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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大唐萬戶侯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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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6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零四章 路遇楊花花

  月十八日.天空一碧如洗.湛藍色的天空彷彿不I重而純淨.長安城的各種轟動性消息也彷彿電影節中的大片.輪番上映.昨日是太子遇刺.餘波未盡.而今日卻是皇子皇孫的演武.或許上位者想用它來消除太子遇刺的震盪.轉移世人的注意力.演武會商人休市、太學休學,士庶權貴皆可前往觀之,於是,原定在西內苑,用來激發年輕一代皇族血性的憶苦飯,也就演變成了一場規模浩大的盛筵,改在樂游原跑馬場舉行。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樂游原在長安城南,勢高而宏敞,身臨其境,可極目遠眺,看長安城大氣磅礡,看大唐帝國如日中天,眾多秦漢古跡讓人忍不住思今追古、心生天悠悠之歎。

  長安的明德門、安化門、啟夏門三門大開,數以萬計的長安市民興致盎然,形成三條一眼望不見邊際的車馬人流,向樂游原方向浩浩蕩蕩行去,今天原本是李清的上任報到日,也因休朝而不得不改在明日,他索性也攜妻帶女,趕去樂游原踏花探梅一番。

  「李郎,不過是看打打殺殺,怎麼會有如此多人去?」

  車簾拉開,露出簾兒俏麗的臉龐,她向前遙望黑壓壓一眼不見邊際的人流,驚歎道:「就連上元夜看花燈時也不見這麼多人。」

  李清將馬靠近妻女的馬車,隨手替她攏了攏額前幾根散亂的髮絲,笑道:「唐人尚武,又是皇室宗族領軍,自然吸引人,不過這也才幾萬人,其實比上元夜要少多了。」

  簾兒嫣然一笑,點點頭道:「或許是上元夜我只顧看燈去了。」

  「李清!」

  李清的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喝,簾兒越過他肩膀看去,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推了推丈夫,「那邊有人在叫你,你去看看吧!」

  其實不用簾兒提醒,李清早已經聽見,他更聽出了是誰在叫他,本想裝著沒聽見,身後馬車門開了,腳步聲已經向自己靠近。

  他心中只得歎息一聲,讓妻女先走一步,自己勒住韁繩,回身在馬上拱了拱手笑道:「三姐,好久不見了。」

  他對面不到一丈處,正是楊花花,來長安後不適應天氣,小病一場,昨日才逾,她憋悶了幾日,今天便想去樂游原散心,老遠就看見了李清。

  楊花花明顯變得貴氣了,一年多養尊處優的生活將她多年積貧的寒酸氣一掃而光,她穿著一襲鑲著紫色花邊的淡黃色拖長裙,腰間用紅色絲帶緊緊束住,顯得她柔軟婀娜的姿態和她那令人心神搖蕩的豐滿肉體的曲線,她的手臂和裸露在外的胸脯雖然已經白得令人眩目,但她的臉似乎更加白嫩,不施任何粉黛,臉上垂著一絡黑亮而又柔軟的卷髮,在卷髮下是一雙閃閃發光的杏眼,蘊含著大膽而又略帶一絲野性的目光。

  楊花花的眼睛盯著李清,射出熾熱而又複雜的神色,她絲毫不在意兩旁無數雙窺視她的目光,搖曳著走到李清面前,這一年多來,她身邊的男人不少,都是才俊之士,欲娶她為妻者如過江之鯽,但她卻沒有一個看得上眼,她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她要通過征服男人而征服天下,在她所遇的男人中,沒有一能抵禦她的魅力,上至皇帝下至侍衛,但惟獨有一個人令她耿耿於懷,數年都無法從她心裡抹去,這個人就是她面前的李清,儘管他已經是大唐的戶部侍郎,可她依然忘不了當年那個和她回門的少年郎。

  「一年不見,你留須了。」

  李清摸了摸自己短茸茸的下頜,笑道:「我已近三十,自然該留須了。」

  「可你在我心中,依然是從前那個替我牽馬的少年郎,你還答應過要陪我去青城山,我一直記著。」

  楊花花別過頭去,掩飾她內心的激動,過了一會兒,她才回過頭,慢慢上前,抬頭望著她,卻大膽將自己的手輕輕搭在李清手背上,低聲道:「我本來是想來看你的,可生病了,昨天才好。」

  李清垂下眼皮,看了一眼她的手,淡淡道:「哦!春寒是要當心一點。」

  語氣平淡之極,堪比一杯白水還淡,楊花花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她剛要再開口,卻見後面的人群向兩邊閃開,近百名家丁擁著一輛寬體馬車而來,馬車也

  們身旁,車廂裡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賢侄也是去的嗎?」

  車門開了,宗正寺卿李琳從馬車裡大步走出,他身後跟著一身雪白衣裙,飄逸如仙子般的李驚雁,李驚雁是昨晚被李琳派人接回去,畢竟是未嫁之女,不能久住李清府中,她在馬車裡老遠便看見了李郎,在父親面前她已經無法掩飾眼中流露出的癡情,直讓李琳搖頭苦笑。

  但李驚雁在馬車停住的一剎那,卻愣住了,透過車窗,她看見了楊花花,而且她的手竟然搭在李郎的手上,又想到那天楊花花對簾兒的無禮,李驚雁的眼睛立刻冷了下來,她心中對這個無恥的女人充滿了憎惡。

  聽見李琳的笑聲,楊花花的手迅速拿開,站到一旁去,李清跳下馬,將韁繩扔給旁邊的家人,向李琳長施一禮,大聲笑道:「世叔是演武會的主辦者,現在才去,可是遲了。」

  李琳擺了擺手,笑道:「不妨,那邊有盧少卿打理,應該沒事,我剛剛去看過太子。」

  李清向李驚雁打了個招呼,卻見她板著臉不理自己,不禁微微一怔,昨天晚上她離開時還含淚不捨,只過了一夜,怎麼卻變了個人似的,念頭一轉,他心中立刻明白過來,不用說,這一定是楊花花的緣故。

  他微微一笑,又回過頭對李琳道:「我也是剛聽說太子之事,不知他傷勢如何?」

  「還好,沒傷到要害,將養幾個月便可。」

  李琳說著,眼睛卻偷偷掃了楊花花一眼,忍不住問道:「這位娘子好像在哪裡見過?」

  李清淡淡一笑,道:「世叔忘了去年上元夜麼?她便是貴妃娘娘的親姊。」

  李琳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急忙上前施一禮,「在下嗣寧王李琳,見過楊夫人。」

  楊花花眼波流轉,瞥了李琳一眼,卻不回禮,嬌聲顫笑道:「小女子可擔待不起王爺之禮。」

  身後的李驚雁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指著她怒斥道:「你雖是皇親國戚,但你本身沒有誥命,堂堂嗣寧王、三品宗正寺卿向你問話,你怎敢不跪下回答?」

  李琳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清見李琳難堪,急忙一把抓住李驚雁手腕,將她拖到自己身後,李驚雁忽然想起,就是這隻手曾被那女人摸過,她心中大恨,甩了兩下沒甩掉,手一翻,一根尖刺般的指甲直戳進李清的肉裡,李清吃痛,臉上卻呵呵笑著打圓場道:「這麼多人趕去,盧少卿一人怎麼顧得過來,世叔快些去吧!聽說今天皇上也要來。」

  李琳感激望著李清一眼,乾笑兩聲道:「是要去了,皇上一般是走夾牆,說不定此時已經到了。」

  「你們都是尊貴身份,小女子高攀不上,我先走一步了。」

  楊花花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狠狠盯了李驚雁一眼,轉身便上了馬車,吩咐車伕兩聲,在十幾個侍衛的護衛下,馬車絕塵而去。

  楊花花已走,可這裡的氣氛卻有些尷尬,李清指了指前方遠遠停著的一輛馬車,笑道:「簾兒的馬車就在前面等我,不如讓驚雁和她們一起去說說話,世叔看這樣可好?」

  李琳被女兒傷了面皮,心中著實不快,他瞅了瞅女兒,見她低頭不語,便緩緩道:「若你想去,父王不攔你。」

  李驚雁怒氣已漸漸平息,恢復了理智,她這才驚悟自己鹵莽了,傷了父親的面子,心中不由一陣懊悔,她搖了搖頭,低聲道:「我陪爹爹!」

  李清看了看李驚雁,見她正低頭向馬車走去,毫不理會自己,他心中也不禁微微惱火,向李琳拱拱手,賭氣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一步了。」

  說完,他翻身上馬,催馬便行,可走了幾步,他終於忍不住回頭望去,卻發現李驚雁正扶在車窗上呆呆凝視著自己,美麗的眼睛裡竟噙滿了淚水。

  這一瞬間,李清心中的一點點不滿早飛得無影無蹤,他指了指手腕上深深的指甲印,氣鼓鼓向她揮了揮拳頭,李驚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笑容宛如梨花綻放,嬌羞無限。

  李清仰頭哈哈一笑,一揮馬鞭,戰馬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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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6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零五章 誰為左相?

  空已經有了雲,天氣清冷,一群白色和薔薇色的薄雲碎,好似冬天裡解凍的冰塊一樣,彷彿被鼓聲驚嚇的小鳥,飛快飄浮著。

  樂游原一帶已人山人海,近十萬長安市民趕來一睹宗室子弟的演武盛況,跑馬場內旌旗招揚、鼓聲隆隆,上萬士卒在四周警戒並維持秩序,這場盛會,官方的說法是讓李唐子弟緬懷先祖創業的艱難,使日益靡的皇室少年重興尚武之風;而李隆基的目的卻是因玉環深宮無聊,烽火不能亂點,便想到此辦法,光面堂皇且公私兼顧;對於諸王之弟,這卻是一個敬上的機會,大唐以武立國,若能傲視群雄,給皇上所留下的印象絕非施點粥所能比擬。

  但對長安市民,這是一場熱鬧而精彩的盛會,給他們平淡無聊的生活多一點刺激,一年難遇,僅此而已。

  雖然官民共樂,卻等級森嚴,跑馬場一劃為二,南面為普通市民及低品官吏,早已擁擠成一片人的海洋;而北面的大片空曠之為六品以上官員專用,築有長長的看台,依品階坐列,正中是一座高大寬闊的木台,一夜築成,此刻被數以千計的羽林軍嚴密護衛,上面為大唐天子李隆基及皇室宗親的座位。

  李清的馬車緩緩駛入會場區,有軍士專門在入口處檢查身份,六品以上官員向右,其餘往走,井然有序、絲毫不亂,往右邊不遠,在一棵高聳的楊樹下,一名黑瘦的宦官正站在樹下焦急張望。

  他老遠便看見了李清,眼睛閃過一道驚喜,跳著腳高聲呼喚:「李侍郎!李清!這裡、這裡。」

  李清勒住韁繩,見是老朋友邊令誠,掉轉馬頭向他迎了過去,呵呵笑道:「邊公公在等人嗎?」

  邊令誠衝上前一把拉住他的馬韁繩,生怕他跑掉似的,連聲說僥倖,「我就怕你今天不來,否則我就無法交旨了,快跟我走,皇上召你覲見。」

  李清卻遲疑一下,回首看了看簾兒的馬車,歉意笑了笑:「邊公公就當晚看見我片刻,且容我將妻女安頓了再去。」

  「不勞李侍郎費神,各官員的位子都有名字,我派一人領她們去便是。」

  邊令誠回頭叫來一太監,低聲囑咐幾句,那小太監點點頭,便領著簾兒的馬車向停車處而去。

  「李侍郎很是榮幸,第一天上任便受皇上接見。」邊令誠在前面引路,嘴卻不停,「其實皇上昨天便想找你,卻突然發生太子遇刺之事,也就顧不上你了。」

  邊令誠的聲音忽然小了,他靠近李清,看看左右無人,便低聲道:「此事干係重大,若皇上問到你此事,你只推說不知,切不可亂說話。」

  李清點了點,他自然明白邊令誠忽然變得熱心的意思,感激道:「多謝邊公公了,我府上還有一些西域土產,改日我派人給邊公公送來,算是給邊公公拜個晚年。」

  「呵呵!你實在太客氣了。」

  樂游原是長安的風景勝,大唐皇帝在此設有行宮,距跑馬場不過一里,行宮整體呈杏黃色,占面積不大,儼如一座寺院,它坐落在一片樹林裡,林木幽深、風景秀麗,面前是一條潺潺小溪,終年不凍、迤向南。

  此刻,這裡也戒備森嚴,李清經過三道關口的搜身盤查,才被領入行宮內,在行宮正中的一間房內,大唐皇帝李隆基正和相國李林甫商討這次韋堅案後的人事變更問題。

  只一夜間,李林甫便似老了五歲,上元夜的意氣風發,此刻在他身上已蕩然無存,一連串意想不到的事發生,尤其是太子遇刺,引起朝野震驚,輿論立刻偏向李亨,失去了廢太子的大環境,雖然李隆基並沒有明確表態,但從他遲遲不發廢立詔書,便可猜測出他也舉棋不定,甚至已經有所保留,帝王之心永遠也讓人捉摸不透,它沒有正誤,無時無刻都處於平衡之中。

  李林甫暗暗歎了一口氣,他知道太子其實已經逃過這一劫,否則李隆基也不會這麼快就對韋堅下手了。

  罷了!還是先削掉太子黨羽再說,想到此,李林甫態度堅決道:「陛下,韋堅結黨營私,敗壞朝綱,此風萬萬不可長,臣以為,凡韋堅一黨皆須貶黜或者罷免,還有皇甫惟明私募新軍,這似同造反,更不能輕饒,請陛下一併懲之。」

  李隆基眼皮微合,雙目只露一絲縫隙,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正躺在高椅上一頁一頁翻看李林甫草擬的韋黨清冊,還有皇甫惟明的一些心腹。

  他叫李林甫來並不是為了清洗太子黨,相反,除了太子黨的一些骨幹外,其餘的他都準備留用,為章仇

  建章仇黨打下基礎。他叫李林甫來是想和他商量陳▋|:).;朝之中左相和右相同時被一黨所佔,這決非好事,還有執政事筆幾乎就在李林甫一人手中,這也非正常。

  『啪!』的一聲,李隆基將奏折輕輕合上,擱在桌上,淡淡笑道:「韋堅、皇甫唯明一案朕已經有了一點初步的想法,過幾日便會公佈,自然他刑部尚書一職是不好再任,可由工部尚書陸景融補上,這樣工部尚書一職便空了出來,朕想調原益州刺史現岳州司馬李道復為工部尚書兼將作監,不知相國的意思以為如何?。」

  李林甫自然明白這是李隆基之意,表面是重用自己的心腹,但實際上是為下一步提拔自己的長子將作少監李岫做準備,他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太子不倒,對自己倒未必是壞事,他微一沉吟,卻道:「李道復做過上州刺史,資歷才幹自不必說,但他因罪被貶不足兩年,現在用他,老臣擔心朝中會有人不服。」

  「這倒不必考慮。」

  李隆基擺擺手笑道:「海家走私案,他只是失察之罪,倒不必過分苛責於他,正如相國所言,他資歷才幹都不錯,不用實在可惜,既然相國無異議,朕就定下來,由李道復出任工部尚書兼將作監監令。」

  李林甫大喜,向李隆基謝道:「臣就替李道復謝過陛下了。」

  李隆基瞇眼不語,心中卻一陣冷笑,停了一會兒,他又微微笑道:「今天請相國來,還有一事想和相國商量,就是尚書右僕射的人選,愛卿可有好的想法?」

  唐朝尚書省最高長官為尚書令,其副手為左右僕射,但因太宗李世民任過尚書令,為避嫌,後來便不設尚書令,以左右僕射為尚書省最高長官,到中唐後中書令與門下侍中分掌六部大權,左右僕射漸漸被架空,成為一虛職,主要用於安撫方大員,天寶十三年,安祿山被封為尚書右僕射,便是對他的籠絡。

  李林甫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李隆基忽然升李道復為尚書,難道是為此事做伏筆?

  他本來對此事早有腹案,戶部尚書張筠一直是太子李亨的暗中支持者,他雖不管實務,但對戶部的影響相當大,一直是自己插手不進戶部的最大障礙,李林甫一直想動他,但張筠為前相張說長子,家世厚重,勢力盤根錯節,不宜輕易動搖,若讓他遷尚書右僕射,再扳倒席豫,這樣又空出戶部和禮部兩個尚書之職,自己兼戶部尚書、陳希烈兼禮部尚書,這是何等美事,但李隆基卻搶先用李道復為工部尚書,話倒不好出口了。

  猶豫一下,李林甫還是徐徐道:「皇上若問老臣的意見,老臣認為戶部尚書張筠任此職最為適合,他各部尚書基本上已經輪遍,升尚書右僕射正當其實。」

  李隆基搖搖頭,道:「張筠家世雖厚,但他資歷尚不足任僕射,還須好好磨練,朕準備命他兼任國子監祭酒一職,為我大唐好好培養出一批人才。」

  他檢出百官圖表,仔細看了半天,瞥了一眼李林甫才緩緩道:「朕想調陳希烈為尚書右僕射,相國看如何?」

  李林甫宛如一腳踏空,他眼前晃了兩晃,險些沒栽倒在,原來李隆基命李道復出任工部尚書,他的真正用意竟是在此,用一個工部尚書來換一個左相,自己還當佔了便宜,其實是中了李隆基的套,他口中又苦又澀,急替陳希烈分辯道:「陳相國雖然銳勁不足,但沉穩有餘,任左相也僅一年多,尚未有機會施展才華,老臣剛剛和他有所默契,不如陛下再給他三、五年機會,讓他能協助老臣將募兵改制完成,再調走不遲。」

  「募兵改制任重道遠,朕就是擔心陳相國過於沉穩,銳意不足,才想換一個有既擅長治軍,又久為政事的人來做,此事朕意已決,相國不必再多說。」

  李林甫聽到這裡,便知道這是李隆基早就策劃好之事,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他長長吸一口氣,沉聲問道:「不知陛下準備用那位大臣任左相一職。」

  李隆基翻了翻桌上的奏折,過了好一會兒,他嘴裡才吐出四個字:「章仇兼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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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6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零六章 鹽鐵使的人選

  仇兼瓊為左相,讓李林甫黯然無語,心中一陣陣發寒料到李隆基不會讓自己一黨獨大,他一直認為,李隆基名義是用楊國忠來作楊氏宗族的代言人,但實際上這只是一個假象,李隆基絕不會用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來和自己唱對台戲,他的隱線極可能是李清,為此,他早早佈局,在楊國忠身邊安插眼線,挑唆楊國忠去對付李清。

  不料章仇兼瓊卻橫空出世,原來這才是李隆基真正要用之人,用李清作戶部侍郎之謎也就迎刃而解,他是章仇兼瓊的門生,將來更是章仇兼瓊的左膀右臂。

  兩人都不再說話,房間裡的氣氛顯得有些凝重,這時,邊令誠輕手輕腳走進房間跪下道:「回稟陛下,戶部侍郎李清已經帶到,現在門外等候召見。」

  李隆基點了點頭,「宣他進來!」他又回頭對李林甫笑道:「演武會恐怕已經開始了,相國可先走一步,朕即刻便來。」

  「如此,老臣先告退!」李林甫慢慢退出,正遇見奉詔而來的李清。

  「屬下見過相國!」李清急向李林甫施一禮,李林甫卻一言不發,他望了李清半天,忽然拍拍他的肩膀,搖了搖頭便黯然離去。

  李清心中略略有些詫異,他一直盯著李林甫的背影走遠了,這才慢慢回頭,卻見高力士站在門口正向自己招手。「李侍郎請快一點,不要讓皇上久等。」

  李清急忙加快腳步,走進房間,只見李隆基手中把玩著兩枚核桃,正專心致致看一本奏折,好像是自己前兩日遞上『新鹽法』。

  他上前一步,躬身向李隆基道:「臣李清參見陛下!」

  李隆基卻似乎沒有聽見自己的話,他依然在全神貫注看著。隨手拈起一枚核桃輕輕敲擊桌面,李清不再言語,只站在一旁耐心等候。

  李隆基又翻了一頁,忽然若有所感,一抬頭,卻見李清站在一旁。便將奏折放下,呵呵笑道:「李侍郎已經到了,來!先坐下。」

  他先命李清坐下,又將剩下的幾行匆匆看完,這才將奏折合上,對李清笑道:「你的新鹽法朕已經看了三遍,才發現它與漢時的榷鹽法有所不同,漢時是由官府壟斷整個鹽業行當,除煮鹽者外,不許民商參入。而你的新鹽法卻只壟斷第一個環節,收購原鹽再加價賣給民商。朕有點不大明白這一點,你可把你的思路先講給朕聽聽。」

  「且容臣細細講來。」

  李清微微欠身笑道:「鹽業利益豐厚。自古歷朝歷代都十分重視,這個不須臣贅言,但漢武帝的榷鹽法和我大唐開國至今實行鹽政,都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好,那就是方與朝庭的利益劃分,就拿我大唐現在的鹽政來說,不論是進行鹽田屯營,還是井鹽直接販賣滷水。都是由方官府來進行,所獲利也由方上繳朝廷。這其中各的勞役支出、沿路損耗、鹽司權限以至方分利,皆是一筆糊塗帳,明明可以有百萬貫的鹽利,可最後入左藏(中央金庫)只有十數萬貫,所以也不受朝廷重視。

  臣因此以為,對鹽政朝廷應該堅決收權,設立直屬機構進行專賣,也不需從民戶中抽丁服鹽役,應像軍戶一樣設立專門的鹽戶,從事鹽業生產,由朝廷直接控制,由朝廷專署機構向其購買,再加價賣給鹽商,所有漕運販賣皆由商人自己完成,官府不干涉,這樣一來,方官府無法再插手鹽利,而加價的鹽利則以稅的方式直接收歸朝廷,臣最保守的估計,一年的鹽稅少說也有三百萬貫。」

  三百萬貫,這就相當於大唐現在一年的稅錢,如此巨額的收入,使李隆基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有了這筆錢,他的許多計劃都可以實施,但他依然對交與民商經營不甚理解,不由疑惑道:「鹽利歸朝廷,朕極為贊同,但由商人來進行二道、三道的經營販賣,朕卻不是很贊同,商人皆唯利是圖之輩,鹽又是民生必須,若由他們控制販賣,那天下百姓豈不是無鹽可吃,或是有鹽也吃不起?」

  「陛下,臣倒不是這樣認為!」

  李清搖了搖頭道:「史記中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嚷嚷皆為利往』,臣也是商人出身,深知商人逐利天性,但凡事都有兩面,只要能善於用它有利的一面,盡量減少寡頭壟斷,打擊不良商人,若有必要,朝廷也可設常平倉調劑,讓它囤積不成,而對於守法商人則放手讓它們經營,朝廷收稅便是,否則事事都由官府來做,不說這龐大人員開支朝廷負擔不起,而且這中間的暗箱操作,這損公肥私之事也禁絕不了,臣新鹽法正是從這個角度考慮,才建議以民商來直接面對百姓。」

  他一邊說,一邊偷眼看李隆基的表情,見他雖然在聽,但明顯有點心不在焉,對他的話不置可否,這讓李清不禁暗暗歎息,唐朝的商業之所以比不上兩宋,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官府對商人限制太大,一方面課以重稅,設下種種規矩,另一方面卻又從骨子裡蔑視它,作為一國之君的李隆基都如此輕蔑商人,更不用說下面的文武百官。

  但這又不是幾句話就可以將李隆基說通的事,唯有以利誘之,以事實來說話,讓他逐步接受自己商能興國思想。

  想到此,李清長身而起,臉上洋溢著堅定而果斷的神情,他道:「陛下,現在鹽稅收入也不過一年十幾萬貫,影響並不大,倒不如讓放手讓臣去試驗兩年,臣願意立下軍令狀,兩年內若拿不出三百萬貫稅收,臣甘願被罷去戶部侍郎一職。」

  不知是李清堅定的態度讓李隆基動容,還是三百萬貫的承諾讓他動心,李隆基考慮了半天,才終於緩緩道:「也罷,朕答應你這一次,可效仿江淮轉運使一職設立鹽鐵使,不過此職一般由尚書級的官員擔任,你不太適合,可任副職,至於正職麼?」

  李隆基猶豫了一下,李清卻立刻接口道:「臣願意舉薦廣平王李俶殿下任鹽鐵使一職。」

  「俶兒?」

  李隆基一怔,他隨即微微笑道:「這次演武會他的三百軍便是你借給他的吧!」

  李清嚇了一跳,他上前一步,左膝跪道:「回稟陛下,這三百軍從南詔起便一直跟隨微臣,感情已深,特懇請陛下將這三百軍轉到戶部或

  使下,讓他們繼續跟隨微臣。」

  李隆基卻半天不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盯著李清徐徐道:「你為朕拿下石堡城,朕卻一直未能賞你,這次鹽制改革看似簡單,連朕也知道它會涉及到多少人切身利益,甚至還有皇親國戚,所以你的人身安全朕要保證,這三百軍便賜於你,作為你的貼身侍衛,好好為朕效忠吧!至於廣平王任鹽鐵使一事,且容朕再考慮一下。」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劃過跑馬場的上空,初春時分雖然寒冷透骨,疾風將四周的戰旗刮得獵獵直響,。但賽場已經人山人海,人人擠得汗水淋漓,通身冒著熱氣,眼睛通紅望著場內,嗓子已經喊啞。

  賽事漸漸進入高潮,最後的對決即將開始,應對雙方一為慶王之子新平郡王李俅,另一邊即是廣平王李俶。

  此時,賽場外喊聲震天,可主持這場比賽的太常卿、駙馬都尉張□卻遲遲沒有發令,他得相國的指示,最後的決賽一定要等陛下和貴妃娘娘來後方才能舉行。

  李清好容易才尋到自己的位子,在緊靠大木台的東側,說也巧,正好和吏部侍郎楊慎矜鄰座,他也是攜妻帶女而來,李清不在,便是由他在關照李清的家人,李清上前和他寒暄幾句,周圍人多。倒不好談及楊慎矜與章仇兼瓊會面之事,又和他妻子打了招呼,這才小心來到自己坐席前。

  「抱歉!我來晚了。」

  李清擠到簾兒和小雨的中間,這才發現李驚雁也在旁邊,兩人目光相碰,李清尷尬笑了笑,李驚雁臉上卻飄起一片暈紅,急將目光移開。

  「李郎怎去了一個上午才來。這已經快結束了。」簾兒不由有些埋怨道。

  李清歉意笑了笑,「等皇上召見,所以遲了。」

  他起身搭手簾向賽場望去,半天卻不見比賽之人,便問簾兒道:「廣平王出陣了嗎?可有他的消息?」

  「他已連勝三場,下面便是他與新平郡王的對決。」

  李驚雁也是王室之人。對這些參賽的皇家子弟都十分熟悉,不像簾兒她們,看了半天都還是一頭霧水。

  這時,木台上一陣紛亂,無數侍衛都向那邊跑去,遠遠,可看見李隆基攜楊貴妃出現木台之上,隨即被一頂巨大的黃羅傘遮擋。

  駙馬都尉張□見陛下和貴妃都已經入位,他一聲令下,立刻有一面巨大的紅旗在賽場上豎起。這是比賽開始的信號。

  「嗚-嗚-」低沉牛角號~只見他們個個盔甲鮮亮,槊光閃閃。十數萬長安民眾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騎兵分為五隊,在新平郡王李俅的帶領下,五百支長槊直指天空,這是從萬騎營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之士,是慶王向羽林軍大將軍陳玄禮求來,其具體指揮的副將為家將首領杜乾運。

  就在市民焦急四處尋找另一支隊伍時,隱隱已經有人感覺到耳膜的震動。是鼓聲,有節奏。低微而沉悶,漸漸心臟也跟著節奏一下一下跳動起來,這時一個黑點從西方出現,這個黑點慢慢變成一個黑團,又散開成一條黑線。

  也是騎兵,三百黑盔黑甲的豆盧軍騎兵,甲胃上泛著冷冷寒光,他們一個個低沉而無言,長槊端平直指前方,在隊伍前面,有三匹馬,中間手握橫刀、神色嚴峻的,正視廣平王李俶,他腰挺得筆直,目光清冷,銳利緊緊盯著前方,毫不畏懼、充滿了自信,渾身散發著強大的王者之氣,他身後一左一右,則是河西走廊上的土匪頭子荔非兄弟,一個長臉長鬚,

  閃爍著智慧目光的荔非守瑜,另一個則凶神惡煞、滿臉橫肉,小兒見了也不敢啼哭的荔非元禮。

  「這就是朕的皇長孫,廣平王俶兒。」

  李隆基手指李俶,向楊貴妃笑著解釋道:「能文能武,卻溫和賢良,朕最喜歡他。」

  但他的眼睛卻偷偷瞟向坐在一旁,美貌素白、卻又透出一絲野性的楊花花,楊花花早已發現李隆基的偷視,她用火辣辣目光大膽挑逗著這個至高無上的大唐天子,尤其將她豐滿胸脯挺得高聳。

  李隆基幾時見過這種光天化日之下的挑逗,忽然想起初見她時,她竟然偷偷捏了自己一把,心中頓時一片燥熱,只覺鼻息艱難,嘴裡乾渴,一點唾液也沒有。

  突然,李隆基注意力被賽場上吸引了,只見李俶的騎兵終於動了起來,彷彿是冰峰斷裂,從巨大的冰山上轟然撲出,盔尖在晨光下寒光閃閃,像天際的一顆顆閃爍的小星星,三百騎兵向賽場疾馳而來。

  賽場上一面寂靜,每一個人都緊張盯著這支殺氣騰騰的軍隊,所有的人都聽到了遠方奔騰的馬蹄聲,迎著春風,戰馬在起伏縱橫,黑色戰旗在風中飄揚,向比賽場疾馳而來。

  原野上響徹清晰嘹亮的號角聲,瞬間,又轉換成雷鳴般怒吼,飛馳而來的馬隊中突在最前面的騎兵將領高大魁偉、強健威武,只見他他身著大唐軍服,手舞未開刃的長槊,氣勢鋼猛,他身後的騎兵個個身披鐵甲,寒光閃閃,動作迅猛,好不壯觀。

  「殺!」李俶橫刀霍然揮出,短促的命令像一聲炸雷,在所有士兵的耳畔震響。「殺啊!」剎那間這炸雷又變成了一條滾雷,在烏雲下連續炸響。大風怒號,號角亮,鐵箭錚錚,五百把長槊高高舉起,又化作五百條銀龍的犄角,尖刺閃著寒光,迅如閃電,奔騰著、咆哮著,捲起千軍萬馬的氣勢,直向對手撲去,李俅臉色微變,他極力保持鎮定,但戰馬已經『嗒!嗒!』向後退。

  這氣勢讓所有人都為之駭然,一邊是待遇優良、養尊處優的世襲禁衛軍,而另一邊則是從死人堆裡殺出來的鐵血戰士,不用多述,勝負已經可見高下。

  李隆基望著鎮靜而又威武的李俶,欣慰笑了,他忽然想起李清的舉薦,大唐第一任鹽鐵使,李隆基緩緩點了點頭,但就在這時,他的腦海忽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自己為何不能立皇孫為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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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6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零七章 觸犯權貴的利益

  寶五年一月,東宮易主之事彷彿一片沒有水分的烏雲作、閃電雷鳴,氣勢洶洶而來,到最後只落下幾顆粗重的雨點,便飄然而去。

  刑部尚書韋堅貶括蒼太守,並當年七月流放臨封郡,隨即賜死;隴右、河西節度使皇甫惟明貶播川太守(今貴州遵義),半途暴病而亡;太子少保李適之貶宜春太守,到任,飲藥自盡;

  韋堅外甥嗣薛王李員貶夷陵郡別駕,女婿巴陵太守盧幼臨流放合浦郡,其弟韋芝、韋蘭皆被充軍西域。

  太子李亨隨即上書,稱自己與韋堅一族並無瓜葛,為表明心意,李亨休太子妃,並強令其出家為尼。

  天寶五年的初春確實為多事之春,在處置完太子黨骨幹後,李隆基又以禮部尚書席豫和工部尚書陸景融年邁為由,准二人退仕回鄉,以養天年,

  隨即在朝中進行人事大調動,左相陳希烈改任尚書右僕射兼太子少保;兵部尚書裴寬進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調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為左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兵部尚書;調原益州刺史李道復為工部尚書兼將作監令;李林甫又保奏川刺史裴敦復為刑部尚書;

  在一系列人事調動完成後,李隆基隨即發佈敕令,在全國範圍內推行新鹽法,命廣平王李俶為鹽鐵使、戶部侍郎李清為副使,共同推行鹽法。

  新鹽法的突然推出如一聲晴空霹靂,將大大小小各相關利益者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各利益相關者紛紛串聯密謀,鹽法之下暗流湧動,各種權謀手段開始在醞釀之中。

  早春二月,小雨潤如酥,這是一種讓人無從辨別雨滴的極細的雨,飄灑在身上、臉上,直浸潤到心中去,天猶如張著一頂淡灰色的紗幕,朦朦朧朧,山青、水綠,彷彿是一幅極濃郁的水墨畫。

  長安十王宅,一輛馬車緩緩停在慶王的府前,一名氣質俊雅、身著皇服的中年男子從車中走出,幾個從人立刻撐傘上前,攙扶他進了慶王府。

  慶王府的門房並不上前阻擋,那中年皇子便是慶王的親弟、榮王李++都是天快擦黑時才來,可今天卻是中午便到,倒是頭一遭。

  李琬是李隆基第六子,與慶王李琮同為劉華妃所生,打虎要靠親兄弟,自然兩人的關係也就最為密切,與其他兄弟一樣,李琬身上也是光環重重,開元十五年,授京兆牧,又遙領隴右節度大使;開元二十三年,加開府儀同三司,余如故;天寶元年六月,授單于大都護。

  他一跨進大門,便見大哥李琮急惶惶迎了上來,並沒有打傘,密密的細雨沾濕了他的頭髮和衣服,可見他在雨中已經等了自己多時,李琬不由笑道:「什麼事讓皇兄如此心神不寧,連傘都不打一把?」

  李琮緊鎖眉頭,上前挽著兄弟的胳膊,苦著臉歎道:「一言難盡,皇弟先到為兄的書房裡再詳歎。」

  二人進了書房,李琮將門窗都放下,又囑咐下人在外面守著,不讓任何人進來,李琬見他神情嚴肅,便低聲道:「大哥可是為太子之事不悅?」

  「永王那廝空歡喜一場,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為此事不悅,」

  『砰』一聲響,李琮在桌上重重砸了一拳,咬牙切齒道:「我是為鹽法而惱火,如此一來,豈不是斷了我的財路。」

  李琮在蒲州和益州有鹽田、鹽井無數,從不納一文鹽稅,每年私自售鹽,即可獲利數十萬貫,當年海家之所以攀上他這棵大樹,就是替他打理蜀中鹽井的緣故。

  而新鹽法一出,全國山、海、得私自出售,雖然他的產業不失,但朝廷收鹽的價格必然是按現行官價來,每斗只有十文,這和他私賣每斗五、六十文,相差實在太大,若扣去雜役、損耗,他幾乎就無利可圖,這怎麼不讓他著急惱火。

  李琬同情望了一眼正垂頭喪氣的大哥,新鹽法之事他也剛剛知曉,他本人不涉及私利,所以這新鹽法與他並無多大的關係,但大哥卻不同,他一大半的財源都是靠販鹽牟利,新鹽法一出,對他的衝擊尤其大。

  李琬摸了摸削瘦的臉龐,略略沉吟道:「這新鹽法我也是草草讀了一遍,我記得好像是官府拿到鹽後再轉賣給商戶,大哥再接下來不就是了嗎?」

  李琮重重哼了一聲,他恨聲道:「你還不懂,若原鹽被官府買去,他們再加價賣出,所加的價格就絕對不會是一成兩成那麼簡單,他們必然要將大部分鹽利截下,鹽民和鹽商所能拿的只能是小頭,原來是三分鹽利,一分官二分民的局面,而新法之

  就會變成八分官二分民了,這又如何有利可圖?」

  說到此,他抬頭盯著李琬,眼中含著希望又道:「但我認為,再好的律令也是靠人來施行,如果這鹽法施行不當,必然會造成民怨沸騰,到那時父皇或許就會廢除它,所以我找你來就是想商量一下,弄個什麼法子拖住李俶那兔崽子的後腿,讓他有令也難行。」

  李琬卻冷笑一聲,緩緩搖頭道:「大哥以為這新鹽法真是李俶在做嗎?你若將目標對準他,那你就大錯特錯。」

  李琮微微一怔,略一思索,他猛然醒悟道:「你是說。

  李琬輕輕點了點頭,目光裡飄過一種譏諷的神色、一種奸詐的陰影,「不錯,新鹽法真正的幕後掌控者便是你的老對頭,新任戶部侍郎李清。」

  「老對頭?」

  李琮嗤笑一聲,「他一個小小的侍郎,也配做我的對頭嗎?頂多是我腳上的一根肉刺罷了,拔掉就是。」

  對於李清,慶王李琮是從來沒有將他放在心上,海家之事,他認為那是栽在章仇兼瓊的手上,一個連鬍子都沒長全的從四品小官,怎配和自己、堂堂的皇長子相提並論,章仇兼瓊也只能算勉勉強強。

  李琬見他輕視李清,心中微微搖頭,雖不知這新鹽法是出自何人之手,但從李清剛任戶部侍郎便推出此法來看,極可能與他有關,但他瞭解大哥,既傲慢又頑固,李琬也不好多說什麼,他想了想又道:「我倒有一個辦法,可有助大哥躲過此難。」

  李琮精神大振,連聲催促道:「你快說,是什麼辦法?」

  「此辦法和現在朝中的新格局有關。」

  李琬陰陰一笑道:「章仇兼瓊任左相,這章仇黨便運應而生,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鹽法恐怕也是他其中的一把,我在想,既然我們想滅這鹽法,那李相國難道就會袖手旁觀嗎?答案自然是不會,所以我勸大哥最好去和李相國談一談,說不定他便有好的辦法。」

  李琮點了點頭,李琬說得有道理,既然有共同的敵人,他不妨和李林甫再聯手一把。

  韋堅案後,太子黨垮掉,朝中格局驟變,新興章仇黨開始顯露頭腳,李林甫卻微微鬆了口氣,既然李隆基想到用新黨來平衡自己,這就說明他暫時還沒有除去自己之心。

  儘管如此,他對章仇黨依然十分忌憚,若任由他們坐大,那將來知政事之位也就得換給章仇兼瓊,況且這章仇兼瓊也不是太子李亨那般好捏,須讓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

  這天下午,李林甫剛剛從朝中回府,卻在府外見停著一輛豪華的馬車,旁邊站有幾十名護衛家丁,似乎有些眼熟,李林甫凝神想了想,忽然記起,這是慶王李琮的馬車。

  「他來找自己做什麼?難道是為鹽法之事?」

  大唐最大的私鹽販子便是慶王李琮,這一點李林甫是知道的,但他一直裝糊塗,不過問皇家之時,但這次新鹽法頒布,首當其衝便是慶王。

  就在進門的瞬間,李林甫忽然笑了,他腦海裡閃過一條借刀殺人之計,新鹽法是李清所定,他與慶王偏偏又有舊怨,新仇舊恨齊發,這倒是一次收拾李清的好機會。

  「本王不請自來,打擾相國了。」甫,見他進門,他急忙笑著迎了上去。

  李林甫卻拱拱手笑道:「哪裡!慶王殿下來拜訪老夫,是老夫的榮幸,怎敢有怨言。」

  下人上了茶,低頭退下,李琮心急火燎,便開門見山道:「本王來找相國是想打聽那鹽法之事,不知是哪位大臣擬訂,本王發現其中漏洞頗多,便想和他好好探討探討!」

  「那鹽法麼?老夫聽說是新任戶部侍郎李清所擬,他人比較年輕,可能會有考慮問題不周,有漏洞自然難免。」

  李琮沉默了,竟真的是李清所定,他暗暗咒罵著李清,腦海裡卻在思考如何開這個口,可想了半天卻找不到和李林甫聯手的藉口。

  「弄得民怨沸騰,最後得不償失,所以本王在想。

  說到此,李琮竟說不下去了,他想讓李林甫出面反對新鹽法,可李林甫一直不變的笑容讓他無法開口。

  但李林甫彷彿知道李琮所想,他微微一笑,道:「那御史中丞楊國忠倒是與殿下的想法頗為相似,若殿下認為這新鹽法有不妥之處,老夫建議你可直接去找楊國忠,他是御史,這正是他的本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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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6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零八章 暗流湧動

  楊國忠這兩天脾氣頗為暴躁,一天到晚陰沉著臉,對府裡的奴婢非打則罵,整個楊府彷彿又回到了三九大寒之日,起因是他的長子楊暄舉禮部膳部司主事一職,各個環節都已打通,連李林甫都點頭答應,可批轉到吏部時,卻被楊慎矜駁回,『非科舉出身,不予錄用!』

  其中緣由楊國忠自然明白,分明就是楊慎矜挾私報復,哪裡是什麼非科舉出身,否則他自己又怎麼能做到御史中丞,現在又兼了太府寺少卿一職,但就算楊國忠知道,他也無可奈何,楊慎矜是吏部侍郎,手中握有實權,在火氣無處可洩之際,他的奴僕便遭了殃。

  這天下午,從皇城散朝歸來,楊國便將自己關進書房,當然,他不是為了讀經閱史,而是和他兒子的師傅、前年科舉狀元趙岳商量長子楊暄參加今年科舉一事。

  「進士科重詩,明經科偏策,屬下以為公子基礎不是太好,可報明經科,取中的機會相應要大得多。」

  趙岳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窺視楊國忠的臉色,自李林甫將他安插到楊國忠的身邊,趙岳憑借他的才學很快便博得正思才若渴的楊國忠的信賴,成為他的文膽,但他也著實鄙視這個不學無術之人,只憑裙帶關係便飛黃騰達,哪有李相國的半點城府和雅量。

  而他兒子更是狗屁不通。四書五經都沒學完,就憑去年捐來的舉人,也想參加大唐的省試?哼!實在是荒謬絕倫。

  但臉上卻不能半點表露,他彎腰陪笑道:「屬下屆時可為大公子準備十幾篇策論,只要公子熟記便可。」

  楊國忠雖然不學無術,但畢竟當了近一年的京官,也知道大唐科舉決非背十幾篇策論便可通過,見趙岳說得輕描淡寫。顯然是在欺自己無知,他心中微微惱怒,當下便拉長聲調道:「上最好,靠不上就進宮當侍衛去,李相國當年不也是侍衛出身嗎?」

  說完。他狠狠瞪了趙岳一眼,目光裡流露出不滿之意。

  趙岳見楊國忠臉色不善,急改口道:「屬下不是那個意思,屬下是說只要事先得到科考之秘,再準備充分,便有把握通過明經科考。」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是我誤會你了。」

  楊國忠臉色稍霽,沉思片刻又道:「不知今年的主考是何人?」

  「聽說是禮部侍郎達奚珣為正,吏部考功署郎中苗晉卿為副。」

  趙岳見楊國忠面露難色,不由微微笑道:「此事中丞大人為何不去求求相國。其實只需李相國一句話的事。」

  楊國忠醒悟,卻不肯在趙岳面前丟這個面子。便乾咳一聲,肅然道:「科舉考試是舉國大事。豈能因我兒子一人便寒了天下士子的心,我身為御史中丞更要遵守法紀,以後不得再提此事,你好好給他溫習,考得過就考,考不過就去做侍衛,過幾年我再蔭他一官便是了。」

  趙岳心中暗罵其無恥,臉上卻面露慚色道:「御史中丞高風亮節。倒是屬下想得齷齪了。」

  這時,外邊傳來急促腳步聲。管家在外面低聲道:「稟老爺,慶王殿下派人在府外等候,他要見老爺!」

  「慶王殿下派人?」

  楊國忠的眉頭詫異擰成一團,慶王之子李俅他是十分熟悉的,但那只是酒桌上的交情,像慶王專門派人來,這卻是頭一遭,找自己會有什麼事,他看了看趙岳,便笑笑道:「犬子正在後宅用功,就麻煩先生了。」趙岳會意,便徑直去了。

  不一會兒,管家領著一人來到楊國忠的書房內,只見他不到三十歲,模樣兒俊美,皮膚白皙,但眉眼間卻總透出一股陰戾之氣,若李清見到此人,必定會大吃一驚,此人正是當年海家唯一逃脫之人,海瀾的次子海中恆。

  他逃到長安尋其姐,但不久海家事發,其姐被慶王所休,發配入教坊,而他因容貌俊美,被有斷袖之癬慶王看中,藏匿在身邊,改名為賈海,他心懷仇恨,曲意迎奉、討好慶王,漸漸取得他的信任,成為他的心腹,又被任命為大執事,全權負責經營他的生意,今天一早,慶王李琮便派他來尋楊國忠,試探雙方結盟的可能性。

  他上前一步,先向楊國忠跪下行了一個大禮,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遞了上去,「這是我家王爺給楊中丞的親筆信,請過目。」

  楊國忠接過信,先上下打量一下海中恆,忽然問道:「聽你的口音好像也是蜀人,你叫什麼名字?在慶王府內身居何職?」

  海中恆起身再向楊國忠施一禮,不卑不亢道:「在下姓賈名海,是王爺府中的大執事,替他打點生意,在下是成都人,前年因家道敗落才來長安,楊中丞從前做成都縣尉時,我還見過楊中丞一面。」

  楊國忠聞言,不由一陣呵呵大笑,「原來還是故人,來!請坐下說話。」

  楊國忠拉過兩把椅子請賈海(以後都稱賈海)坐下,自己才懶懶靠在長椅上,撕開信皮,抽出裡面的信,細細讀了起來。

  信的內容很簡單,無非是仰慕他剛正不阿,才德兩全罷了,最後邀請他到慶王府中赴宴。

  楊國忠翻來覆去看了兩遍,研究其中每一個字含義,還是看不懂這封信,按理,慶王是皇長子,位尊崇,自己與他素無瓜葛,甚至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他也沒有什麼把柄在自己手上,為何會忽然向自己示好?難道是他又有什麼內部消息,自己要獲高昇了嗎?

  短短一年時間,楊國忠從一個小小的金吾衛參軍升到四品御史中丞,又兼京兆少尹、太府寺少卿等數職,可謂飛黃騰達四個字來形容,儘管如此,楊國忠依然不滿足,他想在九寺五監中得一個正職,或者六部中任一侍郎,將他一直眼紅李清壓下去,可他本人也清楚,自己寸功未立,如何陞官。

  本想熬幾年資

  ,可慶王的一封信函卻又重新燃起他的希望之火,他桌上,盯著賈海道:「慶王殿下還有什麼口頭上的話沒有?」

  「我家王爺讓我轉告中丞大人,今晚已擺下盛筵,敬請大人光臨。」

  停了一下,他見楊國忠眼中還有些猶豫,又徐徐將下半句話說了出來,「我家王爺在京中人脈頗廣,若中丞大人有什麼為難之事,不妨可對我家王爺明言,他能幫則幫。」

  「為難之事?」

  楊國忠忽然想到兒子參加科舉一事,這倒是個好機會,他立刻展顏笑道:「你回去請轉告王爺,就說楊某今晚必到。」

  就在楊國忠接受慶王邀請,答應去他府上赴宴的同一時刻,在皇城尚書省的戶部署衙內,李清還在和他的幾個手下商討實施鹽法的具體措施,對於新鹽法實施的阻力,李清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自古以來,無論革新還是變法哪有順利完成的,況且他的鹽法就是利益的重新分配,對即得利益者有著強大的衝擊力,雖然新法只頒布了兩天,但他已經可以想像得到,那些賺取鹽利的人該怎樣驚惶失措,又該如何密謀串聯,商量對策。

  按李清的計劃,他至少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來摸清現在鹽市的狀況,比如,哪些有背景之人在從中牟利?各方收取鹽稅渠道和手段又是怎樣?這都需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調查。才能做到有的放矢,才能找到實施新鹽法的突破口,但李隆基卻不給他調查時間,便心急火燎頒布新法,也由此可見朝廷財政的窘迫狀況。

  直到李清上任幾天後,他才驚訝發現,國庫的窘迫狀況遠比他想像得嚴重,各的賦稅剛剛解押進京。可扣除各種開支後,左藏存錢已不足三十萬貫,而宮廷的開支一個月少說也要十萬貫,也就是說,就算其他人不吃不喝,只供應宮廷一處。也僅僅只夠三個月開支,難怪他剛向李隆基提出延緩三個月再實施新法,卻被李隆基一口回絕。

  「看來只能摸石頭過河了!」

  李清無可奈何,這就算是考驗自己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吧!

  在他下手坐有兩人,一人是戶部左侍郎韋見素,而另一人則是度支員外郎第五琦,韋見素是韋氏旁支,一向為官謹慎、官譽清明,這次韋堅之禍也並沒有涉及到他,但韋家也由此與李林甫水火不容。章仇黨建立後,他便是第一批投靠章仇兼瓊的要員。加上右侍郎李清,整個戶部就基本上被章仇黨控制。所以李林甫才會奏楊國忠為太府寺少卿,太府寺的職能相當於現在的央行、糧食儲備總局和工商行政總局,能在很大程度上制肘戶部。

  「李侍郎,在下以為這次新鹽法實施最大的困難恐怕有二,一是方,抗命他們不敢,但方上陰奉陽為卻不會少,比如漏報鹽田數、比如拖延時間、比如操縱當鹽市。尤其是揚州,更是鹽的主產。所以須派要員去坐鎮揚州;第二個困難是京中涉及鹽利的權貴,小一點的就不說了,親王中慶王、永王都有涉及,尤其是慶王,販賣私鹽數額巨大、且公開操作,連皇上對他都睜隻眼閉只眼,偏偏他又繞不過去。」

  說到此,韋見素偷偷看一眼李清,做了十幾年的官,他心裡非常清楚,要想順利推行鹽法,恐怕首先得將慶王拔掉,否則上不遵,下又豈能從,可是要真的動他,又談何容易。說韋見素為官謹慎,其實就是指他很少惹事上身,能獨善其身。

  「屬下的意思是盡快將鹽鐵使的衙門成立起來,使政出有門,人有專人,否則事情不但辦不好,反而會誤了戶部的正事。」

  韋見素的意思李清明白,這推行鹽法需用有銳勁之人去做,像韋見素這種圓滑而從不得罪人老老人,就算他想參與,李清也不會用他,李清淡淡一笑,道:「我找韋侍郎來,就是想告訴你,我的精力恐怕要放到推行鹽法上去,以後戶部日常之事還需韋侍郎多多費心。」

  「這個是當然!」

  韋見素心中竊喜,卻又有點愧對李清,他想了想又道:「我可向李侍郎推薦一人,此人是金部下一名主事,姓劉名宴,極精通稅務,且幹練有為,李侍郎不妨好好用他。」

  李清點了點頭,又回頭對一旁沉默不言的第五琦道:「你是戶部老吏,三天內,你替我草擬出一份人員清單。」

  李清兼任度支郎中,而第五琦是度支員外郎,正是他頂頭上司,歷史上,在安史之亂結束後,正是第五琦採用顏真卿在河北使用的賣鹽募錢法,在全國推行新鹽政,使安史之亂後的朝廷度過了一場嚴重的財政危機。

  這時韋見素已經告辭離去,第五琦見他走遠,這才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名冊,遞給李清笑道:「屬下早已替侍郎準備好了。」

  李清大喜,接過來翻了翻,名冊上足有百人之多,包括他們的簡歷、資質、身份背景,且大多是四十以下,正當壯年,他將名冊放下,凝視著這個幹練有為、頗知他心思的中年人,想了一想道:「揚州是鹽鐵重,我的突破口就準備放在那裡,我想命你為鹽鐵支使,去揚州推行鹽法,你可願意?」

  第五琦起身長施一禮,肅然道:「為國赴命,我焉能推卻!」

  「那好!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動身。」

  李清拍了拍他肩膀,微微笑道:「你若有任何不能解決之事,可立刻稟報於我。」

  這時,門外有人急促跑來,站在門外高聲喊道:「請侍郎大人速速回府,府上派人來稟報,家裡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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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零九章 假道滅虢

  說府中有急事,李清顧不得再找其他人說話,飛身上中趕去。

  一眾護衛衝出含光門,卻只見他的管家張旺領著幾個家人正和守城門的士兵爭執,臉紅脖子粗,急得雙腳直跳。

  李清當即一聲怒喝,「張旺,你在做什麼!」他的臉立刻陰沉下來,皇城是一國的行政中心,豈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嗎?士兵不教訓他是看在自己的面上,他卻不知好歹。

  自從他做了戶部侍郎後,他的一些老家人都開始有點得意忘形,張旺在老家中用極低的價錢購置了百畝良田,而據說車伕老余也在外面養了兩個女人,這些事情簾兒也知道,她卻過於念舊而放縱他們。

  張旺忽然看見李清,他急忙連滾帶爬跑來,帶著哭腔道:「老爺,下午有一幫痞子來滋事,將門前的石獅和大門都砸爛,二夫人出來交涉,她、她。

  「小雨!?」

  李清縱馬上前,一把揪住張旺的衣襟,大吼道:「快說!二夫人怎麼樣了?」

  「二夫人被一塊流石擊中頭部,現在依然昏迷不醒。」

  李清的大腦裡『嗡!』一聲,小雨受傷的消息讓他眼睛都紅了,他猛抽了一鞭馬臀,戰馬一聲長嘶,沖竄出去,在疾風中,他又聽到張旺結結巴巴的叫喊聲:「老爺!西市那邊也出大事了,讓你趕快過去。」

  李清忽然勒住了韁繩,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是新鹽法的敵人已經開始動手,而且用的是最卑劣的手段,向自己的親人下手。

  這一刻,他的頭腦變得異常冷靜,知道鹽法是自己草擬的人屈指可數,鹽法推出來才僅僅兩天,便有人洩了密,這人會是誰?李隆基、高力士、李俶、章仇兼瓊、李林甫,李清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冷笑,『李林甫!』只能是他了。

  「都督,我們是去西市還是回府?」後面的荔非元禮衝上來問道。

  李清手一抬,低聲令道:「荔非守瑜!」

  「都督,我在!」

  李清臉色鐵青,臉陰沉得可怕,他一字一句道:「你帶一百名弟兄先回我府去,若有人來鬧事,你給我用木棍驅趕,若驅趕不走,敢再動手者,給我殺!」

  說完,他一催馬,戰馬飛馳而出,半天,他冰冷的聲音才遠遠傳來:「其餘的弟兄跟我去西市!」

  西市,李清的店舖裡外已經鬧翻了天,上千名不明真相的長安市民已經將店舖裡外砸得稀爛,價值近萬貫的蜀錦和綢緞被哄搶一空,他的夥計抱頭亂竄,到處被人追打,幾十名市署的衙役在外圍望著,並不上前阻攔,只防止禍及其他店舖。

  「就是這個店舖的東主讓鹽價和米價暴漲,大家燒了這個鋪子!」一個瘦高個男子在外圍嘶聲叫喊。

  「我們要米養家餬口!我們要吃鹽!」旁邊數人在跟著吼叫。

  「燒死他們!」暴怒的人群將夥計們推進店舖,人群的激動已經被煽動到了極點,彷彿一隻正在熊熊燃燒的火藥桶,隨時要發生爆炸,已經有人點燃火把,向院牆內扔去。

  就在這時,密集的鐵蹄聲在遠處轟然響起,彷彿天際滾過的驚雷,一群黑壓壓的騎兵在空曠的西市大街上奔馳,相距還在千步外,凜冽的殺氣已經撲面刮來。

  「快跑啊!官兵來了。」人群爆發出一驚懼的狂呼,人們跌跌撞撞向四處奔逃,附近幸災樂禍的店舖紛紛關緊店門,幾十個衙役更是驚惶失措,逃跑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不等人群逃散,李清的兩百鐵騎便已經呼嘯而來,攔住了所有的出口,有上百人依然不要命向外衝,被士兵一陣亂鞭,抽翻了幾十個,倒在上滿打滾哭喊。

  「統統給我趕到院子裡去,一個一個盤查!」李清望著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店舖和滿臉鮮血的夥計,心中第一次動了真火,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真當自己是病貓!

  他忽然瞥見在一個牆角,有一瘦高個男子在幾個人的幫助下,正準備翻牆逃走,他冷笑一聲,馬鞭一指,令道:「將那幾個人給我抓起來,單獨關押!」

  十幾名騎兵飛掠而過,將那高個男子和他的幾個同夥象拎小雞似拖進了大院。

  「李侍郎,你這是幹什麼?」

  西市署令聞訊匆匆忙忙趕到,他見騎兵揮舞馬鞭將人群向店舖大院裡趕,不禁驚呼道:「他們都是普通百姓,你抓他們做什麼?」

  「什麼普通百姓。」李清鞭一指被砸得稀爛的店舖,怒道:「普通百姓會做這種事嗎?這分明是一群暴徒。」

  署令急忙解釋道:「李侍郎,他們也是不得已,現在長安的鹽價由原來的十五文一鬥,一夜之間暴漲到一百四十文一鬥,漲了近十倍,米價也隨之上漲,到每斗六十文了,所以,我們才負氣前來。」

  聽說米鹽漲價,李清的氣微微消了,他他吐一口惡氣,盡量語氣緩和道:「當然,若真有無辜之人,我自然會放走,但若動手砸過我的店舖,則要賠償我的一切損失,然後再放人!」

  他縱馬逼近

  陰森森望著他,連聲冷笑道:「倒是你為西市主官來砸店傷人,你卻不聞不問、袖手旁觀,莫非這是你指使的不成?」

  署令嚇得倒退一步,連連擺手,慌道:「李侍郎休要誣陷我,這可不是隨便說著玩之事,我怎麼會指使人砸店傷人,這、這,從何說起。」

  李清見他雖然矢口否認,但神色慌張,顯然有事瞞著自己,這時,荔非元禮走過來咧開嘴笑道:「都督,那幾個人交代了,他們是。

  他剛要說下去,忽然發現李清的眼色,嚇得連忙將後半句嚥下肚去,又轉口得意笑道:「我審人的手段在西域可是出了名,再硬的漢子在我手上也挺不過一柱香功夫,不要說幾個小蟊賊。」

  李清擺了擺手,命他住口,這才又回頭對署令冷冷道:「我且不管你有沒有指使,但你失職已是事實,這頂官帽你是戴不下去了,自己去吏部交代吧!別讓我彈劾你。」

  說罷,他轉身就往大院裡走,署令卻跟在他後面,表情為難,吞吞吐吐道:「李侍郎,非我不肯管,實在是上面壓下話來,我也沒法子啊!」

  「上面?」

  李清停住了腳步,市署隸屬太府寺,太府寺新任的少卿不就是楊國忠嗎?其實署令就是不說,他也知道是楊國忠插了一手。

  「你去吧!這次便饒過你,不過我這次損失太大,估計會丟一批老客,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必須保證我的客源,否則,我舊帳新帳一起算。」

  「是!是!」署令如獲大赦,轉身帶了幾十個衙役飛一般跑掉了。

  待他走遠,李清才回頭望了望荔非元禮,似笑非笑道:「說吧!你問出什麼了?」

  天已經黑了,雨,又開始下了起來,淅淅瀝瀝、細若針尖,淋在臉上,讓人感覺異常冰冷而不舒服,一輛馬車在十幾個隨從的護衛下,從街角轉彎過來,車廂內,楊國忠閉上眼睛,正得意亨著小曲,他剛剛從慶王府回來,今天是第二次去了,昨日去撈回兩個美貌的侍妾,而今天又得到慶王保證他兒子會中榜的承諾,當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飯,楊國忠已答應慶王,他將竭力阻止新鹽法的實施。

  他坐的這張馬車也是慶王所贈,佈置考究、裝飾豪華,再加上車廂寬大而舒適,讓楊國忠實在喜歡不已。

  今天一早,慶王的心腹賈海就跑來告訴他,今天西市將有行動,命他告訴市署不得阻攔。

  西市的行動應該結束了,楊國忠卻不知道結果怎樣,剛才在慶王府上,他忘記問了。

  馬車行至府門口,他從車窗發現旁邊的一棵大樹下立著十幾名騎士,「停車!」他忽然看清楚了,為首之人正是李清。

  「賢弟在雨中做什麼?找我有事,怎麼不進屋去等。」開車門,笑呵呵迎了過來。

  李清等在這裡已經有近一個時辰,終於將楊國忠等來了,此刻,他的腦海裡還迴盪著荔非元禮的話:

  「.景。

  又是黑道,李清離開成都後,便再也沒有聽過這個詞,不料,就在楊國忠他準備推行鹽政之時,黑道的影子又出現了。

  但時移事易,他已經沒有興趣和黑道來鬥,現在,一個小小的黑道對於他,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但他已經無法多想,楊國忠出現在他面前,李清望著他,忽然淡淡笑道:「宗室、外戚、駙馬,非至親毋得往還,楊中丞天天向慶王府跑,就不怕被人彈劾嗎?」

  李清突然冒出的話將楊國忠嚇了一大跳,這是他不久前剛剛彈劾太子所引用的原話,雖然現在這句話的潛規則只適用於太子,但誰非要較真的話,見別的親王其實也是不許的。

  「賢、賢弟,你在說笑話吧!」楊國忠的語氣都有點結巴起來。

  「這怎麼是笑話呢?」李清將一本折子拿在手上搖了搖,笑道:「我打算明日便向陛下如實稟報此事。」

  「賢弟開價吧!你要怎樣才不向陛下匯報此事?」楊國忠最大的一個優點便是爽快,說話做事都不拖拉,開門見山,他知道,李清既然向自己開口,他必然是有條件交換。

  李清跳下馬,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其實我的條件很簡單,有一個活躍在東市一帶的一個黑道,叫東市幫,他們竟敢行刺於我,你既然又是兼京兆少尹,那我就給你三天時間,替我將這個幫派滅了,所查獲的錢物,必須要先彌補我的損失。」

  他見楊國忠在喃喃記頌,便又高聲提醒他。「記住,最遲三天時間,否則,這本奏折就會很快出現在皇上的御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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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6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一十章 尋求支持

  絲在空中密集的紛飛,沒有月亮,街道上格外的黑,,連常出來覓食的貓狗都躲到某個角落裡酣睡,寒冷而淒清的春夜使人眷戀在家裡不願出來,家中明亮的***和溫馨的笑容是人們心靈最好的歸宿。

  李清的府門直到一更時才勉強換好,『轟隆』一聲沉重而又疲憊關上了,這一天讓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一盞一盞的燈都相繼滅了,但後宅主房的燈依然亮著。

  房間裡燈光搖曳,瀰漫著濃濃的藥香,李清和簾兒守護在床邊,兩人都沉默無語凝視著昏睡中的小雨,她晚上已經醒來一次,喝了一碗藥又睡著了。

  「李郎,這新鹽法是你想出來的嗎?」沉默良久,簾兒忽然問道。

  李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道:「你可是聽到什麼話了?」

  簾兒歎了一口氣,瞥了一眼小雨苦笑道:「上我家來鬧事,這是街頭潑皮所為,倒也罷了,可我聽宋妹說,墟市裡鹽價漲得厲害,一夜間漲了三倍不止,最貴的還到了一百五十文一鬥,米價也跟著漲,原本三、四十文一鬥,現在也漲到了六、七十文,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說,這是戶部李侍郎做的孽,我想,這戶部姓李的侍郎難道還有別人嗎?」

  「你說得沒錯,這個新鹽法確實是我推行,但還沒有正式開始。現在市場上鹽米漲價其實和我並無關係,都是些不良奸商趁機漲價。」

  李清冷笑一聲,道:「其實最早原鹽出來也只有七、、八文一鬥,上等鹽也不過十文,可最後到市場卻賣到五十文,在我們沙州還賣到八十文,中間的利都到哪裡去了?還不是被鹽商、權貴拿走了。」

  他上前輕輕摟住妻子的肩膀,柔聲道:「我的新鹽法就是要剝奪這部分人的暴利。官府以十文從鹽場裡買來,再加價到三十文賣給小鹽商,扣去漕運,最後墟市的鹽價也不過六、七十文,和現在差異並不大。」

  簾兒仰望著丈夫的臉,憂心忡忡道:「我知道你不是害民之官。可我們也是從底層一點點拚搏出來的,你忘記儀隴縣那個柳縣令了嗎?老百姓命運還是掌握在這些基層官吏身上,你或許能管住京城,可那些小縣裡,你又能管得住嗎?」

  李清的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他用手去摸著下頜,隨即轉成堅決的態度,右手握拳打著左手的掌心,「管不住也要管!簾兒,你別看現在一派歌舞昇平。其實這都是虛假的繁榮,開元盛世已經是昨日黃花。天寶以後,失的農民越來越多。財富都被當權者拿走,窮者越窮,富者越富,百姓沒有活路,只能賣身為奴,就說那慶王,他擁有奴隸達萬人,可他還不滿足。販賣私鹽、囤積糧食,他們這些蛀蟲早晚會將國家的根基蛀空。長此以往,野心者怎會不窺到機會、興兵作亂,我從鹽政入手,就是想為下一步的改革積累財政基礎,只要手中有錢,無論做什麼事都可事半功倍。」

  簾兒似懂非懂,她呆呆仰視著李清,忽然一把摟住丈夫的腰,頭緊緊貼在他胸前,情緒激動道:「鹽價就是長上天我也不管,可你是我的丈夫,我就是擔心你得罪那些權貴,他們肯定會對你下手,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孩兒可怎麼辦啊!」

  李清將妻子緊緊摟住,微笑著撫慰她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好惹的,我連吐蕃贊普都敢殺,還怕那些什麼狗屁慶王、永王之流嗎?若真將我惹惱了,我連他們也照收拾不誤,大不了咱們回西域去,在那裡就是另一個天!」

  次日,天濛濛亮,李清便早起去了皇城,一路上到處是軍隊巡查,氣氛頗為緊張,李清連連問了幾人,都不知是何緣故。

  自從李隆基搬到興慶宮,每日的早朝便漸漸荒廢,先是三日一朝,後改成五日,上元節後,早朝再沒有過,只是大朝和外使來朝還能勉強保持。

  每天一早,各部、寺、監的官員去署衙完成各自份內之事,而相國們則去興慶宮政事堂和李隆基商議一些軍國大事。

  李清現在要去的方不是戶部,而是去吏部,他眼前有千頭萬緒的事情要做,平抑鹽價、推行鹽法、接管鹽源,但追根溯源,當務之急還是要組建鹽鐵使,沒有人,他什麼事也做不成,昨天第五琦給他名單中,不少人需要跨部門調用,這都需要通過吏部。

  「哈!我就知道陽明今天會來找我。」

  楊慎矜老遠見到李清,笑呵呵迎了上來,他拉著李清的手,上下直打量他,口中連連念道:「還好!沒有傷及人身。」

  李清微一錯愕,「怎麼,昨天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嗎?」

  楊慎矜捋鬚微微一笑,道:「別看長安城域廣闊,但這種事流傳卻最快,聽說今天一早已經有御史準備彈劾你當街行兇、胡亂捕人,等一會兒恐怕皇上就會問你此事。」

  「慎矜兄如何知道皇上要見我?」

  楊慎矜抬頭看了看天色,望著李清笑道:「想必你還沒有去戶部吧!興慶宮已經有旨傳來,上午各部侍郎、卿令以上皆須到興慶宮參加緊急會議,我正要出發,不如同去。」

  二人上了楊慎矜的馬車,車伕長鞭一甩,馬車迅速啟動,向南而而去。

  「皇上緊急會議可是為市場上鹽糧價格暴漲一事?」馬車上,一直沉默不語的李清忽然問道。

  楊慎矜沉重點了點頭,「聽說是就是為此事,昨天有幾家糧鋪被亂民所搶,連萬年縣縣衙也受衝擊,被燒掉一半,皇上震怒,命邢部、大理寺、御史台行大三司會審此案。」

  說到此,楊慎矜斜望一眼李清,淡淡笑道:「恐怕今天陽明又要成大家所關注之人了。」

  興慶宮的政事堂內一片肅然,數十名大唐的重臣匯聚一堂,等待皇帝陛下的訓話,昨日發生在京師的搶糧事件,事情雖小,卻是李隆基登基以來的頭一遭,意義十分重大,難怪陛下要大發雷霆,嚴查此案。

  李林甫坐在上首,正和新任工部尚書李道復寒暄,但他的眼光卻冷冷望著剛走進大堂楊慎矜,他是和李清一起來,進門後卻去向章仇兼瓊問候,而不是自己,近來他也聽說楊慎矜與章仇兼瓊走得很近,很明顯,此人是想改換門庭了,李林

  !』了一聲,難道他不知道,背叛自己是什麼下場嗎

  李道復卻長身而起,慢慢走到李清身邊,圍著他走了一圈,忽然仰天一笑,「人生際遇竟是如此奇妙,李東主,別來無恙否?」

  李清也哈哈一笑,笑容一收,盯著他冷冷道:「我該稱你什麼呢?李尚書、李刺史還是李司馬,翻身不容易,再走錯一步,恐怕就永劫不復,李尚書可要當心了。」

  「哼!無知無識的小兒,我大唐當真是無人了!」

  李清卻不惱,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李尚書,你的意思是說皇上昏庸,識人不明麼?」

  李道復驚得臉色煞白,看看左右無人,急低聲道:「胡扯!我幾時這樣說了,你休要血口噴人!」

  這時,一聲輕脆的鐘鳴,殿中監一聲長喝,「皇帝陛下駕到!」

  眾人紛紛停住交談,站起身來,片刻,只見李隆基面沉似水,在數十名太監、宮女的簇擁下大步走來,端坐在龍椅上,眾官跪下三呼萬歲。

  「罷了,眾卿入座議事吧!」

  眾大臣起身,各自歸位,李隆基輕輕咳嗽一聲,語氣沉重道:「朕登基已經三十五年,一向國泰民安,但昨日卻發生了饑民搶糧事件,實在是讓朕駭然,自古以來饑民搶糧便是國衰之兆,讓朕羞愧不已。」

  他銳利目光掃了一眼眾人。停在京兆尹李身上,冷冷道:「昨日之事,便由你先來解釋吧!」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京兆尹李知道皇上找的是自己,他急忙低頭匆匆出列,向李隆基長施一禮道:「回陛下的話,昨日長安騷亂主要集中在興化坊和西市一帶,被搶糧鋪五戶、綢緞商舖。

  不等他說完。李隆基卻不耐煩打斷了他的話,「朕問的是發生騷亂的根源,並非是問你損失。」

  「是!」李偷偷瞟了一眼李清,緩緩道:「這次事件的起因是新鹽法突然推出,引發民眾恐慌,紛紛囤積鹽。繼續又波及米價,使米價上揚,最後引發了搶糧事件,臣已向江淮發出照會,要求緊急調糧進京,以平息米價。」

  「調江淮之米?虧你想得出!」

  李隆基重重哼了一聲,「江淮之米進京,就算漕運也要二十天,能平息事態嗎?傳朕旨意,命太倉火速放糧五十萬石。以平息京城米價。」

  太府寺卿立刻領旨去辦理放糧之事不提。

  「至於你。」

  李隆基對李冷然道:「新鹽法推出,必然會有波動。但你卻一點準備沒有,以至發生了此禍。你罪責難脫,現調你為長沙刺史,這京兆尹一職由少尹楊國忠接任。」

  李跪下磕了個頭,黯然謝道:「臣知罪,謝陛下開恩!」

  皇上的忽然任命讓所有官員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僅僅進京一年的楊國忠便從一個小小金吾衛參軍事升為從三品的京兆尹,看來皇上對貴妃的迷戀已經不是一般的深,李林甫都忍不住閃過一絲嫉妒之色。同時也有一分警惕。

  後面的楊國忠卻轟然狂喜,京兆尹可是從三品之官。也就是說,他此刻終於超越李清,成為一個實權部門正職,他雙膝軟軟跪道,幾乎是匍匐著爬過來,他連連叩頭道:「臣謝陛下厚恩!」

  李隆基輕輕擺了擺手,命他歸列。目光一斜,落在了李清的身上,騷亂的根源還是落在鹽政身上,這又非李清不能解決。

  「李侍郎的新鹽法推行不知進展如何?」

  李清大步跨出朝班,拱身道:「回陛下的話,鹽鐵使的籌建臣已經了眉目。」

  他從懷中取出清冊遞上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以為人是第一重要,這是臣草擬的人員清單,請陛下批准。」

  有太監上前接過,轉交給李隆基,他只略略翻了翻,便提筆在上面簽了字,交給楊慎矜道:「此事朕批了,吏部立刻辦理調令。」

  他又望了望李清繼續道:「那你還有什麼困難需要朕幫你解決?」

  「回陛下問話,臣最擔心的是方上的陽奉陰違,鑽鹽法的空子,不作為或趁機終飽私囊。」

  李清意思很明顯,是要李隆基替他解決方上之貫徹問題,這時,尚書右僕射陳希烈見皇上對李清言聽計從,他再也忍不住,連連向李林甫施眼色,要他出面阻攔,不料李林甫對他的眼色彷彿視而不見。做了十幾年權相,李林甫心中自然有數,哪些事可以反對,哪些事不能反對,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他知道李隆基這樣支持李清實在是因為國庫空虛,皇上要錢心切,若他貿然出面反對,必然會引起李隆基對他不滿,反而得不償失,他才不會這麼傻呢!

  「陛下,臣有話說!」班反對。

  「臣以為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長安的危機,而不是方,所以臣建議先出兵,查清長安各大商舖的鹽糧存貨,限價出賣。「

  李清最反感便是此人,自以為資歷老,專擺臭架子,他接過他的話又沉聲道「摸清情況可以,但動武臣卻反對,它雖然見效快,但後遺症嚴重,以後老百姓都會不相信朝廷。」

  「那依你之見該如何?」

  李清冷笑一聲,答道:「長安的鹽價米價暴漲無非是不良商人囤貨居奇罷了,要平息它很容易,我只要見建常平倉,它們不賣我來賣,有常平倉的低價鹽米傾銷,他囤得再多也沒有用,所以關鍵還是方上的貫徹。」

  李隆基點了點頭,他盯著陳希烈厲聲道:「陳僕射,此事不需你多嘴,方上確實需要監督執行,新鹽法才能推行下去,工部尚書李道復、大理寺卿崔翹、御史中丞張倚、戶部左侍郎韋見素。

  李隆基一連點了七個人的名字,等他們出列後,他才高聲道:「朕命你們七人分行天下,給朕監督新鹽法實施,若有膽敢陽奉陰違者,無論是刺史還是長史,一概免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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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6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南詔消息

  臣各自回官署,政事堂裡安靜了下來,李清卻沒有離隨一個小宦官來到李隆基的御書房,房間裡溫暖而又乾燥,剛剛換上常服的李隆基正著御案後閉目養神,他已是六十多歲的老人,夜夜的房事使他年邁的軀體不堪承受,但楊玉環的肌膚又彷彿是一支提純後的嗎啡,讓他無法自抑,這樣,最直接的後果便是他的精力難以擔當國事之重。

  此刻李隆基的心中異常沉重,曾幾時,開元盛世的繁盛一去不返,彷彿撕去華麗的外套,只剩下一副百病纏身的軀體,土兼併、財政危機、府兵敗壞、惡鄰坐大,一環扣一環,環環相連,使他愁眉不展,幾時才有個解決辦法呢?李隆基長長歎了一口氣,有時他真不想管,什麼都不想知道。

  這一次饑民騷動,若不是引發他登基以來的首次哄搶糧鋪事件,他也只當作不聞不見,就彷彿一個不敢看帳的公司老闆,當討債人上門時,才忽然驚覺,公司原來要破產了。

  「陛下,李侍郎來了。」

  高力士柔和的聲音打斷了李隆基的沉思,他微微睜開眼,只見李清已跪在御案的前面。

  「李愛卿免禮!」

  李隆基和藹笑了笑,他費力將身子坐正,又道:「適才大堂上朕見你似乎欲言未盡,這裡沒有旁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李清站了起來,整理一下思路方道:「這次改革鹽法,最大的人員配置問題陛下已經幫臣解決,方上又有各重臣去巡查,微臣感激不盡,但還有一件事需要陛下給予明示。」

  「什麼事?」李隆基的聲調忽然拉長,雖然他非常渴望財政能夠好轉,但李清若事事都靠他,這同樣也使他心中不悅。

  李清也聽出李隆基口氣中的不滿,但有些話他不得不說。

  「陛下,這次鹽法改革可能會涉及到一些皇室宗親的利益,臣不敢擅自做主,特請陛下明示。」

  李隆基沉默了,李清的意思他聽得懂,他也知道,皇室宗親中有不少人都涉嫌倒賣私鹽,要想解決好鹽政問題,這些人是繞不過去的。

  一面是李唐的社稷,一面是李氏宗族的利益,這實在讓他難以兩全,過了半晌,李隆基仰視著天花板,緩緩道:「朕已經年邁,只盼子女能夠平安,李侍郎,我大唐疆域何止萬里,你眼光不妨放長遠一些。」

  李隆基的回答在李清的意料之中,但他也聽出了一些端倪,言外之意,除了嫡系親王,其他宗室他也並不干涉,可任由自己作為,這或許就是他的兩全之道吧!

  房間裡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一點尷尬,沉默了一會兒,李隆基又微微笑道:「朕派七重臣分行天下,監察官吏、推行鹽政,你雖為戶部右侍郎,但精力主要放在新鹽法上,無暇主持戶部日常事宜,韋見素還是須留下來,而我大唐的鹽產主要在江淮一帶,鹽政成敗的關鍵也是在那裡,所以朕又考慮了一下,還是由你去揚州比較合適,朕再加封你為江淮轉運使兼御史大夫,三日後起程前往揚州。」

  李清明白,這是李隆基不想把鹽稅改革的主戰場放在他的眼皮底下,在揚州,即使自己做得過份一些,他也可以裝著視而不見,畢竟這次鹽稅改革關係到大唐的財政能否好轉,他李隆基怎麼可能不關心。

  想到此,李清上前一步,躬身一抱拳,沉聲道:「臣,遵旨!」

  李隆基暗暗點了點頭,看來李清明白了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願你早傳佳報,以慰朕心。」

  頓了頓,他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身子微微前傾,冷森森的目光盯著李清,壓低了聲線一字一句道:「你要記住了,朕派你主管鹽政並非是因為你草擬此新法,朕是看中了你在西域的冷靜、果斷,此去揚州,你要拿出點雷霆手段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請陛下放心,臣決不辜負陛下的重托!」

  李清告辭,轉身便要走,李隆基卻忽然又叫住了他,他從御案上找出一本八百里加急快報,對李清笑道:「有件事倒忘記告訴你了,雲南剛剛傳來消息。」

  李清的心一時緊張起來,武行素走了已經有一個多月,卻一點消息也沒有,著實讓他憂心,南詔的局勢如何?阿婉現在又怎樣,母子可平安?他心情忐忑望著李隆基,將他的話一字不漏聽進耳去:

  「朕採用了你的建議,分幾路出兵南詔,扼守各險要關隘,吐蕃人見無機可乘,便退回了神川,鳳伽異也隨之收兵,但因為國王於誠節戰死,他的兩個弟弟為爭位發生內訌,王:>;除掉了皮邏閣的最後兩個兒子,現在南詔居然立了一個女王,聽說便是皮邏閣嫁到寒族的小女兒。」

  說到此,李隆基斜睨著李清,用疑惑語氣問道:「你在東左右逢源,此女子你應該認識吧!她是怎樣一個人?可是偏向我大唐?」

  李清神志恍惚回到家中,李

  話語彷彿還在他耳畔迴響,『南詔居然立了一個女王是皮邏閣嫁到寒族的小女兒。』

  他心中彷彿打翻了五味瓶,酸、澀、苦、辣,各種滋味在心中交集,『阿婉做了南詔女王!』

  李清心中驀一鬆,對阿婉應付的責任落下了,可深深的失落感卻充斥著他的內心,越來越強烈,痛苦得使他無法自抑,瘋狂吞噬著他的理智,他彷彿行屍走肉般走回自己的臥室,又本能從床頭的箱子裡取出一串寶石項鏈,手顫抖著、輕輕撫摩著這串項鏈,各種顏色的寶石在他手中熠熠發光,就彷彿阿婉兩顆寶石般的雙眸。

  「李郎、我要取個漢人名字,我要忘記過去。」

  「我如果去找你,我就會跟你一輩子,我不稀罕什麼名分,可你也要替我想一想,我也同樣渴望做一點事情,求求你,不要逼我,好嗎?」

  自己終於失去她了,『啪嗒!』一顆晶瑩的淚珠從他眼角不爭氣滑落,李清再也忍不住,忽然撲到床上,用項鏈狠狠捶打著被子,咧開嘴、無聲哀哭起來。

  「我要去南詔!我要去找她!」他猛將淚水擦乾,摔門衝了出去,這一刻,什麼鹽政,什麼國家興亡,統統被他拋到腦後,他像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心中只有失去的痛苦,只有一時清高的悔恨。

  「老爺!你這是去哪裡?」車伕老余眼睜睜看李清騎著一匹沒有鞍的光馬,絕塵而去,他嚇得連滾帶爬,向內院跑去,「夫人!夫人!老爺不對勁了,出事了!

  簾兒焦急站在大門張望,所有的家人都派出去了,如果再沒有消息,她只能去報官,天色昏暗,天際的最後一絲霞紅被黑雲吞沒,夜幕降臨了。

  就在簾兒剛剛決定要去報官之時,她忽然看見了,長街盡頭,一匹疲憊的瘦馬馱著一個垂頭喪氣的人,正一步三拐向這邊走來。

  「李郎!出什麼事了?」簾兒驚惶迎上去,扶住搖搖欲墜的李侍郎。

  「沒事,是我發瘋了!」李清嘶啞著嗓子,有氣無力道。

  簾兒推開要扶李清下馬的老余,「讓我來!」

  她小心翼翼將丈夫攙下馬來,又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頭,將他扶進門去,李清的失態是簾兒首次見到,憑她一顆異常敏感的心,她意識到,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難道是驚雁出事了嗎?不會,她中午才從這裡回去。』

  簾兒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將李清扶回臥房,將他平躺在床上,飛快給他除去鞋襪,又輕輕拉過被子給他蓋上。

  『嘩!』一聲,一串寶石項鏈滑落到上,簾兒彎腰拾起,她看了看項鏈,又看了看緊閉雙目的李清,緩緩點了點頭,她明白了,是南詔的那個公主出事了。

  「李郎,是阿婉出事了嗎?」簾坐在床邊,輕輕撫摩著丈夫的頭。

  過了半天,李清才長長歎了一口氣,他痛苦思索了很久,他到今天才開始疑惑起來:他當初是不是只有那一條路可走,將阿婉留在東、留在南詔,他現在覺得當初的決定錯了,他當時本可以採取另一種行動,在得知阿婉懷孕後,應毫不猶豫將她帶出南詔,帶到長安來,或者留在成都,那樣也就不會發生今日之事,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都不屬於他了,這都是他的錯誤,他的心已經痛苦得麻木了,被一種強烈的悔恨的感情壓倒了。

  「簾兒!」李清又歎了口氣,他抓住她纖細而溫暖的手,彷彿迷路的孩子似的、緊緊不放,「阿婉,她、她現在已經是南詔女王了。」

  「什麼!」簾兒嚇了一跳,「那孩子呢?」

  李清搖了搖頭,「孩子自然跟母親,她不來,孩子也來不了!」

  「這、這.再刺激李清了。

  「簾兒,我覺得很累,心痛得厲害,簡直碎裂了一般。」

  「累了,你就睡一會兒吧!」

  「那你不要走。」李清一把抓住簾兒的手。

  簾兒輕輕揉著他的脖子,溫柔在他耳邊低語:「你睡吧!我不走,就在你身邊,永遠、永遠。

  李清將頭緊緊靠著妻子的大腿外側,感受她手上和身上一陣陣傳來的母性的溫暖,只有這一刻,他受傷的心才回到了寧靜的港灣,漸漸,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不知不覺,便昏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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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6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一十二章 求婚

  麻麻亮,遠空出現一抹紫紅色,紫紅色彷彿傾翻的醬靄層層盡染,驀,披著紅火戰袍的太陽跳出雲端,迸射出萬條金線、射透雲際,新的一天終於來臨了。

  李清和往常一樣,天不亮便起床,在簾兒的伺候下,洗梳、更衣,吃罷早飯便去了皇城,痛苦化作流汁,漫過層層心田,流去低去,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蓄積起來,成熟的男人會將痛苦放到身後,而將責任放在眼前,他已為人父、為人夫、為人臣、為人主,畢竟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

  後日他要去揚州了,或數月或半年,眼下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安排,他無暇去細細品味痛苦。

  行至戶部署衙門口,李清下了馬車,正好遇見快步進門的韋見素,二人拱手見禮,李清先笑道:「韋兄,此去揚州,我要抽走數十名戶部骨幹,讓你為難了。」

  韋見素上前拍拍李清的後背,感歎道:「本來是我去揚州,或許皇上知道我能力不足,便換成了你,那裡牛鬼蛇神眾多,各種勢力交錯,你要當心才是。」

  李清聽出他話中有話,連忙拉著他進了大門,二人走進內堂,李清急忙問道:「韋兄想必都心知肚明,不妨對李清明言。」

  「這.道:「揚州商業極為繁盛,天下一半以上的布帛、油、鹽、茶都在那裡彙集,京中各勢力、各權貴、各利益集團在那裡都有勢力;相國黨、太子黨、慶王、永王、壽王也都有心腹、家臣在揚州,所以你雖然身在揚州,但實際上與長安並無區別,陽明,此去揚州,千萬不可大意,要謹慎行事。」

  「多謝韋兄提醒!」

  李清向他深施一禮,又問道:「不知揚州大都督現在是誰擔任,還有揚州刺史和長史現在是何人?可有背景?」

  韋見素苦笑一聲,「這是我最要提醒你之事,揚州大都督由盛王李琦遙領,他常年在京,都督府具體雜事由長史劉匯操持,這可以不用考慮,但揚州刺史是李成式,也是宗室,為慶王心腹,而揚州長史就是李林甫的大女婿張博濟。」

  『李林甫的大女婿!』李清摸了摸鼻子,莞爾一笑道:「韋兄為何苦臉,這不是挺有趣之事嗎?」

  正說著,一小吏跑來急報,「章仇相國來了,請二位侍郎速去相見。」

  李清與韋見素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叫道:「快快請相國進來!」

  章仇兼瓊自入主門下省,在李隆基的默許下,大刀闊斧進行整頓、清肅,他收攏太子黨舊人,提拔親信、故吏,罷黜李林甫勢力,僅僅一個月時間,他便牢牢坐穩左相之位,張筠、裴敦復、楊慎矜、李琳、李清、韋見素等大員都願尊他為首,章仇黨的架構隱隱已成。

  李清是他的得意門生,現在推行的新鹽法也算章仇兼瓊推行的改革第一步,眼看李清要去揚州,有些事他必須趕來交代。

  章仇兼瓊坐下,便急對李清道:「老夫也是剛剛知道你已升為江淮轉運使,便急忙趕來,你此去揚州,不僅要推行鹽法,還要疏通漕運,皇上既然命你為江淮轉運使,自有他的深意,開元十二年,裴耀卿整頓漕運,使江淮之米能大量運到京兆,以至京城斗米不過數錢,開元盛世由此而興,江南的揚、潤、常、蘇一帶一直便是我大唐最富裕之,尤勝巴蜀,若能將其物資大量運入京中,便可緩解京城物資匱乏的局面,這就是皇上命你為江淮轉運使的深意,你明白了嗎?」

  就在章仇兼瓊細心叮囑李清的同一時刻,李林甫也同樣在給他的女婿、揚州長史張博濟仔細交代。

  「李清此子看似年輕,但其手段卻頗為老辣,這次楊慎矜倒向章仇兼瓊便是他在中間牽線,這次他去揚州,你切不可以貌取人、等閒視之。」

  李林甫在章仇黨異軍突起後,便保持一個低姿態,在新鹽法事情上他冷眼旁觀,不予干涉,對權術的玩弄,他雖不及李隆基如火純青,但也是箇中高手,審時度勢更是他的所長,他位居大唐相國多年,對朝廷的財政危機也深為知曉,從李隆基罷京兆尹、遣七重臣分行天下監督鹽法推行來看,李隆基對這次鹽法的實施抱了極大的希望,若自己從中作梗,誤了大事,恐怕皇上絕不會輕饒自己,但眼睜睜望著章仇黨借這次新鹽法之機而壯大,又絕不是他所情願。

  事情似乎有點兩難,但李林甫最擅長的權術便是借他人之手,不露聲色除掉異己,李清此去揚州推行鹽政,必然會和以慶王為代表的李氏宗室交惡,那他李林甫為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呢?鶴蚌相爭激烈之時、便宜的便是那守侯一旁的漁翁。

  張博濟年約四十歲,開元年間進士,生得長身挺立、風流瀟灑,他文采激揚、為官也頗有幾分清譽,為大唐新興的政治明星,自從攀上李林甫這棵大樹,他便一路高昇,前年升做揚州長史,揚州雖不列

  但人口近百萬,尤勝雄州,且為淮南道首府,商業之僅次於長安,在此為長史,將來調入京,更比別人多了幾分資本。

  雖然他對李清也充滿嫉妒,瞧他不起,但岳父之話卻不敢不聽,他便低眉順眼答道:「請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會小心對付李清,不會有任何閃失。」

  「錯!」李林甫舉手打斷了他的話,他陰沉著臉,盯著張博濟道:「誰要你去對付李清,對付他是李成式他們的事,恰恰相反,你要好好配合李清推行鹽政,記住了嗎?」

  「可是」

  『砰』一聲,李林甫狠狠一拍桌子,怒道:「笨蛋!虧我還一心想提拔你,鶴蚌相爭、漁翁得利你不懂嗎?我再說一遍,你既要好好推行鹽政,但也要讓鶴與蚌的矛盾白熱化,最好讓他們兩敗俱傷,你去吧!」

  張博濟嚇出一身汗,不敢再辯,喏喏答應了,慢慢從李林甫的書房裡退出,望著女婿遠去的背影,李林甫輕輕搖了搖頭,自己這個女婿能否對付得了李清,他實在是懷疑,但也無可奈何,他最得力的悍將王在南詔未歸,崔翹去山南東道巡查,大理寺便由少卿吉溫代行卿事,而楊國忠竟當了京兆尹,李林甫忽然警覺起來,這明顯是李隆基的一步棋,其劍指何處,他竟一時看不出來。

  李林甫不禁心煩意亂,楊國忠還可以放一放,但收拾吏部侍郎楊慎矜卻是火燒眉睫之事,若不幹掉他,自己的顏面何存?

  『竟然膽敢背叛老夫!』李林甫一陣冷笑,他早想好了對付楊慎矜的手段,便伸手輕輕拉了拉身旁的繩子,一名貼身侍衛應聲而入。

  「去,將禮部侍郎達奚珣給我找來!」再過兩個月便是科考之日,那時,他要徹底清洗吏部。

  時間已經過了申時(下午三點),陸續有官員離開皇城回府,李清也上了馬車駛出含光門,但他並不是回府,而是向李琳府方向而去,昨日阿婉之事讓他哀痛至深,同時也讓他深刻反省,他已經因一念之差失去一個女人,現在絕不能因自己的優柔寡斷再失去另一個女人。

  李驚雁之事他一直沒法向李琳開口,讓一個堂堂的大唐郡主做次妻實在是有點荒唐,但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難道讓李驚雁等他一輩子不成?

  馬車緩緩在嗣寧王府前停了下來,李清一下車門,迎面便見杜甫精神抖擻從李琳府中出來,只見他穿一身直挺的長衫,腰中束一革帶,頭戴狀元巾,近一年不見,他的氣色變得大好,兩頰的肉也豐滿起來,膚色紅潤而光潔。

  「子美兄,怎麼不來我府上一敘?」

  杜甫正低頭走路,忽然聽有人叫他,左右張望,一下子便看見了李清,慌不迭上前行禮,「我一直忙於備考,實在無暇去拜見李侍郎,請侍郎見諒。」

  「你今科真要要參加省試麼?」

  杜甫點了點頭,「科舉入仕一直是我的心願,省試定在四月二十日,尚有二個多月,今天我來找王爺,便是想請假全力備考。」

  「看來子美兄已是志在必得。」

  李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若子美高中,我便調你到我戶部來做事,你可願意?」

  「那就多謝李侍郎了。」杜甫向李清躬身施了一禮,便告辭而去。

  李清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歷史上,杜甫並沒有考中進士,難道這次科舉又會發生什麼意外不成?

  李琳府的門房早已認識李清,不等他靠近大門,便有人飛跑去報信,片刻,李琳笑呵呵親自出來迎接,「聽說賢侄升了御史大夫,這可是從三品之銜,呵呵!恭喜了。」

  「只是臨時的,回來還是做我的四品侍郎。」李清笑著回禮,眼光卻瞟向裡面,李琳會意,便笑了笑道:「那丫頭在她房裡,我已經讓人去告訴了她,怎麼!賢侄到我府上來,就不能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嗎?」

  「世叔此話讓李清慚愧!」

  李清見李驚雁大哥李照也從裡面出來,便向他拱了拱手,這才回頭對李琳肅然道:「我後日便要去揚州公幹,今日前來,正是想找世叔談談關於驚雁的事。」

  李琳大喜,他等這一天已經多時了,他平生最大一個遺憾便是不能得李清為婿,眼看他一日一日向上升,憑他的閱歷和經驗,章仇兼瓊之後,必然是李清接班,若能得他為婿,兩個兒子的前程就不愁了。

  「來!咱們去書房談。」李琳挽住李清的胳膊,親熱將他往府裡帶。

  這時,一旁的李照卻警惕看了李清一眼,忽然開口道:「父親,孩兒也想參與。」

  李琳微微有些詫異,他想了想便道:「也好!你也一起來吧!」

  「這麼說,你決意要娶驚雁了麼?」李琳背著手,來房間裡慢慢踱步,適才,李清已經正式向他提親。

  「

  我有一個擔心,我聽說大唐律法規定同姓不得婚配,很發愁。」

  「這不是問題。」李琳搖了搖頭,笑道:「你們並不是同宗,這倒不是很嚴,我請皇上特批一下便是,關鍵是驚雁本人要願意,她一向眼高於頂,現在卻願意委身嫁你,這等好事,我怎會不許。」

  「我不同意!」

  旁邊的李照忽然站起來大聲道:「李侍郎,我妹子是堂堂的平陽郡主,若你娶他為正妻,我還覺得你是高攀了,可是你竟然想娶她為次妻,說白了,就是納她為妾,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開得了這個口?李侍郎,你雖然聖眷正濃,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吧!」

  「大哥!」門突然被推開了,一直在門外偷聽的李驚雁衝了進來,她的臉漲得通紅,對李照埋怨道:「我早就說過,我不要什麼名份,李郎才肯上門提親,你卻不分青紅皂白斥責人家,實在太失禮了。」

  「你、你跑出來說話,成何體統!」李照見妹妹也幫著李清說話,不禁勃然大怒,他指李驚雁吼道:「你上次跟他去西域,已經丟盡了我們家的臉,現在居然說想做人家的妾,一點廉恥之心都沒有,你給我回去!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余。」

  李驚雁從來沒有被大哥如此痛斥過,她眼睛也紅了,呆立在那裡,傷心望著自己的大哥。

  李清先看在他是李驚雁大哥的份上,不計較他的失禮,但此時見他說得太過分,不由也冷冷道:「李照,虧你還自詡讀過聖賢之書,父在子不言,你連這也不懂嗎?你妹子願嫁,你父親願許,這本是兩廂情願之事,你卻在這裡橫加阻撓,我來問你,你又有何資格。」

  「照兒!」李琳歎了口氣勸道:「我大唐自開國以來,宗室之女嫁到名門望族做側室者早已屢見不鮮,說起來你可能還不知道,李賢侄的妻子實際上是姓崔,正是你姑父崔翹之女,所以驚雁嫁作次妻,我也並不反對,只要你妹子自己心甘情願,正妻、次妻又有何關係呢?」

  李照聽說簾兒竟是姑父之女,他不禁呆了半天,但他依然不願意自己的妹妹低嫁,他狠狠瞪了一眼李清,才對父親歎道:「父親,你實在太寵驚雁了,這樣會害了她,既然你們都不聽我勸,那我也無話可說,到時候你們後悔之時,就別怪我當初沒有說。」

  說完,他大步走出門去,又隨手將門狠狠帶上,砸得『砰!』一聲巨響。

  李琳見兒子負氣而去,不禁暗暗歎了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這個名分的重要性呢?可是自己這個寶貝女兒,除了李清,她還肯再嫁別人嗎?

  「雁兒,你先下去吧!求婚之事爹爹同意了,讓我再和李清好好談一談細節方面的問題。」

  且說李照滿腔怒火從府裡出來,今天本約好和幾個同僚在太白樓小聚,被李清之事一攪,他大大壞了心情,竟不想在去了,行到春明大街,他便命令車伕掉頭回府。

  「益夫兄,停一停!」李照忽然聽見有人在叫他表字,急讓車伕停車,他探頭向車窗外望去,只見馬路對面從教坊裡跑出一人,正是自己的摯友趙岳,便打開車門讓趙岳上車。

  「子為兄要去哪裡?我送你一程。」

  趙岳本來是要去見李林甫密報楊國忠之事,但平康坊一帶青樓教坊密集,他便忍不住進教坊快活了一把,出來見時辰已晚,正心急之時,忽然看見李照的馬車,便忍不住叫停他,但趙岳卻不敢說是去見李林甫,只含糊笑了笑,「約幾個朋友在平康坊四明酒樓吃飯,現在有點遲了,便想搭益夫兄的便車。」

  「我本來是打算回府,但子為兄既然想去四明酒樓,我送你去便是。」李照便命馬車回頭,向平康坊大門處駛去。

  馬車在輕微晃動,兩人面對面坐著,趙岳見李照情緒低沉,便關心問道:「益夫兄好像心情不佳,不知是為何事?」

  李照卻搖了搖頭,並不說話,趙岳的嘴唇動了動,將剛要出口的話又嚥了回去。

  又過了一會兒,趙岳終於忍不住期期問道:「不知驚雁那邊,我、我還有沒有機會?」

  他剛剛被李林甫提拔為吏部司勳署員外郎,事業正春風得意,便再一次打上了李驚雁的主意。

  李照歉疚看了他一眼,不由為妹妹暗暗感到可惜,人家是堂堂的狀元郎,一直在追求她,幾次三番受挫,依然癡心不改、至今未娶,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竟看上一個商人出身的人,連舉人的功名都沒有,甚至還要去做人家妾。

  如此鮮明的對比,實在讓李照忿忿不平,『老天無眼啊!』他仰面長歎一聲,喟然道:「我勸子為兄還是另娶吧!我妹子她、她要嫁給那個商人侍郎了。」

  無意中,他竟說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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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來八荒ü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10:56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一十三章 前夜

  國忠這兩日府上門庭若市,皇上的眷寵令他光耀無比拜京兆尹,妻子也得了三品誥命、幾個兒子都受了勳,就連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兒子也封了飛騎尉。

  就像夜晚的燈光會吸引飛蟲一樣,新權貴所散發的熾熱光環同樣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賀喜的、送禮的、求人情的;同僚、下屬、皇親國戚、社會名流、巨富大賈紛紛上門拜揭這位新任京兆尹。

  此刻,楊國忠正帶領幾個兒子在門口迎送賓客,他臉上彷彿塗上了脂油,油光滿面,熱騰騰的汗氣又將他的臉蒸得如煮熟的螃蟹一般赤紅。

  「恭喜楊兄高昇!」兩個官員邁著八字官步,笑咪咪上前恭賀。

  楊國忠的表情彷彿摸彩中獎,驚喜交集:「奚侍郎、趙郎中親自來賀,國忠擔當不起,快快請屋裡坐!」

  他見左右無人,便將達奚珣悄悄拉到一邊,低聲道:「犬子之事,不知可有通融?」

  達奚珣象只奸猾的老狐狸,只呵呵直笑,並不說話,這笑聲的含義卻是:「你就放心吧!慶王殿下已有交代。」

  又上前一個謙卑的管家,雙手捧著禮單,躬身陪著笑臉:「楊大人,這是我家王爺特送的薄禮,請笑納!」

  楊國忠笑容未斂,「你家王爺是?」

  「永王殿下!」

  這時管家卻急惶惶跑來,「老爺,送禮的馬車太多,把路口堵住了,進出不暢,路人都在罵,這可怎麼辦?」

  楊國忠臉一板道:「我便是京兆尹,誰敢亂罵!」

  「可是老爺,送禮的馬車也進不來。」

  楊國忠立刻轉怒為憂,「這、既然如此,就開後門!讓夫人去後門收禮。」

  「可是,夫人不在!」

  「笨蛋,她除了在後堂數錢,還能去哪裡,快去叫她,收禮更重要!」

  就這樣,楊國忠彷彿一隻變色龍,臉色就在府門前變來變去,時而怒時而喜,時而開懷大笑,時而歎人生苦短、上半生白活了。

  「恭喜楊中丞高昇了。」

  楊國忠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楊國忠回頭,來人雞胸蜂腰,卻是趙岳,只見他滿面得意,笑容中透出神秘之色。

  「你這廝有什麼好事,笑得這般神秘?」

  趙岳輕輕拉了拉楊國忠,「確實有好事,請這邊說話!」

  兩人走到一個僻靜處,趙岳才附在楊國忠的耳邊低語幾句,楊國先是表情愕然,繼而又是轟然狂喜,「你此話當真?他真要納郡主為妾?」

  「這是他大哥親口對我所言,他大哥一直歉疚於我,絕非虛言。」

  楊國忠喜得直搓手,他是御史中丞,二李相婚有違大唐法度,這正是他的彈劾範圍,李清的把柄可終於落到他的手中。

  不料趙岳眼中卻閃過一絲更狠毒之色,他咬牙切齒道:「二李相婚恐怕還不能擊倒李清,我倒有一計,可令他們悔恨終生。」

  趙岳語氣中透出的強烈狠意,連楊國忠也感受到了,他吃驚瞥了趙岳一眼,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深恨李清,便淡淡道:「什麼計策?」

  趙岳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獰笑,「那吐蕃特使不是想為他們的新贊普求婚嗎?我去給他們特使說說,這李驚雁為我大唐宗室第一美人,又是嫡系郡主,讓他們指明要李驚雁和親,若李驚雁嫁到吐蕃,豈不是讓那李清發瘋!」

  「這。

  楊國忠有些猶豫了,他本來只是嫉妒李清,但用這麼狠毒的絕戶計對付他,這讓他有些為難,若傳出去,知道底細的人豈不是會說他楊釗恩將仇報。

  但趙岳彷彿看透了楊國忠的心,便輕描淡寫道:「替大唐和親這是國事,別人只會說楊中丞你因公廢私,反落下美名,再者,不就是因為你心慈手軟,那戶部侍郎之職才落到李清的手上嗎?無毒不丈夫,楊大人,你心若不狠一點怎麼能做大事!」

  趙岳見自己的勸說已經讓楊國忠心動,心中竊喜,又煽風點火道:「前兩天,那李清用你私會慶王之事來要挾你,又幾時顧及過兄弟之情。」

  一句話卻提醒了楊國忠,『慶王,對!這事讓慶王出面便可,既還了他人情,又能中傷了李清,還脫了自己的干係,可謂一箭三雕。』

  慶王李琮此刻也在積極安排人手,除了川中以外,他在揚州也有大量產業,櫃坊、米鋪、鹽自然也大頭之一,揚州刺史李成式便是他的心腹,但這只是官場上的勢力,還有一些官方不宜出面之事,如暗殺、綁架等等,便需要他近年來收羅的一些奇人異士來做。

  「殿下,永王在府外求見。」

  門房突然跑來的稟報著實讓李琮吃了一驚,前段時間為爭太子之位,兩人可謂刺刀見血,雖然太子之位兩人皆落空,但由此結下的仇恨卻難以泯滅。

  微一沉吟,李琮便明白過來,傳聞永王也是倒賣私鹽的大戶,如今朝廷打擊私鹽,推行新鹽政,他怎麼可能不受衝擊,不用說,他定是為此事來找自己。

  「請十六郎速來見我!」他既然能放下身段,自己若不見,倒顯得量窄了。

  「

  豪宅,我已是多年未來瞻仰了。」

  永王李璘一改往日的陰冷,臉上卑恭的笑意彷彿三伏天的陽光,老遠便將李琮心中的最後一層冰霧融化掉了。

  「呵呵,我這大門永遠開著,是十六郎自己不肯來,倒反怪我了,這又從何說起呢?」

  慶王上前,笑咪咪拉起兄弟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幾天不見,倒瘦了許多,十六郎是不是為新鹽法之事,日夜睡不著覺?」

  一見面,李琮便開門見山,直奔主題,省去了兩人間的虛偽客套,永王見他說得如此直白,也不再遮掩,便乾笑一聲道:「大哥果然是痛快人,不錯,我確實是為新鹽法之事而來,聽說那李清去了揚州,少不得要和大哥來商量一下,以協調你我二人的步驟,以免你我二人撞了船,被李清所利用。」

  李琮點了點頭,「還是十六郎想得周到,若不是你事先照會,我們兄弟極可能被李清各個擊破,我也贊同你的意思,不過揚州之事應以我派的人為主。」

  「那就一言為定。」兩人一擊掌,皆嘿嘿笑了起來。

  夜色深沉,李清獨自一人佇立窗前,凝望著無邊無際的夜空,明日一早,他就要出發了,去揚州解決大唐財政之危,曾幾時,他也渴望孤帆遠影去廣陵,這是千年後的有過的夢想,也是千年前的期盼,它既是『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的奢華,又是『二十四橋明月夜』的詩情畫意。

  但明日去揚州卻讓他感覺到肩頭無比沉重,他的雙肩將扛起整個大唐的復興,明天就是他邁出的第一步,他很清楚,任何改革都會讓無數牛鬼蛇神隨之附影,有即得利益集團的反擊;有卑鄙小人的暗算;也有不作為者的制肘;慶王、永王、李林甫甚至楊國忠,都有可能向他出手,危險會至始至終伴隨著他,這將是一場惡戰,但李清卻毫不畏懼,惡戰會激起他的鬥志,他將用智慧和果斷去迎接挑戰。此時此刻,他忍不住要向無邊無垠的宇宙縱聲長嘯,他的心中從來沒有像現在今天這樣充滿自信。

  忽然,他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悄悄走近,李清笑了,簾兒伸手環抱住他的腰,將臉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上,顫抖著聲音道:「李郎,明天你就要走了嗎?」

  李清回身,張開臂膀將嬌妻摟住,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笑道:「雖然預定是三、五個月,事實上兩個月就足夠了,我會盡快回來,你記住,我走了以後,你們都搬到驚雁那裡去,你們也好互相照顧,還有,盡量不要出門,我懷疑有人會利用你們來扯我後腿,所以你一定要當心,凡事考慮周全,對下人也要多生幾個心眼,若有事,可讓老余用飛鴿傳書給我。

  簾兒一一答應,她猶豫了一下,又道:「不如我讓小雨跟你去,也好照顧你的起居。」

  李清笑著用手指輕輕刮了刮她玲瓏小巧的鼻子,「你是怕我又帶個女人回來嗎?」

  「我才沒有呢!」簾兒的臉微微一紅,卻扭著身子撒嬌不肯承認,她的眼光忽然熾熱起來,臉上帶著一點羞澀,趴在李清的耳邊嚶嚶道:「李郎,今天晚上。

  李清捏著她柔軟的腰肢,心中慾火高漲,急忙點點頭,伸手便去解她的衣帶,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卡『一聲輕響,聲音很小,但李清卻聽得清清楚楚,他暗暗好笑,快步上前,一伸手便從門縫裡捉住一支雪白的手腕,將偷聽的小雨從門外拖了進來。

  簾兒又好氣又好笑,「我就知道是你這小妮子,你這偷偷摸摸的毛病幾時才能改!」

  她搖了搖頭,忽然又想起一事,急忙問道:「你過來時,乳娘房間的燈熄了嗎?」

  「已經熄了。」

  小雨心如鹿撞,她偷偷瞥了李清一眼,貝齒輕輕咬了一下嘴唇,「簾兒姐,我有話對你說。」說罷便拉著簾兒走到帳後去,李清忽有所悟,便躡手躡腳,悄悄走近帳簾,將耳朵豎得老高。

  「簾兒姐,李郎就明天要走了,我、我.越來越小,幾近不可聞。

  「放心吧!我心裡自然有數,今天晚上我會讓他來找你。」

  李清的心中一熱,他隔著薄薄的紗帳望去,燈光下,兩人曼妙的身子朦朦朧朧,若隱若現,一個嬌小玲瓏、曲線柔媚;一個高挑而豐滿,都是那麼熟悉而讓人感到溫馨。

  李清忽然有些感動,他想起了當年他們三人同甘共苦,在儀隴、在中、在成都、在義賓一起走過的日子,而今天,上蒼眷顧,他們終於成了一家人,他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愛憐,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情,掀開紗帳將二人一手一個緊緊摟住,曖昧笑道:「很久以來我一直就有一個夢想,卻從來沒有機會,而今天晚上你們要幫我圓這個夢,讓我們一起共度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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