裡,便即再次歎道:「我說這些話,原就沒打算讓你們不動手的……」

    沒打算讓邪修們不動手?那麼還說這些話做甚麼?

    諸人都是極為敏感的人,瑤璣此話後面的含意,馬上就讓四人心中大悟。

    「她在暗中搞鬼!大家快動手……」極元真人大喝說道。

    不待極元真人的提醒,拜月巫主和妖劍魔主,早已真元下摧,嗤哩嘩啦地將浮停的芒氣擊出!

    瑤璣敏銳地感應著扭動劈來的兩方攻擊,一心二用,纖纖的嬌軀微微輕轉,在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這兩個攻擊者的感應中,突然產生了一種極為錯愕的感覺……

    在他們緊密的注視下,原本雙手輕抬,貫注真元穩定紫柔四人心神的姿勢並沒有甚麼改變,但是剎那之間,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都同時忽然看到瑤璣纖細的背影,和紫柔她們四人的影像,猛地往側面平移了過去,其速之快,立刻就脫出了二人的攻擊籠罩範圍。

    會讓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心中產生這種極其錯愕的感覺,是因為瑤璣的姿勢並沒有甚麼太劇烈的動作,也看不出任何調氣運元,飛身而退的前發跡象,生就像是五位女郎的腰上,都繫著一條無形的氣帶那般,猛然抽移了原先的位置。

    這種變化是如此的突兀,以致於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在乍見之下,都不由得心中微愣了一會兒……

    儘管這突然而來的動作是如此令人意外,但是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的反應也是絲毫不慢,真元急崩中,同時大喝一聲,劍氣刀勁偏轉急拉,元力外放,破空之聲嘯然長響,擦氣生光,鼓起的元勁帶出了一溜一溜刺眼的亮芒,在二人週身不停繞射飛濺,連人帶光地急追而去……

    瑤璣和紫柔四人的身形,移動得是如此快速,以致於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儘管追擊得如此迅速,也還是差點被瑤璣等人飛逝的急快突然,險險隱於朦朧的煙氣之中……

    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又同時怒喝一聲,兩人週身飛繞的條條氣芒,嗤啦嗤啦地對準即將隱於霧氣之後的瑤璣等人急射而去。

    精亮的劍芒刀氣,在微帶薄霧的空中,拉出了一條一條密密的破霧長痕,隨即在遠方炸起了氣芒擊地的爆光,嗤哩蓬隆地閃出朦朦的色層,奇麗非常。

    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因為氣機之中,所傳回來的空虛感應,明顯得俱皆落空,不由得同時都有點愣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瑤璣居然還能夠逸然飛遁,實在是兩人很難想像的事。

    就在二人都有些怔仲的時候,忽然聽到心魔尊在身後哈哈大笑說道:「瑤璣仙子這一手『乾坤轉借』,完全不假外物,純由氣機牽引幻相出來,確實連本宗也不得不佩服你的手法精妙……」

    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同時心中大悟,不由得暗罵一聲,回頭一看,正見到心魔尊雙手虛控著彩光滾滾的「無相禪眼」,從漣漣而動的珠眼中,照射出一道放大約有七、八丈的圓形烈芒,正在左右掃動,搜尋著瑤璣等人的蹤跡。

    極元真人,則是浮氣上升在十五丈的空中,敏銳的氣機遍灑周圍,細細地感應著每一絲元氣的異常流動,一方面防止祭起「乾坤轉借」大法隱去身形的瑤璣脫出包圍,一方面由上往下地觀照著瑤璣可能藏匿的地點……

    妖劍魔主和拜月巫主,同時邊放開週身氣機密密搜索,邊慢慢掠行回其原來瑤璣立身之處。

    原來瑤璣所處的地點,已經沒有她們的蹤跡,妖劍魔主心中氣得差點吐血:「媽的小娘皮真是滑溜至極,這樣居然也能搞鬼……」

    拜月巫主也有點耽心地說道:「現在這個地方,到處都是餘燼煙氣,正是瑤璣施法的最好掩護,別他奶奶的真被她們從手指間溜走了……」

    心魔尊依舊一尺一尺地移動著「無相禪眼」所照出的搜蹤光圈,尋找著瑤璣等人可能藏匿的方位,聞言只是冷笑說道:「她想逃是逃不掉的,除非她把紫柔那四個有點失神的娘兒們丟下,不然再怎麼躲,被我們抓出來也是遲早的事,兩位沒瞧見地上那一灘嗎?」

    拜月巫主和妖劍魔主同時往地面一望,但見原先瑤璣的立身之處,雖然沒有了她的蹤跡,但是在地面上卻留下了一灘鮮紅的血印。

    妖劍魔主一看到瑤璣留下的血跡,就獰笑著說道:「這個奸滑的瑤璣,從一察覺到我們出現,就暗中開始起術,但是顯然功力元氣無法完全穩住,已經受了真元內挫之傷……這下瞧你能躲到甚麼地方去……」

    拜月巫主也嘿嘿笑道:「任你瑤璣再神勇,重傷之下,還得帶移四個失神的人,本宗看來,她也撐不了多久了……就算心魔尊的『無相禪眼』沒有把她搜出來,恐怕她又得輸元護人,又得聚氣起術,熬也熬不了多久了……」

    妖劍魔主一雙眼睛就像是放出了兩隻利劍般,密密地細察過濾著周圍的空間,口中依舊狡黠地狠厲笑道:「等本宗逮著了你,肯定一寸一寸地割開你全身的細皮嫩肉,讓你想早死一些也不成……戮穿你體內每一條經脈,把骨髓都給一點一點地刮露出來……受盡本宗的每一種手段……」

    妖劍魔主的語音,就像是利劍般,往四面八方傳了出去,其中所透然而出的那種恐怖毒辣,凶狠殘暴,實在是令人聽來不由得毛骨悚然。

    拜月巫主則是配合著妖劍魔主的攻心恐嚇,也嘻嘻地奸笑道:「別這麼一開始就弄得血肉淋漓,瑤璣的模樣兒可是蔥白滴水的,逮著了她,得先剝個精光,再由本宗施法調動幾十個鋼鐵煞神,輪流給她來上一段金戈鐵馬,表演些好看的給咱們盡興盡興,才輪到妖劍你那些劍影刀光上場……」

    拜月巫主笑意盈盈的語音中,所傳達出來的殘虐暴意,比起妖劍魔主並不稍遜,恐怕任何人聽了,也很難再維持得住心中的平靜……

    左側十五丈外的瑤璣,臉色蒼白中透出一抹暈紅,唇角留著一絲淡然掛下的血痕,對於不遠處正慢慢搜尋而來的三大邪修,種種威脅恐嚇的言語,絲毫不聞不問,輕閉的秀目微微地顫動著,顯示出瑤璣持續施法的巨大消耗,已經有點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她當然明白這些邪人所不停說出的種種酷厲手段,都絕對不是只有說說而已,她瑤璣如果真的落進了這些人的手裡,那真的是可以讓她想死也難了。

    但是她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深想落入這批邪修手裡的後果了,因為紫柔出乎她意料之外強大的失神牽引,已經可以說耗盡了她週身的所有元氣。

    她不但要抵住紫柔已經化成實物的強大元機牽力,不讓自己被拉得陷入失神的危境之中,還得輸元貫氣,繫住紫柔四人的靈竅心脈,不致於閉塞鎖封。

    再加上眼前不但得連續施出「乾坤轉借」的匿形大法,更因為之前強使餘氣,帶移了自己和紫柔四人的身形離開原位,以致真元盡挫而受了不輕的內傷,更是嚴重地阻礙了現在的氣機運行。

    即便是這樣,瑤璣也知道這種藏匿,恐怕也真的如妖劍和拜月所言,撐也撐不了多久了。

    更糟糕的是,紫柔宗主這時的氣機流動,就好像是會隨著抗力的加強,而自然而然地增大那般,讓瑤璣好幾次差點抓不住她那騰跳的震動,只好強運真元,連牽帶引地堪堪穩住,這使得瑤璣雖已移位到了十五丈外,但是反倒溢現了更多的傷血,順著身體直滴下來……

    隨著紫柔氣機越來越大,瑤璣反倒越來越弱,那一條一條宛如長蛇的紫色流帶,已經漸漸使得瑤璣匿形的大法產生了動搖……

    在上空控攝周邊的極元真人,突然發現地面三位邪修左側十五丈外的煙氣中,出現一種非常輕微的波動時,他就立刻從空中嘿然喝道:「注意,左側十五丈外……」

    心魔尊身形猛然往極元真人所說的位置急竄而出,「唰啦二聲地將手中的無相禪眼搜蹤照光,同時往前一拉……

    波動的煙氣立刻層層化消,原本看起來空無一物的景象馬上產生了一種如煙的晃移,在「無相禪眼」的透晰照力下,瑤璣終於無力再催動術法相抗,嗤然露出了她們五人的身形……

    妖劍魔主哇哈哈地狂笑道:「這回你終得落到我們手裡了吧……你等著本宗好好整治你這賤貨吧……」

    得意獰虐的笑聲中,妖劍魔主雙手錚然暴現出重擊攻力最強的海鼎輕重鋏,嗤啦啦一串串密密的光流快速地集中在雙鋏尖端,兩種輕重質性完全不同的厲烈劍氣力鋒,在鋏尖嘶啦啦地聚芒成形,左右同甩中,嗤然破空而出,對準已是氣盡力竭的瑤璣快速射到。

    拜月巫主則是單手握刀,形象容貌忽然變得有些突兀了起來,一股戾氣隨著他即將出刀的動作轟然貫出,「叭」地盡鎖瑤璣週身四丈方圓,將其實體肉身準準地圈住,顯然再不容瑤璣有任何起術施法的機會。

    心魔尊則是將破開瑤璣「乾坤轉借」匿蹤大法的「無相禪眼」明亮照光,往後微拉七寸四分。

    這麼一個微小的動作,立刻就使得原本只有七、八丈大小的光圈,嘩然拉成十五、六丈寬,將瑤璣周圍的空間差不多都完全納入透照範圍裡,這也使得瑤璣即便元氣不傷,要想像之前那般重新匿起形跡,已是毫無機會了。

    任誰都可以一眼瞧出,以現在瑤璣已經搖搖欲墜的身形,要想擋住妖劍魔主聚滿劍力的一擊,根本已是癡人說夢。

    任你瑤璣再機敏多智,處身在這重重的壓制下,也只有乖乖地就縛的份……

    妖劍魔主眼看瑤璣雪裡透白的臉龐,流露出了淡淡氣竭的神色,也不禁有些得意地獰笑了起來……

    這個瑤璣仙子,屢次讓自己頻頻吃癟,怎麼弄都弄不到手……只落得一肚子氣,這一回可算得上是插翅也難飛了吧?

    等她落進了自己的手中,可得好好地整治成三十六種不同的姿勢……哈哈哈……

    妖劍魔主嘴邊浮起了殘虐的笑容時,手中輕重兩氣聚集的劍勁,已是堪堪射到了瑤璣的背脅要脈……

    就在妖劍魔主所放出的輕重兩疊劍氣,即將射進瑤璣體內時,突然從左右兩側,如翅卷合般地攏來兩條宛如活蛇的紫紅色光帶。

    這兩條光帶,其實卷合的速度,並不會給人多麼快速的感覺,但就是如此奇妙地宛如突破了空間的限制,剛好在妖劍魔主的那兩抹劍芒射進瑤璣體內之前,將之擋了下來。

    等到後來再定睛一看時,就會在心裡產生一種這兩條如翅的光帶,本來就是這樣輕舒緩致地包攏著瑤璣的身軀那般的錯覺。

    妖劍魔主一輕一重的兩芒劍勁,突然就像是射進了一個充滿彈性的軟墊般,但見芒氣的焦點直直地陷進了光帶之中,催放的元氣被整個反彈了出來,嗤嗤嗤地在光帶外圈噴起了一條一條長滾的氣流,看起來有點像是飛濺而出的水液。

    妖劍魔主在劍氣著體的那一剎那,忽地發現所有前發的劍氣都被一層柔軟但是卻又內蘊著無限彈勁的暗力所阻,竟然半絲前進不得。

    他的心中大吃一驚,為了避免聚力擊出的劍勁反挫回來,讓自己受到內傷,連忙逆氣微偏,從自己身軀的上下四方洩了出去。

    妖劍魔主這一洩勁,聚氣而出的這兩劍威力,方才顯露出來……

    但聽轟然一聲巨響,嗤哩嗤啦的破空聲連起近一千兩百聲,全部壓縮在這轟然大震之後,入耳已極難分辨,還以為這嗤啦密響是轟然回音。

    妖劍魔主身下及左右兩側的地面,陡地陷進了上百個密密的孔洞,眨眼已如蜂窩。

    緊接著孔洞之中的激氣反流,噗噗噗地噴起了滿天的塵土。

    在妖劍魔主心中駭異,很難想像到底是甚麼樣堅韌至此的氣層,將自己聚集了幾達十成的一擊之力,給完全反震了回來,身形猛地急退,其速無比的倒飛而出!

    他的反應實已算得上是快極,但是身形在倒飛之中,忽然發現反激而起的漫天飛塵裡,陡地一條纖細的身形穿塵而來……

    紫柔宗主雙眼透出一紅一紫的強烈光芒,臉上掛著極度的憤怒,一陣陰冷的語聲沉沉地傳來:「角魔魈!你為甚麼要阻我和他見面?為甚麼……」

    妖劍魔主大駭中,正想脫口回答自己不是角魔魈,就見到紫柔雙臂開分,嗤啦兩響,從手掌末端如龍般拉出了一紅一紫,兩條飛滾隆隆的光柱,亮芒之刺眼,讓妖劍魔主頓覺週身微微一暗,除了滾柱芒邊和空氣接觸時所爆放的烈光之外,差點連其他任何東西都瞧不清楚了。

    紫柔脫掌竄出的這兩條如龍芒柱,其長几達十餘丈,烈光一現,周圍盡暗,空間之中忽然都充滿了嗡嗡的氣震異響,威勢之強,連妖劍魔主都不由得心膽俱裂。

    妖劍魔主感氣敏銳,立刻就發現紫柔所放出的這兩條如龍氣柱,硬擋之下,肯定撐不了多久,體內緊急聚元,身形疾退的速度陡增,「唰」地帶出尖厲的破風嘯音,根本連否認自己不是角魔魈的話都來不及說出口,便即七劍齊出,同時在身前交叉組成了七層質性完全不同的劍氣護罩。

    妖劍魔主的這一式,七劍盡起,從雙手雙腿,甚至頂門腦袋之中,都「唰」地迸出強烈的劍光,除了週身瞬間變得硬如劍體,泛出了青森森的冷光之外,還在身前交錯組成了暗青、銀白、綠郁、沉紅等等複雜顏色的光盾,傾力擋住紫柔的烈烈威勢。

    紫柔雙手彈合,紫紅兩柱立即上下交轟而來,還沒擊中妖劍魔主的光盾之上,柱身和光盾間已是劈哩叭啦爆出了火星般的氣沖炸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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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卷 第八十章 陰陽界主

    在紫柔和妖劍魔主兩方真元的交擊裡,嗡嗡轟轟的氣震聲中,陡起爆出「叭」地一響脆音,妖劍魔主在紫柔光柱一擊之下,左臂即刻炸裂,痛得妖劍魔主悶哼一聲,斷掌嗤然化成輕煙,蘊化入體的劍身,已經凝不住氣形,海鼎輕重兩鋏中,承受了大部份紫柔重擊的重鋏,馬上縮回了原體,在妖劍魔主開裂的斷腕中出現鋏身,看起來竟有點像是妖劍魔主在左臂的斷口處,倒插進了一支劍鋏,只剩暗青色的鋏刃,從斷口處露了出來那般,碎肉滴血中,悚然現出一截青亮的鋏身,直讓人心驚不已。

    紫柔右手由剛強的紫陽真元,凝聚而出的芒柱,以剛破剛地劈在妖劍魔主週身氣罩之上時,左手軟勁的赤陰真元,卻反而像條巨龍般地唰然一竄,對像居然不是妖劍魔主的位置,而是如飛般地抽向了另外一邊,刃芒未出,但是刀氣緊罩而來的拜月巫主。

    本來只是以刀氣壓制瑤璣,讓她無法偏移氣機,只能正面接受妖劍魔主一擊的拜月巫主,刀意圈鎖中,驚見紫柔纖細的身形輕輕地一閃,就攔在瑤璣身前,抬手間紫柱赤龍轟然暴現,心中也和妖劍魔主一般地駭異,正想松放鎖氣,忽然覺得一陣強大無倫的吸力,從側旁滾捲而來,乍松的刀氣,嘶啦嘶啦地在空中化成一條一條的淡芒,快速地被硬捲進滾動的紅龍芒柱之內,讓拜月巫主急切間,想抽手也不成,但覺被赤龍滾芒吸入的氣機即刻間就被強烈地絞碎,在空中散成一片片的氣煙……

    拜月巫主在驚駭中,陡然察覺因為氣機牽引的力量,使得他握住「毗婆屍召魔刀」的右手,都因為元氣牽動而微微輕顫著,想撤退也會因為牽鎖的元力已來,退後的身形必然會受到嚴重的牽制……

    拜月巫主臨危立斷,知道這時再想像妖劍魔主般地急速後退,已經有點來不及了,立刻誦訣拔刀,「毗婆屍」元神異力瞬間連接,拜月巫主的臉龐也在這眨眼間突起變形……

    鏘然出鞘聲中,嘶啦一條閃亮的光刀猛然乍起,拜月巫主雙手握刀,沉喝一聲,毗婆屍刀芒直貫而出,對準騰騰滾來的赤龍粗柱撞去……

    刀光切芒,拜月巫主這順鞘所出的一擊,聚集了真元一萬零八層,刀芒末端的氣沖亮光,密集得就像是他所劈出的這一刀,其實並不是一柄刀,而是一個滿是細刺的光流刺形那般,極為神異。

    不過紫柔這一條流滾長紅,在還沒和拜月巫主的刀芒相接時,突然也從滾紅中跳起了數以百計,密密的赤軟紅絲,就像是塊長絨布般地將拜月巫主劈來的刀氣完全包覆了起來……

    真元噴洩的拜月巫主,高達萬層的氣機,突然就像是劈進了一團奇黏無比,卻又蘊含了無盡彈力的棉花氣團。

    噴放的氣機陡然就像是遇著了甚麼巨大的黏膩阻力,一下子竟有些施不著力。

    這種抓不到聚力點的感覺,立刻就讓拜月巫主心中大駭,連忙當機立斷,硬生生地阻住了外崩的元力,浮震的心頭一噎,「哇」地吐出一口逆挫淤血。

    雖然竄逆跳動的氣機,讓拜月巫主有點頭昏眼花,但是他卻絲毫不敢怠慢,怒叱一聲,刀身倒抽,往後便竄,身形才動,便緊接著將週身元氣都集中在竄離的身形之上。

    拜月巫主倒飛的動作是如此突然,聚集的元氣是如此傾力,以致於眨眼之間,已經飛得只剩下一個小點,透霧遮煙地瞬間消失了身形。

    三大邪修加上極元真人,已經可以算得上是真人界數得出來的組合,紫柔所展現的功力再強,也不致於到完全不能一拼的地步。

    說得更確實一點,就算是面對阿鐮摩,四人雖說不是對手,但也絕對不會毫無抗力。

    只是這些邪修們,對於自己的性命修為,可以說是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還要來得重,妖魔界的威力,已經是有點讓他們心驚氣沮了,再加上此時紫柔沛然駭人的元氣一出,妖劍魔王號稱已化劍形的左臂,都被她一劈而斷;拜月巫主召神上身的祖師厲氣,也在一擊之下吐血而逃,這使得已經像是驚弓之鳥的四人,根本無心戀戰,連忙就同時聚元調氣,以最快的速度飛離了現場!

    尤其這裡面還有個論起心機來,不但絲毫不遜,甚且還猶有過之的瑤璣,更加讓他們敏銳的心思明白了,在她巧妙運用紫柔等人的功力來對付他們之下,他們得手的機率,恐怕是絕對高不起來了……

    因此這四人的脫離動作,就好像是事先說好了那樣、轉眼就已溜得半點蹤跡不見。

    紫柔心神其實並沒有完全恢復正常,因此在一手接下拜月巫主和妖劍魔主合擊之力以後,對於他們快如閃電的飛逃,反倒有些顯得怔仲了起來……

    不過經此一陣真元互擊,紫柔的元氣機運總算是因為氣勁順通,比較恢復了一些正常,因此瑤璣更加不敢怠慢,虛控住紫柔心神,之前將「眼前這四人就是角魔魈」的意念送進她神智之中的元識,重新牽住紫柔的心神,歸元導引,牽氣返穴,終於讓紫柔的眼神裡露出了清明的目光……

    紫柔又怔怔地凝視了前方虛映的煙氣好一陣子,才輕輕地轉過頭來,對著瑤璣微微笑道:「謝謝瑤璣姊的牽神歸寧,姊姊的元力可以收回了……」

    瑤璣眼見紫柔終於恢復了神智:心裡不由鬆了口氣,忽然覺得兩腿一軟,差點就這麼地坐在地上了。

    紫柔的動作雖然感覺不到任何速度,但是瑤璣還沒軟下,她已經是素手輕攙,將瑤璣的身子給拉住,幽幽地歎了口氣道:「方纔我好像記得和人交了次手……瑤璣姊大概是受了些暗傷了……紫柔實在心中感愧……「

    紫柔在說話的同時,一手輕扶,一手輕撥,就將瑤璣所放攝出去,控穩雲夢玄霜艷嫣三人的元氣自然無比地接手過去,緊接著瑤璣就覺得背心微微一熱,十二股厚軟的真元就透入了她的體內,滾動之間,讓瑤璣不由得心神一振。

    紫柔輸進瑤璣體內的這十二股真元,在瑤璣敏銳無比的感應中,察覺到除了每一股的真元質性都厚實得令她驚奇之外,這十二股真元進入瑤璣體內之時,也並沒有循著瑤璣自己本身原有的經脈繞行,而是以一種瑤璣也沒聽說過的方式,直接就穿透了瑤璣的體內,進入她的心竅之內,助她補益充氣,讓瑤璣覺得像是直灌入心那般,驚奇無比。

    在紫柔這種程度的真元振動中,很明顯的,其調運的方式和瑤璣所熟知的至少上千種的運氣模式都有極大的不同。

    這讓一向精研體質經脈的瑤璣產生了非常大的興趣,故而立即開口問道:「紫柔妹子你這種元氣質性和透運方式,好像也不是陰陽和合派,或者是陰陽宗的呢……」

    瑤璣在說完之後,立刻又補充似的說道:「我這麼問也許有些唐突,但是妹子這種方式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好像很有一些忽略掉體內經脈的感覺,我研究此道還算是稍有心得,所以忍不住問問,紫柔妹子別見怪……」

    紫柔微微笑道:「瑤璣姊你太客氣了,這是我急著替你灌元輸氣,一下子忘了體內是有經脈的,如果造成你的不舒服,還請姊姊見諒。」

    心細如髮的瑤璣,聽得有點愣了愣:「……甚麼?紫柔妹子的意思是,你的體內並沒有甚麼經脈?」

    紫柔只是點了點頭:「從我的體質,被他重新整塑過後,確實就沒有了那種元氣順管而行的經脈之感,只覺得體內的真元暈暈蒸蒸,好像都混成了一團那般……」

    瑤璣臉上驚訝的表情躍然可見:「八經融化,十二脈消,赤血轉白,玉脂凝膏……這這這……這是體質完全轉化,即將飛昇天間的四大前兆,難道……紫柔妹子是怎麼練成的?」

    瑤璣問起這個,就又引起了紫柔黯然的神色,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輕輕歎了口氣道:「我其實也並不清楚,完全都是他在神識的感應中,所做出來的……就像方纔我輸元進入你體內的方式,也是向他學的……」

    瑤璣點了點頭道:「這種方式,我以前從來也沒聽說過……」

    紫柔也同意地說道:「在我的感覺裡,他對於元氣的運用與瞭解,確實是和我以前的觀念完全不一樣,同時我可以確定,他對元氣的熟悉程度,必然是遠遠超過了我所理解的……他甚至告訴我,他所處的那個世界,就叫作『氣界』……」

    「氣界?」瑤璣迅速地在腦子裡搜尋著她所接觸過的訊息:「他所說的這個『氣』,指的是甚麼?」

    紫柔搖了搖頭:「這一點也奇怪得很,在他提到這個名詞的當時,我的心裡好像非常清楚他在說甚麼,一點疑問也沒有,但是等到事後我回想起來,才忽然覺得我一點也不知道那指的是甚麼……」

    「大道不可道,知道不思道,非想非憶,非空非無,純粹元源,無自在而真自在,是自在而非自在……」瑤璣喃喃地念著一段怪異的經文。

    紫柔聽得愣了愣:「瑤璣姊你念的是……」

    瑤璣搖了搖頭道:「這是我們琅擐海錄籍宗裡,所收藏的一部『渾沌天書』,正文之前提敘文中的一段文字,指的就是對於真正的道,是無法透過媒介傳遞的。而真正明白道,也不是透過思考去想道是甚麼的……它不是思想得了的,也不是回憶得了的,既不是空,也不是無,就像若要得到真正的自在,就得把『要自在』這樣的想法完全拋開;而如果你真的將『要自在』這樣的念頭拋開,因而獲得自在時,這個時候既已沒有了『自不自在』的想法,那麼也就不是甚麼『自在』了……「

    紫柔聽得心中像是感悟到了甚麼,但是卻又隱隱地抓不住任何概念,想了一會兒才歎道:「敘文已經這樣,想來正文真不知道是多麼深奧難測了……」

    瑤璣古怪地望了紫柔一眼:「那你就猜錯了,這部『渾沌天書』,只有敘文,並沒有正文……」

    紫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甚麼?你是說……你是說……」

    瑤璣立即接口道:「我是說,這部『渾沌天書』,只有一段敘文,正文則是完全空白,整本書除了書匣外的敘文,裡面的正文根本一個字也沒有……」

    紫柔有點瞠目結舌,既然是天書,那怎麼會裡面一個字也沒有?難道這裡面還有甚麼玄機?

    瑤璣又頗含深意地望著紫柔說道:「看來紫柔妹子好像和天書有緣,下回我帶你去瞧瞧,說不定就能看出書匣外所提到的那個甚麼『渾沌法訣』……」

    紫柔一聽到「渾沌法訣」四個宇,突然就像是從心裡被拉動了某一個深藏在內部甚麼地方的感覺那般,立刻就愣愣地傻住了。

    瑤璣也馬上發現紫柔對「渾沌法訣」四個字的反應顯然有異,但還是很小心而又不著痕跡地問道:「紫柔妹子,你……怎麼了?」

    紫柔的眼裡,很明顯地露出了正在努力回憶著甚麼東西的模樣:「我方才聽到你說及『渾沌法訣』這個詞兒時,不知怎地就覺得心裡像是有甚麼東西被觸動了一下,就好像我以前在哪裡曾經聽過這個名字那般……」

    瑤璣的心裡細細地推想著各種可能,輕輕歎了口氣道:「這樣說來,啟元使者放在你這裡的東西,大概就是這個『渾沌法訣』了……真沒想到,一切根源的『渾沌原始訣』,竟是由異界之人所傳來……」

    紫柔聽得有些驚訝:「瑤璣姊怎麼會這般認為呢?」

    「會提這些,是因為你所感受到的那種感覺,和我們宗內『渾沌天書』所提的非常類似……」瑤璣分析著說道:「但是非常類似,並不代表就一定是……不過後來當我提到『渾沌天書』的書匣外,最後所提的『渾沌法訣』時,你的反應又很明顯,必然是在以前曾經聽說過……這就大大地提高了你與這種諸空世界一切根源的奧妙,曾經有過接觸的可能。再加上之前你曾經在初醒時,無心之下所透露的:啟元使者已放下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在你身上……就使得他所放的正是『渾沌法訣』的推論可能性,變成最高的了……如果你重生之後,有檢視過身上,若是沒有另外多出甚麼東西,那就更加確認了我的推斷。」

    紫柔聽到瑤璣這麼一說,出乎瑤璣的意料之外,竟在她臉上露出了一種古怪的表情。

    瑤璣連忙問道:「咦?難道你醒來之後,有發現甚麼以前沒有的東西。」

    紫柔輕輕地點了點頭。

    瑤璣又接著問道:「那是甚麼?」

    紫柔考慮了一會兒,終於素手伸入袖中,在內袋裡取出了一物,纖腕輕翻地說道:「這個東西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也不曉得這種怪現象是怎麼回事,剛發現時就在我醒來的位置上方,虛懸在空中,並不下墜,實在神秘至極。瑤璣姊的見聞廣博,說不定知道這到底是甚麼……」

    在紫柔小手的輕翻中,在其掌心上方半尺處,果然虛虛地浮著一團怪東西。

    那是一個乍看之下,就好似一顆黑珠子的東西。但是再細瞧一些,就會發現根本不是一顆黑珠子。

    一般的黑珠子,總會在外表上,看得到一些外層不管是光滑或者粗糙的表面,如果附近有光源的話,一定也可以瞧得到一些反光,甚至還可以藉由這種反光,分辨出這顆珠子的材質。

    但是這顆像珠子的東西,卻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它完全沒有甚麼反光,只有黑忽匆的一團黑影。

    甚至說個比較簡單的話,它根本就沒有外表那一層的表面!

    它根本就好像是個大小只有拳頭一半尺寸的「洞」!

    而且更怪異的是,感覺上,這個洞就像是在不停地微微蠕動那般,雖然瞧不真切,但是那種邊緣非常不穩定的感覺,卻是極為明顯。

    除了這顆像是黑洞的珠子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特徵,甚至是在第一眼看到這顆珠子時,仔細一點的人會最先注意到的。

    就是在這個怪珠周圍,有一層很薄很薄,微微閃著紫紅色的薄光,將整個珠子包住,其淡薄的程度,讓只是輕瞥一眼的人,很容易就會疏忽掉,但又會讓細瞧的人,立刻便會發現這包在外層的薄氣。

    瑤璣一看到這顆怪珠子,立即大吃一驚:「奈何珠?這是奈何珠!」

    紫柔聽到了瑤璣驚訝的話,也顯得很意外:「奈何珠?這是奈何珠?」

    瑤璣聚精會神地觀察了在紫柔手心裡微微轉動的奈何珠,點了點頭道:「不會錯的,有這種黑洞特性的,只有牽動空間障壁力量的奈何珠……現在我總算明白了……」

    紫柔連忙問道:「瑤璣姊你明白了甚麼?」

    瑤璣眼睛仍然望著紫柔手中浮懸的奈何珠,口中卻歎了口氣道:「一千兩百年前的羅喉風波,無形冥主並不是因為正邪同時掣肘,才無法透過奈何珠,將妖魔界的魔王阿羅喉召來……事實上,他早就嘗試過了……」

    「這話怎麼說呢?」紫柔又問。

    「奈何珠的原形,我研究過宗內的記載,絕對不是這個樣子,會出現這種空洞現象,必定是已經開啟到了某一種程度了……」瑤璣緩緩地說道:「造成三間九界破裂的空間通道,要出現在此間,必須要有兩個鑰匙,一是奈何珠,二是啟元使者的透空大神念術……」

    「你的意思是說……」紫柔又道。

    瑤璣知道紫柔從頭到尾,都和這一連串的事件其實是緊密相連的,因此再次補充著說明,希望能夠讓她真正明白其中的關鍵:「我的意思是說,原來空間通道就像是個有著兩道門的通路。其中一道就是奈何珠,一道就是啟元使者的『透空大神念術』……之前無形冥主並不是因為正邪俱皆起而攔阻的關係,才沒有召來阿羅喉。實際上是沒有啟元使者,他只能夠啟動一扇門戶而已……而且顯然他就是在那時和阿羅喉有了某種層次的溝通……」

    紫柔還是有點困惑的說道:「那麼現在的情形呢?」

    瑤璣臉上忽然露出了凝重無比的表情說道:「經過飛龍和蛟魔的透空大神念術對擊,空間通道已經打開了……這一點從奈何珠上這種波波微動的凹陷空間狀態就可以看得出來……」

    紫柔一聽,便又低頭細細地看著手上浮懸的奈何珠:「你是說,這個奈何珠就是已經被打開的空間通道?」

    瑤璣搖了搖頭:「不!奈何珠除了是拉開空間障壁的關鍵之外,還是現在空間狀態的指標,從現在珠身的情形看來,這個空間通道已被打開,但是卻又被飛龍的神念給暫時封住了……」

    紫柔有點震驚地說道:「你是說,這層紫紅的薄氣,就是來自飛龍聯主?難怪我一醒來,最先感覺到的,不是這黑沉沉的珠身,而是這層薄薄的紫紅……」

    瑤璣點了點頭:「看來應該是這樣的沒錯……只是這麼一來,事情就有些不妙了……」

    紫柔望向手中奈何珠的眼神,流露出一種濃濃的溫柔,後來聽到瑤璣凝重的語氣,才稍微收回目光:「怎麼不妙?」

    瑤璣歎了口氣:「啟動空間通道的鑰匙,雖然有兩個,一是奈何珠,一是啟元使者,但真正引發三界混亂的空間通道出現,卻必定是本來空間障壁就是最薄的四界柱!這個奈何珠和啟元使者,就像是點火的引信而已,真正造成火藥爆開的地點,卻是在四界柱那裡……」

    紫柔聽得有些心驚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說,現在四界柱那兒已經出現了空間通道嗎?」

    沒想到瑤璣點了點頭之後,又搖了搖頭:「之間必然是會出現一些波動的,只是後來空間通道被飛龍的神念力量又給封了回去,所以四界柱的空間通道必然是無法完全出現的,只是現在實際的情形,我也很難定,必須要去親眼瞧瞧才會明白的……」

    說到這裡,瑤璣立即露出了沉思的表情繼續說道:「這樣推論起來,現在的角魔魈和阿鐮摩,必然是前去四界柱看看那邊的空間狀態的……如果那裡也和這邊一樣,空間通道都暫時又封了回去,那麼角魔魈和阿鐮摩,必然就會開始追尋這個奈何珠了……唉!面對妖魔界的怪物,我們真人界的力量實在是太薄弱了,幾乎可以說是連自保都很困難……如果飛龍蛟魔未被角魔魈暗算,說不定還能夠和它們一拼。」

    紫柔聞言,便即說道:「瑤璣姊說得對,飛龍蛟魔他們既能破開空間,必定是比妖魔們要強多了,至少妖魔們自己是做不到的……」

    瑤璣搖了搖頭:「我看這推論恐怕沒這麼簡單,以巨棒擊打一張軟蓬,很難將軟蓬打裂,出現破洞,但是一根細針,卻能輕易地刺破軟蓬,這細針卻是無法和巨棒相抗的。飛龍蛟魔的透空大神念術,能夠拉開空間障壁,是因為他們的異界特質,就像尖針一樣,能做的事恰恰是巨棒所難以做到的。因此妖魔界的阿羅喉魔王,和天人界的玉虛天王,就算巨棒的力量再大,也很難像細針那般能對軟蓬著力,並不一定就代表透空大神念術便是絕對無敵的力量。這一點可以從蛟魔再強,依舊是被角魔魈一刀裂體的結果看得出來;飛龍功力再高,也在讓你們復生之後,元神俱滅……」

    紫柔聽到這裡,又低頭以溫柔的眼光盯視了手上的奈何珠一眼,輕輕地說道:「照瑤璣姊的說法,飛龍聯主毀身滅神,替我們復生之後,就以最後的力量,將這個異變空間給封了回去?所以奈何珠外面的那層薄氣,等於就是他留在人間的最後存在了?」

    瑤璣點了點頭道:「應該是這樣沒錯……」

    紫柔於是歎了口氣:「那麼我紫柔從今以後,必定始終伴著此珠,至死方休……」

    瑤璣心中也暗暗一歎,果然紫柔選擇了這種最危險的方式:「紫柔妹子,你這樣的心意我當然覺得很感動,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四界柱的空間通道和這裡一樣被封了回去,角魔魈、阿鐮摩,還有其他一些在四界柱空間異變出現時,也跨空而來的魔物,必然會糾集前來,尋找此珠……那時……那時……你……」

    紫柔回眼望了瑤璣一會兒:「它們一定會找來嗎?」

    瑤璣點了點頭:「從之前角魔魈和阿鐮摩對空間收縮時的快速反應,就可以看得出來,它們這些妖魔界的怪物,顯然對空間的波動非常敏感。以現在而言,奈何珠眼前的狀態,肯定是和其他的空間狀態不大一樣,雖不能確定妖魔們能不能以感應察出奈何珠的位置,但如果不幸真的可以,你就等於是在夜裡在身上帶著一個發光的火把,角魔魈和阿鐮摩都會追著你而來……那種危險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紫柔微微一笑道:「如果真的是這樣,角魔魈可以在極遠的地方,或甚至是無遠弗屆地察覺出奈何珠的波動特徵,我不將它帶在身上,又該怎麼辦?難道丟在這兒嗎?亦或是交給瑤璣姊,讓它們尋線去殺瑤璣姊?」

    瑤璣也不禁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奈何珠是一切異變的源頭之一,如果角魔魈和阿鐮摩,真的可以敏銳地察覺出奈何珠的位置,那麼顯然這個奈何珠馬上就變成了一個引魔的要命燙手山芋。

    雖然瑤璣沒有甚麼明確的證據,支持角魔魈可以察覺奈何珠的位置,但是自從看到奈何珠現在所呈現出來的怪異變化之後,不知怎地,瑤璣直覺地就認為絕對是這樣的。

    不管奈何珠藏在哪裡,角魔魈和阿鐮摩都可以立刻察覺出奈何珠那種空間波動縮小得不足一拳的特殊狀態。

    它們必定會像鯊魚那般,就算藏得再遠,藏得再隱秘,它們也會緊追而至,將所有的生命毀滅之後,掠奪而去。

    這個奈何珠顯然是在角魔魈和阿鐮摩急速前往四界柱之後,才化實成形的,否則角魔魈和阿鐮摩,不會空放此珠而去。

    瑤璣也非常清楚地知道,現在最有可能的情形,就是四界柱的空間通道還沒完全出現,就像這裡一樣地被封了回去,角魔魈和阿鐮摩之所以會這麼急地趕去,除了確定四界柱的狀態外,最有可能的還是要集結在異變出現的那短短數息中,跨界而來的妖魔同伴們。

    妖魔界擅長爭戰,既然它們能夠跨空而來,那麼天間的修羅天人們,應該也很有可能趁此出現。

    妖魔界的妖魔既擅爭戰,瑤璣也是一位深知兵法戰理的人,當然明白戰力分散跨入一個敵對的勢力時,最首要的事,就是「集結」。

    妖魔界如此慎重地作出集結戰力的動作,顯然對像根本就不是它們完全沒有放在眼中,也根本沒有這個力量和它們對抗的「真人界」。

    角魔魈和阿鐮摩的對象,很明顯的是針對同樣也有可能跨空而來的天間「修羅天人」!

    這樣的推論是絕對合理的,而且瑤璣幾乎也可以從角魔魈和阿鐮摩的行為中,找到這項推論的支持點。

    因此,嚴格地說,如果四界柱的空間異變,真的又被封了回去,那麼打開空間之門,兩重鑰匙之一的奈何珠,立即就變成妖魔們和天人修羅所同時要追尋的重要關鍵!

    妖魔們會以此珠,試著能否重開空間通道。

    天人修羅們也必定會搜尋此珠,並且嘗試著將之毀滅,讓兩重門戶永遠關閉。

    因此紫柔帶著這麼個燙手山芋,不但妖魔們會感應追尋,連天人們也必然會隨躡而至。

    以紫柔對此珠的執著與珍惜,別說妖魔了,恐怕她和天人們的衝突都很難避免。

    瑤璣的思維細膩,轉眼間已經差不多能猜得出,紫柔帶著此珠,前途必然多舛。

    但是瑤璣也清楚地知道,此珠現在也絕對不適合由她帶回。

    各正派已經按照之前的退守計劃,撤隱於一葉嶺,如果她將此珠帶回,勢必等於暴露了正派隱藏的位置,為這些正派們帶來極大的危險。

    這是瑤璣絕對不能造成的結果!

    甚至本來她預備帶著紫柔回去一葉嶺的打算,都因為奈何珠的出現,而必須重作評估。

    當瑤璣還在考慮著怎麼安置紫柔,才是最恰當的方式時,紫柔突然以一種很柔和的,好像很瞭解瑤璣在想甚麼的語氣說道:「瑤璣姊不用這麼費心了,我不但不打算躲起來,甚至還要主動去找角魔魈!」

    瑤璣聽得心中一驚:「去找角魔魈?」

    紫柔將手掌收攏,奈何珠立即縮進了她的袖中,同時微笑地點了點頭,動作雖然輕,但是那種堅定的態度卻讓人很明顯地感受得到:「是的,不管他到底是飛龍聯主,還是蛟頭魔人,亦或兩者皆是,最後將他殺死的,都是這個角魔魈。我一定要去找它,無論是為自己或是為真人界,毀身送命,也要置其於死地!」

    瑤璣早就猜得出紫柔的心意,於是便長長歎了口氣道:「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紫柔還沒回答,艷嫣的聲音忽然就從紫柔的身後傳了過來:「不但大姊要去,我們也都要去!」

    紫柔則是微轉過頭地說道:「早知道會和瑤璣姊談這麼多,就不讓你們太早醒來……」

    雲夢等三人從後面走了過來,艷嫣只是一嘟嘴地說道:「大姊,如要為他報仇,可不能只有你去,落下了我們……」

    紫柔笑道:「我又沒說不讓你們去……」

    艷嫣一聽,立刻就眉開眼笑地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咱們四姊妹生同生,死同死,大姊不會丟下我們的……」

    紫柔又道:「我也沒說你們可以就這樣跟著我去……」

    艷嫣有點愣住了。

    紫柔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接著說道:「你們功力不如我,追角魔魈我自己去最快,你們先回派裡,將派中弟子完全撤離。角魔魈既然是由孽龍所化,那麼我們原先所訂的緊急避難地點,恐怕已無安全可言,派裡的人多,你們可以分別召集帶領,我請瑤璣姊姊幫個忙,讓派裡的人到她那兒去避避難,等你們都安頓好了,再來找我。我只盯著角魔魈,你們還沒來之前,我絕不先動手!這樣你們總可以放心了吧?」

    紫柔的這番話,巧妙無比。

    她先以功力的差距,讓艷嫣等人想不承認也不行,然後再以宗派的安危重任交付給三人,也同樣使得三人想拒絕也不成。最後再以「你們還沒來之前,我絕不先動手」的承諾,讓全心信任大姊的三人,能夠安心分開辦事。

    因此雲夢、玄霜和艷嫣三人,彼此互相望了一眼,只得很有些不甘地點了點頭。

    「大姊,你可不能騙我們哪……我們還沒到時,你可不能先動手……」艷嫣最後還是不放心地叮囑了這麼一句。

    「放心吧!你們還沒來時,我絕對不先動手!」紫柔微微含笑地說著,隨即又轉頭對著瑤璣道:「瑤璣姊姊能答應小妹這個請求嗎?」

    瑤璣的心思敏銳的程度,已屬最頂尖的人物,紫柔的這一番話說出來,背後的含意其實絕非表面這般。

    從她的話中,瑤璣馬上就判斷出了雲夢等人從神志飄匆中清醒過來的大略時間。

    因為紫柔會這麼說,顯然雲夢等人說話前只是初醒,並沒有聽到自己在之前說明角魔魈很可能有感應奈何珠狀態的能力這一段。

    她絕對不先動手?

    以角魔魈和阿鐮摩的感應力量,紫柔一接近,恐怕它們就已經包圍而來了,何須等到紫柔「先動手」?

    紫柔此去,無異自尋死路!

    她在這個時候會這麼請求,等於就是要瑤璣暫時別將她真正的意思說出來,成全她這幾乎是等於自殺的復仇之舉。

    瑤璣還正在考慮著,紫柔又已經輕輕地補充著說道:「空間門戶,就請瑤璣姊無須擔心了。在還沒有甚麼足夠抵擋妖魔界的力量出現前,放在哪裡都是危險的。而如果情況有了轉機,只要我還可以,就一定請你保管……如果已無他法,我也會盡力毀去!這恐伯已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瑤璣當然知道紫柔說這話的意思,無奈之中,只好點了點頭。

    唯今之計,只有盡快回到一葉嶺,建立起連絡的管道,同時也盡快地尋找是否有天人像妖魔這般跨空而來,等到確定能夠自保之後,再找紫柔帶著奈何珠回來……

    只是瑤璣也明白,這種作法,實在絕非善策。

    如今希望的,只能祈求事情別變成這種最壞的結果了……

    當綠霓聽到六神柱中,陰陽雲妃跪禱的語意時,心裡確實是嚇了老大一跳。

    聽她這麼一說,傳聞已成為天間修羅的「陰陽界主」,竟然已經趁著這一次的空間異變,從天間跨界而下,來到了這裡?

    綠霓還正在這麼想著,陰陽雲妃跪地祈求的淒厲語音中,猛然一聲霹靂轟然響來,差點震得綠霓站不住身子。

    綠霓本能地伸手扶住身邊的一棵暗紅樹幹,想要穩住身形,卻發現從手掌貼在樹身上的動作裡,感覺到從這棵大樹入地的深根裡,不停地傳來一陣陣細密的怪異微震。

    這種微震,感覺起來,就好像是藏在地底下甚麼方位,傳來了非常深層的振動,而且透過了樹身深入延展的根體,清楚地傳了上來那般,給人一種連地底深層都起了震動,絕不是只有地皮在晃動的感覺。

    同時綠霓也清楚地看見了,那原本六支石柱,直插而入的滾滾雲層,也在這時突然呼嚕呼嚕地翻騰了起來,而且不停地閃映出範圍又廣又寬的怪異光層,那種天地同晃的氣勢,連綠霓都忍不住在心中驚異了起來……

    當空中滾雲翻騰了好一會兒,也嗤哩叭啦地在雲上頻頻閃出乍強乍暗的怪光之後,突然一聲「叭」地悶響,飛雲擠聚,居然出現了一個幾乎遮滿了半邊天空,極其巨大的,難以想像的,但是卻非常清晰而又秀麗的臉孔……

    這個由雲氣所組成的臉孔是那麼樣的巨大,以致於連綠霓在仰頭上望之際,都還一下子沒辦法看出這張臉孔到底是長得甚麼樣子……

    悶響之後,綠霓突然又聽到差點將她耳膜給震破的轟隆一聲,緊接著就是嘩啦嘩啦地響成一團,聽起來就像是無數顆巨石,同時由山坡上頭滾下來那般,讓人心中會很自然地產生一種,自己正在山坡下面,滾滾巨石即將由上直壓而下的驚惶與不安……

    本來抬頭正在觀看空中流雲組成那個秀麗面孔的綠霓,連忙就轉眼望向發出轟隆嘩啦巨響的方位,心中立即大駭!

    原本在她前方,是為太玄原始神魔洞最著名而且神秘,其粗數圍,其高入雲的六神柱,居然從雲端相接處,叭叭叭叭地出現了無數條密密的裂縫,而且那種裂縫的線端,不停快速地往下方和六根柱體的表面蔓延。

    當那數以千條的裂紋,差不多達到整個柱身一半的距離時,猛地轟隆一響,好似自亙古就已經存在於這裡的六神柱,竟然從上往下地整個轟然碎裂了開來……

    爆散的巨石碎片,令人意外地並沒有掉落地面,砸得滿地皆坑,而是宛如被一種甚麼無形的力量所牽引那般,開始圍著原來六神柱所在,現在已經碎開的位置,嘩啦嘩啦地飛繞了起來。其景況之難以想像,足以讓人目瞪口呆!

    綠霓所聽到那種嘩啦嘩啦的滾石聲,就是由這些圍成了一個大圓形在不停飛繞的數千塊巨石,彼此之間所不斷磨擦相撞所產生出來的……

    由六神柱所碎成的這一團飛繞的石圈,每一塊的大小,至少有綠霓半個身子那麼大,總數量也至少有幾千塊。

    這麼巨大的碎石,和這麼繁多的數量,居然還有力量能夠將之完全束在空中,下停地飛旋著,實在令人即便親眼所見,也很難相信。

    巨大的轟隆嘩啦聲,不停地在空中迴響著,陰陽雲妃的聲音,也是極其刺耳地尖喊著:「界主祖師……界主祖師……您老人家慈悲現形吧……您老人家從修羅界跨界出世吧……」

    隨著陰陽雲妃的尖喊,轟隆嘩啦飛繞不停的巨石群,突然就像是被甚麼給猛地吸入那般,齊齊往中央聚集,蓬蓬叭叭的巨石擠壓聲,更是讓人耳膜聽得受不了……

    數千塊的巨石,轉眼間在空中已經擠成了個大球!

    而且這些石塊間的滾動,並沒有停止,依舊是不停地往各方擠來擠去。

    這種擠滾,使得初具圓球形狀的巨石群,看起來越來越不像個圓球,反倒更像是個不停蠕動的黏團。

    巨石原本都是極其堅硬的物事,沒想到數量一多,滾壓一出,竟然讓下方瞧得有些目瞪口呆的綠霓,在心中產生一種,這些巨石其實正在組合一種很柔軟物事的奇特矛盾感覺。

    石團那種宛如蠕動的滾壓持續著,慢慢竟然塑出了四支較長的分岐,看起來好似在依循著一種完全無法明瞭的原理,塑造著一種特定形狀的東西……

    又過了一會兒,綠霓終於瞧清楚空中的異象,那些石團是在凝聚成甚麼形狀了!

    那居然是一個人!

    一個身長幾乎有十餘丈,完全由巨石所組成的人像!

    然後綠霓又發現,那本來邊緣並不切合的石群,居然在強大的擠壓下,開始形成石塊與石塊之間的密接紋路。

    這種情形,實在是綠霓所無法想像,也不能理解如何會有這種情形發生。

    當這巨大的石人,外表因為愈趨密接,而變得越來越清晰時,綠霓終於更加地看清楚這些石塊所擠成的人像,到底是甚麼樣子的了。

    可以說意外,但也可以說並不意外的,這個石巨人,居然是個女人!

    原本聚伸的四條柱形,就是這個女人的四肢,那種胸豐腰細的軀體,也越來越清楚了……

    當那四肢的形狀愈趨清晰時,緊接著又是「叭」地一聲亮響,有部份的石塊蓬然外脹,本來綠霓還弄不清楚是下是又要形成甚麼怪東西,後來仔細一瞧,才發現那些外脹石塊雖然比較起擠成一團的主體,稀疏很多,但細加辨認之後,就會驚訝的發現,那竟然有點像是軀體外著的衣衫形狀……

    呼哩轟隆的飛旋聲音震耳欲聾,本來已經覺得無法忍受的耳朵,突然又聽見了驚天動地的轟然一響,那種強勁的氣波,竟連綠霓這樣的功力,都忍不住像是被甚麼實際的力量所推那般,「咚」地一聲往後坐倒在地。

    不但這聲巨響宛如浪推,原本抬頭上望的綠霓,眼中也立刻感覺到一片強亮,險些讓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那一聲巨響雖過,但是刺眼難睜的強光卻是叭哩叭啦地猛亮了好一陣子,才算是稍微緩和了一些……

    等到綠霓真元運布眼竅之上,濾遮強光,再次向空中望去時,她就見到了一幅讓她震駭莫名的景象!

    空中原本是由數千塊的巨石擠壓而成的人像,竟然在放出這一陣強光閃耀的烈芒之後,變成了一個高度幾近二十丈,氣勢之強厲,簡直宛如女天神的威烈女仙!

    她的週身佈滿了一層又一層,一片又一片,重重疊疊的紫色與紅色的強光芒片,下斷地周轉飛灑,將舉目望去的所有空間,都佈滿了交錯閃映的紫紅二光。

    她的身上,穿著一襲形式非常特殊,夾領結襟,流袖飛擺的巨大衣袍。而且特殊的是這襲飛袍,自中而切,分成左紫右紅兩色,極為顯眼。

    她的秀眉長彎,靈目深眸,因為身軀巨大,看起來簡直就像兩潭紫紅兩色的湖水。鼻直唇菱,整個容貌給人一種秀健雅麗,睥睨群倫的威嚴氣勢。

    另外最讓綠霓駭然的,是這位女神般的巨人,一張勻稱的瓜子臉,臉色居然也和她身上所穿的那襲怪異衣袍一模一樣,自中分成了左紫右紅兩種回然不同的顏色,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憑空透出一股強烈的悍然之氣,讓原本威嚴的氣勢,增添了許多峻厲!

    綠霓實在不能理解原本巨大的石塊群,怎麼一會兒就變成了這種模樣,難道這位女天神真的是由石塊所組成的?

    當她正在驚訝時,女天神巨大身軀的下方,跪祈不停的陰陽雲妃,一見到她的身形出現在空中,立刻就磕頭喊道:「界主祖師,您終於在人間現形駐世啦……弟子們的冤屈,請祖師作主伸復呀……」

    在綠霓訝然的驚視下,這位陰陽宗昔稱「東方三第一」,已列天間修羅的「陰陽界主」,便即自空中開始緩緩下降,往地面落去。

    當這位身形巨大的陰陽界主,往下沉落的同時,綠霓立刻就發現她那原本高近二十丈的身軀,連同一片衣角微揚,就能把一個大漢給橫掀出去的兩色獵獵怪袍,都隨著所在位置的下栘,不停地縮小著……

    等到陰陽界王的身形,正恰恰停在跪地的陰陽雲把頭頂上方時,她那駭人的尺寸,已是縮成了大約只比一般人高出兩個頭,雖然還是高大,但已不像之前那般驚人的高度。

    陰陽界主眼中流露出一種峻厲但又極為疼惜的眼神,凝視著跪在地上的陰陽雲妃,秀唇輕動,傳出了回音環環,但是頗為悅耳的脆脆語音道:「你這孩子,就是念念不忘要找裂天劍皇這個後生討回公道……情之一字,確是難堪而又難堪……」

    陰陽雲妃以首觸地,語音顫顫地回道:「稟界主祖師,裂天劍皇始亂終棄,這樣的人如令其安修穩練,更入上層,天下豈有公理?尤其他棄女拋愛,任其生死而不顧,更是讓弟子立志奮發,必尋此仇……而且眼前紫柔她們已在正派的圍擊下喪生,連宗主神晶都落入了敵手……祖師,為弟子個人,為宗派命脈,請祖師開恩吧……」

    陰陽界王聽見了陰陽雲妃的哀哀婉求,臉上的神色也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些蘊怒的模樣,好一會兒方才又輕歎說道:「裂天劍派只偏一隅的陽烈質性,本來就是和我們陰陽宗的訣法相沖,裂天劍皇如果想要真正踏進修練堂奧,勢必不能心訣稍移,注定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了。偏偏你又甚麼人不愛,愛上了這樣的一個人,甚聖你還不惜將本派『龍鳳合靈胎』的口訣傳他,想要共蘊出修道靈胎……結果運道不成,反而落得連真人之質都沒有,只能在俗世生滅……你的個性倔強,不願隨他進入裂天劍宗,一意留在法訣已經偏頗的陰陽宗,是很有志氣。但為何又私授靈胎訣,想以骨肉之情牽拉其心?男女之情,原系一念,本來就很難說甚麼對錯的,你受了許久的心魔折磨,難道還不夠嗎?」

    陰陽雲妃耳聽陰陽界主渾脆的語意中,很有責備她以往作為的意思,只是以頭觸地,顫顫說道:「祖師慈悲,弟子借體復生,必定僅守承諾,不涉無辜,一了自身恩仇……可是弟子個人榮辱可止於此,宗派所受欺凌,卻不能不討……」

    陰陽界主沉沉地望著陰陽雲妃好一會兒,終於叉歎了口氣道:「好吧!既是這樣,那麼我就成全你吧……」

    陰陽雲妃心中大喜,連連磕頭謝道:「感謝祖師大恩,賜與弟子重生……」

    陰陽界主的話一說完,眼神終於從地上的陰陽雲妃身上栘開,對著遠方謹慎準備應變的綠霓望來……

    綠霓感受得到陰陽界王那兩道眼神,烈烈宛如實物地對著自己望來,雖然她已經從陰陽雲妃之前的話語中,知道此時跨界而來的陰陽界主,天間的修羅仙人,恐怕是不會對自己有甚麼好打算,但是畢竟身為正派名修,禮敬之心不可免廢,於是就在原地微微地斜劍示禮,態度可說不亢不卑,自然得體。

    「你是天池劍宗的弟子嗎?」陰陽界主明明離現在綠霓的位置,更少也有四、五十丈遠,但是她的語音,聽起來就好像在綠霓的頭頂上方一樣。

    綠霓低頭頷首,語氣很恭敬地回答道:「稟界主前輩,弟子是天池仙劍宗,五色護劍裡的綠霓。」

    「綠霓……綠霓……名兒很好聽,道基也不錯……」陰陽界王的語氣突然由溫和轉為嚴肅:「那麼綠霓,我轉化元能,駐形而現,就是想親自問問你,紫柔她們施法之時,是不是因為正派的攔阻,才因而法成喪命的?」

    綠霓心中暗歎一聲,語氣的恭敬依舊末變:「回前輩,確是如此……不過正派之所以會前往攔阻……」

    「這些已經不用你說了……」陰陽界主淡淡地將綠霓的話尾打斷:「『陰陽飛龍種胎大法』,始傳於我,這裡面的因緣我知道得比你還清楚……」

    綠霓聽到陰陽界主的話,只好閉上了嘴。

    「天間的天人們,一傳訊於東界柱護宗,二傳訊於真佛大羅浩然三派,三傳訊於駐形永生宗,請其後續支援處置,以免疏漏。甚至冰風界天,天風三女裡的睛風天女,還拼耗元能,隔界投形地和艷嫣作了接觸……又怎麼會弄成這般結果?」陰陽界主的態度顯然已經變得有些峻厲了。

    綠霓聽問,只得歎了口氣回答說道:「正派諸位宗主們,派出了大肚、飛霞、四唯、及商請雪山神宮雪神女、太陽神谷一陽先生,與本宗同派高手,由四君子神居宗主挽梅神君領頭,原是想以此十數名的一流高手,對付『陰陽和合派』的四位二代弟子,應是綽有餘裕的……不料……」

    綠霓說到這裡,也有點接不下去了。

    陰陽界主聽得只是輕輕一歎道:「所以說來說去,還是正派的那幾個笨傢伙顧慮不全了……以此而論,我的弟子陰陽雲妃,將你視成仇人,你大概也沒甚麼話說了……」

    綠霓聽陰陽界主這麼一說,忍不住就反口辯道:「回界主,前輩打算以怎麼樣的立場對我綠霓,我既身為前項行動的一員,就願意承擔所有因此而出的恩怨……我們的思慮或有不周,但我們畢竟不是天間的修羅天人,只知道三間有危,傾力以赴而已,是毀是譽,在所不惜……後輩綠霓聽界主語中的意思,也並不是非常反對我們阻止紫柔施法的行為,為何卻又要以此仇心來對我們的這種護生之舉?後輩斗膽,不大明白界主前輩既有後行,又何必當初留訣?」

    綠霓的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氣勢錚然,亮眼之中一片不屈之色。

    陰陽雲妃立刻就從地上側頭怒道:「你們糾眾結勢,強壓本派二代弟子,明明就已失卻了正派的立場,居然還這麼大聲地質問我們?」

    綠霓轉眼望了陰陽雲妃一眼,只得歎了口氣道:「我很抱歉紫柔宗主她們在這一役中喪失了生命,因為我們確實並沒有要傷害她們的意思,只是想以力量強制使得她們施法失敗而已……」

    陰陽雲妃很陰沉地說道:「這樣的說法並不能抹去紫柔她們因你們而死的事實……」

    綠霓沉吟了一會兒,隨即說道:「我並不是要以這樣的說法推卻正派的疏失,雲妃宗主如果一心想報仇,我綠霓碎身以當!」

    陰陽雲圮嘿嘿笑道:「好!這可是你說的……祖師……」

    陰陽界主輕輕擺手,阻止了陰陽雲妃的話,利亮的雙眼遙望綠霓:「『陰陽飛龍種胎訣』,是我得道飛昇時的感應所得,並沒有想得太多,只知道這種奧妙到難以言喻的玄奇,怎麼能不留一絲半爪,所以才留在你現在項下所掛的神晶之內。實際上連我對這個大法,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甚至連裡面召來的到底是甚麼東西,現在我都還並不能清楚地確定。只是天人界認為此法會有傾覆三間九界的危險,因此我對正派攔阻的行動,也覺得無可無不可,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陰陽雲妃一聽到陰陽界主的語氣鬆動,不由得就連忙說道:「祖師……」

    陰陽界主凌厲的眼神掃了陰陽雲妃一眼,讓陰陽雲妃連忙噤聲低頭,然後陰陽界主才又接著說道:「但是顯然那幾個蠢東西錯佔了形勢,才會使得我陰陽宗的當代宗主紫柔和她的三位師妹,在這一役中盡皆喪命!」

    陰陽界主又停了一會兒,雙眼凝注綠霓身上:「這麼一來,我身為陰陽宗祖師,就不能不管了……原本空間層次的障壁固有難破,我也無法真正跨越鴻溝,偏偏在此之前,出現了一絲空隙,讓我得以攝元而來。這種因緣,大概也注定了你們之前的疏失,必須要付出代價,所以我滅去你元神,將你的軀體轉由陰陽雲妃重生,大概你也沒有甚麼話說了吧?」

    綠霓聽得心中一緊,只得無奈地說道:「前輩,各人有各人的著眼,各人也有各人的道理,既然前輩已經這麼說了,綠霓絕不逃避,只是綠霓生性較強,絕對不會束手讓自己元神盡滅,勢必抵抗到底……所以要滅我元神,還請前輩得自己動手了……」

    她的話一說完,就集聚了全身的真元,準備豁命一拼!

    陰陽雲妃到此時方才確定了祖師的心意,見到綠霓松身移劍,腳尖虛浮而起,顯然就是一付等著要動手的模樣,不由得不屑地說道:「綠霓仙子,但憑你這麼一點技藝,竟然還想和祖師動手,豈下是太自不量力了?」

    陰陽界主回頭輕叱道:「你這孩子還不閉嘴?綠霓面對我,還能平心聚意,摒卻一切,元氣收聚,傾力準備一拼。既沒有為自己多作辯解,坦然受難,更沒有因為強敵等級差距,實在無法克服,而有一絲膽怯之狀,其心盈然,專一明烈。既未失其厲,又能守其正,哪像你們後來這樣地失之偏端?」

    陰陽雲妃被陰陽界主這麼一叱責,也只好乖乖地閉上了嘴。

    綠霓當然知道自己這時候面對的陰陽界主,是天間修羅級的金仙,自己十成十是很難倖免此劫了,因此所有的心意,都完全集中氣機的聚集之上,不敢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分心,因此只是淡淡地說道:「前輩評語,綠霓愧不敢當,只知道傾一己之力,盡投於無奈而已……請前輩賜教吧……」

    「無須心中不平,就像你所說的,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就是這樣而已……」陰陽界主凝視綠霓的眼神,顯得有些古怪:「所以還是你先出手吧!如果是由我開始,你恐怕就沒有還手的機會了……」

    綠霓聽到陰陽界王這麼一說,知道事態已經沒有挽回的可能,便即一領劍訣,重心後移,輕聲說道:「既然如此,那麼綠霓就先出手了……」

    陰陽界主雙手微負,點頭說道:「你出招吧!也正好讓我看看天池劍宗的藝業傳承,是不是有甚麼改變。」

    綠霓心中再不猶豫,輕叱一聲,氣機飛旋,腳底用力,纖纖身軀的掠進中,綠霓劍「嗆」然出鞘。

    綠霓非常清楚地知道,今天所遇上的對頭,恐怕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抵擋的了。

    因此她這出手的第一劍,已是完全不留任何餘勁,週身所有的力量,全都集中在這一劍之中。

    她這傾力一擊,說實話,也只能算是盡力而為而已了。

    碧綠幽活的綠霓神劍,在從鞘中飛出之時,嗤然化成一片長達數丈的烈芒,照得周圍一亮。

    在劍身「叭」地放出強芒之後的下一瞬間,突然劍身光明乍收,亮起來的感覺倏地一暗,給人一種發光的明珠,突然沉進了水裡那般,乍亮即隱,神異非常。

    而當這種感覺在人們心中浮現時,才會有點愕然地發現,綠霓的整個身形,已經連人帶劍地,衝近了陰陽界主的身側。

    綠霓劍身反常地透出一種幽隱的暗影,呈現著一抹模糊的形狀,劍尾開散,宛如穗尾帶起的波波流氣。

    綠霓一個纖薄的身影,就淡淡地隱於其中,給人一種完全隨貼在後,沒有絲毫重量的奇特感覺。

    綠霓這一劍,全力運起了天池劍宗的「心劍通玄」大法,週身氣機由顯轉隱,繃張的劍力也在乍亮之後縮化成一抹模糊的輕淡,整個身子都融入了劍威之中,聚力一擊,已是人劍合一。

    陰陽界主凝視的雙眼緊望著颯然閃進的這一劍,點頭讚道:「放機乍縮,掠尺成寸,神意引劍,劍心通玄……好劍法!」

    贊語的同時,右手輕揮,嘶然一聲輕響,異象突生。

    當綠霓這一式「劍心通玄」的「掠尺成寸」特性,以一種可以讓人暫時失去空間感的玄奧作用,攝近陰陽界主身邊之時,那一抹模糊的綠影,已經距離憑空懸浮的陰陽界主不足兩丈。

    然而就在陰陽界王右手輕揮之時,突然從綠霓化劍的身形側面,嘶啦一聲裂響,完全毫無徵兆地捲現了一大片幾乎有十幾丈長的艷紅光瀑!

    這層又長又厚的光瀑,感覺是如此的柔軟,出現是如此的突兀,距離是如此的貼近,就好像是一大片舒軟的紅毯,猛古丁地從空中放捲出來,立刻就將綠霓整個連人帶劍地給包住了!

    外力突來,綠霓的這一劍馬上遇阻而放,叭哩叭啦地連連密響,本來模糊的那一抹綠影,陡地炸出了一大片扇形刺眼至極的強光烈芒。

    就在綠霓這一劍蘊力縮元猛然外爆的同時,已經卷合的柔軟紅色氣層,也突然叭叭叭地出現了難以計數的薄紅氣層,嗤哩嗤啦地連連捲收,使得綠霓週身爆放的強光,陡然宛如被那層層收合的軟布所遮一般,烈光倏暗。

    綠霓突然感覺自己緊然衝出的密集劍力氣機,竟就像是被一重重的柔勁,那麼準確地連連扣住,使得心中因為氣出即挫,而禁不住地嗯眩了起來,大驚之下,斂訣轉竅,一向扶抱在胸的左手,握住綠霓劍鞘,陡然側刺而出,劍機偏移,鞘端立即瑩然聚起精芒一點,身軀橫展,傾力側旋。

    「劍力受封,立即側變,蘊氣之長,確實很不錯……」陰陽界主右手再揮,綠霓傾力想要脫出赤氣軟層包束的側面,也像束住她劍鋒爆力的重重軟層那般,叭叭連響,出現了一層一層密密的紅氣連連而東。

    綠霓偏移的精芒立刻受到強大的阻力壓縮,差點將劍鞘末端的那一點精芒給硬生生地擠進了劍鞘之內。

    陰陽界主的這一擠,使得綠霓在氣機連挫下,險些就要頭暈目眩了起來。

    綠霓強自鎮定心神,縮劍收鞘,被浮氣脹得通紅的嬌靨陡然變成一片煞白,一個纖長的身形,突然就像是會發出微光般,陡地變得清晰了起來。

    就在本來化入劍意的身軀,突然清晰顯現時,緊接著「叭」地一聲輕響,綠霓的週身綠芒乍放,從體內射出了千百條長亮的炫光。

    「好綠霓,氣機連挫七千五百層,竟還能在這樣的狀況下運出天池宗「光裳大法」,果真不易……」

    陰陽界主長笑聲中,左手一指倏出,直穿而去,一點宛如炸開的紫亮光雷轟然從指端爆出,對準週身綠芒連出的綠霓直壓了過去。

    原本長放七、八尺的護身光裳,在紫雷轟來的側面,被其剛烈的力量,直壓得往內連縮,眨眼退盡,嘶啦一響,本來佈滿週身,宛如光裳的護氣,被陰陽界主的這一指紫雷,破開一絲縫隙,露出了綠霓已經由白轉青的上半身。

    「元神待滅,用你身軀!」陰陽界主輕叱一聲,指力直入,對準綠霓天靈貫下!

    轟然開崩的紫氣光雷,猛然暴縮,氣斂聲消中,瞬間縮化成一個細微至極的紫點,「嗤」地自綠霓頭頂穿進。

    綠霓身軀微微一顫,光裳大法即刻傾崩,嗤啦嗤啦地由上自下地爆起一陣微閃,隨即芒滅光消,露出了綠霓整個已經軟癱的身形。

    陰陽界主指力入頂,在綠霓天靈凹陷中,整個身體就在這一瞬間,變得完全失去了生氣,就像個生命已空的軟娃娃。

    一向不離身邊,終生修練,都在其上的綠霓神劍,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光芒,退縮成原始的劍形,唰然往下墜落,「嗤」地插進地中,入土半劍,柄尾的綠穗微顫不停,顯示出一種淡淡的失落。

    陰陽界主左指輕點綠霓頂門,雖然只是這樣微微地接觸著,但是偏就好像具有無比吸力那般,將綠霓那已經只像個空殼娃娃,軟晃不停的身軀,緊緊地扣著。

    陰陽界王右手一挽,旁邊的陰陽雲妃週身突然嗤嗤啦啦地亮起了一重重一層層密密的紅光氣層,緊緊將陰陽雲妃那薄影般的元神影像包束收住。

    那包住陰陽雲妃週身的氣罩,不停地擠壓出巨大的縮力,將陰陽雲妃元神的影像越縮越小……

    陰陽雲妃元神被束,知道接下來祖師就要縮煉自己的元神,融進綠霓的肉身之中,便即咬緊牙關,連哼都不哼一聲。

    那重重包覆的紅層越縮越小,但光度卻越來越亮,最後縮成一點赤芒時,放出的強烈光尾已經幾達數丈,其光色在純淨之中,隱然像是有甚麼東西在滾動那般,神異之處,令人稱奇。

    陰陽界主左指輕輕一抖,指下的綠霓身軀波動下「啪」地從週身放出了一大片紫色的強芒,其光度在感覺上比綠霓之前的「光裳大法」,還要強出三、四倍,頓時周圍都陷進了陰陽界王左右兩邊的猛烈芒照之下,難以見物。

    陰陽界主娟秀的臉上,左右兩邊紫紅雙色,瑩瑩透出一層一層的連連騰動,輕喝一聲,左右相合,紫紅立即相接互連。

    縮成一丸的紅芒,嗤然從上往下地貫入紫光烈放的綠霓身軀之中……

    陰陽雲妃睜開眼睛時,怔仲了好一會兒,方才從眼中浮起了一絲清明,上下地檢視了一下週身,才對著上方的陰陽界王「噗」地跪下,流淚叩頭說道:「祖師大恩,弟子生受……」

    陰陽界主眼神凝望地注視了身軀是綠霓,但是元神已被其煉換的陰陽雲妃一會兒,方才歎氣說道:「藉仇人之身,了卻恩怨,你這就去吧……謹記我的誡律!」

    陰陽雲妃以首觸地,低頭說道:「謹遵祖師之誡,恩仇不及無辜。」

    說完陰陽雲妃便即站起,走到綠霓神劍及其外鞘落地之處,拔起歸鞘,卻不像綠霓一向那樣將劍斜抱在胸,而是輕繫於腰下,等整束停當之後,才又回身對著陰陽界主磕頭說道:「祖師,弟子這就去了……」

    在陰陽界主的頷首之中,陰陽雲妃便即飛空直起,身形轉眼沒於雲中……

    陰陽界主目送陰陽雲妃離去之後,喟然輕歎:「你這孩子個性太激,希望你真的能夠守住諾言……」

    言罷右手忽起,猛然呼哩嘩啦一陣輕響,從她週身就像是變戲法般出現了數十塊巨石,頃刻聚成一團,就像是在捏著甚麼那般,來來回回不停地擠壓著……

    滾石蠕滑中,漸漸現出了形狀……

    陰陽界主拙指輕彈,劈哩叭啦地從石團上爆出一陣亮芒,石縫連接處,閃出一陣一陣的融接強光,接著便是周體同放,蓬然光消芒滅,竟就這麼地在空中出現了一匹長臉豎耳,毛色宛然的白尾小母驢……

    陰陽界主浮身接近,左手輕輕在母驢的腦門上一拍,動作雖輕,但是手掌之中所放出的紫芒卻是又強又亮,看得出在其手中,不斷有甚麼東西快速無比地,呼哩呼嚕地,直直灌進驢頭之中……

    這一層光氣維持了大約喘口氣的時間,但是快速而連續的閃光至少明滅了好幾百次。

    陰陽界主左掌倏收,直灌進驢身之內的光氣唰啦倏滅。

    被陰陽界主以石立術,幻形而成的那隻小驢,眼瞼在一陣輕顫下,巍巍地睜開了雙眼……

    「殺我弟子,逼我宗派,我這麼對你,也算是一種懲戒……」陰陽界主就像是在和一個人說話那般,對著那隻驢兒說道:「你的修練精專純一,也算是不錯的了,可以想見你是一位盡心努力的人,我終究不忍就此滅你元神,藉石駐元,機緣怎麼樣,就看你的造化了吧……」

    她的話一說完,便即輕身躍上驢背,蓬然散起滿天的紫紅兩光,瞬間連人帶驢消失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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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二卷 第八十一章 殘花落泥

    飛龍在使盡了最後一分的力量,為紫柔、雲夢、玄霜艷嫣復生之後,就覺得自己的神識,隨著肉身的崩散,已經無法維持著清醒意志,即刻就昏昏沉沉了起來……

    這時的飛龍,已經無法思慮,只能余留著一種淡淡的,朦朦的,很難掌握得清楚的模糊感覺……

    在這種隱約的感覺裡,飛龍覺得自己突然像是沒有了身軀那般,越縮越小,尺寸形體的觀念離他越來越遠……

    他覺得自己的周圍突然愈變愈暗,就好像本來日正當中的日頭,忽然加快了速度,往西邊墜落那般,原本光亮的感覺,頃刻間就變得只剩下一片黑暗……

    說是一片黑暗也有點不對。飛龍雖然已經沒有了視覺,但是在他的感覺中,卻好像感覺得到四周的黑暗裡,一直不斷的有變化連續出現。

    他感覺得到,四周原本固定而且實際的世界,因為他的感覺正在快速地越變越小,越變越精細,以致於讓他有一種固定的世界其實一點也不固定,密實的東西其實一點也不密實的怪異感受……

    在飛龍的感覺中,這時候他突然有了一種感應……

    在朦朧裡,他忽地發現前方出現了一個東西……

    他知道這東西並不是用眼睛看到的,可是這種感受卻讓他覺得比眼睛看到的還要清楚千百倍……

    這是甚麼?

    他不曉得這是甚麼,怛是卻好像又知道這是甚麼……只是一下子想不起來……

    飛龍的腦子就好像是一個越來越抓不住韁繩的馬車,一個簡單的思考動作都變得非常的困難……

    正在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飛龍突然有個印象,就像是從水裡蹦出來那般,「叭」地跳進了他的感覺中……

    這是人!

    這是一個人體!

    這個東西是個人的身體……

    當飛龍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一點時,感覺中眼前的這個人體,突然變得清晰了起來……

    不但眼前的人體突然清晰了起來,飛龍甚至發現這個人體已經開始越變越大,越變越大了……

    一個血肉真實的人,摸得到,見得著,看起來是結實的,但是當飛龍的感覺越來越小,人體的感覺就顯得越來越巨大……

    他沒有去分辨和思考這種人體的感受是來自他自己,還是別人的身體,他只知道去接受這種怪異,但是卻像是很熟悉的感受。

    當那種人體的感覺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時,突然間,在飛龍的感覺中,好像跨過了一道關鍵的門兒那樣,那種緊實人體的感受,突然「轟」地一聲,炸散分解了開來……

    雖然飛龍覺得眼前的巨大身體,似乎是猛然爆了開來,但是在他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感應中,卻清楚地知道這個巨大的身體並沒有改變,也沒有爆炸……

    會有這種開散的感覺,是他現在越來越小的感應,跨過了一個極限,所猛然浮起的一種感受。

    本來緊實明確的人體,突然之間,就變得一點也不緊實,一點也不明確了……

    那個人體,居然變成了由許許多多難以計數,無法估算的細點,所組成的一種形狀而已……

    人體的形態還是不變,怛是其中的內涵,卻從緊密的血肉,一轉而變成細細的光點……

    不斷變大的人體光點團,還是不停地變大……

    原本看起來還很密集的光點群,也變得越來越散,越來越寬……

    那種不斷擴大的影像是如此的迅速,以致於飛龍甚至可以感覺得到,那些原本很密集微小的光點,轉眼之間,已經變得宛如巨山一般的龐大。

    光點與光點的距離,也在瞬間從難以分辨的細微,擴大到一眼都看不盡的遙遠……

    其中有一個龐然宛如巨山的光點,突然對著飛龍,像是急飛般地拉大。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一團燃燒的巨球,對準了飛龍猛然衝來,或是渺小的飛龍,正如飛地對準了那團光球衝去那般……

    在他的感覺中,周圍的空間都像是禁不住這種相對的飛沖,出現了一種嗡嗡的輕震……而且還越來越大聲……

    那種震動,在頃刻之間,已經變成了震耳欲聾的狂響,而越來越大的光球,也變得亮如焰心,充斥在飛龍感覺中的每一寸空間……

    又是轟然一聲,滿眼的烈亮,猛地一暗,讓飛龍心頭狂震的感覺,也突然變成安靜一片。

    然後飛龍就發現,原先那好像置身在火焰中的感覺,突然又改變了。

    周圍又恢復了最先的黑暗……

    可是這一次,在黑暗中,卻密佈著一點一點,好似繁星般的流燦亮芒,其數量之多,幾乎可以說填滿了黑暗周圍的每一寸空間……

    這種黑暗與光亮同時並存的感覺,飛龍突然就覺得熟悉無比……

    咦?我怎麼覺得好像很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飛龍這種疑問,其實並不是在他心中清楚地以一種思索的形式出現,而只是一種隱約而且又淡然的感覺浮起……

    當這種感覺才剛出現時,緊接著飛龍就覺得身邊原本瑩瑩而亮的光點,猛地嘶啦嘶啦地拉出了一條一條又長又亮的線條……

    這些線條,都集中向眼前無盡遠方的中心,讓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出現那種自己像是正在以無法言喻的速度快速遠離的感覺……

    密密的光點往中央急縮的速度越來越快,使得之前那種嗡隆嗡隆的震動,又再一次的出現。

    當飛龍感覺到周圍的空間,盡成一片轟轟震響時,又是「叭」地一聲,飛龍的眼前倏地又出現了一個龐大如山的光球……

    這個光球的邊緣,同時急速地往中央縮入,轉眼變成了一個光點。

    接著從飛龍的身邊,嘶啦嘶啦地掠過了各種不一樣色彩,也不一樣大小的各類光球……

    然後,在飛龍的眼前,又出現了那由光點所組成的人體形狀。

    當這種一出一入,引起飛龍一種又陌生,又熟悉的感受時,飛龍突然發現自己的周圍,就在這時出現了一種怪異的吸力……

    這個時候的他,應該是沒有身體的,有的大概只是他那種若有若無的神識。

    不過話是這麼說,但在飛龍的感應裡,卻清楚地察覺出這種非常明顯的吸力。

    他只覺得這個時候的自己,都被這種吸力,吸得往眼前那個人體的懷中快速地飛去……

    當那由光點密集所組成的人體,又變得越來越大時,飛龍卻猛然發現,在眼前那個人體的懷中,盈然亮起了一團紫紅色的光流……

    這一團光流是由一紫一紅,兩道不停翻滾絞扭的芒帶所組成。

    光團越來越大,那兩道滾流也變得越來越清楚。

    飛龍只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顆流星那般,往這紫芒紅流,互相交纏的中心,直直地急飛了進去……

    轉眼之間,原本細微難察的紫紅兩流,忽然變成了橫跨左右無盡空間,兩邊望去,幾乎見不著末端的紫色紅色兩條光帶,也像是兩條翻滾不停,看不見頭尾的龐大巨龍那般。

    紫紅兩龍交纏的中心,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波動……

    當飛龍最後終於穿入這個中心時,飛龍的心中,陡然出現了一種無法形容的通連感受……

    這種紫紅滾流的情形,就像是引起了飛龍心中深處,某種共嗚般,出現了一種穎悟。

    就好像這樣的情景,讓他突然想起了甚麼束西那般……

    家鄉!

    那是一種像家鄉一樣的熟悉感……

    紫紅交纏的情形,讓他感受到一種就像是回到家鄉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出現在他的心中,就宛如神識的深處,有個甚麼未通的孔竅,突然間被打穿了那般,讓飛龍在這一瞬間,知道自己和遙遠的家鄉,已經建立起一種無法解釋的連繫。

    這種連繫,好像使得家鄉的存在,有一瞬間變得清晰了起來。

    他的家,是那麼遠得根本無法用距離來描述,但卻又近得好像沒有任何距離……

    飛龍無法明確地抓住那種穎悟,因為在他的感覺中,從家鄉那裡,此時已陡然傳過來一種他簡直無法估計的巨大光流……

    這種純粹的紫紅光流,透過他的心竅,立即貫穿了他的「全身」!

    等等,等等……

    飛龍心中隱約地浮起了一絲感應,讓他發現這股跨越了無限空間,從心中孔竅透然而出的光流,裡面還藏著一些其他的穎悟……

    他的心裡忽然明確地知道,這種接通家鄉的感覺,好像還缺少了甚麼東西……

    一個就像是鑰匙般的東西……

    沒有了這柄鑰匙,他和家鄉的通連,永遠無法完全而且持續地貫通……

    這個時候的暫通,是源於他對那紫紅兩流的深刻體會……

    這兩個交纏紫紅光流的根源,都和他一樣,是來自遙遠的家鄉。

    他記起了自己的世界,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那是一個只有純粹光流的世界。

    那是他的世界!

    當飛龍心中出現了這種穎悟時,忽然又發現了另一種矛盾的感覺……

    那從家鄉世界滾然而來的光流,並不是只流向了自己這邊而已……

    除了自己這裡以外,還同時滾滾流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飛龍心中無法掌握那另一個方向是在哪裡,但是他忽然從感應裡,浮起了一個淡淡的影像……

    那是一顆油光綠亮,看起來很嚇人的龍蛟巨頭……

    來自家鄉的巨大光流,頃刻之間已經貫滿了他所有意識的每一寸所在。

    一瞬間,飛龍忽然發現自己心中和家鄉連通起來的那個交點,和紫紅兩龍互絞的中心,同時重疊交合在一起。

    那一陣來自家鄉世界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以致於當光流從紫紅兩條滾龍交纏的中心貫出之時,轟然將原本分成紫紅兩色的滾流完全衝散,所有無限的空間中,已是盡成紫紅一片……

    飛龍緊接著突然察覺到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急遽地縮小,那種自己感覺中的身軀,正不斷地往外擴大……不斷地擴大……

    當這種擴大的感覺不停蔓延時,飛龍陡地覺得心中一窒,往外脹大的身軀,猛然生出一種被甚麼東西束住的感受。

    那種感覺,就有點像是一個不斷脹大的球體,突然被一種看不到的琉璃罩給擋住了那般,使得那個不斷脹大的球體,無法再往琉璃圓罩的外面繼續延伸出去……

    身軀的外圍被限制住了,但是內部的力量卻依舊不斷地滾滾而出,使得琉璃球內的壓力,不斷地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飛龍被心中那種來自家鄉的注力灌得極為難受,就好像一個飽漲的氣球,想要外裂尋求發洩那般,拚命地想往外撐開……

    可惜那一層圓弧般的琉璃球,接觸的邊緣是那麼樣地滑溜,讓他聚積的壓力雖然愈趨強烈,但怎麼就是抓不到使力點……

    灌力依舊源源不停地自心中洶湧而出,偏偏外層的琉璃球,圓滑均勻的表面,讓他完全無法著力……

    累積的能量越來越高,最後飛龍幾乎可以感覺到,周圍每一寸的空間,都擠滿了濃濃的紫紅烈流,那種力量的震動,已是轟隆轟隆地讓他神識同顫,險些就要被這種強大的光流沖得崩潰暴散……

    可惜他再怎麼往外擠壓,抓不到著力點的球面,還是抓不到任何著力之處。

    飛龍的神識已被能量的高壓擠得快要失去感覺了……

    就在這時,那原本滑下溜手,將他所有力量恰恰擠住的圓球表面,突然「崩」地一聲,傳來了一種清晰的外力襲擊!

    原本均勻散開,讓飛龍巨大的光流找不到出力之處的圈罩球面,終於被他抓住了集中的力點!

    日瓶書生和右引屍護法,一心只想要將已經束手就擒的紅菱,毀陰破血,盡吸功元,卻沒想到在日瓶書生正要開始動手的時候,從紅菱身上居然「呼」地跳出了一團紫紅團滾,刺人眼目的光球!

    從紅菱手指尖端在這一彈動之後,就立即軟了下來的情形看來,顯然紅菱在拿到這一顆生魂珠之後,起心的念頭就是要拿起來細瞧一番。

    只是奇襲突來,逼使得紅菱這樣的念頭,為了應變,不得不暫時壓在心中,生生打斷。

    沒想到右引屍在接手紅菱控制身體的神念之後,在日瓶書生碰觸到紅菱身體的那一瞬間,竟將紅菱這隱於體內的最後一絲念頭,給引發了出來,使得「拿起來看」的這個念頭,雖然因為臂肘已被鎖住,無法作出這個動作,但是手裡的「綠煙生魂珠」,卻陡地脫離了手掌,往上跳了起來。

    偏偏右引屍和日瓶書生,之前見到紅菱連受重創下,竟然還能一劍將雷擎天給擊昏過去,功力之深,劍勁之烈,說不定兩人合手,也吃她不下來,心裡對紅菱一直都抱著非常警謹的態度。

    直到後來種種跡象,顯示紅菱應該是真的已經被他們暗算得手了,這才同時現身動手。

    正在日瓶書生淫心大熾,準備好好享用這一頓絕頂美食時,居然憑空就這麼跳出了一團紫紅,當場就讓二人心中顯得跳了起來!

    右引屍護法和日瓶書生,在那一瞬間,都以為紅菱這娘兒們是詐作受制,打的主意就是要將二人引出,同時擊殺,因此那一團烈滾的紫紅猛地映入二人的眼簾時,根本是想都沒想,幾乎是本能性地馬上就全身聚氣,即刻應變。

    日瓶書生急切中雙手同翻,左十八,右十八,合計三十六圈縮聚的寶瓶氣完全放射迸彈……

    原本站在旁邊觀看的右引屍護法,只剩下的那一隻手拿著草人和法哨、棺釘等法器,連將這些法器放進懷裡的時間都沒有,便即往外一拋,反手撈住腰下的引屍棒,全力一棒砸出……

    二人在這一招出手之時,身形同時往後倒挫而起,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退再說。

    右引屍護法的引屍棒,因為所站的距離本來就不遠,加上手伸棒長,「叭」地一聲,就實實地砸在那一團跳起來的紫紅光球上!

    綠煙生魂珠立即崩碎,那種紫紅開裂的情形,居然給人一種這個光珠其實並不是由外向內地被打碎,而是由內向外地被擠爆的怪異感覺……

    那一聲「叭」然碎裂的脆響之後,便是轟然一陣紫紅外爆而出!強裂的震波滾滾外放。

    本來右引屍和日瓶書生,如果像紅菱現在那樣,在紫紅外炸的同時,不對著開裂的中心出手,頂多還是像失去知覺的紅菱那樣,被震波震得倒地翻滾而已。

    可惜的是他兩人這一開炸之時,都同時傾力擊出了自己全身的氣機攻擊,加上飛身而起,準備飛逃,不像紅菱那般在地上翻滾,以致於那跳離地面約有六、七尺的紫紅的炸流一出,即刻順著二人攻擊的元力反逆而上,身形根本連開始往後退都還沒來得及,那根本無法抵擋的強烈震力已是順元透然而來……

    被綠煙生魂珠限制得積壓了許久,宛如狂洪般的紫紅色流光,瞬間爆流而開,將二人的攻擊元力,完全反逆地撞翻了回去,讓二人心頭如受重槌所擊,「哇」然心肺絞碎,內臟盡糜,連鮮血碎肉都還沒吐出口,就被緊透而來的紫紅主流,倏穿而過,整個人變成一團細屑,在空中炸散!

    從綠煙生魂珠裡面爆散而出的這一團紫紅,滾滾不停地往四面八方捲出,維持在七、八尺的空中,厚度約有半人高,遠遠看來,就像是個扁平的煙滾圓盤那般,不斷地往四方擴大!

    煙氣的外圈,嘩嘩直洩,周圍至少超過百丈的空間,盡被紫紅烈流所蓋。

    當滾流的邊緣,「唰」地竄進暗紅色的樹林之際,所有被紫紅流光衝擊的樹身,立刻就在強大的元力絞扭下,齊腰中斷;巨干的上段,連枝帶葉地轟然傾垮,又被紫紅烈流一衝,殘枝斷葉盡碎如粉,轟哩嘩啦地激起了滿天的塵煙,整個樹林邊緣,就這麼地被切出了個約有三十幾丈的圓切空地,除了地面紫紅橫切出來的近百棵半截樹幹之外,幾十棵樹的上半截都在滾流沖激下,化成了迷濛難見的碎粉細煙。

    像個大圓盤般滾伸不停的紫紅氣流,又翻騰了好一會兒,隨即響起了嗤嗤啦啦的氣流外放聲,接著就往內回縮……

    從那伸延四散的紫紅流光,開始往回收縮時,在這個如煙翻滾的光盤中央,立即叭哩叭啦地亮起了一團閃爍不停的強光,芒色之強,就好像有個甚麼光化的東西,正在中央不停地快速組合著那般。

    開散的紫紅滾芒,往中央逐尺逐丈地回縮,中央閃翻不停的爍光,更是越來越亮,幾乎可以說壓過了空中的烈陽。

    當芒盤縮小到最遠距離的一半時,光團的中央,已是嗤嗤嗤地響起了一種密集到人耳幾乎無法分辨的快速異響。

    然後那亮到極處的光團中心,反而出現了一點一點的陰影,好像有甚麼東西在裡面化形出現……

    在劈哩叭啦,又嗤哩嗤啦的複雜響音中,平行散出的滾芒,終於完全縮回了開爆的中心。

    而在越趨刺眼的乍亮閃光中,那點點的陰影,也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當所有的烈芒滾光,都開始逐漸變淡時,原本只看到陰影條條的中心,也漸漸顯現出了凝結出來的物體形狀……

    最後,所有的異狀終於都消失了,芒消影息,留下一片煙塵還在飄飛的殘破現場。

    原本異光閃耀的中心,出現了一個赤裸的人體。

    魁梧的身形,健壯的肌肉,寬闊的胸膛,厚實的肩膀……

    胯下依舊和以往一樣,紫莖紅頭,粗如兒臂的陽莖。

    跨界而來的飛龍,終於在紫陽赤陰重新融煉的綠煙生魂珠,那種純粹由能量組成的特殊狀態,喚起了氣界世界的記憶,藉珠駐形,不但沒有散回異界,更重新組合了能量,再度以肉胎現世!

    只不過這一次重新藉珠組胎的飛龍,雖然外形並沒有甚麼太大的改變,但顯然在質性上,和以前有了絕大的不同!

    他的眼中,充斥著無法掩蓋的紫紅烈光,不再像以前那般一紫一紅,而是渾然混成一體的紫紅一色。

    他的頭髮也不再是一般人常見的黑色,而是變成了宛如眼中芒光一般的紫紅色。

    長長的紫紅軟發,在空中微微而動,就好像是活物一般,遠遠看起來,簡直就有點不像是人類。

    膚色雖然還算正常,但是肢體移動間,總會帶起一條一條明顯至極的紫紅流光,就好像這些藏在他體內的強大元氣,會在他微微輕移的動作中,流溢在空中那般。

    雖是依舊是以往的飛龍,但顯然這一次是挾其通連原始,氣界根源的超級力量,重新復來!

    飛龍在低頭睜眼之際,目中紫紅烈芒「叭」然射出,直入地面,「嗤」地一聲,就好像一把利刃直直地插進了地心那般,被其眼芒所沖的地面立刻嘶嘶連冒青煙,往內連連下陷,居然就這樣被他的眼芒給射出了一個看不到底,深度至少超過二、三十丈的深洞!

    飛龍睜眼之後,頭頸輕抬,原本直射入地的紫芒光束,往旁一斜,直拉而出,又是嘶啦一陣裂響,原本直入地內的深洞,邊緣立刻塌陷,往他抬頭的方向嘩啦嘩啦地拉出了一條長溝,本來那個沉不見底的深洞,頃刻間變成了一條硬被切陷出來,幾近二、三十丈的長長地縫。

    當飛龍那紫紅的,長放的烈亮眼芒,隨著他抬頭的動作,從地面拉切而出時,眼芒之中突然響起了叭叭的輕響,似乎他正在調整著目光的焦距。

    眼芒中的波波響音,持續了一會兒,就像是切到了甚麼準確的頻率那般,「唰」地一聲,猛然收縮,超過二十丈的強烈芒光,突然就在一閃之下,完全縮進了他的雙眼之中。

    飛龍的目眶裡,紫紅一片,甚麼都看不到,沒有眼瞳,沒有眼白,除了一片翻滾的紫紅光氣,甚麼都沒有!

    他停身在四尺的空中好一會兒,便即側頭微偏,左手輕招。

    當他招手的動作,就像在一團紫紅色的水中,帶起一條一條宛如漣紋的紫紅流光,接著紅菱暈迷翻倒的身形,便猛然呼啦啦地從十二丈外浮了起來,「唰」地一聲,朝飛龍直滑而去,就好像她的身上有一條看不見的透線,被飛龍扯了過去那般。

    他的手掌倏張,紅菱浮飛的身形立即嘶啦地停在飛龍的身前,雙目依然緊閉,仰頭松軀,瞼色透出一股淡淡的蒼白。

    之前被日瓶書生拉斷的腰帶已經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淡紅為底,細菱收邊的輕袍,微露出她裡面所穿的月白緊身內袍,襟口稍鬆,加上她仰頭暈迷的姿勢,使得她細白的頸項下,也隱透著一絲旖旎的氣氛,令人愛憐中,自有其婉艷的吸引力。

    飛龍靜靜地看著浮在眼前的紅菱。

    雖然說他的姿勢是在「看」著眼前的麗人,但是其雙眼之中,紫紅滾動,既無瞳仁,也無眼白,只是這麼地將瞼朝著紅菱,實在很難讓人分辨他到底是不是正在「看」著紅菱。

    又過了一會兒,飛龍右手單指一伸,望空輕劃,但聽「嘶啦」一聲裂帛輕響,原本浮空不動的紅菱,身上所著的內外兩袍,竟就像是被甚麼利刃所劃那般,陡然往兩邊開裂,在空中翻起翩然的輕飄,輕輕地滑落地面……

    開裂衣袍的利勁,切得那麼恰到好處,除了紅菱柔軟的皮膚之外,所有的衣裙都被一劃而斷,再也無法停留在身上,便即將紅菱所有遮覆隱秘的肉體,完全暴露了出來……

    雪白而又細緻的肌膚,透散著難以言喻的溫柔。

    流暢而又完美的線條,隱藏著絕頂奇妙的彈力。

    挺拔直上的雙峰,因為她後仰的姿勢,更凸顯出那鼓騰的微脹,讓人清楚地感受到其中所蘊含著的銷魂魅力……尤其乳尖的嫣紅兩點,更可以使人血脈賁張,無法自持……

    腰間乍收的曲線,彰顯出她那纖細的腰身,是那麼樣的柔軟,又那麼樣的輕嫩,好像稍微用力一些,就會把她的腰肢給折斷那般,令人不忍用力,但又忍不住地想用力……

    平坦雪白的腹下,微露著軟絨一片,在陽光的照射下,透出淡淡的紅色,而非純然的鳥黑,細卷微收的隱現著粉嫩的緊唇一線,散放著最原始的私秘吸力……

    飛龍腦袋微側,像是在欣賞著眼前新嫩的女體,又像是在回想著甚麼深藏的記憶,過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掌,輕輕的,慢慢的,又新奇的,撫摩著紅菱的柔軟細膚……

    他的手掌流帶著最敏銳的精細元氣,讓他輕撫下的肌膚,像是喚醒了最深沉的慾望,微微輕顫著,敏感得連雪膚上纖微的汗毛都輕豎了起來。

    飛龍的動作透著新奇的陌生,但又顯得非常熟稔,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怎麼引動女性肌體最強的愉悅,只是從來沒有真的做過那般,讓人驚訝但又矛盾。

    隨著初試的逐漸熟悉,飛龍又加上了另一隻手,挑劃的動作中溫柔顯現微細的震顫,越來越精準地掌握住了紅菱原始的反應……

    當他的雙手十指,第二十四次,尖細而又軟巧地輕輕滑過紅菱敏感的腰脅酥筋時,暈迷的紅菱臉色已經由白轉紅,暈滿雙頰,雖然神智未復,但也像身體自動起了反應那般,忍不住輕輕扭動著腰身,雙唇微開,輕輕地呻吟出聲。

    紅菱的肉體終於禁不住在飛龍細膩的搔逗下,指尖輕動,雙臂微伸,原始的體識自起動情反應,張手舒腿,盡情地將可以動人魂魄的身體完全展現,像是正在作著最嫵媚的邀請……

    飛龍雙手立即直入脅下微筋彙集處,挑動中軟撫下滑,從背側的軟脈下握柔軟溫暖的雪股雙臀,順機而入,輕輕撥開了紅菱微顫的雙腿……

    紅菱微嚶一聲,緊閉的雙眼細睫輕抖,就像是正在等待著、承受著甚麼巨大的衝擊那般。

    飛龍胯下那又粗又大的陽莖,元氣顫溢,竟像是變戲法般,緊縮收束,居然聚細了約一半的尺寸,菇頭傾滑,作出最適合初破的角度。

    紅菱玉腿的開分,使得緊唇微動,花朵般的濡氣綻現,足可令人瘋狂。

    飛龍指掌輕揉她那彈動的軟峰,鼓脹的活力好像已經準備好盡受擠壓,而另一隻手則是挑脈下探,指尖滑挑中輕壓微顫,將紅菱最敏銳的要害引逗出越加強旺的元火,而秘唇之間卻滲出了更滑軟的元液……

    當飛龍與紅菱肉體的密接越來越多時,紅菱的身體也拉得越來越緊,最後終於忍不住捲纏住了飛龍的週身。

    他在扣動的回抱中,陽莖也終於輕輕抵住了紅菱腹下陰門,角度緊縮的莖頭微微壓入,雖叩不入,只是順著唇縫上下緩緩地滑動著,使得她的濡氣更足,元陰軟水逐漸將陽莖菇頭浸染得滑亮閃閃……

    紅菱臉上的暈馥更加濃郁欲滴,身軀的扭動愈加不耐,輕細的嚶音也變成了嗯嚀的呻吟,請君入體的味道己是溢然而出。

    飛龍又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挑動的震顫更加令紅菱呈現出一種再也無法等待的急切,氣完液足下,終於腰身微傾,莖身緊抵陰門底穴,直壓而入。

    紅菱雙眉緊皺,牙關咬拉,忍不住微哼了一聲,莖頭入體的撕裂感,險些讓她叫出聲來……

    飛龍雙掌扣著她的纖腰,抵住腎精要門,進勢停頓,張口輕吻紅菱的雙唇,元液渡入,輕吸香津,等著初破的紅菱緩過一口氣來。

    當那一陣撕開的急縮,終於透了過去時,紅菱緊繃的身體由硬轉松,本能撐拒的動作又變成了纏拉,飛龍的腰間終於在緩緩的輕搖下,一分一分地逐漸擠進了紅菱的嫩體之內……

    紅菱在又刺痛,又酥軟的潮動裡,秀眉一直緊皺不放,輕咬的下唇顯露出每一寸的忍耐與承受,紅馥的流暈讓她更是艷艷欲折,讓人見了實在忍不住想要再加力三分。

    但是飛龍的動作就像是極為瞭解紅菱承受的極限那般,在穩定但是又極溫柔的蠕動中,並不急切著進入她的身體到底,只是緩緩地一分分慢擠緩壓,讓紅菱在一陣陣的輕哼呻吟中,依舊還能忍受他的入侵。

    這種忍耐與再進,不停地重覆著,當莖頭最後終於抵住紅菱內陰的最底處時,她已經像是再也無法繼續那般地緊抱住飛龍不放,元陰精門頓時開顫,全身都禁不住緊繃著抖了起來……

    飛龍初接元陰精流,立時開脈散氣,將聚縮的莖身慢慢放了開來,同時也緩緩吸氣微抽,讓紅菱整個身體內部,都像是要被吸了出去那般,元陰盡洩。

    在傾出的精元中,飛龍盡攝其陰,抽納長拉,讓紅菱繃緊的身體完全無法松下,連壓在心頭的那口氣都抽不出勁兒吐出來……

    飛龍扣住紅菱這種大洩的狀態好一陣子,最後紅菱終於支力已盡,再也受不了時,飛龍準確地待其盡竭喪元的狀態即將出現的那一瞬間,陽莖直入,猛壓而下,元精陽氣對準酥顫的陰關強灌了進去。

    紅菱一口氣才吐出來,馬上就被飛龍這一壓,就像直進到了心口那般,即刻又抽了口氣,松體再繃。

    此時的紅菱就像只八爪魚一樣,那麼死命地緊抱著飛龍下壓的身軀,纖長柔軟的女體泛出了一層亮艷的水氣,麗光至極,令人神魂皆搖。

    尤其她全身皆繃的模樣,更讓人感到一種愉悅的滿足。

    飛龍的這一送元氣真精,直讓紅菱差點骨頭都酥了,滿溢而又強勁的極然快感,是那麼無法抵擋地穿透了她週身的每一處精脈微絡,讓她才換的一口氣險些轉不過來。

    然而這種讓人無法忍受的極感,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在飛龍灌陽至頂,繼續下去紅菱肉身就再也受不住的下一剎那,陽盡抽陰,那種體內的臟腑都像是要被他從下身生生吸出的顫慄快感,馬上就緊跟再來,想停下來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立即被帶進了洩陰的酥麻之中……

    飛龍這種元盡復甦,抽陰送陽的動作與運轉,就在一種穩定但又持續的操作下,讓紅菱完全無法抵擋停阻,只能傾力相迎。

    隨著動作幅度的逐漸加大,滑進拉入的長度也越來越大,初陰破血混入白沫般的膩液中,漸漸暈入越來越恢復原來粗大尺寸的莖肉之中。被緊撐拉張的唇緣,在連連陰竭盡松的開展下,顯露出令人難以相信的彈性……

    穴口撕裂的殘膜,也在紅菱純陰單身逐漸轉為融氣相合的體質下,慢慢地縮入沒消,每入必哼的傷口,也緩緩滲成了滑膩的敏銳,紅菱的體內,正被插入拉出地急速調整著新成的平衡……

    紅菱在初接乍受陽物之下,雖然元氣不停由飛龍抽換補益,但是畢竟生平第一次,生嫩處不耐久戰,渾身淋漓中,已是精疲力盡,反應已經有點無從由心,最後終於渾身虛軟,骨酥筋疲地軟癱了下來……

    飛龍見她雖然元力重塑,精氣暢和,但肌骨已疲,簡直已是無法動彈,便即再滑進陰底,最後一次運元透筋地灌進烈氣,隨即停下了動作。

    在這一次的動作中,飛龍方才將這一個多時辰的連攝積陰精氣,透轉週身,但見他從紫紅色長飄的發尾開始,劈哩叭啦連現條條紫紅色的烈光,從頭到腳,流轉不停……

    紅菱赤裸的艷體,顯然也應機而動,叭哩叭啦地在週身暴現一條條的紫紅芒條,當流轉到背部時,更是密響個不停,簡直就像在背心燃起了一串鞭炮那般!

    在她背心的紫紅爆震中,一個宛如長釘的光形,立刻被烈氣沖得粉碎,蓬然輕響中,散於無形……

    紅菱神志終於破去了陰法鉗制,恢復了自我,但是連串的長戰下來,體力早已透支,因此當她的神識恢復後,不但沒有立即清醒,反倒是又沉又香地熟睡了下去。

    當飛龍將依然硬直的陽莖,從紅菱體內拔出時,她那疲軟的唇緣,差點沒力回縮,雖然初血已經大部份化入了飛龍體中,但是滑白的膩液還是讓她略顯紅腫的陰部,看起來是一片狼藉,益顯受摧後的盈弱。

    飛龍這時候的雙眼已經退去了原先那一片滾然的紫紅,露出了犀利而又清明無比的眼神。

    他在緩緩浮身後退,離開紅菱雪白中透著嫩紅的肉體時,銳利無比的眼神,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種困惑的光芒……

    「她是誰?」飛龍邊注視著眼前的紅菱,邊喃喃地自問著:「我怎麼好像認識她?」

    飛龍在空中思索了一會兒,方才將手掌一收,支持住紅菱柔軟肉身的氣層突然撤開,讓紅菱整個身子「叭」地一聲,就這麼掉到了地上。

    好在地上軟草遍生,加上紅菱顯然疲憊到了極點,這一跌竟也沒有將她趺醒。

    飛龍在空中低頭又望了紅菱一眼,接著就再次喃喃說道:「我好像是要來找個女的,除了見見她之外,還要取回我的甚麼東西……不過顯然並不是下面的這一個……」

    飛龍現在已經變回正常人的眼睛,所透放出來的神色,卻有一種讓人完全陌生的淡冷。

    他這麼低頭望著紅菱好一會兒,似在思索著甚麼,隨即抬起頭來,遙望著不遠處的地方,眼中淡然的神色變得犀利無比,手腕輕招下,從二十餘丈外又呼地飛起了一個人體。

    雷擎天依舊神志昏迷,被這麼凌空虛攝到飛龍眼前時,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飛龍顯然正在仔細檢查著雷擎天的神識狀態,好一陣子才像是發現了甚麼那般,注意到他身上穿著的衣服。

    他上上下下地望了望雷擎天的外袍,又低頭望了望自己赤裸的身軀,像是想到了甚麼,偏頭又往紅菱原先所著,後來被他切開飄散,落在地上的衣袍仔細地瞧了瞧。

    然後突然間,雷擎天週身所穿,那一套淡褐為底,扎袖緊腰的勁裝袍服,猛地「叭」然脆響,就像是突然碎裂的脆紙那般,爆散成一團團碎絲屑片……

    雷擎天在這一眨眼間,竟然就這麼完全赤身露體了起來。

    在他週身散碎的破服絲片,並不下墜落地,反而就像是一團活物那般地,往飛龍週身旋繞了起來。

    接著飛龍的週身「叭」然亮起了一圈怪光,嗤嗤嗦嗦地發出一種怪異的聲音,只一會兒,光消芒滅,竟在原本赤裸的飛龍身上,出現了一套怪異的紫紅色袍服。

    這一套由雷擎天身上轉化而來的怪服,有著長長飄飛的袍帶,看起來就像是綾旗之尾那般,半長不短的,極為怪異。

    飛龍低頭打量了一會兒身上所穿的怪袍,神色間像是覺得很不滿意,隨即左手再招,紅菱地上那裂成兩半的破袍,立刻就像是活魚般,呼啦一聲地竄捲了起來,往飛龍身外繞飛不停。

    又是「叭」地一響,紅菱的衣服盡碎成細細的布片,在飛繞的動作中,看起來就像在飛龍身外,有千百隻軟蝶正在翩翩飛舞那般。

    緊接著飛龍週身又是嗤啦嗤啦地亮起了之前的怪光,每一片布質,都被快速地重新組織接連,當光氣消散時,飛龍身上的旗尾袍裝已是「呼啦」一下子地加長了好幾丈長的飄飛袍帶。

    飛龍又仔細上上下下地察看了自己重新整束的衣袍,像是比較滿意地點了點頭,氣機隨即一鬆,雷擎天就這麼赤身露體地跌到了地上,正壓在也同樣赤身裸體的紅菱身上。

    對於疊成一團的二人,飛龍連看都不再看第二眼,便即伸臂展腰,身形之外嗤然暴現一片紫紅淡光,隨即「嘶啦」一聲,影消光息,竟就像是生生地化散在空氣之中那般,立即失去了任何蹤跡。

    藹和的日光下,紅菱和雷擎天,就這麼赤身露體,不著寸縷地,互相疊臥在一塊兒,就像是原始時期的野人。

    空中的陽光,在一會兒之後,漸漸暗了下來,沉重的郁雲緩緩擋住了陽光,一陣子之後,就滴答滴答地下起了雨來。

    層疊的雲層,越來越厚,空中落下的雨滴,也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就由「滴滴答答」變成了「唏哩嘩啦」。

    重雲低壓,日光黯淡,讓人不曉得甚麼時候,才能重現麗亮的原來陽光。

    越來越大的雨,讓萱萱運出的氣層,不得不稍微再加強一些。

    這種強度的氣層,雖然可以不讓雨絲透入,但是擋雨的元氣,在萱萱的身體外圍,撐起了一圈微亮的光罩,雖然她已經盡量將光氣內斂,但是總歸比起純粹的潛行,又多加了幾分暴露蹤跡的危險。

    在她細密的尋找下,終於讓她在一片樹身都被切下,只剩一大片殘餘樹根的空地旁,發現了她想要找的目標。

    那正是一起躺臥在泥濘地上的紅菱和雷擎天!

    萱萱將遮雨的氣層,收縮到幾乎只有頭頂上五、六寸的地方,極其小心,又極其注意地觀察著距離她大約只有三、四十丈,裸體交疊的二人。

    萱萱壓下心中的喜悅,盡量在不受心情影響的狀況下,非常仔細地注意著四周的環境。

    她又觀察了好一陣子,方才放心地朝二人倒臥的地方走了過去。

    當她越走近,二人的情形就越清楚。

    她很快就看到仰躺的紅菱,胯下那狼籍的陰穴,和依然微顯紅腫的嫩肉。

    萱萱不由得在臉上露出了陰陰的笑容。

    看來紅菱的元陰,已經被破血采開了……

    所以自己的妙計,顯然也已經得逞了。

    萱萱在確定了紅菱的情形後,立刻就發現了一個不大對頭的情況。

    壓在紅菱身上的雷擎天,四仰八叉的胸膛上,居然還是很有韻律的起伏著……

    這傢伙居然沒死?

    日瓶和右引屍這兩個小子怎麼沒有在事後把他給作翻了?

    留下這麼個可以對質的活口,說不定就會在日後生出甚麼事端來……

    還好本小姐後來估計著該完事了,便即借口繞了過來,不然豈不是被這兩個傢伙暗坑了?

    萱萱在心中暗暗咒罵著日瓶和右引屍二人,正打算加快腳步,上前將他們留下的這個雷擎天給結果掉時,突然發現被壓在下面的紅菱,竟然「嗯」地一聲,將身上的雷擎天推開,從地上坐了起來。

    萱萱連忙將身子低蹲了下來,撐遮雨勢的氣罩也立刻乍收,嘩啦直下的雨滴,立刻就將她嬌小的身子給淋得濕透透的了。

    萱萱的身子壓得非常低,幾乎可以說是差點就要跪坐在地上了。

    雖然她現在距離紅菱和雷擎天二人,差不多只剩下二十丈左右,但是一方面現在的雨勢嘩哩嘩啦地讓人十丈之外就瞧不清楚了,另一方面現在萱萱低下身子的地勢,附近有不少傾倒的樹身,可以遮擋她的身形,因此倒是不虞被紅菱發現。

    萱萱的眼力,當然是屬於真人界一流的銳利,因此當她很仔細地注視時,還是能夠頗清楚地看到映著雪白肌膚的紅菱那邊的情形。

    紅菱在清醒過來時,很自然地將壓在她身上的雷擎天給順手推開。

    從地上坐起來時,她的眼中,很明顯透出了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的怔仲。

    當她比較稍微清醒一些的時候,顯然為自己赤裸著身體的情形非常驚駭,兩手摀住了小嘴,但是依舊無法掩飾地發出了一聲駭極的驚叫。

    然後她就看見了那被自己推開,還躺在旁邊的雷擎天!

    紅菱又是無法接受地尖叫一聲,整個人都顯得有點呆了。

    「天啊……天啊……」她已經是有點無法控制地喃喃說道:「我還以為……沒想到竟然是雷師叔……天啊……天啊……」

    紅菱又愣愣地呆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尖叫一聲,痛哭了起來……

    遠處的萱萱,低著身子,週身雖然直滴雨水地很不舒服,但是見到紅菱那付淒慘痛苦的模樣,卻還是忍不住心中得意地陰笑了起來。

    幹得好,幹得妙,這下子紅菱這娘兒們可就得終生陷在這種失貞破元的悲痛中了吧?哈哈哈……

    到時我歸萱萱再找個機會向她挑戰,揭露她這個丟人的瘡疤,讓她永遠在正派裡翻不了身……嘻嘻嘻……

    正當萱萱還在心中思忖著時,紅菱那邊已是「嗆」地一聲拿起了掉落在身邊的寶劍,因為心情激動至極,連手腕都起了顫抖,抓了幾次都沒抓穩劍柄,搞得劍鋒連連擦碰著地面的石頭,好不容易才「嗆嗆唧嘟」地抓起了寶劍。

    滿臉淚痕的紅菱,凝視著身邊雷擎天的眼神,淒苦中帶著一絲凌厲,個性強烈的她,臉上儘是折翼的傷痛。

    萱萱看得心中直叫好,正希望紅菱羞憤之下,最好一劍把雷擎天給宰了,她正好趁機對天池劍宗挑撥密報,必可弄得裂天及天池兩派雞犬不寧。

    只是萱萱見紅菱拿著寶劍的手腕直抖個不停,雙肩又因哭得嗚咽而連連顫搖,看樣子簡直就有點連劍都拿不穩的樣子。

    萱萱不由得有點擔心,要是一劍沒把雷擎天砍死,傷心至極的紅菱因此折了厲氣,說不定又生甚麼風波,所以直恨不得替她拿劍動手。

    不料紅菱手中顫顫地握著寶劍,一直都沒有出手,萱萱還正在有些耽心時,紅菱手中的寶劍已是「噹」地一聲,落到了地上。

    萱萱惋惜得差點跳了起來,幽幽聽到紅菱痛哭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不由得在心中暗罵紅菱。

    她的聲音在傷痛中,己是露出了禁不住的絕望。

    當雨水嘩啦嘩啦地直下,打在紅菱的身上時,她卻好像完全感覺不到那般,只是哭盡聲音地呆呆望著地麵點點的雨痕。

    「為甚麼……為甚麼老天要這麼待我……」紅菱大眼之中的淚痕,混著雨水,紅絲盡浮中,忽然浮起了一絲絕望的決心……

    緊咬著下唇的皓齒,是啃噬得那麼用力,以至於她的唇邊都流出了明顯至極的鮮血……

    她顫顫地在雨地中想站起來,胯下之間卻突然一陣酸軟,讓她又「噗」地坐回了地上……

    紅菱還不死心,再次想爬起來,但是初破乍開的元陰,肌氣依然還未恢復,而且蓬門嫩蕊第一回,就承受了這般強大的盡揉,勁氣已竭,實在沒這麼怏能復元,因此兩腿乏乏的使不上力,掙扎了幾次,總是無法站起。

    遠處的萱萱瞧得心中大樂,看來紅菱這下元氣盡毀,連站都站不起來,總算日瓶書生沒有白操了紅菱。

    正在這麼想著,萱萱就看到無法站起的紅菱,心性之堅持,確實連她都料不到……

    無法站起身子的紅菱,竟然雙手抓地,死命地在泥濘的地上,吃力地爬著……

    她的秀髮披散,渾身沾滿了水濺的污泥,形象之慘厲,令人不忍。

    但是她卻依舊強忍著酸痛,在地上堅持地爬著,就像是在尋找著甚麼東西那般……

    萱萱還正有點搞不清楚紅菱到底想幹甚麼,下一眨眼就見到紅菱爬到了離她五、六丈遠的地方,從地上拿起了一個草偶。

    這個草偶因為是紅菱從一個半浮的泥水裡撈起來的,因此在遠處的萱萱本來一下子還瞧不清楚是甚麼,等到雨水連連地沖刷下,方才顯出草偶的模樣。

    一看到這個草偶,萱萱就不由得在心中暗叫不妙。

    在這一瞬間,萱萱毒辣的心中,浮起了現在就將紅菱給狙殺的念頭。

    這個草偶既然露了底,那麼她是不是乾脆現在就將紅菱給除掉?也免得日後被她查出這裡面的名堂?

    萱萱考慮了一會兒,正在猶豫,突然就看到了紅菱從地上摸索著往回爬到了雷擎天的身邊。

    萱萱先暫時放下了心頭遲疑的決定,輕輕地在大雨的掩飾下,謹慎地前進。

    在接近地面上爬行的紅菱時,萱萱同時快速地思考後,覺得還是暫時別動手的好。

    現在的紅菱,被日瓶書生折騰得連站都站不起來,對她歸萱萱已經沒有了威脅。

    這麼一個廢人,現在殺了她並不能增加甚麼好處,反而是暫時留她不死,說不定還能造成更多的混亂……

    果然在雨霧水聲的掩護中,萱萱掩近到了不足十丈,倒在地上的一棵大樹身後時,心神激動的紅菱並沒有注意到……

    紅菱一手握著草偶,爬到了雷擎天的身旁,拾起了原先掉落在地的寶劍,轉身時停了下來,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凝視著倒在地上的雷擎天,也不曉得是在對著自己,亦或是對著雷擎天喃喃說道:「雷師叔,雖然你已毀我元貞,但顯然是受人陰法所害,受難之後,只能無語問天……只是紅菱實在已經沒有辦法再面對你了……等我尋出幕後施法的兇手報仇之後,再也不見任何人,從此與真人界告別……」

    紅菱的話一說完,將劍咬在齒間,便在滂沱的大雨中,一寸一寸地往遠方緩爬而去。

    她纖細的身形,趴伏於泥濘的爛土之間,每一攀爬,都是令人心疼的酸楚,嘩啦嘩啦的雨勢,更加使得她原本燦亮的生涯,自此進入痛苦的心境折磨中,綿延無盡。

    就像這沒完沒了的雨勢一般……

    紅菱初受慘難,不但心神激動,而且氣機未復,沒有發現到不遠的一棵傾樹之後,隱藏著一張譏嘲冷笑的瞼容。

    不過也因為紅菱的這一疏神,讓斬草除根的殺心浮起的萱萱,決定還是留下紅菱這個殘破的廢物,發揮一下她最後的價值,因此而躲過了一劫。

    紅菱心中雖然又絞又痛,爬行之間,淚水不停地混合著從上方不斷打下的雨線,落於混濁污穢的地上,濺得已是髒染不堪的軀體,更加讓人不忍卒睹,怛是她爬行的動作卻是如此麻木而又堅定,就好像是一個失去了感覺的軀殼……

    萱萱非常仔細地,在雷擎天倒臥的位置附近,搜尋了起來。

    紅菱的行動不便,能夠找的範圍有限,因此在偶然見到代表自己的草偶後,並沒有再見到甚麼其他的東西。

    但是即便如此,對於早就知道有些甚麼東西的萱萱來說,要在這麼個如傾盆般的雨勢中,和煙氣四漫的環境下,找到特定的東西,實在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只是萱萱的眼神銳利,心思又細,在尋找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在距離雷擎天十丈左右,一灘低窪積水之中,見到了微露一角的黃符,因而發現了另外一個代表雷擎天的草偶。

    除了這個萱萱找著的草偶之外,她還意外地尋到一支銀白中微泛著淡黑,長約只有一指,很小的銀哨。

    萱萱從和邪不死派開始打交道起,其實就一直非常有心地注意著他們的役屍大法。

    因此她一看到這個小銀哨,就知道這個正是邪不死派控制金屍的法器。

    以前在她提出想借重邪不死派定屍制魂控攝術法,用在慈玉身上時,就曾經聽右引屍護法拿出此哨說明過:除了法偶法釘之外,要讓這種暗算手段用在生人身上,還得借助這個小小「金冥哨」的力量。

    此哨在邪不死派共有十五支,一金二銀十二銅。和該派的「金冥法水」與「金冥縷帶」,合稱鎮派的「金冥三寶」。

    除了十二位職司控制「十二金屍」的役屍使者身上帶著的是十二支「金冥銅哨」之外,右引屍和左司簿身上帶著的正是這兩支銀哨,而唯一的金哨則是在邪不死派的宗主不死屍王身上。

    邪不死派以「十二金屍」聞名,因此右引屍在說明時,其實這些都已經算是真人界很多人都知道的事,算不得甚麼秘密。

    只是這種訊息,被深沉而又有心的萱萱聽在耳裡,很自然地就特別注意。

    也正因為這樣,萱萱一看到這個小小的銀哨,立刻就認出正是右引屍護法的「金冥銀哨」。

    萱萱一直都在想用甚麼比較穩當的辦法,來對付慈玉,有了這個銀哨,慈玉就很難發揮她那怪異的影響力了。

    因為按照右引屍之前的說法,體內完全神魂己失的金屍,顯然根本就不受慈玉那奇異魅力的左右,因此用這玩意兒來對付她,該是最適合的了……

    萱萱並不知道自己為甚麼就能不受慈玉那種魅力影響,但是除了她之外,大多數的人,都或多或少地被她那種幾乎是完全隱於無形的牽動所引帶,造成了萱萱想撇清自己,暗算慈玉的幾次想法,都遇到了不少困擾。

    有了這個銀哨,說不定就能真正達到她想除去慈玉的目的。

    萱萱在心喜之餘,同時也開始懷疑右引屍護法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顯然右引屍和日瓶,在辦完事之後,發生了一些變化。

    也許是遇到了強敵,也許是他們自己發生了內哄,但是不管怎麼樣,能夠讓右引屍連「金冥銀哨」都顧不得撿回去,這個變故必定是非同小可的。

    這個可能得在日後再來仔細探究了。

    不過現在,萱萱本來想將雷擎天滅口的計劃,因為紅菱竟然看出了後面有人暗算,而就這麼樣地放過了雷擎天,使得萱萱不得不改變她原本的想法。

    雷擎天最後還是非死不可,只不過在他死前,必須要能夠將他姦污了紅菱的訊息,傳給一個甚麼外人,讓裂天劍皇可以獲知,這樣才能夠激起裂天劍宗對天池仙宗的仇視。

    萱萱現在既然已經弄到了邪不死派的「金冥銀哨」,就可以針對慈玉和雷擎天,好好佈置一番,所以現在並不適合讓雷擎天就這麼毫無作用地死了。

    因此萱萱在考慮了許久之後,終於將「金冥銀哨」和草偶收好,伸手抓住了雷擎天的頭髮,另外也將他的雷劍拾起,運展身形,頃刻間便消失在濛濛的雨勢之中。

    戰具宗身著「鐵蜘蛛裝」,「七器宗匠」中的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在轟開了以身軀阻在洞口的三眼狻猊之後,終於在「吱吱啞啞」的機臂鐵腿動作下,跨入了大家都以為應該藏著蛟魔「奈何珠」的洞內……

    無煙火的燒灼聲,嗶嗶剝剝地猛響著……

    之前他們在布起「無煙火網」時,就很精準地計算過,因此無煙火的蔓延情形,立即就將忠心耿耿的三眼狻猊活活燒成了煙灰,但是卻沒有波及滲入洞內多遠。

    因此當三人駕著鐵蜘蛛跨入洞中之後,外面呼哩呼啦狂燒的火光,立刻就映照得這個深度大概只有十幾丈的裂洞一片通明。

    這個山洞的洞壁,都是斜拉出一條一條的石痕,顏色青黑,佈滿綠蘚,一看就知道,這個裂洞應該就是之前刑無肉宗主所推斷的,乃是由山底拉裂而成的裂縫而已。

    這個裂洞裡,不但沒有大家想像中那般,存放著甚麼蛟頭魔人的寶物,說得更實在一點,根本連一塊大些的石頭都沒有!

    可是這種出人意外的情形,並沒有引起入洞的四人多少注意。

    因為四器宗匠一進到洞內,就讓裡面一種令人難以想像的異象所吸引,滿心的駭然早已無暇去注意洞中的其他環境……

    原本被三眼狻猊叼了進來,那個被斷劈得差點裂成兩半的蛟頭,竟然在這時候浮停在半空中,蛟頭腦門上開裂的傷口,和項下的斷處,正泛起了一片又一片密密麻麻的紫紅色線條,就像是正在修補甚麼東西那般地發出「滋裡滋啦」的異響……

    而在這個恐怖蛟頭浮移的下方,正從頸處拉出了一團長形的光團,不停劈哩叭啦地閃爆著,同時從亮爍不停的光影中,隱隱由烈光聚組著一個人體的形狀……

    這個蛟頭下人體的光形,在瞬暗的那一剎那,竟然還可以看得出白色的骨骼正在成形,而在那骨幹上還快速地攀附著一條條紅紅白白的肉絲,和密密竄生的藍紅血管……

    脹縮不停的血管,在每一收縮下,都滋滋滋地從末端擠出更多的管絡,緊緊地嵌於骨肉之間……

    這種詭異至極的景象,已經是足以讓入洞的四人,看得目瞪口呆的了。

    但是真正使得三人心中泛起驚駭感覺的最主要原因,卻是那個浮上沉下的蛟頭,那一雙凶厲的三角蛟眼,竟然透放出烈亮的紫紅光芒,狠毒地盯視著心驚膽顫的四人……

    從那令人驚跳的怨毒眼神中,四人突然從心中感受到一種宛如有人在他們耳邊說話的意念……

    「三眼兒為護我殘屍,拚死不退,竟就這樣地被你們這些邪宗放火活活燒成灰燼……等我重新駐形定體,誓必追殺屠盡你們所有邪宗……一個不留!」

    四人雖然並沒有看到蛟頭真的開口說話,但是鑽進四人腦海裡這種狠毒至極的語音,卻是那麼樣的清楚。

    尤其這段話意的決絕,其中所傳達出來的那種凶殘與狠辣,雖然只是這麼一小段話,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已經讓四人完全感受到那種絕厲殺氣!

    四人直接承受著正在復生,蛟頭魔人的這種宛如起誓般的宣示,直透入骨的凶厲,讓四人只覺得骨中一片森冷,忍不住就同時倒退一步,彼此互望一眼,隨即就又同時轉身,心惶意亂地外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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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二卷 第八十二章 改頭換面

    當洞外彼此勾心鬥角的諸邪宗們,正在嗤哩嗤啦猛燒不停的無煙火層中互相呼哩呼啦地打成一片時,除了戰具宗之外的各派,都在為了被戰具宗使了這麼一個詭計,就被他們那四個鐵蜘蛛放出了無煙火,不但一馬當先地竄進了洞中,還以火勢阻得其他諸人完全無法跟進,直是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一掌一刀,就將戰具宗的奸人們立斃手中。

    可惜戰具宗的這一個龐大的「戰巨龜」,週身裝甲實在是厚極;以黃金戰主這樣的功力,放出的「射星劍芒」都還得從車後排氣的孔洞裡射入,才能引起戰巨龜內的一些損傷。待其所有的氣孔完全封閉之後,各種火器同時嗤啦嗤啦地射來,一下子還真是拿這隻鐵烏龜沒轍。

    沒想到眾人還正在急動腦筋,正在想著怎麼對付戰巨龜時,之前竄進洞中的那四個鐵蜘蛛,居然又呼呼轟轟地噴著背腰的青火,從洞裡沖飛了出來……

    「宗主快放滅神炮!」七器宗匠的老大邊操縱著鐵蜘蛛,邊扯開了喉嚨大叫道:「裡面沒有奈何珠……而且蛟頭魔人正在復生……大家趕緊扯風啦……」

    七器宗匠老大的這一番話,立刻就讓在場的所有邪宗,都不由得在心中嚇了一跳!

    凶殘狠毒聞名的蛟頭魔人,如果真的復生,肯定不會放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威力強大,令人望風色變的蛟頭魔人,馬上就讓所有的人都愣了一愣。

    仁義王在微怔之後,立即呼啦一聲地翻身側移十九丈,「海嘯龍王刀」旋腕劈出長長的一道精浪,以一種波形的前進方式「嗤」地直射飛起空中的鐵蜘蛛老大,同時哈哈笑道:「媽的口是心非的戰具宗,到這時還想用這種話來誆我們……拿了奈何珠就想跑了不成……」

    其他還在微愣的諸人,聽到仁義王這麼一說,立刻就叱喝連聲地,對著三個鐵蜘蛛發動攻擊!

    七器老大「嘶啦」一聲,放出了兩枚銀翼火梭,對準仁義王劈來的光浪射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戰巨龜上方沖飛而去,因為飛行的火源全開,速度急增,躲過了位置比較遠的黑天禽和刑無肉長放而來的兩團光氣。

    轟隆兩響,銀翼火梭猛然開爆,炸出了兩圈火浪,呼哩呼啦地往四方狂捲而去。

    仁義王光浪倏收,身形倏地拉高,在空中帶出長火的焰流從他腳下嘶嘶地竄過,他那魁梧的身形再次側斜切入,「海嘯龍王刀」瑩然復亮,就準備追著七器老大使出第二波攻擊……

    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放出刀氣,一排嗤啦嗤啦,拉著青火的長釘,已經從左上方以一種連射的方式直切而來,阻擋仁義王的企圖已是不言而明。

    「快點進來,阻擋他們這些人,還用不著引放『滅神炮』……」戰巨龜中急急地響起了戰器玄師絲絃般的巨音。

    仁義王身上並沒有像黃金戰主那樣的著名戰甲,對著帶放「無煙火」的連射巨釘,可也不大敢直接就以肉身去承接,手中的「海嘯龍王刀」倏地嗡嗡急震了起來,「嘶」地一聲輕響,在身前六尺空中,布起了一條直豎的光束,左右兩邊芒浪重接,翻滾後洩,連連不停。

    帶著火煙的巨釘,「叭」地打在仁義王的浪氣之上,因為刀芒兩側的光罩斜拉出尖銳的角度,立刻就將這連串而來的長釘給側崩而飛,往兩邊拉出了一條一條長長外斜的火煙。

    七器宗匠的老大,雖然因為這樣而獲得了一絲前衝的空隙,但是他耳中聽到戰器玄師的話,顯然連宗主都認為他會這麼說,只是一種擺脫糾纏的說詞,心中不由大急,在對準依舊直追而來的仁義王又是嘶啦嘶啦地放出了三枚銀翼火梭,同時振聲大叫道:「宗主宗主,快放滅神炮……我們一進去就出來啦!根本沒時間找奈何珠……蛟頭魔人真的復活啦……弟子這話是藍十二的呀……」

    這一次他的話音又氣又急,簡直就像是用吼的了。

    眾人聽到他的話,忍不住又都有點愣住了。

    他說得也沒錯,三人一進去,幾乎是馬上就火雜雜地衝了出來,顯見根本就連往洞裡多深入一些的時間都沒有,除非是那個奈何珠就放在洞口,不然還有甚麼原因會讓他們才剛進洞口就急得立刻退了出來?

    想到這裡,眾人終於忍不住轉頭往原來的洞口望了過去。

    無煙火的焰尾依舊叭啦叭啦地猛燒著,重重的火光還是遮住了洞口,實是甚麼都瞧不分明。

    這時候,諸人的心中,都為了七器老大的話,有點弄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了。

    正在猶豫,那個龐大的戰巨龜突然從體內連聲「咋啦」,嗡嗡嗡地響起了一陣陣甚麼東西正在開始急速運轉的怪響。

    眾人在詫異之下,回眼往戰巨龜望去,就看見龐大的戰巨龜再次嘰嘰吱吱地調整著角度,從體內也隨著運轉怪音的傳出,瑩瑩地亮起精亮的芒光……

    這時候,大家才算是真的確定七器老大的話,恐怕十成裡有九成是真的了……

    滅神炮是真人界的第一火器,威力之強,幾乎是沒有人敢正正地挨上一炮。

    所以也可以說是戰具宗最重要的憑藉。

    加上滅神炮一放之後,會需要一段重新蓄芒的時間,等於暫時算是廢物,因此就算是戰具宗,也輕易不肯亂放,總是把它當成威脅的主要籌碼。

    如今四個鐵蜘蛛因為本身的戰力就已不弱,在還沒有顯示出有這個必要的時候,戰具宗居然就點起了一向當作依仗的「滅神炮」,顯然是受到了七器老大那一番又急又氣的話所影響。

    七器老大最後面那一句暗語,必然就是指出了前言的確實性。

    所以戰器玄師才會這麼樣地就點燃起戰巨龜的「滅神炮」!

    想到這裡,眾人都不由得心中緊張了起來。

    如果連腦袋都裂成那個模樣的蛟頭魔人,真的又復活,那可真是足以駭人聽聞的了。

    這這這,這豈不是活生生根本就是個殺不死的妖怪了?

    大家心中正在為了蛟頭魔人如果真的復活,後面所代表的意義而震駭時,戰巨龜中嗡嗡作響的聲音已經拉得越來越高,終於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轟然巨響!

    從龐大的戰巨龜車前的巨炮中,放出了一道強亮得讓人完全睜不開眼,粗得幾有四、五人高的超級光柱,對準了洞中直射而入……

    真人界第一火器的「滅神炮」,終於開火!

    滅神炮的這一擊,正巧和空中層起的烏雲所放出的第一聲雷響相疊,但是在滅神炮的強威對比之下,天上的那一條閃電,看起來已是顯得黯淡了許多,沒去注意幾乎是無法察覺。

    滅神炮的那一道光柱,直衝進了洞口之內,而因為光柱的圓粗程度,超過了洞口的大小,以致於光柱的前端還未直接穿進,洞口的土石已經被這一炮的裂裂炸氣,給壓得土飛石裂,轟哩嘩啦地往後開爆而起。

    戰巨龜在這一炮轟出之後,戰具宗藏身其中的諸人,立即急速操作,戰巨龜馬上就吱吱嘎嘎地抬腿彎軸,連連不停,竟就這麼搖搖晃晃地,像只超級大烏龜地往外急爬而去……

    眾人一向都以「烏龜」來形容戰具宗的這輛「戰巨龜」,除了其外表的形狀之外,另外還有個原因就是「戰巨龜」的行動一向都是又沉又緩,確實是很有那麼幾分「烏龜」的味道。

    只不過這時遇到了緊急關頭的「戰巨龜」,鐵足的長度突然又從體內多伸出來了近三倍,四足之長,已經是完全沒有之前的那種粗短的感覺,反倒還更像是一隻四足蜘蛛,每一支鐵腳的長度足足超過六丈,一跨之間,距離至少有十五、六丈,等這四足連續快速交錯急行,也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居然就爬出了數十丈外,其速度之快,比起真人在地面上的掠行,實在也沒有弱到哪裡去,何嘗有任何一絲「烏龜」的模樣?

    諸宗眾人,眼見本來應該爬得死慢的「戰巨龜」,竟突然嘎嘰嘎啦地飛爬而去,都意外至極地愣了愣,這才明白「戰巨龜爬得慢」這種感覺,根本就是「戰具宗」故意裝出來的假象。

    放出了「滅神炮」,本來像「烏龜」的「戰巨龜」,居然就像只大蟑螂般地飛爬而去,這裡面代表的意思,在場的都不是笨蛋,當然沒有人會呆到留下來「察看」結果。

    連戰具宗都趕緊逃之夭夭了,誰還敢留下來?

    要是這一炮沒有得到預期的效果,誰留下來會有好下場?

    因此無須多說,在場的所有人,都呼哨連響地跟著閃掠而去,眨眼之間,逃得半個人都不見了。

    不管再怎麼說,蛟頭魔人有沒有被滅神炮轟死,日後再潛隱而來探看也不遲……

    眼前還是先躲起來為妙,也免得被列到了明處當成目標。

    這個裂洞所處的山頭,高度大概約有一百多丈,算不上是個大山,但卻又比「山丘」要來得高廣了許多,尤其這山頭後面連著七、八層節節上拔的十幾個山頭,因此應該算是一條連續山脈的外層小山。

    戰具宗的滅神炮這一轟,威力果然是非同小可,雖然還說不上能將後面的十幾個山頭打穿,但是一轟之下,這個高約一百多丈的山頭居然也崩垮了快一半,碎石崩土,轟隆嘩啦地連響成一片,煙火齊冒,加上原先燒得叭啦亂響的無煙焰頭,整座山差不多有一半多都陷進了延燒的大火之中。

    火勢之強,即便是後來嘩哩嘩啦下起的傾盆大雨,都還直澆了快一個時辰,才總算是將所有的火勢給壓了下來……

    只不過原來的火煙,加上蒸散的水氣,讓山區附近數百丈方圓內,都漫滿了濃濃的霧氣,根本連四、五丈外都望不出去……

    嘩啦嘩啦的大雨,越下越大,被壓下的火勢,終於熄滅。

    等到所有火苗都被傾盆的大雨澆熄,殘燼生起了密密的濃煙,更是讓這一片的山區伸手不見五指,幾乎是甚麼都瞧不見……

    巫王在迅速離開之前有點陷於混亂的洞口後,等了一個時辰,並沒有甚麼特別的反應,於是就又潛行匿影地回到了這一片直冒殘煙的山區。

    巫王本來距離洞口是眾邪宗之間最近的,雖然後來七器宗匠中的四人,又威逼又使詐地讓巫王不得不讓開,因此反而比他還要先進入洞中。

    儘管他們稍進即出,還傳達了蛟頭魔人復活的訊息,同時看戰巨龜的反應,竟就這麼不顧後果地轟出了「滅神炮」,似乎這個訊息是真的,但是巫王的心中仍然極為不甘,非得自己親自看看,不然無法真正釋懷。

    一個被劈爛成那樣的蛟頭腦袋,難道真的還能夠復活?

    雖然蛟頭魔人最先開始的,就是以一個獨角飛翼螭龍蛟的切斷腦袋,藉此在人間立胎現形,但是巫王沒有親眼看到,實在是難以甘心。

    不管蛟頭魔人是不是真的復活了,顯然那進入洞中的七器宗匠之四,並沒有時間和膽力,去仔細檢查洞中有沒有他們想要獲得的「奈何珠」。

    因此巫王等了一個時辰,終於還是忍不住又潛行了回來。

    除了巫王之外,刑無肉、黑天禽和生苗王,也都非常有默契地一同行動。

    而且為了預防蛟頭魔人真的復活,三派這一次是發動了所有的人手,以一種潛圍的隊形,慢慢地從外緣往山區推進。

    嘩啦嘩啦的雨勢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還越來越大。

    在一條一條密接的雨線,水煙的朦朧中,躡隱的人影輕微而且謹慎地掩進著,就像一個個雨中潛出的幽靈。

    嚴格說來,三派這一次屢受劇戰,黑天九子現在還能維持戰力的,只剩下「彈鋒弓鏢」四子,帶著只餘八人的門下。

    神遁宗「山海風林」四遁長老,山遁左肩已碎,右腕斷去,戰力已失。而風遁長老更是被魁官洞主掌斃,如今也只剩下海、林兩位長老,和十二個神遁宗的弟子。

    生苗宗四腳苗長雖然只有白腳苗長脅下受了些輕傷,但是後來跑得比較慢的白腳長老被阿鐮摩一刀切成十八塊,死於非命。原本人數極多的生苗門下,幾經搏戰,少了一半還多,現在也不過剩下四十幾人了。

    然而雖然連戰之下已是元氣大傷的三派,現在一齊集合起來,還是有八十人左右,加上彼此之間互相掩映,所以在雨霧中,還是看起來人影重重,聲勢不弱。

    這一次集中力量,一探蛟頭魔人復活的真假,順便瞧瞧「奈何珠」是不是真的不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或多或少有點心驚肉跳。

    蛟頭魔人可不是甚麼簡單角色,功力之強橫先不去說,其心性之凶狠,更是傳遍真人界,這一次回來探看結果,等於是拎著腦袋的事,因此每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人數雖然不少,但卻是悄無聲息……

    當眾人隊形成夾扇掩護到了原來洞口外二十五丈的位置時,就已經不得不停了下來。

    生苗宗的灰腳苗長,渾身滴雨,遙望著前方坍成一大片的碎石巨岩,扭頭對著後面的生苗王和巫王說道:「苗宗,戰烏龜的那個『滅神炮』,威力憑大,這一轟竟把山底轟得垮了一片,數十丈內山巖盡塌,根本連洞都不見了,屬下瞧那蛟頭魔人就算真的是復活了,大約也被這一炮給轟回姥姥家了吧?」

    巫王和生苗王、刑無肉、黑天禽等人,同時遙望著眼前這一大片堆石倒巖,在雨勢下直冒著淡煙的殘頹景象,瞧了好一陣子也瞧不到甚麼東西,巫王不由得就皺著眉頭說道:「坍土塌巖,堆成這麼一片,要察看還真是有些棘手……」

    刑無肉將一直握在手中的「三星飛爪」,輕輕繫在腰間,低聲地問道:「會不會是戰具宗弄到最後,還是誆我們的?放這一炮也不過就是想掩人耳目?」

    生苗王立刻就回聲應道:「刑宗主說得很有道理,這個媽巴子的戰具宗,嘴上說得冠冕堂皇,說不定鐵皮裡就是這麼回事……」

    巫王皺著眉想了會兒,搖了搖頭:「你們會這麼說是因為你們並沒有機會仔細看到七器四匠進洞的情形……」

    黑天禽一聽巫王話中,顯然還有其他的意思,連忙問道:「你是說……」

    巫王繼續說道:「我本來是最接近洞口的,雖然後來在戰巨龜『滅神炮』的威脅下不得不退後,但是從我的位置望去,還是隱約可以瞧得到七器四匠……依我看來,他們入洞之後,根本就沒有進去幾步,就像是看到了甚麼東西那般地呆了杲,然後便雞毛子著火般地衝了出來,因此以我想來,他們應該是沒有時間去取奈何珠的……」

    生苗王聽得頭皮微麻:「奶奶的咧,這麼說起來,我們還愣跑回來,豈不是自己找死?」

    巫王又搖了搖頭:「話不是這麼說,雖然我肯定戰具宗的七器四匠,確實是看到了甚麼讓他們駭然的東西,因此忙不迭地往外衝,讓我急切間也沒有想到那麼多,跟著就先閃退離開,但是後來我想一想,越想越覺得有點問題……」

    刑無肉連忙又問:「甚麼問題?」

    「第一,如果七器四匠,看到的真的就是蛟頭魔人,那麼以蛟頭魔人令人無法抵擋的速度,又怎麼會容得七器四匠就這麼退出洞口?豈不是立刻就會出手擊殺四人?」巫王邊沉思著邊說道。

    「嗯,這是有點問題……」黑天禽也點了點頭:「巫王你的意思是還有第二嗎?」

    巫王點了點頭:「第二,如果他們看到的,真的就是蛟頭魔人,那麼在四人飛出洞口後,蛟頭魔人又為甚麼不急追而出?反而等在洞中,讓戰具宗的那隻大笨龜,點燃了滅神炮,蓄足了芒力,從從容容地轟進了這麼一炮?」

    巫王這麼一問之下,黑天禽、刑無肉和生苗王,都有點若有所思地凝想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刑無肉才接著又問道:「這麼說起來的話,巫王的意思是……」

    巫王點了點頭,很肯定地道:「綜合前面的兩點,如果七器四匠看到的,真的便是蛟頭魔人,那麼當時的蛟頭魔人,必然是正處在一種無法動手的狀態,否則以蛟頭魔人凶殘的心性,絕對沒有不下手或不追出來的道理……」

    另外三人都矍然說道:「所以……」

    「所以我們在等了這麼一會兒之後,當然要弄清楚兩件事,一是蛟頭魔人被滅神炮這麼當頭一轟,到底死了沒有?會不會在死後留下內丹元珠還是甚麼的。二是我們得確定奈何珠到底有沒有被蛟頭魔人放在洞中……」巫王很肯定地說道。

    生苗王聽巫王如此一提,也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但是轉眼又望了望雨中那一片塌山殘影,不由得懊惱地接口問道:「就算巫王說得很對,這麼亂垮成一片,我們又怎麼下手?」

    被生苗王這麼一問,另外三人又開始討論起該怎麼動手了……

    正當幾個宗主一下子也想不出該怎麼辦,因此在低聲互相談論時,生苗宗四腳苗長中的首位紅腳苗長,無意間往自己門下掩隱的搜索陣列中一望,心頭猛然覺得有點不對,便即「咦」了一聲。

    排行第三的灰腳苗長見紅腳苗長臉上露出了怪異的神色,連忙低聲問道:「老大怎麼啦?」

    紅腳苗長眼睛直往門下之人望去,有些不安地說道:「老三,你看兒郎們怎麼像是有點不對?」

    灰腳苗長也回眼往一個一個互掩著身形,拉出一條搜索前進隊形的門下望去,瞧了好一會兒,才又回頭說道:「兒郎們怎麼不對?」

    紅腳苗長也不大肯定地低聲說道:「奇怪了,我怎麼覺得門下的數目有些不大對頭……」

    灰腳苗長又轉頭細看了一會兒,還沒發現甚麼,紅腳苗長已是輕輕拍著他的肩頭說道:「咱們過去瞧瞧,仔細點,數清楚兒郎們有沒有走散……」

    灰腳苗長點了點頭,立即跟在紅腳苗長的身後,往左側掠去。

    三派諸人這一次潛行搜索的陣形,是以巫王等人為中心,前後兩兩一組,成角形交錯往兩邊拉開陣列。

    每一組之間都大約留有七、八丈的距離,每一個前列的人如果遇到危險,都有後列交錯的兩個同伴可以立時支援。

    生苗宗的人還算是最多的,因此除了左邊陣線之外,也有十幾個人被分到了右邊黑天禽派和神遁宗那兒去。

    現在的紅腳和灰腳兩位苗長,檢數的方向,就是全由他生苗宗弟子負責的左線。

    此時他們每一位弟子門下,都潛隱著身形,有的躲在斷樹之下,有的藏在凸石之後,有的擠在夾巖之間,有的趴在凹陷的地形中,如果不是紅腳、灰腳二苗長深知其訣,說不定還一下子瞧不出這些對野外藏身的術法很有一套的生苗弟子們藏身之處。

    紅腳苗長數到第二十三,就再也找不到下面的弟子了。

    灰腳苗長的瞼色也有點變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在開始潛行之前,左邊這裡明明還有三十二位弟子。

    多出來的十二位弟子,還是由他指示加入右側陣列編組的。

    怎麼現在只剩下了二十三個弟子?

    其中九個弟子到哪裡去了?

    紅腳苗長立刻就對灰腳苗長說道:「老三你快去稟告苗宗,咱們不知道被哪一路的敵人,摸去了九位弟子了……」

    灰腳苗長點了點頭,立刻掩行掠去,而紅腳苗長則是一個躍身,落在最邊兒那位前列的弟子身後。

    那個弟子是伏身在一個凹下去的地坑裡面,紅腳苗長帶風的衣袂聲一來,他立刻就回頭望來,見到是紅腳苗長,立刻就想從坑裡站起來。

    紅腳苗長單手壓住了他想要起身的肩頭,沉聲問道:「你有沒有見到左邊的人?」

    那個弟子肩頭被壓,於是就維持著趴伏的姿勢,轉頭往左邊雨煙朦朦的方向望了望:「弟子在進入這個掩蔽的位置前,還瞧到左邊花八指兒,正摟著頭要躲在土堆後頭的……」

    紅腳苗長向左邊一望,果然在嘩啦直下的雨線中,看到六丈外有個凸起來的小土堆。

    紅腳苗長往土堆一指,沉聲問道:「六花兒,你是說花八指兒是躲在那裡嗎?」

    那個左頸到左頰,刺著六朵怪苗花的「六花兒」點了點頭。

    紅腳苗長側體倒縱,身形呼啦啦地竄進空中,像隻鳥兒般地往土堆後面直飛斜掠了過去。

    撲掠的身體,翻飄的衣袍,在空中旋灑著雨滴,波動的氣流讓一條一條的雨線在空中斜拉出受力側歪的曲線,轉瞬間紅腳苗長的身影已從上方沒入了騰騰的雨煙之中。

    紅腳苗長腰下的苗刀出鞘,指訣輕搭在刀尖刀背一寸四分之處,全身真元集中在觸刀的指尖和握刀的腕肘之間,隨時可以指壓甩腕,瞬間劈出三百刀的出刀勢絲毫不變,就這麼呼啦掠過了空中,往土堆之後落下……

    一點一點的雨滴,落到紅腳苗長頭上三尺處,就輕輕「波」地散碎,在他身形的周圍隱隱現出了護身氣罩的形狀。

    紅腳苗長的身形越落越低,氣煙急穿中,土堆後面的空處猛然拉近,卻是甚麼人都沒看見。

    紅腳苗長姿勢不變地「叭」然落地,全身氣機拉到最高,細細地收集著附近所有的異象。

    嘩啦嘩啦的雨響,還是天地間僅存的聲音。

    明顯的雨線,和朦朦的水煙,依舊是昏沉沉的四周唯一看得到的影像。

    紅腳苗長警覺地傾聽觀察了好一陣子,甚麼都沒看到。

    正想從微低稍斜,可以最快速度出刀的姿勢站起來,空中呼啦一聲輕響,煙氣雨影中恍然一條人影從上方急撲而來……

    紅腳苗長急聚真元,雙眼神光凝合,發現正是灰腳苗長的服飾……

    松元吐氣中,紅腳苗長很驚奇地說道:「老三你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紅腳苗長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尖利的手刀銳勁,「噗」地一聲,直從他的胸膛上直插了進去!

    紅腳苗長微「呃」地一聲,所有的話音都縮回了喉中,心臟被瞬間割開的痛楚雖然讓他渾身都縮了起來,但是體腔中的肺葉完全被扯裂的利勁,卻讓他無法吐氣通過咽喉聲帶,叫出聲來……

    灰腳苗長的服飾,穿在這人魁梧得多的體型上,顯得非常緊小……

    紅腳苗長這時在心中突然才想到,他實在應該早些看出不對的……

    這個人的身材高大,皮膚白皙,根本就不是他們生苗宗那種黝黑粗厚的模樣。

    他的容貌清秀,鼻直唇薄,兩隻眼睛炯炯發亮,透出一種悍然的凶厲,嘴角還掛著一抹讓人不寒而慄的冷笑……

    最讓紅腳苗長無法忘記的,是這人兩眼之中所放出的滾動光芒,是那麼深沉難測的紫紅色!

    「你你你……你……」紅腳苗長拚力吐氣,還是沒辦法把「你是誰」這句話的後面兩個字說完,只在輕微的囁嚅中,口鼻溢出了大片的鮮血……

    這人單手直插進紅腳苗長的胸腔之中,紫紅色的長髮飄飛中,只是低下頭來,對著紅腳苗長冷冷說道:「我說過,我要追殺屠盡所有邪宗……一個不留……」

    紅腳苗長突然覺得胸口的劇痛,突然變成了一種軟軟的暖意,然後他就發現有一陣麻癢從胸膛中嘶然往外擴散……

    眼前的人,整個頭臉顏色,在這一瞬間,陡然變成了一片慘綠,雙眼的紫紅更是暴然亮起……

    不知道是甚麼原因,紅腳苗長在身體催化,臨死前的那一剎那,突然想起了綠甲鱗角的巨大蛟頭!

    飛彈子和飛鋒子是同組潛伏在一起的,雨勢雖大,兩人一齊貼在這塊青石之後,卻依然是一動不動。

    黑天禽派偵搜的方式,和生苗宗有一些不一樣。

    在他們所受的訓練中,一向都是三人一體,絕不分開的。

    只是和他們兩人配合的飛針子,在之前的混戰中,被黑羽十四巫的「妖姓嫗」暗算,雙眼被生挖而出,後來急救中發現那個可惡嬰巫身上都是毒蝕之氣,戰鬥中無法及時施法阻住傷口,等到後來抽出空施救,陰氣已經透過眼穴入腦,氣絕身亡了。

    因此他們這一組三人,現在就只剩下了飛彈子和飛鋒子兩個而己。

    左邊距他們二人約十丈左右的,則是飛弓與飛鏢兩人。

    他們兩個是同時趴在一棵傾倒的巨樹後頭,他們二人原來的同伴飛珠子,則是死於魁官洞主臨終前的反撲,所以也和飛彈子飛鋒子一樣,原本的鐵三角都少了一個。

    當飛彈子雙眼注視著雨線滂沱的前方,絲毫不敢有任何疏忽時,突然聽到身邊負責警戒兩邊的飛鋒子微微「咦」了一聲。

    「怎麼了?」飛彈子立刻就問道。

    「你瞧瞧那裡。」飛鋒子指了指雨勢朦朧中的右邊。

    飛彈子往飛鋒子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嘩啦不停的大雨中,有個人正在朝他們這裡不停地招著手,好像在請他們快點過去的模樣。

    「咦?那個人的服飾,好像是生苗宗的紅腳苗長……他在幹嘛?」飛彈子有點不解地問道。

    「紅腳苗長好像是在叫我們過去……」飛鋒子仔細地凝望著:「看樣子他好像發現了甚麼東西……」

    飛彈子聞言馬上就準備聚氣躍身:「真的嗎?那我們快過去瞧瞧……」

    飛鋒子立刻就拉住了飛彈子欲出的身形:「等等,我們守在這兒的陣形不能偏移,如果過去了,偵搜的布線就會出現空隙……」

    飛彈子愣了愣,又回頭朝紅腳苗長那兒望了望,只見他一邊招著手,一邊指著他那裡的一個甚麼位置,就好像真的看到了甚麼東西一樣。

    「原來的那個生苗弟子,大概被他派去通知另外一邊了,我看紅腳苗長似乎真的發現了甚麼……」飛彈子又有點遲疑地說道:「難道我們真的完全不理他嗎?」

    飛鋒子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道:「不然你先過去瞧瞧好了,我還是守在這兒,也免得陣形出現了空隙。」

    飛彈子點了點頭,便即縮腰彎腿彈身呼啦啦地竄了出去。

    他的身形射入半空,紅腳苗長的身形忽然就消失了。

    飛彈子的身形下落之後,好像也正左右尋找了一會兒,然後紅腳苗長的身影隨即再次出現在他的身旁,上身微傾地像是正在說著甚麼話。

    緊接著飛彈子突然「呼」地竄身躍入了空中……

    飛鋒子抬頭緊視,見到飛彈子的身影越來越大,然後就帶著呼啦啦的破風聲往自己這邊落了下來……

    本來飛鋒子並沒有察覺到有甚麼不對,直到飛彈子飛落到他頭上三、四丈時,他才陡然發現有異。

    飛彈子居然是背對著他,就這麼地倒飛了回來……

    飛鋒子大吃一驚,正要喝問怎麼回事,飛彈子身旁猛嘶啦一聲,一條紫紅色的芒線斜然飛出,飛鋒子但覺眼前光線一閃,喝問的聲音並沒有出口,反而在他喉間咕嚕嚕地冒出了一團又一團的血泡。

    當飛鋒子駭然發現自己的喉嚨竟在這紫紅一閃之下,被整個割斷之時,他就看到飛彈子的臉部,被一個陌生的人,一手直擊而入,整個臉都往內凹陷了進去……

    然後他就覺得自己的視線直往上翻,居然就這麼看到了自己身後的景象,緊接著又看到一個雙肩之間無頭的血洞,嘶嘶的血柱對準了他的眼前直噴而來……

    飛鋒子並沒有體會到自己的腦袋已經在那紫紅一閃下,就這麼被生生切斷,在空中翻滾……

    他最後唯一還記得的,是那個陌生人微笑中,閃著森冷光芒的白牙齒……

    巫王等人在商量了好一陣子之後,終於大概推算出原來洞口的約略位置,決定不管怎麼樣,總還是得挖探看看……

    生苗王見決定已下,便即向後方作了個手勢,指示左側的弟子門下先往前掩進。

    可是他的手勢打了出去之後,並沒有看到任何回應的訊號……

    生苗王有些生氣地又連打了七、八個手勢,同時嘴裡咕噥著罵道:「媽的這批野人,雨下得這麼大,難道還能趴在水裡睡著了不成?」

    左側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反倒是右邊傳來了一聲淡淡的,冷冷的語音:「其實不用去挖了,那個洞裡現在甚麼都沒有……」

    生苗王轉頭一看,見到有個人從朦朦雨影中慢慢地走了出來,身上穿著的,正是神遁宗那著名的寬大松袍。

    只不過這人的身形極為高大,本來寬飄的黑袍,穿在他身上,反倒並沒有甚麼空飄的感覺。

    雖然是神遁宗的門下,但是生苗王被這種弟子等級的人冷冷地這麼一說,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小兄弟,神遁宗的刑宗主還在這兒,怎麼你倒冒出嘴兒來啦?」

    生苗王一說完,就轉眼對著刑無肉很不滿地橫了一眼。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刑無肉緊盯著那個突然從雨中走出來的門下,眼中爆然亮起了警覺惕然的光芒。

    發現刑無肉宗主這種特殊反應的,不只是生苗王而已,巫王和黑天禽都是經驗豐富到了極點的老修,立刻就知道情況不對。

    於是巫王立即接口問道:「神遁宗的這位小兄弟為甚麼這麼說?」

    雨中的那人輕輕地露齒微笑,讓每一個警覺凝視著他的人,都覺得他那森亮得有點異常的牙齒,傳來一種說不出的凶意。

    「第一,我不是神遁宗的人……」那人笑意中透出無比的冷意:「第二,我會這麼說,是因為我剛從那裡來……」

    巫王四人聞言猛然地吃了一驚。

    巫王立刻就接著問道:「從那裡來的?閣下是那一路的朋友?居然捷足先登了?」

    刑無肉則是沉沉地問道:「你身上為何穿著我神遁宗的服飾?」

    黑天禽宗主問的,又是另一個最直接的問題:「尊駕是誰?」

    生苗王見自己門下弟子一點反應都沒有,直覺的就感到和眼前的這人必定有著密切的關連,於是問的就是:「本王的孩兒們怎麼了?」

    那人見巫王等四人同時問了各種不同的問題,那種露齒冷森的笑容依然未變,只是淡淡地說道:「我會穿著神遁宗的服飾,是因為方便我辦事,也省得貴門的弟子大驚小怪,現在事情辦完了,所以你們的孩兒們大概都不能再給你們甚麼反應了。」

    生苗王和刑無肉,都忍不住倒抽了口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的門下都遭到了尊駕的毒手?」

    那人又是以一種淡淡的語氣說道:「左邊三十五個,右邊三十八個,合計七十三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換句話說,一個不剩!」

    四人一聽,頓時心中發涼,互相對望一眼,立即暴喝一聲,團團將那個談笑間淡淡透出舉手格殺七十三人的狠辣凶魔圍住,黑天禽宗主緊握著手裡的挖心鏟,陰沉但又有些毛骨悚然地喝然問道:「尊駕到底是誰?」

    那人對於巫王四人圈圍的勢子,正眼也不望一下,只是依舊冷冷地說道:「你們不是要找我嗎?怎麼我來了,你們反倒不認得了?」

    巫王心中陡然一驚,駭然震動,雙眼大睜地瞪著眼前那人:「你……你……難道……你是……」

    那人目光一凝,冷然的笑意中露出了森森的白牙:「是呀!沒錯,我就是蛟頭魔人!」

    這人的話,讓圍著他的四人駭得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這這這……這怎麼……怎麼可能?」連刑無肉宗主也有點結結巴巴地說不清楚話了。

    那個自稱蛟頭魔人,容貌其實還算清秀,實在怎麼瞧也很難讓人和恐怖蛟頭連想在一起的傢伙只是一付沉靜的模樣說道:「怎麼不可能?」

    「你……你……」巫王好不容易才壓下心中的震駭,稍微比較鎮定了一些後,才又說道:「你的……你的蛟頭呢?」

    那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還是淡淡地說道:「這個倒是多虧了『戰具宗』的那一發叫甚麼『滅神炮』的東西……我還正在透過好像是我的家鄉那裡傳來的力量,重新駐胎組形,竟被滅神炮給轟個正著,將蛟頭的外層給完全摧毀……不過那時我的力量正好還在與根源相連,便即將蛟頭腦質趁機內化,組成了我本來就應該呈現出來的樣子……雖然現在沒有了蛟頭,但是蛟頭的質性並沒有甚麼太大的改變……說得更確實一點,現在的我比之前的蛟形還要強上了許多……」

    四人一聽蛟頭魔人這麼一番話,幾乎難以相信。

    他們早就已經認定了蛟頭魔人的模樣,因此現在一下子還是沒法子將原來恐怖駭人的蛟頭魔人,和眼前這個人模人樣的怪人連接在一起……

    生苗王還是難以相信,只是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這……這怎麼可能?」

    那已經沒有蛟頭的「蛟魔」目光森森地回答道:「我並不需要你們相信甚麼,會這麼回答你們也只是順便而已,如果你們沒有甚麼新鮮話兒,那麼我就要動手了……」

    巫王四人心中立即提高警覺,只是這人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一下子實在也很難判斷得出來,因此巫王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就算你真的是蛟魔,那轟你一炮的人,是戰具宗他們,可不是我們,你要報仇,找到我們頭上來,豈不是找錯了主兒?」

    蛟魔嘴角只是淡淡的一拉,也不曉得是本來裂到耳邊的巨嘴,猛地變成了人般的容貌,有些不大習慣還是怎麼,看起來雖然像是在笑,但是現場的四人在心裡都一點也感受不到任何笑意應該附帶的善意,反而覺得他的笑容中充滿了殘酷的陰狠味道:「你的記性似乎不大好,我第一次來時,你不是也在嗎?難道你忘了?」

    巫王聽得只覺得頭皮一麻,愣愣地還沒說話,蛟魔又已經沉沉地接著說道:「至於這一次,那也沒有甚麼好說的了,橫豎只要是邪宗之一,我都不會放過,你們覺得合理也好,找錯也罷,頂多也不過就是死得甘心不甘心而已……」

    四人一聽蛟魔如此說法,立刻就覺得有些不知如何接口了。

    蛟魔這種擺明了沒甚麼道理好說的態度,根本就已經阻斷了他們所有巧辯開脫的理由。

    他們四人可不是甚麼沒有眼力的人。

    這個自稱蛟魔,長相其實還頗清秀的陌生人,雖然現在還不曉得他到底是不是即為他口中所說的蛟魔,但是以目前的情勢看,便算他不是蛟魔,恐怕也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到目前為止,至少有兩點是巫王等四人可以確定的。

    第一,他能夠讓四人毫無察覺的,就獨自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擊殺了他們左右兩翼根本沒離多遠的七十幾位門下弟子;無聲無息,點塵未驚,其功力之超絕,幾乎讓四人難以相信。

    說話期間,除了巫王之外,另外三人已經又暗中對著兩邊,送了七、八次訊息,不料真的一點反應也沒有,看來他說的「一個不剩」,恐怕還真的並非戲言。

    他們這些門下弟子之中,不乏長老級的人物,居然也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摸掉了?

    由此看來,這人就算不是蛟魔,肯定也是個功力難測的超級高手!

    第二,就是這人舉手之間,盡殺四人所有門下,數量超過七十人,功力深淺還是其次,這一份狠毒凶殘,實在就已經足以讓人嚇破膽了。

    尤其現在他所表現出來,那種根本沒得商量的蠻橫,更是讓四人即便奸狡非常,除了硬拚,實在一下子也想不出甚麼其他的法子可以暫時穩住這個神秘的傢伙。

    刑無肉宗主發現自己連送了好幾次訊息,給離自己最近的海遁長老,但是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心知他大概真的已遭不測,心中雖怒,但反而更是提高了警覺,口中故意忿忿不平地說道:「尊駕這麼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難道真的不顧做人的基本原則?」

    蛟魔轉眼望了望刑無肉,露齒一哂:「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原則,我不喜歡你,就咬你一口,可惜我現在的嘴兒小多了,咬你一口太費力,還是宰了簡單。你如果不喜歡我的原則,那麼你也可以試著咬我一口瞧瞧……」

    刑無肉已經算是邪宗了,但可還真沒遇過這種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的敵人,也不曉得他的話裡是諷刺還是講真的,竟猛然間被堵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另一邊的黑天禽則是連忙接口道:「閣下,聽你的語氣,倒像是衝著我們邪宗來的?不管你認為我們邪宗怎麼得罪了你,真人界邪宗,除了『神魔洞』之外,合計三十七門,難道你一個人就能殺得盡?」

    蛟魔露齒微哂的態度依舊沒變:「我雖然一直都很想像人類那樣地說話,所以才在這裡和你們說了這麼多,但我現在已經說得有點煩了。甚麼正宗邪宗我都不喜歡,以後給我遇上了,說不定會滅兩、三個宗派來玩玩,那隻大鐵塊兒我也會一個一個地追上,宰到完全死光為止。我當然有我的方法,可以把邪宗殺得一個不剩。至於你們,不管還有甚麼話,我都不想再聽了,後面的事你們就無須再多想了……殺!」

    蛟魔這一段話的最後一個字出口,突然就唰啦一聲,整個人拉成一個長晃的波影,對準了刑無肉當頭竄去!

    巫王等四人,對於蛟魔這種話意突轉,就倏然動手的行為,不由得猛地吃了一驚,連忙反應。

    刑無肉實未料到,本來還在說著話的蛟魔,居然就這麼一眨眼地呼啦殺來,急切間三星爪陡然反翻,噗啦暴起一溜溜暗紅色的爪芒,由下上擊,身形急速倒翻,簡直就差點後摔在地上。

    在那一瞬間,他只覺得那個自稱蛟魔的人,整個身形突然貼近放大,險些讓他措手不及,甩爪急翻之際,似乎還在眼中映現著那人微哂冷笑時,所露出來的森森齒芒。

    尤其更讓他心中震駭的,就是在這人猛然接近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這人的頭臉,整個倏地變成了一種綠沉沉的怪異顏色,就好像轉眼間已經變身成了一個綠頭怪物那般,使得那人原本雪白得有些冷意的牙齒,讓人在心中產生一種尖利無比的震顫感覺……

    刑無肉在那一剎那,突然明白了,這人真的不是說謊,他真的就是大家一直要探明生死的蛟頭魔人!

    在刑無肉急翻而起,嗤哩嗤啦連疊而出,一條條交旋的爪芒中,猛然「噗」地一聲,一溜嗚嗚直響的紫紅色旋光,穿破了十六股相絞的爪勁,對準了直往後翻的刑無肉猛然射到,其氣之強,根本讓刑無肉完全無法以爪力阻擋。

    本來身形翻平,打算後飆而出的刑無肉,被這一擊破開攔阻的十六爪,直透而來的怪異氣勁,駭得不敢持氣浮空,連忙將打算後運飆出的氣機順著翻勢急沉而下,「蓬」地一聲,就這麼直楞楞地撞在地上。

    因為刑無肉結結實實的這一撞,而飛揚起來的灰塵,剛在空中呼地形成了一圈圈飛煙,立刻就被險險從刑無肉上方嘶啦竄過的紫紅色溜光,拉成了一股股又急又直的塵線。

    刑無肉是神遁宗的宗主,竟被蛟魔這突來的一擊,搞得連急竄出去都來不及,只跌得蓬哩嘩啦地,狼狽異常,說起來實是丟盡了臉面。

    只不過在蛟魔的搶殺壓力下,刑無肉實在也顧不得甚麼臉面不瞼面,雖然是在地上跌得灰頭土臉,但是他果然不愧飛逃的專家,在這種情形下,依然能夠將撞地的力道分成了左輕右重,迥然不平均的兩種勁勢,在右邊顯然超過左邊的撐撞中,身形竟然突兀無比地呼啦啦往左側反翻了出去,但見飛塵方才乍起,刑無肉的身形已經急竄了出去。

    當蛟魔的動作,毫無徵兆地對著刑無肉發動攻擊時,巫王、生苗王和黑天禽三人,反應的動作實也慢不了多少,立刻就同時大喝一聲,嘶哩嘶啦,鏟芒針氣青骷髏,暴然狂急地從三方合沖而來。

    只不過這種合擊的氣芒烈勁雖強,但是顯然並沒有收到任何效果。

    因為蛟魔急拉而出,層層相疊的身影,在那一串串一條條一層層的鏟芒針勁骷髏形猛然合沖而到時,「叭」地爆散而開,就像是個玻璃作成的幻影猛然崩化那般,頃刻間就化消在空氣之中……

    三人頓時發現放射出去的攻擊氣機,就這麼一下子,已經完全失去了那個蛟魔的任何蹤跡。

    這種閃避移形的速度,顯然已經超過了攻擊氣芒的圈鎖飛罩。

    曾經和蛟頭魔人交手過的巫王,不由得在心中浮起了那種面對蛟魔時,幾乎完全掌握不住它絲毫閃移痕跡的不妙感覺,警兆頻生,立刻再喝一聲,圈指後拉,「阿胝婆頂門骷髏元神」嗤啦一聲地從杖頭浮了出來,整個和巫王的身形往後方急急地暴退……

    巫王眼見狀況怪異,竟又起心先溜再說……

    只不過這一回顯然巫王想這麼就溜開,已沒這麼容易了。

    因為那一出杖身,就會不斷脹大的黑煙骷髏,只大約擴展了約半人身高,便劈啦連響,在周圍亮起了一條條緊束的紫紅色光芒,宛如網子那般地將巫王的骷髏元神一包而住,讓其無法再繼續脹大。

    巫王大驚之下,指訣直入,點進骷髏之中,元氣急催,全力逼出……

    被力擠而入的骷髏元神,「呼嚕」一聲地即刻崩然放大。

    可惜那十二條橫箍而來的紫紅色線芒,並沒有因為脹大的骷髏而有任何撐擋不住的樣子,還是緊緊地將想要擴大的骷髏元神牢牢鎖住,使得骷髏元神和紫紅力線之間,嗤嗤嗤地冒起了一團又一團濃濃的煙氣,就好像是燒得通紅的鐵片,浸入了黑色的冷液那般,頓使周圍立入朦朧一片。

    巫王只覺得壓入的元氣,就宛如遇著了一層奇韌無比的軟布那般,呼嚕嚕地往外反繃了回來,知道現在正值緊要關頭,不容自己有任何一絲疏忽,於是便即強運元氣,猛然再次灌入,真元振動中,挫得眼前都忍不住有點發花了起來……

    被力線緊束住的骷髏元神,隨即往外力撐,巫王立訣伸入的單手被強大的壓力逼得晃然直抖,臉色黑中泛起了赤紅,儘管看起來就快撐不住了,卻依然鼓起一股狠勁硬是死撐不懈。

    突然就在這時候,巫王陡然覺得背心一痛,低頭一看,從自己的胸前猛然噗噗地瑩然亮起了一圈一圈的紫紅色光環,由小到大,就好像是從裡面有甚麼水漬往外暈染了開來那般,環環擴散,瞬間就佈滿了整個前胸……

    巫王還沒想到其他,那一圈一圈已經擴滿了胸前的紫紅光團,猛然「叭」地一響,往外暴噴了出來。

    不是血肉,也不是碎糜,而是一條一條呈放射狀的光氣,就這麼好像燒穿了表皮那般地往外衝射而出……

    巫王憋得幾乎無法忍受的真元,突然就這麼地蓬然炸散,他最後的知覺中,只看到了自己胸中,光氣迸散後,隱隱現出並手形狀的紫紅色怪掌!

    在臨死的那一剎那,他竟然很沒有理由的想起了裂體方式和自己現在非常相像,被自己暗算而死的獸王尊者!

    後氣一洩,骷髏元神立失支基,撐不住緊束的紫紅色力線,在轟然爆散中,被絞得炸起了十二條又長又濃的黑色煙氣……

    巫王的骷髏元神,被蛟魔一擊而爆的悶響,讓生苗王心中立時有些發慌了起來。

    以巫王號稱氣堅元固,難以突破的「阿胝婆頂門骷髏元神」,居然連完全運足都來不及,就被蛟魔給擊成了散為十二股的碎煙,顯然那人自稱的蛟魔身份恐怕不假,於是就怪叫一聲,絕臘針猛收,聚氣就持後竄……

    不過生苗王這逃跑的本領,比起神遁宗的刑無肉或黑天禽宗主來,倒是真的有所不及。

    等他收針挫勢,想往後退時,眼前忽然「唰」地一聲,出現了一漣一漣波動不停的紫紅色身影。

    已經有些發慌的生苗王,並不明白為甚麼蛟魔在移動間會出現這種如漣影波動的怪異現象,但是他一見到面前出現了這種異象,還是立刻就知道蛟魔已經從巫王那裡轉了過來,急切間左手猛撤,呼啦啦地對準那一團漣動的身形,放出了左一百二十道,右一百二十道,相互交錯開散而出的百揉籐網;同時右手握持針管急湊上嘴,猛運一口元氣,就待吹出十二支「一吹絕臘針」……

    不料生苗王那一口真元聚集的氣勁由胸入喉,還沒有來得及運氣吹出,猛然「叭」地一聲暴響,一團外紅內紫、旋旋而動的光影,已經正正地擊中在生苗王右手所持的針管之上。

    生苗王的針管立時被巨大的壓力往他的嘴中直貫了進去,元氣逆壓,在他的口中爆開,噗啦一聲脆響,竟就這麼地將生苗王的口顎連後頸炸得後飛了出去……

    被硬生生擠壓下去的十二支絕臘針,往斜下方猛然飛入體中,從生苗王背心的位置叭叭叭地穿了出去,頓時現出了十二個拳頭大的血洞。

    當他無頭破背的屍身往下掉落時,只剩下半個的腦袋反而往上方高高地彈了起來,炸得連下顎都沒有了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怪異的模樣,死瞪得大大的眼睛直直地望著被穿破了一個洞的百揉籐網,然後又好像是在無法形容的詫異中,目睹了他原本以為至少可以稍微攔一下的籐網,在密集的「叭叭」連響中,斷成數百截……

    黑天禽宗主從那個自稱蛟魔的怪人,開始閃掠身形,衝向刑無肉宗主時,黑天禽宗主也馬上在暴喝一聲之後,挖心鏟頓化三十六條青滾滾,響嗤嗤的聚氣流芒,長擊蛟魔。

    但是生性本來就極狡滑的黑天禽,這一擊雖然前飛迅急,但是往後拉長的速度也是絲毫不慢,竟是在放出攻擊的同時,就已經飛身往後暴退了出去,打意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也正因為黑天禽一開始就抱定了繞跑的念頭,因此當巫王髏碎胸裂,生苗王頭飛背穿時,黑天禽已經是飛掠得完全沒入了煙雨濛濛的昏暗水氣之中了。

    他在這時當然不敢將身形急拉到高空之上,也免得被那個凶殘狠辣的蛟魔給發現,因此黑天禽縮袍聚氣,直壓在地面四尺左右,嘶啦嘶啦地浮氣竄飛,想盡量地離開原地。

    他飛行的速度是這麼樣地迅急,以致於直落在地上飛濺而起的水珠,都被他破空的氣流給帶得嘶啦飛射,在宛如急箭的身後六、七尺處,拉出了兩條蓬然開散的水扇滾煙……

    黑天禽之所以會這麼傾力直飛,是因為他的功法特性,就是以倏然閃擊為主,迴旋掩逃並不是他的特長。

    他希望在這樣的飛速急掠中,能夠藉由嘩啦不停的大雨,和還有一個蛟魔最先發動攻擊的刑無肉,能夠稍微牽住蛟魔,而讓他以最快的速度逸出此間。

    因此他全身的元氣,都在這一瞬間完全加注到了週身沖飛的氣層之上,不敢有絲毫的保留……

    也因為他是這麼樣的一個打算,所以他的雙臂緊緊地貼在身體的兩側,頭前腳後,連飄飛的每一片衣袍,都用佈滿週身的氣層牢牢地壓貼著,整個體型就像是個飛梭一般,唰啦不停地直掠而進。

    當黑天禽正在傾力貼地飛射之時,忽然聽到左側像是水箭般往後直拉的雨霧中,嗡地響起了一聲連綿不絕,但又極為怪異的響音……

    黑天禽幾乎是本能地往左邊望去。

    在因為急飛前掠,而使得雨線一條條好像橫拉出來的昏暗水氣中,似乎有個東西正在以和他完全一模一樣的速度,穿霧破雨的飛馳著。

    唯一不一樣的,是那一團現在透過飛退不停的雨線霧氣,看起來實在不容易瞧清楚的模糊淡影,後面並沒有像自己一樣,拉出長長的兩條被氣流捲激的水煙。

    這種情形讓他在初望之時,還以為是自己在唰啦唰啦直往後飄的霧氣表面所投射出來的幻影。

    等到他發現那一團和他同速貼地飛行的模糊幻影變得越來越大時,他才發現那並不是自己反射的幻影。

    才想到這裡,那一團幻影已經嗤啦一聲,就像是脫去了模糊的外衣那般,從雨霧中露出了清晰的身形,而且急速無比地從左側往自己這裡猛斜了過來……

    黑天禽心中一沉,就看見了蛟魔,以一種和自己完全一樣的姿勢,頭前腳後地,和自己並頭齊飛!

    尤其更讓黑天禽喪膽的,是蛟魔此時正斜偏著頭,往自己這裡冷然地望來,嘴角微拉,就像在冷冷地哂笑著那般……

    黑天禽這一嚇可真是非同小可,真元振動中,本來直飛的身形立刻就歪歪斜斜了起來……

    等他好不容易穩住元氣,恢復了直飛的狀態,轉頭一看……

    黑天禽宗主立刻就看到就在他的身邊,近在咫尺,霍地出現了一張瞼孔……

    秀氣的容貌,微哂的嘴形,森森的齒光……

    他最後的知覺,就是這張臉孔的顏色,瞬間就「唰」地轉成了一種沉沉的綠亮,配上好像在眼眸深處翻滾的紫紅,看起來簡直比地獄駭人的厲鬼還要更加恐怖十倍!

    然後黑天禽快速竄飛的身形,就在嘩啦一聲輕響中,碎成了一條長拉出至少有二十丈的淡紅色粉帶……

    後面那兩條長長的水煙,同時嘶地往前急飄而出,久久方停。

    煙氣裡,粉帶掩映,流露出一種血腥至極的美感。

    刑無肉在嘩啦不停的雨中,全身蜷縮,整個身子就像是疊成了一團軟布般,藏在一個浮露於水面上的斷折樹幹中上方大小約只有四尺左右的樹洞裡……

    這個地方原來只是一處窪地,並不是甚麼水塘,不過這一場雨下得實在太大又太急,以致於這一處約有百來步的低地,整個都被急下的雨水所掩,看起來倒有點像是個不小的泥水塘了。

    窪地裡本來有不少塊斷樹殘幹,這積水成塘,馬上就使得至少有十幾段的木干,在水面上浮浮沉沉的,被急大的雨勢打得微微滾動不停。

    刑無肉宗主藏在這麼一個地方,實在是讓人完全無從找起。

    他所藏身的樹洞,是朝下浸在泥水中,整個人就像是死了那般,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他非常有把握,就算是最會搜尋蹤跡的高手,也很難在這樣惡劣的天候下,還會認為泥水塘裡,十幾段殘木中,水下的一個小小樹洞裡,竟還藏著他這麼一個人!

    這時候的他,不但已經完全停住了呼吸,甚至神念都整個注入了他緊靠著的這段殘木之中,連心智都暫時和這塊爛木頭化而為一。

    對他而言,此時的刑無肉,就是爛木頭;而這塊爛木頭,就是他刑無肉……

    他非常有把握這種獨門的「化形並氣匿跡術」,可以躲過任何最厲害的搜索!

    因為這時候的他,連神念都幾乎可以說化成了木頭……

    因此他就非常耐心地等著危機過去……

    刑無肉藏身的樹幹,被雨打得在泥水裡又是上浮,又是下沉,如果有人說在這樣混濁的泥水中,竟然藏著個活人,恐怕所有的人都會笑他是個瘋子。

    這一段樹幹大概只有兩手開伸那麼長,也沒有多粗,藏個孩童還有可能,而且一大半還浸在泥水中,實是說給人聽也難讓人相信。

    就在過了不知多久之後,樹幹群中有一段殘木,開始被雨點打得緩慢無比地翻轉了起來……

    這段樹幹的翻轉是那麼樣的緩慢,一分一分地,簡直就和下面有一群螞蟻在翻轉也快不到哪裡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樹幹上沒有甚麼變化,倒是這個泥水塘左邊三、四丈左右的一處暗影中,「叭」地傳出了一聲輕響。

    這聲輕響在嘩啦嘩啦的雨音掩蓋下,實在是讓人很難會去注意。

    又過了一會兒,水塘右邊的另一處暗影裡,又傳出了一聲很輕的叭然脆響……

    後面的這聲輕響,依舊被嘩啦嘩啦的雨勢壓住,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甚麼其他任何變化……

    樹幹中的刑無肉,連續引動了兩個他之前布在泥塘邊的「神遁宗」獨門「試探棒」,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終於輕輕地「卡啦」微震,將折錯開來的骨節重新接上。

    那段翻滾的樹幹中,慢慢有個像幽靈般的身影從樹幹裡爬了出來。

    宛如空蕩蕩的衣袍濕影離木而起,在泥塘上方迴繞了一圈,又迴繞了一圈,然後停在空中,也不曉得是在作甚麼。

    又過了一會兒,那吊在空中的衣袍身影,「呼」地一聲,竟也不立刻飛遁而去,相反地還往泥塘裡落去……

    另一段樹幹猛然滾翻,精赤著身子的刑無肉一把撈住落下來的衣袍,也不管水濕滴流,急快地就披在身上,就像一隻完全沒有重量的幽靈那般,輕柔無比,而又小心無比地往外飄然掠去。

    經過了層層測試,刑無肉終於確定己經沒有任何人潛藏在附近,於是便現身往暗沉幾乎難以看出多遠的雨煙中遠逸離開。

    然而在高空之中,壓得低低的層雲之上,居然就有個薄薄的人影,像朵浮雲般地從一動也不動的浮坐姿勢,輕輕地伸了個懶腰,然後低頭下探。

    這人所在的位置,並不像地面那樣,下著傾盆般的大雨。

    空中不但點雨也無,掠拂的微風既輕又柔,令人舒暢無比。

    這人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剛睡了場好覺起來那般,伸完了懶腰,就低頭做了個往下探看的姿勢,就好像他真的可以用某種方式清楚地瞧得見下面的情形那般。

    他到底看得到還是看不到,很難去預測,但唯一有一點,卻是可以斷定的。

    那就是這人臉上,那看起來有點像是哂笑著的嘴間,微露著淡芒……

    那是他森森亮亮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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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二卷 第八十三章 屍前辯論

    當慈玉看到飛龍時,他正靜靜地站在慈玉臨時搭起來的遮雨棚架外,以一種很有興致的眼光,瞧著慈玉頭頂上那個利用現場一些簡單物件做出來的天然雨棚。

    這個葉棚雖然簡單,但是遮擋的葉層多達七、八重,將樹上具有彈性的枝葉,簡單但是很巧妙地扭搭在一起,因此在樹下留住了一塊大雨淋不到的遮蔽空間。而且這種巧妙地折搭,將葉間滲水一層一層地引到外面,加上慈玉所選的位置,恰在風雨吹不到的地方,因此雖然現在雨勢還嘩啦嘩啦地挺嚇人,但是慈玉所站立之處卻是遮蔽得極好。

    慈玉看到飛龍時,立刻就很自然地招呼著這個呆呆站在那裡,讓大雨淋得週身濕透的怪人:「外面的雨好大,你要不要進來這裡避一避?」

    從飛龍的眼光中,原本並沒有任何在雨中這麼淋著有何不妥的神色,但是慈玉此話一出,飛龍忽然目光一陣輕亮,身軀微微地後移三寸七分,在他週身外圍淡淡閃現了一層在雨中茫茫的水氣中,實在很難發現的紫紅色光。

    「咦?」飛龍有點驚訝地,但是卻很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道:「你的神念,在至少廣及九千層的振動裡,竟能出現這麼怪異的神念牽力?」

    慈玉顯然也被飛龍這樣的話給說得有些糊塗:「你在說甚麼?我的神念有甚麼牽力?」

    飛龍又靜靜地看了慈玉一會兒,方才奇道:「這更有些怪了,你的神識和這種潛發的牽力,怎麼好像有點不大通的樣子……」

    慈玉的生性和善,聽了飛龍這莫名其妙的話,並沒有覺得不對或者生氣,只是「噗哧」一聲輕笑道:「你這人看起來好像這麼在大雨裡淋著,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對的模樣?我還沒說你怪,你倒先說起我怪來了……」

    飛龍抬頭望著從頭上一直打下來的雨滴,感受到水流在臉上嘩然崩碎的壓力,好一會兒才低頭正視著慈玉說道:「蒸騰上升,凝聚下落,不就是水的本性嗎?我怎麼怪了?」

    慈玉很有趣地含笑說道:「你這麼渾身被雨淋得濕答答的,不會覺得不舒服馮?」

    飛龍輕輕地搖了搖頭:「下雨本來就會濕,再自然不過,這有甚麼好舒不舒服的?」

    慈玉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會這麼說,便又招了招手道:「你不覺得不舒服,我看著反倒有些彆扭,你還是來這裡避一避吧……」

    飛龍又定定地望了慈玉一眼,就好像在觀察著慈玉身上甚麼看不見的東西那般,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走到了慈玉遮雨的葉棚之下。

    「你之前站在這裡時,為甚麼還東張西望的,就像在尋找甚麼東西那樣,你在找甚麼東西嗎?」飛龍一進雨架下,身上的水漬答答地下滴著,但他卻像是一點也感覺不到這樣有甚麼不對那般,連抖身拂水的動作都沒有,只是將之前最先看到慈玉時的疑問提了出來。

    慈玉見問,神色變得有點黯然,點了點頭道:「你說得沒錯,在這場大雨開始之前,我確實正在找尋著某樣東西,後來雨下了起來,我才趕緊找了這裡,結起遮雨葉架……雨勢太大,讓旁邊那兩窪縫出現了臨時的水流,我就是在注意著那水流裡會不會從其他地方捲來甚麼我要找的任何訊息……」

    飛龍的眼光很自然地移到了距離他們十幾步的左側方,因為地勢低窪,而被滂沱的雨勢給衝出來的臨時水流,口中輕輕地問道:「你在找甚麼東西?」

    慈玉歎了口氣:「我在找我師父……」

    「你師父?」飛龍有點不解地問道:「你的師父難道會隨著水流下來嗎?那她豈不是更怪?」

    慈玉搖了搖頭:「我的師父因為遇到了大敵,聽我萱姊說起的模樣,活下來的可能大約是很低了……」

    飛龍歪了歪頭:「你是說你師父已經死了嗎?」

    慈玉又喟然點了點頭:「恐伯是這樣了……」

    「既然已經死了,那你還找她做甚麼?」飛龍還是一付不解的樣子。

    慈玉對飛龍這個顯然問得有些多餘的問題也有些訝然:「你為甚麼會這麼問呢?我師父雖然能夠倖存的可能不高,但是我總得找著她的下落;就算是連最後一絲的希望也沒有,但至少也還能將她的遺體擇地而埋,不致於流放無定……」

    飛龍想了想,還是不大明白地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在土上和在士下,都一樣要回歸自然,為甚麼要擇地而埋呢?」

    慈玉聽得有些愣愣地回答道:「擇地而埋,至少也能讓後人有得憑弔致問,而且人家都說這樣才能夠讓死者的魂魄安息……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飛龍很認真地想了想,好一會兒才搖頭回答道:「我不這麼認為……人死了,屍身份解腐化,在哪裡都一樣……肉身的識體也會自動散稀回歸於虛空,最後都是一樣的,有沒有擇地而埋我覺得都無所謂的……」

    慈玉聽得有些驚奇地問道:「你真的這麼想嗎?你……你是哪一派的呀?我好像從來也沒聽說過像你這樣的說法……」

    飛龍聽得愣了愣,又思考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是哪一派的?嗯……我好像有點印象,但是又不大想得起來……」

    慈玉更加驚訝:「不大想得起來?那你是誰?你知道嗎?」

    飛龍點了點頭:「這一點我的印象比較深,我好像是叫做『陰陽飛龍』還是『飛龍』甚麼的……」

    「飛龍?」慈玉聽得嚇了一跳,又上下地瞧了飛龍一眼:「你是說,你就是『邪宗聯』的飛龍聯主?」

    「飛龍聯主?」飛龍聽得眼神一亮:「唔,不錯不錯,這個名字我聽起來熟得很,應該是沒錯的……」

    慈玉還是上上下下地猛瞧了好幾遍,心想這個「飛龍聯主」,聽說是個智慧極低的癡人,看起來還真的有那麼幾分事實的模樣。

    她實在是沒有料到,在這滂沱的大雨之中,居然會這樣遇見了這位最近常聽人說起的「飛龍聯主」。

    聽說他前些時候已經被妖魔界的角魔魈給穿心而亡。顯然是傳言有誤了。

    她接著又想到冒險要去尋找他的紅菱,於是又趕忙接口說道:「真沒想到我會在這裡碰見你……之前紅菱姊姊還正到處要找你呢……」

    「紅菱姊姊?」飛龍好似在回想著甚麼:「喔……我好像知道這個人……紅菱……嗯,不錯,我是知道這個人……」

    慈玉的臉上明顯地浮起為紅菱而發的欣慰:「你當然應該知道啦……紅菱姊姊之前聽說你被甚麼『角魔魈』穿胸而亡,難過得甚麼似的,到處要找你……」

    「角魔魈……」飛龍一聽到慈玉提起這個名字,眼中立時流露出奇光:「角魔魈是誰?」

    慈玉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聽說角魔魈應『空間異變』而出現時,我根本還沒來這裡……」

    慈玉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在嘩啦嘩啦的雨聲中,傳來一種怪怪的聲音……

    那是一種咕嚕咕嚕,就好像是有個甚麼東西,正在連續撞擊著甚麼東西的怪響。

    「咦?那是甚麼?」慈玉連忙往雨中伸著頭尋找著。

    飛龍則是立刻就淡淡地回答道:「那是從前面左邊臨時出現的水流所帶下來的一個死人……」

    慈玉一聽,立刻就跳了起來道:「在哪裡?在哪裡?說不定就這麼巧,那真是我師父……」

    飛龍聳了聳肩,右手輕輕伸了出來,微微一帶,雨煙之外的某個遠方,傳來了微而又微的一聲「嘩啦」輕響,緊接著從朦朧雨霧中,有個像是人體般大小的影子猛地從空中「呼」地直飛了過來……

    本來還想這就竄出去一探究竟的慈玉,被陡然出現的這個影子嚇了一跳,連忙煞住身形,正想定睛瞧個清楚,那團人影竟已「叭喳」一聲,軟軟地趴在地上了。

    「這個死人是你的師父嗎?」飛龍輕輕地收回手,淡淡地問道。

    慈玉心中本來還在為這個她以為神智較癡的飛龍聯主那一手凌虛就從不知多遠的地方攝物而來的功力驚異不已,飛龍的問話立刻就讓她細細地觀察著那個落地的女屍。

    慈玉邊辨認著,邊冒雨往那個趴在地上,混身污泥的女郎躍去,也不管會不會弄髒自己,馬上就把腕探心,試息測脈,就是一付正在急救的模樣。

    這個女人雖然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團污泥,但是慈玉仔細分辨下,就發現這位女郎原本週身是穿著一套雪白的衣服,顯然是因為沉浸在爛泥中有一會兒,所以才會看起來簡直就跟個泥人沒有兩樣。

    當慈玉將這女郎臉上的污泥撥開時,還是可以看得出這位女郎秀致的容貌和雪似的白肩。

    更讓慈玉驚訝的,是這位看起來應該年紀並不會很大的女郎,一頭爛泥下,竟是根根雪白的長髮,有些部份在大雨的沖刷下,顯露出了原本銀亮的反光。

    慈玉連忙將這位雪膚雪發的女郎屍體連拉帶抱地拖回雨棚之下,繼續著她的急救工作。

    如果有精通醫術的人現在站在旁邊,就會發現慈玉的一些急救手法和一般的完全不同。

    不管是取勁捏穴,拍經灌脈,都是一些非常罕見的怪異手法……

    其實連慈玉自己都不大明白這些方法,自己是在甚麼時候,怎麼樣學會的……

    以前的經驗裡,好幾次她面對已經束手無策的重病重傷患者時,總是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怪異手法跑出來,將那些本來她以為已經無望的患者挽回沉痾,重獲新生。

    這些怪異的手法,就好像是慈玉本來就明白了那樣,讓慈玉怎麼想都想不通這種怪現象。

    因此當慈玉面對著這位雪發污衣的初死女郎時,當然也是毫不猶豫地使出了那種好像潛藏在她神識深層的怪手法……

    只不過這一次顯然因為這位雪發女郎生機已經全斷,因此慈玉忙活了好一會兒,並沒有能夠救回這位女郎……

    「你在做甚麼?」站在旁邊的飛龍,見到慈玉在這個死人身邊忙個不停,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問道。

    「我在做甚麼?」慈玉的動作不停,連頭都不轉,只是快速而熟練地動作著:「當然是試著看看能不能救她啦……」

    「這個死人是你師父嗎?」飛龍還是靜靜地站在旁邊,仔細地看著慈玉的動作。慈玉連續不停地捏了捏女郎的人中、天靈、玄竅,見到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時,便即搖了搖頭道:「她不是我師父……」

    「那你認識這個女人嗎?」飛龍又問。

    慈玉還是搖了搖頭,將素手伸入女郎泥濘的胸口衣襟,捏了捏女郎胸乳側上已經僵硬斷裂的心脈,心中知道這位女郎生機已斷,可以說是回天乏術了……

    「她既然不是你師父,你又不認識她,那你還想救她做甚麼?」飛龍還是站在旁邊淡淡地說道。

    慈玉聽到飛龍的問話,語氣中的淡漠透然可感,秀麗的雙眉不由得輕輕皺了起來,沒有立刻回答飛龍的話。

    慈玉終於確定沒有辦法對這位女郎多做些甚麼,不由得就將也已經染了許多泥漬的素手從她的衣襟內抽了出來,微微地歎了口氣。

    「你好像很不舒服?很難過?」飛龍又靜靜地觀察著眼前的慈玉:「這個女人你又不認識,你為甚麼也要這麼難過呢?」

    慈玉聽到飛龍這種近乎冷酷的淡漠語氣,心中也不曉得是為了甚麼,只覺得極不舒服,沒好氣地對著飛龍說道:「你這人是怎麼了?難怪人家說你……我雖然不認識這位女修,但是她總是一條寶貴的生命……就算是物傷其類,總也會有點同情憐憫的心情……難道你都沒有感覺嗎?」

    飛龍清澈的眼神,移到了地上那個死透了的女郎身上。

    經過雨水的沖刷,可以看得見這位雪發雪膚的女郎,臉上透著一種冰潔的美感。

    可是飛龍敏銳的感應,卻清楚地察覺到這位女郎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很有一種睡著了的沉靜與冷艷,但是其實體內骨骼至少斷了二、三十處,臟腑更是都已裂碎,確實是生機全斷了。

    飛龍經過細細的感應之後,還是搖了搖頭說道:「生命起滅,本來就是自然的定理,我還是感覺不到有甚麼好同情憐憫的……」

    慈玉一聽飛龍這種說法,一向最為惜生重命的她,雖然個性一直都很溫和,但也還是有些不滿地說道:「雖然死亡是自然之律,但生命依然是值得珍惜的;不論這位女修是誰,從今以後她都不會再出現了。但看這種獨一無二的特性,怎麼能不為她的逝去而扼腕?」

    飛龍的眼神靜靜地停在那女修的遺體上一會兒,忽然伸手指著雨棚外因為雨勢而在積水的地面上現出的圈圈漣漪道:「你看到地面積水的漣圈了嗎?」

    慈玉轉眼望去,有點搞不清楚地問道:「當然看到了,怎麼了?」

    「你會不會因為漣漪的出現與消失,而感到惋惜悲哀?」飛龍問道。

    慈玉愣了愣:「當然不會了……」

    「為甚麼不會呢?」飛龍澄靜的眼眸直視著慈玉:「你莫看這漣漪圈圈而起,重重而壘,其中每個漣漪也都是完全不一樣的……對自然而言,它也是獨一無二的,稍現即逝,以後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漣漪跟之前的完全一樣……」

    慈玉也沒想到飛龍居然會拿水面上的漣漪來比擬無價的生命,不由得被驚訝壓過了心中的不滿:「在你的眼中,生命就和漣漪一樣嗎?」

    飛龍淡淡地說道:「我看不出這裡面有甚麼不一樣……人的生命不管活多久,對自然來說,也和漣漪並沒有甚麼兩樣,它只是宇宙之中所激起的一種變化而已……生命的起滅,和水面上波浪的起伏,並沒有甚麼不同吧?如果你會對生命的逝去感到惋惜,那又怎麼能不對漣漪的起落,發出感歎?」

    「話雖然是這麼說……」慈玉想了想又歎道:「然而我們既然身為人身,又怎麼能不受此情所牽?不對自己的親人好友,甚至是同為此身的人們遠逝而感傷?」

    飛龍輕輕地聳了聳肩:「漣漪起自水面,最後波盡浪過,還是落回水面。人身來自自然,之後不論肉身神識,也都只會回歸自然,這又有甚麼好感傷的?」

    慈玉這時所聽到飛龍的話,和她一向的認知產生了極大的差距,雖然聽起來頗有玄理,但是不管怎麼說,都還是覺得怪怪的,不由得就又問道:「如果照你這麼說,自然所生的一切神奇,豈不是都失去了珍惜的理由?」

    飛龍還是搖了搖頭:「生命起滅的本質如何,與我們是不是要以珍惜的態度來面對生命,我覺得並不能擺在一起,這是兩個不同的題目。『看得開』和『很珍惜』,應該是可以並存的。」

    慈玉不同意地道:「如果不是心理上或是感情上極牽掛著親人朋友甚至陌生人,又怎麼會『很珍惜』親人朋友呢?」

    飛龍抬頭往上看,又指著樹上一朵初開的乳黃色小花說道:「這朵花非常的可愛美麗,二十六個時辰後它就會謝了。你看了覺得非常珍惜,甚至為了它的凋謝而感傷,但是花朵並不會因為你珍不珍惜,或感不感傷,而有任何的改變。說得更坦白一點、就算我們沒有站在這裡,從頭到尾都沒有人見過這花,它也不會因為這樣而少了一分可愛,減損一分美麗。同樣的,也不會因為我們站在這裡看著它,它就真的『比較』美麗……如果我沒有將這死人攝來,你沒有看到她的模樣,你心中的那種惋惜感傷就不會發生……是不是?」

    慈玉皺了皺眉頭道:「可能吧……」

    「不是可能,而是必定……」飛龍淡淡地說道:「據我從旁觀察,這只代表了一件事實……」

    「甚麼事實?」慈玉問道。

    「感傷與惋惜,或是甚麼生命可貴的這種感覺,是因為你而產生,並不是因為外在的花朵凋謝或是生命隕滅所造成的……」飛龍靜靜地說道:「也就是說,生命對我而言,並沒有甚麼可貴不可貴的,它的生滅只是自然的一部份……」

    慈玉聽得愣了愣,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矛盾之處,讓她連彎彎的秀眉都緊蹙了起來。

    飛龍這樣的說法,根本就已經直接挑戰了慈玉一向的認知與觀念。

    她覺得飛龍說得實在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是卻是和她最直接的感受相違背。

    這裡面是甚麼地方有問題?

    慈玉有點矛盾地說道:「如果照你這麼說,生命並無想像中的可貴,甚至非常平凡,那麼我們為甚麼又會這般地牽掛著自己的親人?」

    飛龍搖了搖頭:「依我看來,會有這種感覺的人,實在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罷了……」

    「為了自己的私心?」慈玉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心中認知的衝突出現了如許的震動。

    飛龍很平靜地點了點頭:「那當然了,以眼前這個死人來說,你瞧著了,為她感傷惋惜,但若我沒有將她攝來,你根本就沒看到她,那麼又怎麼會感傷惋惜?所以這心裡面的感覺和這個死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因此不是純粹由你自己的感覺所激發出來的,又是甚麼呢?」

    慈玉又愣了愣,還沒回答,飛龍又接著說道:「我們再換個說法,如果我將這人的死亡狀態作出修補,然後重新啟動這個女人的生命,使她又活過來了,那麼你還會為她而感傷惋惜嗎?」

    慈玉只好搖了搖頭:「如果真是這樣,我為她高興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感傷?」

    飛龍點了點頭:「是呀!可是如果她離開我們之後,馬上又遇上了意外而死亡,而這時你還以為她活得好好的,依舊為了能夠救回她一命而高興時,豈不是她都死了,而你反而還高興了嗎?」

    慈玉被飛龍越說越有些迷糊了:「你的意思是說……」

    飛龍定定地,沉靜地,甚至有些淡漠地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心中的那種愛惜生命的感歎,根源也只不過是為了想讓自己心裡能夠舒服一點,但又不可得的時候,一種私心的感覺而已;和這人真正是怎麼回事,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

    慈玉聽著飛龍冷靜得近乎無情的聲音,弄得心頭宛如墜入迷霧之中……

    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自飛龍這樣的角度,一些最令人珍惜的情操與感受,其實竟都只是一種私心的滿足……

    這種觀點儘管言之成理,但卻又充滿了怎樣冷酷的淡漠……

    慈玉想著想著,好像心中就這樣陷進了混亂的迷惘之中,不由得有些癡了。

    她的眼光落到了眼前那雪發白膚的女郎身上,冰冷的身軀代表了生命的遠去,慈玉是那麼樣清楚地感受到她為這位女郎艷華的燦亮生命,即將腐化崩碎,充滿了如此濃厚的感歎……

    只是,在眼前這個冷淡的飛龍眼中看來,慈玉這樣的感受,又是怎麼樣地純粹是一種個人的私慾……

    難道要像這個鐵石心腸般的飛龍這樣,才算是符合自然的根源精神嗎?

    「在你的想法裡,也許每一個人都能永不死亡,才算是符合你最大的願望……」飛龍又冷靜地說道:「但是你知道如果真的是這樣,結果會怎麼樣呢?」

    慈玉想得頭部有點痛了:「會怎麼樣?」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整個人類最後會因為支持人類生存的環境完全枯竭,最後導致所有人類全部死亡……」飛龍語氣中有一種非人的淡漠:「……這是你希望的嗎?」

    「當然不是……」慈玉歎了口氣,好像渾身都沒力地說道。

    飛龍說到這裡,點了點頭道:「所以該死的就讓她死吧……這本來就沒有甚麼……如果日後人類真的每個人都永生不死,必定就是人類完全滅亡的危機開始啟動之時……」

    慈玉聽到這裡,只是歎了口氣道:「也許你說得對,這種事真的很難有甚麼絕對的道理……你又為甚麼要跟我說這些?」

    飛龍輕輕地微笑說道:「本來是沒有必要說這些的,只不過我看你對我的態度好像很不以為然,所以才會想要瞭解一下你的想法而已……」

    慈玉心中的那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又出現了,一向柔順的她,竟在心中產生一種在這個冷漠的飛龍腦袋上狠狠地敲上一記,瞧他是不是還能這麼冷淡地看待的念頭。

    當她也醒覺自己心中有這種恨極的反應時,連她自己也不由得有些驚訝了起來。

    愣愣地想了一會兒,慈玉只好皺著姣好的秀眉,又歎了口氣道:「其實說這些又有甚麼用?這位女修總是去了,我除了為她感到悼念外,也沒有辦法讓她復生……從你的觀點,我不能說你完全無動於衷是不對的,但我心中的感歎與惋惜,也沒有因為我無能駁倒你的話而稍有減少……」

    孰知慈玉的話一說完,飛龍的臉上就又露出了那種好像專門和慈玉唱反調的淡然:「誰說她不能復生的?」

    慈玉聽得心中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薄怒:「你這人怎地說了半天,又繞了回來?人既已死,又豈能復生?這不是你一直在說的嗎?」

    飛龍搖了搖頭道:「那你聽錯了,我的意思是『人既已死,何必復生?』可不是『人既已死,不能復生!』這裡面的意思可差遠了……」

    慈玉也不曉得這個飛龍倒底在搞甚麼鬼,只覺得被他一串道理說得糊里糊塗的,連最基本的認知都產生了疑問。

    她並不知道這個傳說中非常低智的「飛龍聯主」,是從哪裡感受到這些體驗,但是顯然和慈玉以前所接觸並且接受的認知截然不同。

    雖然現在他的話聽起來好像真的有些歪理,但是慈玉卻是如此清楚地確定她的心中想就這麼淡然放開,是她絕對做不到的。

    這種感覺,就有點像是有個非常會說話的人,巧妙地論證了眼前的饅頭是甜的,但是你真的咬下一口之後,才發覺照理說是甜的饅頭,你的感覺中明明就是鹹的那般。

    也因為慈玉心中這種彆扭至極的感受,讓她不由得就有點生氣地說道:「你說這些有甚麼差別?何必復生最後還不是不能復生?難道你還能讓這位女修死而復生嗎?」

    不料飛龍竟很輕鬆地聳了聳肩:「那當然啦!不然我和你說這麼多幹甚麼?只是我認為這個死人沒甚麼太重要的動機讓她復生,而你卻又好像覺得她應該復生,我想瞭解你的想法,所以才和你說這麼多……」

    慈玉聽得將信將疑,也不曉得這個飛龍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他的話如果以一般的常理來判斷,當然應該是無稽之談。

    但是面對著一些想法極之悖異一般人情的他,不知道怎麼回事,慈玉直覺地就發現這個飛龍雖然是神秘怪異得有違常理,但是顯然他的話中含意,並不是只有胡說八道這麼簡單而已……

    「你的意思是說……」慈玉雖然還是將信將疑,但盡量在表面上保持著嚴肅:「你的意思是說,你,飛龍聯主,能夠讓人死而復生?」

    飛龍直視著慈玉,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道:「我,飛龍聯主,可沒這麼說。」

    慈玉聽得差點摔到,明明方纔還在和她激辯著,竟然現在馬上就又改口,於是她在愣了一愣之後,終於沒好氣地說道:「你到底是在做甚麼?不管你是怎麼樣的想法,我終歸是愛惜生命的,也還是會盡力去延續一個即將逝去的生命,所以我不喜歡開這種玩笑……如果你再這樣,我可真的要生氣了……」

    慈玉說完,就雙手叉腰,作出一種她真的準備要生氣的模樣。

    她的秉性特異地慈和,自她有記憶以來,從來也沒有怎麼樣特別生氣發怒過。

    只不過這一次和飛龍無意中所引起的對談,讓她一向都覺得再正常不過的根源認知產生了很大的震撼,感覺上實在是彆扭至極,因此才會特別地作出這種「她真的要生氣了」的表示。

    然而等她自己的雙手這一叉起腰來,隨即又想到這個「飛龍聯主」當然是不可能讓人復生的,自己之前竟然在直覺的錯估下這麼追問,反倒有點莫名其妙了……

    想到這裡,慈玉嘟著嘴在袖裡插起的雙手,也不由得就軟放了下來。

    不料飛龍靜靜的眼神還是這麼樣淡淡地望著慈玉,只是輕輕地說道:「我是說我可以讓『她』復活,可不是能『讓人死而復生』,如果我對文字符號的認知沒有錯的話,這兩種意思可是不大一樣的……」

    慈玉現在已經將自己那種直覺就感到飛龍這個怪人,很有可能有些不可思議力量的想法,認為是自己的一種錯覺,因此倒也不再因為飛龍這樣的話而使得心中的情緒再起波濤,所以只是歎了口氣,搖搖頭道:「你這人真是的……這裡面難道還有甚麼差別?」

    飛龍點了點頭:「這裡面當然還是有差別的……人之初死,在某個時間內,元神根識還沒有散歸,只要屍身還在,就能夠補傷修缺,然後再以體性為基,重新啟動生機關竅……這並沒有甚麼困難。可是當人死過一定的時間,不但屍身很難維持初死狀態,連元神根識已經散逸在虛無的空間之中,那麼除非藉助某些特別對虛散空間有特殊功能的東西之外,連我也沒辦法下手……所以這兩者還是有非常巨大差別的。」

    慈玉見飛龍說得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不由得就又有些怔怔地說道:「你說得好像真有那麼回事似的……」

    飛龍聳了聳肩,用手遙遙指了指躺在他們兩人面前,那位雪發白膚的女修遺體:「誰說沒有這麼回事?我之前也只不過是告訴你,我可以讓眼前的這個死人復生,但是我並不能讓所有的死人都復生,因為這裡面還是有些講究和限制的,如此而已,並沒有甚麼其他的意思……」

    慈玉這次可沒敢馬上就太相信飛龍的話,只是謹慎而又小心地問道:「你是說,以現在的情形來看,你有把握讓她復生嗎?」

    慈玉為了能真正確定,還以素手定定地指著地上的那位女修。

    飛龍肯定地點了點頭:「這位女修週身經脈斷了四十二處,五臟有四髒已碎,肝臟火脈堵塞已積死,雖然全身染泥,但是喉肺乾枯,六腑也是全裂,顯然是被一種極大的真元力量,在一擊之下,根本還沒來得及墜入泥地,就已經氣絕畢命。」

    慈玉曾經仔細地檢查過這位女修的遺體,當然非常清楚地知道她體內現在的情形,因此她一聽就明白飛龍所說的一點也沒錯。

    只是讓她驚訝的是,飛龍從頭到尾,就是站在那裡幾乎是連彎腰下來仔細瞧瞧都不曾,居然這樣一眼就看出了這位女修的死因,不由得讓慈玉怎麼想也想不通他是用甚麼方法得知的。

    「雖然她的命機已斷,但是週身尚軟,連關寸都還沒僵硬,距離她死亡的時間並沒有很久,所以元神魂識還未開始散逸,只要將她週身損傷破碎之處重新修補之後,再啟動她的生機關竅,復生再活並沒有甚麼太大的困難……」飛龍還是好整以暇地說道。

    慈玉聽到這裡,一下子也忘了飛龍說的這種聞所未聞的話到底可信不可信,就忍不住立刻接口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你快點將她復生吧……」

    飛龍的眼神之中,雖然清澈無比,但是顯然並沒有甚麼熱烈的感應。

    連一點都沒有。

    「這不就是我和你談了這麼多的關鍵嗎?」飛龍只是淡淡地說道:「人既己死,何必復生?我一直想瞭解你要讓這個女人復生的原因……可是我一直到現在還是感覺不到有甚麼必要。」

    慈玉這時才明白眼前這個「飛龍聯主」,和她說了半天,原來並不只是和她辯說生命到底可不可貴,這麼個好像只有關係到基本認知的題目而已。

    原來他一直在找個可以說服他的理由,讓他可以將眼前的這位女修復生!

    慈玉因為一開始就認為飛龍並沒有甚麼可以「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無形中一直都認為和飛龍的這一番談論,頂多也不過就是談論罷了。

    所以在這樣的認知下,飛龍的那些話就顯得只關係到一個人對於生命該有的態度。

    她萬萬沒想到飛龍的目的,竟是這樣。

    雖然慈玉也並不是真的就完全相信飛龍所說的那種甚麼「重新啟動生機關竅」的話是真的,但是她心中那種「他所說的絕非空穴來風」的感覺,就在這時又悄悄地浮現了出來。

    「如果你真的有這樣的能力……」慈玉的語氣非常的溫和:「又何吝於給一個生命再一次的機會呢?」

    飛龍對於慈玉的話,並沒有甚麼明顯的反應:「我之前說過了,我想瞭解的並不是能不能,至於別人相不相信我並不在意,我根本就不認識這人,又為甚麼要替她復生?」

    慈玉到此時終於才相信,這個飛龍聯主姑且不論是不是真的有這種起死回生的力量,但是經過了這麼一陣子,她很確定的是,這個飛龍聯主對於生命之冷淡與漠然,根本就好像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生物一樣……

    不對,只要是生物,不管來自哪裡,必定會對同類的生物具有某種程度的感情,再怎麼樣也不會像這個飛龍那般無情。

    他好像根本就不是人一樣……

    慈玉不由咬了咬牙,很希望自己就這麼地把他的話當成了完全的謊言,他所說的一些甚麼「死而復生」等等,都是尋她慈玉開心的鬼話……

    這樣就不會讓她自己陷入這種連說服都找不到任何著手點的彆扭情況之中。

    慈玉有點忿忿地甩了甩頭髮:「你這個人真的是……你為甚麼這麼冷酷無情?」

    飛龍搖了搖頭:「基於我們之前的談話,我想恐怕到底怎麼樣才算是你所說的『冷酷無情』,你自己都很不容易界定得清楚……」

    「你對自己的同類,都沒有一點惜生之心,就是冷酷無情啦……」慈玉沒好氣地回答。

    「是這樣的嗎?」飛龍又淡淡地說道:「如果有個人,對自己的親人很好,但是對其他人很壞,那麼他是有情亦或無情?」

    慈玉不由得就接口說道:「這……對人壞總是不好的……」

    「是這樣的嗎?」飛龍語氣不變:「如果有個人,對所有的人就像是對自己親人一樣的好,換句話說,對親人就像對所有人一樣,在你的標準下,他是有情亦或無情呢?」

    「這……親人和其他人,應該還是有些差別的……」慈玉很自然地又說道。

    「所以你說的有情或是無情,也不過就是看你從甚麼角度去看了嘍!」飛龍淡然說道:「自然是最無情的,因為所有的生物最後都難逃一死。但是因為這種生滅循環,使得生命得以在有限的環境中延續,不斷衍生新的生命,這樣看起來,自然豈不是又變成最有情的?」

    慈玉只覺得好像又要被飛龍這些怪論給拉進一個沒有出口的漩渦,只好歎了口氣說道:「好吧!你要說甚麼呢?」

    飛龍冷冷地笑道:「我的意思是,你的話從我的看法裡瞧來,甚麼有情無情,甚麼愛生惜生,都是只顧著自己,說給自己聽的鬼話而己……你對於甚麼是自然真正的道理,根本就一點概念也沒有……」

    慈玉聽得心中別到了極點,忍不住就嗔然怒道:「你明明是人,卻又為甚麼總要不以人的眼光去感受?去體會人的感情?是的,人也許不是那麼完美,也許說來說去都是因為私心,或者你也總能說成私心……但不管怎麼說,你也總是人呀……為甚麼你說的話卻又總不像人?為甚麼又要這麼刻意地去脫離人呢?」

    飛龍靜靜地聽著,表情雖然並沒有甚麼特別的變化,但是雙眼之中卻露出了紫紅的滾動。

    「如果一直都局限在人的思考,不能脫離……」飛龍沉沉地說道:「恐怕人是永遠也無法超越人的……以後如果人想接觸到真正的宇宙內涵,必定會極力脫離人的眼光與局限……」

    「不!飛龍聯主,你錯了!」慈玉在激動之後,雙頰透著明顯的紅暈:「人之所以要追求進步,不是要脫離人,變成另外的東西,而是要去做個『更好的人』。並且如你所說,人既是宇宙的一部份,又何必非要用『非人的觀點』才算是看得到真正的宇宙?脫離了人、豈不是就是脫離了宇宙?」

    慈玉的這番話,顯然引起了飛龍觀念中的某些衝突,只見到他耀耀的眼中不停地翻滾著騰騰紫紅,就好像在眸中燃燒著兩團紫紅色的火球。

    「就像你說,你感覺不到有甚麼理由能給這個生命另外一次機會……」慈玉又指著眼前的女修遣體:「但是我要問的是,如果你有這樣的能力,又為甚麼不能給她另外一次機會?生命會因為這樣而就此停止它的運轉嗎?人種會因為這一次的復生而滅亡嗎?

    也許你說得對,這麼做的目的說不定真的是只有滿足了我們自己不願意難過的小小心情,但是你要知道,人的這麼一點小小的同情與憐憫,也是自然所賦予的,更是自然的一部份。如果我不這麼做,豈不是反而違反了自然?」

    飛龍顯然被慈玉說的這一番話,引得進入了沉沉的思索,看起來就像是有點愣了那般。

    說得激動的慈玉,指著地上女修遺體的手兒,都微微地顫動著:「存在的本身,就具備了無限的價值……不論我這樣的心是小到只為自己,或者大到為了人類,都不能否認它的存在,否認它的價值,因為它就是宇宙的一部份……所以不管你怎麼想脫離人,而想更接近宇宙,那是永遠也做不到的……因為宇宙既包括了人,人就是宇宙的一部份,所以你永遠也脫離不了……不管你是人……或者不是人!」

    慈玉見到飛龍眼中,突然閃現出一層赤紫的烈光,有一瞬間慈玉甚至有一種被他眼光燙到的怪異感受,讓她在說完話之後,猛地心中微驚。

    等慈玉稍微回了回神,態度淡然的飛龍並沒有甚麼特別的改變,讓她以為之前的感受根本就是一種錯覺。

    飛龍沉靜的眼神一直注視著慈玉,就好像在研究著甚麼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那般。

    慈玉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覺得經過這一陣激動,腦子裡面就好像有個甚麼東西突然跑出來那般,連她自己都不曉得後面的話是怎麼成形的,雙額輕輕地脹動著,有一種像是要裂開的輕微疼痛,讓她忍不住伸手輕按著……等慈玉稍微好一點時,拾眼一看,就見到飛龍灼灼的目光,正定定地注視著她,不由得有點臉紅地說道:「你做甚麼這樣看著我?我從來也沒有這樣和別人爭辯過……」

    飛龍的眼中那種像是可以灼人的紫紅已經消失,但是眸中的那種滾動依然可以感覺得出來:「你……原來也不是人!」

    慈玉聽得大吃一驚:「你說的甚麼話?我不是人,難道是鬼?」

    「我這麼說你也許聽不懂,算我用字不當……我該這麼說的……」飛龍微閉了一下眼睛,但隨即又張眼注視著慈玉姣好的臉龐:「你並不是一般我所瞭解的『人』這個層次的人……」

    慈玉聽得有點哭笑不得:「我還以為你用字不當後面,會有個我比較容易瞭解的說法,沒想到越聽越糊塗了……」

    「我只能這麼說了……」飛龍顯然並不在意慈玉有沒有瞭解他的意思:「你不只是一個『人』……你的後面還連著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根源……那種根源的本質也許是來自於『人』,但是卻絕對不止是個『人』……」

    慈玉困惑的眼神,表示了她依然對飛龍的話摸不著甚麼邊,但是不容她再問下去,飛龍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這樣好了,雖然我並不認為有這個必要讓這個女人復生,但是你說得也有點道理,既然我可以,又為甚麼不?橫豎這並不足以打亂了我所認為的自然秩序……」

    慈玉聽到飛龍的語氣已經有些鬆動了,在喜悅中,反倒才升起了對飛龍有沒有這樣能力的懷疑,忍不住問道:「你……你真的可以嗎?」

    飛龍聳了聳肩,並沒有正面回答慈玉的問題,只是直視著慈玉說道:「可是有件事我必須說清楚,雖然你後面的說法讓我產生了一些困惑,眼前我還不能圓滿想通,但是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感受到你所說的那種感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慈玉正想說些甚麼,卻被飛龍伸手阻住,並且由他繼續說道:「我說了,我的看法還是無復生之必要,你的看法卻是也並沒有不復生的必要……所以要我讓此女復生並無不可,只是沒有甚麼動力讓我這麼做……如果你覺得可以,我就以將此女復生來和你交換個條件。」

    慈玉聽得終於比較有點概念了:「你是說,你替這位女修復生,要我答應你一個條件?」

    飛龍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如此。你覺得怎麼樣?」

    「如果你的要求我可以做得到,那當然可以了……」慈玉一聽之後,立刻就亳不猶豫地回答:「只是你連人的感情都無法……還會對甚麼有興趣?」

    慈玉本來想對飛龍說「你連人都不像了,還會對人有甚麼興趣?」後來覺得這樣的說法有點不安,因此最後還是改了個比較含糊的文詞帶過。

    飛龍定定地注視著慈玉:「本來我是沒甚麼興趣,但是現在有了……」

    慈玉慨然地點了點頭道:「好吧!你要我答應你甚麼?」

    飛龍靜靜地說道:「我讓你用自己來交換此女的復生!」

    慈玉聽得有點嚇了一跳:「用我自己來交換?這是甚麼意思?」

    飛龍微微笑道:「你希望這個女人復生,但是我卻沒有這種感覺,不過我現在對你很有興趣,所以我幫你讓其復生,而你則把自己交給我。」

    慈玉聽了飛龍的話,終於搞懂了飛龍的意思,不由得就滿臉通紅了起來,忍不住有點生氣地說道:「你這個要求不覺得太過份了嗎?」

    飛龍無所謂的說道:「你有你的希望,我有我的興趣,這樣的作法,豈不是都能顧及了嗎?有甚麼過不過份的呢?」

    慈玉望著飛龍淡然的神態,心中只覺得這個邪宗聯主現在看起來,簡直就像個趁機敲詐的奸商,不由得在滿頰的暈紅中,生出一股薄怒……

    生性和善的她,從小到大,一向很少會動氣生怒,然而面對著這個一點人味都沒有的飛龍聯主,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短短的時間中就是這麼地被他激怒了好幾次,連她都想不出原因。

    慈玉勉強壓下了心中那種反感,輕柔地說道:「你是邪宗聯的聯主,等於是邪宗之首,算起來也是名望皆具的前輩……難道就不能因為肚量與仁慈,給這位女修一個機會嗎?」

    飛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聯主』是甚麼東西,也不在乎它是甚麼東西,我只知道這個死人和我沒關係,我也對她沒甚麼特別的感覺……我現在有興趣的是你,所以要你來交換。我不管你所說的那種『同情』或是『憐憫』的感覺程度到底是到了哪裡,也不管所謂『過份』的界限怎麼認定,如果你覺得可以,我們就這麼做,如果你覺得不行,那麼就拉倒,橫豎我是無所謂的……!」

    飛龍的話,在慈玉聽起來,擺明就是敲詐定了,心中直是氣得達臉色都變了,忍不住就脫口說道:「你這種要求還不過份嗎?我和她根本就不認識,你怎麼能提這樣的條件?」

    飛龍淡淡地說道:「所以你不願意了?所以你說的那種感情還是有條件的了?」

    慈玉被飛龍這麼一說,憋得杏眼圓睜,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只得撇了撇臉,轉過頭去不看飛龍。

    不料她這一轉頭,正看到那位渾身都是泥水的白衣女郎,仆臥在髒污柔軟的地面上,生命雖斷,卻依稀可以感覺得到,那種生命遠去的遺憾。

    慈玉愣愣地望著她那依然玲瓏的身軀,只覺得心中那種不忍又悄悄從心頭浮起,好一陣子終於忍不住轉過頭對著嘴角掛著淡笑的飛龍恨恨說道:「你到底要我做甚麼?」

    飛龍沉靜的眼眸直視著慈玉,讓她在又怒又窘的心境中,還是忍不住兩頰的飛紅更加流艷。

    「我要從你身上,采求方纔我所察覺到的那種隱晦的根源!」飛龍在直視了一陣子之後,沉沉地說道。

    慈玉聽得有些意外:「甚麼?你說的對我有興趣,指的就是這個?」

    飛龍聽得也有奇怪:「當然了,不然你以為我想在你身上幹甚麼?」

    慈玉被飛龍這麼一反問,簡直就差點窘得想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你、你你……你這人怎麼……」

    飛龍淡漠的眼中浮起了一絲明顯的驚訝,這讓慈玉終於更加明確地肯定了這位「飛龍聯主」腦子裡面真的是完全和正常人截然不同。

    這種情形,使得慈玉完全無法按照和一般人互動的方式,來推測這位飛龍聯主腦子裡面的怪異想法,因此只好跺了跺腳,又氣又窘地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的……

    甚麼用我來代替,甚麼你對我有興趣,怎麼叫人不產生誤解?我的老天……」

    飛龍眼中的驚奇還是沒有改變,但也並不多說甚麼,只是淡淡地望著眼前有點手足無措,兩頰飛紅的慈玉。

    過了好一陣子,慈玉終於勉強壓下了翻騰的心情,稍微比較平靜一點地對著飛龍,苦笑著說道:「我真是從來也沒有碰過像你這樣的怪人……」

    飛龍顯然並不能感受到慈玉為甚麼這般激動,但是他也顯然並不是那麼在乎慈玉到底在想甚麼,只是聳了聳肩膀說道:「也許是你見過的人太少了……」

    慈玉靜下心來,終於又將問題拉回了最根源的關鍵:「飛龍,你說的是真的嗎?你可以令人復生?」

    「你不相信嗎?」飛龍反問道。

    「我應該是很難相信的……因為我從來也沒有聽人說過有誰真的具有這種能力……」慈玉很坦白地說道:「就以我自己來說好了,我對挽救生命的醫術,總還可以說是有些體會,但是我卻從來也沒有聽過或見過有這種能夠控制自如,使生命復生的大法。」

    飛龍輕輕地望著慈玉,伸手指了指大雨之外,朦朧之中,在遠處只顯出淡淡暗影的一處山頭:「你去過那座山嗎?」

    「沒有。」慈玉順著飛龍的指向望了望,搖了搖頭回答。

    「你有聽過誰告訴你那山上的風景如何嗎?」飛龍又問。

    「沒有。」慈玉又搖了搖頭。

    「你沒去過那座山,也沒見過那座山上的風景,更沒聽有人告訴你過……」飛龍的樣子就像是很理所當然,每個人都應該知道這個道理那般地說道:「可是這並不代表那座山上的風景並不存在,不是嗎?」

    慈玉轉頭又往雨中那只有隱隱淡影的山頭望去。

    「你只要爬到那座山上時,自然就看到了……」飛龍的態度還是非常淡然地說道。

    當那位女修的遺體,輕輕地浮在飛龍的面前時,飛龍其實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動作。

    從站在飛龍身後的慈玉那邊的角度看來,倒還有些像是這位女修自己運氣從地面的泥濘中浮了起來那樣。

    這位女修的身形一浮起,身上沾滿了泥水,以致於很難看出原來是雪白色的衫袍,突然就嘩啦啦地像是活過來那般,從她的身上脫落了下來。

    轉眼之間,這位女修已經是赤裸裸地,不著一絲地,浮現在飛龍的面前。

    儘管這位白髮雪膚的女修,已經是沒有了生命的耀動,但是脫去衣衫之後,身上雖然還是沾滿了泥污的穢跡,卻更加顯出她那如雪肌膚的凝白,依然能夠讓人感受到她那瑩瑩的美麗。

    雪騰的雙乳,凝脂的腰身,順滑的臀線,依舊是那樣宛如冰雕般的散放著冷冷的艷光。

    在飛龍身後觀察著的慈玉,很驚訝地發現,這位女修不但週身肌膚如雪,長髮銀亮如雪,連腹下那一撮微卷的細絨,也一樣閃白如雲……

    同時因為她週身的袍服已經脫盡,因此許多原來被衫袍所遮的部位,都完全清楚地暴露了出來。

    這種情形也使得這位女修白膩的肌肩,細緻的雙臂,長伸的兩腿,肩腰脅背,有不少地方都透出了一種怪異的瘀青。

    這種幾乎已經泛出黑色的瘀青,在她如雪的皮膚襯托下,更加顯出那種宛如對比般的刺眼。

    慈玉看到這位渾身肌膚就像是由凝雪捏出來的女修,就這麼裸著身體,在空中微微浮轉著,好一會兒也沒見到飛龍有任何動作,不由得感到有些著急,轉眼一看,那個一點同情心也沒有的飛龍,居然就這麼睜著眼睛,在那裸露的文體身上細看著,那種感覺,與其說是在觀察這位女修週身傷勢,實在還不如說是正在趁機一飽眼福。

    慈玉心中疑惑,忍不住輕輕地問道:「飛龍,你現在在看甚麼?」

    飛龍聳了聳肩:「這個女人雖然受了不少傷,尤其體內在死亡之前,好像還被甚麼蟲類侵入……不過她的皮膚身材可真是不錯……」

    慈玉聽得愣了愣,沒想到這個飛龍聯主竟就這麼承認了,而且還就是一付再自然也不過的神態,呆了好一會兒才有點生氣地說道:「醫者父母心,我們想要救人,怎麼可以在這時心中遠有這種邪佞的念頭?」

    飛龍有點意外地回過頭來望了望慈玉:「甚麼?你說甚麼?她明明就不是甚麼父母,怎麼還會有父母心?……」

    慈玉更加大聲地說道:「我們醫者習術學理,最重要的就是要正心仁性,切不能思邪念佞,像你這樣,豈不是趁機佔人的便宜嗎?」

    飛龍很奇怪地又望了慈玉一眼,搖了搖頭,顯然就是一付「懶得理你」的模樣,讓慈玉心中愈加不舒服,終於又忍不住嗔道:「你到底行不行?行的話就快點,莫再這麼虛耗時間,快把你的邪心收一收,耽誤了甚麼可就不妙了……」

    「行啦行啦!若非我想瞭解你的怪狀況,早就走了……」飛龍擺了擺手:「真的像你這樣,也不知是誰的心比較邪……」

    飛龍的話又讓慈玉心中愣了愣,還沒來得及想下去,她就看到飛龍的手腕微微一甩,彈指射出了一團精亮濃聚的光芒,「嗤」地直竄進了眼前那一付雪白肉體的胸部。

    前面的閃光才衝入體內,余亮還沒完全熄消,飛龍手中已是扣指連彈,嗤哩嗤啦地一陣密響,瞬間又彈出了九十六團凝芒。

    這些光芒,慈玉方覺得在她的眼中亮起,幾乎是立刻就射進了那裸體的各種不同的部位,等她稍微定了定神,所有的密芒都已經不見了。

    唯一還能看清的,就是那浮飛的女體,已是像在週身每一個部位,都有許多個紫紅火團在燃燒那般,瑩瑩亮了起來,就好像是個琉璃作成的人體燈罩。

    雖然慈玉並不曉得飛龍到底在做甚麼,但是那種從其體內散放出來的芒光,就好像就夠神奇地將肉身照透那般,在連續不停的嗤嗤閃映中,慈玉居然能夠清楚地看見女體瑩亮的皮膚下,有無數個細密的紫紅光片,都在快速無比地蠕動著……

    那種情景是如此的特殊,以致於慈玉只能愣然地注視著,臉上帶著駭然的表情。

    在她訝異的凝望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有一陣子,又好像只有一瞬間,慈玉忽然覺得那些密動的光片,突然就像是同時牽動了甚麼那般,嗡地停止了動作,隨即往外浮滲了出來……

    那密密層層的光片是如此之多,以致於光氣往外逐出時,照得那具女體就像是陡然燒了起來一般,猛出的芒線讓慈玉眼睛不由得一閉。

    等到慈玉再睜開眼瞼,所有的閃亮光氣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原本就已經宛如雪捏的白質女體,這時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瘀血的黑痕,甚至連原先沾染的泥漬,都被刮得乾乾淨淨……整個肉體透出一種盈盈的潔白……

    在這種情形下,連慈玉都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這具裸露的女體,散發出一種令人難以直視的雪艷魅力。

    那種逼人的美感,就真好像變成了凝雪那般,流艷欲滴。

    慈玉很自然地往飛龍望去,但見他雙眼之中,灼灼而亮,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眼前的裸女,也不曉得是甚麼原因,慈玉的心中突然產生一種想要出口打斷他這種專注態度的衝動,但是隨即又被她自己的理智壓了下來,不敢在這時出聲打擾。

    飛龍這時突然伸出手,在裸女的眉心虛虛一點,嗡地從他的指端出現了一點大小約只有沙粒,光色並不強烈的淡芒。

    這種淡芒雖然不大,光也不強,但是散放出來的淡淡瑩芒,卻讓慈玉覺得與其說是光,還不如說是一種類似軟液的怪東西,那種感覺極其特殊。

    「人體的生命開竅,概分一百七十二道,總歸『精氣神心』四大類……」飛龍說著,又在女體的心口、臍下、背頸,虛點三下,在其上都留下了一個和之前非常類似的液芒一點,虛浮皮上:「精者主控肉器生運……」

    說完手勢微微一壓,女體丹田上的那一點凝液芒光,陡地嗤然滑進皮中體內。

    然後慈玉就看到那裸體雪女的身軀之中,瑩瑩亮起了一塊一塊的光區……

    別人也許看不出這個現象代表甚麼意思,但是慈玉醫道高明,熟知人體構造,一看那些隱約的光區分佈,就知道是人身之內的各種臟腑。

    「氣者主控經脈血絡……」說完飛龍手勢再壓。

    在裸女背頸部位的芒液隨即嗤然貫入肉身。

    慈玉立刻就發現從女體的背頸部位開始,龍脊兩側亮起了各種脈束,嘶嘶密響,人體之中,轉眼由粗伸細,密密地出現了重重網線,不但像個細網般將皮下肉身整個包覆了起來,慈玉更知道這些經脈血絡已經將之前的臟腑給完全接通了。

    「神者主控元識心智,另又調協統合……」說完手掌第三次輕壓。

    裸女眉心的液芒當即直直透入,除了整個頭部都瑩然亮起之外,她那如雪銀閃的長髮,也霍地像是活了過來那般,在空中飄揚灑動……

    「三元己開,還欠最後一心,生命啟動,全在這推動運轉的一震!」飛龍說完,手勢最後一壓,裸女心口的那一點芒液,立即嗤地竄進,直射心臟。

    最後的芒液一入體內,原本只是安靜浮飛著的裸女,突然就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陡地渾身一震……

    慈玉從來也沒有這麼樣清楚地感受到生命的發動。

    人體孕育另一個新的生命,是在女性的腹中。

    她知道在一個女性有孕的初期,即便是再怎麼變化,都還是這個母體為了迎接一個全新的生命降臨,體內所作的一種調整變化。

    但是不管再怎麼變,肚子裡的肉胎再怎麼調,母體中所有的一切,還是屬於母體的,並不能算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生命。

    可是就在那麼一個完全神秘的時刻,產生了一種無法形容的玄奧變化,這個原本屬於母體的肉胎,忽然就這麼樣地開始了第一次屬於自己,和母體完全不同的心跳!

    從此另一個生命便即開始發動!

    本來這一切,都是如此隱秘而又不為人知地發生在母體腹中。

    那是屬於自然的真正玄妙。

    但此時,慈玉親眼看到了這麼一個生命發動的奇跡,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是這麼樣清楚地感受到,當那心跳開始出現時,是這麼樣足以令人震撼的感動!

    這個看起來對生命一點感情也沒有,既冷淡,又漠然的飛龍聯主,居然掌握了這樣令人驚訝的生命奇跡?

    慈玉只能呆呆地張著小嘴,愣愣地望著眼前的飛龍……

    當雪神女恢復神智時,她第一發現的,就是自己全身赤裸,居然連一片遮體的布塊都沒有!

    雪神女身為正派雪山神宮四大護法之一,算得上是有名的女修,更是宗主雪山老祖最倚重的高手之一,一向冰心專志,努力修持,現在居然被人將週身衣袍脫了個淨盡,忍不住駭然之下,翻身在空中挺立了起來……

    在這種幾乎等於是反射的動作之後,接下來她就感受到,有一雙很怪異的眼光,正灼灼地凝視著自己的全身……

    這個時候的雪神女,最先想到的,就是伸手將自己胸乳下陰,最隱秘的地方給遮擋住……

    然而雪神女不愧是心志冷靜的高手修真,這種幾乎是來自本能的衝動,立刻就被她的意志所遏住。

    這人該看的都已經看了,再遮遮掩掩的,反而容易讓自己心亂而已。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雪神女週身氣機倏然聚集,真元立動,從她週身唯一剩下不是白色的黑眸之中,滾雪般地也同時轉成了透然的瑩白,眨眼之間,就作好了發動攻擊的準備……

    「這是怎麼回事?」雖然心裡窘困,但是雪神女並沒有將這樣的心情洩於語音之中,有的只是一種淡淡的冷意:「我怎麼會這樣?我怎麼會在這裡?」

    雪神女在說話的同時,雙眼直直地凝視著面前那一雙目光,突然再次察覺了這雙目光中的那種怪異的感受。

    這人的目光,讓雪神女發現到一種奇特的神情。

    在她的感覺中,這人的目光裡,充滿了一種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淡漠。

    雪神女專修冰雪大法,講究的就是沉心冷性,專一如雪,通常都會給人一種冰冷無情的感受,所以她對這雙目光之中的那種淡然,感受特別強烈。

    在這人的淡然之下,居然讓雪神女有一種,再怎麼如雪冰冷的心志,也遠比不上這種完全不在意的淡漠感覺……

    這種感受雖然是雪神女以前從未見過的,但是另一方面,她又非常清楚地察覺到,這人定定注視著自己裸露身體的眼光,又含有一種和淡漠完全不同的灼然……

    就像是火焰一樣的灼然!

    這種矛盾的感覺,就好像是看到一團火,但是那團火卻是冷得徹骨的那種感受,可以說是怪異至極。

    雪神女等了一會兒,這人根本沒有甚麼反應,於是雪神女只好對著這人又再一次地問道:「你是誰?」

    這人的眼光終於像流水般地活動了起來,語氣輕微地說道:「我是飛龍,你又是誰?為甚麼死了?」

    雪神女聽得大感迷惑:「我是雪山神宮的雪神女,你說的『死了』是甚麼意思?」

    飛龍搖了搖頭,顯然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一直注視著雪神女艷亮裸身的眼光也轉向了旁邊,對著慈玉淡淡地說道:「你看到了吧?我這不是就讓她復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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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二卷 第八十四章 慈玉之謎

    原本因為生命的啟動過程,就這樣在她眼前一段一段接連著展現,因而驚奇得有些失神的慈玉,被飛龍轉頭問出來的這一句話,給猛然拉回了心智。

    「你說甚麼?」慈玉有點茫然地問道。

    飛龍很奇怪地又望了慈玉一眼:「我是說,你有沒有看到,這個雪神女已經重新啟動生機了……」

    慈玉點了點頭:「我看到了……這真是即使在眼前目睹,也實在讓人難以盡信的神異結果……」

    「既然我已經做到了你的希望,那麼你也別忘了之前你所答應我的事……」飛龍也點了點頭說道。

    慈玉一聽,便即回答:「你放心吧!我也希望能夠知道,你說的那個甚麼怪根源,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話說到這裡,連忙就將手中收拾起來,雪神女那沾滿泥水的衣袍,往依舊赤身露體的雪神女一伸,驚奇而又熱情地急急說道:「原來姊姊就是我最近聽人時常提起的『種胎之戰』中,挺有名氣的雪女仙子……我叫慈玉,姊姊有甚麼問題別問飛龍,他有時會不大理人……不過我會盡量告訴你的……」

    飛龍聽了之後也馬上說道:「原來你的名字叫做慈玉……」

    雪神女則是轉眼凝視了慈玉好一會兒,似乎是被慈玉那種自然而又溫和的態度所感,眼眸中的雪色漸漸化淡,終於恢復了之前的深黑,雪白的手臂一伸,原本在慈玉手上,那一件一件被飛龍以靈活的氣機所脫下來的內衫外袍,突然就像是活魚一般,從慈玉的手中竄飛了起來,呼啦一聲就回到了雪神女的手中。

    就在那一堆散疊的衣袍,到了雪神女的手中之後,猛然一陣嘶嘶輕響,那一堆濕污的內衫外袍,立即被雪神女運起的冰氣,給裡裡外外地凍成了冰片,馬上在表層出現了一重濃濃的白霜。

    雪神女籠罩衣袍的氣機接著轉成一種快速無比的來回衝勁,雪白柔軟的手掌在衣袍上輕輕一拍,立刻自衣袍上出現了一條銀亮的細芒,從衣領往袍擺,宛如細銀微浪般地,就這麼透然而過。

    那一線銀芒所過之處,響起了密密的裂裂輕響,結凍的衣袍就好像被一種極細極細的芒氣所滌透那般,順著芒線的下滾,一塊一塊細碎的破冰,混合著原本附著在衣袍上的泥污,紛紛叮叮咚咚地落到了地面上。

    那條銀色的芒線,透到了袍尾,又往回流滾,然後再由上往下溜轉一遍,來回三趟之後,原本濕泥遍佈的袍服,便即恢復了原先的雪白干軟。

    「雪女露體不雅,有辱清視,請二位稍待一會兒,等我著衣之後,有些問題再來請教……!」

    雪神女將已經清理過的衣袍攬住,對著飛龍和慈玉微微作了個撿衽的動作,隨即「嗤」地一聲,從她週身忽然出現了一層茫茫的雲光,很快地退入了雨線之中。

    飛龍望著退入雨中,現在看起來就好像在中間布起了一層雨幕,以俾著衣的雪神女,很自然地說道:「這樣的露體有甚麼不雅?好看得很呢……」

    慈玉聽得不由得嚇了一跳,連忙拉了拉飛龍的袖子說道:「你……你別這麼說好不好?讓雪女仙子聽見了,還以為你連這麼一點最基本的禮節都不懂……」

    飛龍聳了聳肩,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紫紅色袍服,說道:「我怎麼不懂?否則我還特別重組了這麼件綾旗大袍做甚麼?我只是覺得雪神女沒穿衣服時,還是很好看而已……」

    慈玉知道飛龍的怪念頭特別多,自己很難在這上面和飛龍解釋,只是輕輕的歎了口氣,也沒有再說甚麼。

    但是她卻沒想到,飛龍的眼光從雨中拉回時,落在慈玉身上後,竟以一種很認真的語氣,對著她說道:「雪神女的身體很美,你的身體應該也不輸她,下次你把衣服脫下來讓我看看好不好?」

    慈玉真是沒料到居然會有人面對著她,就這麼地提出這種無禮至極的要求,臉上立刻就紅得連耳朵都開始發燒了,連忙瞪了飛龍一眼,嗔然叱道:「你說的這是甚麼話?」

    飛龍臉上還是一付自然的表情:「不行嗎?」

    「當然不行!」慈玉紅著臉地怒道:「老天!你到底是哪裡不對?怎麼能對我說出這種話?」

    飛龍看起來還是一付很平常的模樣:「怎麼不能?而且你恐怕還不能拒絕,因為這樣我才能探測你那種怪異的力量根源……你別忘了,我讓這人復生,你讓我探測你的體質,這是你已經答應我的……」

    慈玉沒想到飛龍竟然將兩者這樣地扯到了一塊兒,臉上只覺得烘烘地發熱,竟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飛龍的眼睛直直地凝視著慈玉的雙瞳,實在讓慈玉猛然也弄不清楚飛龍這麼樣的說法,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因此慈玉只好跺了跺腳,轉頭不去看他。

    如果飛龍在很平常的狀況下,提出這樣的說法,慈玉的心思純和,還不會想到甚麼其他地方,只是他現在接著這些話之後說出來,就讓慈玉覺得完全不是那麼個滋味。

    尤其經過了前面的一番爭辯,慈玉總算知道了這個具有重啟生命力量的飛龍聯主,就好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那般,所有的想法都和一般人不一樣,因此她總算比較能體諒他為甚麼會對著一位女修,提出這樣荒謬的要求……

    只是她雖轉頭沒有再望向飛龍,但是也不知道是慈玉自己的想像,還是飛龍的眼神真的讓她感覺到了,她總覺得飛龍的那一雙眼睛似乎就真的在她身上來來回回地巡視著,宛如她現在就已經是沒有穿上任何衣服那樣,讓她連手腳都好像不知道該怎麼放,直恨不得乾脆也躲進雨裡去算了……

    好在這種窘得讓慈玉週身都不對勁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白衣飄然,長髮宛如披雪的雪神女身影,已經在週身好似罩著一層銀圈的淡雅中,再次從雨幕中浮飛而現。

    慈玉不等雪神女問起,連忙就拉著她的手,開始敘述著慈玉這一段時間以來,所聽到過的真人界訊息……

    慈玉以前跟著九鬼姑婆時,因為九鬼姑婆不知道為了甚麼原因,除了一些簡略的說明之外,刻意地不讓慈玉對所謂的「真人界」狀態,有任何比較深入的瞭解。這裡面甚至連九鬼姑婆自己所屬的「九幽鬼靈派」,都很少提及,因此無論是真人界的哪一方面,慈玉都知道得很少。

    所以嚴格說起來,在慈玉遇到了「邪不死派」的金屍之前,幾乎可以說她根本就不屬於「真人界」之內。

    只不過後來她在被金屍圍擊之時,為無形冥主所救,並又認做義女之後,慈玉才算是真的開始對「真人界」有了些比較深入的瞭解。

    所以,對慈玉而言,真人界的情形,也許還算不上是多麼地熟悉,但是對於從「種胎之戰」以後,所轟傳的一些訊息,慈玉還是聽說過的。

    所以她當然也知道雪神女在「種胎之戰」以後,隨即失去蹤跡,直到後來才發現是被蚊魔以「黑絲攝魂蠱」所控,並死於妖魔界的怪物手下。

    因此當慈玉將她所知道的訊息統統告訴雪神女之後,雖不致於太過詳細,但是大概的情形已經是差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真的曾經死去過?但是現在又復生了?」雪神女冷俏的臉龐,也不由得在聽過慈玉的敘述之後,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慈玉點了點頭:「這是真的,雪女姊姊,我除了聽說姊姊被『妖魔界』的角魔魈一擊而斃之外,當飛龍將姊姊從泥水流中攝來時,我還親自檢查急救姊姊過,那時姊姊確實是生機已絕,連我也無法回天了呢……」

    雪神女臉上的詫異神色依然未變:「人既已死,居然還能夠有這種玄奇的大法,救回生命?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

    慈玉也跟著同意地說道:「說得是,我已經親眼看到了之前已無生氣的姊姊,現在正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說話,雖然我明知事實便在眼前,但是心裡總還是覺得依舊難以接受呢……」

    雪神女愣愣地想了一會兒,方才對著飛龍輕跪而下,語音沉凝而又如冰般清脆:「雪山神宮弟子雪神女,蒙聯主神法妙術,得以重生,不但復履人世,甚且氣機更有大進,聯主之恩,弟子終生不忘……」

    雪神女低頭說話之際,忍不住想起原先在飛龍面前赤身裸體的情形,即便清冷如雪的她,也不禁在雪粉粉的雙頰上浮起了一層淡淡的暈紅……

    然而飛龍接下來說的話,就讓雪神女有點意外了。

    「雪女,你不用謝我,因為我原來根本就沒有想到讓你重生的……」飛龍淡漠的語氣,讓低著頭的雪神女,雖然沒有抬頭看他,但是依舊馬上便連想到他那一雙冷冷的眼光:「我之所以這麼做,可不是為了救你,而是慈玉以答應我一個條件換來的……」

    雪神女一聽到飛龍這麼說,神色立凝,緩緩地站起了身子,微微偏頭對著慈玉問道:「慈妹子,飛龍聯主說的是真的嗎?」

    慈玉見問,只好點了點頭。

    雪神女立刻又再追問道:「慈妹子,你答應飛龍聯主甚麼樣的條件?」

    慈玉本來張口就想回答,後來才發現飛龍想在她身上探求的,到底指的是甚麼東西,根本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又要怎麼開口?

    慈玉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不曉得該如何解釋。

    不巧她的這種模樣,看在雪神女的眼裡,還以為是甚麼難以啟齒的條件,本來對飛龍聯主極為感激的心情立刻轉變。雙眼之中的冷氣更甚,緩緩地轉頭直視著飛龍問道:「飛龍聯主既為邪宗聯之首,說起來也算是一位名重望高的前輩,雖然雪女以往欠聞,沒聽過飛龍聯主之名,但是應該也不致於對慈妹子提出甚麼太過不當的條件吧?」

    飛龍聳了聳肩說道:「她要你,我要她,這有甚麼當不當的?」

    雪神女一聽到飛龍這麼說,心中更加確定飛龍聯主必是對慈玉提出了甚麼極為不堪的交換條件。

    她雪神女以前並不認識慈玉,而眼前的這位慈玉,居然可以為了一位素末謀面的人,答應邪宗之主的任何要求,其秉性之善,由此可知。

    如果雪神女真的任這樣善良的女修,遭受這個趁火打劫的飛龍聯主欺負,她雪神女即便重生,也必然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尤其自從見到了慈玉之後,雪神女對於她接受飛龍聯主的要脅之舉,下意識地就覺得無法忍受……

    她怎麼能夠讓慈玉受到這樣殘酷的污辱?

    想到這裡,雪神女沉靜的雙眸之中,明顯地流露出一股堅毅的決定,語氣如冰地對著飛龍說道:「飛龍聯主,冤有頭,債有主,恩施於我、就由我來付出代價,不管飛龍聯主對慈妹子提出了怎樣的條件,請聯主都對著雪女來吧!請聯主莫這樣連累了慈玉這樣的好女郎……」

    「對著你來?」飛龍的眼神中並沒有甚麼特別的反應:「你的意思是說,用你來代替慈玉嗎?」

    雪神女咬了咬牙,沉靜而又肯定地說道:「不錯!」

    飛龍又注視了雪神女一會兒,嗤地淡然笑道:「你恐怕估計錯了,慈玉能夠讓人產生的效果,又怎麼是你現在修練的功法所比得上的?」

    飛龍這樣的回答,連慈玉自己都聽得一團迷糊。

    對慈玉而言,現在她總算是有點瞭解這位飛龍聯主那種截然不同於常人的思考模式,因此知道飛龍之所以會這麼說,必定又是因為他那腦袋裡面的甚麼怪能力,因此倒還沒有覺得怎麼不舒服。

    不過這樣的話聽在已經認定飛龍必是對慈玉提出了甚麼極為不堪要求的雪神女耳裡,卻無異是將她的思慮導引到另外的一個方向。

    雪神女聽到飛龍這樣的回答,雪白的雙頰不由得因為泛起的一層薄怒而顯得有些紅暈:「飛龍聯主,雪女孤心專意,就是在本門『冰雪真氣』之上,也許我的修練方向並不是你所要的,雖然我的修為不足,運勢欠佳,讓我身毀人亡,但如果是要以善念仁心的慈妹子,來換我重生的機會,甚至任何無理的要求,她都得接受……雪女寧願不復生……」

    雪神女說到這裡,兩隻明亮的眼眸裡,那種滾動的雪氣又開始凝聚,身軀站立的位置微微一偏,正好卡在飛龍和慈玉之間,那種護衛的意思已經是不言可知。

    飛龍的臉上微微露出了一些意外的神色,但是並沒有說甚麼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正在集運氣機的雲神女。

    雪神女身後的慈玉,這時也很驚訝地說道:「雪姊你千萬別這麼想呀……」

    慈玉的話意才說了一半,就被雪神女打斷:「飛龍聯主,既然你是以要脅慈妹子的方式,才施奇法讓雪女復生,那麼雪女大膽請問聯主,如果真是這般說法的話,則雪女並不虧欠聯主甚麼,聯主認為是不是這樣?」

    飛龍沉沉的眼光中,看不出來在想甚麼,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如我之前所提,你若要謝,還是去謝謝慈玉吧!」

    慈玉一下子搞不清楚雪神女心裡打算做甚麼,於是連忙說道:「雪姐你好不容易才由飛龍施術復生,提這些謝不謝的做甚麼?」

    雪神女雖然沒有回頭,但是語氣的意思顯然是對著慈玉回答道:「我秉於正派風骨,雖然人身難得再活,但也不能因為要救我,以致於讓慈妹子這樣的好人,受到任何折辱……如果我的復生,要靠犧牲另外一位善良的修真來達到目的,那麼我的復生豈不是變成了一種罪孽?」

    雪神女說到這裡,話鋒又轉向了飛龍:「聯主,既然你也認為雪女的看法沒錯,那麼有恩報恩,雪女決定以身相護,絕對不讓聯主有任何染指慈妹子的行為……如果聯主一定要挾恩要脅,雪女必然全力阻止……如果雪女功力不濟,死於聯主手中,也等於是將雪女一命相還,聯主也失了立場再要脅慈妹子了……」

    慈玉聽了雪神女的話,不禁有點呆了。

    從雪神女厲烈的語意中,慈玉終於知道雪神女必定和自己之前一樣,誤以為飛龍聯主所說的交換條件,是甚麼難堪至極的要求,才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然而也因為明白了雪神女對飛龍的誤解,更使得慈玉對雪神女那種為護原則,連她自己那根本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難得至極的重生之機,都可以完全放棄的湛然冰心,感到無比的敬佩!

    雪神女的話一說完之後,就全心提聚身上的元氣,眼眸又白,估量著這位邪宗聯主在聽完她的話之後,大概就要暴怒動手了,因此凝神集識,絲毫不敢放鬆。

    雖然她現在明白,自己身上元氣騰動活潑的程度,比起失去意識前要大進了許多,而這必定也是這位飛龍聯主在自己身上所造成的結果。

    但是由於元氣相應,雪神女也清楚地知道即便是自己現在的修為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然而要想擋住飛龍聯主,實在是難上加難的……

    儘管如此,她還是無法就這麼坐視著飛龍聯主以替她復生,作為要脅慈玉獻身的交換條件發生……

    所以雪神女在聚集全身元氣的同時,心中已經有了寧讓自己復活的生命再逝,也不能就這樣地犧牲了慈玉的念頭。

    因此她才會說出了這樣堅決而又強烈的話語。

    說完之讓,她立刻就準備接受飛龍聯主憤怒下的反應。

    然而當她這樣的心意表達出來之後,出乎雪神女的意料之外,眼前的飛龍聯主,根本就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沉沉地凝視著自己,讓她聚起的元氣更加不敢有任何的放鬆。

    飛龍聯主沒有任何動作,反倒是身後傳來了慈玉的一聲歎息,軟軟的語音溫和地說道:「雪姊,你也和我之前一樣,誤會了飛龍聯主的意思了……」

    雪神女愣了愣,螓首微偏地問道:「慈妹子是說……」

    慈玉從後面拉著雪神女的袖子,微笑著道:「飛龍的意思,是他發現妹子的體質,似乎和一般人非常的不一樣,因此他的交換條件,就是要我讓他探個究竟……如此而已,並不是像雪姊所想的那樣,對我有甚麼惡意的……」

    雪神女更是呆了好一會兒,方才有點懷疑地再次問道:「慈玉妹子的體質有甚麼不一樣?」

    慈玉苦笑了笑:「就是因為這一點,我也完全弄不清楚到底是甚麼意思,這都是飛龍方才才告訴我的而己,因此這也是為甚麼當雪姊問起,飛龍提出了甚麼樣的交換條件時,讓妹子我猛然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說明……但絕對不是雪姊原先所想的那樣……」

    雪神女嘴裡回應著慈玉,但是一雙白亮亮,看起來實在極為特殊的眼眸,卻是望著飛龍:「妹子生性慈和,容易相信別人。這該不會是飛龍聯主用來做為借口的一種說法而己吧?」

    她的話雖然是否定的問句,但是語氣裡的那種懷疑卻已經可以說非常明顯的了。

    飛龍的表情還是一點也沒有甚麼改變,對於雪神女不惜一拼的態度,絲毫也不在乎地道:「你別看慈玉外表上似乎和你沒甚麼兩樣,其實每一寸的肌膚都和你完全不同。」

    雪神女一向是個心專氣高的人,之前咬著牙說出願意以己身代替慈玉,任憑飛龍隨意處置這樣的話,實在是鼓起了絕大的勇氣,才說出口的。

    如果不是慈玉等於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加上雪神女無意中所感覺到的慈玉,是那麼樣慈和的一位美麗女郎,恐怕雪神女寧願自殺,也絕對不願意讓飛龍或者是任何人「任意處置」的。

    對雪神女這麼一位貞性冰潔的女修而言,邪宗有太多折磨凌辱像她這樣女修的方法,可以讓雪神女寧願死去也不願意活著承受的。

    由此就可明白,雪神女會說出這樣以身相替的話,實在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可是讓她意外的是,飛龍所說的回答,那意思根本就是「儘管她雪神女修練得還算不錯,但是和慈玉比起來,可就差遠了」這麼樣的含義。

    雪神女心中雖然不致於因此有甚麼不舒服的感覺,但是那種突兀的感受,還是證她乍聽之下有些意外。

    就她現在的瞭解,眼前的慈玉雖然心性良善,心性仁慈;但是要說修練的功元,任何稍微有點眼光的人,都可以發現其實慈玉的功力並沒有多高。

    說得更俗氣一些,就算是只看外表的艷麗程度,宛如雪凝玉雕的雪神女,也勝過了只是清秀順眼的慈玉不只一點點而已。

    除了慈玉身上那種讓人身不由己就會注意的魅力之外,平心而論,雪神女不論在修為外表,各方面都是超過慈玉的。

    可是為甚麼飛龍聯主竟然會說出這種好像兩個人根本不能比,而且還是慈玉遠勝雪神女的話?

    雪神女的心智本來就極是冰慧聰明,聽到這裡,馬上就想到了幾個可能。

    「飛龍聯主的意思,難道是慈妹子的體質是那種聽說修道進程可以以一抵十的『先天修道胎』嗎?」雪神女試探性地問著,雙眼凝注飛龍,就好像想從飛龍的反應中看出真正的答案那般。

    飛龍被「先天修道胎」這個詞,引得想起了不久之前,那個和她合體的俏女郎,有一瞬間呈現出了沉思的模樣,但是馬上就又搖頭說道:「不是,我知道甚麼是『先天修道胎』。甚至在我的印象中,除了不久之前的那位女郎之外,好像還有一個小女孩。不過雖然那個小女孩的體質也有點像『先天修道胎』,但她們兩者之間的質性,還是有些差別,很有點不大一樣……所以我現在能確定的,就是慈玉並非你說的先天修道胎……」

    雪神女看不出飛龍眼中有甚麼可以讓她分辨是真是假的神色,於是便又問道:「除了先天修道胎之外,還有甚麼質性能比它特別?」

    飛龍眼中出現一種回憶的光芒:「我印象裡還記得有兩個長髮的女郎……似乎是姊妹……她們體內好像也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情形……比先天修道胎還怪異……」

    「她們的情形和慈玉一樣嗎?」雪神女連忙問道。

    飛龍想了想,依舊搖了搖頭道:「不一樣,那兩個長髮女郎的體中,似乎是有一種我也不瞭解的東西……有點像是一種很特殊的經脈還是甚麼的……如果我見到這兩個女郎,我一定會記得的……」

    「慈妹子呢?她也是經脈異常嗎?」雪神女又問。

    飛龍還是搖了搖頭。

    「那你說的慈妹子體質有異,到底是哪裡有異?」雪神女緊接著追間。

    飛龍定定地望了雪神女一眼:「你並沒有特別修練神念波動,所以你不會察覺出慈玉那種寬廣的心智影響力的……」

    雪神女顯然有些不大相信飛龍的話:「甚麼心智影響力量?我怎麼感覺不到?」

    「我不是說了嗎?你察覺不出的。」飛龍淡淡地回答。

    雪神女冷冷地微笑了一下:「如果我察覺不出,那又怎麼知道飛龍聯主不是以此作為借口,哄得慈玉答應聯主的?說不定聯主有甚麼原因,非得慈玉情願配合才可以,因此用了這麼個辦法……」

    飛龍也不再多說甚麼,只是輕輕扣指一彈。

    正在全神戒備的雪神女,但覺眼前嗤啦一聲輕響,頓時週遭盡成紫紅地瞬間急閃了一下。

    雪神女體內的冰雪真氣立即運起,「叭」地就像是平地冒起了一層濃濃的冰煙那般,呼啦一大片地猛然上湧。

    雪神女的反應雖快,但是飛龍這彈指之間所放出來的紫紅烈光,快得根本連飛龍到底射出了甚麼東西都瞧不清楚,加上距離又近,雪神女上升圍罩的雪煙還沒來得完全布足,她就聽到耳畔一聲「轟隆」巨響,有股奇大無比的震力從身側之後猛然推來,其勢之強,竟就這麼撞得雪神女立腳不住,直往飛龍所在的位置斜斜橫了過去,飄進了大雨之中。

    雪神女身形周圍的冰煙護罩,雖然被這突然而來的巨大震波,給震得波動達達,險些出現了空隙,但是畢竟雖危未亂,冰氣還是快速地圈住了浮地三尺,雙膝微彎穩身的雪神女。

    天上嘩啦啦的雨滴,打在雪神女冰氣外散的護身圓罩,立刻嗶嗶剝剝地響起了脆亮的冰凝凍結聲,頃刻間已經在她周圍凝成了一個水晶般的圓罩,就好像在雪神女的身外出現了一個冰晶做成的琉璃球那般,亮麗非常。

    雪神女穩住氣機,這一陣震波推來的方向是在她的左側後方,因此等她定住身形,已經是掠過了飛龍七、八步遠了,於是連忙轉身,外罩的冰球即刻叭然粉碎,冰屑如雪粉般落在地上,余溢的凍氣馬上又嗶嗶剝剝地將地面凍成了冰層,雪白一片。

    天上的雨勢未停,叭啦叭啦地落在冰地之後,立刻就結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密密冰突。

    這時候的雨勢極大,冰突上面又再被後續雨滴所覆,看起來就好像這些密密的冰突忽然間歪歪扭扭地往上長了出來那般,居然轉眼間結成了一片約有半人高,宛如扭曲矮冰樹叢的奇景!

    這個時候的雪神女,轉身之後,雙手並指,瞬間在手掌上凝現了一層薄薄的白霜,顯然就要透掌打出威力強大的冰雪真氣。

    可是雪神女卻維持住了這麼一個姿勢,並沒有在轉身時運出真元反擊。

    因為雪神女已經有點愣住了。

    在她原先所在位置的左後方約十五丈處,這時候居然被之前那個雪神女連形狀都沒來得及瞧清楚的紫紅烈芒,給這麼地轟出了一個約有三十丈的大圓坑!

    真正讓雪神女驚訝的是,就在她急急轉身打算反擊的時候,她不但看到了這個讓她昨舌的巨坑,更見到了這個巨坑的上方,出現一大團蒸化的彩煙,「呼」地往空中散去,不斷變大的煙氣提得空中所有下落的雨線,都反常地往煙團中彎曲了進去,使得好一會兒近三、四十丈的空間中一點雨滴都瞧不見,就好像這個區域裡突然停止了下雨那般!

    雪神女馬上就知道這種現象是在方才外推的氣震之後,因為壓力回縮,而使得開炸的那個大洞上方出現了這種特殊的景像。

    雪神女並沒有看到氣芒開炸之後,從地上應該飛起的任何一塊濺土碎石。

    這種怪異的情形,只有一種解釋。

    那就是洞中被炸起來的所有碎石崩土,全都在一瞬間被強大的氣芒給催化成方纔的彩色氣煙!

    這種力量,讓雪神女停止了她的反擊。

    如果飛龍真的要對付她,就這麼迅雷一記,沒將她立斃當場,她雪神女恐怕也得去掉半條命了。

    除了這種將所有挖入的巨量士石,完全在一瞬間催化成氣煙的驚人威力之外,另外一個景象,也讓雪神女收住了硬拚之心。

    那就是雪神女也在呆了一會兒之後,看到遠方催化的氣煙之外,嘩啦嘩啦被餘波壓得往外斜飛的雨線中,慈玉已是髮絲散亂地運氣往這裡騰掠過來。

    看她有點狼狽的樣子,顯然就是被方纔的那一陣巨震,給震得往外飛了老遠。

    雪神女在安下了心之後,不禁更加疑惑了。

    「你這是幹甚麼?」雪神女搞不清楚飛龍的目標既不是自己,也不是慈玉,將地面轟出了這麼個大洞,倒底是甚麼目的。

    「方纔這一擊,赤陰收束,紫陽內壓,所有威力之內的土石,無法外爆,因此只有生生地內擠催化成氣煙……」飛龍臉上並沒有甚麼特別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這種紫赤相疊的數量,達到一萬兩千層。雖然雪神女你現在的功行已經又有大進,但是如果被這一擊給正正打中,大約可以去掉你八成的元力……雖然還不致於立刻被擊斃,但是冰罩催碎,身受重傷恐怕是很難避免的了……」

    雪神女當然知道飛龍聯主現在所做的這種預估,差不多離事實也沒有好遠了,只是不曉得飛龍聯主這麼做是要幹嘛?

    雪神女還沒有問出口,方才被那一陣烈震弄得鬢髮微散的慈玉,已經有點嗔怪意思地白了飛龍一眼:「你這人怎地這麼冒失?這些話好好說不就行了,做甚麼還弄成這樣?」

    雪神女連忙同意地道:「慈妹說得是,飛龍聯主這麼做,有何含義?」

    飛龍微微一笑,做了一個大大出乎慈玉和雪神女這兩位美麗清秀女郎意料之外的動作。

    從飛龍的手中,嗤啦一響,紫紅再閃,雪神女但見眼前慈玉的胸上,猛地炸起了一團強烈的暴光,幾乎讓雪神女睜不開眼。

    雪神女這樣鎮定的女修,見到了這樣的景象,也忍不住驚叫出聲。

    飛龍聯主這一次的彈擊,居然正正地射中在慈玉的胸膛之上!

    紫紅色的爆光,同樣是那麼快速,即使是就在眼前的雪神女,也看不清楚慈玉到底是被甚麼樣子的氣芒擊中,只覺得閃然乍亮,轟然暴壓狂震,又再一次地將雪神女給正正地往後推得倒飛了出去。

    這一次的攻擊,來得比上一次還要更加突兀,目標雖然並不是雪神女,但是因為距離實在太近,以致於她連定氣住位都來不及,直被這近在眼前的巨爆,給炸得飛退到了濛濛雨景的視線之外去了。

    罩在雪神女身外的那一圈冰煙,隨著她飛出去的路線,嗤嘶嘶地拉出了一條粗逾人高的裊裊濃煙,遠看起來實在很像是一顆冒著冷煙的大球,被用力地給打了出去一樣。

    不過好在飛龍的這一擊和上一擊一樣,威力以內聚催化為主,具有穿透傷害力量的氣芒並不外散,加上雪神女外層的護身氣罩一直並未鬆懈,因此雪神女雖然被震得飛出老遠,但卻並未受傷。

    然而雪神女雖未受傷,這一下爆出的震力,依然沖得她頭昏眼花,在空中無法立住身形,護身氣層幾被撞散,軀體落地時,雙腳連退十七、八步,才算是勉強穩住了平衡,沒有跌翻在泥地上。

    雪神女努力將搖晃的冰氣收聚,嘩啦嘩啦的雨勢立刻就打濕了她的頭臉,隨即從她娉婷的身子中蓮然再出一圈白氣。被飛龍這針對慈玉的突然之擊,搞得又驚又怒的雪神女,暴叱一聲,雙袖連連波動,從她纖白的手掌中嗤啦竄出了七、八條雪滾滾的冰煙,身形彈躍,唰地穿進雨空之中,在原本穩住身軀的地面上,留下了幾圈捲動的冰煙旋尾,健麗非常。

    這時候的雪神女,心中充滿了驚駭狂怒。

    飛龍聯主這一擊,正正地射在慈玉的胸口,這是雪神女清清楚楚看見的。

    以飛龍聯主如此快速突然的攻勢,就算是現在的雪神女,疏神之下,恐怕也不見得就接得下來,更何況功力修為遠有不如的慈玉?

    這一下她還不被打得灰飛煙滅,就像之前那一大片被催化成彩煙的土石?

    因此雪神女在憤怒驚痛中,已經顧不得能不能對付飛龍聯主了,傾集全身所有功力,掌中帶拉出長達六丈的轟然雪瀑,就像是在朦朧的雨線中,放出了滾滾的兩大片銀帶那般,蓬然由空中對準飛龍的位置猛地下壓而去。

    雪神女在空中拉著銀帶的飛躍身形所經之處,下落的雨線剝剝啦啦地都在頃刻間變成了略帶椎型的冰梭,嗤嗤嗤地連連響起了密集的破空之聲,落到地面時,又響起了噗噗噗的射入異音,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好像蜂巢般的小洞。

    雪神女這樣的傾命力拼,帶起的聲勢確然驚人;身形兩側銀帶舒捲,雪瀑的波動越滾越大,就好像從兩邊現出了崩塌的雲層那般,重重疊疊,冰氣外擴,連飛龍原本所處的遮雨位置,旁邊的樹身都嘶嘶嘶地浮出了一層白色的霜冰,氣勢之強,足以令人色變。

    飛龍對於起威挾勢,轟然下壓的雪神女,依然淡漠如前,側手反出,嗡然在離掌心五尺的斜上方,凝現一層薄薄的紫紅光盾,將自己的整個身形完全罩住。

    宛如雪瀑的白色滾浪急衝而下,聲勢隆隆,極為驚人。

    不過儘管飛龍舉手放出的那一層紫紅光盾,看起來不但又淡又薄,似乎比一層氣泡也沒有厚到哪裡去,而雪神女傾力放出的雪氣呼哩轟隆地聲威赫赫,可是偏偏就是怎麼也衝不破那一層薄紫淡紅。

    雪氣撞地,嗶哩剝落凍成一片白區,而且邊緣就像是滲染般不停往外擴大,頃刻之間,飛龍周圍近二十丈的空間地面,已是變成了白皚皚的一片……

    原本嘩哩嘩啦的雨勢,也在這時變成了叮叮咚咚的冰彈撞地聲,那種密集而又清脆的聲音與景象,實在難見至極。

    唯有一小塊地方,還是依舊維持著原先的色澤,沒有任何一絲結凍痕跡的,就是飛龍周圍及身下的地面。

    雪氣凍勁雖強,飛龍卻並沒有甚麼在乎的表情,只是抬手不動,靜靜立在原處,使得叮咚轟隆,看起來挺嚇人的滾滾雪氣,怎麼樣也衝不進飛龍的週身四尺之內。

    雪神女傾力而出,眼看飛龍根本就是如如不動,心中明白就算是真元放到吐血,恐怕也傷不到這個飛龍聯主一根汗毛,不由得就急怒著嬌叱喝道:「飛龍聯主,你這麼突然暴襲慈玉,倒底是為了甚麼?」

    飛龍的姿勢不動,只是淡淡笑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慈玉的體質有甚麼不同嗎?」

    雪神女聽得不禁愣了愣:「你……慈玉受你一擊,連性命都難保,體質再有不同又有甚麼意義?」

    「誰說她性命難保?」飛龍微哼了一聲道。

    雪神女心中又震動了一下,連忙收氣煞元,滾滾雪影呼哩呼啦地一條一條連續不停地縮進了她那白凝凝的兩手之中,轉眼之間雪盡芒消。

    滾雪雖然已經完全不見了,但是周圍依舊是銀霜一片,雪神女飄飄的身影漸漸落在地上,皺著秀盾,正想問問飛龍聯主方才說的那句話是甚麼意思。

    還沒開口,忽然間雪神女就聽到不遠處,響起了「乒鈴乓啷」一連串密密的碎冰脆音,在叮叮咚咚冰彈落地的背景中顯得頗為明顯。

    雪神女轉過頭去,駭然看到了一個纖細的人影,竟然披頭散髮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雪神女連忙定晴一看,不是慈玉又是誰?

    在驚訝中,雪神女瞧得都有些呆了。

    雖然慈玉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狼狽到了極點,但是毋庸置疑的,她不但沒有催化消失,反而根本就是一點事兒也沒有的模樣。

    雪神女這時已經被搞糊塗了,於是只好愣愣地望著一步一步有點拐著腿兒走近來的慈玉吶吶地問道:「慈妹子……你……你還好吧?」

    慈玉伸手輕撥額前散亂的長長髮絲,對著雪神女感謝地點了點頭,隨即轉眼瞪著飛龍叱道:「你這人到底怎麼搞的?為甚麼這樣用力地提我?」

    飛龍對著慈玉和雪神女搖了搖頭道:「我可不是推你,這一擊的力量,和之前將地上打出個大洞的那一擊,強度方式,完全一樣。」

    一直以為飛龍不知道用了甚麼看不清楚的手法,將自己推得飛出老遠的慈玉,聽到飛龍這麼說,也不由得生生嚇了一跳。

    「你一定是騙我的吧?」慈玉的表情有點難以相信:「如果真的這樣,我不是早就應該死得連骨頭都不剩了嗎?」

    「我沒有必要,也沒有意思騙你……」飛龍只是聳聳肩地說道:「這兩擊是完全相同的,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一個打在地上,一個打在你胸口,如此而已。」

    雪神女還是吶吶地難以置信:「難道……難道……慈妹子原本竟是一位修為如此深厚,能夠直接以肉身承受這種攻擊而絲毫無礙的超級高手?」

    慈玉也愣愣地苦笑著說道:「我如果真的是這樣的一位超級高手,為甚麼我自己一點也不知道?」

    飛龍也沒有回答兩人的問題,只是定定地望著二人說道:「你們現在可就明白我說慈玉體質非常特殊,是甚麼意思了吧?」

    慈玉在茫然中,伸手按摸著自己的身體,好像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肉身,並不是之前自己所想像中的那麼單純般,忍不住喃喃地說道:「怎麼會這樣?我的身體怎麼會這樣?」

    雪神女也很困惑地問著慈玉道:「慈妹,你真元修練的程度真的是像我所感應的這種程度而己嗎?」

    慈玉點了點頭,很坦誠地說道:「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是跟著師父,也就是『九幽鬼靈派』的九鬼姑婆……因為我對救生的醫術特別有興趣,加上師父不知道為甚麼,從來也沒有特別傳授過我她派中的法訣,所以莫說特別一點的修練了,嚴格說來,我根本連最入門的法訣都沒有真正練過……」

    雪神女當然是對慈玉所說的話不會有任何懷疑,因此聽了慈玉的說法之後,更加想不通這裡面的緣由,只好歉然對飛龍說道:「雪女幾次都誤會了聯主的意思,實在是感愧至極……不過雪女從來也沒有聽說過像慈妹子這樣的怪異情況,因此還是請聯主看在慈玉的份上,也許只有聯主能夠替她解開這個神秘了……」

    飛龍也沒有對雪神女的歉意有甚麼特別的表示,只是輕輕地點頭回答:「這一點無須你說了,我本來就對慈玉的體質狀態很有些興趣的……只是我現在看來,似乎也一下子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雪神女一聽,臉上立刻就顯露出一種很為慈玉耽心的神色:「那怎麼辦?如果連能夠令人復生的聯主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那還有誰能夠搞得清楚慈妹的異狀是怎麼回事?」

    雪神女的這個疑問,其實是發自她內心的感歎,卻沒想到飛龍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種淡然的微笑說道:「你放心吧!我已經知道有這樣的人了……」

    雪神女和慈玉都聽得一愣,連忙同時追問道:「誰?」

    飛龍並沒有馬上回答,只是臉上依然帶著一抹怪怪的微笑。

    雪神女和慈玉二人,還沒想出怎麼回事,突然有個輕輕的聲音從她們身後傳了過來:「飛龍指的,大概就是我了……」

    雪神女和慈玉,一聽到身後猛地傳來了這麼一句回答,連忙轉身,就看到冰凍的地面上,已經恢復雨勢的朦朧裡,有個窈窕的身影走了過來。

    「這位道友是……」雪神女在驚訝中,很警覺地問道。

    以雪神女的功力來說,雖然她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怪異的事件和訊息,吸去了她大部份的注意力,但是這一位身穿淡青色籠紗飛雲袍,兩隻靈活的眼晴又深又大,而且眸中好像有許多微微的星芒正在隱隱閃爍著的慧麗女郎,已經接近到這種程度,還能讓雪神女一無所覺,由此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位女郎絕非簡單的人物。

    「雪女道友,我實在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你活生生地站在這裡……」這個女郎眼中露出了很明顯的驚奇。

    「你認識我嗎?」雪神女也很驚奇地問道。

    星眸閃閃的女郎微笑著點了點頭:「我不但認識你,連沒有多少人知道的慈玉,也像飛龍所說的那樣,我都知道不少關於她的秘密呢……」

    慈玉聽得更加有些迷糊了:「秘密?這位姊姊,你也認識我嗎?我有甚麼秘密?姊姊是誰?我怎麼好像從來也沒見過你呢?」

    女郎還是很親切地微笑著,也沒有馬上回答雪神女和慈玉的問題,只是轉過頭,以一種略顯激動的眼神,深深地望著飛龍說道:「飛龍,你還認得我嗎?」

    飛龍的雙眼之中,隱然像是有甚麼東西正在滾動著,同樣以一種沉沉的眼光凝視著眼前的青袍女郎那雙既深且大的眼眸,點了點頭說道:「我記得……你好像是叫『璣兒』,是不是?」

    女郎點了點頭,心中快速地思索著飛龍這種反應的可能情況:「我真高興你還記得我……我真高興……」

    瑤璣極力地按下心中那種喜悅的衝動,好讓自己腦子裡綿密的思緒能夠以最客觀的立場思考,嘴裡所說的話也不知怎地竟有點失神地變成了喃喃的低語。

    飛龍精密的眼神在注視之下,發現到這位璣兒,也就是瑤璣的眼中,浮起了一層淡淡的水氣,讓她本來就已經給人一種很莫測高深感覺的眼眸,愈加讓人迷惑。

    「你還記得我坐在你身邊……看你張大了嘴巴聽我說話嗎?你還記得你從旁邊衝到我的面前,替我擋住了蛟魔的透空大神念術強烈的攻擊嗎?你還記得嗎?」

    瑤璣終於還是忍不住,只好盡量壓低了聲音,輕輕地,微微地,對著飛龍說出這一番話。

    她犀利的眼神,從偶然發現遠方暴起的強烈芒氣,和滾滾的冰雪異象,迅速潛來,然後驚喜逾恆地發現飛龍開始,敏感而又聰慧的瑤璣,已經察覺現在重新又再出現眼前的飛龍,顯然有些怪異的地方,和她以前所感覺的飛龍很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瑤璣一下子也抓不準現在的飛龍和以前有甚麼不同,但是從她直覺的感受上,她知道飛龍絕對不一樣了。

    當瑤璣正在潛隱身形,拚命思考的時候,她忽然發現飛龍的眼神就像是流電一般,往她藏身的地方淡然地凝視了一會兒,隨即又毫不經意地轉開。

    瑤璣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飛龍已經知道她正藏身在這裡了。

    以她所瞭解飛龍的力量,發現她的潛近,本來並不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

    對飛龍來說,沒有發現瑤璣的潛近,才反而是不正常的。

    照理說,他應該是在發現她瑤璣的同時,立刻就從瑤璣體內質氣的特性,分辨與認出她是誰才對的……

    可是飛龍的反應,卻立即讓她心中不得不警覺而又驚訝起來……

    從飛龍一瞥眼的注視中,瑤璣是這麼樣清楚地發現到,在他雙眸之中,那讓她完全陌生的淡漠感覺。

    那是一種在看一個陌生人那般,完全冷酷而沒有一絲感情的平靜眼神。

    本來她還以為飛龍可能是因為某種原因,而使得他忘記了之前的事……

    後來在雪神女的問話之後,飛龍臉上所呈現出來的表情,讓瑤璣發現飛龍其實並沒有忘了以前的事。

    因為當瑤璣聽到雪神女問及有關於眼前慈玉的怪異體質到底是怎麼回事時,瑤璣正在以一種瑯寰海獨有的玄奧測心妙法,試著搜探著飛龍冷淡的神情下,到底是怎麼回事,為甚麼飛龍會出現這種心性上的變化。

    可惜瑤璣的測心大法一出,飛龍的神念感應立起警覺,將瑤璣完全無形的測心波束斜撥到了一旁。

    在雙方一接觸的瞬間,瑤璣終於感覺到飛龍並沒有忘記「透空大神念術」,而且也同時探知了飛龍顯然是記得她的。

    換句話說,飛龍現在並沒有如她所預期的那般,完全失去了記憶。

    只是飛龍很明顯地就是宛如換了個人那般。

    這讓瑤璣心中不由得激動了起來。

    以前那個純真和善,宛如孩童的飛龍呢?

    為甚麼他會在重生之後,變成這個樣子?

    在瑤璣的驚訝中,立即將瑯寰海「書海尋心」探測心法撤了回來。

    雖然瑯寰海的這種秘技,術法威力絲毫不遜於「真佛宗」專練凝神聚虛的「阿耨多羅神識圈」,但是在啟元使者的「透空大神念術」之前,瑤璣稍沾即退,可不敢太過深入。

    而且當瑤璣對於慈玉的狀態微微露出輕動的神情時,她恰恰就發現飛龍顯然另有含意地對著潛藏中的瑤璣露出了一種怪怪的表情。

    這讓心細如髮的瑤璣,立刻就知道方才輕微至極的神念接觸,已經讓飛龍探知了對於慈玉的情形她瑤璣是知道一些內情的。

    因此當飛龍說出他知道有誰明白慈玉的情形時,瑤璣就曉得飛龍話中,指的就是她了。

    瑤璣快速地在心中思考了一下,便即乾脆從藏身之處,掠了出來。

    瑤璣雖然表面上像是自言自語地連續問了些話,但是細心的瑤璣還是從飛龍沉冷的眼眸中,看出了她所問的這些問題,答案都是肯定的。

    他還記得瑤璣與他在邪宗大會的初遇。

    他還記得瑤璣與他的對話。

    他還記得替瑤璣擋下了角魔魈的一擊。

    只是現在的他,好像已經完全換了個人了。

    瑤璣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熱情、純真、和善的反應。

    有的只是一片淡淡的冷漠。

    旁邊的慈玉與雪神女,都完全不曉得,在瑤璣和飛龍這一段簡單的互動中,他和她已經彼此心智眼力交鋒了好幾次。

    「姊姊,姊姊……」慈玉難掩心中的高興:「原來姊姊就是現在『光明盟』裡,真正的指揮主策者,瑤璣仙子……」

    雪神女方才也曾經從慈玉的口中,知道眼前的這位女修,就是現在真正主掌近期才因為蛟魔而成立的正派「光明盟」,駐形永生宗和錄籍宗的瑤璣仙子。她雪山神宮的宗王雪山老祖,顯然也是在她指揮之下的,因此不敢怠慢,連忙行禮道:「弟子是雪山神宮的雪神女,見過瑤璣仙子。」

    瑤璣轉頭望了望,將雪神女和慈玉的手兒拉住笑道:「兩位妹子請別這麼多禮,飛龍和雪女都是我想都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的人,而慈玉更是我一直都只聽說,但從未見過的特殊人物,見到你們我比誰都高興!」

    慈玉又一次確定了瑤璣話中那種似乎真的知道自己一些甚麼事的語氣,連忙就又問道:「璣姊你聽說過我嗎?這可就有些奇了,我怎地從來也不知道?」

    雪神女因為一直將慈玉認作自己的恩人,因此對於慈玉的特殊體質,總是放在心上,所以也同樣問道:「飛龍聯主說仙子知道慈妹特異體質的緣由,是真的嗎?」

    瑤璣對著雪神女點了點頭:「我是知道一些的……」

    慈玉立刻高興地道:「那太好了!璣姊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以前我從來也沒有想過,原來我竟是這種怪異至極的情形,而且也從來沒有聽師父說過,我到底怎麼會這樣?」

    瑤璣歎了口氣:「雖然我是知道一些慈玉的情形,但是因為其中牽連頗大,所以恐怕也不能一下子說得太多……」

    慈玉又驚訝地問道:「牽連頗大?我的身上還會有甚麼牽連?」

    「很多事是你想都想不到的……」瑤璣微微地說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麼我也只能告訴你部份而已,其中再深入的關鍵,連我也不敢現在洩露……」

    雪神女聽瑤璣話語中像是隱然透露著甚麼很嚴重的訊息,她是個懂規矩的女修,立刻就不敢再問下去了。

    不過雪神女知道這裡面顯然有些禁忌,慈玉可沒有這種經驗,馬上就催著瑤璣說道:「本來我是甚麼都不明白的,還以為我就是這樣,誰知道方才經過飛龍一試,竟然發現我所知道的我,原來並不是真正的我,請璣姊一定要盡可能地告訴我吧……不然現在的我還真不知道自己身上是怎麼回事呢……」

    「你放心吧!我既然都願意過來了,當然就已經打算把一部份的內情告訴你了……而且說實話,這些內情最後你也一定要知道的……」瑤璣點了點頭:「你還記得在你的回憶之中,你的第一個親人是誰嗎?」

    慈玉立即點了點頭道:「我當然知道,就是我師父嘛……」

    「在你的印象中,有記憶以來,是差不多幾歲的時候?」瑤璣又問。

    「師父告訴過我。」慈玉還是一樣很快地回答:「我在十五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喪命,從此之後,我就不大記得十五歲以前的事了……」

    「九鬼姑婆有告訴過你,你生的是甚麼病,或是怎麼生病的嗎?」瑤璣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只是輕輕地歎了口氣道。

    慈玉搖了搖頭:「這一點師父一直不肯告訴我。即使是後來我對醫術有了些心得以後,問了師父她老人家好幾次,但是她從來也不曾告訴過我。」

    「那你有沒有對九鬼姑婆的這種說法,有過甚麼疑問嗎?」瑤璣又問。

    慈玉想了想,終於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這當然是有的……因為據我所知,是有一些很罕見的奇症,會對某些時期的記憶造成輕微到重大的影響。但是不管多麼地嚴重,都或多或少,會有一些以前記憶的片斷殘存的,已經具有的記憶絕對不會完全損毀得一點痕跡都沒有的……可是……」

    「可是你對十五歲以前的記憶,卻是完全沒有印象。是不是?」瑤璣立刻就接口道。

    慈玉又點了點頭:「直到現在為止,我從來也沒有想起任何十五歲以前的事過……

    我想不出有甚麼病,會造成這樣的情形……」

    瑤璣歎了口氣,語出驚人地說道:「你不用想了……因為你不會有十五歲以前的記憶了……」

    慈玉聽瑤璣語氣中的肯定,不由大奇道:「璣姊這麼說的原因是……」

    「在你所謂的十五歲以前,根本就不存在,又怎麼會有甚麼十五歲以前的記憶?」

    瑤璣以一種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

    慈玉越聽越糊塗:「我十五歲以前根本不存在?怎麼可能呢?難道我一出生就這麼大了不成?」

    瑤璣轉眼望了飛龍一眼:「啟元使者都能夠跨空立胎,又有甚麼不可能?」

    「璣姊是說,我也是跨空而來的怪物嗎?」慈玉聽得臉色煞白,難以置信。

    瑤璣搖了搖頭:「你不是跨空而來的,也不是怪物,你根本不是九鬼姑婆的甚麼外孫女,而是我們『駐形永生宗』極為特殊的一員!」

    慈玉聽得極為吃驚,連旁邊的雪神女也一臉錯愕,於是插嘴說道:「仙子的意思是說,慈妹子原來是屬於駐形永生宗的人?」

    瑤璣對著雪神女頷了頷首,停了一會兒,才又歎了口氣道:「九幽鬼靈派,以前一向有個叫作『搶宗』的規矩,雪女仙子必定是聽說過的,慈妹子你知道嗎?」

    慈玉點了點頭:「這個有聽師父提起過,她還是派中的第一高手長老呢……」

    「不錯,長久以來,九鬼姑婆確實算是九幽鬼靈派的第一長老……」瑤璣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不過因為最近的這五十年,本來排名第二的鬼符祖師,得到了『都天鬼旗』,因此很有可能被其將九鬼姑婆的第一高手位置給擠了下來,所以九鬼姑婆一直在尋找能夠壓制鬼符祖師的利器寶物……結果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九鬼姑婆因緣際會地進到了『駐形永生宗』的『永生水域』之中……」

    雪神女很驚訝地問道:「駐形永生宗的『永生水域』,一向神秘無比,根本連位置都沒有人知道,怎麼會這麼巧地被九鬼姑婆遇到?」

    「關於這一點就牽涉到九幽鬼靈派的另外一個長老鬼符祖師了……不過那又是另一件緣由,和我現在要說的無關……」瑤璣停了一下才回答道:「九鬼姑婆其實非常想要往上再提升,只是她的功法以『死氣』為主,要想更上一層,必須以特殊的『生氣』作為補益轉化,所以我師父『不死聖姑』便特別准許九鬼姑婆進入本派『元生殿』,來作更進一步的修持……可是沒想到九鬼姑婆竟然趁著進入『元生殿』之便,私自將慈玉帶了出來……」

    雪神女有點恍然地說道:「這麼說起來的話,慈玉妹子的出身並不是九幽鬼靈派的九鬼姑婆,而是駐形永生宗了?」

    瑤璣點了點頭:「是的,一點沒錯……如果不是我,恐怕現在真人界的其他宗派,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一點的。」

    慈玉還是有些不大明白地問道:「可是我怎麼會一點也不記得這些?如果真的是這樣,為甚麼我也一樣沒有任何在駐形永生宗時的記憶呢?而且如果我真的是師父從駐形永生宗裡帶出來的,為甚麼從來也沒有人來找過我呢?」

    瑤璣見問,微喟說道:「慈玉,你之所以會沒有任何以前的記憶,是因為在你有記憶以前,你根本就不是這種狀態的慈玉……說得更簡單一點,你根本還沒成形,又怎麼會有甚麼記憶?」

    瑤璣的這話,更加讓人有點聽不懂了。

    但是瑤璣也並沒有讓慈玉迷惑多久:「說得直接一點,慈玉,你在變成慈玉之前,並不是慈玉,而是我們派中『元生殿』裡,最重要的玄妙神物——『玉瓶元胎』!」

    「玉瓶元胎?」慈玉不由得有些愣了:「璣姊是說,本來我根本不是慈玉?甚至我根本不是人?」

    瑤璣點了點頭:「不錯,你本來根本不是人,而是我們派中和宗主『不死聖姑』關係極為密切的『玉瓶元胎』!」

    瑤璣這種回答,實在是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想像,別說是慈玉,連雪神女都聽得愣在原地了。

    「仙子的話,實在是讓人難以明瞭……」雪神女終於還算是真人界有點見識的修真,在無法明白甚麼是「玉瓶元胎」之後,馬上就從另一個方向著手:「如果慈玉本來是駐形永生宗的甚麼玄妙神物的話,為甚麼被九鬼姑婆帶出永生水域之後,駐形永生宗不趕緊派人追回?」

    瑤璣眼神望著一臉愕然的慈玉:「駐形永生宗一方面根本就沒有甚麼人涉足真人界,另一方面,九鬼姑婆在一出永生水域之後,就以為能夠吸攝掉『玉瓶元胎』的元生之質,所以立即就引動了『玉瓶元胎』的化生之機,使其接觸了空氣而自動成形,只是九鬼姑婆太小看了元胎之秘,等到元胎開始變化之後,她才發現儘管使盡了手法,依舊是無法收攝元胎的精氣,所以最後才會順其自然地形成了慈玉……我們這一宗一向就最珍惜生命,九鬼姑婆既然已經讓你成形,一切都已經太晚,就算追回也已來不及了,因此師父『不死聖姑』才會下令不許再追究九鬼姑婆,所以從此慈玉就這麼跟著九鬼姑婆了……」

    慈玉聽了瑤璣這麼玄到令人難信的話之後,也不曉得該信還是不該信,只是喃喃自語著:「這這這……這可能嗎?我竟然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個甚麼『玉瓶元胎』?玉瓶……玉瓶?」

    慈玉忽然就像是想起了甚麼那般,從頸下懷中,拉出了一條戴在身上的銀鏈。

    這條銀鏈的末端,竟然就真的繫著一個長度約有手掌那般,粗細大約只有拇指般的細頸玉瓶!

    這個玉瓶渾透晶瑩,週身淡淡的彩芒流轉不停,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瑤璣一見到這個玉瓶,立即就歎氣道:「原來九鬼姑婆後來還是將玉瓶給了你……可見她已是在心中有了讓你明白一切的準備……」

    慈玉愣愣地瞧著手上的玉瓶,心中也不曉得是一種甚麼樣的滋味。

    「除了玉瓶之外,你可以再想想,應該多多少少可以找到九鬼姑婆和你談及生世時的一些蛛絲馬跡……」瑤璣知道慈玉聽到這種出人意外的說法後,心中的衝突實在已經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所以也不逼著她接受,只是鼓勵她自己從僅有的回憶中去找出這種答案的可能性。

    「我記得有一次,師父對我說,我所有的身世,就在這個瓶子裡……」慈玉還是愣愣地低聲說道:「當我追問她時,她又含含糊糊地帶了過去……那時我還以為師父說的這種話,是一種甚麼隱喻……難道她的意思,竟然就是這樣?」

    瑤璣等慈玉的神色出現一種逐漸的恍然之後,才又輕輕地說道:「如果是一般的人,被飛龍以這種連我遠在百里外的距離,都可以察覺得到的強大力量攻擊,沒有任何修道的功力,豈不是當場就得化成空氣?你又為甚麼能這樣毫無傷損?」

    慈玉轉眼望向瑤璣吶吶地問道:「所以……璣姊是說……我之所以能不受傷,是因為……是因為……」

    「是因為你現在的存在雖然是人,但其實你的體質根本不是人……」瑤璣沉靜但又肯定地說道:「你其實是本派原本供於『元生殿』,來自『天間』天人界四大界天中,『流生界天』的『玉慈天主』,親自送給我師父不死聖姑的天間聖物,『玉瓶元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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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三卷 第八十五章 冤家路窄

    當瑤璣最後指明了慈玉其實並非普通的人胎,而是由「駐形永生宗」所秘藏的玄妙神物「玉瓶元胎」所轉化而來的時候,不但是雪神女,連慈玉本身,都幾乎難以相信這種說法。

    可是一方面瑤璣的身份非比尋常,另一方面經過之前飛龍雖然突兀,但卻是極具說服力的氣芒試擊,再加上慈玉身上竟然恰恰有個玉瓶,和她自己仔細回憶以前九鬼姑婆提及的相關話語,都讓慈玉雖然難以相信,但卻又隱隱覺得這種可以被人斥為荒謬的說法,極有可能就是事實。

    一向溫善慈和的慈玉,顯然為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形,弄得有些糊塗了,因此在靜默了一陣子之後,有點恍惚地喃喃自語道:「天間神物?玉瓶元胎?

    我……我到底是甚麼東西?「

    瑤璣非常清楚慈玉內心所產生的衝擊,也知道現在的慈玉,必定會陷進一種對於自己存在狀態的疑慮,因此伸出素手,緊緊地握著慈玉有點顫抖的雙手,溫柔但是非常肯定地說道:「慈妹子你不用想得太多,不論你本來是甚麼,現在的你,除了質性比較特殊之外,可以說已經是不折不扣的人了!」

    慈玉愣愣地望了瑤璣一眼,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幽幽地苦笑了一會兒說道:「璣姊放心,我不會有甚麼事的,只不過突然明白了自己這種怪異的來源,猛然間無法適應,有點像是失掉了甚麼那般,心裡有些茫然……但我不會有事的,我一向很熱愛每一種生命,自己是不是人,也並非那麼樣的在意,只是我還有些事不怎麼瞭解……」

    「你還有甚麼事不明瞭?」瑤璣見慈玉這麼說,也不由得為她寬廣而又灑脫的心胸所佩。

    「如果真的像璣姊所說,我是來自天間,那麼在天間我原來又是甚麼?玉瓶元胎本來是做甚麼用的?為甚麼又會跑到人世間來?之前璣姊說我和『駐形永生宗』的宗主『不死聖姑』有非常密切的關係,那又是甚麼樣的關係?」慈玉在思考了一陣子之後,提出了一連串更為深入的問題。

    瑤璣聽了慈玉的這麼一些疑問,並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再次握緊慈玉的素手說道:「你的這些問題,我現在不好馬上就回答,我想請慈妹子和我一起回『永生水域』一趟,也就是你最原先的『家』,然後慈妹子就會完全清楚了,好嗎?」

    慈玉在滿心的失落與疑問中,瑤璣的話裡,傳來了她現在最需要的關心與解答,因此聽了瑤璣的話之後,便即有點紅著眼眶地抓緊了瑤璣的雙手:「我的家?……璣姊說的是……這樣說起來,駐形永生宗比較像是我真正的『家』……」

    瑤璣像是給慈玉最大的安慰般,同時也握緊了她的雙手,給予慈玉現在最需要的接納感,然後也轉頭對著一旁的雪神女笑道:「至於雪女仙子,也請暫時跟我回到正派諸宗現在隱蔽的處所,『光明盟』的雪山老祖護法,一定會對雪女仙子的復生,感到驚喜莫名的……」

    知道瑤璣現在身份的雪神女,聞言立即檢衽行禮道:「謹遵瑤璣仙子吩咐……」

    瑤璣正想接著邀請飛龍也和她一起回「一葉嶺」時,突然遠方的空中,傳來一種非常輕微的營營震音,瑤璣的臉上馬上就出現了一種很嚴肅的神情。

    「這是甚麼聲音?」雪神女的功力大進,這個時候遙遠的空中,傳來的這一陣營營震音雖然輕微,但是也立刻就被她發現了。

    慈玉的功力較低,加上現在雨勢依舊嘩啦直下,因此並沒有察覺到隱藏在空中的那種營營細響,所以她抬頭往上望了望,很迷惑地問道:「雪姊說的是甚麼聲音?」

    瑤璣這時方才凝然地說道:「這是玄水宗的『玄空飛訊』,透過『役物宗』的『連磁鏡』所送來的訊息波動……」

    「四大通訊術法之一的『玄空飛訊』,和四大通訊法寶之首的『連磁鏡』?」

    雪神女不愧是極有經驗的女修,馬上就想起了這兩種很有名的真人界術法寶貝:「甚麼樣的訊息,居然同時用上了這兩樣東西?」

    「『玄空飛訊』具有長放相通的特性,而『連磁鏡』因為極性相吸,自尋送訊,可以找到要聯絡的人,而且兩者都有秘訣相護,無懼被其他人截收……」瑤璣邊說著,就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手掌般大小的白玉圓盤,神情依舊嚴肅無比地道:「然而儘管如此,像這樣的長放訊音,不顧其他隱密的禁忌,顯然是有極為緊急的訊息,要告訴我,才會用上這種下下策……」

    慈玉有點驚訝地問道:「璣姊是說這訊息是要給你的?」

    瑤璣點了點頭,不再答話,只是輕叱一聲,手裡拿出來的那個白玉圓盤,陡地從她白嫩的掌中跳了起來,在大約與她眼睛平齊的空中嗤溜溜地直轉。

    瑤璣另外一隻手捏起一種怪異的訣印,輕輕往飛旋的白玉圓盤一指,那個快速轉動著,現在看起來反倒比較像個白玉圓球的盤影,忽然又加快了許多,同時還發出了一種聽起來不大聲,而且很悅耳的「營營」細音。

    隨著瑤璣手中飛旋的玉盤,放散出這種輕營的震響開始,好像無形中和空中那陣隱然的振音,產生了一種應和的效果,以致於那遠處空中的營營振動,突然變得越來越明顯了起來。

    空中的「營營」隱響,越來越清楚,越來越大聲,讓本來分辨不出來的慈玉,都已經聽見了。

    那種感覺,就好像高空中有一個甚麼正在快速飛行震動的東西,正在朝這裡急飛接近那般,使得慈玉和雪神女,都不由得抬頭往空中望去,想看看到底是甚麼東西。

    可惜她們還沒有看見空中有任何東西接近的影像出現時,瑤璣手中飛旋不停的白玉圓盤,猛地叭然輕響,就好像接通了甚麼無形的東西那般,旋轉的圓盤化成了一團大約有西瓜般大小的瑩瑩白芒,從快速旋轉的盤身上出現了一條一條像是輕煙般的濛濛芒氣……

    「你們不用看了……」瑤璣對著依然抬頭想發現甚麼的慈玉和雪神女說道:「此訊只有音震,並無實體,訊息已經被我接通了……」

    慈玉和雪神女訝異地連忙往那白色的芒球望去,忽然見到球中出現了好幾條縱橫交錯的線條,還沒來得及再說甚麼,忽然就從芒球中顯出了一個人的影像……

    那是一個頭戴白色倒船笠,身上穿著一件像是蓑衣般的白色軟草袍,雖然是透過芒球來看,還是依稀可以感覺得到那白色的蓑衣就像是會放出淡淡的白光般,讓這人週身都沐浴在一種瑩瑩的寶氣裡。

    這人黑髮白鬚,對比分明,加上眼瞳如水般地湛藍,臉色卻如嬰兒般地紅潤,看起來就覺得容貌充滿了飽和的色彩,給人一種像是年紀很大,但同時又充滿活力的對比感覺……

    「瑤璣仙子……本宗終於找到你啦……」芒球中的那人,就好似瞧得到站在這裡的瑤璣那般,語氣之中有些急切地說道。

    「玄船宗主,『玄空飛訊』加上『連磁鏡』……一定是有甚麼急事發生了?」

    瑤璣仙子也不客氣,直接就問道。

    旁邊的慈玉和雪神女,從來也沒有見過這種「真人界」長程傳訊的秘法與妙寶真正在她們眼前作用過,如今得見,俱都滿心驚訝地全神注視著。

    連一向宛如第三者,淡然壁觀的飛龍,也對眼下的情形產生了一些興趣,很注意地看著。

    那個黑髮白鬚,紅顏水眸的船笠蓑衣老者——玄船抱海宗主,在芒球中點了點頭道:「正是不得了了,方纔我們這裡的『連磁鏡』,收到了來自天目宗的緊急訊息……看樣子仙子的預測已經成真啦……」

    瑤璣的臉色很明顯地沉重了許多:「請玄船宗主將天目宗的訊息轉來給我瞧瞧……」

    玄船宗主將頭轉到了另外一邊,像是在對著身旁的誰說話般,一會兒立刻轉了回來道:「馬上就轉來了……」

    他的話音還沒有完結,芒球裡猛地嗤啦出現了許多縱橫的亮紋,緊接著就換了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個頭頂無毛,光亮如鑒,身材頗為魁梧強壯,穿著一件青色平肩彩袖袍的中年人。

    這人的唇上蓄須,臉色慘白,神情頗為激動。

    最讓慈玉和雪神女印象深刻的,是這個人雙眼之中,黑瞳極大,根本就看不到一般人應該有的眼白,乍看之下,只有黑黝黝的兩團,幾乎會讓人產生一種這人的眼部其實就是兩個深洞的錯覺。

    比較有見識的雪神女,一見到這人極為特殊的雙眼,再加上他額前所戴的一條金色細頭箍,立刻就認出了是誰:「咦?這不是天目宗的宗主,天目金箍王嗎?」

    瑤璣立即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天目金箍王宗主……」

    二女正在說話,同時從芒球之中,傳來了一陣斷斷續續的聲音:「……雷芒峽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沉的巨大空間……兩隻巨大如山的妖魔……渾身皆刺,首尾難分……

    頭現光鞭,踏煙滾飛……其力之強,其速之急,完全無法抵擋……連破本門十二道防守……現已直入堂殿……另有兩道黑影,如雲竄向『役物宗』方位而去……這裡已無法再支撐下去了……本宗傳此訊後,頃刻當亡……寄語收訊者,妖魔已現,請速應變……「

    天目金箍王的話音,斷斷續續地說到這裡,畫面突然嗤嗤嗤地跳動了起來,就在這甚麼都瞧不清楚的時候,從閃閃爍爍的影像中,隱隱傳來了一陣極為深沉而又尖厲,絕對不是人類所發,聽起來可以讓人背脊發涼的恐怖厲嘯……

    然後所有的聲音與訊息,立即中斷。

    瑤璣姣好的臉容連變了好幾次,喃喃地說道:「……渾身皆刺,首尾難分……

    頭現光鞭,踏煙滾飛……另有兩影,直向『役物宗』方位而去……另有兩影……另有兩影……「

    白色的芒球中緊著又是「波」地一聲輕響,之前的玄船宗主,又再一次地從芒中現出影像,語氣之中,憂慮之情溢於言表:「仙子,看來天目宗正遭逢妖魔進襲……而且顯然緊鄰著的『役物宗』也將遭大劫,現在的情況緊急……我們是不是要立刻派出盟下高手,前往救援……」

    「不!」瑤璣立即搖頭阻止:「看來進襲天目宗的,是阿羅喉座前四妖之二的『阿刺玀』和『阿裂穹』……我們派出的人恐怕也只有送死的份……請玄船宗主馬上聯絡北界柱的『貞靜玄女宗』和南界柱的『芳菲解語門』,看看她們那裡有沒有甚麼異變……

    我馬上就趕回去,發動大法,請下界而來的天人天女,立即往援『役物宗』!「

    玄船宗主一聽,也馬上說道:「既然魔物們很可能下一個目標就是『役物宗』,那麼我們是不是馬上通知『役物宗』,請他們趕緊撤走?」

    「不!」瑤璣還是搖了搖頭:「『役物宗』的『天工城』,人數超過千人,而且大多數都是專精『役物之道』,對於本身的修練並不擅長;一旦撤走,留下的痕跡很難避過妖魔們的追殺,勢必弄巧成拙,七巧天工宗主絕對不會接受的……還不如利用天工城的隱蔽與掩形力量,斂形收跡,說不定還能撐得久一點……」

    玄船宗主臉色露出明顯的黯然:「……那麼天目宗呢……」

    瑤璣沉重地歎了口氣:「兩妖魔已經直入天目宗重地……顯然滅殺之意已出,恐怕現在就算是任何人能夠趕去,都已經來不及了……」

    玄船宗主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晦然地點了點頭:「天目宗下場恐怕真的難以挽救了,本宗立即著手仙子交待的事……請仙子盡快趕回吧……」

    話音說完,旋轉不停的那個白芒球忽然「叭」地一響,形聲俱消,芒氣內縮,馬上又變回了原先白玉盤的快速旋轉情形,慈玉和雪神女這時都已經看得出來,原先所建立起來的連繫,已經中斷了。

    「璣姊,我們是不是現在馬上就動身?」慈玉這時也知道瑤璣已經沒有時間再待下去了,因此連忙問道。

    瑤璣點了點頭,但也並不馬上就走,反而轉頭對著飛龍說道:「飛龍,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一直在三女身邊冷眼旁觀的飛龍,淡淡地回答道:「你是想請我去那個甚麼『役物宗』嗎?」

    瑤璣雙眼凝視著飛龍漠然的雙眼,點了點頭道:「正是!妖魔界,魔王座前四妖:阿縑摩、阿刺玀、阿裂穹已現其三,最後剩下那個有影無形的『阿暗光』,必定是另兩個暗影之一:此四妖傳說是『三間九界』中,地間『異靈界』最強的五大戰將之四,在『異靈界』被『妖魔界』大軍侵入時,由唯一可以決定收伏而不滅絕的『阿羅喉』魔王,親自在四妖身上種下了『羅喉魔種』,自此完全魔化,成為魔王座前四大妖魔。這四魔除了本身戰力已屬三間九界少有的強者之外,更經過阿羅喉魔力催化,元力之強,已不是我們真人界的修真所能夠抵擋……飛龍,你來自異界,也具備這種等級的超級戰力,如果說以現在的真人界而言,你已經是唯一能夠和四大妖魔相抗的僅存希望……」

    瑤璣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就被飛龍搖頭的動作所打斷:「你說的甚麼真人界這些東西,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幹嘛要去和那個甚麼四大妖魔相抗?」

    瑤璣的語音停了下來,雖然她已經在心中推算出這種說法,恐怕讓飛龍答應的可能並不很大。但是心中的估算歸估算,這時候真的由飛龍的口中聽到這種冷漠的回答,還是讓瑤璣感覺到非常的不舒服。

    然而深沉的瑤璣沒有將這種感覺表現出來,旁邊的慈玉反倒已經忍耐不住,嗔目氣道:「飛龍,真人界的這一劫,關係到的生命難以估計,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飛龍只是聳了聳肩:「我為甚麼要在乎?真人界的生死,和我又沒有甚麼關係……」

    旁邊的雪神女,也正想說些甚麼,忽然就被瑤璣插嘴打斷:「你錯了,飛龍,別人也許和現在的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有一個人,你必然是會在乎的……」

    飛龍奇道:「喔?誰?」

    瑤璣停了一會兒,方才沉聲說道:「紫柔!」

    飛龍一聽到這個名字,就好像是身上甚麼地方被刺著了一樣,立刻就警然說道:「咦?你說甚麼?」

    瑤璣心中暗自歎了口氣,表面依然沉凝地說道:「我說,妖魔界跨空而來的四大妖獸,殺死了任何人,你都可以無動於衷,但是殺死了紫柔,恐怕你放在她身上的『渾沌法訣』,就取不回來了……」

    飛龍聽到這裡,雙眼之中厲光突現,就像是猛然回憶起了甚麼那般,射出了兩道利箭般的眼神,呼啦一花,就以一種無法形容的速度同時扣住了瑤璣細膩的雙腕,冷冷地凝視著瑤璣雙眼,沉聲說道:「你說甚麼?紫柔?四妖滅了『天目宗』之後,是要續滅『役物宗』,為甚麼會和紫柔有關係?」

    瑤璣雙手好似被一道鐵閘夾住,痛得她眼淚都差點流了下來,然而原本熱情純真的飛龍,突然真的變成了一個冷酷淡漠的模樣,這種轉變更讓瑤璣心中宛如刀割般的難過,反而激起了瑤璣的倔氣,強忍住手腕好像快要折斷的疼痛,淡然地說道:「原先那令人懷念的飛龍,被角魔魈一刀穿心,猶自激起餘力,令紫柔、雲夢,玄霜、艷嫣,四人復生再來,方才氣盡而亡,連肉身都催化得不知去向……紫柔她們後來得知,當然第一個就是要找角魔魈復仇!如今角魔魈和阿鐮摩,都為了集結戰力,而前往西界柱,要和另外四魔會合,紫柔已經追了下去……你要找紫柔,又怎麼能避免和妖魔界諸魔互戰?」

    飛龍犀利的眼光直盯視了瑤璣好一會兒,方才「哼」了一聲說道:「我只是懶得和妖魔界的怪物們打交道,加上真人界是存是滅,我並不關心,所以才不願意跑這一趟,並不是刻意要避免甚麼,你最好搞清楚這一點……」

    瑤璣雙眼不由得微微泛紅,輕輕地說道:「我知道,我清楚地知道,只是我還抱著最後一絲嘗試的心,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完全改變了而已……看來你真的完全不同以往了……」

    飛龍沉沉地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以前我是怎麼樣,也不知道我有甚麼好改變的,我只知道紫柔現在還不能死!」

    話一說完,飛龍陡地鬆開了瑤璣的雙手,深沉的眼神看不到任何一絲感情。

    瑤璣忍著紅腫的雙腕,伸手進懷,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青色的玉牌,伸出去要交給飛龍時,已經忍不住輕輕地顫抖了起來:「這是『役物宗』的位置與進入他們掩體的方法,你去了之後,就會遇著七巧天工宗主……紫柔答應我不會太早動手,因此你應該是可以遇得著她的……」

    飛龍又以銳利的眼神,盯視了瑤璣和她手上的那一塊青色的玉牌好一會兒,然後就伸手接過,語氣之中依然帶著一些冷意說道:「好吧!既然是這樣,那麼等我到了役物宗,我看情形,有機會就替他們擋一下妖魔界的怪物吧……」

    瑤璣見自己終於以另一種方式,引得飛龍答應援救「役物宗」,除了比較放下心外,並沒有甚麼愉悅的感覺,於是也淡淡地回答道:「如果飛龍聯主願意施一下援手,那麼瑤璣依舊戚激不盡……」

    飛龍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不過有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妖魔界的怪物們,我到底能不能應付,現在我也沒有甚麼把握,所以一切只有盡力而為,我並不能夠保證甚麼……」

    瑤璣歎了口氣:「飛龍聯主有這樣的心,就夠了……真人界遭遇這樣宛如『天劫』的妖魔之難,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力而為而已……等我趕回去,也會立刻起術,和天人們取得聯絡,屆時如果來得及,飛龍聯主將不會孤身與妖魔們對陣……」

    「好吧……」飛龍將瑤璣給他的青玉牌收進懷中,眼光輕輕地溜過三位美麗的女修身上:「既然這樣,那麼我就要走了,各位再見!」

    話一說完,飛龍身軀一晃,「叭」地出現滿空紫紅色的流光,急閃即滅,等到三人再定下神來,飛龍已經失去了任何蹤跡……

    瑤璣靜立在原處,本來充滿智慧的雙眼有些怔忡地往著空中,好一陣子才幽幽歎了口氣,喃喃說道:「啟元使者,非正非邪,非善非惡……你這麼樣地重現再回,到底是好還是壞?是吉還是凶?唉……」

    慈玉在一旁也對說走就走的飛龍有些愣愣地望空呆視了一會兒,直聽到瑤璣有些像說話,又有些像自語的聲音,便即困惑地問道:「他怎麼這樣就走了?」

    瑤璣將眼光拉回,看了慈玉一眼,有點苦笑地回答:「他現在最在意的,就是紫柔……不!說得更實際一點,現在他最在意的,是紫柔身上的『渾沌法訣』,既然已經有了消息,他怎麼還會浪費時間,和我們混在一起?不立刻走人又能怎麼樣?」

    慈玉搖了搖頭,心上下知怎地,好像有一份牽掛:「他這個人好怪,從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他整個人冷冷淡淡的,好似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沒有甚麼關係的樣子……後來和他辯了些問題,偏偏就有一大堆聽起來很合理,但感覺上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的歪理……」

    瑤璣一聽,眼中就露出了注意的神色:「喔?你和飛龍有辯說了甚麼嗎?慈妹子快仔細說給我聽聽……」

    慈玉點了點頭,見瑤璣像是對這裡面的經過非常有興趣,不由好奇地問道:「告訴璣姊當然沒有問題,不過之前聽璣姊說起,他好像真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他也和我一樣嗎?」

    瑤璣微笑道:「飛龍聯主和你的情況,有同有不同,你先將碰到飛龍的情形告訴我,然後我再將啟元使者的事情讓你有個更深入的瞭解……」

    慈玉又點了點頭,隨即便將在雨中遇見飛龍的經過,詳細地告訴了瑤璣。

    她在說完之後,依舊忍不住地又問了一句:「我看璣姊的樣子,好像非常在乎飛龍聯主反應的樣子?難道這麼漠不關心的他,會和我們現在遇到的狀況有甚麼關係不成?」

    瑤璣見問,臉上露出了怪怪的表情,似是沒想到慈玉竟能這樣自然而然地察知到她內心的感受,因而有點驚訝。不過隨即就苦笑了笑說道:「三間九界會生出這般驚變,最根源的原因,就在這位飛龍聯主和另外一位蛟魔身上……雖然現在三間九界已經被飛龍『臨死前』暫時封閉,但是現在他已經以一種顯然和以往不同的方式復生;不可否認地,同樣也使得『三間九界』破裂、諸修悉數滅盡的警告預言出現了實現的可能,看來三間九界破裂的預言,又因為飛龍聯主的怪異復生,而又有了新的變數……」

    慈玉對這一方面的認知,並沒有甚麼太多的概念,因此對瑤璣所說的話,也並未有甚麼太過耽憂的感受。

    只是瑤璣在回答了慈玉的問題之後,顯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因而忍不住輕輕地,就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喃喃說道:「飛龍為甚麼能夠在肉身已經完全崩毀的情形下,重新在世間定胎現形?而且既然啟元使者之一的飛龍,已經復生,那麼另外一個蛟魔,是不是也已經復生了?」

    對於瑤璣這樣的問題,慈玉和雪神女當然沒有辦法回答,因此瑤璣又沉思了一會兒,便即招呼了二人,帶著難以掩飾的憂色,匆匆上路。

    睬睬盼盼躲避這一場大雨的地方,是在一個凸起來的懸崖下方。

    因為她們上方的那個懸崖還算頗大,因此就好像是一個很大的巨傘,形成了下面縱橫約有二、三十步,一個還算是寬廣的乾燥空間。

    睬睬盼盼兩人正雙雙地靠坐在山底崖邊的一團乾草上,兩個人眼神有點怔怔地望著崖外嘩啦嘩啦直下的雨勢,好像正在想著甚麼東西想得出了神那般。

    除了睬睬盼盼之外,懸崖下還有五個人,也都或散或坐地分開在崖下休息。

    鬼眼和鬼手站在崖下遮擋雨勢的邊緣,很小心地朝外警戒著。

    香香和風風,則是坐在離睬睬盼盼不遠的另外一個草堆上。

    他們這六個人,有些站著,有些坐著,但都沒有甚麼太大的動作,只有另外一個年輕人,很忙碌地在崖底收集著一些比較乾燥的草枝。

    看他邊折邊收的手法,和懷裡已經簡單編好的草墊,顯然香香風風和睬睬盼盼現在坐著的大草堆墊,都是他的傑作。

    這個年輕人,穿著一襲和其他六人完全一樣的陰陽和合派,制式的「陰陽袍」;袖尾扎收,露出了一截黝黑而且健壯的手臂,從膚色看起來,可以知道這人雖然容貌非常的俊秀,但卻另有一種雅健的氣質。

    這人將懷中的乾草堆收集完畢,立刻就走到了鬼眼和鬼手所站的地方,露出了雪白整齊的牙齒,將乾草在地上兩人的位置邊放下,笑著說道:「兩位師兄,既然是警戒,坐著瞧也舒服一點……」

    鬼眼和鬼手很感謝地對著那位年輕人點了點頭:「真是謝謝你了,陽印師兄……」

    這個叫做陽印的年輕人,還是露著他那和善的笑容:「鬼眼師兄,你這麼叫我陽印師兄可不敢當呢!你們兩位可是現在代理宗主的貼身弟子,我陽印怎麼敢稱大呢?」

    鬼眼歎了口氣道:「陽印師兄太客氣了,入門有先後,不管祖師是不是接了代宗主,規炬可不能不顧……更何況這一次姥姥急匆匆地回來之後,告訴我們祖師的情形說不定很不妙了,因此陽師兄千萬別再叫我們師兄了……」

    鬼眼的話才說完,陽印還沒接口,旁邊的鬼手已經立刻說道:「以祖師超凡的功力,不管遇到甚麼事,一定都能化險為夷的……」

    陽印也立刻說道:「是是是,以祖師無比的力量,即便是遇著姥姥說的甚麼『妖魔界』的怪物,必然是有驚無險的……」

    鬼眼歎了口氣道:「我也和你們同樣的希望……」

    坐在後面的盼盼,這時也插嘴說道:「鬼眼師兄,我們不是就因為有這樣的信心,才會背著姥姥緊急撤退的命令,自己跑來找祖師的嗎?怎麼鬼眼師兄現在好像反而沒有甚麼把握的樣子?」

    鬼眼望了一眼坐在後面的盼盼,綠磷磷的眼中露出了一種明顯的憂色:「盼盼,我不是對祖師沒有信心,而是這次祖師遇到的,恐怕和以前我們所知道的東西,完全都不一樣……以前不論祖師遇著了甚麼,再怎麼厲害,也總還是我們真人界或是玄靈界的高手;可是這一次,卻完全不同……姥姥雖然在急切中,沒有描述得太清楚,但是卻讓我想起了祖師在鬼靈接宗大典時,所出現的那個恐怖怪玩意兒……」

    鬼眼的話,立刻就讓睬睬、盼盼和他旁邊的鬼手,馬上想到了那個自稱甚麼「阿羅毒元帥」的怪異存在。

    雖然那時候的阿羅毒,只是透空破距,傳來了一小部份的神念訊息而已,但是卻已經讓所有曾經目睹過那種怪現象的人,直到現在還記得那種恐怖而又凶厲的邪惡感覺……

    想到了這一點,連將希望祖師沒有事的意向,表現得最明顯的盼盼,也不由得有些愣愣地縮了嘴。

    如果姥姥後來所說的甚麼「妖魔界」的怪物,真的就是那個之前曾經稍有接觸過的「阿羅毒」,或是和其一樣駭人的魔物,那麼儘管祖師的功力再高,恐怕也很難討得了好去……

    更糟糕的是,從陰姥姥後來的說法上,飛龍祖師已經被穿胸一擊,掉進了怪異的黑洞之內。所以這樣看來,就算是對飛龍祖師最有信心的人,恐怕也很難樂觀得起來了……

    想到這裡,盼盼坐在乾草堆上,又怔仲了起來……

    風風聽到鬼眼和盼盼的對話,忍不住就悄聲地對著睬睬說道:「你們以前難道就見過妖魔界的怪物了嗎?」

    睬睬想了想,也不敢太肯定地回答說道:「其實這一點我們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從『妖魔界』傳來的?恐怕只有飛龍祖師知道吧……」

    「難道你們沒有看到妖魔嗎?」香香也很好奇地問道。

    睬睬搖了搖頭:「那種怪異的狀態我實在也不曉得算不算看到,因為我們從頭到尾,只看到一團像是光線,又像是陰影的景象,根本連那個『阿羅毒』長得甚麼樣子,都不曉得……更別說看到甚麼妖魔了……」

    香香和風風彼此對望了一眼,也覺得很難從這裡去猜到甚麼,只得閉上了嘴。

    睬睬旁邊的盼盼,大眼一瞟站在鬼眼鬼手身側的陽印,點了點頭說道:「這位陽師兄為人還算是不錯的,發現了我們六人偷偷溜了出來,也沒有馬上向姥姥報告,不然我們想這麼簡單地跑出來,恐怕還沒那麼容易呢……」

    睬睬聽了也很有同感地點了點頭:「盼盼說得不錯,這位陽師兄不但心細,而且勤快,才這麼在此處避避雨勢,竟也能巧手弄出這些個坐起來挺舒服的乾草墊子……而且更難得的是,做人這麼客氣謙讓……」

    香香和風風秀麗的兩雙眼睛,也很快地望了在那裡和鬼手鬼眼攀談的陽印一眼,香香歎了口氣道:「陽師兄這人一向就是這樣,你們別看他見到誰都很客氣,不敢居長,其實他的資質,在飛龍祖師還沒有出現前,被陽公公列做派中第一,所有的功法,他都能夠用不到別人十分之一的時間,就貫通熟練,悟性之強,我們派中沒有一個人比得上的……」

    「真的嗎?」睬睬很驚奇地又看了陽印一眼:「這倒真的是讓人想不到了……」

    風風這時也偷偷望了望陽印,悄悄說道:「這位陽師兄,是『陰陽和合派』四大護法長老中,『六陽三陰』,除了你們已經見過的陽公公和陰姥姥之外,另外兩位『六陽鳩婆』和『三陰太師』的徒兒……算起來他加入派中的時間,也說不上很長……」

    盼盼聽得愣了愣:「不算很長?可是這一段時間裡,怎麼我們見到的大部份派中師兄師姊,都還是叫陽師兄為師兄?有些人還在師兄前面加了個『大』字,盼盼還以為他其實就是派中的大師兄呢……」

    香香搖了搖頭:「這位陽印師兄的來歷一直都是派中大家揣測的秘密,本來他並沒有在派中修行,也不是在派中入門的,他是六婆和三師兩位長老,在外面收的徒弟。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真正是甚麼時候加入我們門中的,不過從他後來由六婆三師引帶,晉見紫柔宗主開始,並沒有很長的時間。只是因為他一直都在派外修行,加上他的悟性奇高,很多修練了很久的師兄師姊們,都比不過他,因此大家有時候會稱他一聲『大師兄』,表示對他修為的尊敬……」

    風風聽香香說到這裡,也低頭悄聲地插嘴道:「……你們知道嗎?我們私底下有些兄弟姊妹們,都暗自猜測他其實很有可能是三師和六婆兩位長老的合胎兒子……」

    香香連忙打斷風風的話:「風風,這只是我們這些弟子們私下亂猜的,你怎麼對著睬睬盼盼兩位妹子胡說了起來?」

    風風很不以為然地抗聲道:「本來就是嘛!大家誰不這麼推測著?而且睬睬盼盼現在也算是我們派中的姊妹,又不是甚麼外人……而且陽師兄本來就有點怪怪的,若是睬睬盼盼吃了甚麼虧,那怎麼辦?……」

    睬睬的心思細膩,聽到風風語氣中顯然另有含意,連忙就問道:「睬睬看陽師兄做人謙和,又很客氣,怎麼風姊說他有點怪怪的呢?」

    風風轉眼瞥了師姊香香一眼,見她歎了口氣,好像也不再攔阻自己的話,便即挪了挪位子,坐得靠睬睬盼盼更近了一些,低聲說道:「我們這位陽印師兄,看起來好像很客氣,但是他這個人從進了派中之後,從來也沒有跟那一位兄弟姊妹比較好一點,也從來不和人談到他以前在派外修行時的情形。所以儘管他進派裡有一陣子了,但是實際上說起來,他以前的一切,對我們這些弟子輩來說,一直還都是個惹人閒談的秘密……」

    睬睬聽到這裡,也輕輕地回應著說道:「也許陽師兄因為某些原因,不願意再談起以前的事情吧?」

    風風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本來我們也都一直以為是這樣,但是後來漸漸地,大家才發現,除了陽師兄的過去之外,他這個人也和我們有些不同……」

    盼盼忍不住又回眼望了一下依然在和鬼手鬼眼攀談的陽印,也悄悄地說道:「盼盼看陽師兄做人挺客氣的……」

    「就是因為他這個人太客氣了……所以好像一直都和大家有著一些距離……而且最重要的是……」風風說的話音更低了,使得盼盼也不得不微傾著身子,以俾能聽得清楚一些:「有一次我聽到姥姥和公公的對話,就提到了陽師兄……」

    盼盼連忙就問道:「姥姥和公公怎麼說?」

    「姥姥和公公本來不知道是在談甚麼,突然就拉到了陽師兄身上……」風風的聲音依然低微:「姥姥對著公公說,三師和六婆這樣擅動胎訣,也不知道是好是壞……然後公公就歎了口氣道:」陽印這孩子無論資質悟性,甚麼都好,就是心機太過深沉了,連我有時候都不曉得他在動甚麼腦筋……『接著姥姥也歎了口氣道:「確實沒錯,陽印這孩子的外表和心中有極大的不同,哪裡像個初修的心性?三師六婆實在是太不會考慮了,孽龍的這個秘訣,豈會是甚麼正當精修的正道?雖然看起來像是可以配上派中大法,合胎融收,但是現在顯然不是這樣……』」

    盼盼聽得有點傻眼了:「姥姥和公公這麼說是代表甚麼意思?」

    風風很正經地說道:「這意思就是說,你們現在別看陽師兄好像都是這麼對人很客氣的樣子,聽姥姥和公公說起來,連他們兩位長老都搞不清楚陽師兄到底心裡面在想些甚麼東西呢……」

    睬睬和盼盼都很意外地愣了愣,還沒想到該怎麼接話,旁邊的香香已經「嗤」

    地笑道:「睬師妹和盼師妹別太放在心上,這只是風風自己的亂想而已,說不定她根本就是聽錯了也不一定呢……」

    風風連忙辯白似的說道:「香姊,我才不是胡說呢!後來我仔細觀察,覺得陽師兄雖然人很和氣,但是總給人一種不曉得他的心裡在想些甚麼的感覺……」

    香香則是沒好氣地回道:「難道每個人的心裡都在想些甚麼,你都知道,然後他才算是好人不成?」

    風風被香香這麼一說,也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陽師兄好像有點怪怪的而已啦……」

    風風的話說到這裡,睬睬正想打個圓場,忽然就聽到唏哩嘩啦的雨勢外,傳來了一陣嗡嗡嗡宛如絲絃震動的怪響……

    這一陣營營嗡嗡的怪響,雖然有些突兀,但是聽起來卻是非常的悅耳,感覺上就像是六、七種極品樂器,同時奏出柔和的樂音那般,每一個音調之間,都像是切合得恰到好處一樣,聽起來極為和諧。

    在最外側的鬼手和鬼眼,一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就警覺地朝外張望。

    忽然間,雨線綿密中,嗤啦一條長長的,窄窄的水青色淡光,隱藏在濛濛的水煙之中,猛然「叭」地橫飛而來!

    鬼手和鬼眼大暍一聲,同時急挫身,鬼手單掌翻印而出,噗嚕嚕地帶起了一陣黑氣,而鬼眼則是雙掌同出,嗤嗤細音連起,從手裡放出了十六條綠幽幽的鬼靈火,兩個人的聚力焦點,同時集中在那條隱藏在雨氣水煙中,簡直讓人看不清楚的淡青光芒上頭。

    劈哩叭啦一陣悶悶的氣音連響,鬼手的幽冥陰氣蓬然開散,鬼眼同放聚合的鬼靈火,則是「啪」地一聲輕響,爆成數十條綠幽幽的飛竄綠煙,也一樣地被這突來的淡青長芒一抽而散……

    鬼手和鬼眼,雖然在最後的瞬間發現了襲來的怪芒,然而那青光一抽之力,強勁的程度卻超過了二人所能抵擋的能力,以致於兩個人的身形,都被這一下,給打得呼啦啦地向後飛了起來……

    在鬼手和鬼眼二人,被這一條淡光給抽得飛起來時,一線一線的雨滴突然往內濺了進來,就好像外側有個甚麼極大的氣壓,從外而內地擠了進來那般,飛水繞煙團團而現,六條頎長而又窈窕的人影,已經同時呼啦啦地從雨勢中竄了進來!

    本來鬼眼和鬼手身邊的陽印,在二人都被這一條突如其來的淡光,給打得後飛了起來時,悶不吭聲,側身後縮了六次,似乎是化開了淡光外圍的無形氣層那般,那一群纖長的人影才剛竄進來,陽印一拳急掄,竟正正對準了當前的那人胸前擊去。

    帶頭的那人顯然有些驚訝地微「噫」了一聲,之前將鬼眼和鬼手擊飛的淡淡水青色光芒突然「嗡」地一聲,急震而起,芒光就好像是散開來的扇子般,變成了七片相疊的光葉,剛好對準了陽印的這一拳猛然推去。

    「蓬」地一聲輕響,陽印爭面受擊,猛地射散起四條紫紅淡煙,然後「呼」地一聲,陽印的身形也被來人的這一擋,給推得和之前鬼眼鬼手一樣,往後飛出。

    「好個陰陽宗的二代弟子,居然能夠切進本宗七音刀氣之中,端地不簡單……」帶頭的那人當先立定,以一種輕吟曼震般悅耳的語音脆亮地說道。

    在後面的香香和風風二人,猛然間遇著了這樣的奇襲,反應也都不慢。

    鬼手和鬼眼的身形才堪堪往後飛了起來,香香已是嬌叱一聲,雙掌急拍地面,整個人唰啦竄出,兩臂同張,將鬼眼和鬼手後飛的身形拉住。

    風風的動作也和香香差不多,在香香伸展身形,拉住了鬼眼鬼手二人時,風風本來想直接對準竄來動手的那些人立刻發動攻擊,沒想到緊跟在鬼眼和鬼手之後,陽印的身形也呼嚕嚕起直飛了過來,便即伸出素手,打消了攻擊的念頭,將陽印的身形托住。

    鬼手鬼眼二人雖然在這猝然一擊中,擋不住這人掩雨橫來的刀力,但是反應畢竟不慢,撐拒之下,藉著被往後打飛起來的後貫之力,化去了刀芒上強勁的推力,因此雖然是鎮不住身形,被打得直飛,但是除了兩眼金星亂冒之外,倒也沒有受到甚麼太大的傷害。

    反而是陽印的那一拳,直接切進了刀氣之中,加上刀氣橫展,比起對付鬼眼和鬼手的那一刀,威力強了至少一倍。

    不過陽印雖然也和鬼眼與鬼手一樣被震得往後倒飛了起來,但是他的身形才起,陽印的週身就淡淡地散起了一圈紫紅色的光氣,波波輕響,竟也將貫入拳中的刀勁勉強散去,雖然身形還有一點搖搖晃晃的,但是當風風輕輕將他扶住時,顯然不用像香香接住鬼眼鬼手時那麼費力。

    等到陰陽和合派諸人穩住了陣腳,定睛一看,來人竟然全是體形纖長的女修。

    當前一位,身穿長袖白雲袍,腰著四折雪宮裙,鳳髻雙翅釵,斜飛的鳳目隱然含威,正是鳳陰魔宗的宗主鳳音鳴。

    她的身後則是整齊地站著鳳陰魔宗的五音使:宮奏、商吟、角歌、徵舞和羽翩五位身材和鳳音鳴一樣都是修長柔健的女郎。

    睬睬和盼盼,當然都是認得鳳音鳴宗主的,因此等她們兩個人從地上跳起來,看清了這六個人是誰之後,盼盼立刻就怒聲說道:「原來是你們……」

    鳳音鳴宗主嘴上掛著淡淡的冷笑:「這可算得上是冤家路窄了,本宗正要退往無形團急會處,沒想到在路上會遇到你們這兩個曾經讓本宗丟盡顏面的小妮子……」

    睬睬聽得鳳音鳴宗主的語氣不善,連忙就沉下了心,輕輕地說道:「鳳宗主,我們二人是受了你後面那幾個人的擄掠欺凌,哪裡有甚麼能力讓宗主丟臉的……」

    鳳音鳴宗主依舊在眼中露出了一絲冷酷的笑意:「羞辱本宗的當然是你的那個宗主姘頭飛龍了,只不過現在他已經一命歸西、魂飛冥冥,本宗當然也就寬大為懷,下再計較了……」

    睬睬雖然聽到鳳音鳴說出這樣的話,但是生性敏銳的她一點也感覺不到任何鳳音鳴宗主要放過她們的意思,正想用甚麼話穩著她時,旁邊的盼盼聽到鳳音鳴宗主這麼肯定地說出了飛龍祖師已經「一命歸西,魂飛冥冥」的話,立刻就怒氣沖沖地反駁道:「祖師的功力超卓,豈是你們這些人所能想像?他絕對不可能死的……」

    睬睬心中暗呼不妙,正想說話,沒料到鳳音鳴宗主居然並沒有任何生氣的模樣,只是哈哈嬌笑道:「飛龍聯主和蛟頭魔人被襲,當場多少現身隱身、明露暗藏的宗主們都親眼目睹飛龍聯主的情形;除非他是大羅神仙,不然想繼續活命,恐怕已經是絕無可能的了……不過既然我們又在這裡見面了,就表示和本宗有緣,本宗念在曾有一面之緣的份上,就讓你們兩個跟我們走吧!」

    陰陽和合派的這六位弟子,聽到鳳音鳴宗王這麼一說,想到了連陰姥姥都是一付飛龍聯主真的已經喪生的悲慘模樣,不由得心中好似灌進了三壺冰水,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和你們走?」睬睬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鎮定心神,惑然地問道:「走去哪裡?」

    「現在妖魔界的怪物已經現身,真人界的情形極為混亂,短期間大概無法穩定,所有的人都在潛藏觀望,看看真人界後續還會有甚麼樣的發展……本宗現在正要前往四方聚寶齋附近的一個據點,你們既然已經沒有主了,那麼當然就是跟著本宗了……」鳳音鳴的語氣裡,有一種聽起來似乎是對她們非常寬大的味道。

    盼盼在聽了之前鳳音鳴篤定指稱飛龍已死的話之後,呆了一陣子,這時才很大聲地回答道:「不!飛龍沒有死……他絕對不會這樣就死了的……我不信,我要去找他……」

    鳳音鳴宗主的臉上帶著一抹嘲弄的神色:「找他?你要去哪裡找他?現在的飛龍聯主,根本就掉進了那個神秘的空間縫隙之中,化於無形。你要去哪裡找他?」

    說到這裡,鳳音鳴宗主又冷下了臉來,粉面一層薄煞:「而且,既然本宗叫你跟我們走,哪裡還有得你討價還價的份?」

    一直在旁邊觀察的香香,聽到鳳音鳴宗主的語音中,已經露出了不善的口氣,連忙就強穩心神地說道:「雖然鳳宗主指明了我們宗主現在已經遭遇不測,但是我們身為派中弟子,總希望能獲得更確定的訊息,因此無論鳳宗主是想要誰跟你走,、此議能否稍微暫緩?」

    鳳音鳴宗主對著香香,很斬釘截鐵地搖頭說道:「不行!我們現在的時間緊迫,不能再和你們耗下去了……如果你們再不上道,那麼我們就要動手了……」

    她在說這些話的同時,手中那一道水藍藍、流汪汪的青色刀芒,忽然嗡嗡嗡地發出了一波一波好像是由七、八種樂器同時合奏出來的悅耳震音;雖然又窄又薄的刀身,因為快速的嗡動,而只能看到好似扭波的光芒,無法見到真正的刀面,但是鳳音鳴纖白而又修長的手掌,卻好像磐石般地穩定。

    陰陽和合派的七人,一聽到鳳音鳴宗主如此聲明,不由得都同時在心中提高了警覺,真元提聚。

    盼盼防備之中,語氣憤怒地說道:「鳳宗主,我們只不過是一些功力低下的二代弟子,為甚麼你們鳳陰魔宗要處處找我們的麻煩?以強凌弱,以眾欺寡,豈是你們大派風範?」

    鳳音鳴宗主哈哈笑道:「這只能夠怪你們兩人的體內,有著一種特殊的經脈現象,經過空間混亂之後,所有的怪事都發生了變化……你二人身後說不定也有甚麼特殊的秘密……至於甚麼以多欺少的話就不用說了,雖然你們現在的人比我們多一個,但是你們放心吧!對付你們七個人,本宗主一人足矣……」

    話一說完,鳳音鳴宗主已經發動了攻擊,手上握著的窄長七音合鳴刀,突然嗡汪長吟響起,一溜淡淡的刀影已經嗤地直飆說話的盼盼頭頂而去。

    盼盼閃眼之間,才剛聽到耳邊的刀震響音猛然變大,那一溜青芒已經唰然竄到,速度之快,眨眼即到。

    同時因為發出嗡嗡振響的刀氣,一下子就到了眼前,因此盼盼只聽到那一陣嗡汪長吟,猛然變得就好像在耳邊發聲那般,滿耳都是盈盈的尖音……

    盼盼大吃一驚,立即想要後退閃躲,不過她的功力和鳳音鳴相差太遠,因此眨眼芒光急竄到了眼前之際,再想躲避,已經有點兒來不及了。

    不過盼盼雖然因為功力太差,對鳳陰魔宗一宗之主蓄足真元的一刀,只能睜著眼睛閃移不及;但是旁邊的鬼手鬼眼和香香風風加上陽印等五人,卻是全神提防,因此鳳音鳴宗主的身軀稍一晃動,刀光未出,五人裡的四人已是呼啦啦地搶著出手了。

    在盈耳的嗡汪刀氣長響中,香香風風和鬼手鬼眼,同時叱暍一聲,頓時在充斥的刀響中,又劈哩叭啦地爆起了各種氣振異音,黑氣綠光紫流紅芒,俱皆同來,崖下並不是很大的空間中,馬上佈滿了各種真元芒氣……

    鬼眼和鬼手,急切中一個聚起了全身的「幽冥陰氣」,一個放出了二十四條「鬼靈火」,目標都是要去攔截鳳音鳴宗主的那一刀。

    不過鬼手好像放出了一條濃濃黑煙的「幽冥陰氣」,顯然有點拉不住鳳音鳴宗主長吟一刀的飛沖芒光,直拉住刀尾的真元,止不住利勁前竄的速度,只弄得煙氣四冒,卻還是被刀勁拉帶著不停飆出。

    鬼眼的二十四枚「鬼靈火」,則是布成了一個網兜,像個袋子般地想要扣住「七音合鳴刀」的淡芒;不料那個「嗡嗡汪汪」乍響而起的振音,竟然好像是炸藥的引信那般,散放而出時,提前就引得鬼眼這二十四枚「鬼靈火」蓬地爆開,散出了一條條宛如花絮的流芒,還未到位就先自開散,罩力未足,被刀氣一貫而過,並沒有發揮到攔截的目的。

    而同時出手的香香和風風,則是一左一右,香香灌足了赤陰真氣,風風運滿了紫陽真元,兩邊同拱,就好像兩個半圓形的護罩那般,將中間的盼盼罩住,加上盼盼身後的睬睬,鳳音鳴宗主的這一刀,等於是正中四人,立刻就「蓬」地一聲輕響,四人就像是滾地葫蘆般,叭哩叭啦地往後直滾。

    鳳音鳴畢竟身為一宗之主,這一刀之威,直讓都是二代弟子的六人,措手不及的措手不及,抵擋不住的抵擋不住,弄得眾人一團混亂。

    不過鳳音鳴宗主這七音合鳴的一刀,畢竟還是多多少少前受鬼眼鬼手的一些牽制,後被香香風風以雖然不強、但是純粹無比的紫陽赤陰真氣,同時左右原分又合地共擋,使得鳳音鳴宗主突然感覺到氣機猛然出現一陣斜黏的偏移,竟無法將刀氣集聚在一人之上:那種錯覺,就好像本來是拿刀鋒劈人,突然在出手之後,變成了以刀面平拍那般,彆扭至極!

    也因為這樣,原本銳勁傷人的刀氣,陡地變成了平推之勢,因此雖然睬睬盼盼、香香風風四人,都被這一陣強大的勁力,推得在地上亂滾,頭昏眼花,暈天黑地,但是卻只是真元激盪,難以平息而已,其實並未受到太大的傷害。

    鳳音鳴在驚奇這幾個陰陽和合派和九幽鬼靈派的弟子功力恁地不弱之後,像一條光鰻般又薄又窄,邊扭動不停,邊發出嗡依嗡汪等等怪異音調的「七音合鳴刀」,正要急運追擊,趁勢攻向現在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回手之力的睬睬與盼盼之時……

    「呼」地一響,斜側裡驀然衝進了陽印,大喝一聲,左拳右掌,竟然就這麼大膽地正面攻擊,同時打向了鳳音鳴宗主。

    鳳音鳴宗主微抿的唇形帶出一絲冷笑,手中原本要攻出的「七音合鳴刀」縮腕一震,噗啦啦地現出了七片由深到淺,光色不同的薄芒,就像個極大的扇面般層疊在一起,嚴絲合扣地擋住了陽印正面的任何攻擊,同時七片刀扇中的一片薄光,猛地嗤然直閃而出,就像是從扇面裡射出了一根扇骨那般,對準陽印的胸膛而去!

    不料陽印這左拳右掌,看起來實在點像是自不量力、想要同歸於盡的拚命招式,根本就完全是個虛招,謹慎的鳳音鳴宗主這一縮刀扇排相護,陽印立刻就傾力後退,想要退出和鳳音鳴宗主貼身相鬥的戰圈。

    只是鳳音鳴宗主這一招之中有守有攻,護身的光扇刀面既未感應到任何攻擊,中央突出的薄閃立即嗡然加大,其餘六音再生,又變成了原本刀形青芒,對準後退的陽印當頭射去。

    顯然這一次攻擊,鳳音鳴宗主對於陽印竄身進前,竟敢大膽地這麼虛幌一招,心中極為生氣,因此刀芒厲烈,七音同出的聲響強震而放,灌得陽印兩耳都是嗡嗡的刀吟之聲。

    眼看著陽印即將被飛閃的刀芒貫進胸口之時,陽印鼓足了半天、憋了許久、之前只是作勢的左拳右掌,猛地拍放擊出,左拳淡淡地映現出一層赤紅,右掌則是微微顯露出紫色,同時打在即將貫胸的刀芒之上。

    艷紫赤紅相合,蓬然溶成一團紫紅,將鳳音鳴宗主銳利的刀芒罩住,然後就像是攔不住的刀勢那般,「叭」地一聲輕響,陽印的整個人,被這一貫給撞得往後直飛了出去。

    鳳音鳴宗主心中暗罵,卻也不禁為陽印的膽氣,與面對強敵時的機智感到一絲敬佩之意。

    鳳音鳴宗主那一個瘦削修長的身形,還沒來得及做出追擊的動作,上下兩邊,猛然噗噗嗤嗤一陣輕響,下方一團濃濃的黑氣滾地捲來,上方則宛如炸起了一團密密的綠色煙火,數十條的綠煙宛如集中而匯的流光,同時對準鳳音鳴身上齊齊嗤然竄來……

    鬼眼和鬼手雖然氣機浮動,心頭作嘔,但是竟也在這個緊要關頭,硬是再運真元,分成上下兩方,同時襲向了鳳音鳴宗主。

    就在上方的綠色煙流,和下方的黑煙滾氣,即將要將鳳音鳴宗主的身形罩住之際,嗡然作響的七音合鳴刀猛地收回,在滾氣呼啦和綠火嗤哩的怪響中,好似爆開了一個音爆那般,乍然響起了一陣狂響的嗡嗡震音……

    隨著這一陣乍音,鬼眼和鬼手欲合的真元煙流,就好像被一個鎚子用力擊中般,噗哩噗啦地爆散而開。

    鬼手和鬼眼才剛撲上來的身形也和被鎚子擊中般,再次呼啦啦地滾飛了出去。

    當陽印被鳳音鳴一刀所擊,衝力帶得他的身形往後直飛,「蓬」地一聲,結結實實地撞在崖邊石壁之上時,陽印五內受挫,立時「噗」地吐出一口鮮血。

    然而陽印所吐出的鮮血,尚未落於地面,鬼眼和鬼手就已經緊跟在陽印之後,被鳳音鳴七音合力的刀氣,給沖得和陽印一樣,蓬然撞到了崖壁之上,兩眼直冒金星,一下子竟有點站不起來了。

    七片旋飛的刀光才自鳳音鳴週身內卷外放,破開了鬼眼和鬼手的上下合擊,汪汪亂響的薄薄刀芒,隨即立刻收束,厲音上拔,七光縮一,尖響聲中,一道精芒刺目的刀形在鳳音鳴宗主身前集聚出現,對準睬睬盼盼二人,「嗤」地直貫而去。

    香香風風面對動作奇快無比的鳳音鳴宗主,勉強再次重運被震得有點酸軟的真元,二人本來還想故聚重施,左紅右紫地以護罩相合,接下鳳音鳴宗主這厲烈的一刀……

    可惜鳳音鳴宗主這一刀的速度太快,香香風風強運而起,看起來還有點搖搖晃晃不大穩定的兩個半圓形光罩,還未相合,已被鳳音鳴宗主直貫而出的強烈刀光一穿而入!

    紫紅未接,厲響的刀氣已刺入,銳勁立刻就「叭」地將尚未來得及相合的紫色與紅色光罩絞碎;無獨有偶地,香香和風風這兩個人的身形,同樣也步上了陽印和鬼眼鬼手三人的覆轍,震飛的身子重重地撞在崖壁之上,「蓬」地一聲,差點將香香風風兩人的週身骨頭給撞得寸寸斷裂……

    香香和風風才剛齜牙裂嘴地滑坐在地上,鳳音鳴宗主溜亮的刀勁已經嗤啦一聲,貫到了睬睬和盼盼的頭頂上方。

    睬盼二女的功力本來就不高,面對鳳音鳴宗王這樣破元震體的攻擊,根本就不知道從何抵禦起,只好攢著兩雙小拳頭,對著滿眼芒亮的刀氣胡亂地揮舞著……

    鳳音鳴宗主見睬盼二女幾乎可以說是漫無章法,完全無濟於事的抵擋,不由得嬌脆悅耳地長笑一聲,左手迴旋側出,在二女絲毫無法察覺中,自二人後上方拍下,準備活擒這兩個很可能體內也有一些特殊秘密的長髮女郎。

    就在鳳音鳴宗主灌滿振聚音元的左手,微微顫動中,將要放出四道封閉睬盼二女經脈筋絡的真氣衝力時,現場的狀況突然丕變!

    本來肌麻骨痛,只能暫時軟靠在崖邊,眼睜睜地望著鳳音鳴對準睬盼二女下手的其他五人,背後所依的山壁,突然就像是被甚麼奇大無比的無形壓力,給擠得往後陷了進去,使得五人頓失所依,不由自主地往後翻了兩個滾!

    五位陰陽宗的弟子們,本來對於睬盼二女身處險境,已經是滿心駭然了,這一下崖壁居然被一種無倫的壓力給壓得往內陷了進去,更是想都沒想到,使得香香風風已經忍不住驚叫出口了。

    雖然崖壁被某種力量給壓得內陷後縮,但是奇怪的是,本來應該比堅硬的山壁脆弱許多的五人身軀,卻奇特的並沒有甚麼傷損。

    不過在崖壁後縮,大約突然多出了七、八丈的地面上,翻得宛如滾地葫蘆的五人,雖然身體表面發現不到甚麼壓力,但是心中卻明顯地感覺到,好像有個巨大的無形體存在,生生地擠進了這個他們躲避雨勢的崖下!

    陽印已經身受內傷,香香和風風則是驚懼未息,反而是跟著飛龍祖師,見過不少怪異現象的鬼眼和鬼手,動作最快。

    當他們兩人身不由己地往後翻倒時,立刻就壓下了心下的驚異,順勢後翻了一圈,隨即從地上翻站了起來,準備應變。

    等到鬼眼鬼手在地上站定,他們映眼就看到了前方令人駭然的情形。

    在他們這個躲雨的崖下,突然在此時多了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人物。

    鬼眼和鬼手只看得到這人的背影,從那紫紅兩色大袍下,依稀可以分辨出一些隱約的玲瓏曲線,不過因為這人是背對著他們,所以鬼眼和鬼手並未能看到這位應該是女修的人長相如何。

    不過令鬼眼和鬼手睜大了眼睛,幾乎難以置信的,並不是這些很平常的背影衣飾,而是這人幾乎高達五丈的巨大身材!

    這種令人駭異的高度,使得身長約只有六尺上下的鬼眼和鬼手,在這人的面前,根本連這人的膝頭都夠不著。

    難道這就是姥姥所說的「妖魔界」的魔物?

    鬼眼和鬼手在駭然之下,只能張口結舌地仰望著這個龐大巨人,因此連像個死鳥般落地,滾得釵亂髻散的鳳音鳴宗主,都沒有時間去注意。

    當鳳音鳴好不容易勉強地從地面上爬起時,臉色已經變得慘白,難以掩飾的驚懼,已經是無法遮蓋地從她慌亂的眼神中流露了出來,同樣抬頭仰望著這位比一般人要高出七、八倍的女巨人。

    「聲聞宗的後代弟子們……你們再怎麼說,也算是正派門下,怎敢如此欺凌我陰陽宗?」這個女巨人的聲音從上往下,透音而出,就好像是響起了回回而繞的鐘聲那般,震人耳膜,但又並不難聽。

    鳳音鳴差點駭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在聽到這個女巨人居然以宏亮的語音說出此話後,總算是稍微地鎮定了下來。

    不過面對這樣一個從來也沒有聽說過的特異人物時,鳳音鳴宗主回答的話音也不由得有些顫顫的:「……前輩……前輩……是那一派的高人?」

    女巨人輕輕地搖了搖頭:「聲聞宗除了修練的音元特性之外,更以見聞幾乎不遜錄籍宗著稱,怎麼你這位後代弟子越混越差了,連這種紫紅同具的特性,還看不出是屬於陰陽宗『紫陽赤陰』的標誌?」

    「陰陽宗……陰陽宗……前輩是陰陽宗的……」鳳音鳴還是有些吶吶地難以置信。

    「正是,我看在你聲聞宗畢竟同屬正派的份上,放過你這一次,去吧!」這人說到此處,宛如巨大篷帆的右邊紅色衣袖,猛地甩手一揚。

    這個動作一出,忽然就像平地裡突然刮起了一陣烈風那般,呼啦啦一陣暴響,鳳陰魔宗諸人,從鳳音鳴到五音使,就好像突然變成了紙紮的人一樣,被這一陣透著淡淡赤紅,柔軟無比,但又強勁難喻的怪風,給刮得飛上了空中,轉眼間竟就這麼不知去向了。

    這一下子,不但是鬼眼鬼手看得目瞪口呆,連他們兩人身後的其他人,都只瞧得兩眼發直。

    當這人一袖扇得鳳陰諸人,飛揚不見之後,便即緩緩轉過身來。

    就在她轉身之際,後面的諸人又張口結舌地發現,隨著她的轉身動作,原本巨大的身材,竟然同時快速地縮小了起來。

    等到大家都看到她臉上那和左右兩色衣袍同色,左紫右紅的姣好容貌時,她的身形已經縮得和一般人一模一樣,再也不復之前的龐大。

    如果不是方纔的景象,還深深地刻在諸人的腦中,實在會讓人懷疑之前的怪異情況,會不會只是失神下的錯覺。

    這種特殊的經過,使得七位陰陽宗的弟子,都已經不由自主地看得發起呆來了。

    當那人紫紅各異,隱含芒光的眼神,望向七人時,香香風風和陽印三人,只覺得元機跳動,經脈皆振,想起了這人之前和鳳音鳴宗主所說的話,身不由己地就倒身下拜,同時叩頭說道:「三十五代弟子香香風風陽印鬼手鬼眼睬睬盼盼七人,拜見祖師……」

    鬼手和鬼眼,睬睬和盼盼,原本就不是修練「陰陽宗」的法訣,因此並沒有像香香風風和陽印等人那樣的氣機感應。所以當三人恭謹地下跪叩頭見禮之際,還是滿心驚訝地呆在原地。

    及至耳中聽到了香香風風和陽印的話音,才猛然醒覺,於是鬼眼鬼手睬睬盼盼四人連忙也就跟著下拜見禮。

    當睬睬盼盼正要跪下時,忽然覺得當二人一曲膝之際,身形並沒有下沉跪地,相反的,她們兩個人的身體就好像是猛地變成了完全沒有重量那般,隨著雙膝彎曲,只是浮了起來,形成了一種完全不像是下跪的姿勢。

    睬睬盼盼正在心中慌亂,不知道怎麼回事,眼前的那人已經淡淡笑道:「陰陽界主可經不起兩位之禮,所以還是請二位恢復原勢吧……」

    不只是香香風風和陽印,即便是連鬼眼鬼手和睬睬盼盼,聽到這人的話:心中都不由得大大地震動了起來。

    陰陽界主?

    難道這個身長可以變成五、六丈高,一袖揚得鳳陰魔宗的一宗之主,飛得不見人影的超級高人,竟是陰陽宗最著名的得道祖師——陰陽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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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三卷 第八十六章 秘齋聚會

    風風可以說是現在的諸人之中,膽子最大的,因此當風風見到這位祖師,透露出她就是陰陽宗最有名的高人陰陽界主時,雖然跪在地上,還是忍不住抬頭說道:「稟祖師,請祖師恕弟子大膽,祖師真的就是弟子們只在傳說中聽聞的陰陽界主祖師麼?」

    風風只覺得界王祖師轉來望向自己的眼眸之中,好像燃燒著隱然流動紫紅各異的兩隻火炬,也不曉得是為了甚麼,但覺無法直視,只好又低下了頭。

    陰陽界主雖然一邊紫色,一邊紅色的臉龐,看起來充滿了無可抵擋的威煞,但是這時的語音反倒顯得頗為平和:「你們的見識修練太低,因此會有這種疑問,也是難免的……」

    風風一聽,連忙就補充說道:「界主祖師,弟子雖然是修為低微,但是已經從氣機感應中,明白界主祖師必定是我們陰陽宗的前輩先人。只是弟子拜瞻派中祖師畫像時,從來也沒有見過界主祖師留下過任何的仙顏描畫,因此難以認得,還請祖師見宥……」

    「哈哈……要分辨一個人,還得看外表容貌,已經是有點落於下乘了……」陰陽界主呵呵笑道:「放心吧!難道我還會冒著陰陽界主的名頭不成?」

    香香風風和陽印,得到了陰陽界主的再次肯定,立即心中驚喜,再次叩頭道:「弟子再次拜見界主祖師……」

    其中陽印因為之前獨力阻擋鳳音鳴宗主的七音刀,內腑已經受傷,這時的動作稍大,立刻就「咯」地一聲輕響,從嘴裡又吐了一些血水出來。

    陰陽界王轉眼望向了陽印,雙眼之中突然露出了一些訝異的光芒,於是對著陽印說道:「你叫甚麼名字?」

    陽印仆伏在地上,咽聲答道:「弟子陽印。」

    「你的師父是誰?」陰陽界主又問。

    「弟子的師父是三陰太師和六陽鳩婆兩位……」陽印又道。

    「三陰太師和六陽鳩婆?」陰陽界主皺了皺眉:「雖然我沒有聽過,但是似乎是一男一女的後代弟子?」

    陽印點了點頭:「稟祖師,弟子的兩位師父正是一男一女。」

    陰陽界主眉頭更是深皺:「你的這兩個師父,怎地會將龍鳳合靈胎法訣,弄成這個樣子?」

    陽印的臉色晦暗,也看不出來是因為身受內傷,還是甚麼其他原因所致,但是他並沒有多說甚麼話。

    陽印雖然現在是以頭觸地,看不到陰陽界主的動作,但是他依然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界王祖師那宛如火灼的雙眼,正定定地凝視著自己的週身。

    他只覺得祖師的目光好像是兩道難以言喻的,完全無形的,但卻能清楚感知的射線,將他週身內外透析通穿……

    陰陽界主停了好一會兒,方才皺著眉頭歎了口氣,沒有對陽印說出甚麼話,反倒是轉頭對著旁邊也跟著跪在地上的鬼眼和鬼手問道:「你二人的氣機根源,明明是屬於九幽鬼靈派的『幽冥陰氣』與『鬼靈煞氣』,怎麼也跟著穿起我陰陽宗的制式袍服?變成了我陰陽宗的弟子?」

    鬼眼心知這個陰陽界主祖師,幾可說是「陰陽宗」最有名氣的得道祖師,見問之後不敢怠慢,以首點地回答道:「稟祖師,弟子鬼眼與鬼手及睬盼兩位師妹,已隨著飛龍祖師,正式拜入宗牆,只因加入的時間太短,因此尚未受賜派中法訣……」

    「隨飛龍祖師拜入宗牆?」陰陽界主有點詫異地又問道。

    風風見界主祖師一付根本沒聽說過飛龍名字的模樣,連忙就解釋道:「稟祖師,這裡面的經過,請准許弟子簡單說明……」陰陽界主點了點頭:「好吧!你們都起來,風風你把這個『飛龍祖師』的來歷說一說讓我知道……」

    跪在地上的眾人,聞言連忙就站了起來,連浮在空中,陰陽界主不讓其下拜行禮的睬睬盼盼,也從空中輕輕地落到了地面之上。

    睬睬盼盼一下子也弄不清楚,為甚麼陰陽界主祖師不願意接受兩姊妹的參見禮數,而且還說甚麼「經不起二人之禮」的怪話。

    她們本來還以為界主祖師是因為嫌二人的功力太低,不願意承認她們是她的弟子,因此還著實在心中耽憂了好一會兒。

    可是在後來的感覺中,總算睬睬和盼盼發現界主祖師並沒有這個意思,望向她們二人的眼光雖然有點搞不清楚是甚麼意思,但是顯然並不是如二人之前所憂慮的那樣。

    所以在二人落地和其他五人站在一起時,睬睬盼盼也不敢貿然開口,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聽著風風簡單地述說著飛龍祖師加入陰陽和合派的始末。

    當風風簡要地說明了飛龍祖師的來歷之後,陰陽界主立刻就從眼中爆現出了一閃一閃很顯然是興奮的虹光,點著頭說道:「原來是這樣,你們口中的飛龍祖師,必然就是我所留下的法訣中,所感應到的『渾沌根源』……萬物同歸,眾生共系,以神領氣,以氣引形,質物乃具,神意縹緲……沒想到此訣果真招引來了這位飛龍祖師……」

    香香在風風對陰陽界主說明時,一直都保持著緘默,不過在聽了陰陽界主這麼一段大概只有她自己明白在說甚麼的神秘話語之後,香香終於也開口說道:「稟祖師,現在聽真人界傳說,飛龍祖師和蛟頭魔人,都是叫甚麼『啟元使者』呢……」

    陰陽界主聽得歎了口氣,倒也並不驚訝,只是又對著風風說道:「你把本派的紫柔宗主,種胎之後,真人界所發生的變化,也說給我聽聽……」

    風風見問,連忙就又口齒清晰而又快速地將「種胎之役」後,直到現在的傳聞,扼要地訴說了一遍。

    陰陽界主在聽完了風風所有的敘述之後,便即輕輕歎道:「我終於明白了,原來就是因為這樣,才使得妖魔界的魔物,得以藉此跨空而來……也使得神魔洞外,鎮鎖界點的『六神往』,出現了崩壞的現象……這也才讓我能夠趁機將元能跨過了空間限制,回到了人世間的真人界……」

    風風聽到了陰陽界主的話,也很耽憂地問道:「界主祖師……難道真的如姥姥所說的那樣,真人界已經被妖魔界的怪物入侵了嗎?」

    陰陽界主很嚴肅的點了點頭:「這一點絕對沒錯,當我在此間駐形出現時,第一個感應到的,就是人間已經有了凶殘的『妖魔界』所獨具的悍厲魔氣元能;而且在我後來的感知中,這好幾股強大的魔元,正在快速地往西方聚集,看起來妖魔界的這幾個魔物,正在準備集結……」

    香香這時也聽得有點心驚膽顫:「界主祖師,如果妖魔們真的如姥姥所說的那麼厲害,那麼我們怎麼辦?」

    陰陽界主本來皺起的雙眉,聽了香香有點害怕的語音,則是安慰似地拍了拍香香的肩膀:「你錯了,妖魔界的怪物們,戰力強大,橫掃了地間的『異靈界』和『鬼靈界』,將地間整個統一在阿羅喉的厲威之下……除了他們所允許的少許戰力強大的異界戰將之外,所有其他的異靈存在,都已經被其完全殲滅了……因為人間真人界,完全沒有抵擋它們這些怪物的力量,所以你們之前所眼見或聽說的妖魔威力,恐怕連二成都不到……」

    這樣的話一說出來,讓一向膽大的風風,也不由得心中驚懼:「兩成都不到?我的老天,那麼真人界豈不是前途堪慮了?」

    陰陽界主接著說道:「你們也無須如此擔心,真人界雖然沒有力量抵擋妖魔界的戰將,但是現在空間通道已經重新被封,妖魔們大概只到了幾隻先鋒魔獸而已,它們真正強大的五大軍團尚未能夠大舉跨空而來……所以真人界的各派,擋雖擋不了,但至少還能夠暫時先躲避一時……」

    風風一聽就憂形於色的說道:「界主祖師……弟子們難道真的就要這樣躲著一輩子?」

    陰陽界主聽到這裡,臉上則是露出了微笑:「傻孩子……妖魔界有怪物跨空而來,天人修羅又怎麼會坐視?除了我以外,現在同時也有幾位天人,已經跨界而來了……天間和地間,一向就是相對最強大的神魔兩力;妖魔雖強,但是我們天間的天人修羅,想來也不會弱到哪裡去的……」

    香香連忙就接著說道:「祖師說得是,自古以來就是『邪不勝正』,妖魔再厲害,總也不會勝得了正義之師的天人修羅們吧……因此祖師和天人們必定能夠將妖魔消滅的……」

    陰陽界主哈哈笑道:「香香,雖然我們天人修羅並不懼怕妖魔界的妖魔,但是你可別被這些甚麼『邪不勝正』的鬼話給騙了,這種說法只不過是要安撫一下被統治的愚民而已,自古以來,邪壓過正的例子多得不勝枚舉,你應該說『勝王敗寇』還比較接近事實一些……我們雖然知道一些妖魔界的情形,但是一直以來,都是以你們難以想像的超級元能透空相鬥,從來也沒有真正地面對面地交手過,所以雖然我們並不害怕面對妖魔界的怪物,但是卻也絕不敢對於能將地間三界完全統一的妖魔們,存著絲毫的輕視之心的……」

    陰陽界主說到這裡,又環眼看了一下眾弟子們眼中難掩的驚意,才又含笑說道:「不過對於現在的情況,你們也不用太過憂慮,因為我已經感應到除了妖魔界的魔氣元能之外,天人界也已經有人下來了,因此對於真人界的安危,至少也有五五波的把握,還不致於太過糟糕的……如今只要將空間通道死死地封住,不讓妖魔界的大軍可以跨空而來,已經到了這裡的妖魔並不致於造成全面性的威脅……」

    眾人正因為陰陽界主的話,而稍微鬆了口氣,突然「咚」地一聲,傳來了人體倒地的聲響。

    大家吃了一驚,趕緊望去,就發現陽印之前因為內腑已傷,又無法自行療傷,只得硬著頭皮死撐,直到這時,已是神志有點昏沉了,因此終於不支倒地。

    其餘六人吃驚之餘,連忙同時圍到了陽印的身邊,探鼻息的探鼻息,把脈門的把脈門,輸真元的輸真元,本來還以為陽印應該沒事的,未料竟然內傷沉重至此。

    當這六位弟子們,臉上都因為陽印的傷勢而露出了耽憂的神色時,陰陽界主的聲音突然在此時傳來:「你們無須這麼緊張,陽印的傷勢還沒有到馬上會有生命危險的程度……」

    聽到了界主祖師的話,香香才突然鬆了口氣地對著陰陽界主躬身回答道:「弟子們沉不住氣,竟忘了有界主祖師在此,陽師兄生命必然無礙……還請界主大發慈悲,救一救陽師兄吧……」

    陰陽界主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只是靜靜地望著倒在地上的陽印,就宛似在心中考慮著甚麼那般,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點了點頭道:「也罷!元胎無善惡,就算是他心性偏內,總也是我宗下弟子,如今相遇,也算有緣,便即成全他一番吧……」

    其他的人,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不知道為甚麼界主祖師會說這麼一段話?風風正想問問,就看到陰陽界主單手輕揮,頓時就有一股很柔和的無形力道,就好像是個圈罩般,將圍在陽印周邊的幾人,給輕輕地外推而開。

    然後倒臥在地上的陽印,週身隨即開始瑩瑩發出了紫色和紅色,兩光不斷交閃的淡芒。

    這個淡芒由弱轉強,不多久就已經強烈得宛如在他體內有兩個一紅一紫的烈火,正在交錯延燒週身一樣,交換的速度是如此的快捷與猛烈,以致於兩色在交換的間隙中,發出了快速而又清脆的叭叭密響。

    同時,當這些變化在陽印身上發生之際,他本來倒臥在地上的身軀,也在這時從地面上冉冉地浮了起來,以一種很緩慢的速度在空中旋轉著。

    緊接著,陰陽界主那一支維持著上揚姿勢,修長瑩白,好像正在虛握著甚麼東西的手掌中,嗶啦一聲裂響,居然「嗤」地橫向拉出了一道長約四、五尺,一頭紫,一頭紅,宛如實體的光棒!

    當陽印的頭部,隨著浮體緩慢的旋動,轉到了陰陽界主那一邊時,她立刻單手疾推,掌中紫紅色的光棒,立刻「嗤」地一聲,就宛如是劍刺一般,對準了陽印頭頂直貫了進去!

    當光柱入體的那一剎那,密聲不停的紫紅交錯,馬上就像是貫穿了甚麼有形的東西那般,發出了脆然的噗地輕爆。

    陽印的身體即刻從頭部開始,出現了一團刺亮的紫紅色小型光球,順著陽印的體內中脈,叭叭叭地過關通節,穿經透脈地,往腳跟直貫流了過去。

    當那個刺眼的光團,到了腳底,重新返轉流回時,便即沉於他的臍上黃庭之中,所有光氣流動,叭啦脆響,跟著即刻消失,恢復了原狀。

    然後陽印便睜開了眼睛,雙眸之內,閃現著隱隱的左紫右紅焰芒,身軀一直,落下地來。

    陽印一落地面,立刻雙膝跪地,對著陰陽界主叩頭謝道:「祖師成全的大恩,弟子陽印終生不忘……」

    陰陽界主臉色凝重地對著跪在地上的陽印說道:「你來自不平凡的元胎,修道之途,力一效十;雖則胎性稍有偏邪,初路易移,心氣未定,很容易就落入邪道……現在我已經將你的元氣功力大幅提升,相信你的定力心性,也同樣增加了許多控制的力量,希望你能夠秉我陰陽宗的氣節,好好成就一番道業。」

    陽印的額頭觸地,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是從他虔誠的語氣中聽起來,卻是有著無比的堅定:「弟子必定戮力以行,絕不辜負祖師的期許。」

    陰陽界主點了點頭:「這樣就好,你起來吧!」

    陽印聞言,又叩了個頭,隨即立起。

    旁邊的睬睬,直到此時,方才抓住了一些空隙,有點怯怯的,忍不住對著陰陽界主躬身說道:「界主祖師,您的神通廣大,弟子有個問題想請祖師教下……」

    陰陽界主很溫和地望著睬睬說道:「睬小姐請說……」

    「弟子想請教祖師的是……」睬睬停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鼓起了勇氣說道:「不知道祖師曉不曉得,弟子的恩人飛龍祖師,現在到底是生是死?」

    陰陽界主沉默了一會兒,好一陣子沒有回答,讓睬睬還以為自己的這個問題,正好問到了界主祖師所不知道的部份,不由得在心中泛起了自己有點莽撞的感覺。

    「睬小姐你想去找飛龍祖師嗎?」陰陽界主並沒有馬上正面地回答睬睬的問題,而是先以另一個問題反問。

    這一次陰陽界主的話說完之後,睬睬都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反而是另一邊的風風搶著說道:「稟祖師,不只是睬睬師妹,弟子等七人,這次都是要來找飛龍祖師的……」

    陰陽界主左紫右紅的臉色,露出了非常嚴肅的神情:「不行,你們這些人,除了陽印和睬睬盼盼之外,香香風風,鬼眼鬼手,都不能去找飛龍祖師……」

    從界主祖師的語氣裡聽起來,顯然飛龍祖師真的就在甚麼地方。

    眾位弟子的心中正在高興,卻不料界主祖師又說出了其中四人不能去找飛龍祖師的話。

    「稟祖師,香姊和風風等人為甚麼不能去找飛龍祖師呢?」風風立刻就有點著急地問道。

    「你們不瞭解……」陰陽界主歎了口氣道:「從我在此間定形之後,就在感應中,發現了非常強大的妖元魔氣,而且正在快速地往西方某個特定的地點集中……同時天人界顯然也已經有天人下來了,因為我一樣可以感應到天人特殊模式的元能,已經在人間出現……更特別的是,除了天人元能,和妖界魔氣之外,我還察覺出另外一種連我也覺得完全陌生的力量根源……」

    「完全陌生的力量根源?」風風不解地問。

    陰陽界主嚴肅地點了點頭:「不錯,這種形態的力量根源,連我也從來沒有感應過或聽說過……本來我以為這應該就是你們嘴裡所說的甚麼『飛龍祖師』,但是這種想法立刻就在我心中產生了懷疑……」

    「懷疑……」香香這時也心中暗喜地接口說道:「稟祖師,現在的真人界,除了妖魔界和天人界之外,再有甚麼特殊的來源,莫過於就是傳說中叫做甚麼『啟元使者』的飛龍祖師了,除了他和蛟頭魔人,還有甚麼其他特殊的存在?」

    陰陽界主的雙眉皺了起來,就像是在用心感覺著甚麼:「現在我也不敢確定,以前從來也沒有出現過這種空間破裂的現象,那種第三力量的奇異特性,也是我從來沒有見過或是聽說過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那種力量現在也正在往妖魔和天人們集聚的西方移動……我只有盡快趕過去,才能夠真正弄清楚那是甚麼……當我施展分光飛行時,真正能夠承受得了的,只有睬盼和現在的陽印,你們其他人都不行……」

    鬼眼和鬼手一聽,立刻就焦急地問道:「祖師,那怎麼辦?我們隨後趕去行不行?」

    陰陽界主搖了搖頭:「不!你們四個人得趕緊去找正派的領導人,盡快傳達我的一個訊息……」

    陰陽界主說到這裡,就突然沒有了聲音,睬睬盼盼和清醒過來的陽印,轉眼一看,就見到界主祖師雖然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但是她那左紫右紅的雙唇,依舊像是在對著甚麼人說話那般,不停地合動著……

    從鬼眼鬼手和香香風風頻頻點頭的模樣看起來,顯然界主祖師正在交待他們甚麼非常重要的訊息……也就是請他們帶去給正派領導人的訊息。

    睬睬非常仔細地觀察著界主祖師的嘴唇,等到她雙唇的合動終於結束時,睬睬忍不住又問了一個之前在她聽界主祖師說話時,自心中浮起的一個疑問:「稟祖師,為甚麼您對那個第三力量,後來並不認為是飛龍祖師?」

    陰陽界主沉默了一會兒,方才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道:「因為我後來發現,那種力量的質性中,我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人性的存在!」

    刑無肉一向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雖然現在他認為憑著自己高超的潛行技術,他已經成功地擺脫了那個重生而來,手段狠辣的蛟魔追蹤,但是他依舊非常小心地利用了掩蔽的地形,繞行了三、四圈之後,確定自己的身後,絕對沒有甚麼人在跟蹤的痕跡,然後他才放心地往無形團聚集的隱藏地點前進。

    刑無肉將自己週身外護身的氣罩,維持住一種不間斷的波動。

    這種波動,使得他外側擋雨的方式,非常的特殊。

    當雨滴打在氣罩上時,因為他的氣罩不停快速地伸縮波動,因此使得雨滴並不飛濺跳出,而是從他的身旁,劃出一條微斜的雨線,然後落在地上。

    遠遠看來,所有落在他擋雨氣罩上的雨絲,就好像繞過了他的身體一樣,不但沒有發出甚麼飛濺的雨滴,甚至稍遠一點,都看不出有甚麼不同。

    在大雨中,刑無肉整個人都似乎化成了一團模糊的雨影,很難發現竟然有一個人,就這麼快速地在雨中穿行。

    也正因為這樣,當他飛掠到四方聚寶齋,距離太玄山最近,約有兩百里的一處巢穴時,在外側防守,第十二層的兩位四方聚寶齋弟子發現雨中有點不對時,刑無肉已經距離他們兩人幾乎不到十丈。

    那兩位防守的哨卡,終於察覺雨中模糊的影子,猛然朝他們竄來時,他們差一點就要從掩蔽的石下跳了起來。

    「誰?是誰?」兩個弟子雖然只是四方聚寶齋的弟子,但是手裡拿著的一支鑲珠銀刀,和另一支金牛吞口劍,卻依舊是非常罕見的寶物級武器。

    當這兩個弟子握緊了手中的寶刀寶劍,喝出聲後,都在石下擺出了隨時可以進擊的姿勢。

    刑無肉並沒有急進,只是在這兩個哨卡外七、八丈停下了身子,將隱掩的氣罩波動停止,嘩啦啦的雨勢中,立刻就出現了一個淡淡的瑩光長球,罩在他頎長而又衣袍飄飄的身形外。

    「別這麼緊張,本宗是刑無肉!」刑無肉語氣冷冷地對著兩個哨卡說道。

    握緊了刀劍,準備隨時出手的那兩個弟子,聽了刑無肉的回答,也認出了他的語聲,立刻就鬆弛了下來,拿金牛吞口劍的那人呼了一口氣道:「原來是刑宗主……宗主神遁之名,果然厲害,猛古丁地從雨裡冒出來,一點蹤跡都瞧不著,還真是嚇了弟子們一跳哩……」

    刑無肉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馬上回應這名哨卡的話,只是沉沉地問道:「這回聯絡邪宗們,來此研議應變之策,有多少宗派來了?」

    這會兒回答的,是另一個手持鑲珠銀刀的哨卡:「回刑宗主的話,這次因為遭逢巨變,時機匆促,而且各派都拚命地隱藏形跡,因此並沒有找到多少宗派……」

    刑無肉又點了點頭,便即腳尖使勁,竄身往前繼續掠進。

    「刑宗主……其他的人還在後面嗎?等會兒會回來嗎?」

    刑無肉聽到這兩個哨卡的問話,臉色顯得更加的陰沉,也不回答,只是快速地掠過了這個哨卡,轉眼消失在雨勢之中。

    「媽的這個刑無肉怎麼連話都不回,急毛竄火地就猛往裡去?」之前問話,手拿金牛吞口劍的那個四方聚寶齋的哨卡,等刑無肉的背影消失不見之後,很不滿地咕噥著說道:「就自己孤鳥一隻,一付其他人全死光了的樣子……媽的……」

    四方聚寶齋的這個巢穴,是在山邊用人工做成的一個洞府。

    所有外在的設計,都是以掩人耳目為主,可以說除了四方聚寶齋自己人之外,其他人很難察覺的隱秘處所。

    不過這個巢穴,只是一個小型的隱身之地,並沒有太著力的經營,因此裡面的空間,其實並不大。

    當刑無肉進入一扇石門之後,方圓約有三十來步的府廳中,已經密密地或坐或站地聚集了不少人。

    除了四方聚寶齋這個本來就是無形團的宗派外,還有八殘、吸日奪月、邪不死、毒瘟、奇盾、蠱蟲、詭刃、貝錦、彎月刀宗等九個宗派的宗主及門下。

    雖然這個山中的密廳其實算不上小,來的宗派也不多,但是數量不少的這些人,還是使得這個洞廳看起來有一些擁擠的感覺。

    刑無肉出現在廳中時,馬上就引起了裡面所有人的注意。

    在大廳的正中央,坐著四方聚寶齋萬寶兒齋主雖然肥胖、但是卻整飾得乾乾淨淨的身軀,看起來刑無肉在進入大廳前,這些宗派們的討論,正是由萬寶兒齋主所主持的。

    本來大廳之中,還有一些嗡嗡的議論之聲,顯然正在談著甚麼事情。

    刑無肉一進來,大家都轉眼望向了臉色沉重的他,每個人都暫時住了口,以致於本來有點喧鬧的廳內,猛然間安靜了下來。

    「刑宗主回來了?」萬寶兒細瞇著的眼睛閃爍著光芒:「黑天禽宗主、生苗王和巫王呢?怎麼沒和刑宗主一起?」

    刑無肉平板而且缺乏筋肉的臉上,沒有甚麼特別的表情,也沒有直接回答萬寶兒齋主的問話:「心魔尊等三位前輩呢?」

    萬寶兒齋主雖然看起來模樣有一點癡肥,但是心思可是細密得很,當他見到刑無肉宗主臉上不尋常的反應時,馬上就感到事情不大對頭。

    不過萬寶兒齋主雖然心下警覺,臉上還是笑瞇瞇地說道:「三位前輩潛藏在那個怪異黑洞那兒,伺機探看後續,還沒有回來……」

    刑無肉在和萬寶兒對話的同時,依然朝萬寶兒走近,等到萬寶兒的話回答完了,刑無肉已經走到了萬寶兒的身邊,低下了頭輕聲說道:「大事不妙,蛟頭魔人已經復活了……我們這一群追躡的人,只剩下本宗僥倖逃回……」

    刑無肉這時候說的話音雖然很低,但是等到萬寶兒齋主弄清楚他話裡的意思,以萬寶兒這麼老到的修真,也不由得臉色大變,連頰上的肥肉都忍不住輕輕顫抖著,一下子竟愣在那兒,滿眼驚駭不能置信的模樣。

    在刑無肉宗主的身後,那幾個在場的邪派宗主們,雖然聽不到刑無肉宗主低下頭在萬寶兒齋主耳邊說了些甚麼,但是從刑無肉宗主進廳開始,掛在臉上的沉重神色,和萬寶兒齋主聽了刑無肉的話之後,所呈現出來的震驚神色,也立刻敏感地察覺到必定是發生了甚麼極不得了的事,否則以萬寶兒齋主的老到,絕對不會出現這種駭然的表情。

    貝錦派這次應無形團的邀約而來的,並非所有派中之人,而是只有貝花綠宗主,帶著派下的三位紅男門下。

    貝花綠的心思細密,眼神犀利,一看到刑無肉和萬寶兒的反應,立刻就知道必定是有甚麼極為驚人的訊息,由刑無肉告訴了萬寶兒齋主,因此在二人一說完話,也跟著馬上便開口問道:「刑宗主,發生了甚麼事兒麼?」

    刑無肉和萬寶兒齋主互相望了一眼,正不曉得是不是該將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說出來時,貝花綠旁邊的八殘門宗主殘破心,也已經察覺到了兩人眼中猶豫的神色,於是立刻也緊跟著說道:「齋主像是聽到了甚麼很意外的消息……是不是也能讓我等與聞?」

    萬寶兒齋主輕輕咳了咳,以掩飾臉上駭異的神情,還沒有做出甚麼反應,貝花綠已經又接著說道:「萬寶兒齋主,咱們現在可都是應你們『無形團』所邀,前來瞧瞧面對『妖魔界』已有怪物出現在此間的嚴重情況,咱們這幾個門派是不是該響應你們『無形團』的提議,大家一起合作應付強敵……所以如果發生了甚麼特殊的事件,為了表示誠意,貴團似乎是應該讓大家知道,也好彼此討論討論該怎麼辦吧?」

    依理來說,無形團得到了甚麼非常特殊的消息,要不要當眾告訴所有的人,當然是他們無形團的權利。

    但是這個時候非比尋常,又正是無形團想要合併這幾個宗派的節骨眼,所以貝花綠這麼一說,倒反而有不將消息告訴大家,無形團就有些不夠坦誠的味道了。

    吸日奪月派的日月童子,這時也沉著臉兒說道:「萬齋主,之前本宗和貴團的萱萱小姐接觸,聽她說明了貴團因為『陰陽和合派』的孽龍化形長老,就是貴團的團主『無形冥主』;也就是有名的極光老祖,因此得到了陰陽和合派這次引起無數風波的『種胎訣要』,願意以此訣和本派合作,共同找出也許能夠幫助我等渡過這次妖魔現世危難的關鍵……所以本宗現在才應邀而來。可是自從本宗到此之後,不但甚麼訣要都沒聽見萬齋主提起,根本連萱萱小姐都沒看到她回來……被貝錦派的綠宗主這麼一提,本宗可要有點懷疑貴團找我們合作的誠意了……」

    日月童子的話一說完,萬寶兒齋主和刑無肉又互望了一眼,等萬寶兒齋主再一次地從刑無肉的眼神中,確定了蛟魔真的已經復生,萬寶兒齋主只得先暫時壓住了心中的衝擊,緩著臉轉頭對向了都在凝視著他的九個門派。

    萬寶兒齋主依然沉思了好一會兒,知道刑無肉送來的這個消自心如果是真的,那麼等到蛟魔的活動一展延開來,這些宗派最後還是會聽說的,因此反倒不如在這時候表現得光棍一點,也省得那伶牙俐齒的貝花綠有甚麼話說。

    想到這裡,萬寶兒齋主終於又恢復了鎮定,微笑著說道:「綠宗主說的這話可是有欠考慮了……本團要展示誠意,似乎也不用將所有的秘密訊息告訴諸位吧?」

    萬寶兒對著貝花綠的話一說完、便又馬上轉頭對著日月童子說道:「日月宗主請先稍安勿躁,既然萱萱小姐已經和日月宗主訂下了合作的條件,那麼本團就一定會做到。

    只是現在的時機諸位也明白,非比平時,所以還是請日月宗主耐心等一等,本齋主估計萱萱小姐應該就快回來了……團主的所有東西,只有萱萱小姐知道放在哪兒,因此日月宗主說的那個甚麼訣要,也只有萱萱小姐能拿給宗主……「

    日月童子聽了萬寶兒的話後,還沒接口,貝花綠己經哈哈笑道:「誠然誠然,萬寶兒齋主說得不錯,貴團可沒有甚麼義務每一個秘密的消息都得告訴我們……只是方才咱們看到刑無肉宗主的臉色,和萬寶兒齋主的反應,顯然刑宗主帶回來的這個消息,必定非同小可,因此忍不住問了問……如果萬寶兒齋主認為不適合洩露讓我們這些外人知道,倒也不好太過勉強……」

    萬寶兒齋主聽到貝花綠的這番話,又見到其他幾個宗派的宗主,在臉上很明顯地立刻就露出了不滿的神情,明白自己這邊如果堅持不說,更加落實了貝花綠所說的「將他們這些宗派當做外人」的話外含意,不由得心中暗罵一聲,正想接口說話,另外一邊站在日月童子身旁的不死屍王,則是對於萬寶兒宗主方才後面所說的話非常注意,同時也開口問道:「聽萬寶兒齋主的意思,難道萱萱小姐告訴本宗的,由九鬼姑婆弄來的旱魃屍身,和由貴團主所得到的旱魃元珠,也都只有萱萱小姐才知道放在哪裡麼?」

    萬寶兒齋主的眼神依然笑瞇瞇,但是心中已是急速地忖思了好幾圈,點著頭對不死屍王說道:「正是如此,所以還請不死宗主和日月宗主,稍寬懸心,待萱萱小姐回來,必定會將其答應給兩位的東西,雙手奉上的……」

    說到這裡,萬寶兒齋主又轉頭對著之前的貝花綠呵呵笑道:「貝花綠宗主方纔的話可是言重了,既然我們無形團非常誠懇地邀請諸位加入合作,共同渡過眼前的危機,自然也就一切開誠佈公,絕對不會特別對諸位宗主隱瞞甚麼的……」

    除了現在廳內,代表了無形團的四方聚寶齋之外,其他的九門邪宗眾人,聽萬寶兒齋主的語氣之中,顯然已經有了將方纔令其色變的消息說出來的話意,都不由得聚起了精神,注意地傾聽著。

    萬寶兒齋主正要說出蛟魔復活的訊息時,突然從門外喀啦一響,傳出了一聲非常清脆的叩門聲。

    萬寶兒齋主手下,負責洞府掩蔽和警戒重任的,正是東方飛虎、南方潛龍、西方奇鳳、北方藏鯨四方分齋中的南方潛龍塢主。

    雖然現在大廳之中,除了無形團的四方聚寶齋之外,還有九派其他的宗門,但是要說人數的眾多,就光一個四方聚寶齋,下屬的四方分齋,除了已經被蛟魔滅盡的東方飛虎樓之外,其他潛龍、奇鳳、藏鯨三處分齋的人數合起來,幾乎也超過了其他九派的總數一半還多,至少也有近一百人,而且其中的高手級修真,更是多達二十人以上。

    以實力而言,四方聚寶齋真可說是極為強大的邪宗。

    只不過為了在這次邀請而來的九派聚會中,能夠容納更多的人,留在洞府大廳裡的,只有四方聚寶齋的齋主萬寶兒,和潛龍、奇鳳、藏鯨三位分齋之主,以及七、八位貼身的屬下高手,其他所有的人,都被潛龍塢主,按照四方八向,分派在這個隱藏洞府的外圍,依地形隱身藏跡,卡哨警戒。

    別的不說,就以四方聚寶齋這次分派出去將近一百餘人,十幾位高手的陣容,這座洞府守衛的嚴固與密集,已經算得上是真人界沒有多少邪宗能夠比得上的了。

    尤其這些由潛龍塢主所分派出去守衛的門下,至少都是兩個人一組,而且每一組與每一組之間,都彼此互相呼應支援,幾乎可以用固若金湯來形容也不為過。

    這座別府的入口,往下微微斜傾,直入山腹之中,雖然並沒有很深,但是外層共有兩道由堅硬無比的青石崗所組成的石門封住洞口,十步之後,才是兩扇左右合併的桃木重門,雖然只有短短的十步,卻派有四位潛龍塢除了塢主以下,功力最強的下屬,手持役物宗著名的「擒龍筒」把守,只要外側的石門一開,他們就會全神貫注地戒備,除了他們認得的人之外,任何人想要強闖而入,都絕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因此,對於門外的這四人而言,應該都只有兩種反應。

    一是來人為他們所熟知,就像是之前刑無肉宗主進入門中那般。在這種情形下,負責守門的人就會主動將內側的桃木重門開啟。

    二是來人為他們所不知,就像是之前廳中的各派諸人到來時,都會由其中的一位把守的屬下,入內一稟報。

    除了這兩種反應之外,照理說,應該是不會有第三種反應的。

    可是現在,門上叩響,就有點讓廳中的潛龍塢主有點愕然了。

    因為不管是甚麼情形,都不應該有人會在外面這麼叩門的。

    就在萬寶兒齋主有點疑惑地望向了身穿黃底銀滾邊,鑲鑽明珠袍的潛龍塢主時,潛龍塢主也有些意外地回望了萬寶兒齋主一眼,金芒竄動間,立刻就飛身而起,唰地急掠到那兩扇緊閉著的、暗褐色的、熟銅包邊的沉重枕木門旁,輕輕地將門拉開。

    身穿銀線流水宮裙,頭插金鳳玉彩羽髻釵,臉型稍嫌過瘦,顯得有些陰騖的「奇鳳閣主」,和一肩斜披揉鯨軟皮大氅,油眉油發,身形高大,手握一支金光燦爛三尖叉的「藏鯨宮主」,同時掠身站在開門的潛龍塢主身後一丈五尺處,全身弓緊,浮步沉馬,隨時都可以傾力出手。

    在場除了四方聚寶齋之外的九派邪宗,眼皮子當然都是極寬的人,一看到四方聚寶齋之人,這般如臨大敵的情形,立刻就猜到了方纔那聲叩門響音,顯然不是四方聚寶齋的通報暗號,其中必有古怪,因此也馬上提高了警覺,紛紛閃身移開了桃木大門的附近空間,準備應變。

    潛龍塢主雙手輕輕地貼在沉重的桃木門上,全身真元集中在兩掌掌心之上,含勁待發,同時口中輕喝說道:「門外的是那一位?」

    就在潛龍塢主凜凜的語音方落,門外跟著響起了一聲清亮的語音說道:「光明盟下,大羅所屬,回空真人;及浩然宗寧靜先生、雪山神宮月牙道人,同請府中諸位往見。」

    門外之人這麼一報號,在裡面隨時準備破門而出的潛龍塢主,也不由得愣了愣。

    潛龍塢主回頭望了一眼萬寶兒齋主,顯然是在請示該怎麼辦。

    萬寶兒齋主點了點頭,潛龍塢主立刻就掌手吐勁,「波」地一聲,兩扇厚重的桃木門隨即「呀」地往兩邊展開。

    這個時候的辰光,已經入夜,加上外面依舊大雨滂沱,所以光線可以說是沉暗昏黑,難以見物。

    不過從那兩扇桃木重門開啟之後,大廳裡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看到不但裡面的木門已開,連短短的十步通道的另一邊,同樣洞開,連掩飾保護的石門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維持著沉靜的眾人,還可以很清楚地聽見外頭兩勢打在地面上,嘩啦嘩啦的清脆聲響。

    雖然外面是一片沉黑,但是廳內這邊,照明的珠光通亮,倒是很清楚地讓每一個人都看到了站在門外通道中的那三個人。

    當先一位,頭戴藍色儒冠,身穿黑裘嵌肩禮氅,下著藍衫,髮飾衣飾,都顯得非常整潔乾淨,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才剛從昏黑濕濘的外面進來。在他身上,很自然地散發出一種安靜寧謐的氣質。

    左邊一位,週身一襲月牙瑩白道袍,兩袖之上鑲著十幾片約有手掌那麼大的彎月型銀片,白髮白鬚,雙睛溜黑,反光強烈的衣飾和發須,讓他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醒目,看起來令人感覺一陣驟冷。

    右邊一位,長袖寬道袍,頭上戴著一頂有點癟癟的怪道冠,鬍鬚雜亂,開襟散領,看起來有點落魄。尤其最特殊的,是這人從襟口之中,所露現出來的胸肌黑膚看去,他的外袍之內,並沒有內衫,看起來有點像是剛洗完澡,就這麼披著件外袍就跑出來的模樣。

    此三人的外形,在廳內超過二十顆的夜明亮珠投照下,很明顯地映在內側每一位邪宗的眼中。

    除了這三人的特徵好認之外,甚至廳內有不少邪派修真,和這三人都有過一面以上的舊緣,因此差不多是立刻就讓人認了出來。

    當中那一位,別的不說,就看他那一派安定靜謐的氣質,就可以知道正是浩然宗十大先生的第二位,寧靜先生。

    左邊那位月牙道袍,白髮白鬚的模樣,說明了必是雪山神宮的高手。而他那長袖上鑲著的左六右六,計十二片怪異的彎亮銀片,更加表明了他就是「風花雪月」四大護法之中,以十二片特殊的月牙袖刀聞名的月牙道人。

    右邊的那一位,從他那只有外袍,裡面則是空空如也的怪異穿著,只有大羅仙宗八極真人裡,以直掠急行的輕身術聞名,聽說跑起來會將寬大的外袍紮在腰間,裸著上半身疾飛的「回空真人」。

    就算是有些見識比較淺的邪修,沒能在第一眼就認出三人。但是從他們之前的報號裡,還是能夠立刻就分辨出這三個人誰是誰了。

    潛龍塢主在認出了眼前的三人身份之後,緊接著注意的,就是本來守在通道之中,木門之外的那四位潛龍塢的屬下。

    令他想不通的,是這時除了叩門報號的那三位正派修真之外,根本就沒有看到任何其他人的影子。

    「本塢的四位屬下呢?」潛龍塢主的眼光在搜尋之後一無所獲,立刻就沉聲問道。

    大羅仙宗那位看起來模樣有點潦倒隨便的回空真人,也跟著潛龍塢主的眼光左右望了望,呵呵笑著回答:「四位屬下?塢主是說在這木門之外嗎?」

    潛龍塢主沉著語調說道:「不錯,本塢原來守在門外的四位屬下呢?」

    正派的三位修真還沒回答,坐在廳中正中央,還是五體未動的萬寶兒齋主已經怪異地呱呱笑道:「潛龍,這還用問嗎?三位正派大爺雨夜蒞臨,當然已經將你的那四個兒郎給擺平啦……」

    在潛龍塢主已經變得很難看的臉色中,回空真人很快地搖了搖雙手說道:「萬寶兒齋主這麼猜的話,那可就錯了……」

    「有甚麼地方錯了?」萬寶兒齋主還是呱呱地冷笑著說道。

    回空真人聳了聳肩說道:「我們三人從進洞到現在,根本就還沒有喘幾口氣的時間,壓根兒就沒看到齋主和諸位邪宗朋友們聚會的這個門外,有任何一個人的蹤跡……」

    潛龍塢主還是臉色很難看地沉聲說道:「回空真人這話說出來有誰能信?如果不是三位將本塢屬下制服藏起,本來在門外看守的人怎麼會憑空不見?」

    潛龍塢主在說話的同時,雙手已經收合在袖中,全身緊繃,真元聚集,看起來就像是一根拉起來的箭弦一樣,準備隨時就要動手的模樣。

    通道中的三位正派修真,見到門邊的潛龍塢主和他身後,四方聚寶齋的所有門下,都已經沉氣調元,從眼神中露出了精芒聚集,預備出手的態勢,也不敢稍有怠慢,外表雖然依舊維持沉靜,但是心中卻已經提高了警覺。

    三人之中的寧靜先生眼看勢頭不對,終於在這個節骨眼上,輕輕歎了口氣道:「潛龍塢主和萬齋主且慢動手,我等三人確實方到不久,也確實沒有看到任何貴齋的弟子在門外把守……說得更真切一點,如果不是貴齋的這個洞府外門大開,老遠就瞧得見,我等三人儘管已經施起了搜蹤大法,想要這麼地就發現這裡,還有些困難哩……」

    另外的那一位月牙道人,神情冰冷,連帶著也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一種冷冷的譏誚:「諸位無須這麼緊張,如果你們的弟子,真的是我們下的手,我等又怎麼會矢口不認?

    對於宗派的名聲,我們可是重視得很……「

    月牙道人這麼一番有點帶著譏嘲的話,潛龍塢主聽得臉色更加的難看,真元聚集的雙手已經起了一陣微微的震動,帶得他的袖尾啪啪輕響,幾乎就等萬寶兒齋主一聲令下,就要全力撲擊。

    不料潛龍塢主又等了好一會兒,並沒有聽到齋主的攻擊命令,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只見到萬寶兒齋主坐在鑲珠包金的厚椅上,宛如在沉思著甚麼一樣。

    「齋主,這三人不請而來,同時對我等下屬暗地出手算計,請齋主下令拿下吧……」

    潛龍塢主立刻就請不說道。

    「潛龍,沉著點氣,這裡面我看似乎真的有點問題……」萬寶兒齋主擺著肥肥白白的手兒說道。

    潛龍塢主愣了愣:「齋主的意思是說……」

    萬寶兒齋主細細的眼睛盯視著通道裡姿態安詳,但是暗中已經提高戒備的三位正派修真,口中緩緩說道:「先不說正派裡的浩然宗和大羅仙宗,極忌門下浮言虛詞,回空真人和十大先生中第二的寧靜先生都已經表明了未見我等門下的話。就以守門的『潛海四蛟』來說,他們四個人的功力可是僅次於你,算是我們派中少數的高手之一,雖然眼前的三位可以說是正派中還有些名氣的修真,但是要說在石門保護下,這麼樣無聲無息地制住潛海四蛟他們,讓他們連回身通知一下門內的我們都做不到,你想這有可能嗎?」

    萬寶兒齋主的這一番話,立刻就讓潛龍塢主再次地愣住了。

    正如齋主所說的,若是正派現在來的,就是眼前的這三人,雖則他門下守門的「潛海四蛟」,也無法應付三人,但是絕對不會連反身發出任何警告的時間與能力都沒有的。

    有了這種瞭解之後,潛龍塢主也不由得有些懷疑這裡面還有其他的問題了。

    三人之中的寧靜先生這時也點了點頭說道:「關於這一點,齋主說得倒是不錯,如果齋主派駐守門的,就是潛龍塢的主力高手,潛海四蛟的話,那麼只憑我們三人,想要無聲無息地將四人制服,說實話,以我等的能力確有不逮……」

    月牙道人則是篤定無比地冷冷說道:「諸位無須懷疑了,我等三人這次冒昧造訪,並不是專為著來找邪宗諸位朋友的麻煩,何必這般大動干戈?」

    大廳之中,一直都冷眼旁觀,沒有說話的日月童子,這時也開口問道:「聽月牙道人的語氣,三位竟像是並非針對四方聚寶齋而來的?」

    回空真人點了點頭接口道:「不錯,我們三人正是奉了『光明盟』盟主令,前來向諸位轉達一個訊息……對象是所有邪宗的朋友,並不是只有針對萬齋主而已……」

    奇盾門的萬不破門主,一聽回空真人這麼說,不由得就有點好奇地問道:「甚麼訊息?」

    回空真人沒有馬上回答,只是轉頭望了望旁邊的寧靜先生。

    寧靜先生雖然是站在門外,但是現在外面沉黑,廳內光明,所以在潛龍塢主將桃木門推開之際,也仔細而又快速地看清了廳內的每一個人,憑他豐富的見識,已經辨認出現在聚在廳內的諸人,除了四方聚寶齋之外,還有吸日奪月、邪不死、八殘、毒瘟、奇盾、蠱蟲、詭刃、貝錦和彎月刀宗等九門邪派。

    因此寧靜先生立即伸手入懷,取出了一疊大紅請帖,挑出了眼前這十派的帖子,握在手中說道:「現在真人界的情勢,想來諸位都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基於本盟瑤璣護法的籌算,面對妖魔界功力超乎想像的凶厲妖物,我們真人界只有拋去以前的門派甚至正邪之偏,大家一起團結合作,才比較有可能渡過這次浩劫……唯一稍可慰提的,就是在妖魔界尚未入侵之前,瑤璣仙子和天人界的睛風天女,就已經事先做了些準備。

    雖然妖魔已現,怛是一則空間通道還沒有完全洞開現形,妖魔界的軍團尚未大量跨界而來;二則天人界的天人,也已經藉著這一次的空間幻變,在此間駐形現身……瑤璣仙子神策精細,未雨綢繆,早一步代天人界的天人們發出急帖,奉請真人界諸派,於『駐形永生宗』的『永生水域』聚會,商議應付妖魔界那些怪物的對策……這一次我們三人同來,正是專門為各位宗主送來本盟代天人界邀請的帖子。「

    寧靜先生的話說到這裡,握著十張請帖的右手輕輕一揚,那一疊大紅帖子立刻「嗤」

    地一聲脆響,就好像是開了一朵紅花般,往廳中十派的宗主面前冉冉飛去。

    這十份分散開來的帖子,飛行的速度不但並不疾快,相反的還非常緩慢,端正直豎,帖面外呈,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有個甚麼隱形的東西穩穩地托著那般,準確而又穩定地朝著廳中那十位邪派宗主面前緩緩地飛去。

    寧靜先生的個性沉潛穩定,並沒有甚麼炫示功力的心理,不過這一式十帖的敬送方式,採取的是最鄭重的禮數,每一張帖子的速度完全一致,只是方位完全不同,帖面外翻不動。由這麼一個功力的顯示,就可以看出,雖然寧靜先生無心炫露,但是這麼一個送帖的動作,就可以看得出來他運勁送力的純熟,確然不愧是真人界有名的高手。

    隨著寧靜先生手中紅帖的散飛,面對他如此鄭重的送帖方式,大廳裡的眾位邪修,當然不乏眼皮子很寬的人,立刻就有各派除了宗主以外的門下高手,噗啦啦地竄前而出,伸手接帖。

    這種「迎門帖」,當然不應該由宗主親收,通常也要由派下一位功力不弱的弟子,趨前收帖之後,再轉呈給宗主,才合禮數。

    尤其是寧靜先生已經在前面說得很清楚了,這一帖雖然是由光明盟的人代發,但卻是以「天人界」的天人具名主邀,因此份量格外不同,所以各派之中接帖的人,也都是長老護法級的人物。

    然而誰也沒想到,這麼一個敬邀紅帖之上,竟會倏然出現了讓人完全意料之外的突兀變化。

    就在各派的長老級高手,伸手接住寧靜先生所送來的紅帖之際,帖上就宛如暗藏著大量威力強大的火藥那般,轟隆連響,炸起了滿眼一團又一團的紫紅色爆光!

    那些伸手接帖的人,沒想到帖上會蘊藏著這麼強烈的力量,以致於所有不論哪一派接帖的人,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種意外至極的變化,立刻就被這一團爆光,給炸得慘叫一聲,全身立刻被紫紅色的烈芒所沖,當下蓬然化成一團輕煙……

    除了接帖的人幾乎可以說是立即死得屍骨不存之外,爆光炸起之際,同樣也使得超過二十個站在附近的弟子,遭受到了池魚之殃,連閃躲都來不及,也一樣被紫紅色的強芒沖得化成了飛灰……

    奇盾門有四位弟子,肩上負著一式八角奇門銅盾,紫紅芒光衝來時,恰巧正面對撞個正著,將四人給沖得飛了出去,橫跨過將近整個大廳的寬度,蓬蓬連響地撞到了廳邊的石牆之上。

    雖然軀體躲過了被催化的下場,但是巨大的銅盾依然只是護住了四人的體干,他們的手腳和腦袋,卻撐不住強烈力量的瞬間推力,硬生生地在空中拉斷;剎那之間,腥紅熱血隨著身軀飛掠在空中的勢子,灑出了滿眼的赤線,斷手斷腳和斷裂的頭顱,更是不停在空中甩飛,雖然他們不像大多數人那樣直接被芒光所沖,轉眼盡摧,所有一切完全化為粉煙;但是其景象之慘酷,卻更讓人無法忍受……

    大廳之中,轟隆十響齊炸之後,由血肉盡糜後變成的淡紅色煙塵,夾雜著一大堆碎肉血骨,和斷肢殘骸,使得一切頓時陷入了無法形容的混亂!

    奇盾門萬不破門主,眼見自己屬下功力最強的「刺盾護法」,在接帖的瞬間,被炸開的紫紅色光爆沖個正著,連肩上的刺盾都來不及使用遮擋,沉藍色的「金剛刺盾」上頭宛如刺蝟般的尖刺盡皆叭啦折斷,整個人也在慘叫中消失,就好像強風吹散的沙堆一樣;當下急吼一聲,臂上的藍陽盾立即叭然放出一陣藍亮的盾形光芒,緊緊地擋在身前,同時軀體急縮,整個人躲在藍陽盾的護光之中,就像一個不停滾動的大光球一般,對著放帖的寧靜先生飛滾而去,同時口中大喝:「好個正派修真,竟在帖上弄鬼……」

    說話之間,藍色盾光的邊緣,錚地多出了一圈宛如刀刃般的鋒利薄光,同時銳利的盾緣刀氣切割著空氣,發出了幾乎將他喝音壓下的尖厲泣嘯……

    蓬然聲,轟隆聲,慘叫聲,氣蕩聲,震動聲,交織成一片混亂的響音……

    邪不死派的不死屍王,帶來的六個陽金屍,被紫紅色爆光沖得互撞成一堆,但是它們身上所包覆的異寶「金冥縷帶」,顯然發揮了最重要的防護功能;因此雖然被波勁撞得東倒西歪,不過因為互相擠成了一團,反而使得它們身後的不死屍王,宛如被一堆肉盾牌遮擋一般,以致於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不過除了恰好在六金屍後面的不死屍王之外,這一次跟著不死屍王來的六個役屍使者,除了功力本來就比較低之外,再加上紫紅炸光爆出的位置,正在六人跟前,使得這六位役屍使者,完全來不及反應,齊齊慘叫一聲,一個接著一個地浚於紫紅色的烈氣之中!

    不死屍王怒吼一聲,手中幡尾大概有將近一丈長的招魂白幡唰啦啦猛然急展,就對著靠他最近的雪山神宮月牙道人急捲而去,白色的幡尾帶起勁急的狂風,將六位役屍使者催化而成的粉紅色血霧刮得像開花般的往外成扇型地散滾而去。

    吸日奪月派這次可以說是派中稍微有點份量的人,都已經由日月童子領頭齊來。

    接帖的門下,正是原來日月八使,經過種胎之戰後,剩下來的日月六使中,功力最強的男修,「明月子」。

    紅帖上爆開的炸光,不但是明月子沒有想到,連另外一位最近的吸日奪月派男修,手拿著拂塵的「春風子」也沒有想到。

    春風子在轟然的強光下,只看到明月子本來削瘦勁健的身體,突然就像是被一層紫紅色的亮線包住,然後他的整個身體由外向內地,邊發出細細的滋滋輕響,邊就這麼分解化成淡淡的紅煙。

    春風子在愕然之下,只來得及舉起手中的拂塵擋住頭臉,然後他就覺得渾身像是被甚麼非常溫暖的軟水透過,緊接著他最後聽見的聲音,就是從他自己身上所發出來,之前在明月子身上聽到的那種輕細但是恐怖無比的滋滋輕響。

    吸日奪月派日月六使的另外那四位女修,落日、隱媚、含情、煙井,加上日月童子和他身邊的月奼生女,眼看功力不弱的明月子和春風子,就這麼毫無抗力地在空中化成虛無,大駭之下連連叱喝出聲,每個人的身形都猛然地往後面退去。同時因為他們六人的動作太急,連連撞翻了一大兩小三支木幾,只聽見蓬蓬叭叭一陣亂響,碎木斷幾飛得滿天都是。

    蠱蟲宗接帖的,除了該宗一向有的頭戴竹笠大網帽,褐色勁裝外面密佈著細網,腰間別著個大竹簍的特殊服飾之外,身後還背著一個差不多半個人身那麼大,褐色圓型的怪簍子的褐蠱捻頭。

    當褐蠱捻頭整個人都被突然爆現的氣芒給沖得煙消雲散時,連褐蠱捻頭身後的那個圓型奇大無比的簍子也被光氣穿破。

    圓簍立刻「嘰嘰吱吱」地傳出了一陣又尖又細的怪異叫聲,接著「噗」地一響,圓簍裡面有個像是西瓜那般大小的褐色白紋暗影,急快無比地在簍身沖化成細末前,破簍竄了出來。

    圓陀陀的暗影在急竄的同時,唰地伸出了八支長長的毛腳,整個身軀就像是迎風變大了四、五倍,幾乎比人的半身還要稍大一些……

    這個黑影如此往外一衝之後,正好對著一位毒瘟宗的弟子飛去。

    那位毒瘟宗的弟子直到黑影罩頭,才駭然發現這個黑影,居然是一隻渾身尖毛,黑褐色的體身上有一圈一圈代表了劇毒的白紋,圓圓的身軀上還長著一對薄亮翅膀的巨大蛛蜘!

    他在滿心的驚惶中,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那只長爪帶鉤,白紋長翅的大蛛蜘,已經摟頭蓋臉地整個扣撲到了他的頭上,八爪合攏,緊緊地割入了他的腦袋之中……

    也不知道是疼痛還是驚嚇,那位毒瘟宗的弟子,發出了尖厲的慘叫聲中,立刻就砰然地倒下!

    蠱蟲宗五蠱捻頭中的紅蠱捻頭,隨即大驚失色地叫道:「糟糕!蠱虻蚑已經破簍而出了……」

    紅蠱捻頭的叫聲還沒停歇,他自己身後也一樣背著,比之前裝那隻大蛛蜘「蠱虻蚑」

    還要更加大上一些的簍中,竟然也噗啦噗一陣連響,宛如拉出了一條粗度不比人身細上多少的圓型圓柱物體,就好像是活物那般,約有近丈長度的長長身影,在空中不停地舞動著……

    雖然現在的廳中,已經是亂成了一團,但是見到紅蠱捻頭身後簍裡,所拉入空中不停扭動的,竟是只一節一節血紅色宛如長蛇般的巨大蜈蚣,還是讓周圍見到的人駭得驚叫出聲……

    這只粗細約有人身的大蜈蚣,每一節的血紅身子上,都有一個密佈著尖牙的裂嘴,配上每一節兩邊的長爪,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數十隻說不出來的甚麼怪蟲,連連相疊在一起那般,讓人見了實在忍不住全身毛髮直豎……

    站在紅蠱捻頭身後的另外一個腰繫綠竹簍的「綠蠱捻頭」,見到這隻大蜈蚣已經從紅蠱捻頭背後簍中拉出了快一半的身子,連忙就沉氣大喝一聲:「師弟小心,你身後的蠱炫蚣已經脫簍快竄出來了……」

    他的話音還沒結束,陡然覺得背心一痛,接著噗起一聲,一支又尖又長,看起來竟有點像是甚麼大型昆蟲前臂爪刀的銳利刀尾,已經從自己的胸前破骨穿了出來……

    然後綠蠱捻頭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唏唏唏的怪異密響,原本應該縮軀藏在自己背後簍中的蠱螂蚋,竟然不知道甚麼時候從簍中竄了出來,同時還將它那宛如鐮刀的前臂,從後通前地透插出自己的身體……

    當綠蠱捻頭雙手捧心,往地面倒去時,另一邊從紅蠱捻頭背後竄出來的大蜈蚣「蠱蚿蚣」,已經蟲軀反轉,緊緊纏住了紅蠱捻頭的上半身。

    紅蠱捻頭臉色繃得通紅,擋拒住蠱蚿蚣纏繞的雙臂,被每一節蟲身末端的尖刺,割得鮮血淋漓,卻死撐著一口氣,不敢吐出。

    紅蠱捻頭久與「蠱蚿蚣」相處,知道現在它一節一節如環相連的蟲身正在運勁緊收,自己這一口真氣如果吐了出來,下一剎那就會被蠱蚿蚣將他的上身每一寸骨頭完全絞碎……

    因此儘管紅蠱捻頭現在已經憋得額上浮起的青筋都快爆開了,但是依然絲毫不敢緩氣。

    就在紅蠱捻頭一口氣已經憋得兩眼開始有點發花,雙腳也有些發軟,好像快站不住時,眼尾突然瞟見了一團滾彩流動的麗光,緊接著「叭」地一響,蠱蚿蚣勒緊的蟲身陡然一鬆,整個身子宛如水中的游魚那般,唰啦啦地猛往另外一邊的空中竄去……

    紅蠱捻頭外壓一去,雙腿忍不住地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劇烈地呼啦呼啦地喘了幾口氣,紅蠱捻頭轉眼一瞧,蠱蟲宗的宗主彩蠱捻頭,正身形微蹲地站在他的身邊,同時唯一只有彩蠱宗主才能夠指揮的彩貝神蠱,恰在他的頭頂上方不及一尺處,整個軟滑的貝身,縮成像個雨傘般的蓋子,表面彩光如輪的皮層就像是海邊的波浪那般,不停地連連波動著……

    「宗主……」紅蠱捻頭又急急地喘了口氣:「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彩蠱宗主微蹲的姿勢一點也沒有改變,從他那透過重紗的厲烈眼神瞧來,顯然他正在努力地集中全身的精力應付著現在一片混亂的變化。

    彩蠱宗主對於紅蠱捻頭的問題,並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是提高了聲調,就像是在通告所有的屬下那般:「大家注意!現在有個完全隱於暗處的超級強敵,對我們發動了攻擊!蠱蟲宗所屬的七大神蠱,除了本宗的彩貝神蠱之外,已經全部被一種不明的力量所影響,此時已完全不受本宗之人所控制……本宗簍內為數七萬隻,肉眼難見的浮塵魔蠱,已經揚動而起……諸位道友請閉住呼吸,盡快離開這個密閉廳室!」

    除了站在比較前面的奇盾、邪不死和吸日奪月三派之外,原本的位置本來就在比較後面的八殘、毒瘟、詭刃、貝錦和彎月刀宗等五派,在這一次突然而起的暴亂中,所受到的傷亡算是比較輕的。

    話雖這麼說,但是因為隱在帖中的紫紅色爆光外炸的範圍實在太過廣泛,以致於除了接帖的人當場化為煙塵之外,五派之中,雖然沒有更多的人受擊,但是反而有更多的人被爆光所傷,因此所造成的騷亂,也沒有比其他宗派少多少。

    最首當其衝的,當然要算是圍在最前面的四方聚寶齋了。

    接帖的,就是四方聚寶齋守在門邊的潛龍塢主。

    他雖然功力已經可以算是足以鎮其一方的高強,但是這一陣紫紅爆光開炸的位置,正在他的腦袋上方,而且完全出乎了潛龍塢主的意料之外,因此當巨大的壓力出現時,潛龍塢主的肉身都還沒來得及被催化,他的腦袋就已經像是個被巨石砸中的雞蛋那般,往兩肩之中噗地碎扁了下去,黃白的腦漿才剛往外濺射散出,紫紅烈芒已經穿透而過,嗤嗤嗤地冒起了一陣煙氣,除了潛龍塢主之外,連帶站在他身邊的四位四方聚寶齋的弟子也同時在空中消失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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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1215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3:5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三卷 第八十七章 隱室之戰

    然而四方聚寶齋能夠在真人界中以一化四,同時在每一方的真人界裡建立起自己的勢力,畢竟具備了非常的實力。

    就在潛龍塢主和四位弟子,合計五人同時喪生在這一陣爆光之後的下一剎那,另外兩位分齋的奇鳳閣主和藏鯨宮主,已經是一左一右,繞過了中央的爆閃,從兩側呼啦啦地對著通道中同樣為現場突兀的變化,驚訝得臉上變色的三位正派修真撲到。

    以現場這一陣令人震驚到了極點的變化,這兩位邪宗高手的反應還能夠如此的迅速,實在可以說是只有高手才能夠做得到的了。

    只不過二人的動作雖然已經算得上快速,但是他們兩條急竄的身形尚未撲及,大廳的空中已是撲啦撲啦地出現了一條肥大而又急彈而來的人影,其速之快,比從兩邊繞來的奇鳳閣主和藏鯨宮主還要急上三分!

    這個動作比奇鳳閣主和藏鯨宮主還快的人,正是一身肥白乾淨,原本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萬寶兒齋主!

    他的身軀雖然龐大,但是動作之快,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兩隻大袖帶著鼓風,身上密密的珠鑽,映閃出一點一點的明亮,簡直就像一隻閃著寶光的肥大巨鳥。

    萬寶兒齋主本來在十隻肥白的手指上,一個不少,整整戴著十隻色彩繽紛亮麗的戒指,每個戒指上的各色寶石,少說也有恰恰指頭般寬度的大小。

    當現在他巨大的身形,帶著呼啦啦的勁風,從上方疾撲而下時,開展的雙臂末端,由美麗的十隻戒指瑩光,長長地拉出了兩條手臂般粗細的彩色虹芒,乍看之下,就宛如在萬寶兒齋主的雙手上,握著兩條滾亮的綵帶那般,瑰麗的芒氣中,蘊藏著厲烈的尖銳利勁。

    萬寶兒齋主挾勁撲來,目標不是別人,正是彈手送帖,造成現在大廳之中一片混亂慘況的寧靜先生!

    寧靜先生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怎麼也沒想到,當他將紅帖送出後,會造成這種令人駭異的結果那般,如他這麼沉靜的人,也不由得在臉上露出了驚訝的愕然表情。

    但是愕然歸愕然,當萬寶兒齋主,雙手拉著彩光,從上方下撲之時,寧靜先生依然立刻就警覺,身形微微後挫半尺,雙眼仰視,兩隻手掌「嗡」地運出了淡冷色青的藍青盾光,同時擋住了比光影還要先尖厲刺來的十股無形的銳氣。

    當寧靜先生運起的兩隻光盾擋在身前時,立刻就從芒面上「叭叭叭」地炸起了十團由萬寶兒齋主所下壓而發的彩色氣流,寧靜先生在真元的震動中,沉聲喝道:「萬齋主,帖上的暗算力量,並不是本人所發……」

    萬寶兒齋主怒叱一聲,人已撲到,左右開弓,劈哩叭啦地暴射出一條又一條密密相疊的彩色流光,一擊一擊連續不停地打在寧靜先生撐拒的掌外光盾之上,同時口中也大喝說道:「好個名門正派,帖由你手裡所出,還不是你發的?」

    寧靜先生的功力雖然算是正派中有名的強手,更且身為浩然宗十大先生第二名,可是萬寶兒齋主畢竟是領導強大的「四方聚寶齋」一齋之主,而且這時候萬寶兒眼見許多派下門人,在這突然的襲擊之中,當場死了不少,甚至連潛龍塢主都難以倖免於難,再加上左右掩掠而來的奇鳳閣主和藏鯨宮主,此時也傾盡功力,呼嘯烈響地加入急攻;儘管寧靜先生的功力絕對不是弱者,但也一下子有點支持不住。

    強大而又連續不停的氣芒,連連擊中寧靜先生的光盾之上,叭哩叭啦地猛爆出一團又一團的激烈氣沖亮光!即使寧靜先生不停地穩住氣機,微仰的身軀不停偏移卸勁,還是有些抵不住萬寶兒齋主、奇鳳閣主和藏鯨宮主的合攻,以致於腳下也不由得慢慢地挫滑後移……

    除了寧靜先生之外,在他兩側的回空真人和月牙道人也並沒有閒著。其他所有反擊向三人的力量,都被二人撤掌甩臂地接了過去。

    因此大廳之中,雖然因為紅帖上爆起的紫紅色烈光,而陷入了芒氣煙塵交織、呼喝慘叫混雜的大亂場面,通道中的三位正派修真,也因為同時受到各路氣芒的反擊,蓬蓬叭叭的氣震聲,同樣響個不停。而且群光聚集,散芒亂飛,激烈的狀況絲毫不遜於大廳的混亂……

    當萬寶兒齋主左手二十道、右手二十道,蓬然而發,藉著指上二十隻「向風二十戒」

    的聚集寶氣,對準眼前的寧靜先生,放出絢麗而又強烈的一擊,轟得他身形不由得再往後挫退半尺時,忽然就聽到身後的混亂大廳中,傳來一陣一陣的怪異「嘶嘶嘰嘰」聲,竟有點像是甚麼蟲子在嗚叫的響音……

    還來不及想到其他,萬寶兒齋主就聽到了「蠱蟲宗」宗主彩蠱捻頭的警告叫聲。

    本來已經急怒猛攻的萬寶兒齋主,突然就發現這裡面有點問題。

    以現在眼前寧靜先生的功力展現,雖則可以說得上是強手,即便是同時受到萬寶兒齋主和其兩位屬下的同時猛攻,也不見得能夠在短時間內將寧靜先生給收拾下來,但是絕對不會有這個力量發動像方纔那種,幾乎讓人完全沒有抵擋能力的超級突擊。

    而且彩蠱捻頭長久以來和蟲類相處,自有其特殊不同一般的感應方式,既然他會鄭重地提出這樣的警告,當然必定也是發現了有甚麼地方不大對勁。

    萬寶兒齋主心頭正浮起了一絲懷疑,彩蠱捻頭後面提到以「無形無影,肉眼難見」

    著稱的「浮塵魔蠱」竟然已將要自行發動的話,立刻就讓不只萬寶兒齋主,而是幾乎所有的人都心中大驚!

    在這種密閉的空間之中,總數達到七萬隻的「浮塵魔蠱」如果真的自己發狂,脫出控制地攻擊起來,絕對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想到這裡,萬寶兒齋主再不遲疑,雙手流芒頃刻下壓,氣機急轉,整個人凌空就跨過了下方的寧靜先生等三人,噗啦噗啦地連翻了十二個方位,竟就巧妙無比地往通道外彈飛而去。

    彩蠱捻頭的話,顯然不只嚇到了萬寶兒齋主而已。他的話音才方結束,大廳之中,煙芒迷漫裡,所有還能夠行動的人,都呼哩呼啦地急竄身形,往門口衝了過去。

    在急切混亂中,詭刃宗的四大劍客之一騰身飛躍中,突然發現眼前迷濛的煙芒中,一個黑影吧噠吧噠地發著怪音,從左邊撲來;接著「錚錚錚」一陣密響,護身的劍光被尖利的穿刺之氣透出了一絲空隙,嗤啦一聲,握著非常具有彈性劍身的右腕已經被一支有棍子般粗的黑色尖刺給生生插穿……

    他痛得急吼一聲,連續快速震動的劍氣頓時消散,這才發現眼前出現了一個蜥頭蛇身,尾巴像蠍子一樣長長地彎刺刺住自己手腕的「蠱蟲宗」神蟲——「蠱虺蜴」!

    蠱虺蜴在破開他的劍氣層,插住手腕之後,蜥頭立即一搖,血口大開,一嘴就往他的右臂咬去。

    詭刃宗的那位門下在急病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左手一掌就聚集真力,對準蠱虺蜴醜惡的腦袋打去。

    「百零四,小心!蠱蟲宗的怪物全身沾毒,碰不得……」另一個詭刃宗的劍客,彈身側來,右手輕揮之中,蓬然爆起了一大片銀亮如數百條水銀瀉地的劍光,照得眼前的蠱虺蜴模樣更加的猙獰。

    這一個橫來解救百零四的人,正是「詭刃宗」四大劍客之首的百零一。

    百零一的這一劍,利用了「詭刃宗」非常窄細,但是卻又極具彈力的韌勁劍身,轉眼之間刺出了將近五百六十劍,同時也因為他出劍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以致於只看到一大片密密的銀亮劍星,鋪成了一條一條刺眼的奇光。

    百零四看到大師兄出劍的亮光,立刻就覺得右肩一涼,自己的整只右臂竟被齊肩削斷。

    脫離了百零四身軀的手臂,在快速的銀光穿刺下,才一眨眼的時間已經被鋒利疾斬的劍刃切成了肉醬,碎肉血泥「叭」地往四方飛散,但就是偏偏沒有砍到本來刺在臂上的蠱虺蜴尾刺。

    不知道甚麼時候,蠱虺蜴的目標已經轉到了來援的百零一身上,長長彎起的尾影,因為同樣快速的急動著,幻化成一片薄薄的暗影,錚錚鏘鏘地和其疾劈的劍鋒交擊著……

    百零四右臂被斷,正痛得悶哼一聲,還沒回過神來,又是「叭」地一聲,一個大概比臉盆還要大上三、四倍,渾身綠灰灰的巨大樹蛾模樣的蟲影,已經撲到了百零四的臉上,急速震動的薄薄雙翼撲起了密密的灰粉,罩得百零四整個上半身都染得滿滿的……

    這隻大樹蛾所撲起的怪粉,顯然具有極為強烈的腐蝕毒性,才剛沾上百零四的頭臉,立即冒起了嗤嗤嗤的焦臭煙味,同時百零四也瘋狂地扭動著身軀,發出了淒厲至極的慘叫……

    百零一心中大驚,正要馳援時,「詭刃宗」的宗主千零一已經側身飄來,拉住了百零一的衣袖,大聲喝道:「這是蠱蟲宗的『蠱木蚨』,老四沒救了,咱們快退!」

    說完使勁一扯,拉著百零一的身形急往門口掠去。

    當萬寶兒齋主拋下了寧靜先生,急急地往通道外彈躍而去時,身在空中的他,竟發現居然有人速度還要更加超過了他,整個身形好像是一條薄薄的黑影那般,以一種幾乎是貼在地面上的高度,竄過了通道,往外猛飄而出。

    萬寶兒齋主一看到這樣的速度,心中就明白,現場中的眾位邪修們,要說疾行的速度能夠超過他萬寶兒的,大概只有「神遁宗」的刑無肉了……

    萬寶兒連忙聚氣加速,正準備跟在刑無肉之後,衝出通道外……

    忽然,通道外側「蓬啦」響起了一聲奇響無比的霹靂巨響,差一點把正在聚氣準備運轉加急的萬寶兒宗主,給從空中震了下來。

    萬寶兒急急往外望去,正好看到通道外,出現了一團極為強烈的紫紅色強光,在之前差不多已經竄出洞外的刑無肉,整個瘦削的身形,和寬大的衣袍反影中,瑩然出現……

    外面的這一層紫紅色的亮芒,其光度之強,有一下子還使得萬寶兒齋主錯覺現在已經是烈陽普照的白晝……

    在這種亮度的逆照之下,萬寶兒齋主很清楚地看到前面已經在洞口的刑無肉,整個身形都呈現一種宛如剪影般的黑色體形輪廓。

    正當萬寶兒齋主,為了不知道甚麼原因,通道外出現如此強烈的光亮,而有些愕然時,他就看到前面的刑無肉逆影中央,嗤嗤一陣輕響,透現出一點紫紅……

    上一眨眼才發現這點紫紅在形影中冒出來,下一眨眼就察覺這一點紫紅,已經往旁邊蔓延了開來,瞬間穿透了刑無肉全身……

    萬寶兒齋主立刻就知道最先往外面衝出去的刑無肉,竟在這剎那間被某一種難以形容的強大力量給完全蒸化在空氣之中了……

    連忙急吸氣,沉元機,萬寶兒齋主大袖猛展,整個本來往外面掠行出去的身軀,往下斜衝,「噗啦」一聲地急落在地上。

    當他好不容易以插樁之勢,將自己外沖的身形止住時,因為真元變化,和勁力使得太急,以致於萬寶兒齋主差點失去了平衡,翻倒在地上……

    在滿心的駭然中,雖然有點狼狽,但是終於沒有像刑無肉那般衝出去的萬寶兒齋主,就在這時見到了一個人影,在通道外側的人口出現。

    這人身穿一件紫紅色的袍服,無領無襟,怪異至極,看起來倒有點像是這身衣袍在做好的時候,就已經在他的身上那般。

    他的身形高大,皮膚白皙,容貌極為清秀,唯其兩隻眼睛,透出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酷厲神色,這也使得他挺直的鼻下,微微側翹的雙唇,看起來竟有點像是在冷笑那般,整個人流露出極為強烈的凶悍之氣。

    萬寶兒齋主知道自己從來也沒見過這麼一個人,加上偏偏又在這時出現,竟讓萬寶兒齋主意外地愣住了。

    這人只是輕輕地站在洞口,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模樣看起來就好似他一直都以這麼個姿態,站在原處許久了那般。

    當他周圍原來乍亮的紫紅色強光,在刑無肉身體完全蒸化成一片輕煙,並且隨著外面嘩啦嘩啦的雨勢微流,在空中散捲成一團淡跡,接著消失無形之後,那人忽然以一種淡然的語氣,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著萬寶兒齋主說道:「讓他帶路帶到這裡,也就可以了……」

    萬寶兒齋主訝異地望著這個渾身散放著怪異氣息的高大怪人,有點吶吶地問道:「尊駕……尊駕是哪一位?」

    那人看起來像是在微微冷笑的嘴巴,依舊輕輕地嘻著:「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這麼愣愣地就在一開始派人來找我的麻煩?」

    萬寶兒齋主更加意外地愣了愣:「閣下弄錯了吧?本齋主從來也沒見過閣下,怎麼說我甚麼一開始就派人找你的麻煩?」

    那人搖了搖頭:「這話說起來實在很麻煩,我也懶得說了,你還是快過來讓我動手宰了你吧……」

    四方聚寶齋,一向在真人界是出了名的兇惡蠻悍,為了搶奪寶物,誰的帳都不買,沒想到萬寶兒齋主這一開口,竟發現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怪人,語氣簡直比他萬寶兒齋主還要凶悍無理個好幾倍……

    「閣下……冤有頭,債有主!你我素昧平生,本齋主根本就不認識你,怎麼你硬是說我有找過你甚麼麻煩?」萬寶兒齋主突然變得非常小心,謹慎地問道。

    他可不是傻蛋,方纔這人在一擊之下,就將神遁宗的宗主刑無肉,給瞬間打成了飛灰,這種功力,豈同小可?

    所以一向以蠻橫出名的萬寶兒,突然就在這時變得極為謹慎了。

    不過萬寶兒齋主不敢太過妄動,在他身後也跟著進到通道裡的奇鳳閣主和藏鯨宮主可不曉得。尤其是藏鯨宮主,雖然名義上是由他主管北方藏鯨宮的一切事務,但是實際上,北方的藏鯨宮同樣就是萬寶兒齋主的立齋之處,因此藏鯨宮主與其說是主理一方的分齋之主,倒還不如說是萬寶兒齋主的座前愛將。

    因此當藏鯨宮主竄進了通道之中以後,見到通道的另外一邊,正擋著個眉清目秀,容貌陌生的人,再加上他只聽到這人所說的那一句狂妄至極的話,不由得就大怒喝道:「哪裡來的混小子,竟敢如此和本齋齋主說話!」

    喝聲之中,藏鯨宮主身形急掠,嵌肩的大皮氅呼啦啦地刮著勁急的風力,甩肩撤肘,順著飛快掠進的勢子,一拳就對準了這個不知好歹,以前從來也沒有見過的傢伙腦袋上一轟而去。

    藏鯨宮主這一式,拳勢配合撲身向前的衝勢,一擊之威,絕對不容小視。尤其更有甚者,是藏鯨宮主的真正殺著,並不是在這氣勢萬鈞的一拳之中,而是隱藏在兩側,由藏鯨宮主雙臂帶起的軟鯨皮嵌肩披風上頭……

    看起來雖然柔軟,但是邊緣鋒利,不亞於刀刃的皮邊,在真元的貫注中,啪啪啪地不起眼飄動著,隨時掌握著敵人二十四個閃避方位,可以在最出人意料之外的瞬間飛切攻擊。

    站在洞口的那人,一看到藏鯨宮主呼啦轟哩連人帶拳的攻擊,嘴角拉起的冷笑連抖都不抖一下,根本完全不閃不避,單手輕舒,就好像是在伸手撥拍甚麼蚊子那般。

    這人的動作雖然輕緩,看不出任何沉氣聚元的模樣,但是像一陣風般急掠而去的藏鯨宮主,竟然就像是撞著了甚麼無形的牆壁那般,「蓬」地一聲,如刀刃一般的皮氅在空中啪啪發出了兩聲又響又亮的脆音,然後已經大部份都竄進通道之中,數量已經不少的邪派修真,就看到了一幅慘厲的景象……

    從後面這些人的角度望去,藏鯨宮主連身軀帶皮氅,實在可以說得上是巨大的形影,突然就像變成了由無數細沙所凝聚而成,但是偏偏卻又被一個無形的巨浪給撞個正著那般,「叭」地發出一聲巨響,然後就散成了無數個細細的微粒,往四方散射開來,轉眼之間,竟就這麼消失在通道間的空中……

    藏鯨宮主可不是一般的邪修,沒想到在這個完全沒有人認得的陌生怪人面前,竟然變得這麼不堪一擊?

    眾人在大駭之下,不由得都有點愣了。

    從這個怪人堵在洞口的態勢看來,之前最先衝出去的刑無肉宗主,雖然大部份在通道中的人都沒有來得及看到他的情形,但是顯然也不會比現在被一擊而散的藏鯨宮主好到哪裡去。

    那人單手前伸,五指併合,姿勢還是那般輕鬆,就好似方才一位邪宗一等的高手,完全不是催散在他的手下那般,連嘴角的冷笑都絲毫未變。

    只不過現在眾人看到他笑容中微露的森森齒光,都不由得在心中泛起了一種戰慄的感覺。

    萬寶兒齋主見到得力的手下藏鯨宮主,因為從來沒見過的這個怪人而貿然出手,讓他來不及阻止,心中就已經浮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此時見到藏鯨宮主真的瞬間就被催化在空氣之中,連哼上一聲都來不及,雖然之前已經有了預感,但是並沒有減低他心中的震駭感覺……

    因為萬寶兒齋主,在這人出手之際,精敏的眼光就注意到這人在抬手之後,整個頭臉都瞬間浮出了一種慘綠的顏色,雙眼暴射出紫紅色的烈芒。

    這使得萬寶兒齋主在駭然之際,還來不及再看第二眼,這人頭臉上的怪異顏色已經退去,完全恢復了正常。

    但是萬寶兒齋主已經無須再看第二眼了。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刑無肉宗主在剛到達時,在他耳邊說出的那句話……

    「你你你……」萬寶兒齋主大驚失色地指著站在洞口,森森冷笑的那人:「……你是蛟魔!」

    萬寶兒齋主這一聲叫喊,語音裡充滿了驚惶的意味,當他身後所有的人,都聽到這句話以後,就好像是在眾人之間倒進了一大桶沸水那般,每個人的心間都不由得震駭得差點跳了起來。

    蛟魔之前臨死以斷肢殘體,悍然和無人能擋的角魔魈纏戰,幾乎可以說是唯一能夠和妖魔界的怪物們相提並論的超級強手……沒想到它竟然沒死?

    而且更讓眾人意外的,是蛟頭魔人那恐怖無比的蛟頭呢?

    有些人本來實在是難以相信,但是四方聚寶齋的萬寶兒齋主,身份地位可是和一般邪修完全不同,說出來的話,豈會沒有緣由?

    再加上這人在輕鬆無比的態度下,舉手就毀了一個邪派中有名的高手級人物,氣勢之凶悍狠厲,幾乎已經不用在言語多說任何一個字了。那種威勢,除了在真人界縱橫數月,毫無敵手的蛟頭魔人之外,還有誰人能夠?

    就在眾邪修們心中驚疑不定時,唯一在腦子裡忖念和大家不一樣的,大概就是正派的那三位修真了。

    當寧靜先生、回空真人和月牙道人,聽到萬寶兒齋主指出蛟魔身份時,同樣在心裡驚駭無比的三人,急急地互望了一眼,然後就由寧靜先生輕咳了一聲,對著那個冷笑如故的怪人輕聲問道:「閣下真的是蛟魔嗎?」

    寧靜先生這時所問出來的問題,也正是眾人包括了指出他就是蛟魔的萬寶兒齋主,心中所希望得到的答案;所以寧靜先生的語音一落,現在已經變得極為擁擠的通道中,忽然就都安靜了下來。

    蛟魔站在那裡的姿勢還是沒變,也並沒有正面地回答寧靜先生的問題,只是微哂地對著最前面的萬寶兒齋主說道:「你既然已經認出我了,你就應該知道我說的沒錯,你四方聚寶齋,可不是從種胎之戰開始,就在找我的麻煩了?」

    蛟魔這話雖然並沒有正面說他就是蛟魔,但是那語句中的含意,卻已經是再也無須多說甚麼了。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能動的人,都擠進了通道之中,但是因為邪宗的人實在太多,以致於比較低階的弟子,都還在大廳之中,沒能擠到通道裡,加上大廳中原先呼哩轟隆,激勁煙塵依然迷漫在廳裡,再加上最後面的人,都在傾力和已經失去控制,蠱蟲宗的五大神蠱纏鬥著,雖然他們因為人多和站穩了陣腳,另外就是這些邪宗門下的功力並不低微,以致於雖然在煙氣朦朧中和五大蠱蟲劇戰,卻再也沒有甚麼重大的傷亡出現。

    不過面對已經狀如瘋狂的五大蠱蟲,邪宗這邊的局勢還是很不樂觀。

    沒想到通道中,蛟魔的話音方落,原本正在抵擋著像只大螳螂的「蠱螂蚋」急如驟雨斬劈的奇盾門五盾之一的木盾王,突然悶哼一聲,全身暴縮,整個人往地上倒去。

    在木盾王旁邊的骨盾王,手中以萬年神龜骨殼撐著另外一隻「蠱虺蜴」長尾飛刺連續攻擊,眼看身邊的木盾王毫無徵兆地倒下,伸手就想拉住木盾王蜷縮成一團的身形。

    「別碰他!」站在骨盾王后面,蠱蟲宗五色捻頭中的老大黑蠱捻頭急急喝道:「他的骨節暴縮,全身抽筋,這是中了浮塵蠱的徵候……你一碰他,浮塵蠱立刻接染到你身上……大家快閉住呼吸……」

    骨盾王聞言連忙縮回了往木盾王抓去的左手,在急急閉氣時,他就看到倒下的木盾王,整個人被蠱螂蚋的兩隻宛如長鐮刀的爪刀,頃刻間連劈得血肉飛濺,但是。木盾王已經骨縮筋抽,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其狀之慘,令人難以卒睹。

    之前說話的黑蠱捻頭,雙手握著一條布罩,壓在口鼻之上,同時高聲對著通道處叫道:「浮塵蠱已經蔓延到門口了……前面的快出去,我們這裡撐不住啦……」

    在黑蠱搶頭的叫聲中,本來站在木盾王后面的,正是貝錦派的三紅男之二,木盾王的突然倒地,讓正想往後撤退的兩人一下子來不及反應,唰啦兩道細影射來,叭噠兩響,正粘在二人的背心上,接著細影急抽,竟將兩個人拉得像風箏般往後飛去。

    粘沾拉人的,正是已經漲大得約有人般大小,背上有一雙薄翅的巨型蛛蜘「蠱虻蚑」

    貝錦派的那兩位紅男,發現自己的位置忽然飛上了空中,驚煌地齊喝一聲,就張手舞足地扭動掙扎著,打算扣住沾粘在自己背心上的堅韌蛛絲……

    不料才剛動作,噗啦啦,嗤聿聿一陣怪響,二人抬頭一看,正見到撲著粉未的「蠱木蚨」和大張著前肢銳利刀爪左右開散的「蠱螂蚋」,已經衝到了二人的頭上了。

    蠱木蚨的「蝕木粉」立刻就蓬蓬罩住了其中一人的頭臉五官,那位紅男的容貌馬上就開始扭曲了起來,雙眼鼻孔之中,也立即滲出了黃黃的濃水。他張口想要大叫,但是雙唇才分,蝕粉就被吸進了他的喉管肺臟,咽咽地哽了兩聲,沒有叫出聲來,倒是從口裡發出了滋滋滋的駭人微響……

    蠱螂蚋飛掠衝去的另外一個人,是從他的背後繞去,因此當蠱螂蚋前肢銳利的爪刀,猛然從後方插進他的背心時,正好割斷了這人連接肺臟的氣管,以致於當他痛得想吸氣大叫時,氣流進不到肺葉之中,只是灌進了一個大血洞的體腔之內,慘吼的氣勁從前後對穿的體內飆出了更多的鮮血,其中還充滿了細細的紅色血泡……

    當貝錦派的這兩位紅男,同時陷進蠱蟲們的圍擊慘死當場時由貝花綠帶來的最後一位紅男屬下,正打算飛身前去搶救兩位同伴,卻在身形剛剛離地,正準備吸氣大喝出手時,突然覺得吸進肺中的空氣有一種瘟瘟的腥香,還沒有想到其他,馬上就覺得全身準備運氣出擊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抽痛了起來,忍不住在空中悶哼一聲,便即全身暴縮,「叭噠」一聲的摔在地上。

    他倒在地上時,臉部和全身的肌肉,不斷地輕輕痙攣著,模樣和之前黑蠱捻頭指出,已經遭受到「浮塵魔蠱」感染的木盾王完全一致……

    只不過是呼吸之間,這些擠在廳門的邪宗門下,便即又這麼倒下了七、八個人,立刻就引起了所站位置比較後面的人一陣恐慌,紛紛開始不顧一切地往前面擠去,廳中還依然煙氣迷漫的現場,馬上就又大亂了起來……

    已經進入通道中,動作比較快些,屬於邪派宗主長老級的這些邪修們,耳中也聽到了黑蠱捻頭急急的話音,和接下來好幾位弟子倒地的噗咚聲,與已經有些顯得倉惶的慌亂哄響……

    但是眼前就像是攔江鐵閘般卡在洞口的蛟魔,卻也絕對不是甚麼生路,因此這些邪宗們依舊遲疑著不願真正衝上前去……

    後面是死,前面可也不見得就是活路。

    以蛟魔之前和現在的凶殘手段,第一個衝上前去的,肯定是死得比後面的弟子還要快上許多的。

    這些邪宗現在的情形,就像是卡在兩個吃人的妖怪之間那般,往那一邊都是死路,雖然現在後面的情況緊急,但是依然躊躇著不敢馬上就做第一個前衝的必死鬼。

    寧靜先生之前的問話,雖然蛟魔沒有立即的正面回答,但是他的態度已經擺明了他正是不知道為了甚麼原因,竟能死而復活,而且還以這麼一種完全不同的外形出現的「蛟頭魔人」!

    寧靜先生、回空真人和月牙道人,心中的震撼當然是無須多說的,只不過現在都一齊擠在這個通道裡的各派邪真,雖然後面大廳之中,傳來了一陣一陣的混亂哀嚎聲,但是竟被眼前蛟魔氣勢給生生鎮住,沒有人敢率先妄動,不由得就又互望了一眼,由寧靜先生低聲對著月牙道人和回空真人說道:「沒想到蛟魔竟然已經死而復活……我們必須不計代價地將這個消息通知瑤璣仙子……」

    空真人也立刻就點了點頭說道:「先生說得是……看來我們得和這個蛟魔拚上一拚了……」

    月牙道人冷淡的臉上流露出一股湛然的神情:「這些邪派的宗主們,不撐到最後,恐怕沒有人敢率先動手的,想來還是得由我們三人先出手……請寧靜先生下令吧……」

    寧靜先生沉沉地凝望了前面大約七、八丈遠,正在抱拳望著這邊眾人哂笑的蛟魔,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回空師兄,你的直掠速度最快,等會兒動手,就由本人和月牙道兄全力牽制蛟魔,請你無論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將蛟魔復活的消息,送到盟中……」

    寧靜先生的這話,無異己經告訴了回空真人,他和月牙道人已經下了必死的決心,怎麼也要纏住蛟魔,讓回空真人脫逃出去的意思。

    回空真人沉著臉好一會兒,便即點了點頭說道:「寧靜先生分派已下,回空敬遵安排,必定拚死也要闖出去……」

    寧靜先生頷了頷首,再一次和兩人交換了個眼色,便即揚聲說道:「蛟魔,你殘害真人界修真,無惡不作,難道真的連裡面的這些弟子都不放過?」

    蛟魔嘴角的冷哂依舊,雙眼之中卻放出了一股狠厲的神色:「咦?怎麼?難道就准你們這些人來殘害我?我就不能一樣的對付你們?難道你忘了種胎之役裡,你們那個甚麼『浩然宗』也有份麼?」

    蛟魔這一番連問,馬上就讓寧靜先生一下子堵住了口,竟一時找不出接嘴的話。

    月牙道人秉冷寒之氣修練,說的話也一樣沖得很:「你以邪惡之胎,想在真人界駐形肆虐,任何一個關心真人界的修真,都應該阻止你的降臨……」

    蛟魔齜牙一笑,如雪的白齒,顯露出森森的光芒,讓人忍不住地聯想到某種嗜血的野獸:「好得很,既然你這麼有志氣,怎麼現在不再來阻止我瞧瞧?」

    月牙道入心中一怒,知道以蛟魔的心性,絕對不是以言語能夠說服他改變任何決定,便也不再多費唇舌,大喝一聲,牙白色的道袍蓬地開張,才覺得他的身形突然之間就像是吹氣般脹大了一些,緊接著馬上全身驟縮,左右兩袍「叭」地帶起了一彎一彎雪亮的銀片,嗤啦啦地對準了蛟魔全力放出。

    月牙道人的動作一出,一向以靜制動的寧靜先生,和專以移位著名的回空真人,立刻就跟著發動身形。

    寧靜先生彈身上拔,雙手同時合併,從交握中嗡地出現了一團有一點像棉絮那般,看起來很軟很軟的淡青色澤柔光,雖然姿勢和光氣出現的方式,都並不強勢劇烈,但是實際上往前衝得很快的月牙道人還沒有接近蛟魔,寧靜先生已經出現在蛟魔的頭頂斜上方了。

    而原本就移動非常快速的回空真人,這時雖然是處在有些狹窄的通道之內,距離蛟魔更沒有超過十丈,但是他雙手挽袖,身形飄忽,顯然並不主攻,而是以掠陣助攻為主。

    僵持在通道的的情勢,終於還是由正派的三位名修,率先展開了對擋在出口的蛟魔正面的攻擊。

    同樣也在通道之中的邪派宗主,計有萬寶兒齋主、日月童子、不死屍王、殘破心、毒瘟殃子、萬不破、千零一、彎刀鉤尾和貝錦派的貝花綠,總共九人。

    這些邪派的宗主們,並不是不想對蛟魔發動攻擊,而是沒有人願意率先採取行動,引來蛟魔必定難以抵擋的主要攻擊而已。

    他們後面的情勢已經越來越亂,門下眾人急著往前爭擠的力量也越來越大,這些宗主們已經快要忍不住出手了。

    正在這時,正派的這三人搶先動手,立刻就引起了這九位宗主的一致反應,同時大喝一聲,往前撲去!

    他們每個人都知道,只有掌握住蛟魔對付那三位正派修真的同時,他們才比較有可能趁機衝出這個本來是設計成多重保護,但是現在卻變成了要命關卡的狹窄通道!

    並不寬廣的空間之內,立即噗哩噗啦地爆起了各種強亮的氣芒,同時集中地往前面的蛟魔射去,刺耳的破空嘯音,在狹窄的空間通道裡,形成了轟雷般的巨響,除了功力比較高的人之外,根本已經被這齊發的響音,震得頭腦發暈了。

    就在這連人飛來,或者是氣芒長射的爆亮狀態下,蛟魔也立刻就產生了反應。

    對最接近蛟頭魔人的寧靜先生而言,當他合掌全力運起的柔軟氣芒,堪堪就要射在蛟魔身上時,他忽然很清楚地看到了蛟魔嘴邊那一抹怪異的冷笑裡,閃出了森森的齒光……

    然後他就看到,蛟魔的整個頭臉部位,在這一剎那間,忽然浮出了一種和之前的蛟魔外貌非常類似的慘綠顏色!

    這種怪異的變化,立刻就使得寧靜先生眼前的這位「蛟魔」,呈現出一種幾乎非人的突兀感覺。

    在那一瞬間,寧靜先生終於確定這人真正是之前的蛟魔所復活的妖怪!

    當這種感覺才在寧靜先生的心頭浮現時,緊接著他就看到蛟魔站在通道中央的週身,突然產生了一種奇特的變化……

    寧靜先生只覺得蛟魔本來很清晰呈現在他眼前的身軀,突然變得模糊了起來……

    猛然再細望去,才發現並不是他的身形不見了,而是在蛟魔高大的身體外層,突然出現了一個又圓又厚的渾亮光球,將他整個軀體都罩在裡面。

    寧靜先生才見到這個紫紅色的球罩出現,就又發現蛟魔的這個球罩「轟隆」一響,竟然猛然漲大了起來,恰恰將正撲到他左右上方的兩人,月牙道人和寧靜先生自己,給恰恰地撞個正著!

    無比強大的力量,加上圓滑幾乎無法著力的罩緣,就像是疾駛的馬車那般,將寧靜先生和月牙道人正在其上方的身形,給撞得往通道的上方飛去,「叭噠」一聲,竟被急漲而起的光罩壓在通道的頂壁上頭……

    寧靜先生和月牙道人,同時悶哼一聲,全身精元聚縮,傾力抵擋這宛如萬鈞般壓來的罩光,兩個人的護身氣罩,被壓得幾乎就貼在他們兩人的皮膚衣衫外層,兩氣相壓的衝力,在空中嘶啦嘶啦地竄出了將近七、八尺的強烈爆光……

    不斷漲大而且增加壓力的大圓氣罩,頃刻間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奇大無比的圓球,將所有通道的四壁塞得滿滿的,被壓進壁間的寧靜先生和月牙道人,整個身軀都陷入了堅硬的石壁之內。

    兩個人的臉色,都已經泛起了赤紅,額間的血管也一突一突地浮露了出來,在傾力的抵擋中,宛如體內的臟器都快要被沉重如山,而且還在不斷增加的力量給硬生生擠出來那般……

    就在這個時候,邪派那幾位宗主的攻擊同時飛來,正擊中在塞滿了通道四方的紫紅色光球之上……

    爆芒轟隆連連響起,通道之內閃光連連,每一個人都幾乎無法看清楚,這由近十位宗主集中力量同出的攻擊,到底有沒有達到預期中的效果。所有人都只覺得一層一層反激而來的暗勁呼啦呼啦地連連衝來,其強大的程度,幾乎讓這些人都無法站穩,儘管後面的人依然拚命地往外面擠,但是仍舊被壓得往後一寸一寸地滑去……

    多位宗主的合力攻擊,雖然他們被反激的強勁烈芒,沖得無法看到有沒有甚麼預期中的效果。但是有兩個人,卻是很清楚地知道這樣的合擊結果是甚麼。

    寧靜先生在被壓進巖壁之中,險些透不過氣來的時候,發現飛來的各種放自九位邪派宗主的猛烈氣芒,在擊中那個阻擋住整個通道出路的紫紅色瑩瑩氣罩時,竟不知道圓弧型的罩緣有著甚麼怪異的功用,居然將射來的氣芒給順著罩緣折了開去。

    所有密密連射而來的芒光烈氣,都沿著罩邊往四壁滑去,劈哩叭啦地一陣連爆,炸起的碎石瀰漫在狹小的空間中,搞得幾乎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差點被壓得爆血,陷進頂壁的寧靜先生和月牙真人,反而在諸宗合攻的這一擊下,變成了最倒楣的兩個人……

    沿著圓球光罩的邊緣,嘶啦滾來的芒氣,「吭吭啪啪」地打在二人幾乎已經快要支持不下去的護身氣罩上頭,立刻就讓二人「噗」地一聲,從口中噴出了大量的血液!

    寧靜先生和月牙道人,體內的真元經過這麼一挫傷,立刻就像是拚命架起來的帳篷,被拆去了一支主桿一樣,體內的連續反應立刻摧枯拉朽地,使得兩人的抵擋力量急速消失……

    兩人就在這口中噴出血液時,被重力壓住的身軀便即「卡啦卡啦」地傳出了骨骼斷裂的清脆響音,二人的軀體立即被壓得陷進了一半還多……

    強大的壓力,使得二人的口鼻之間,除了騰騰而出的血液之外,還滋滋地溢出了被擠碎的內臟,兩位正派有名的修真,竟就這麼被活活地壓死在通道的頂壁之中……

    當二人的意識終於漸漸消失之際,蛟魔身外那個漲大塞滿四邊空間,壓得通道壁邊碎裂內陷的巨大光球,忽然隨著蛟魔的往內竄行,硬是一路劈啦轟隆地往內壓進,氣勢之驚人,宛如整座山都快塌了一般……

    當光球連連崩開通道的四壁,好像是硬擠般地朝洞內推進時,寧靜先生和月牙道人已經被差不多壓扁成一半的身軀,終於嘩啦一聲輕響,叭叭地摔落在幾乎被壓陷下去,呈現出一種球形弧度的地面,寧靜先生正在逐漸散去的瞳孔,終於看見也同樣被壓得內陷進去的壁上,此時己經有一件寬大的道袍,依然緊貼著沒有落下……

    因為這只是一件衣袍而已,奇特的是並沒有任何一點人形的痕跡,就好像有人特別將其脫下來,貼在壁上那般。

    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寧靜先生,終於安心地合目而逝……

    他已經知道,自己和月牙道人拚命掩護的回空真人,果然不負所托,以其特殊的掠行功法,終於逃了出去……

    當通道的這一邊,眾邪修們被反激的衝力,擠得身不由己地往後退去時,每一個人只看到蛟魔的方向那兒「蓬」地發出了一大片刺眼的紫紅亮光,接著就是一陣緊密的轟隆巨響連連而來……

    同時伴隨著這陣劇聲的,則是滿眼的烈芒和迷濛的塵煙。就算是眼力不錯的人,恐怕也看不清楚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通道地面上,好像被甚麼強大巨壓連連滾撞般,跳動的程度讓人險些都站不穩腳,再加上前壓後擠的,幾乎是人人互相連擦帶撞,有不少人還當場摔在地上,跌了個狗吃屎。

    那些邪派宗主們,眼力比起其他人來當然好多了,但是最多也只看到一團滾滾騰流的巨大紫紅色光球,摧壁壓地破預地往自己通道這邊連壓而來,聲勢之大,氣魄之強,實在讓人不得不興起「如此威力,如何抵擋」的無力感覺……

    這個時候,站在最外側的人,除了萬寶兒齋主和奇鳳閣主之外,還有彎月刀宗的勾尾宗主、毒瘟宗的毒瘟殃子和八殘宗的殘破心宗主三人,總計五人可以說是退無可退,最後只好由萬寶兒齋主趕忙喝道:「諸位,咱們一起和蛟魔這妖怪拼了吧……」

    話一說完,萬寶兒齋主立即雙手緊握,在面前交叉撐合,手上的瑩瑩亮戒立即連續「嗡嗡」密響,一團一團由寶戒逼出來的瑩瑩氣光,重重而疊,乍看之下竟有點像是拿著一束球花那般,怒喝一聲,竟往滾滾壓來的巨大紫紅光球直衝了過去!

    在最前面的其他四人,眼看光球壓來,已經無法閃避,只得硬著頭皮,激起最後的狠勁,勾尾宗主腰間那柄弧度極大,刀面極寬的西方彎刀,唰啦一響,從腰間拉出了一條連刀芒都帶著彎彎弧度的強烈銀光,雙手合持,搖肩彈腿,連人帶刀地就往眼前的光球疾衝而去……

    毒瘟殃子雙手十指,同時合成了一種尖喙的怪異訣印,並且在訣印立成的時候,從掌心之中噗哩噗嚕地一陣密密的、悶悶的輕爆怪音,然後兩隻手就好像在掌心著起了火頭那般,一團一團暗綠幽幽的瘟氣叢叢而起,最後也怪叫一聲,宛如拿著兩團煙頭那般,同樣地往前衝去……

    奇鳳閣主則是配合著萬寶兒齋主,雙掌側斜,好像鳳翅般,從白細的玉掌虎口處,蓬地化起了一條一條真的好似長長鳳尾的氣流,同時在左八右八的尖銳氣勁厲嘯中,出現了嗡然兩點晶亮的銀點,雙臂開分,直竄而出……

    前面首當其衝的五位裡,最後一位殘破心宗主,獨木的義肢「嗤」地一聲往下陷入一尺六寸,另一腿後拉定基,在立好樁馬的同時,暴喝一聲,右手義鉤的外側嗶嗶剝剝起了一陣細密的輕響,接著居然就這麼亮起了同樣細密的微光,最後竟就這麼化鉤為刀地,在臂中出現了一柄三尖兩刃的閃亮利刀!

    當殘破心刀一現體,立即猛然對準前方以一種目力難辨的速度,唰哩唰啦地就是十四刀。

    當最後的刀勢收起時,左手的義鈞同時往刀身一搭,原本的三尖兩刃刀轉眼又變成了一柄銀光閃耀的寬柄大斧……

    當斧形才剛新現時,呼啦一個斧花打閃,殘破心已是雙臂合執利斧,斜斜地劈出九斧。

    第九斧才剛劈完,殘破心又急伸左臂,猛拉右臂,崩啦一聲輕響下,扣身縮體,剛變化成斧頭的碎金刀,居然又變成了一柄長近六尺的燦黃長槍。同時槍尾如碗開散,整個包住了殘破心的右肩臂脅,竟是以體作樁,打算直擋裂壁陷地,滾滾而來的沉重光球!

    以變化多端,刃無定體的流金刀,確實在殘破心這一連串說起來很長,但是熟練的動作其實從頭到尾只有眨眼時間的幻變特性,完全表露無疑!

    除了殘破心之外,其他的四位宗主,這一次的攻擊,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他們不只是長放氣芒而已,而是連人帶身地一起對準了眼前將偌大的通道完全擠破的巨大光球直衝而去,其衝力之強大,當然不是之前所能夠比擬的。

    因此,在這一時之間,銳氣尖嘯比之前還要更加淒厲地響滿了通道中的所有空間,加上光球推進時破壁壓陷的轟隆連響,已經讓所有的人連耳膜都感覺到麻木而遲鈍了許多……

    然而儘管當前的五位宗主,都傾盡全力地試圖作最後的掙扎;但是一方面蛟魔的這一擊,功力之浩翰沉重,遠非人類所能想像,另一方面,通道中的特性,使得邪宗這兒的人數雖多,但是能夠正面攻擊蛟魔的面積,相對的就少了許多,這也是五人之一的殘破心身形並不前竄,而是以體支地,流金刀化成駐地長槍,準備一擋的原因。

    因為當萬寶兒齋主、奇鳳閣主、鉤尾宗主和毒瘟宗主,四人同時聚集全身功力前衝之後,已經再也沒有空間讓殘破心插進去了……

    這麼一個關鍵的原因,立刻就造成了邪宗諸人無法挽回的敗局!

    回空真人其實一開始就很不願意同意原先寧靜先生所分派的指令。

    這並不是說他個人和寧靜先生有甚麼過節,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寧靜先生所說的意思裡,那種已經決心要犧牲他們兩個人,來讓回空真人得到一絲逃離空隙的辦法,讓回空真人很自然地從心裡頭感覺到不舒服!

    就算是他真的能夠因此而逃出那個一向凶狠殘忍的蛟魔手下,他知道往後他這一生,絕對也無法忘懷今天是由兩個可敬的道友,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才換得他延續生命的遺憾!

    然而回空真人也很清楚地知道,寧靜先生的這種作法,確實是再正確不過了。

    蛟魔在與角魔魈一戰之後,居然由死轉活。這麼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一定得想辦法讓他們光明盟裡的盟友得知才行。

    否則如果蛟魔就像現在一樣,對著邪宗掩襲而至,所受的折損之重,恐怕不是任何人所能夠想像的。

    因此回空真人的心中雖然很不舒服,但是也暗中立下了決心,必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將消息傳達出去。

    所以當寧靜先生和月牙道人,一起傾盡全力地衝向蛟魔時,空真人則是讓自己的真元連續跳動不停,使得他的身形在一瞬間就閃了至少二、三十個方位,雖然每一個閃移的停頓點,都恰恰補在寧靜先生和月牙道人合擊的力道空點上,看起來就像是在為兩人掠陣那般,但是只有回空真人自己明白,這個時候的他,所有的真元都貫注在雙眼之中,就等著蛟魔任何一個動作出現,他就打算傾全身真力,以最快速的方式,從蛟魔動作的空門竄出洞外。

    可惜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蛟魔對於寧靜先生和月牙道人的攻勢,甚至是隨後而發,由後面的各派邪宗宗主所放出的密集氣芒,所作出來的反應,根本就連一根指頭都沒有動作,就這麼「蓬」地一聲,從週身瑩瑩運起了一個紫紅暗波在其中不停翻滾的圓形氣罩!

    當回空真人一看到蛟魔身外的氣罩成形時,他就在心中暗叫不妙。

    第二個想法都還來不及浮現,回空真人知道再拖下去肯定更加遭糕,於是就咬著牙,硬著頭皮,真氣完全集中到了左邊,整個人就像是一隻急箭那般,「唰」地一聲,就往蛟魔左側的壁邊射去!

    接下來的變化,又讓回空真人完全措手不及。

    他根本沒想到,在蛟魔週身外側出現的那個球形光罩,居然「呼」地一聲,以一種猛烈而又突然的方式,整個就在通道裡急漲開來。

    這麼一個突然的變化,使得正竄身想從左邊的壁緣沖溜出去的回空真人,立刻就「碰」地一聲,差不多就像是被恰恰打向了牆壁那般,正正地撞在壁上,「叭」地一下子,讓全身氣機完全聚集在彈射飛進的回空真人,差點被這一撞給撞得閉過氣去。

    然而這還不是最壞的情況。

    更糟糕的是,蛟魔那急漲擴大的氣罩速度是如此的快捷,以致於雖然回空真人強忍著一口上湧的逆血,想貼壁繼續前竄,但是卻依然被壓住了下半身,讓回空真人趕忙將真氣下運,硬抗著氣罩的壓力,免得就算是前竄成功,恐怕也只有上半身能夠出得去而已……

    在回空真人真元下壓,傾力和直將挾住的下半身往石壁上擠去的氣罩層相抗時,他駭然地發現,通道那本來非常堅硬的青崗石壁,已經先禁不住往外的急增壓力,竟在一陣裂裂輕響下,整個石壁碎開內陷了進去……

    回空真人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陣絕望的感覺。

    按照這樣的情形看來,他回空真人恐怕在連續的擠壓下,等到陷進壁中的罩層面積一擴大,不但是他的下半身,恐怕整個人都被擠在氣罩和硬壁之間,也是必然的結果了……

    正當回空真人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越壓越進壁裡時,後面邪派宗主們的攻擊氣芒已到,在圓球的另外一邊,劈哩叭啦地炸了開來……

    只覺得整個下半身好像被個甚麼妖怪咬得緊緊的回空真人,突然發現身下的石壁,像是被甚麼強烈的芒氣所擊那般,嗤嗤嗤地瞬間變成了粉碎……

    他的心中急震,連考慮都不曾考慮,便即硬撐著一口氣,咬牙將勁力往壁中送去,然後他就感覺到下半身已經有了一些鬆動的感覺……

    這種感覺其實只有不及眨眼的瞬間。

    但是回空真人已經趁著這麼一個剎那的空隙,肩頭用力,嗤啦一聲,整個人就從被夾住的外袍肩領處破開,精赤著上半身的他,終於趁著邪宗各主,一齊合擊時,好不容易讓石壁產生一些空隙鬆動,而硬是從氣罩和石壁的中間脫出了身子,往嘩啦嘩啦依舊下著大雨的外面衝了出去!

    回空真人在硬竄出來的那一瞬那,胸口立即一陣浮惡,挫震的氣機憋得他險些吐血,混身發軟。

    可是他也知道,現在正是能不能逃出蛟魔手下血爪的關鍵時刻。因此回空真人硬是憋著一口氣,勉強運使跳浮的元機,雙臂束後,使盡了全身所有的力量,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猛力往前衝出……

    這一次他竄出來的勢子,完全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飛出最遠的距離為主,因此連擋雨的護身氣罩都來不及運出,嘩啦嘩啦的雨勢打在他的頭背之上,竟覺得有些疼痛。

    不過濕冷的水滴,還是讓他掙得有點昏昏沉沉的腦袋,不由得地一陣清醒,稍為壓下了噁心反逆的難受感覺。

    回空真人因為氣機內縮,集中在竄運飛行上,身軀的周圍並沒有可以破開空氣的光罩出現,因此整個人一射進大雨之中,在夜色的掩映之下,幾乎可以說是轉眼就失去了蹤跡。

    回空真人盡量地將自己飛行的速度,壓得緊貼地面,以免高度過高,讓人容易追蹤發現。

    就這麼埋頭直飛了不知道多久,他使盡力氣地壓住心頭上那一股不停反覆上逆的震盪氣血,拚命將這關鍵上最重要的第一逃亡時間拉到最長,因此他也不曉得到底自己已經飛行了多遠。只知道地形上升他就上升,下沉他就下沉,一心一意,只想盡快脫離得越遠越好……

    直到他胸口已經憋得再也受不了,簡直就快爆炸時,才從空中斜斜下竄,想找個隱蔽的地方喘一口氣。

    他選擇的地點,是一大片密叢低矮,大約只有半個人那麼高的樹叢。

    不過當他身形側翻,打算伸腿落腳時,卻發現自己憋著的這一口元氣幾乎已經耗盡,腳尖接觸濕滑的地面時,竟倏然感覺到一陣虛軟,居然立腳不住,滑失了平衡,整個人就像是被丟進矮樹叢那般,嘩啦啦地直撞了進去……

    樹叢裡尖細密纏的利枝,立刻就在他光赤的上身割出了一條一條的血痕,痛得他忍不住悶哼一聲,忽然想起了樹叢是會割人的。

    因為回空真人身形下衝的力量著實不小,再加上雨勢使得地上泥濘不堪,奇滑無比,因此他這一衝進樹叢,直將差不多將近兩丈深度的樹叢,撞得枝斷葉飛,泥水四濺……

    好在這個矮樹叢矮雖矮了點,但是縱橫分佈大約有五、六丈,因此回空真人雖然撞得七暈八素,滿臉發花,但是還不致於衝出樹叢之外。

    不過儘管是這樣,回空真人這一下所吃的苦頭,可著實不小,但見他一衝之後,老半天竟有點爬不起來……

    在他撞進樹叢之後,雖然利枝密刺,刮得他的身上臉上,一片血花,但是這些外傷雖疼,卻也比不上憋到了盡頭的氣機。因此他在落地翻滾之中,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浮嘔,「哇」地一聲,吐了一口混濁的逆血出來,整個人像一隻逃亡的野獸般,趴在樹叢裡不停的喘氣。

    回空真人待在樹叢裡,過了好一陣子,才稍微從滿腦發暈中,稍微恢復了一些元氣,體內也覺得比較好過一點。

    他知道現在還不是真正可以休息調元的時候,因此正當他滿身泥水血痕,準備從樹叢裡爬出來繼續逃離時,他忽然就聽到不知道哪個方向,傳來了一陣隱約但是非常沉悶的隆隆巨響……

    才剛站起來的回空真人,有點愕然地循聲望去,就看到了一幅讓他心驚的景象。

    在他右邊遠處的一個山頭下,這個時候竟然放出了一片難以言喻的紫紅淡芒,那個模樣就有一點像是在這個山頭的底部某個地方,蘊爆了某種強烈無比的炸光,而那烈光因為實在太強,以致於竟然從山底的岩層之中透放了出來那般。其景象之奇特,令人難以想像。

    不過更讓回空真人嚇得險些從樹叢裡跳起來的,是在這一陣隱隱傳來轟隆間爆,山腳的內側宛如燒紅的鐵條般透出令人難以置信的紫紅色淡芒後,那一大片紫紅色的山腳,居然「轟」地一聲,整個往內塌陷了進去!

    山頭底部的這一塌,立刻連帶使得整座山頭受到了影響,在上面的山形同時往下陷落,又是一陣轟轟連響,持續不停,而從山腳開始,也濛濛地揚起了密密的灰雲,上飛的高度,幾乎將整座山都罩在一層濃霧之中……

    回空真人站在樹叢之中,看得已經有點目瞪口呆了。

    他當然知道那個山腳是甚麼地方,只是他作夢也沒想到,蛟魔的力量,居然能夠讓整座山頭從底部塌陷,就這麼地差不多垮了快一半去……

    這樣的力量,憑他們人類,是要怎麼抵擋?

    回空真人只是有點愣愣地站在那兒呆望著,好一陣子才算是回過神來,再次抬頭看了遠方依然隆隆悶響,連續不停,而激起的塵煙也越來越濃,幾乎連整個山形都已經盡沒於灰雲之中,完全看不清楚的怪異情景,心中知道這種崩山之勢,此牽彼連,至少也得一時半刻之後,才會結束。

    不過他可以確定的是,等到山塌岳垮,塵雲落定之後,這座山絕對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正當回空真人還在為蛟魔那種可以崩山的力量駭異不止時,他忽然聽到了遠處高空之中,傳來了一種非常細密的波波怪響……

    現在已經差不多是驚弓之鳥的回空真人,一聽到這陣遠遠的異音,馬上就駭得從樹叢裡跳了起來,全身稍微恢復的元氣再振,軀體帶著嗤然的破空之音,唰啦急速地猛往遠處射去。

    雖然回空真人以其精練獨具的奇術,在一口氣的時間裡,衝出了實在可以說是已經很遠的距離,但是按照眼前的情況而言,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是不是真的已經脫離了被那具有恐怖力量的蛟魔躡跡追來的危險。

    因此在他一聽到遠方的空中,傳來這種不知道是甚麼東西的怪異聲響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趕緊飛遁遠離!

    在形容可以說極為狼狽的回空真人,再度運起掠行急快的飛掠術,沒入沉黑的雨勢之中後,沒有多久,高空之上,突然現出了一點瑩瑩的彩芒,帶著一種嗡嗡啪啪的異響,漸漸變得越來越大……

    本來只有空中一點的彩芒,轉眼之間唰地變大,最後就像是從空中掉下了一個彩色的流星那般,在原先回空真人跌進去的樹叢之上,飛落了一團大約有兩、三丈左右的騰騰光氣。

    在這一團不停放射著滾彩的光團之中,竟然就是蠱蟲宗的第一神蠱,號稱已有萬年壽命的彩貝神蠱!

    只不過現在的彩貝神蠱,週身滾彩流動,散放的光芒大約有一、兩丈,同時在其柔軟而又細滑的表面,呈現出一種快速的波動,使得空氣震盪得發出了清脆無比的「啪啪」

    連響。

    在其周圍,並沒有看到一向就和他在一塊兒的蠱蟲宗彩蠱捻頭的蹤跡。

    彩貝神蠱的外形,就像是一個散放著彩光的巨大軟貝,並沒有甚麼眼睛鼻子嘴巴等的五官組織,因此也看不出來到底他是在做甚麼。

    不過從他自空中落下之後,一直都在之前回空真人跌進去的那個矮樹叢上方大約七、八尺的空中來回盤旋著,看起來倒有點像是在尋找著甚麼痕跡那般。

    彩貝神蠱又來來回回地浮飛盤旋了兩、三趟,忽然有個淡淡的聲音從彩貝神蠱的上方傳了下來:「你這麼個找法,不但瞧不出甚麼痕跡,而且還把我的帶路人給嚇跑了……」

    這個完全毫無徵兆,突然就這麼地出現在空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讓回空真人駭然驚遁的蛟魔。

    他現在的位置,正在彩貝神蠱的上方大約七、八丈高的地方,低頭朝下望著來回巡視的彩貝神蠱,誰都很難相信他不久之前,還正在另外一個地方,和邪派的諸宗們交手搏命。

    他又低頭望了望彩貝神蠱,輕輕地說道:「你提到的伴侶,氣性如果和你差不多,那麼我曾經在一個人身上感受到類似的質性過……」

    本來還在巡遊的彩貝神蠱,不知道怎麼回事,竟像是可以聽得懂蛟魔口中的語意那般,等他的話一說完,彩貝神蠱立刻就停止了浮飛移動,同時在光滑而又泛出彩光的表皮波動程度上,突然變得急劇了起來……

    奇特的是,蛟魔竟也像是能夠瞭解彩貝神蠱的意思那般,搖了搖頭道:「你別這麼急,我說的這個人,其實也不能算是人,而是我現在的頭號大敵,名字叫做角魔魈!」

    蛟魔說完之後,就凝視了波光漓漓的彩貝神蠱好一會兒,從神情上看來,竟有點像是在注意地傾聽著甚麼那般。

    「你的貝蠱特性,就是在你能夠承受的範圍內,可以用你貝皮柔軟無比的特性,將所有外來的芒氣攻擊,完全吸納,並且能夠轉化成為你的攻擊力量,這正是你那種光滑外皮的特殊性質,我沒有說錯吧?」蛟魔在仔細地凝視了彩貝神蠱好一會兒之後,就很肯定地說道。

    彩貝神蠱在蛟魔的這話說完之後,除了彩暈滾動的軟皮波動益加劇烈,使得空氣中都產生了一種「啪啪」的脆響。

    蛟魔似乎能夠瞭解彩貝神蠱的這種反應,就好像是在做著甚麼回應那般。

    只不過接下來他則是搖了搖頭道:「當然我所感應到的不是只有你的這種特性而已……說得更實在一點,我從角魔魈身上所察覺到的彩蠱軟貝特性,好像已經被重新配上了一種極為精細的真元振動方式,這種方式在真人界裡面也是一個宗派……透過這種改配,我所感受到的軟貝特性,已經不只是能夠將氣芒元力暫時吸納,而是變成了能夠將之吸收變成自己的元氣振動方式……但是我還是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來,角魔魈所蘊含的複雜質性中,除了魔氣無法探測得清楚之外,確實是含有你所特有的軟貝吸納特性的……所以我想這裡面一定和你所提到的另外一隻彩貝伴侶有關……」

    蛟魔說這裡,彩貝神蠱的週身蠕動不停,看起來竟然有一種像是一個人焦急不安地扭動著身軀的怪異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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