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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玄幻] [玄幻魔法] 萬夫長 作者:北斗七星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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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aqfsrx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23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終章 逝去的流星(下)
   許久,二人的笑聲漸漸斂去,彼此卻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絲黯然之色,巍恩玩笑似的拒絕,卻無疑關上了最後一扇門。至此,雙方再無任何回圜的余地。

    大地重又陷入了靜默之中,唯有蒼茫的激流不停拍打著兩岸的石壩,留下了浪花粉碎的余沫。巍恩的聲音悠悠傳來︰“大叔,你不顧性命地想完成自己的使命,為何卻不替若拉考慮考慮,難道你忍心見到他的父親在垂暮之年卻慘遭橫死,連個全尸都留不下?”

    圖爾臉色一沉,緩緩說道︰“你知道我是一名王族,若拉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當她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已經死在了戰場上……”

    巍恩截口道︰“不管你是不是他的生身父親,但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舐犢之情,早已將你們彼此的命運融入了血脈之中,若拉以你這個父親為榮,這是你永遠否定不了的事實!”

    圖爾雙眼眼皮急速的跳動了幾下,半晌,他方艱難地說道︰“巍恩,我心已決,你不必再多費口舌。”

    巍恩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圖爾大叔,你何不把若拉童年時一些有趣的事情告訴我?這樣也許等大家都老了以後,若拉的孫子孫女們還能圍繞在她的膝邊听她講以前的故事。”

    “孫子孫女”這四個字仿佛有著千鈞的重量,一下子擊潰了圖爾本已千瘡百孔的心理防線,圖爾臉上的肌肉抽搐著,雙眸中涌出了一絲罕見的倦色,嘴唇慢慢翕動,竟似有無數的話藏在腹中,想說卻又無從說起。

    巍恩靜靜地看著他,唇邊掛著一絲和煦的微笑,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的眉宇之間,這張普通的凡人面龐上,此刻卻帶著潤潔的色澤,那是一份自信而悲憫的光輝。

    終于,圖爾露出了一絲苦笑,澀澀地道︰“好吧,我就和你說說她的往事,也算對她有個交待。”

    當下,二人席地而坐,圖爾大叔一邊忘情地回憶著,一邊時斷時續地敘述著曾經那段平淡而充滿了天倫之樂的日子,巍恩靜靜而仔細地傾听著,間或問上一句,更使得圖爾心癢難搔,不吐不快。

    兩人也不知說了多長時間,圖爾的微笑與嘆息交替出現在風霜浸染的面龐上;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機關算盡的異族元老,也不是忍辱負重的王族祭祀,他只是一名孤獨的鰥夫,一個盡職的父親。

    終于,夜空中央的星漸漸黯淡,東方的天際隱約露出了一絲青色。

    天,要亮了。

    突然間,圖爾停止了話語,他側頭望去,只見山丘腳下,另外一邊的山路上,幾道蜿蜒而長長的火龍正慢慢出現在視線之中,是一根根明亮的火把。

    圖爾轉回了視線,冷冷的盯著巍恩,雙目重新變得犀利而有神,方才那個淺斟低吟的老人似乎一下子消失在了空氣之中︰“是軍隊。巍恩,你想拖延時間嗎?”

    巍恩淡淡一笑︰“是,也不是。”

    一絲猙獰從圖爾的臉上飛速閃過︰“你什麼意思?”

    “我是在拖延時間,不過卻不是心存僥幸,而是想為若拉留下一個和父親相聚的機會。”

    “狡辯!”圖爾猛地站起,怒聲吼道。

    巍恩徐徐起身,道︰“大叔,一回首已是百年身,收手吧。”

    圖爾的右手哆嗦著,緩緩舉了起來。巍恩緊緊地盯著他的雙眸,道︰“大叔,你如果堅持下去,不光會給里約堡帶來滅頂之災,天空之城也必將會被憤怒的王國軍隊夷為平地,你難道也不為太陽鳥那飽經患難,所剩無幾的殘余血脈考慮考慮嗎?”

    圖爾的手猛地一停,思慮片刻,他冰一般寒冷的聲音傳來︰“如果一個民族被神的榮光所遺棄,卻又毫無作為,那還不如就此消失了罷!”說完,他停在肋部的右手用力向上一揮,一道火光自他的指間燃起。

    圖爾閉上了眼楮,他等待著山下傳來那三聲巨響,還有那再無諾亞方舟的滔天洪水!

    然而,他失望了,等待了許久,意料中的巨響並沒有傳來,耳邊卻響起了翅膀揮動的聲音。圖爾心思慢慢沉陷,忍不住睜開了眼楮︰眼前,巍恩仍然靜靜地站立在那里,旁邊卻多了一名身負六翼的女武士。

    狂徒蘭寧!

    圖爾又驚又怒︰“蘭寧,蘭寧,你竟然敢背叛我!”看到了蘭寧,他猛地醒悟過來,能無聲無息地除去自己安排點火的手下,除了熟悉王族號令與規則的六翅狂徒,還能有誰?

    听著圖爾的咆哮,蘭寧的臉上卻無動于衷︰“祭祀大人,奉聖女諭意,聖城之外,我們唯先知巍恩之命是從!”

    圖爾的臉色一下子失去了最後的血色,渾身顫抖著︰“好,好!”此時此刻,他真的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

    巍恩平靜地看著跡近失態的老人,緩緩道︰“圖爾大叔,露西婭祭祀臨死前曾說過幾個字,你想听听嗎?”

    “那幾個字?”圖爾下意識地答道。

    “天怒人怨,眾叛親離。”

    圖爾痴痴地站在那里,拒絕著這八個字,臉上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圖爾側首望了望山腳下正在匯聚的火龍,由于方才手中的火焰信號,已經暴露了他和巍恩的位置,此時,山丘下的軍隊正快速向山上沖來,沉重的腳步聲震顫著山坡的地皮,枯萎的野草簌簌發抖,仿佛正敲響著圖爾的喪鐘。

    圖爾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獰笑,轉頭道︰“巍恩,你以為這樣你就能得逞了嗎?”說完,不待巍恩回答,他仰天發出野狼一般的嘶吼,眸子中閃爍著瘋狂的火焰,皮膚猛地變得通紅,蒼白的須發瞬間卷曲,緊接著發出一聲刺破雲霄的狂嗥,圖爾向山坡下沖去。

    巍恩的臉色一變,他沒想到,這個輸的一干二淨的老人居然如此破釜沉舟,他連忙道︰“蘭寧,攔住他!”

卷三 終章 生生不息
  蘭寧的臉上露出一絲猶豫,卻不得不展開翅膀追了下去,她飛到圖爾急速下奔的身前,正要有所行動,一道火箭猛地從圖爾開始燃燒的身體中噴出,重重地擊中了她停頓在空中的身體。

    蘭寧一聲慘叫,六翼倒卷起來,護著蜷曲的身體,遠遠地墜入了草窩之中。巍恩定在原地,怔怔地望著一團火球向山下的大壩沖去,恍惚中,黎明前的黑暗中,火球中的人影越來越淡,最後,火球滾動後,只在山坡下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焦灼。

    火球沿著山坡的滾勢越來越猛,幾百米的距離瞬間而至,下一刻,燃燒著青碧色火苗的火球狠狠地撞上了蒼穹下的那道銀色巨龍,詭異的火花就像大壩那邊的浪花一般,四散飛濺,落地生花。

    天地間猛地寂靜了下來,巍恩死死地凝視著火球粉身碎骨的那段大堤,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他相信,圖爾縱然瘋狂,也不會毫無目的的飛蛾撲火。

    時光無情地流逝著,大約十幾秒鐘後,一聲悶響遠遠傳來,大地為之震顫,伴隨著四下橫飛的亂石,一股濃煙猛地升起,旋即便淹沒在了銀光閃耀的浪花中。

    圖爾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巨龍的憤怒,碎石灣大堤被生生地炸開了一個大口子,洶涌的河水像早已不甘束縛的猛獸一般,瘋狂地擁擠著,撕扯著,爭先恐後地涌出犬牙交錯的石壩缺口,開始了它們積蓄已久的宣泄。

    “巍恩,怎麼回事?”範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巍恩回頭看了一眼臉色焦急的親王殿下,木然道︰“對不起,我沒能攔住圖爾,讓他得逞了。”

    “這個混蛋!我要讓他千刀萬剮,死無葬身之地!”範德情急之下,怒聲吼道。

    巍恩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圖爾舍身毀壩,就是想葬也找不到他的尸體了。”

    克倫威爾看著大壩被炸開的,長達三四米的缺口,急聲道︰“巍恩先生,現在怎麼辦?”

    巍恩轉過身,看著克倫威爾和他身後密密麻麻的士兵們。這些近衛軍將士的家屬大都住在里約堡內,碎石灣大堤的決口對于他們的家庭來說意味著什麼,每個人心里都很清楚,此時,他們一個個面如土色,如果不是克倫威爾治軍甚至嚴格,恐怕已經有些人會忍不住當了逃兵。

    巍恩心里嘆了口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能有什麼辦法?”可是看著克倫威爾焦急而熱切的目光,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讓這個青年將軍失望還是小事,要是造成兵變那局面就不堪設想了。

    眼光一轉,巍恩忽然指著山岡下面一堆又粗又圓的樹干,看起來已經砍伐加工過,問道︰“那些是不是木材?”

    克倫威爾身邊的一名軍官順著他指去的方向望去,道︰“是用來搭建房梁的木材。冬天不能動土施工,砍下的木材就先放在這里陰干,來年再用。”

    巍恩听到這里,回頭望了一眼危如懸卵的大堤決口,一剎那間,他的心意已決,計劃已定︰“克倫威爾,把所有的木材都搬上來,越快越好!”

    克倫威爾不敢怠慢,隨著他的一聲軍令,百余根木材便被山岡上幾千名士兵們以極快的速度搬了上來,然後按照巍恩的指揮,分批擺放在了地上。範德親王立在一旁凝視著堤壩缺口,神情有些呆滯,就這麼短短一會兒工夫,決口又被湍急的水流沖寬了兩三米,大堤外面漸成澤國。

    “推!”巍恩一聲令下,十余根又粗又圓的木材被士兵們奮力推下,沿著山坡向下滾去,由于是隆冬時分,山坡的表面除了一些枯草以外,並無植物阻擋,而枯草被木材一碾,都平平地鋪在了地表上,無形中更減少了許多摩擦,這使得木材越滾越快,挾帶著一股勁風,徑直向石堤的決口處沖去。

    “第二批,推!”又有二十余根木材骨碌骨碌地滾下了山岡,克倫威爾旁觀著巍恩的行動,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盡管現在是冬季而不是雨季,但決口處的水流這麼急,就憑這點木材想把決口堵上,簡直是不自量力。”

    很快,百余根木材便被士兵們分批推了下去,這些木材又厚又重,滾落的速度十分驚人,第一批剛剛滾入水中,去勢稍緩,第二批木材便跟著滾了過來,“咚、咚” 幾聲悶響之後,重重地把第一批木材又往前推了幾米,如此這般,等到最後一批木材入水,第一批木材很幸運地堪堪抵住了決口,並借著後面木材互相堆積的重量,橫七豎八地簇擁在了決口外側,多多少少延緩了一些水浪的外泄速度。

    範德心里卻絲毫沒有輕松的感覺,木頭已經滾完,決口的水流卻源源不絕地涌出,很快便會沖開木材的阻擋,而且決口處的石壩已經搖搖欲崩,一旦決口被徹底沖開,別說這點木材,就是再多個十倍八倍,也是無濟于事。

    克倫威爾走到範德的身邊,低聲道︰“殿下,要不我把士兵們帶下去堵決口?”

    範德心中一動,再次看了看水勢,嘆了口氣,搖頭道︰“水勢如此急,不是人力能夠勉強的,我們現在手里沒有堵決的物資,讓小伙子們下去,只是白白增加犧牲罷了。”

    “難道,我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大壩崩潰,里約堡受難?”克倫威爾心有不甘,卻又無計可施。

    範德正要說話,忽然耳邊響起馬蹄聲,他抬頭一看,只見巍恩正騎著他的坐騎︰“巍恩,你要干什麼?”範德心里一驚,急忙問道。

    巍恩穩穩地坐在馬背上,臉上的神情很平靜,還似乎帶著一絲輕松的微笑︰“親王殿下,請轉告蕭娜,能和她相知相愛,我很幸福。”

    範德一怔︰“你要干什麼?給我下來。”

    巍恩微微一笑,轉頭望向前方,一臉決然。範德大急道︰“來人,把他給我拉下馬來!”

    親王身邊的親兵聞令正要有所行動,巍恩目光一轉,神清志堅,舍我起誰的氣勢頓時令幾名親兵的行動頓了一頓。值此非常時刻,巍恩雖然無官無爵,卻已隱隱令現場眾人馬首是瞻,不敢冒犯。

    巍恩深深地吸了口長氣,雙腿一夾馬腹,馬韁用力一抖,範德的白馬猛地長嘶,箭一般地向下沖去。克倫威爾滿臉愕然,嘴里不停地嘀咕︰“瘋了,真是瘋了。”

    風聲,水聲,馬蹄聲,聲聲入耳。巍恩手里緊緊握著馬韁,身體貼扶在馬脊上,雙目緊閉,神情自然而放松,任由駿馬向下奔馳,仿佛並不是即將要面對猛獸一般的洪水,而是馳騁在家鄉碧綠的草原上。

    天色漸漸發亮,蒼穹中已經流露出了今天第一線的曙光。瞬間之後,白色的利箭已經射出了幾十米,巍恩騎在馬上,將一段詛咒輕輕念出了聲︰

    我是一名東方的騎士。

    黃色的皮膚下,

    流淌著龍與鷹的血脈。

    故國千里,夢尋秋華,

    馬頭琴驚醒了前生的宿命,

    伴著可汗昔日的榮耀,

    唱響今夜豪邁的弓之歌。

    山岡上的眾人,望著巍恩一騎當先,慨然赴險,無不驚愕擔憂,上萬官兵,竟然鴉雀無聲,而清晰可聞的,卻是急促的呼吸聲。

    克倫威爾盯著巍恩急速縮小的背影,心里不知是個什麼滋味︰這個手無寸鐵,身體單薄的男人身體里,究竟蘊涵著怎樣的人格和品質?又是什麼樣的精神力量,能夠支撐著他每當到了緊急關頭,偏偏挺身而出?忽然間,人群中響起了驚訝的聲音︰“大家快看,巍恩先生的身邊出現了一團白光。”

    “巍恩,這是你的最終詛咒?你要用它干什麼?”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正是游走于黑暗和黎明之間的墮天使。

    巍恩沒有睜眼去尋找這個聲音的來源︰此時天色未明,他確信加布林絕不會袖手旁觀。微微笑了笑,他平靜地答道︰“是的,這是我自己的詛咒,萬夫長。”

    “你準備干什麼?”

    “你不用管,我只要你幫我一個忙。”

    “幫你做什麼?”

    “等下我一出聲,你就推我一把,把我帶到最靠近決口的那根圓木上。”

    加布林沉默了一會兒,凝聲道︰“巍恩,你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沒時間了,你照我說得辦吧。”

    “好吧,巍恩。”片刻之後,加布林做出了她生命中無比重要的一個決定。

    馬蹄上下翻飛,隆隆的水浪聲已越來越近。突然,巍恩大喊一聲︰“動手。”雙手一拽馬韁,白馬奔馳的速度猛地一停,他的身體頓時脫離了馬背,向前疾飛。緊接著,身後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巍恩頓時猶如穿雲之雁,躍門之鯉,身形刺透了瘋狂而暴躁的層層水霧,于須臾之間,落在了預想的那根木材上。巍恩腳步剛踏上木材,立刻單腿屈膝一跪,雙手用力按在樹干上,抬頭吸氣,準備完成萬夫長的下闕。

    山岡上的眾人“嘩”地轟動了起來︰能夠凌空滑翔這麼遠的距離,這還是凡人的力量嗎?

    “轟”!一個巨浪涌來,巍恩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覺得呼吸一窒,眼前一片白色迷茫,心道不好,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施展詛咒?

    就在此時,巍恩突然感到全身一陣溫暖,仿佛回到了母親的襁褓,更在心中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抬起頭來,他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團聖潔光華的包圍之中。

    山岡之上再度喧嘩了起來︰“看啊,那團白光好像把巍恩先生包起來了。”

    一個似乎很柔軟的軀體緊緊地依偎在了巍恩的身後,修長的雙臂伸展開去,將他環抱在自己的心前。

    “巍恩,我做你的後盾,完成你的心願吧。”

    巍恩一笑,于芬芳與馨香之中,念出了最終詛咒︰“

    劍與火的洗禮,

    見證了生命的青翠。

    用微笑去面對,

    所用的不公與困難。

    正道滄桑,

    門由心開,

    銘記著東方的母親

    從此,

    生生不息!

    光華大盛,凶猛的浪花似乎一下子被擋在了看不見的屏障之外,一陣異響緊隨著響起,巍恩手掌所按住的樹干現出一陣輕微的顫動,片刻之後,枯黃的樹干上露出一絲生命的綠色,一塊稚嫩的樹皮。綠色隨著樹干上的水珠蕩漾開去,一點接著一點,一片連著一片,最後,樹干的坑窪處探出了嫩綠幼枝,樹枝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越伸越長,有的搭上了其余的樹干,那些樹干便如法炮制,也開始生命的復甦;有的樹枝搭上了危在旦夕的石壩上,便立刻用軀體填滿了縫隙,穩固了基礎,不多時,決口堤壩的某些角落居然露出了小小的蓓蕾,迎著寒風,含苞欲放。

    方才還囂張肆虐的猛獸盡管不甘心束手就擒,依然瘋狂地沖擊著羈押自己的牢籠,然而隨著青翠的籬笆逐漸濃密起來,生命的守衛力量一點點地增強著,最終匯聚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綠色山脈,任由洪水絕望地咆哮著,卻不屈不撓,慢慢地,把毀滅的凶殘恪守在了警戒線之外。

    如雷震耳的歡呼聲從山岡上遠遠地傳來,居然壓制住了碎石灣經年不息的川流之音︰奇跡,這是神才能創造出來的奇跡啊。

    一絲金光穿過天邊的陰霾回到了世間,光明而和煦的晨陽灑在河面上,頓時,金蛇亂舞,美不勝收。

    天,終于亮了。

    巍恩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滴,忽然發現方才守護自己的懷抱已經消失了,他急忙四處搜尋,一抬頭,看到加布林漂浮在自己的頭頂上,她那月光一般明亮的身軀正一點一點地消失在陽光之中,而美麗的臉龐上卻含著驚心動魄的笑容,這份笑容中,蘊涵的是滿意。

    “加布林,你要回到時間的洪流里了嗎?”

    加布林笑了笑︰“我的時間已經到了,回不去了。”

    “什麼?”巍恩沒有听懂她的意思。

    “經過了無數年的期盼和恐懼,朋友,我的生命終于到了盡頭。”加布林平淡地說著。

    “啊?”巍恩大驚,一時張口結舌。

    “我跟你說過,我是不能見到陽光的,否則我的生命印記將會消失在空間中。”加布林解釋道。

    “不可能!以你的能力,怎麼可能保護不了自己?”巍恩大聲嚷道︰“我不信!”

    加布林沒有回答,仍然微笑著,亮麗的眼神中沒有冷漠,也沒有悲哀,卻多了一些溫柔。一剎那間,巍恩突然明白了,為了保護自己不至于被洪水卷走,加布林用出了所有的力量,以至于再沒有力量使自己暫時存活在陽光之中。

    巍恩的眼楮突然間變得模糊起來︰“加布林,你怎麼,你怎麼這麼傻?”

    “巍恩,別傷心,其實我現在心中充滿了平和,就像當年守衛在神的身邊那樣。”加布林搖頭笑道︰“巍恩,和你方才相擁的那一刻,使我了解了你為救人而寧可舍棄自己的心情,這是我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謝謝你,我的朋友,你讓我明白了什麼是生命的真正意義。”

    陽光不斷地明亮著,而加布林的臉龐卻逐漸模糊了起來,唯一清晰不變的眼神,是她那雙燦若晨星的眸子。

    “加布林,你,你別死,我舍不得你死。”巍恩的眼淚順著臉頰拼命地滑落,掉在他濕透而冰涼的胸膛上,此時此刻,他的智慧和膽量都躲了起來,哭得像一個孩子。

    “親愛的巍恩,和你相識相愛,我也很幸福。”這是加布林最後的一句話。

    下一刻,加布林的雙眸永久地閉了起來,天空再沒有她的痕跡,一粒水珠在她雙眼消失前的瞬間掉了下來,滴落在巍恩仰首的額前,摔成幾瓣,依稀反射著太陽的光芒,晶瑩得令人心碎。

    巍恩痴痴地站在那里,雙手對著天空向上揚著,像是在擁抱曙光。

    山岡上,一個白衣老人分開人群走到最前列,呆呆地看著巍恩,正是聖公會長老麥斯。過了半晌,他忽然屈身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大聲說道︰“感謝神的恩賜,為我們帶來了領導光明的聖徒。”

    隨著麥斯的話語,山岡上無數彪形漢子,荷甲士兵像波浪一般,從前往後紛紛跪了下來,一個匯聚了崇慕與敬仰的巨大聲音回響在山谷之上,江河之中,隨著浪花遠遠漂流開去。

    “聖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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