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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玄幻] [玄幻魔法] 萬夫長 作者:北斗七星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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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aqfsrx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21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黑死病  第十一章 在路上

  
  第二天一早,在文森特的催促下,巍恩不情願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草草的吃了幾口早飯,便開始了旅程。

  一路疾行,待到中午歇息的時候,巍恩和文森特找了一個涼蔭的地方,坐了下來,由于天氣很熱,平日活潑的芬妮也老實了許多,和卡門一起躲在車廂裏午休。

  經過昨晚充分的休息,巍恩雖然還沒完全適應旅程的艱辛,但身體的疲憊已沒有那麼明顯,他扯下一根草根嚼在嘴裏,道:“咱們到哪了?”

  “咱們已經走了三百來裏路,不出意外的話,晚飯時分我們就能趕到沃太華城,那是夏爾與約克郡交界處的第一大城。”文森特答道。

  巍恩聞言,發蔫的表情振奮了少許,道:“嗯,那今晚上我可要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

  文森特瞥了一眼巍恩,道:“巍恩,我想了一上午,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跟你說清楚的好。”

  “你說啊,咱倆之間幹嘛還吞吞吐吐的?”

  “好。圖爾為什麼要給你星辰啟示錄?你也許不知道它的分量,但他可很清楚這件寶物的價值,這可是當年龐貝的鎮城之寶。”

  巍恩沉默了一會兒,方道:“你可知圖爾的真實身份。”

  文森特也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道:“我明白了。因為我的事兒,使他在你身上找到了解決宿命之詛咒的辦法?”

  “你也知道宿命的詛咒?呵呵。”巍恩一笑,文森特既然曾在諾頓公學讀書,自然不是圖爾一族的族人。

  文森特面色嚴肅,沉聲道:“巍恩,這件事你可想清楚了,插手王族的事情,誰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巍恩轉頭凝視著文森特,道:“老哥,這個我明白。不過,如果能幫助卡門她們擺脫這所謂的詛咒,讓他們能夠自由自在地去享受生活,不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嗎?”

  “享受生活?”文森特咀嚼著巍恩新鮮的話語,一時無言。

  “一個遺忘過去,沒有經驗束縛的人,往往對未知沒有太多的恐懼。”巍恩自嘲地笑了笑。

  文森特抬頭凝視著頭頂的樹冠,陽光穿過樹葉,透出斑駁的光芒:“好,兄弟。既然你決定了,我就不廢話了。”

  巍恩學著文森特的樣子,仰頭閉目。過了一會兒,忽然道:“人中了詛咒之後,是什麼感覺?”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很難受,但身體卻逐漸覺得很冷,好像大冬天被慢慢地浸入在冰水中,一股寒氣從四肢蔓延到了全身,最後似乎連呼吸和心跳也變得十分困難。”

  “一種痛苦的折磨,是吧。”

  “也許吧,對于普通人來說。”

  巍恩點點頭,回想著那晚的神奇之處和那個再也沒有出現過的美妙聲音。文森特繼續道:“巍恩,你跟我說你也不知道是怎麼救得我,但我行功時,卻能感覺到你留在我身體裏的那股力量。”

  “哦?”巍恩問道:“有意思。那力量對你的武藝有什麼妨礙嗎?”

  “非但沒有妨礙,而且很有助益,我想有它的幫助,我很快就能突破目前的進境了。”

  巍恩笑道:“那你現在處于什麼進境?”

  “我沒有進行過資質驗證,不過我想我能夠和三年級的皇家騎士打個平手吧。”

  “等等,資質驗證,皇家騎士?這是什麼意思,你趕緊給我說說。”

  文森特笑了笑:“皇家騎士是大陸的一種封號,擁有皇家騎士封號的武士可以享受到貴族的特權。”

  “那資質驗證呢?”

  “資質驗證是教會和宮廷聯合舉辦的一種官方考核,主要是對修煉力量或魔法的人進行一種鑒證。一般來說,能夠有資格被鑒證人大都出身于武藝學徒和魔法學徒,經過考核後,晉級為騎士、劍士或者是術士,有三、六、九年級之分,有效期為十年,若十年內沒有晉級,就需要重新鑒證。”

  “那晉級了呢?”巍恩問道。

  “晉級了便是皇家騎士、劍士和皇家法師,將享受皇家的貴族待遇。不過這已經很難了,萬中無一。”

  巍恩上下打量著文森特,笑道:“嘖嘖,那你自比為萬中無一的三年級皇家騎士,很有自信啊。”

  文森特正色道:“有實力,自然有自信。”說完,嘴角也不由地露出一絲微笑。

  “多精彩的廣告詞。”巍恩小聲嘟囔了一句。

  文森特皺眉道:“你說什麼?”

  巍恩忙道:“沒什麼。哦,那如果皇家騎士什麼的再晉級呢?”

  “那將成為傳說中的勇者與智者。不過這是無法鑒證的,因為宮廷與教廷鑒證委員會裏沒有一個這樣的絕頂人物,而真正的勇者與智者也不在乎什麼皇家封號了,所以這只是人們贊美這種頂尖人物的尊稱。”

  巍恩道:“這我明白。既然是屬于傳說的人物,那這世上可有智者和勇者嗎?”

  “我不知道。當年康德王國的坎特伯雷大帝據說便是一名勇者,現在嘛?也許在黃昏城堡的教皇保羅二世是一名智者吧。不過,現在這種皇家封號已不光是榮譽的象征,更成為了人們謀取富貴的一種階梯,所以那些致力于修煉的人未必會去參加所謂的鑒證,只是由于這種等級劃分比較量化具體,所以成為了一種衡量實力的通用標准。”

  “譬如說你就是那種無視富貴的修煉者,對吧。”巍恩故意帶著崇敬的口氣說道。

  文森特歎氣道:“我嘛,說實話,我還是喜歡比較有錢的日子。”

  二人相視大笑。正在此時,騎士特勞雷手扶佩劍,挺著肚子走了過來,一臉的怒氣:“你們倆個怎麼還在這兒?出發了,趕緊回到隊列裏去。”

  兩人從地上爬了起來,趁著拍土的功夫,巍恩低聲道:“這位特勞雷騎士是幾級封號?和你比怎麼樣?”

  文森特淡淡道:“兄弟,我從來不做無謂的比較。”頓了一頓,又道:“不過說實話,一個剛剛入級的騎士,還需要走很長的路,看這位特勞雷先生的年紀,估計他終身無望晉級了。”

  ※※※※※※※※※※※※※※※

  車隊又走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時分,他們終于進入了沃太華,夏爾郡首屈一指的商業重鎮。

  也許是簫家貴族隨行的緣故,夏爾郡城守長官,伯爵麥克拉倫非常重視他們的到來,特地安排了檔次很高的行宿供其休息,而簫家的三輛馬車,則直接駛進了伯爵莊園。

  用過晚飯後,巍恩舒服地洗了一個澡,正和卡門陪著芬妮玩耍,若拉這幾天似乎也喜歡上了芬妮,和大家一起有說有笑,與巍恩的關系也和緩了許多。

  見若拉興致正高,巍恩提議道:“等下咱們出去逛逛怎麼樣?聽說這裏有一處夜花園,晚上游玩非常不錯。”

  若拉瞥了一眼巍恩,道:“你怎麼知道?難道你去過?”

  巍恩道:“沒,我沒去過。不過,你爸的書裏曾經介紹過這個夜花園。”

  若拉“哼”了一聲:“我爸的那堆書都已經老掉牙了,也就你,還捧著當個寶貝看。”

  巍恩甚是不服,道:“你懂什麼?先人說得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顏如玉。真正的好書怎會過時?”

  巍恩此言一出,屋裏人都靜了下來,眾人凝視著巍恩,似乎都在琢磨此話的含義。若拉皺眉道:“話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不過是那個先人說得?我怎麼沒聽說過?”

  巍恩撓了撓頭,勉強支吾了幾句,只得雙手一攤:“我忘了。”

  大家噓聲四起。

  文森特坐在一邊,看著自己的兄弟,心裏忽然想道:“巍恩平日裏嘻嘻哈哈,看上去和常人一樣,但時常語出驚人,想出一些驚世駭俗的點子,真不知道他曾經出身于什麼家族,才能培養得出這樣的子弟。”

  大家正聊著,特勞雷先生又出現了:“簫夫人有令,命巍恩攜帶六弦琴前往伯爵府邸,聽令即行,不得有誤。”

  聽著特勞雷刻板冷漠的聲音,巍恩心裏感到厭惡,站起身道:“什麼事?”

  特勞雷盯著巍恩:“我怎麼知道?我是一個軍人,只服從命令。”

  若拉坐在旁邊,嘴角一撇,暗道:“做作。”

  巍恩懶得跟他廢話,拿著琴坐上馬車,臨行前,若拉和卡門走到車窗邊,若拉低聲道:“你要當心,這些貴族們都喜怒無常。”

  巍恩笑道:“知道了,大小姐,以聖靈、聖母和聖子的名義,我怎麼走的,怎麼回來。”

  若拉啐了一口:“沒事撐的,瞎起什麼誓?”

  卡門站在一邊欲言又止,馬車轆轆前行,她的目光一直隨著馬車,直到它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若拉看了她一眼,見她猶自盯著遠方,捅了她一下:“人家走了,別杵在那兒發呆啦。”

  卡門臉上一紅,轉身向屋子走去,若拉微笑著跟在她的後面,仍然笑道:“別走那麼快,小心閃了腰。”

  卡門臉上的紅暈更濃,一咬牙道:“我怎麼了我?我至少沒有十二歲就背著父親,偷偷地跑到河邊去看魯爾洗澡。”

  若拉一愣,得意的笑容凝結在臉上:“啊呀,死丫頭,你怎麼知道的?別跑!還跑,看我饒得了你?”

  馬車駛進了伯爵莊園,特勞雷與巍恩下了車,一名俏麗的侍女迎了上來。問道:“可是特勞雷和巍恩先生?”

  特勞雷臉上堆著笑容,道:“正是,我把巍恩帶來了。”

  侍女看了看巍恩,道:“特勞雷先生,謝謝你的協助,你可以先回去了。”然後朝巍恩點頭道:“巍恩先生,請隨我來。”轉身前行。

  特勞雷急道:“侍女小姐,簫夫人不見我嗎?”

  侍女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也許下次吧。”

  巍恩看了看特勞雷,特勞雷側頭盯著他,眼神極不友好,巍恩聳聳肩,跟在侍女的身後,徑直向裏面走去。

  麥克拉倫的莊園占地面積不大,但建設得極為精致考究,樓台亭榭零星掩映在紅花綠草間,是一處甯靜、奢華而安逸的貴族莊園。

  巍恩背著六弦琴,跟在侍女的身後,低頭不聲不響,似乎在考慮什麼。二人穿梭在花叢綠徑之間,不多時,來到了一座青磚紅瓦的屋子前面,他們停住了腳步。

  侍女回頭掃了一眼巍恩,低聲道:“等下小心說話。”

  巍恩點頭應是,心下卻不以為然,對這種尊卑分明的場合有著說不出的別扭和厭煩。

  侍女清聲向屋內道:“夫人,巍恩先生已經來了。”

  過了片刻,屋裏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請他進來吧。”

  P.S.春節期間老家不方便上網,只好節後回來再更新,祝讀者大大們過一個愉快、開心的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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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aqfsrx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21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黑死病  第十二章 十字架女郎

  
  巍恩走進房間,舉目四望,客廳內家具擺設得十分簡約,除了幾張椅子,一個裝滿書籍的書架和幾盆正在盛開的鮮花以外,幾乎別無他物。空氣中流動著暗暗的熏香,香氣淡而不散,沁人肺腑,令人聞之一清。他的正前方是一道珠簾,簾內隱約坐著人,但卻看不仔細。

  “請坐,巍恩先生。”這是一個柔和的女子聲音,禮貌裏含著莊重和威嚴,顯然是久為上位者才能發出的聲音。巍恩暗自估計,這個聲音的主人韶華已逝,不再年輕。

  巍恩摘下後背的琴,選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巍恩先生,那天在辛格伯爵的生日晚宴上,你們的合唱中曾經有一段美妙的琴聲伴奏,請問可是出自你手?”簫夫人問道。

  巍恩點頭道:“正是在下。”

  “巍恩先生,那日閣下與合唱隊來去匆匆,意猶未盡,不知今日先生可願為我單奏一曲,讓我一飽耳福?”

  巍恩道:“簫夫人,這沒問題。不過,我這琴不比小提琴和鋼琴,並不適合彈奏那些古典音樂,也許夫人等下聽了會感到有損皇家禮儀。”

  簫夫人道:“皇家音樂也不盡是那些繁文縟節,陳詞濫調,先生何必自甘菲薄呢?”

  巍恩對簫夫人的敏銳微感愕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要獻醜了。”說著,忽然又道:“夫人,我有個請求。”

  “請講。”

  “能不能別老叫我巍恩先生?直呼我的名字叫好了。”巍恩苦笑道,他還真不習慣這一套。

  簫夫人似乎對他的請求也感到意外,沉默了一會兒,道:“就如所願,巍恩。”

  將琴抱在懷裏,巍恩右手調了幾個音調,頓時琴聲叮咚,在客廳裏回蕩。

  ※※※※※※※※※※※※※※※

  巍恩下了馬車,還沒有進屋,大家便紛紛圍了過來。文森特道:“巍恩,簫家幹嘛找你?”

  巍恩拍了拍六弦琴,將它遞給了弗拉米,他現在是巍恩琴藝的徒弟。巍恩笑道:“還不是為了這個?那簫夫人覺得上次聽得不過癮,讓我過去再給她彈一首。”

  若拉道:“那你表現如何?沒演砸了吧。”

  巍恩道:“還好吧,不過說實話,沒有那晚大家合唱時的激情,而且我也很不習慣那種被人居高臨下欣賞品評的場合,渾身都覺得別扭。”說完,拍了拍弗拉米的肩頭:“這把琴就送給你好了。你以後多花點時間練習,以後再有這種事情,就由你來演奏好了。”

  弗拉米吃了一驚,緊緊地抱著琴,囁嚅道:“我可不行,巍恩老師,我差得很遠呢。”

  “有什麼不行的?你那麼喜歡彈琴,只要堅持下去,將來肯定能成個大師呢。”巍恩微笑道。

  弗拉米滿臉漲紅,用力地點了點頭。

  卡門忽然插嘴道:“簫夫人漂亮嗎?”說完,兩眼緊緊地盯著巍恩。

  巍恩故意沉吟著:“嗯,這位夫人的容貌果然是……”

  “果然是什麼?”看著巍恩故作深沉的表情,連若拉也有些緊張起來。

  “那當然是……嘿嘿。”

  “當然是什麼?你怎麼這麼多廢話啊。”若拉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句。

  巍恩雙肩一聳:“當然的意思是,她應該很漂亮吧,至少聲音不難聽。”

  “為什麼是應該?”卡門不解。

  巍恩歎了一口氣:“因為我沒見到她長什麼樣子,人家用簾子擋得結結實實的,我除了從她的聲音感覺她是個老婦人以外,其余的一律不知。”

  大家笑了起來,卡門也似乎松了口氣。

  巍恩道:“好了,好了,你們打聽完了吧?都散了吧,我要去睡了,大夥兒也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呢。

  就在巍恩離開伯爵莊園後不久,一席對話正在進行中。

  “姑媽,你覺得巍恩的琴彈得如何?”

  “有新穎之處,聲音也稱得上動聽,簫娜,你覺得呢?”說話的正是剛才與巍恩對話的簫夫人。

  “嗯,不過比起那晚,今天他的彈奏減色許多,少了那晚令人心曠神怡的境界。”

  “畢竟是個鄉下年輕人,沒有經過正式的訓練,有些起伏也很正常。”

  “也許吧。不過能夠自己創造出一種嶄新的樂器,我想他肯定擁有過人的天資,而且他的琴曲輕快活波,令人耳目一新,若不是他彈的心不在焉,效果肯定要好上許多。”

  “心不在焉?你怎麼知道?”

  “他今晚的琴聲松散,缺少變化,雖然旋律很美,但少了份精神。而且他彈完一曲後,拒絕了您再彈一曲的要求便匆匆告辭,看來心思根本不在彈奏上。”

  “你說得也是。按理說,他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那能夠結識上層貴族,對于他們這些藝人來說,應該是平步青雲的好機會啊。”

  “所以啊,我現在對他倒是有些好奇。”

  “至于嘛?簫娜,再怎麼說,他也不過是個藝人罷了。”

  “姑媽,此人長于組織,受過良好的教育,偏又行事低調,似乎無意于富貴。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巍恩,也許身上會有我們簫家感興趣的故事。”

  巍恩和文森特又聊了一會兒,彼此都有了睡意,文森特先躺下了。巍恩洗完臉,吹滅燭火,正要上床,心中忽然一動。

  他看了看文森特,輕輕走到開啟的窗戶前,望見了天邊的明月。

  院子裏靜悄悄的,午夜的月光傾瀉在屋脊與地上,留下了一片柔和的白色。旁邊的房屋內傳來不知是誰的呼嚕聲,伴著房角草根裏蟋蟀聲,越發顯得夏夜是如此的靜謐與祥和,一陣清風穿過房邊的白樺,“嘩嘩”的聲音如行軍的腳步聲響個不停。

  巍恩走出了房間,向不遠出的樹林走去。文森特問了一句:“怎麼了?”巍恩順口答道:“沒事,我出去解個大手。”

  巍恩站在樹林的陰影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在這個人類安歇的子夜裏,傾聽著風與月的交響,樹與草的吟唱,卻令他的內心感到無比的喜悅。盡管,這種喜悅來自于他的未知。

  那段讓他救活文森特性命的咒文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深刻;而他,也把握到了其中的含義,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聲:

  從遠古到今日的生命之路啊!

  每一段坎坷,都讓往昔的淚水蒸發,

  黑色的薔薇交錯在龍與槍的山谷裏,

  無聲地嗚咽,憤怒地咆哮。

  蘇醒吧!

  跟隨他的腳步,在天穹中滑翔。

  從四季到夜晚的生命之河啊!

  每一波浪濤,都在青色的光輝中璀璨,

  寂動的長帆依偎在愛琴海的神秘裏,

  風中如葉,火中如炭。

  放歌吧!

  跟隨他的足跡,把黎明呼喚!

  從孤獨到恐懼的生命之淵啊!

  每一個峽谷,都在夜火的煎熬中戰栗,

  粉碎的頭顱凝結在長鐮的鋒芒,

  沙漠的古塔,亡靈的渴望。

  醒來吧!

  跟隨他的身影,洗淨滿身的罪孽!

  從天堂到淨土的生命之源啊!

  沐浴著神聖之水,驅散所有的憂郁。

  遠離無知的誘惑,

  重回他的懷抱。

  複活吧!

  以月的名義!

  賜汝魂魄,

  恕汝之過!

  咒語聲如同夢囈,盤旋在樹葉與月影之間,音量雖不大,但充滿了神秘與和諧的力量。盡管是在午夜時分,這咒語卻與自然溶于一體,仿佛是一個苦行的傳教士在燭火和神像前頌唱著虔誠的彌撒。

  巍恩的聲音停了下來,輕風吹拂,他的頭發迎風飄舞,表情莊重而嚴肅,宛如聖壇中等候末日審判與啟示的神之祭祀。

  他筆直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月光灑在自己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件純白色的長袍,片刻之後,他的胸前亮起了一團光華。

  巍恩緩緩張開雙臂,指向天空,頭顱微微仰起,凝視著半空的藍月,胸口的光華與月的光芒漸漸相彙,在他的四周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光圈。

  時間慢慢流逝,四周的一切仍舊甯靜無波,唯獨這團光芒卻越來越亮,純度也越來越高,逐漸覆蓋了巍恩的身形。

  “與汝定下靈魂的契約,成為彼此輪回的心標。”

  “呃”,巍恩雙眉一皺,一口鮮血全噴在了光芒之上。

  光芒微微一響,噴在上面的鮮血瞬間消散,無影無蹤,緊接著,光芒迅速濃縮,聚成了一團銀白色的光球,不多時,巍恩忽然發現,光球裏面竟然出現了一個人形。

  巍恩睜大著眼睛,看著這奇異的變化。從朗誦咒語開始,他的行為便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除了頭腦清醒,尚能思考以外,他的一切所作所為都被這股神秘的力量所引導,而他自己,似乎只是一個不知所雲的看客。

  光球漸漸變得透明,而人形也逐漸凝結,巍恩慢慢看清,這是一個纖細玲瓏的身影。

  蒼白的臉頰,雙目緊閉,兩道黛眉輕輕鎖著,似乎在思考著往生的困惑,一頭長發垂在兩肩,雪白的額頭美而無瑕,一團細若米粒的光芒在眉心處若隱若現,更襯托著她一塵不染、冰清玉潔。

  巍恩凝視著眼前這個神秘的光之女子,仿佛在欣賞著一幅傾城的畫卷,雖然女子還沒有睜開眼睛,但是他已經能斷定她的容貌和風姿足以令這個世界瘋狂,然而,此時的他,卻沒有絲毫興奮或者恐懼的心情,充斥在他的腦海裏的,竟然是平靜的期待,還隱隱摻雜著一份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熟悉。

  終于,眉心的光華停止了閃動,悄無聲息地,時空停止了呼吸。

  下一刻,她睜開了雙眼。

  巍恩怔怔地凝視著這雙深邃而清澈的眸子,心中的感受已經無法用語言來描繪,惟有屏住呼吸,祈禱這一刻的驚豔永遠留在自己的腦海中。

  擁有這雙燦若星辰的眼睛的主人也靜靜地凝視著他,清澈的目光裏沒有絲毫的雜質,仿佛千年之前,危崖之上的寒雪,聖潔、冰冷而令人畏懼。

  二人對視半晌,彼此之間的空氣凝結的若同冰窖,巍恩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是誰?十字架女郎?”

  光球中的女子靜靜地凝視著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巍恩閉上了嘴,不再說話。他忽然發現,能夠和她靜靜地對視,未嘗不是一種享受。

  “巍恩。”

  巍恩嚇了一跳,那女子並沒有張口,可是他卻聽到了她的聲音,或者准確的說,他在心裏感受到了她信息的傳遞。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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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aqfsrx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21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黑死病  第十三章 落花,流水

  
  第二天,車隊離開沃太華,繼續向王都進發,巍恩坐在馬車上,一路上神情恍惚,若有所思,文森特詢問了幾句,見他支支吾吾,也就不問了。

  昨夜的事情,對于巍恩來說,盡管發生在自己的眼前,卻似乎遠在天邊,如此模糊,以至于難以把握。

  事實上,那“十字架女郎”後來並沒有和他說什麼,只是交給了他一幅古老的羊皮手卷。巍恩得到手卷後,剛想問幾句,還沒有張口,她卻隨光球消失在了黑夜中,不知去了何方。

  不過,巍恩能感覺到,自己胸前的十字架卻依然和她有著若有若無的聯系,這聯系雖然隱約,卻讓他感到一絲心安,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那神秘的女子能幫他找回失去的記憶。想到這,他不由地捏了捏懷中的十字架,憶起了她走時留下的一句話,“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將在時間中一一揭曉。”

  巍恩歎了口氣,展開她留下的手卷,上面記錄了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文森特看了一眼,驚訝道:“這是什麼文字?”

  巍恩想了想,口氣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文字。”

  “那你能認識它?”

  巍恩點了點頭:“我想可以吧。”說完,繼續仔細讀著手卷。

  文森特看了看巍恩,不再說什麼,他這個失去記憶的兄弟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既然他不說,文森特也就不必問。

  只讀了幾段文字,巍恩心裏便興奮起來。他發現,這羊皮手卷上所記載的知識與自己身上所蘊藏的神秘力量絲絲對扣,正是互相匹配的最佳組合。

  自從救了文森特的性命以後,巍恩一直對這種力量喜憂參半,喜得是它既然能夠化解惡毒的詛咒,救人性命于無形,自然是無比珍貴的能力;憂的是自己對它一無所知,既不知它的來曆,更不知如何運用,如同站在寶山的門前卻手無寸鐵,令他只能望洋興歎。

  而通過這個羊皮手卷,他找到了通往寶藏的鑰匙。通過它上面記載的咒文,他可以慢慢把力量施展出來,變成一種實用的技術。手卷的咒文共分三階,長短不同,作用也不一樣,像他昨晚所頌讀的咒文複活之月屬于中階咒語,可以拯救垂危的生命。本來以他的經驗和能力,還不足以施展此階的咒語,巍恩心裏明白,那是來自十字架的幫助。

  于是,在巍恩的眼裏,這趟旅途變得生動和有趣起來,他開始廢寢忘食,一心一意地研讀咒文,就連車隊停宿後簫夫人發出的邀請,他都以身體不便為由回拒了,改由弗拉米和卡門去演奏。

  若拉感到奇怪,不明白往日懶散的巍恩怎麼忽然變得勤奮起來,私下裏偷偷地問芬妮,問她是否知道巍恩在忙什麼,芬妮支吾了半天,才蹦出了幾個字:“知識改變命運。”

  若拉愣了半天,才道:“這是誰說的?”

  “叔叔說的。”

  若拉又氣又笑:“小丫頭,別的沒學會,倒學會他的胡說八道,故作玄虛。”

  芬妮扁扁嘴:“我爸說這話說得好,可不是什麼胡說。”

  隨著旅途的不斷延伸,巍恩漸漸開始能夠獨立地使用一些初級的簡單咒文,在某個村落的驛站裏,他偷偷地對著村莊農舍所養的公豬施法——沸騰之血,結果那豬整整嘶吼了一晚上,最後居然蹦出了豬圈,等到第二天農夫們找到它的時候,發現它正昏迷在山腳的一個池塘邊,身邊還躺著一頭奄奄一息的野豬,當然,它們的性別截然相反。

  由于離裏約堡越來越近,道路變得平坦寬闊起來,車隊的行進速度不斷加快,不久,他們到達了緊鄰裏約堡西邊的一座城市——普林頓。

  普林頓城市規模不大,但建城的曆史悠久,文化底蘊很深,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古城。當年聖教起兵,反抗王族,普林頓就是最早響應的城市之一,此後在聖戰中,這裏曾多次發生激烈的鏖戰,是保衛荷西平原第一重鎮裏約堡的西南門戶。

  戰後幾十年,由于裏約堡的影響和制約,該城的經濟與人口發展並不快,不過城中景點眾多,是旅游觀光的好去處,其中最負盛名的莫過于布倫斯特大教堂,它位列康德王國的三大教堂之一,每年都吸引著無數善男信女前來朝拜。

  車隊進了普林頓,簫家的三輛馬車照例接受城中第一貴族的盛情款待,而巍恩他們自然也沾光,享受到不錯的食宿招待。

  用過晚飯,文森特很快地洗了個涼水澡,卻依然穿著白日的騎裝。巍恩打量了他幾眼,道:“你要出去?”

  文森特點頭道:“這兒有我的一位老朋友,好久沒見面了,我去找他喝幾杯。”

  巍恩笑道:“你找人是假,喝酒是真吧。”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巍恩規定合唱團的小夥子們在到達裏約堡前不准喝酒,文森特雖不受巍恩的管制,卻也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前飲酒,以至于這幾天,他著實憋得有些難受。

  文森特呵呵一笑:“我這兒的確是有一位老友,不過他是一個酒吧的老板,呵呵,你去不去?”

  巍恩搖頭道:“不去,好不容易能歇會兒,我可懶得跑出去,我又不饞酒。對了,你出去喝酒,那芬妮怎麼辦?”

  文森特笑道:“芬妮這兩天總是纏著卡門,我反倒省事了。”

  巍恩瞥了一眼文森特,道:“文森特,我看得出來,芬妮和卡門的感情很好,你沒想過再給芬妮找一個媽媽?”

  文森特正把佩劍掛在腰際,聞言右手一頓:“別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你剛三十幾歲,日子還長得很,怎麼能一直這麼光棍下去?再說了,芬妮越來越大,也需要有個女人照顧她。”

  文森特轉身向門口走去,淡淡道:“自從芬妮她娘死後,我就沒考慮過這事,你容我想想吧。”

  巍恩看著他的背影,沉吟著沒有說話,待他的腳步聲消失,巍恩起身,向卡門的房間走去。

  推開房門,巍恩進屋一看,見卡門與芬妮正坐在桌子旁邊,玩著撲克。芬妮見到巍恩,跑到他的身邊,一臉燦爛的微笑:“叔叔。”巍恩抱起芬妮,坐回她的座位,道:“卡門,今天不用去簫夫人那邊嗎?”

  卡門搖頭道:“簫夫人晚上有宴會,今天不用去。”

  巍恩接過芬妮的牌,出了一張,臉上的表情很是輕松:“卡門,我發現你和芬妮相處得很不錯,你挺喜歡她的。”

  卡門臉上露出微笑:“芬妮又活潑,又可愛,誰能不喜歡?”說完,伸手掐了掐芬妮光滑的臉蛋:“是不是啊?芬妮?”

  芬妮點點頭,嚴肅道:“卡門阿姨又漂亮,又溫柔,我也很喜歡。”

  巍恩哈哈一笑,放下芬妮:“芬妮,你先出去玩玩,我跟你卡門阿姨有話要說。”

  芬妮聽話地點了點頭,從巍恩的身上滑了下來,跑出了屋子。巍恩玩弄著撲克,忽然道:“卡門,你在村子裏有男朋友嗎?”

  卡門正奇怪巍恩的動作,聞言臉上一紅,目光急忙移向窗外:“你問這個幹什麼?”

  巍恩道:“只是好奇,所以問問。”

  卡門沉吟著,臉上的紅暈卻越來越盛,半晌方低聲道:“沒有。”

  巍恩輕輕一拍桌子,笑道:“那敢情好。”

  “有什麼好的?我爸媽早就急了,我們家鄰居的女兒都懷孕了,我卻還是孤零零地一個人。”

  巍恩眉眼挑動,更興奮了一些,直視著卡門:“那我跟你說個事,你如果不願意,那也別生氣。”

  卡門低首,一頭金發瀑布地垂下,聲音愈發地有些忸怩:“你說吧,我聽著。”

  “好。那我直說了,你既然那麼喜歡芬妮,那你對她爸爸呢?”

  卡門微微晃動的肩膀一下停頓了下來,揚起頭,臉上的紅雲瞬間消散地無影無蹤:“你說什麼?”

  巍恩一愣:“我的意思是,你怎麼看文森特?”

  卡門的眼光凝滯了一會兒,苦笑道:“原來你想給文森特做媒?”

  “嗯。我是有這個意思,我想先問問你的看法。”巍恩道。

  卡門再次低頭:“在我眼裏,文森特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大哥。”

  巍恩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只是大哥?”

  “他人品好,武藝又高,待人和善,村子裏有很多姑娘對他都有意思。”卡門的聲音漸趨平靜。

  巍恩道:“別的姑娘我不管,我只問你是否喜歡他?”

  卡門緩緩搖頭:“抱歉,巍恩,我欽佩他的人品,但沒想過要嫁給他。”

  巍恩頜首道:“這樣啊。那好,你先考慮考慮吧,要是不願意,就當我沒提過。”

  卡門“嗯”了一聲,突然道:“巍恩,你有女朋友嗎?”

  巍恩笑著搖頭:“我?我孤家寡人一個,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

  卡門聽了巍恩新鮮的話語,嘴角不由地一樂,旋即正色道:“那,那你有意中人了嗎?”

  巍恩剛想回答,腦海裏忽地閃出了一個人影,一張臉龐,和那一雙驚心動魄卻又毫無感情的眸子,張口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卡門察言觀色,雙眼閃過黯然之色,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兩人陷入沉默之中,半天,卡門忽然道:“那個簫夫人好像對你很感興趣。”

  巍恩一驚,道:“她怎麼會對我感興趣?”

  “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你托詞不去為她演奏,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每次我們去的時候,她多多少少都要問起你來。比如前天吧,她就問你是不是一個信徒。”

  巍恩皺眉不語。

  卡門繼續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不過,我替你回答說不是。”

  巍恩奇道:“你為什麼這麼回答?”

  “現在的教會腐化墮落,有什麼好崇拜的?這一路上關于教會的醜聞咱們看得還少嗎?”

  巍恩道:“你跟簫夫人也這麼說的?”

  “當然沒有,不過我也不會隱瞞我對教會的憎惡。”

  巍恩淡淡一笑,心想卡門怎麼也算是半個王族的後代,有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也正常:“那簫夫人有什麼反應?”

  “簫夫人不但沒有反對,似乎有意無意間還有點默許我的觀點,巍恩,你說奇怪不奇怪?她可是一個貴族啊。”

  巍恩道:“是有些奇怪,不過我相信,不是每個貴族都是虔誠的信徒的。相反,很多貴族可能對教會不過是陽奉陰違,作表面文章。”

  “表面文章。”卡門默默念了一遍,展顏一笑。

  兩個人繼續聊天,漸漸地,卡門的情緒恢複了正常,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

  過了一會兒,巍恩看了看天色,起身道:“卡門,時間不早了,你准備休息吧。”

  卡門點頭稱好,把巍恩送出了門口。

  巍恩剛走,若拉穿著一身薄薄的勁裝走了進來,胸背之間滿是汗水,襯托出她年輕出色的曲線。

  卡門道:“練完劍了?”

  若拉點頭,忽然神秘兮兮地道:“巍恩在你這兒呆了半天,說什麼著?”

  卡門答道:“只是聊天而已。”

  “聊天?那都聊什麼了?”

  卡門淡淡道:“能有什麼,不過是閑聊罷了。”

  若拉皺眉,生氣道:“巍恩真是塊木頭,他就看不出來你對他有意思?”

  卡門搖頭,沒有說話。

  若拉拿起茶杯,一口飲盡,喘了口長氣:“卡門,你何必跟他這麼瞎耗著,唉,這樣吧,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明天我跟他說好了。”

  卡門急道:“別說!若拉,你要拿我當朋友,就別管這事,我的事兒我自己能處理。”

  若拉無奈:“隨你吧。不管就不管,不過我可跟你說了,愛情是等不來的,要自己爭取。”

  “我知道。”卡門面無表情地道。

  “我去洗澡了。”看著卡門的臉色,若拉也不由地有些生氣,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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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aqfsrx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21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黑死病  第十四章 癩蛤蟆與天鵝

  
  巍恩站在院子裏,面前是一個不大的花池,池裏盛開著潔白的荷花,巍恩靜靜地凝視著銀盤般的荷葉,仿佛已與夜色溶為一體。

  聽完卡門的敘述,他心裏有些奇怪,為什麼簫夫人會對他產生興趣?他有自知之明,清楚以簫夫人高高在上的地位,斷不會對自己有任何綺念,那她為什麼總是追問自己的私人情況?難道他的秘密被她有所查覺?

  盡管沒有確切的依據,不過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就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不能公之于眾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真若為人所覬覦,或者被文森特的仇家所注意,自己目前恐怕連自保的力量都欠奉。

  身後的腳步聲響起。

  巍恩沒有回頭:“你回來了?”自從修煉羊皮古卷之後,他不但六識變得比以前敏銳了許多,就連分析和判斷的能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你怎麼知道是我?”文森特一臉詫異的走到巍恩的身邊,心裏有些震驚。他本打算嚇一嚇巍恩,所以放輕了腳步,雖然沒施展功力,但瞞住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也綽綽有余了。

  巍恩微微一笑:“你我相處有一段時間了,記住你的腳步聲並不難。”

  文森特眯了眯眼,凝視著巍恩:“巍恩,看來最近你身上正發生著一些變化。”

  “哦,這變化是好是壞?”巍恩問道。

  “怎麼說呢,剛認識你的時候,你聰明好學,知識也很豐富,不過總的來說,只是一個文人而已,但現在,你身上那奇怪的力量似乎在悄悄而快速地改變你的氣質,令你變得更神秘,也更難以捉摸。我說不出是好是壞,但你在變強,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巍恩沒有說話,靜靜地凝聽著。

  “對于其它人來說,變強是一個漫長的積蓄過程,這是好事,但對你來說,你的力量很神奇,變強也許意味著你會引來很多未知的危險。

  巍恩微微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是依靠正常途徑增強的力量往往蘊藏著許多不可控制的因素。可是,文森特,變強變弱也許都是命運的安排,我能做的,不過是順其自然而已。”

  文森特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緩緩道:“不錯,兄弟,非常人,必然有著非常的遭遇。既然是命運的安排,那就接受他吧。”

  巍恩看著文森特,二人對視微笑著,彼此已互相明白。

  巍恩忽道:“你不是去找老朋友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文森特歎氣道:“別提了。我那朋友有急事出門了,我撲了空,只能回來了。”

  “那你的酒蟲怎麼辦?”

  文森特一聳肩:“我自己隨便找了個酒吧解決一下,這又不是什麼難事。”

  巍恩雙眼一眯,剛想說話,一聲尖叫響起,穿破夜空的靜謐,顯得無比的刺耳。

  巍恩與文森特齊齊變色,他們聽得出來,這是若拉的聲音。

  ※※※※※※※※※※※※※※※

  若拉走進後院的小澡房,房頂上是一個偌大的鐵皮罐子,塗以黑漆,用來吸收太陽的熱量,洗澡的時候只需在澡房裏拔開木塞,曬了一天的溫水便會順著從後窗伸進來的水管裏流出來。

  仔細地將門閂上後,若拉一邊接水,一邊解開了身上汗淋淋的衣裳。

  若拉拿著木勺,徐徐將水灑在身上,水溫不冷不熱,合適的溫度令人感到無比的愜意。輕輕地摩挲著自己的皮膚,若拉閉著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溫存時刻。

  由于自小練劍,加上為求學經常長途跋涉,她的肌膚並沒有嬌嬌小姐般的絲般柔滑,可是,辛苦亦有回報,她的身體柔韌,健美,充滿彈性,足以令每一個男人神魂顛倒。

  若拉的手慢慢撫摸著左肩鎖骨的一處劍痕,盡管歲月已沖淡了它的痕跡,但每一次自己摸著它的時候,總能回憶起那一刻鋒刃刺破肌膚所帶來的顫栗,還有鮮血湧出時,傳遞給她的無比刺激。

  無論是誰的鮮血,都能喚醒她心裏所隱藏的一種興奮,一種類似野獸般的原始本能。

  “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戰鬥時的熱血沸騰更令人向往,更讓人幸福的了。在這種感覺前面,什麼愛情,什麼金錢,全都是狗屁。”若拉心裏想著,左手的香角皂在肩膀上滑動,她感到了一陣清涼,還有一些渴望。

  香皂慢慢向下滑去,觸摸到了她最敏感的尖端,若拉的呼吸不由地沉重了幾分。

  就在此刻,若拉猛然間聽到了另一個呼吸的聲音,聲音來自自己的左側,她的手立刻停止了活動,本來如火一般滾燙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下來。

  側頭斜睨,她看到了一只貪婪、醜惡、散發著欲望光芒的眼睛,正透過窗戶的與水管之間的縫隙死死地盯著她的裸體。

  若拉一聲尖叫,羞憤與怒火湧上大腦,左手一揚,手中的香皂閃電般飛向那只偷窺的眼睛。

  那只眼睛正一眨不眨看著入神,猛見香皂急速飛來,大吃一驚,匆忙間只得將腦袋稍微後仰,“砰”地一聲,香皂重重地擊中了此人的顴骨。

  偷窺之人悶哼一聲,眼睛迅速消失在了窗後,若拉又氣又惱,匆匆沖了幾勺水,裹上浴巾便沖出了澡房。

  一開門,若拉看見文森特和巍恩正快步走近,巍恩看見她披頭散發的模樣,一怔道:“若拉,怎麼了?”

  若拉滿臉氣得通紅,幾乎語無倫次地道:“有人……有人在後窗……偷看。”

  文森特與巍恩對視一眼,文森特迅速道:“你先穿好衣裳,我們去看看。”

  二人繞到屋後,後院是一片荒草野花,並無人影,文森特走到牆角處,單手一摳牆縫,提氣上縱,便躍上了牆頭。

  文森特展眼望去,牆後是一條小街,黑洞洞地沒有一絲動靜,巍恩站在牆下問道:“怎麼樣?”

  文森特搖搖頭:“人已經跑了。”他四處又看了看,便躍回了院中,沉聲道:“這人功夫不錯。”

  “哦?你怎麼知道?”

  “牆頭上的青苔剛被蹭破了兩處,不過並不顯眼,若換了別人,天已經黑了,有可能發現不了。

  巍恩道:“嗯,這人被發現偷窺,匆匆逃跑,難免有些慌亂,若在正常情況下,很可能不會留下絲毫痕跡,難怪你說他功夫不錯。

  文森特嘿嘿一笑:“舉一反三,你的反應倒挺快。”

  兩人回到前院,若拉已經穿好了衣服等在那裏,神色仍然很激動,該雅合唱隊的人陸陸續續地聚到了院中,正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若拉看到他們,生氣道:“逮到他了?”

  巍恩聳聳肩:“跳牆跑了。”

  若拉忿忿地跺腳:“這個混蛋,別讓我再碰見他。”

  “你能認出他來?”

  “我的香皂砸中了他左臉的顴骨,肯定會留下一些傷痕。哼,當時我的手裏要是有把劍多好,我決饒不了他。”

  巍恩笑笑,沒有說話,最後趕來的弗拉米卻驚聲道:“啊?顴骨上有傷?”

  眾人都轉頭望向他,若拉道:“什麼意思?你看到這人了?”

  弗拉米猶豫著,沒有回答。若拉怒道:“怎麼不說話?婆婆媽媽的,小心我跟你急。”

  巍恩皺了皺眉,接過話頭:“弗拉米,你且說說,不用擔心,咱們也不能隨便冤枉好人。”

  弗拉米點點頭,道:“好吧,是這樣,剛才我正在護衛隊裏和一個朋友聊天,聽到若拉的呼喚就往這邊走,路過隊醫費斯米的房間時,我看到特勞雷騎士正捂著左邊的臉在屋裏找什麼,看樣子好像是在找藥。”

  若拉聽完,一言不發,轉身便向院外走去,文森特與巍恩知道若拉的脾氣,此事若不弄個水落石出,恐怕她絕不會善罷甘休,于是便跟了出去,眾人跟著三人,也出了院子。

  由于簫夫人的特意安排,每次駐營後,合唱隊並沒有和護送伯爵賀禮的護衛隊合宿,只有條件允許,他們都分開兩個院子休息。

  眾人來到護衛隊歇息的院子,若拉直接奔向費斯米的房間,見房間裏還亮著燭光,也不敲門,推門便入。

  “ 當”一聲,房門應聲而開,眾人圍在門前往裏一瞧,只見費斯米手裏拿著藥棉正往騎士特勞雷的臉上塗抹,兩人被門的響聲嚇了一跳,呆呆地看著眾人,張口結舌。

  若拉看見特勞雷的表情,怒火更盛,大聲道:“特勞雷,你的臉怎麼弄傷的?”

  特勞雷的左頰眼下一片青腫,聽見若拉的責問,臉色先是有些尷尬,很快變得鐵青,跳起腳罵道:“老子怎麼傷的,你個黃毛丫頭管得著嗎?”

  若拉冷笑道:“好端端的,你堂堂一個騎士怎會變得灰頭土臉,怕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特勞雷罵道:“老子練劍受了點兒輕傷,怎麼著?不行啊?管得倒寬。”

  兩人的嗓音都很大,頓時便驚醒了院子裏其它的人,大家紛紛起床,圍在屋前。一些護衛隊的戰士不明就裏,詢問了幾句,待聽完弗拉米等人的回答,臉上均露出不屑的神色。這特勞雷平日呼來喝去,擺足了騎士老爺的架子,甚是不得人緣,此刻大家見他出醜,有人趁著熱鬧,便冷嘲熱諷起來。

  “原來騎士大人每晚練劍都去澡房修煉,難怪武藝如此精深,跳牆翻瓦不在話下。趕明兒我也偷偷去練幾次,看看自己能有什麼長進?”

  “你錯了,這等功夫只有騎士大人才能練得,以你的資質,也想癩蛤蟆吃口天鵝肉?你就做夢吧。”

  “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就算是癩蛤蟆又怎麼了?吃不得還看不得嗎?”

  上百人聚在門口,你一句我一句,不時還夾雜著南北方言,東西典故,直聽得特勞雷臉色由青轉紅,由紅轉白,最後一片烏黑。

  “媽了個巴子,都給老子閉嘴。老子說去練劍,就是練劍!你們誰在廢話,老子跟他沒完!”

  “騎士先生,你這麼喜歡練劍,不如我陪你過幾招如何?”文森特冷冷地接腔道。

  大家頓時靜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特勞雷人品不怎麼樣,但這騎士的頭銜卻不是白來的,卡門、弗拉米等人的臉上不禁露出了擔憂,若拉感激地瞥了文森特一眼,巍恩則一臉平靜,嘴角還掛著微笑:“看來特勞雷今晚是要吃些苦頭了。”

  特勞雷不怒反笑:“好,好!一個鄉巴佬也想和騎士過招!好,我就成全了你。你說地方吧,我讓你們都見識見識我的手段!”

  文森特淡淡道:“那就到院子裏吧,你換上盔甲,免得有什麼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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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aqfsrx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21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黑死病  第十五章 騎士精神

  
  眾人來到院中,一些護衛隊的士兵舉來了燈籠,把院子照得通明,如同白晝。特勞雷換上了自己的輕鋼甲,腋下夾著頭盔,注視著眼前的漢子。

  文森特氣定神閑地站在特勞雷面前,眼神專注而平淡,右手握著佩劍,雙臂自然地垂在身體的兩側,姿態穩定而舒張,像是一棵山谷中靜靜的松柏。

  特勞雷打量了文森特幾眼,臉上露出驚訝之色。沒想到這個平日裏喜歡沉默的漢子一拿起劍,居然彷佛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都煥發出嶄新的神采,彷佛是一盞被重重籠罩的明珠,一旦掀去遮蓋,奪目的光彩立刻沛然而出。

  文森特雖然還沒有任何舉動,卻已經隱隱地讓人感到了壓迫,若拉眼前一亮,這是高手才有的氣勢。

  特勞雷凝視著文森特,輕松的表情逐漸消失,沉聲道:“文森特,你可有封號?”

  文森特淡淡道:“我沒有封號,閣下大可放心。”

  特勞雷“哼”了一聲,戴上了頭盔,道:“你有沒有封號,都改變不了你今晚的命運。”說到這,他的聲音已經有些猙獰。這個故作姿態、毫無禮貌的農夫太可惡了,他必須要讓他流點鮮血,嘗些苦頭,雖然不會要了他的命,但廢掉他一個胳膊或者一條腿,將會給在場的所有人一個深刻的教訓。

  他是一個騎士!沒有人敢侮辱騎士,更何況他們這些下三濫!

  特勞雷握著劍鞘,傲慢地往前一揮:“你拔劍吧,我讓你先動手。”

  文森特緩緩將劍舉到面前,劍柄向上,劍鍔齊眉,這是二人對戰前的一種劍禮,表示對對手的尊重,以及會首先展開攻擊的一種信號。

  特勞雷哈哈一笑:“沒想到你居然還懂得劍禮!好了,出手吧,早點完事,也好早點休息。”

  “風雪染兵刀。”文森特朗聲清吟,一字一頓,邁出了步伐。

  如同在一簇從山峰處滾落的雪團,初始時毫不驚人,但隨著它不停地往下滾動,這雪團卻越聚越大,最後變成了一個白色的恐怖巨獸,呼嘯著穿過山林、越過溝塹,猶如天地間再無他物能攖其鋒芒、奪其銳利,其中聲勢的變化,令人聽之色變,聞之膽寒!

  當文森特邁出第一步的時候,特勞雷只覺得彼此間的空氣一緊,一股無形的壓力湧了過來,不過自己還能堪堪抵擋,等到文森特走出第二步的時候,氣勢變的越發強悍,對方的劍還未出鞘,特勞雷的後背已經沁出汗滴。

  特勞雷忽然覺得,讓文森特首先發動也許是今生自己犯的最大錯誤。

  待到文森特第五步重重地落在地上,進入攻擊距離時,他手中的劍勢所發出的肅殺之氣已完全籠罩在彼此的空間上,如百石強弓,弦已拉緊,只剩下那脫弦而出的最後一擊。

  特勞雷早已拔出了長劍,劍鋒向前,刃上的光芒微微顫抖,如一條受驚的草蛇。

  文森特長劍一指,劍未出鞘,蘊涵于鞘中的凶厲之勢已噴薄而出,直指特勞雷的心窩。

  一陣冷風撲面而來,特勞雷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破!”文森特一聲悶吼,發動了劍勢。

  特勞雷忽然覺得,此刻並不是盛夏的夜晚,而是身處在一個冰天雪地的寒原,徹骨的寒冷有如附骨之蛆無孔不入,對方的劍勢正如滿天的雪花,飄飄蕩蕩,卻無處不在,看似緩慢,卻令人無跡可藏。他不知道對方的殺機在哪裏,他只能退,唯有退,才能讓他稍稍好受一些。

  特勞雷接連退了幾步,手中的長劍胡亂揮舞,幾乎潰不成軍,而文森特的劍卻沒有絲毫的遲疑,鍥入中門,銳不可當。

  “叮”,一聲輕響,特勞雷的長劍應聲而飛,猶如驚弓之鳥,特勞雷腳步踉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雙方甫一接觸,勝負便已決定。

  文森特站在特勞雷的面前,沒有出鞘的長劍遙指他的眉心,淡淡道:“騎士先生,以後請不要再偷看女孩子洗澡了。”說完,收回長劍,緩緩回退。

  特勞雷雙手撐著身後的土地,仰頭死死地盯著文森特,鋼盔裏所射出的目光中,既有羞愧,亦有憤恨。不過他心裏明白,此刻心中更多的是驚惶和沮喪,這個剛才還毫不起眼的鄉下漢子,一眨眼間卻變成了一座橫亙在面前的大山,自己根本就沒有機會超越他。

  院裏一片靜默,大家沒有想到,這個眼高于頂的騎士大人居然敗得這麼快,這麼慘。

  “啪、啪、啪”幾聲掌聲響起,眾人轉頭一看,只見院子門口處站著兩個人,一位正在鼓掌的年輕人和一位雙手隱于袖中的白髯老者。年輕人衣著並不華麗,但看上去質地名貴,遠勝于大家身上的粗布服裝,面容清秀,氣度雍容,尤其是嘴角處的淡淡微笑,竟有說不出的從容瀟灑。

  巍恩暗暗吃驚,大家都聚精會神地關注著場上的局勢,什麼時候來了兩個陌生人,他們居然都不知道。

  “麥斯,你看我們從宴會溜出來對了吧,居然看到了一出精彩的好戲,這回你可不能埋怨我了。”年輕人不理大家的目光,轉頭對老者說。

  “你總是有理,等回去後,夫人又要責怪我。”被稱為麥斯的老者臉上紋路縱橫,神色滄桑,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很低沉,不易聽清。

  文森特注視著突然出現的一老一少,心神一震。那少年人除了容貌俊秀以外,應該不會武功;但他身後的老者卻非同一般,以自己的閱曆和功力,竟看不出老者的深淺,就連他是否身懷武功,自己都難以判斷。

  護衛隊的一位副隊長迎上前去,問道:“請問你們是什麼人?”

  年輕人從兜裏拿出了一塊腰牌,輕聲說了一句話,副隊長臉色一變,立刻堆起了恭維的笑容。

  巍恩朗聲道:“時候不早了,大夥回去吧。”

  合唱隊眾人應了一聲,正要起步離開,若拉突然大聲道:“等等!難道這事就這麼完了?特勞雷既然敗了,就要接受懲罰。”

  眾人一愣,特勞雷摘下頭盔,悶聲道:“你想怎麼樣?”

  “你的左眼。”若拉冷冷道。

  眾人嘩聲四起,大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巍恩皺了皺眉,特勞雷畢竟是此行的夥伴,以後的旅途還需互相照應,若拉沒必要逼人太甚,偷看女人洗澡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文森特給他一個教訓也就夠了。

  特勞雷慘然一笑:“好!我既然敗了,自然無話可說。”他一指文森特:“你來拿好了。”

  那邊的副隊長忽然接口道:“這樣吧,隊長的事情如何處理,簫府的貴客在此,我們請他決定好了。”說完,沖著年輕人笑道:“簫先生,你看此事該如何了斷呢?”

  大家沒人表示異議,簫家的分量不同一般,自然有這個決策權。

  年輕人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忽然微笑道:“麥斯,你覺得此事該怎麼處置呢?”

  麥斯沉吟著,緩緩道:“特勞雷騎士偷窺女士入浴,雖然該罰,但罪不至此,廢掉一只眼睛,似乎重了點兒。”

  簫先生拍了拍手,道:“我也覺得是這樣。這樣吧,特勞雷,我罰你向那位小姐道歉,然後明天准備一份貴重的禮物送到她的手上來表示你的誠意,你願意嗎?”

  特勞雷急忙點頭,正要說話,若拉卻道:“我不願意。”

  簫先生“哦”了一聲,道:“為什麼?”

  “你們不是當事人,自然說得輕松,你們可知道自己被人偷看的時候,那種羞辱、難堪的感覺嗎那是道歉,金錢能替代得了嗎?你們連女人都不是,憑什麼替我拿主意?”

  簫先生的微笑慢慢消失在唇邊,道:“好吧,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既然你是當事人,被侮辱的感覺又這麼強烈,那你就應該親手實施你所要求的刑罰,這樣對雙方才都公平。你說是不是?”

  若拉僵住了,她雖然也一直修煉劍技,但不過是個初等學徒而已,怎麼可能是一個騎士的對手?晉級與否之間的區別,那是有天壤之別的。

  院子裏鴉雀無聲,上百人注視著若拉,等待她的回答。巍恩咳嗽了一聲,勸道:“若拉,我認為那位簫先生的處置還是合情合理的,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就接受特勞雷的道歉好了。”

  若拉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素日裏明亮的眼睛裏甚至湧出了幾道血絲,她慢慢轉頭道:“巍恩,你知道嗎?從我出生到現在,我就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對你們來說,這事也許無足輕重,很快就會忘在腦後,但對我來說,它將一輩子留在我的記憶中,一輩子!”

  若拉猛地轉回頭,一眨不眨地盯著簫先生:“我答應你的安排,親手取他的眼睛!”

  簫先生歎了口氣,搖頭輕聲道:“唉,偏激。”

  巍恩怒道:“若拉,你瘋了?”

  若拉冷聲道:“我決定的事情,絕不後悔。”

  “鏘”地一聲,若拉抽中腰畔的短劍,往前走了幾步,眾人重新在二人之間讓開了一塊場地,特勞雷面對著慢步上前的若拉,表情有些扭曲,道:“小丫頭,你可想好了,我並不想傷害你。”

  若拉道:“特勞雷,你不用手下留情,大不了,我用我的生命來維護我的尊嚴。”

  簫先生苦笑了一聲,側頭對著麥斯道:“怎麼覺得這姑娘更像一個騎士呢?”

  “騎士精神並不僅僅男人才有。”麥斯輕聲道:“放心吧,關鍵時刻我會出手,不會讓這個執著而偏激的小姑娘白白丟掉性命的。”

  簫先生道:“你何不現在就阻止她呢?”

  “我也想看看那位騎士的反應,倘若他下手狠毒,就說明他心地不善,沒有悔過之心。”麥斯淡淡道:“那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著若拉慢慢走近,特勞雷的眼神逐漸變得猙獰起來,抽出長劍惡聲道;“你既然找死,就不要怪我出手無情。”

  “慢著!”巍恩的聲音從若拉的身後傳來。

卷一:黑死病  第十六章 沸騰

  
  若拉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巍恩,你既然不幫我,也就別勸我。”

  巍恩沉聲道:“你這麼沖動,若是有什麼意外,你想過你父親的感受嗎?”

  “我爸從小就要求我自立、自尊,我今天的所作所為,他將會感到驕傲。”若拉傲聲道。

  巍恩輕歎,道:“好吧,你給我一點兒時間,讓我來幫你。”

  眾人聽得一怔,巍恩不會武功,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幫得上忙?文森特眼神一變,想了想,卻沒有出聲。若拉回頭,凝視著巍恩,搖頭道:“巍恩,你的心意我領了……”

  巍恩不待她說完,上前拽住他的手,道:“你跟我來。”

  若拉掙紮了幾下,看見巍恩一臉堅決的表情,只得跟著他向一間廂房走去。眾人不知道巍恩又搞什麼玄虛,不過知道他平日機變靈活,心裏均感好奇,特勞雷希望巍恩勸動若拉就此罷休,便沒出聲反對。

  簫先生看著二人的背影,側頭對著麥斯道:“你看這個巍恩可會武功?”

  麥斯沉吟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簫先生皺眉道:“什麼意思?”

  “看此人走路腳步輕浮,身形凝重,不像是練過武功的樣子。”

  “那你為何又點頭?”簫先生繼續問道。

  “有時候,心靈的力量比肉體的力量更強大。”

  “哦?你的意思此人是個術士?看上去不像啊。”

  麥斯肅聲道:“我們等等看吧,相信答案很快會出現了。”

  若拉隨巍恩走進屋裏,一把右手,道:“巍恩,你搞什麼鬼?你要是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那你可就錯了。”

  巍恩把門關好,轉身正色道:“若拉,我先問你一句話,你是否相信我?”

  “相信你什麼?”

  “相信我能夠在你危難的時候幫助你。”

  若拉聞言,靜靜地盯著巍恩,複雜的眼神變了又變,慢慢道:“你這人平時詭計多端,裝神鬧鬼,很靠不住。”

  巍恩歎了一口氣:“原來在你心目裏,我的人品這麼差。”

  若拉微微一笑:“我還沒有說完。但總得來說,你心地不錯,對待友情也很忠誠,這是你的優點。”

  巍恩點點頭,凝重的臉上現出一絲笑容:“還好,不是一無是處。若拉,聽著,等下我會在你身上施展一些法術,它的作用是幫助你等下交手時取得勝利,你是否願意?”

  若拉吃了一驚,道:“好啊,難怪你平時總是神神秘秘的,原來你會魔法。”

  巍恩皺起眉頭,道:“若拉,時間不多,你趕緊決定。”

  若拉的性格是從來不拖泥帶水,當下斷然道:“好,我願意。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准備加快我的速度,還是提高我的抵抗,或者……”

  巍恩接口道:“你別問了,回頭你就知道了。”說完,拉過一張椅子,道:“你坐下來,閉上眼睛。記住一點,無論發生什麼,你要相信我。”

  若拉坐了下來,挺起脊背,閉起雙目道:“好的,我相信你。”

  巍恩走到她的身前,左手立掌,掌心緊貼她的眉心,右手雙指如戟,頂在了她的心髒上。

  若拉猛地一顫,睜開眼睛,又羞又惱。

  巍恩臉不變色,柔聲道:“相信我,我能滿足你的心願。”

  若拉看著他清澈的眼神,柔和的表情,過了一會兒,緩緩重新閉上了眼睛。

  巍恩微微一笑,定了定神,將一段咒文輕輕念出了聲:

  深藏于心海之處的紅蓮啊,吐納著永恒的炙熱。

  從雲峰到死谷,都蘊涵著你的神奇。

  侯鳥飛過千山,帶來春雷的消息,

  悄悄綻放吧!

  沒有芬芳的花瓣,卻是人間最美麗的花卉。

  盛滿了烈焰的聖杯啊,流淌著遠祖的光輝。

  祭祀的蠟燭已燃,鍾聲已響。

  海波穿越濃霧,帶來遠方的祈禱,

  再次噴薄吧!

  沒有死亡的證言,卻是人間最壯麗的風景。

  行走于心靈之間的鮮血啊,

  你的寂寞傾聽于無聲的夜,

  沸騰吧!

  以靈魂的名義,

  賜汝勇氣!

  令汝無懼!

  一泓微弱的白光在巍恩的指尖亮起,巍恩緊閉雙眼,急速在若拉的胸前輕輕劃動著,他念頌咒文的聲音不大,速度更慢,到了最後,幾乎每念出一個字都要付出很大的力氣。

  漸漸的,一個微微發光、很難分辨的六角星出現在巍恩的指尖與若拉的前胸之間,中間的空氣波動著,似乎形成了一個扭曲的奇異空間。若拉眼簾低垂,裏面的眼球不停移動著,牙齒輕輕咬著下唇,一副奇怪的表情。

  巍恩的指尖不再劃動,但六角星的空間卻扭曲得更加劇烈,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大汗淋漓,如同生了一場重病。

  終于,他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收回雙手,虛弱地道:“好了。”若拉睜開雙眼,看見巍恩一步步後退,一屁股坐在了一張椅子裏。

  若拉問道:“好了?你施完法了?”

  巍恩點點頭,懶得張口回答。

  若拉上下掃視了自己幾眼,活動了一下胳膊,道:“我沒覺得有什麼變化啊?”

  巍恩揮揮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若拉無奈,只得向屋外走去,拉開屋門的時候,她忽然停下了腳步:“巍恩,無論如何,感謝你的幫助,我會記住的。”

  巍恩依舊閉著眼睛坐在那裏,似乎已經睡著了。

  若拉走回院子裏,院裏的一盞盞燈籠燭火通明,眾人仍然聚在一起,見若拉獨自一人出現,頓時議論紛紛。

  若拉走回剛才的位置,再次拔出腰畔的短劍,道:“特勞雷,我們可以開始了。”

  特勞雷看著若拉冰冷的面容,知道此戰難免,心裏暗恨,只得拔出長劍,擺出了架勢。盡管剛剛慘敗給文森特使他的信心大減,但同時也讓他收拾起了輕敵之心,連場面話都不願再說了。

  若拉輕叱一聲,揉身撲了上去,掌中的短劍熠熠發光,吞吐著致命的殺機。特勞雷不敢大意,長劍一封,擋住了若拉的攻勢,兩人在院子中央展轉騰挪,頓時鬥在一起。

  簫先生看著二人的交戰,忽然一偏頭,問道:“麥斯,她可有什麼變化?”

  麥斯雙眉緊緊皺在一起,搖頭道:“奇怪啊,按理說,她去了這半天,此番交手時,身體多少會有些變化,可是我卻沒看出她有任何被魔法強化的跡象。難道是我估計錯了,方才那人並不是個魔法術士?”

  簫先生微笑道:“你看走眼的時候可不多。”

  麥斯笑道:“老咯,老咯。”

  “你看這二人孰強孰弱?”簫先生繼續問道。

  “特勞雷的實力應該高出這姑娘甚多,不過他心有顧忌,所以表現大打折扣,小姑娘雖然偏執,但卻很是聰明,戰略運用得很成功。”

  “哦?何以見得?”

  “你看她招招都是以命搏命的近身纏鬥,便是算准了對方的心理因素,並且利用短兵器的優勢大膽搶攻,所以現在還沒落在下風。”

  簫先生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看來這小姑娘也許有機會。”

  “不然。這個騎士此時雖然看上去有些手忙腳亂,不過有驚無險,自保有余。等過會兒他緩過氣,調整出戰鬥狀態時,小姑娘就不是對手了。”

  很快,兩人已經交手二十余招,特勞雷果然如麥斯所言,漸漸穩定下來,出劍大開大闔,逐漸把若拉逼得後退不已。若拉左支右拙,嬌喘連連,文森特暗自搖頭,知道若拉敗局已定。

  “嘶”地一聲輕響,兩人身形交錯而過,特勞雷穩住身形,橫劍于胸,劍光處隱隱有血痕。若拉站在他前方的不遠處,頭顱低垂,金色的短發掩住了面頰,她的左肩衣帛破裂,絲絲鮮血正從傷口上順著她的胳膊流了下來。

  每個人都在心中歎了口氣,知道這場戰鬥已經結束。簫先生喟然道:“這是何苦呢?”麥斯沒有答話,沉著臉緊盯著若拉。

  特勞雷的臉抽搐著,道:“小丫頭,適可而止吧,我已經給你留了情面。”

  若拉低著頭,靜靜地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凝視著自己的鮮血緩緩從手臂流到手背,慢慢地墜落在塵埃之中。

  一滴,兩滴,在月光與燈火的掩映下,鮮紅的顏色顯得異常的妖豔。

  特勞雷注視著低頭不語的若拉,忽然心生不安,說不清是什麼原因,但是莫名的恐懼感悄悄爬上了心頭,那是午夜夢魘後的心悸。

  若拉夢囈般低聲道:“特勞雷,我還沒有認輸呢。”緊接著,她手中的短劍忽然一陣輕抖,發出了響尾蛇般的嘶鳴,聲音不亮,但包含著奇異而強烈的渴望。若拉抬起了頭,特勞雷倒抽了一口涼氣,看到了一張他以前從未見過、以後也從未忘記的臉。

  若拉本來碧藍的雙瞳不知為何此刻變成了詭異的金色,臉部的皮膚如水晶般晶瑩透明,臉皮底下,微微能看見血管裏的血流在急速的流動,如同聽到了一種神秘的召喚。

  特勞雷握劍的手微微顫抖,此刻他突然有了逃跑的欲望,因為他面對的不再是個普通的女人,而是一個來自異界的魔鬼。

  緊接著,若拉水晶的顏色開始向全身的皮膚擴展,脖頸,肩頭,雙臂,最後蔓延到了執劍的手掌。她的金發無風自舞,如同置身于強大的力場之中,暴亂的氣流狂 環繞在她的周圍,等待著噴泄而出的剎那。若拉緩緩舉起短劍,劍鋒直指特勞雷,短劍的嘶鳴聲也越來越響,甚至微微地扭動,迫不及待地希望飲盡犧牲品的鮮血。

  特勞雷腳步慢慢後移,冷汗再次沾滿了他的前額。如果不是騎士的尊嚴,他現在恐怕已經轉身而逃,再也不想看見這美麗而恐怖的女人。

  眾人望著若拉,無不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就連文森特和簫先生也失去了鎮定,緊張地注視著她詭異的變化。只有麥斯臉色變幻,腳步徐徐挪動。

  若拉櫻唇微張,冷笑道:“特勞雷,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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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aqfsrx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21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黑死病  第十七章 力量與責任

  
  若拉一聲尖嘯,短劍的鋒芒如一條饑餓已久的猛虎見到了獵物,閃電般直刺向特勞雷。

  眾人眼神一花,若拉的身形已經離地而起,速度較剛才不知快了多少。大家不約而同地產生了奇怪的感覺,似乎若拉此時並不是在主動馭劍攻擊,而是短劍終于得到了沖鋒的命令,帶著若拉往前沖去。

  特勞雷的喉結上下移動,兩眼也變得血紅,他知道,最危險的時刻已經來臨。大吼一聲,他揮舞起長劍,等待下一刻的對決。

  沒有選擇,非死即生。

  卡門突然閉起了雙眼。她雖然不會武功,但也明白這種情況下,等待雙方的將是血濺五步的結局。“蓬”地一聲悶響,卡門的眼睛忍不住張開了一條縫,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站在了特勞雷與若拉之間。

  正是麥斯。

  麥斯矗立在二人之間,左手前伸,掌心之前凝聚了一面盾形的空氣之牆,隱隱發著銀光,短劍的劍鋒正抵在氣盾的中心,無法再進尺寸之功。

  麥斯的長袍衣袂飄舞,白髯也被激烈碰撞所產生的氣流吹得緊貼在下顎上,一雙眼睛精光閃閃,再不是剛才老眼昏花的模樣。若拉的短劍不甘心地嘶鳴著,她水晶的面孔也漸漸泛紅,卻對麥斯的氣盾毫無辦法,既無法向前,也不能轉移。

  “要塞之盾!”文森特心裏驚道。現在,他知道麥斯的實力了,比自己最少高了兩個等級。

  麥斯與若拉僵持著,麥斯看上去舉重若輕,若拉的劍勢卻已成強弩之末,又過了片刻,麥斯手腕輕轉,掌心左右快速擺動了一個來回,銀光一亮,氣盾旋轉了起來。

  “引!”麥斯沉聲道。

  若拉一聲驚叫,劍鋒像被一條無形的細繩所牽,斜斜地向旁邊刺去。“噗”,短劍如同插進了松軟的泥土,齊根沒入院中的一棵小樹,正在大家驚歎時,小樹的樹幹一聲暴響,劍氣把它炸開了一個窟窿,小樹搖搖晃晃地從中間折斷,樹冠倒了下來。

  若拉面向折斷的小樹,背向眾人,慢慢地跪在了地上,落葉紛飛,撒了她一身。

  特勞雷呆若木雞,滿頭大汗。若拉已經無以為繼的劍勢猶有如此的威力,倘若是剛才鋒銳之時,自己的下場恐怕連這棵小樹都不如。

  擦了擦汗,特勞雷收起長劍,向面前的麥斯深深鞠了一躬:“多謝老先生救了我一命。”

  麥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若不是看在你剛才劍下還算寬容的份上,我也不會幫你。經過這件事,我想你多少要吸取一些教訓了。”說完,不再理會特勞雷,走到若拉的身後,柔聲道:“姑娘,你還好嗎?”

  若拉仍然跪在那裏,右手還握著插入樹幹的劍柄,聞言猛地轉頭,兩眼淚光閃閃:“你為什麼要阻止我?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公平?”

  麥斯無言,文森特和簫先生已經走了過來,簫先生道:“若拉姑娘,你那一劍如此大的威力,別說一個人的眼睛,就是性命也會沒了。又不是什麼血海深仇,你還年輕,不該為了這件事毀了一生。”

  文森特心裏同意簫先生的話,眾目睽睽下殺死一名騎士,無論是什麼理由,肯定都會被審判的,無論是宮廷法庭還是宗教法庭,等待若拉的恐怕都是絞刑而已。

  若拉冷笑著站了起來,剛想說話,身體晃了晃,向後倒去。文森特急步上前扶住她,見她臉色已如常人,只是蒼白如紙,雙目緊閉,已經暈了過去。

  文森特看著麥斯,問道:“老先生,她……”

  麥斯仔細看了看,手指搭上她的脈搏。過了一會兒,麥斯道:“不會有什麼大事。她剛才那一劍幾乎激發了她全部的潛能,此刻賊去樓空,所以虛脫了。等下我回去後,會送一些藥來,她這麼年輕,應該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如此多謝了。”文森特說著攔腰抱起了若拉,道:“簫先生,麥斯先生,多謝你們出手襄助,時間不早了,我先帶她回去休息。”

  眾人漸漸散去,特勞雷今晚不但臉面盡失,還險些丟了自己的性命,悄悄地不知道去了哪裏,那位副隊長見天色已經很晚,便沒有再挽留二位客人。簫先生拒絕了他要派人護送的請求,和麥斯走出了護衛隊的宿營。

  二人上了馬車,路上靜悄悄的,偶有街邊的幾個人家還亮著燈火,但整個城市已經進入了安睡的午夜。

  簫先生側耳聽著馬蹄落地的聲音,忽然道:“麥斯,若拉中的什麼魔法,怎麼會突然有如此巨大的變化。”

  麥斯道:“那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法術,嚴格講,或許它並不算是魔法。”

  “哦?那是什麼?”

  “有點像詛咒,但我還不能確定。”麥斯沉吟道。

  簫先生饒有興趣地道:“快講來聽聽。”

  “若拉一開始並沒有魔法強化的跡象,但是受了傷後,戰鬥力不但沒有減弱,反而充分激發了她的潛能,攻擊力得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提升。所以我猜測,她被施加了詛咒,而受傷流血則是它發作的觸媒。”

  “觸媒?”簫先生皺起兩條修長的眉毛,不解地問道。

  “不錯。詛咒屬于一種被動性的法術,並且有條件限制,只有當條件滿足時,它才能起作用,這些條件就被成為詛咒的觸媒。”

  “嗯,從當時的情形看,確實符合你說的情況。麥斯,詛咒和魔法比,那個更厲害一些?”

  “這個很難比較。魔法可以後天修煉,而且能主動攻擊或者防守;詛咒則不然,能施展詛咒的法師往往具有先天的天賦,沒有這種靈力,就是知曉詛咒的吟唱口訣也是枉然,而且詛咒具有被動性屬性,它雖然也能致人于死地,但你不招惹它,它也不會侵犯你。像剛才的若拉,她讓自己受傷流血是沒用的,前提是必須有人傷害了她,詛咒才會發作保護她。”頓了一頓,麥斯又道:“不過,詛咒有自己的優點,一個是作用威力大,今天若拉的詛咒發作後,她的整體綜合實力得到了質的飛躍,這是魔法所無法完成的,魔法強化只能加強一個人某一方面的能力;另一個是則是時間長,魔法往往有時間限制,過了一段期限便會失效,但詛咒則完全忽視時間的遷延,一旦觸媒滿足,立即發動。”

  簫先生悠悠道:“聽上去真是神奇。不過我好像從沒聽說過什麼詛咒法師啊。”

  “嗯。這塊大陸上我還沒有聽說誰具有能力修煉詛咒。詛咒這種法術本就是王族特有的法術,只有王族的高級祭祀才能施展。”

  簫先生斷然搖頭:“巍恩決不是王族的後代。且不說他沒有王族白皙的皮膚和尖尖的雙耳,就是隨便找出一個王族的男子,”簫先生忽然抿嘴一笑:“也比他那傻傻的模樣好看上許多,更不用說王族的高級祭祀了。”

  “這個我明白,所以我才費解,他年紀輕輕,為什麼會詛咒呢?”麥斯的表情很迷惑。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道:“除非……”

  “除非什麼?”

  “史書上記載,還有一種人可以施展詛咒。”

  “什麼人?”

  “聖徒。”

  ※※※※※※※※※※※※※※※

  巍恩回到房間時,院子裏各屋的燈火已熄滅,他悄悄來到床邊,和衣躺在床上,此時他雖然感覺很疲倦,卻沒有任何睡意。

  “你回來了?”是文森特的聲音。

  巍恩沒有感到詫異,他知道文森特肯定會等著他:“嗯。若拉怎麼樣?”

  “沒什麼事。方才的搏鬥耗盡了她的力氣,不過調養幾天就能緩過來。”

  巍恩道:“那就好。”

  兩人沉默著,屋裏靜悄悄的,只能聽到窗外蟋蟀稀疏的鳴聲。

  “若拉的事情是你做的?”文森特打破沉默,開口問道。

  “是我。”

  文森特長歎一口氣:“那日你救我時,我還以為你並不會詛咒,只是湊巧有某種異能,正好能化解我中的詛咒。沒想到,唉,你還是掌握了詛咒。”

  巍恩慢慢道:“我剛剛開始修煉。文森特,你覺得這樣不好嗎?我至少有了一些護身的能力。”

  文森特道:“你不知道,詛咒完全不同于光明或者黑暗魔法,他幾乎是不屬于人類的法術,你今日施展詛咒,麥斯和簫家他們一定會注意你的。”

  巍恩淡淡道:“注意便注意吧,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何況今天那種情況,我沒有選擇,若拉如果出了事,我沒法向老鎮長交待。”

  文森特沉吟著:“你覺得你今天做的事情很正確?”

  “正確談不上,但至少是比較合適的辦法。”巍恩笑了笑。

  文森特的聲音忽然有了些怒火:“你知道嗎,倘若不是麥斯出手,特勞雷必然喪命于若拉的劍下,那一劍的威力你沒看到,我自問都無法接下來而不會讓她受到反噬的傷害。”

  巍恩不服道:“如果特勞雷不傷害若拉,若拉沒有受傷流血,那詛咒就不會發作,我這麼做,只是為了保護若拉,特勞雷完全是咎由自取。”

  文森特“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你糊塗!有我在,特勞雷能把若拉怎麼樣?你好好想想,特勞雷是一個騎士,若拉如果真得殺了他,那她未來的日子怎麼辦?就算不上絞刑架,也要在牢獄裏渡過一生,你這是幫她嗎?你這其實是害她啊。”

  巍恩被文森特的嚴詞斥責說得發怔,在黑暗中開始沉默地思索。

  過了半晌,文森特的聲音緩和了些:“兄弟,我明白你的為人。按說你曾經救過我的性命,我本不該和你如此說話。但是你身體裏所蘊涵的實在不是普通人的力量,假以時日,它一旦成長起來,如果你無法理智正確地控制它,它將會成為恐怖的源泉。”

  “巍恩,你也許覺得我在危言聳聽,但我沒有。詛咒本身雖然並沒有正邪黑白之分,但由于效果和作用過于強大,極易使人陷入崇尚用暴力解決問題的歧途,最後往往在毀滅別人的同時,也吞噬了自己。昔日王族也有一些頂尖的人物掌握了高階詛咒,其實力不言而喻,可是結果呢?王族的覆滅雖然原因多種多樣,但是濫施暴力、毫不節制可以說是最直接、最致命的因素之一。”

  巍恩咀嚼著文森特的話,緩緩道:“文森特,看來你對詛咒很了解啊。”

  文森特沉默了片刻,方道:“是的,我曾與王族的人打過交道。巍恩,你我兄弟一場,我不是不願意見到你變得強大,但是我害怕這種沒有經過摔打曆練的強大令你迷失了自己,等到有一天,當你要為自己的強大付出代價時,很可能已經晚了。”

  頓了頓,文森特肅聲道:“不會管制力量的人,往往被力量所操縱。所以我必須提醒你,擁有力量的同時,定然承擔相應的責任,你一定要心裏有數。”

  巍恩喃喃道:“責權對等,自我監督。”

  文森特皺眉道:“你說什麼?”

  巍恩展顏一笑:“我說,多謝教誨,兄弟銘記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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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aqfsrx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21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黑死病  第十八章 死亡鍾聲

  
  次日,巍恩起床後,稍作洗漱,便來到了若拉的房前,卡門端了一盆水走出來,巍恩上前道:“若拉醒了嗎?”

  卡門點頭道:“醒了,正在床上坐著。”

  巍恩道:“那我去看看她。”

  卡門看了看巍恩,和往日不同,那眼神似乎很矛盾,有敬佩、有驚詫、還依稀夾雜著一絲恐懼:“你進去吧。我去倒水。”

  巍恩看著她的背影,一邊琢磨著她的眼神,一邊順手推開了屋門,往裏探了探頭,只見若拉坐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被,正在撫視自己的短劍。

  若拉聽到聲音,抬起頭,和巍恩的視線對個正著,一笑道:“幹嘛呢?魔法師改行做賊了?趕緊進來吧。”

  巍恩勉強“嗯”了一聲,走進屋裏,順手搬了把椅子,坐在若拉的床邊。他看著若拉雪白的臉龐,完全沒了往日的紅潤,心底的歉疚之情更盛:“若拉,我很抱歉……”

  若拉秀眉一挑:“抱歉?幹嘛抱歉?我還沒謝謝你呢。”

  巍恩撓了撓頭發,苦笑道:“你別謝我,我昨天太魯莽了,要不是有人出手阻止,我就把你給坑了。”

  若拉搖頭道:“那跟你沒關系,是我主動提出挑戰的,真要是出了事,也怪不得別人。”發現巍恩訕訕的表情,若拉忽然一笑,眼光裏多了幾分平日難見的柔和:“巍恩,我真的要謝謝你,不光是因為你出手幫我打敗了特勞雷,更重要的是,你讓我嘗到了一種極為刺激的新鮮感受。”

  巍恩皺了皺眉,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無言地看著她。在他的注視下,若拉的臉蛋漸漸地露出了幾絲紅暈,嗔道:“看什麼呢你?跟看怪物似的。”

  巍恩道:“沒看什麼,只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若拉歎了口氣,手指輕輕摩擦著短劍,悠悠道:“巍恩,雖然我從小就喜歡練劍,現在也在學習劍術格鬥,但自從進入公學,成為一名正式的武藝學徒後,我的進展一直很慢,與師姐師妹們相比,也很難占到上風,我心裏特別急,可是又無可奈何。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對劍術變得很厭倦,這次暑假,我連平時的每日功課都堅持不下去了。”

  “因為你心裏有迷惘,不知道未來前進的方向。”巍恩忽然道。

  若拉吃了一驚,雙眉鎖在一起:“你說得好像有道理。我知道我父親對我期望很高,希望有一日我能在劍術造詣上有所成就,可是我已經很努力了,卻還是沒什麼突破,想想小時候立下的長大要成為一名皇家劍士的理想,我的心裏真得很沮喪。”

  巍恩點頭表示理解,他明白,此刻的若拉需要一個傾聽者。

  “可是,當我昨天被特勞雷的劍所傷時,那種鑽心的疼痛卻忽然把我的心帶進了一個嶄新的境界。”

  “什麼境界?”巍恩好奇了起來。

  “怎麼說呢?”若拉側頭想了想:“是一種非常甯靜的境界,仿佛所有的困擾都一下子離我遠去,我只覺得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剛剛開始練劍時,那種心無旁騖、無憂無慮的感覺。然後,突然間,我感覺到了它的喜悅、它的感情,而它似乎也能體會到我的心情、我的痛楚。在那一剎那,我的心與它連在了一起。

  “等等,若拉,他?他是誰?”

  若拉微笑著,舉起了短劍,道:“就是它。”

  巍恩圓睜雙眼:“你的意思是,你能和它溝通。”

  “是的,我能與它溝通,而它也能聽懂我心裏的語言。我第一次清楚地感覺到,我的劍將成為忠實的朋友,而特勞雷的生死將不值一提。”

  腳步聲響起,兩人側頭一看,見文森特和卡門站在門口,文森特手裏捧著一個方形木匣。

  若拉道:“進來吧。”

  文森特走進屋子,道:“麥斯老人派人送藥來了。你趕緊吃了,我們下午還要啟程。”

  文森特把藥交給了卡門,然後道:“若拉,我剛才聽到了你的談話,讓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麼事情?”

  “昔日聖戰中,教皇的身邊有一個神秘的人物,他保護著教皇的安全,多次成功地抵禦了王族刺客的暗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被教會稱為劍祀。劍祀的劍術不但爐火純青、出神入化,最關鍵的是由于他對劍術充滿了癡迷和虔誠,把一生的心血都獻給了劍藝,以至于他能夠心劍合一,彼此犀犀相通,最終,他成為了一名傳奇的勇者。”

  巍恩道:“你的意思是若拉今後也許能成為一名劍祀?”

  若拉道:“巍恩,你瞎說什麼?劍祀的稱號我在學校裏也聽說過,那可是一個練劍之人夢寐以求的境界,我怎麼可能企及呢?再說了,我昨天的發揮完全依仗的是巍恩的魔法,又不是自己真正的力量。”

  文森特正色道:“你要這麼想可就錯了。巍恩不是煉金術士,他不可能點石成金,他昨天做的無非就是激醒你沉睡的潛能,讓真正的你脫殼而出。你昨天能夠聽到劍的心意,讓劍服從你的心而不是你的手,這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份潛力的。若拉,從今天開始,成為一名劍祀就是你日後練劍的目標。”

  若拉的雙眼露出了一絲迷醉,臉上湧出向往之色。劍祀,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和高度啊!而她,似乎窺到了通往它的一線門徑。

  巍恩聽得兩眼發怔,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卡門端來藥和溫水,遞給了卡門,笑道:“這下可好,我們中間一下子多了兩個高人,一位是神奇的魔法師,另一位則是前途無限的未來劍使,我這回可算是開眼界了。”

  若拉接過藥,和著溫水一仰而盡,放下了水杯,臉色居然有了點兒血色,右手緊緊握著短劍,兩肩微微顫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文森特含笑道:“麥斯送來的藥對練武之人極有裨益,你自己運功消化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巍恩和文森特走出房間,沿著院中的小徑走了一段,終于忍不住道:“那個什麼劍祀真能和劍心劍相通,彼此依靠?”

  “也許能,也許不能,我也不知道。不過,你不是說過嗎?一個人向上的動力來自于對未來的渴望。”

  ※※※※※※※※※※※※※※※

  下午,車隊離開普林頓,再次起行,向裏約堡進發。通過昨天的那件事,特勞雷再也不過來羅嗦,實在不得已,也是那位副隊長前來商量。

  令文森特有些擔心的是,接下來的幾天,簫家仍舊像往常一樣邀請卡門、弗拉米他們過去演奏,卻只字未提巍恩的事情,別人也許沒什麼,但那個老人麥斯是肯定不會看不出端倪的。文森特和巍恩商量了一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就這樣,三天後,他們抵達了斯克林大峽谷。斯克林峽谷是裏約堡的一道天塹,它位于裏約堡的西南方向,寬約五英裏,深達十幾英裏,峽谷內密布著野生藤木,瘴氣蔓延,人跡難至,是一座名副其實的死亡峽谷。

  康德王國建立後,坎特伯雷大帝耗資巨萬,曆時三年,修建了大陸著名的斯坦福大吊橋。斯坦福橋兩端各有四座一摸一樣的橋塔,橋塔頂端各有五道粗如人臂的精鐵鐵鏈與橋相連,用來固定橋身,如果發生警情,橋塔上的守衛便會奉命分離橋身中心的接榫,轉動塔內的大齒輪,橋便會從兩邊升起,成為阻擋敵人的天然屏障,而橋塔也將成為箭塔,對任何來犯之敵予以居高臨下的打擊。

  昔日聖戰時,斯坦福橋成為了裏約堡保衛戰的關鍵所在,而四座浴血奮戰,始終屹立不到的四座橋塔則被裏約堡民眾昵稱為“斯坦福四兄弟”。

  車隊來到橋塔下停車接受例行檢查,巍恩等人下了車,從後面遠遠看,文森特發現橋頭的檢查很嚴,每輛車都在被仔細的搜查著,橋上更有若幹軍士正在站崗執勤,文森特心裏感到奇怪:“平時這裏的檢查只能算是馬馬虎虎,王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使這裏也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巍恩忽然一指側前方,問道:“文森特,塔那邊怎麼像是有個村鎮?”

  文森特看了看,道:“那邊是守塔兵士的家屬,湊在一起,就成了個小鎮。”

  巍恩笑道:“守塔服役還可以帶老婆啊,康德王國的軍紀倒也奇怪。”

  文森特道:“當然不可以。只是現在是和平年代,軍紀松弛,沒人愛管是非,加上這些軍士裏有不少還是想博取軍功的低級貴族,所以大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久而久之,這些年下來,就有了這個小鎮。”

  正說著,橋塔方向飛奔來一匹駿馬,速度很快,眨眼間便來到了他們的車隊一邊,騎士從馬背上躍下,一臉急色地向簫府的三輛馬車跑去。文森特看在眼裏,心裏更有些不安,難道王都真地出了什麼事?

  忽然,小鎮方向傳來一陣鍾聲,文森特初時並未在意,聽了一會兒,臉色忽然一變。

  巍恩看在眼裏,問道:“文森特,怎麼了?”

  “十九長、十四短,妻兒哭,無人管。這是教會的死亡鍾聲。”

  “什麼死亡鍾聲?”巍恩也吃了一驚。

  文森特沉著臉道:“宗教法庭對有罪的異教徒執行火刑之前,會有禱告和鍾喪。鍾聲宣布罪人的肉體將被消滅,靈魂將得安甯,共有十九個長聲,十四個短聲。”

  巍恩道:“嗯,原來是這麼回事。”

  “可是火刑是很莊嚴的極刑,往往只會在王都的伊麗莎白廣場執行,怎麼在這個不起眼的小鎮上,會響起死亡鍾聲呢?”

  巍恩皺眉道:“要不咱們去看看?”

  一旁的卡門和若拉同時表示反對,認為教會的事情不是普通人能插手的,文森特則顯得有些猶豫。

  “那我自己去。”巍恩牽過一匹馬,下了決定:“不看看究竟,我今天的午飯絕對吃不下。”

  文森特一歎氣,道:“我跟你一起去。記住,如果有什麼事情先別沖動,教會的事情咱們可要謹慎對待。”

  巍恩一笑,不算很利索地爬上馬,看了看若拉和卡門,一抽馬鞭:“姑娘們,放心,我保證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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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aqfsrx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21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黑死病  第十九章 魔鬼的蠱惑

  
  巍恩與文森特策馬進入了小鎮,小鎮靜悄悄的,只有廣場的方向傳來人聲,他們來到廣場,栓好馬匹,鑽進了人群。

  廣場圍著很多人,其中有很多婦孺老人,看來小鎮的居民全集中到了這裏。巍恩向廣場中心望去,只見廣場上豎著一根長長的木樁,木樁上綁著一個年輕的男子,容貌憔悴,衣裳襤褸,想必吃了不少苦。他的腳底下圍著一層層木柴,旁邊站著兩個戴著黑色頭罩的漢子,手裏舉著火把,看樣子是行刑的劊子手,男子的前邊站著一位黑衣神父,手裏捧著聖經,嘴裏念念有詞,想來是在禱告,看來離動手還有一段時間。

  巍恩四下看了看,見旁邊站著一位老漢,問道:“大叔,那人犯了什麼罪,要被活活燒死?”

  老漢瞄了他一眼,沒有答話。文森特見狀從懷裏掏出一枚銀幣,遞了過去:“大叔,我們是旅行商人,已經好久沒有回王都了,不知道最近王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這麼多的士兵在橋頭上守衛?”

  老漢接過銀幣,低聲道:“最近王都出了件大事,聽說是瘟疫流行,通往王城的所有道路現在都已經封鎖了,只准進,不准出。”

  “瘟疫?什麼瘟疫?”文森特吃驚道。

  老漢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非常厲害的瘟疫,好像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文森特雙眉緊皺,不再說話,巍恩接著道:“那這人呢,又犯了什麼罪?”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剛才神父說,這人是從什麼隔離點私自跑出來的,所以要就地處決。”

  巍恩轉頭問文森特:“隔離點是什麼?”

  “我不知道。”文森特搖頭道。

  老漢道:“你們這些年輕人趕緊離開這裏吧,別一不小心,把小命搭上了。”

  文森特與巍恩齊聲感謝,但對老漢的建議不置可否,這老漢見他倆無所謂的樣子,歎了口氣,搖搖頭道:“唉,賺錢不要命。”

  巍恩悄聲問道:“怎麼辦?”

  文森特道:“什麼怎麼辦?”

  “就是私自越獄,也不該活活燒死啊,何況只是從什麼隔離點跑出來的,這也太目無王法了吧。”

  “教會做事一向如此,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就憑咱倆,恐怕救不了那人。”文森特苦笑。

  巍恩眼珠一轉,道:“或許咱們應該試試。”

  文森特道:“別胡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為什麼不試試呢?”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兩人一驚,齊齊回頭,只見簫先生站在他們的身後,亮晶晶的眼神正凝視著他們,他身後站著一位含笑的老者,正是麥斯。

  巍恩心思飛轉,問道:“你們怎麼也來了?”

  簫先生神色自若地道:“和你們一樣過來看看。教會居然會在這裏執行火刑,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巍恩,你不想問問清楚,看看那人究竟犯了什麼罪嗎?”

  巍恩斟酌著,自己雖然不清楚簫先生的真實身份,但看他舉手投足間的雍容氣質,瞎子也能明白他不是個普通人物,當下慢慢道:“簫先生既然也有這個想法,那我去問問也未嘗不可……”

  “簫先生,恕我說句不禮貌的話,你要想知道原因,為什麼不自己問?”文森特突然接口道。

  簫先生臉上依舊掛著微笑,淡淡道:“如果你們不願去嘗試,那咱們還是回去趕路吧,免得耽誤時間。”

  文森特和巍恩互相看著對方,盡管知道簫先生在用激將法,可是誰也說不出就此轉身回去的話,巍恩一咬牙,道:“那好,我去問一下,不過去之前,我要先管簫先生借點兒東西。”

  廣場中心,神父的禱告已經結束。那被捆在木樁的年輕男子臉色象青銅一樣僵硬,淩亂的頭發下,兩眼黯淡無光,嘶啞的聲音兀自叫道:“我沒有得病,你們不能燒死我,你們不能燒死我。”

  神父合上了聖經,向劊子手一點頭,准備行刑。忽然,身後一個人叫道;“慢著!”

  神父轉身,看到一位年輕的男子快步走了過來,這男子衣著普通,濃眉大眼,黑發黑眼,不像是本地人。他皺眉道:“你有什麼事情?”

  巍恩走到神父的身前,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尊敬的神父,我是一位過路人,今天,在這裏,能夠親眼目睹這莊嚴而神聖的火刑,看到神的榮光降臨在凡人的身上,使有罪的靈魂得到永久的解脫,我,作為神的虔誠的子孫,這是多麼的榮幸啊,是多麼的美妙啊。”

  神父聽得發楞,道:“很好,聆聽主的教導……”

  巍恩沒讓神父說完,繼續道:“主啊,你高高在上,無所不在,通過你偉大的使徒,這位神父先生把你的福音傳遞給我們這些無知的人,我們這些生活在愚昧、困惑和罪惡世界裏的人們是多麼需要你的教誨啊。主啊,如果不是我還需要養活我的八十歲老母,我也願意接受這無比神聖的火刑,來洗清我滿身的罪孽。”

  神父哭笑不得,道:“教徒,你應該去教堂懺悔,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親自為你做禮拜。”

  巍恩急忙道:“親愛的神父,感謝你的和藹訓導,你的聲音是如此的安詳,如同聽到了贊美歌,我從中感受到了聖潔與慈祥、無私與光明……。”

  已經擠到人群最前面的文森特三人,聽著巍恩如潮水般滔滔不絕的阿諛之詞,都覺得汗毛倒豎,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文森特低聲道:“兩位先生,等下巍恩如果惹惱了神父,出了什麼意外,我必須要出手救他,卡門他們,就先拜托你們了,在下感激不盡。”

  簫先生道:“這個沒問題,我向你保證她們的安全。”

  麥斯老臉強忍著笑容,道:“文森特,對你的兄弟有點兒信心,讓我們靜觀其變吧。”

  神父被巍恩的喋喋不休纏得不勝其煩,可這人出口閉口就送出了一頂頂大帽子,自己又不好發作,只得無奈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神父先生,我剛才來晚了,仁慈的您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在這裏實施火刑,這人犯了什麼罪?是那些大逆不道的異教徒嗎?”

  “不是,這人的家屬得了黑死病,全家被送入了隔離點。按照主教大人的指示,黑死病是地獄的魔鬼在人間作祟,不能給予任何的慈悲,誰要是私自逃離隔離點,便是受到了魔鬼的蠱惑,妄圖把死亡散布到王國各地,各教區只要抓住了逃跑的人,立刻就地實施火刑,用聖火來消滅魔鬼的誘惑。你細看這人,脖子的皮膚下已經出現黑色斑點,那就是黑死病的征兆,不出三天,他將高燒而死。”

  “原來如此。”巍恩咋舌道。

  神父嚴肅道:“好了,教徒,你已經知道了原因,就到旁邊觀看吧,已經被你耽誤很多時間了。”

  巍恩笑容一斂,湊到神父的近前,將一件物品遞到他的面前,神秘地道:“神父,請看。”

  神父眉頭緊皺,接過巍恩手中一件淡黑色的腰牌,此物非金非鐵,不知道是什麼金屬所鑄,上面清晰地刻著花紋,花紋中間印一個字“

  SHAW”,正是簫先生身上的那塊腰牌。神父看完,雙眉舒展開來,嘴角也擠出一絲微笑:“閣下是簫府的人?”

  “不敢,我是簫府的一名采辦。”

  “嗯。”神父將腰牌換給巍恩:“請問有什麼事情?”

  “我有一事和神父商量,倘若成功,那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巍恩笑道。

  “你說吧。”

  “如今城中鬧瘟疫,我奉命出城采辦可以治療的藥物,結果呢,這次還真讓我找到了一些特效藥,據說藥到病除,是絕對的好藥。”

  神父感興趣地問道:“那你不趕緊把藥送回簫府,跑這來幹嘛?”

  “神父有所不知,為了這些特效藥,我著實花了很多銀幣。倘若這藥有效,我自然是大功一件,若是無效,那可是失職的大罪,在這當口簫府絕饒不了我。”說完,擺出了一臉苦瓜相。

  簫先生看得一笑,回頭道:“麥斯,這人的神態倒真和多梅尼格總管有幾分相像。”麥斯點頭微笑。

  神父道:“哦,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先暫緩火刑。此人既然受了黑死病的汙染必死無疑,可否讓我先試試我的特效藥,若是有效,我就放心回府,若是無效,那我也就沒必要回城了,繼續找藥去,呵呵。”

  “這個嘛,”神父為難道:“不太好吧。”

  巍恩笑道:“我知道我的要求不太妥當,不過我們可以變通一下。這樣吧,神父先生,”巍恩聲音壓低,只要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如果藥有效,我便送給你一些,如果無效,我也會拿出銀幣作為謝禮,你看如何?”

  神父頓時心動,銀幣倒可以放在一邊,關鍵是那特效藥,誘惑力絕對不容置疑。這黑死病非常厲害,就算是神職人員,一樣死得苦不堪言,如果真有這救命的藥,那分上一點兒可是件大好的事情。

  巍恩繼續道:“神父,不瞞你說,這藥量不多,就是主教大人,恐怕也分不上多少。”

  神父來回踱了幾步,考慮了半天,猛地停步,重重道:“好吧,你去給他喂藥,看看效果如何。”

  “喂完藥後要經過一晚上,才能看出效果。”

  “一晚上就一晚上,你去拿藥吧,我來安排一下這裏。”神父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巍恩。”

  “巍恩先生,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到時候,主可能真得會如你所願,讓你分享一下他的聖火之光。”神父沉聲道。

  巍恩微笑道:“神父,說到底,我只是個商人而已,難道會做賠本的買賣嗎?”

  接下來,巍恩四人騎馬回到車隊,路上簫先生問道:“巍恩,你真有治療黑死病的藥?”

  巍恩道:“沒有。”

  “那你這麼拖一拖,無非就是延遲那人的死亡,于事無補吧。”

  “現在沒有,”巍恩一笑:“但我可以現造啊。”

  眾人回到車隊,大家急忙圍了上來,紛紛詢問。巍恩道:“你們問文森特吧,我現在有事。”他爬上了大篷車,摘下車蓬後的簾子,道:“文森特,請你幫我守著,我出來之前,千萬別讓任何人打擾我。”

  文森特道:“好的,你盡管做吧,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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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aqfsrx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21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章 雲南白藥

  午後的陽光透過車廂木板的縫隙星星點點地撒進了車內,空氣悶熱得令人昏昏欲睡,車外猶傳來眾人的竊竊私語,偶爾還有幾聲驚呼。
  巍恩坐在車廂內,面前擺著一盒普通的行軍散,這是長途旅行的必備藥品,主要的作用來防止中暑和暈車。關于黑死病,他的記憶片斷似乎有它的印象。這是一種傳播速度極快,而且死亡率極高的疫病,巍恩不是醫生,他不知道黑死病的病理和病因,但他覺得可以運用他的能力,祛除病菌在人體內的肆虐。

  羊皮古卷上,恰好記錄著一條與此相關的咒語——淨化之光。

  車外,大家仍然圍著文森特七嘴八舌,簫先生和麥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等待著。簫先生忽道:“麥斯,巍恩此人,你怎麼看?”

  麥斯思考著,緩緩道:“巍恩雖然年輕,但思想獨特,而且良知未泯,讓人還捉摸不透。”

  “嗯,我覺得這人身上有著許多秘密,是個耐人尋味的家夥。”

  麥斯道:“從剛才的事情來看,他能夠借助身邊的可用資源,因勢成事,做事不拘一格,以他的年紀,很難得了。”

  簫先生低頭思忖著,半晌道:“難道,他真的是一位聖徒?”

  麥斯搖頭道:“聖徒什麼樣,誰也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即便是聖徒,也不是生來就無所不能的,他勢必也要經過無數的坎坷磨煉,才能有大放異彩的那一天。”

  簫先生點了點頭,陷入沉思中。

  過了一會兒,麥斯道:“希望他這次施法順利,不要出什麼意外。”

  “不會吧。”簫先生一驚:“我看他剛才的樣子,倒是很輕松呢。”

  “希望如此。”麥斯喟然一歎,目光轉向車廂:“他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幾天之內連續施法,恐怕沒那麼簡單。要知道,詛咒不是普通的魔法,不但施法時會消耗大量的精力,而且一旦精神不濟,施法失敗,詛咒的力量很可能反噬本體,令施法人受到嚴重的傷害。甚至,就此丟掉性命。”

  麥斯說得很對,幾天前對若拉的第一次正式施法,幾乎耗幹了巍恩的精力,這幾天雖然通過休息,體內的力量得到了一些補充,但是再次施法,他還是泛起了力有未逮的感覺。

  無知者無畏,倘若巍恩知道施法失敗,詛咒反噬的事情,他還會堅持嗎?

  巍恩坐在原地,整整一刻過去了,但他卻還在調整呼吸,紋絲未動。他心裏明白,淨化之光已經屬于中階咒語,對于他這個剛剛入門的人來說實在是勉為其難,但是,正如文森特所言,擁有力量的同時,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時間不等人,對于黑死病這個世紀惡魔來說,倘能早些找出相關的對策,便不知能奪回多少無辜的性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巍恩開始念頌咒語:

  祝福與祈禱的交錯,編織了時光的迷網。

  上古的果實蘊涵了疑慮的種子,

  貪婪令信仰淪喪,虔誠從此變成了叛離。

  黑色的豎琴在風中吟唱,

  悔恨吧!

  唯有執著,

  才能擺脫欲望的侵蝕。

  太陽與月亮的交替,彙聚了曆史的長河。

  財富的光澤下隱藏著嫉妒的毒牙,

  奢侈令生命褪色,純潔的光華一去不返,

  湛藍的星空在天穹中閃耀

  哭泣吧!

  唯有懺悔,

  才能糾正昔日的過錯。

  奉獻與犧牲的交互,引領了大地的長青。

  如花的笑顏裏忘記了曾經的承諾,

  自私令感情變質,洪水將淹沒饑荒的世界,

  最後的孤舟在風雨中穿梭,

  憤怒吧!

  唯有真誠,

  才能安睡于百鬼猙獰的子夜。

  咒語還沒念完,巍恩的汗水已經濕透了後背,他忽然發現,自己已是強弩之末,再沒有精力完成最後的部分了。然而,身體裏的力量已經被調動起來,當他沒有精力控制時,這力量便如無 的野馬,在身體裏狼走豕突,毫無規律。如同一個人推著滾石上山一樣,當他身匱力乏,無能為力的時候,他才驚恐地明白一個道理,滾石是不會停留在山坡上的,要麼向上,要麼,碾過推石人的身體滾下山去。

  巍恩的呼吸和心跳急促如戰場上的鼓點,心髒幾欲裂胸而出,巨大的能量快速地逼近他身體承受的極限,死亡,已經開始令他兩眼發黑。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悠悠傳來,遙遠地如在雲與海的彼端,卻又清晰地似乎就在耳邊:

  不息的生命之河啊,

  請回答我的呼喚。

  用你毫無瑕疵的奔流,

  讓死亡與衰老,再次綻放嬰兒般的微笑。

  淨化吧!

  以光的名義,

  驅汝邪惡!

  還汝歡樂!

  一股無比精醇的能量隨著聲音自胸前的十字架傳出,迅速蔓延到了他的身體,神經和大腦裏,巍恩只覺得精神一振,仿佛一個瀕死的沙漠旅人得到了一碗清冽的甘泉。他顫抖地將手抬起,覆蓋在了藥粉之上,盒內的光華猛地大盛,如同漆黑夜路上的一盞明燈。

  過了許久,巍恩長長地喘了一口粗氣,將手從藥盒上挪開,斜斜地靠在了車壁上。擦了擦額頭上汗珠,他仔細回味著剛才的情景,這才明白了詛咒反噬的凶險,暗道僥幸,向著半空道:“謝謝。”

  車廂內靜悄悄的,巍恩的感謝沒有回答。那個冰冷的聲音像出現時一樣,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巍恩歎了口氣,眼光聚焦到了剛剛接受完詛咒的藥粉上。

  除了顏色以外,藥粉沒有大的變化。巍恩心道,小命都差點兒搭上,也不知道這新藥管不管用,要是不管用,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賠了夫人,誰的夫人啊?”巍恩心裏嘟囔著,起身掀開了車簾。外面天色已黑,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文森特正倚著樹幹,安靜地守望著。巍恩一笑,心裏湧上了一股熱流。

  文森特接過藥盒,卡門、若拉、簫先生等人也聞訊趕來,眾人仔細端詳著晶瑩潔白的藥粉,半天,文森特突然道:“巍恩,我怎麼看這藥像行軍散啊,就是顏色不太對。”

  巍恩嘿嘿一笑:“諸位,這是我家的祖傳秘方,名字叫做……”他琢磨了一下:“叫做雲南白藥。”

  ※※※※※※※※※※※※※※※

  眾人離開車隊時,卡門要照看芬妮,但若拉堅持要同去,大家見她堅決的樣子,便沒有反對。路上,簫先生問道:“巍恩,施法還算順利吧。”

  巍恩想起方才的凶險,心有余悸地道:“還好,還好。”

  “我看你現在狀態不錯,似乎比施法前還有精神,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巍恩心知肚明,那神秘的能量不但幫助他完成了詛咒,而且還有一部分留在了他的身體內,使他現在受益匪淺。唉,自己的力量雖然和人家的力量同出一宗,但論起精煉和雄厚程度來,那可就有天壤之別了。

  簫先生見巍恩陷入了沉思,半天沒有答話,只好道:“不方便回答嗎?那就算了。”

  巍恩反應過來,忙道:‘不是不方便,是我也不太清楚為什麼,也許是施法越多,經驗越豐富,也就越省力的原因吧。”巍恩不願騙人,但又無法告訴簫先生真相,只能胡亂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簫先生將信將疑地掃了他一眼,不再說話,用力抽了一下馬鞭,向前方奔去。

  進了小鎮,神父不久便出現在大家的面前,道:“藥拿來了?怎麼用了那麼長時間?”

  “我得現配藥,所以花了點兒時間,很抱歉。”巍恩答道。

  神父點了點頭,不再埋怨,能治療黑色病的特效藥嘛,自然是要花些時間的。遂道:“我已經把那人從烙柱上放了下來,現在綁在一間單獨的屋子裏,你們隨我來。”

  眾人來到一間小屋前,屋裏燃著燭火,從窗戶望去,那位男子被雙手雙腿被綁縛在一張椅子上,垂著腦袋,也不知是死是活。神父道:“我就不進去了,你們要小心些,別給他傳上了。”

  巍恩道謝,然後對著大家道:“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你們在外邊等消息吧。”

  “我和你一起去,互相有個照應。”文森特毫不猶豫地道。

  簫先生躊躇了一下,道:“我也去,麥斯,你在外面守著吧。”

  “那怎麼行?夫人要是知道了,我這老臉往哪放?黑死病雖然凶惡,但別和病人產生身體上的接觸也就不會有大事。”麥斯微笑道。

  若拉見大家都要進屋,自然不會自己單獨留下,神父看到眾人魚貫進屋,怔怔道:“一群勇士,還是一群瘋子?”

  男子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看,見是白天阻止火刑的陌生人,本已毫無光彩的眼眸猛地爆出兩點希望之芒,幹裂得不成樣子的雙唇蠕動著,卻說不出話來。巍恩倒了杯熱水,挑了一滿勺的藥粉,走到了他的面前,文森特來到他的側後,全神貫注,以防不測。

  和白天相比,男人脖子和臉部的黑斑又多了許多,星星點點地,令人看了觸目驚心,他見巍恩走近,強自仰頭,做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巍恩嚴肅道:“朋友,你的身體已經染上了黑色病,如果我的藥有效,那你還能活下去;如果沒效,那很抱歉,你將蒙主召喚了。”

  男子的眼神掙紮著,終于沙啞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巍恩點點頭,把勺子小心翼翼地伸進了他的嘴裏,喂了他幾口水,然後退了幾步,舉起蠟燭,仔細觀察他的反應。

  男子的頭顱重新垂在了胸前,半晌,沒有絲毫的反應。巍恩歎了口氣,轉身看著大家,大家的臉上都露出一致的表情:惋惜和遺憾。”

  文色特走到他的身邊,摟了摟他的肩膀,道:“兄弟,別難過,你已經盡力了。”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一章 天寒酒溫梅花月

  
  巍恩放下手中的蠟燭,道:“文森特,放心,我沒事。”

  大家沉默著,不知道說什麼好,一股淡淡的失望情緒在彼此之間蔓延著,文森特道:“這樣吧,我們不如先回去休息,等到天明就知道結果了。”眾人紛紛表示同意。

  大家走出了小屋,神父迎上前來,興奮地問道:“怎麼樣?這藥有效嗎?”

  巍恩淡淡道:“要經過一晚上的觀察,才能確定是否有效。”

  神父興奮的表情頓時一掃而空,無奈道:“那好吧,我讓人看著他,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們。”

  巍恩點點頭,眾人上馬,回到已經休息的車隊。

  由于黑死病的原因,裏約堡的貴族王公們已經開始離城避難,簫家也不例外,今晚車隊就地宿營一晚,明日一早就要向東進發,前往簫家的愛麗舍行宮。

  勞累了一天,大家沒說什麼便各自離去,車隊的女人睡在車廂裏,男人則搭了一些簡易帳篷,巍恩鑽進帳篷躺了一會兒,四周的呼嚕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他一氣之下,又走到了外面的草地上。

  蟬聲輕鳴,彎月斜掛,草地上仍然燃燒著幾堆篝火,火光不大,但在深夜裏已足以照明。幾個半寐的衛兵聽到腳步聲,眼睛勉強睜開了一條縫,見是巍恩,旋即又合上了眼。

  雖然是仲夏之夜,但裏約堡緊鄰荷西平原的出海口,晝夜溫差很大,巍恩坐到了篝火邊,卻沒有感到酷熱。他隨手揀起了幾根樹枝,一根一根地扔進篝火中,聽著火舌灼燒樹皮所發出的“ 啪”聲,一時間發起了呆。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巍恩轉頭,看見了一張俊秀的面龐。在篝火的照映下,面龐的線條顯得如此柔和,亮晶晶的眸子裏反射著火焰的光芒,薄薄的雙唇掛著一絲略顯慵懶的微笑,竟與這靜謐的夜有著不謀而合的和諧。

  巍恩咳嗽了一聲,收回了目光,道:“簫先生,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明天還要趕路呢。”

  簫先生笑了笑,坐到了他的身邊,道:“同是深夜未眠人,對坐何妨飲三杯?”

  巍恩一愣,旋即聞到了一股香氣,只見簫先生手裏拿著一個菜盒,打開盒蓋,裏面盛著幾個精致的小菜,還放著一壺酒、兩個酒杯。

  “忙了一天?你不餓嗎?”簫先生微笑道。

  巍恩也笑了,道:“本來還好,這一下子被你勾出饞蟲了。”

  “那就趕緊趁熱吃吧。”說著,遞上了刀叉。

  巍恩接過餐具,也不客氣,叉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嚼著:“香!好吃!”

  簫先生擺好酒杯,端起酒壺,忽然道:“你喝酒嗎?”

  巍恩點點頭,又叉起一塊牛肉,放進了嘴裏。簫先生看著他不敢恭維的吃相,搖頭微笑道:“吃慢點兒,還怕我跟你搶嗎?”說著,倒滿了酒。

  巍恩將牛肉咽進肚裏,滿意地歎了一口氣,問道:“簫先生,你的酒量如何?”

  簫先生修長的手指輕輕撚動著酒杯,凝視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淡淡道:“小飲怡情,特別是煩惱的時候,喝上幾杯可以讓自己輕松一下。”

  “天寒酒溫梅花月,斬卻三千煩惱絲。”巍恩拿起了酒杯。

  簫先生秀眉一挑,訝道:“三千煩惱絲?沒想到你還是個詩人。”

  巍恩伸過杯子,打了個哈哈:“我是個幹人。來,敬你一杯。”

  簫先生側頭瞥了巍恩一眼,眼波流轉,忽然道:“敬我什麼?”

  “讓我想想,嗯,謝謝你送來的酒菜。”

  簫先生搖頭道:“不夠真誠,不喝。”

  巍恩笑容一窒,想了想道:“敬你能夠放下貴族身段,為別人的病痛而四處奔走。”

  簫先生歎道:“死神面前,還有什麼貴族不貴族的,幫別人就是幫自己吧。”說完,卻把酒杯放到了唇邊。

  二人一飲而盡。

  巍恩把酒滿上,繼續吃著飯菜,簫先生道:“巍恩,你那雲南白藥過了今晚要是不起作用,那就代表是無效了,對不對?”

  巍恩的手一停,沉默半晌,道:“簫先生,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瞞你,這雲南白藥說穿了就是被我施過法術的行軍散,它本身對黑死病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如果我的法術有效,當時那位病人服完藥就應該起作用的,現在等上一晚,其實是我抱著僥幸心理,希望能出現奇跡。”

  “巍恩,我想問你,那人已經得了黑死病,燒死和病死其實區別並不大,你並不是醫生,又與那人素不相識,為什麼要攬下這件事?要是搞不好,被別人告你是異教徒,那豈不是惹火上身?”簫先生問道。

  “異教徒?我沒考慮過這個,我只是想通過救助這個病人,找到一個解決黑死病的對策。”歎了口氣:“看來我是失敗了。”

  “解決黑死病?你知道嗎,聖戰結束後不久,這裏曾經被黑死病肆虐過,短短幾個月間,人們接二連三地死去,無論你的年齡、身份還是性別,只要沾染上了它,無一例外地在幾天內發燒而死,沒有人知道它的起因,也沒有人知道如何治療它,人們只能逃到鄉下,可是,死亡接踵而至,毫不留情地席卷了王國的城市和鄉村,墓地附近到處都是被曝曬的屍體,因為死得人太多,太快了,挖墳地的速度根本趕不上。”

  聽著簫先生娓娓道來,巍恩縮了縮脖子,感覺一陣寒氣,拿起酒杯飲了一大口。

  “那後來呢?”

  “後來?到了冬天,黑死病忽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這才讓本已陷入絕望的人們重新看到了希望。據書上記載,是教皇親自施法,用神的光輝才阻止了這瘟疫之魔的繼續猖狂,。”簫先生說到這裏,看了看巍恩:“怎麼?害怕了?”

  巍恩點頭道:“遇到可怕的事物而感到恐懼,這是人之常情吧。你呢?難道你不覺得自己的生命正處于危險的籠罩之中?”

  簫先生也喝了一口酒:“我也覺得害怕。不過,我更奇怪,好端端地,黑死病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對待危險,人往往會有兩種態度,一種是坐以待斃或者逃之夭夭,另一種呢則是平靜對待,尋找轉危而安的機會,後者是少數,卻往往是幸運眷顧的一方,看來你屬于後者。”

  簫先生展顏一笑:“彼此彼此。”

  “如你所言,黑死病既然如此可怕,我們更要找出一個對策來,難道眼睜睜地看著當年的慘劇重演?何況哪一天,咱們說不定也可能成為其中的一份子。”巍恩道。

  簫先生道:“教皇不會不管吧。”

  “昔日的教皇早已回了天國,現在這個教皇能不能治黑死病,老實說誰也不知道,而且把命運交給別人去掌握也不是強者所為。”巍恩搖頭道。

  “你這話可別當眾亂說,懷疑教皇拯救眾生的能力,你會立時遭到教會審判的。”簫先生睨了他一眼,巍恩嘿嘿一笑。

  簫先生拈著酒杯,悠悠道:“無論如何,我明白你的用意了。唉,不知道王都現在已經亂成什麼樣子了。”

  巍恩看著簫先生,不知不覺中,他白皙的臉龐因為酒精的緣故掛上了兩團淡淡的紅暈,在篝火的掩映下,著實顯得有幾分豔麗。巍恩看了兩眼,卻忘了說話。

  簫先生眼角的余光轉動,輕輕地咳嗽一聲,巍恩收回目光,問道:“那個,哦,對了,簫先生,隔離點是什麼東西?”

  簫先生臉色一沉,冷冷道:“還不是教會的傑作?哼,簡直是傷天害理。”

  巍恩不解道:“什麼傑作?”

  “我聽家裏人報信說,黑死病發作後,教會在城外專門開辟了兩個居民點,誰家要是有一個人得了黑死病,舉家便要立刻遷入居民點,沒有教會的允許,誰也不准離開,凡是逃跑者將被視為所謂的魔鬼的布道者,就像今天那人,抓到後立刻處于極刑,活活燒死。”

  巍恩聽了又驚又怒,道:“那居民點裏的人豈不是要活活等死?這麼一交叉感染,沒病也給關出毛病了。”

  “交叉感染?嗯,差不多吧。唉,現在的教會啊,真是太過分了。”簫先生心中不忍,喟然一歎。

  巍恩垂下頭,強忍怒氣,用樹枝撥弄著篝火的灰燼,沉默半晌道:“我真不明白,難道大家就這麼忍氣吞聲,任人宰割?”

  簫先生雙眉一軒,想要說些什麼,想了想還是沉默了下來。巍恩心裏歎了一口氣,教會荼毒百姓和貴族們又有什麼關系?自己剛才的一番言論,簫先生不把自己視為異教徒已經是很難得了,還能奢求什麼?想到這裏,他覺得心裏堵得慌,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

  不知不覺間,兩人各懷心事,低頭飲酒,酒壺很快就空了,巍恩拿起酒壺,晃了幾下,把最後的一點酒勻到了二人的杯子裏,舉杯肅聲道:“簫先生,今夜一飯之情,巍恩謝謝了。”說完,仰頭飲盡。

  簫先生凝視著他,欲言又止,神色變化間終于沒有說出一個詞,也喝幹了。

  巍恩放下杯子,簫先生站起身道:“巍恩,天快亮了,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吧。”

  巍恩點點頭,剛要答話,突然間,遠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聽聲音的方向正是來自于小鎮那邊。二人同時一驚,深夜奔馬,想必是出了急事,守衛的哨兵也被馬蹄聲所驚醒,攔了上去。

  快馬速度飛快,不多時便來到了他們的宿營地,馬上的騎士不顧哨兵的詢問,看見巍恩二人後,下了馬便向他們跑了過來。

  騎士跑到巍恩的身前,氣喘籲籲地道:“先生,先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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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oaqfsrx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8:21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二章 柳暗花明

  
  文森特被巍恩從被窩裡揪了起來,簫先生也叫來了麥斯,四人跟著那來報信的騎士,策馬向小鎮馳去。進了小鎮,幾個人才下馬,神父便迎了上來,一臉不安的神色。巍恩問道:「神父,到底怎麼了?」

  神父一臉嚴肅,低聲道:「巍恩先生,那人死了!」

  巍恩一驚,頓時立在那裡,說不出話來。神父繼續道:「是這樣,你們走後,我叫人守著他,過了沒多久,守衛就來到教堂說他正在痛苦地呻吟,等我趕到時,那人已經斷了氣。」

  簫先生問道:「他可是死於黑死病?」

  「絕對不是。」神父搖頭道:「那人死時不但大小便失禁,渾身不斷地流出惡臭的黑汗,而且連鼻孔,耳朵也不斷流出黑色粘稠液體,整個屋子臭不可聞,黑死病可沒有這樣的症狀。」說完,他打量著巍恩,眼光已經不太友好。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巍恩面沉如鐵,眼裡流露出焦躁。救人不成,反倒斷送了別人的性命,看樣子死前還受了折磨,自己做得這叫什麼事啊?

  麥斯斷然道:「走!咱們去看看。」

  來到關人的房屋前,還沒進屋,一股腥臭已經撲面而來,簫先生緊皺雙眉,腳步慢了下來。麥斯看了他一眼,道:「你在外面等會兒吧,我和巍恩進去看。」簫先生考慮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三人進屋,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形物體躺在地上,遍佈全身和流了一地的純黑液體已經開始慢慢凝結,在燭光的照耀下晶晶發亮,情形既詭異又恐怖。屋子裡瀰漫著極為難聞的氣味,既有汗水的酸臭、糞便的惡臭,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發酵味道,幾種氣味摻和在一起,麥斯和文森特還好,巍恩卻幾乎被熏暈了過去。

  麥斯蹲下了身子,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把銀光閃閃的小刀,他在屍體上割了幾道,細細地觀察著小刀留下的痕跡,巍恩心裡難過,也沒什麼心思勘查屍體的情況。

  過了一會兒,麥斯緩緩起身,道:「咱們出去吧。」

  簫先生站在屋外來回徘徊著,正考慮此事如何了斷,見三人出了屋子,上前問道:「怎麼樣?」

  麥斯沉聲對站在一邊的神父道:「你找幾個人把屍體好好清洗一遍。」

  神父怫然不悅道:「此人死得這麼骯髒,誰肯來為他清洗?」

  麥斯雙目一瞪,怒道:「清洗死者的屍體、使肉體得以安葬、靈魂得到安寧,你這個神職者怎麼當的?連這麼點常識都不懂!」

  神父還想分辯,看到麥斯震怒的表情,心裡一寒,閉上了嘴,但身體卻沒有動彈。簫先生走過去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神父聽了神色大變,連連點頭,轉身找人去辦事了。

  等了許久,天色漸露曙光。終於,死者的屍體清洗完了。

  眾人站在屍體周圍,沉默地凝視著。出乎巍恩的意料,屍體的臭味和黑汁被洗刷乾淨後,死者的身體居然泛出了淡淡的紅潤,這是一種健康人的肌體才具有的顏色,他曾經見到的皮膚上的點點黑斑不但完全沒了蹤影,而且渾身上下連一絲傷痕都找不到,完好無缺的身體如同一個新生兒。死者的面孔並沒有像他想像般僵硬地扭曲著,相反卻非常舒展,顯得很安詳,宛如熟睡的活人。

  眾人看著這具大反常態的屍體,除了麥斯以外,都感到異常地驚奇。過了一會兒,麥斯說道:「我估計的沒錯,巍恩,你的藥還是有效的。」

  「什麼?」巍恩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藥很神奇,如果我沒猜錯,它具有淨化身體的功能。」

  簫先生問道:「那這人怎麼卻死了?」

  麥斯喟然一歎:「因為巍恩給的藥量過大了,這人的運氣也太差了些。」

  「淨化身體,第一步是要排斥身體裡長期積累的毒質和廢物,把它們全部排出體外,然後才會修補身體內外受損的機能,令身體重新煥發出健康和活力。我們剛才看到的那些粘稠的黑汁,就是淨化排斥完畢後的情況。在排斥毒質的階段,人的身體會感到很痛苦,體質虛弱的人還可能會痛暈過去。」

  「哦,」簫先生有些明白了。

  「這人飽經折磨,奄奄一息,身體早已不堪一擊,你那雲南白藥的藥量又給得過多,排斥毒質的力量太大,他的五臟六腑一時間承受不住,便送了性命。這和一個餓了幾天的人忽然大量地進食,往往會一命嗚呼的道理是一樣的。」

  文森特道:「此人雖死,但藥效還在,於是藥物排斥毒質後,繼續修補身體,屍體便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樣子。對吧?」

  「應該是這個道理。」麥斯點頭道。

  神父恭敬的問道:「老先生,你怎麼對這個什麼淨化如此清楚?」

  麥斯道:「在教會的光明魔法中,也有淨化這一法術。它雖然不是很複雜,但頗費精力,而且只限於兩個人之間的相互作用,不可能讓很多人都同時受益。」說到這裡,麥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巍恩:「巍恩,你能找到這種具有淨化功能的神藥,看來裡約堡的百姓們有救了。」

  隨後,麥斯讓神父找來一杯聖水,用指甲拈了一丁點兒藥粉溶入水中,找了村裡的一位久病之人試驗。果不其然,病人經過一番痛苦的折騰後,不久整個身體便煥然一新,連纏綿多年的沉疴也得到了痊癒,大家看到雲南白藥有此神效,上下一陣歡騰。鎮子裡的居民知道巍恩的特效藥後,頓時轟動了起來,數百名百姓和守橋的士兵湧向教堂,希望能見一見這神奇的雲南白藥,和那位帶來救星的年輕人。

  巍恩偷偷潛出了小鎮,只留下焦頭爛額的神父一人應付。路上文森特道:「兄弟,等王都的百姓知道了這雲南白藥後,不知道會是什麼一番景象?想必比現在有過之而無不及。」

  巍恩歎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簫先生看了一眼巍恩,奇怪地問道:「巍恩,你那雲南白藥既然已經成功,不知道以後要救多少性命,你幹嘛還鬱鬱不樂?」

  「藥雖成功,但那人的生命卻再也救不回來了。這種法術的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稍有不慎,便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文森特默然片刻,道:「你說得是。生命對於每個人來說,僅有一次,沒有人心甘情願用自己的生命來成全他人的幸福。」

  麥斯沉聲道:「然而任何事情的開端,總可能會造成一些犧牲,再神奇的法術,也不能保全所有人的利益。你們可以就此事吸取教訓,但不必因此變得謹小慎微,畏手畏腳。年輕人,大丈夫一生行事毀譽難免,豈能盡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巍恩一勒馬韁,望著不遠處巍然聳立、滄桑而雄偉的橋塔,喃喃道:「但求無愧我心。」

  ※※※※※※※※※※※※※※※

  由於雲南白藥的成功,簫府決定不再改道前往愛麗捨,而是繼續以最快的速度向王都裡約堡進發。穿越斯克林大峽谷後,車隊速度愈行愈快,一天的路程只用了大半天,到了傍晚,裡約堡的城廓已經隱約可見。

  廣袤的平原上,一座青色的城市矗立在地平線上,在夕陽餘暉的照映下,安靜而不失威嚴,猶如一頭正在臥眠的雄獅。城市被寬厚的城牆所包圍,城牆由青磚所砌,牆上則是排列整齊的箭垛,每隔一端距離,便是一座尖聳細長的箭堡,眺望著一望無際的平原。堡頂懸掛著王國的旗幟,數十面旗幟迎風飛舞,獵獵作響,令人精神一振。

  作為荷西平原的唯一出海口,裡約堡緊鄰王國的生命之河——密蘇爾河,交通便捷,資源豐富。經過幾十年的工商業發展,如今已成為了王國最繁榮的貿易城市。

  車隊漸漸駛近,路的盡頭是一座巨大無比的銅門,足以容納十幾倆馬車同時穿梭進出,城門兩旁各有一座小門。巍恩放眼看見,此刻城門緊閉,平日裡川流不息,繁忙喧嘩的大道幾乎看不到商旅行人,隨著夜幕慢慢降臨,城外更顯得靜寂沉默。

  車隊駛入城門邊的小門,儘管有簫府的馬車隨行,但守城士兵的檢查仍然一絲不苟,井井有條。文森特觀察了一會兒,道:「士兵軍心未散,看來城裡還沒有太亂。」不久,城檢完畢,車隊隨後進城,繼續向城市的東北角前進。一路上,行人絕跡,燈火寥寥,一片蕭條景象。

  簫府座落在城市的東北角,是王公貴族們居住的繁華區,車隊駛進府邸,開始卸貨整備,安排各人住宿。

  和往常一樣,該雅小鎮合唱隊的食宿被獨立安排,巍恩與文森特仍舊睡在一屋。吃完飯後,巍恩去了其他房間,芬妮則纏著文森特道:「爸爸,爸爸,你什麼時候帶我出去玩啊。」

  文森特哄道:「過幾天我就帶你去。」黑死病一日不除,他就不敢讓芬妮出去逛逛,巍恩手裡雖有雲南白藥,但他並不想讓女兒嘗到那種排毒時的劇痛滋味。

  一夜無事,巍恩終於睡了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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