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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武俠]重生之絕色風流 作者:大種馬(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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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幻軒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卷四 天下亂禍起蕭牆現狼煙 第七章 花開堪折
    第一節

    「你怎麼了?」宋清好奇地問。

    三少一言不發,忽然霍地站起,扔下筷子,邁開流星大步朝著包廂門走去。

    宋清忙站了起來,跟在三少身後,她倒想看看,究竟是什麼人能讓在她印象中天塌不驚的秦家三少如此失態。

    推開包廂門,三少向著那聲音傳來的一座包廂走去。透過那包廂虛掩的門扉,可以看到隱約的人影。

    三少越靠近那包廂,身子便抖得越劇烈。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但是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當年那在懸崖邊上,雙臂大張,彷彿鳳凰一般飛翔而下,掛著滿臉開懷笑容的玉顏。

    那一滴滾進了他嘴裡的滾燙液體彷彿仍在舌尖,那苦澀中帶點清甜的味道滲入骨髓。人生在世,最難忘的就是生死相隨、不離不棄的恩情,縱使歲月流逝,縱使滄海桑田,人間也自有那份真情亙古長存。

    站在包廂門間,三少停住了腳步,仰天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漸漸穩定了情緒。

    宋清則跟在三少身後,好奇地透過門縫打量、猜測著包廂裡的人的身份。

    此時包廂裡傳出了一個低沉的聲音:「誰在外面?」

    潤了潤有些乾澀的喉嚨,三少用盡量平緩的聲線說:「可是大表哥嗎?小弟是阿仁。」

    包廂裡陡然變得無比寂靜,正當宋清覺得這寂靜可能要持續到天長地久之時,裡面突然響起了一陣奇異的聲響。

    那是桌椅碗碟摔倒碎裂時的聲響,伴著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及衣袂帶風聲。接著包廂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穿著男裝,個子異常高挑,只比三少稍矮一點的女孩子出現在門前。

    宋清站在三少身後,好奇地看著這女孩子。

    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長相很有陽剛之氣,長短寬窄都恰到好處的劍眉,高挺的鼻樑,面部線條有如刀削,充滿了雕塑感。

    但是如此陽剛健美,有如最完美的雕塑一般的面部,卻有著一雙很女人的眼睛。配上了這雙很女人的眼睛之後,宋清陡然發覺,這女子竟是一位很漂亮也很有氣質的美女。

    而在這美女身後,跟著一個有著一部絡腮鬍子,面貌看上去很憨厚,身高近兩米,身上肌肉發達得撐滿了整件外衣,彷彿要將衣服給撐爆一般的強壯男子。

    此刻,那陽剛的美女與三少面對面站著,那雙漂亮嫵媚得令同為女人的宋清也樂意多欣賞一陣的眼中,漸漸蒙上了一層水汽。

    而三少,則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目光灼灼地看著那美女。

    「一遇秦仁誤終生……難道,這傢伙沒有吹牛?」宋清看了看那美女的神情,又看了看三少的樣子,心中驚疑不定。

    迅速調整了一下心態,三少柔聲道:「表姐,一別三年,可還好嗎?」

    這與三少面對面站著的,正是三少的表姐鐵軒軒,而那貌似憨厚的強壯男子,正是三少的大表哥鐵戩。

    向來天塌不驚的三少,也只有在聽到鐵軒軒的聲音之後,才會表現得如此失態。懸崖旁那捨身一躍,含笑飛翔時生死相隨的摯情,縱是鐵石心腸也會深深感動。

    「阿仁……你……」哽咽的喉頭已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三年等待的希望在此時實現,少女不顧一切地撲進少年懷中,不會因哀傷而哭泣的少女在少年寬厚的胸膛裡,因喜悅淌出滾燙的淚珠。

    此時無聲,更勝有聲。

    宋清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這對旁若無人相擁在一起的男女,有些不忿地道:「這……這叫什麼事兒?」

    「很感人是吧?」鐵戩不知何時到了宋清身旁,用很有些感觸的語氣說:「我這個寶貝妹妹,大家從小都沒把她當女人看,就連我爹,也總說她嫁不出去。可是你看看,她現在這樣子,不是很女人嗎?」

    宋清置若罔聞,忿然道:「是很感人,可是秦仁這傢伙,明明是帶我逛街來著,現在卻當著我的面和美女擁抱。好歹也應該找個沒人的地方,背著我擁抱吧?」

    鐵戩呵呵一笑:「姑娘,你和阿仁認識了多久?你可知我妹妹又跟阿仁認識了多久?算起來,他們兩個是真正的青梅竹馬。雖然我不清楚,我妹妹跟阿仁是什麼時候產生了感情,可是在阿仁生死不明的三年裡,我妹妹浪跡天涯,四處尋找阿仁的下落。所有人都以為阿仁已經死了,只有我妹妹不相信。只有她相信阿仁還活著,也正是這個念頭,支撐著她活了下來。你說,她有沒有資格讓阿仁擁抱,阿仁又該不該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擁抱她?」

    宋清若有所失地點了點頭,道:「情真一片,至死不渝。她的確有資格。」

    鐵戩又道:「還有,姑娘,我可得提醒你,阿仁是個標準的花花公子,風流惡少。被他騙了的良家女子可不少,你得小心一點,莫著了他的道兒。」

    宋清笑道:「多謝提點,不過阿仁是個什麼人,小女子已經知道了,諒他也不會對我亂來。」

    昨晚相擁而眠,三少卻未對她做出任何過份的事情便已可證明,宋清在三少心中佔著極為特殊的位置。美女易得,知己難求,尤其是像宋清這樣與三少有著相同經歷的知己,這個世上,大概也只有她一個人了。三少即使有再多的女人,對宋清也會大不相同的。

    這一點,宋清有著相當的自信。

    ※※※※

    有酒,狂飲,大醉。

    鐵軒軒的性格注定不會有許多兒女情長的綿綿情話,深知她性情的三少也不會多費唇舌。三年的經歷三言兩語一筆帶過,兄弟對飲,姐弟碰杯,三年的思戀釀成美酒,含笑帶淚,酒到杯乾。

    三少又醉了,出酒樓時步覆已然開始踉蹌。鐵軒軒也醉了,甚至連鐵戩都醉了。

    唯一沒醉的,只有宋清。但是三少三人,她卻一個都扶不起。扶了這個,又倒了那個,放下這個跑去扶另一個吧,第三個和第一個都一頭栽倒在地,甚至連她自己,都險些被帶倒。索性一個都不扶,由得他們在地上摸爬滾打,悠然自得地走在一旁,東張西望,裝作不認識三個醉鬼。

    三少與鐵軒軒勾肩搭背,互相攙扶。兩個人四條腿時常糾纏在一起,同時栽倒,然後兩人坐在地上相視大笑,渾不理周圍的人看傻瓜一般看著二人。而鐵戩,則是哼著小曲,邁著醉步,走兩步晃三下,走五步倒一次,卻也自得其樂,陶醉其中。

    看了三個醉鬼一眼,宋清無奈地歎了口氣,掏出六錠銀子,道:「來六個人幫忙扶一下這三個醉鬼,每人十兩賞銀。」呼啦一聲,街道兩邊本對三個醉鬼避之猶恐不及的行人們頓時圍上一大群,一個個爭銜恐後地道:「我來我來!我天天喝匯仁腎寶,身子骨強壯得很!」

    「我來吧,我天天用印度神油,力能拔山!」

    「讓我來!今天早上剛剛吃過偉哥,誰能比我更強壯!」

    ……

    爭先恐後的人群險些把宋清擠倒,還沒點出扶人的人來,宋清手上的六錠銀子已經不知被誰搶走了。圍著宋清的諸人見宋清手上沒了銀子,呼啦一聲跑得一乾二淨。

    宋清看著自己被擠得髒兮兮,還被扯破了幾處的衣服,氣得一跺腳,叫道:「京城中人素質怎地這般差?拿了錢還不辦事!氣死我了!」

    宋清正在生悶氣時,一輛四輪馬車突然自後行來,在宋清身旁停下,車簾被一隻纖纖玉手掀開,一張未著粉黛,卻生得清純甜美到了極致的俏臉探了出來,兩隻烏溜溜地大眼睛看著宋清,那櫻桃小嘴兒微張,用脆生生嬌滴滴的聲音道:「這位姐姐為何如此生氣?」

    宋清看了那少女一眼,頓覺這少女生得實在討人喜歡,漂亮不說,眉眼中那種清爽的感覺更是讓人一看便心曠神怡,便猶如欣賞一件上天造成的藝術品般。

    宋清是帶著記憶轉生的人,欣賞水平自然奇高。看了那少女之後,宋清心中暗歎:「這小姑娘長得也太漂亮了,前世的那些電影明星,能及她萬一就不錯了。」不知不覺,宋清用上了老成的語氣,卻未發覺,若論實際年歲的話,自己與那少女也只是相差彷彿,興許比她還要小上一點也不一定。

    邊欣賞著,宋清邊指著還在大街中央摸爬滾打的三少等人道:「還不是因為那三個醉鬼?我出錢請人幫忙扶他們,誰知道錢被人搶走了,幫忙的人一個都沒留下。你看,連衣服都被人扯破了。這京城的治安怎地這般差?天子腳下的人怎地也這般野蠻?」忽像醒起了什麼似的,驚詫地道:「你怎地叫我姐姐?我分明穿著男裝的……」

    「姐姐生得這般漂亮,又有哪個男人能長成姐姐這般了?至少小妹是沒見過的。」那少女淺笑一聲,繼續說道:「姐姐興許是碰上地痞無賴了吧?京城中人也同其它地方一樣,無賴雖少,但還是有的。姐姐不必生氣,小妹正好無事,這馬車也頗寬敞,就讓小妹送姐姐和姐姐的三位朋友一程如何?」

    宋清猶豫不決地看了看那少女一眼,道:「你的馬車這般漂亮,那三個醉鬼一身酒氣,說不定還會嘔吐,弄髒了你馬車怎辦?」

    那少女笑道:「無妨,助人乃快樂之本。」

    宋清點了點頭,道:「那就多謝妹妹了。只是那三個醉鬼現在爛醉如泥,身子沉重得很,姐姐是沒力氣把他們搬上馬車的。」

    那少女對著趕車的車伕道:「胡叔叔,請你幫這位姐姐把她三位朋友搬上車來吧?」

    那戴著斗笠,身軀看上去有些枯乾的車伕嗡聲嗡氣地道:「二小姐,這幾人來歷不明,又當街爛醉,恐怕……恐怕大人知道了會責怪小姐的。」

    那少女道:「無妨。你不說,我也不說,父親怎會知道?就算今日有熟人看到了,傳入了父親耳中,父親知我是助人,也不會怪罪於我。」

    胡車伕點了點頭,道:「那好,我這便去。」說罷跳下馬車,走到三少等人身前,一把提起鐵戩扛在肩膀上,然後兩手分別提著三少跟鐵軒軒,大步朝著馬車走來。

    宋清看得目瞪口呆。鐵戩身高兩米上下,鐵塔一般的漢子,三少也是一米八以上的大個子,鐵軒軒也在一米八左右。三人任何一個都比胡車伕要高,論重量起碼可以改六個胡車伕,卻被他如此輕鬆地,像提小貓一樣將三少或扛或提,還能健步如飛,這其貌不揚的車伕,看來是個高手!

    看著宋清一臉驚訝的樣子,那少女笑道:「姐姐不必驚訝,胡叔叔是小妹的貼身保鏢,小妹出門,都是由胡叔叔照顧的。他的武功,在京城之中可是算得上一流好手的。」

    說話間,胡車伕已經將三少等人提上了馬車。宋清也上了車馬,進了車廂一看,只見車內果然寬敞,裝飾也頗為典雅精緻,還點著上好的紫檀香。

    胡車伕將三個醉鬼扔在車廂內的地板上,便出去趕車了。那少女請宋清坐到她身旁,笑吟吟地道:「小妹姓華名蓉,家中長輩親友都喚小妹蓉兒,姐姐也如此稱呼小妹吧。對了,還未請教姐姐大名呢!」

    宋清笑道:「我姓宋,名清。」

    華蓉訝然道:「姐姐可是龍吟宋公的獨女宋清?」

    宋清點了點頭,笑道:「正是。不知蓉兒妹妹何以知曉姐姐身份?」

    華蓉頓時滿臉崇敬地道:「姐姐才名遠近聞名,昔日姐姐還在嶺南時小妹便已得聞大名,卻因身處京城,一直無緣得見。後來得知龍吟公一家到了京城,小妹常纏著父親,要父親帶小妹去拜會姐姐,家父卻因俗務纏身,一直沒有閒暇。沒想到今日卻能偶遇清姐姐,小妹真是三生有幸。」

    第二節

    宋清謙遜地笑道:「姐姐也是名過其實,不值妹妹如此推崇。」心中卻甚是汗顏,心道我哪裡有甚才名了?還不是抄襲別人的詩詞換來的名聲?幸好此事秦仁還不知道,否則的話,鐵定讓他笑死。

    宋清卻是不知,三少雖然不曾抄襲什麼詩詞,但是歌曲卻還是抄了不少的。那詩詞嘛,三少只是喜歡惡意篡改而已,比如什麼: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美女……

    華蓉笑道:「姐姐何必如此謙虛?姐姐初到京城,消息便已傳開。不知多少心慕姐姐才華的仕子想要一睹姐姐真顏呢!」

    說了一陣,宋清已經很有些喜歡這個言談有禮,語氣溫柔婉約的小妹了。談興正濃時,宋清突然想起,還未問清三少等人的住所,不知道三少等人住在哪裡,又如何送他們回去了?當下離座拍了拍躺在地板上攤成大字的三少,問道:「阿仁,你住哪兒?我送你們回去。」

    「玄……玄武街……秦府……」三少閉著眼睛,口齒不清地說著,「清……清兒,等下讓你……抱抱我兒子……我兒子可漂亮……」

    宋清白了三少一眼,不滿地嘀咕道:「不僅有很多女人,連兒子都有了。這傢伙,還真的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古人了。」

    又坐回座位,對華蓉道:「蓉兒妹妹,麻煩你了,把這三個醉鬼都送到玄武街的秦府吧。」

    華蓉若有所思地道:「整個玄武街,只有一家秦府。便是當今刑部侍郎秦風秦大人最近盤下的宅子。據說秦風大人在江湖上也有著極大的名聲,而他的家族,更是江湖白道的擎天之柱。清兒姐姐的朋友,莫非是秦家的人?」

    宋清嗯了一聲,指著三少道:「這傢伙,就是秦家的三少爺秦仁。秦風是他大哥。」

    華蓉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小妹跟這人,倒是有點親戚關係。」

    宋清奇道:「咦,蓉兒妹妹怎會與這傢伙有甚親戚關係了?你住京城,秦家在江南,秦仁也是近幾日才到京城的。對了,秦風好像最近幾年都在京城,莫非……蓉兒妹妹與那秦風?」

    華蓉頓時羞紅了臉,道:「清姐姐你都說些什麼呀?小妹與秦風大人只見過幾面而已。小妹的意思是,小妹有一姐,名叫華玲瓏,如今已跟秦家二少爺秦雷走到了一起。這幾年,姐姐跟秦二少四處闖蕩,僅回家兩次,每次秦二少都會隨姐姐同到家中拜會家父。私底下,秦二少已經喚家父為岳丈大人了。」

    宋清笑道:「如此說來,蓉兒妹妹與秦仁倒真有些親戚關係了。」說到這裡,宋清猛地想起,那華玲瓏乃是太子太傅華安的大女兒,如此說來,華蓉豈不就是華太傅的小女兒?當即說道:「原來蓉兒妹妹是華太傅之女,姐姐倒是直至此時才想起。姐姐真是遲鈍,蓉兒妹妹一副大家閨秀風範,又是姓華,姐姐早該猜到,京城之中,華姓的大家也僅華太傅一家。失禮之處,還望妹妹恕罪。」

    華蓉拉著宋清的手,笑道:「姐姐這麼說倒是太生份了。小妹與姐姐一見如故,姐姐又是小妹崇敬之人,再說,龍吟宋公身份超卓,小妹能與姐姐在此相遇,是小妹的造化,姐姐何來失禮一說?」

    宋清道:「家父常言,華太傅已是當今朝中唯一的正直之臣,唯一的清流砥柱。只可惜,華太傅雖然正直忠誠,但朝中小人當道,華太傅以一己之力,也無法力挽狂瀾。所以家父有意與華太傅結成同盟,共同攙救大秦之大廈於將傾。家父過些時日會去太傅府拜訪,姐姐自然也是要跟著去的,所以即使姐姐與蓉兒妹妹不在今日遇上,來日也自有緣相見。你我之間,這一場姐妹緣份是怎樣都逃不掉的。」

    華蓉道:「姐姐心繫國事,這一點小妹卻是遠遠不如。家父從不對小妹提起國事,縱有心事,也不願在小妹面前提起。不過小妹見近年來見家父時時長吁短歎,說道大秦朝野妖孽橫生,污流縱橫,已到了危急關頭。小妹不懂家父之言,請教時家父也不明說,只說小妹是女兒身,這政事是無論如何也不該過問的。小妹有時真恨自己投了女胎,致使為父分憂也做不到。」

    宋清安慰道:「華太傅憂懷天下,蓉兒妹妹若想替太傅大人分憂,將來必有機會,妹妹倒不必過於苛責自己。誰說女兒便不該過問政事的?只要有才能,太傅大人必會給蓉兒你機會的。」

    華蓉點了點頭,道了聲謝,轉頭看了車板上的三個醉鬼一眼,頓時低下頭去,羞紅了臉。

    原來三少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頭枕在鐵軒軒大腿上,蹺著二郎腿,睜著亮晶晶的雙眼看著華蓉直笑。

    宋清白了三少一眼,道:「怎麼,睡醒了嗎?」

    三少點了點頭,道:「多謝關心,一早就醒了,聽你們兩個講話,倒也蠻有意思的。」

    宋清道:「說話時不要這樣盯著蓉兒妹妹好嗎?她可是個大家閨秀,禁不起你這採花賊的眼神。」

    三少站了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坐到宋清和華蓉對面,笑道:「清兒,有一句話你應該懂,這世上並不缺少美,缺少的只是發現。我現在既然已經發現了美,怎能不好好欣賞一番?華姑娘,在下秦仁,在此有禮了。」

    華蓉用蚊吶一般的聲音道:「華蓉見過秦三少爺。家姐曾言,三少爺三年前墜下懸崖,生死不明,三年間不知所蹤,家姐與秦二少也是找了三少良久。沒想到三少卻在京城出現,想來必是吉人自有天祐。」

    宋清聽得心裡偷笑,暗道:「什麼吉人天祐?分明是禍害遺千年。不成,蓉兒妹妹生得這般美麗,阿仁的表兄說阿仁是個見到美女都會動歪心思的採花賊,可別讓這般清純的小姑娘上了他的當。」心裡正琢磨著怎麼點明華蓉三少爺的德性,那邊廂華蓉已經說話了:

    「家姐還說,三少爺最好美色,閱女無數,是採花賊中的情聖,浪蕩子中的極品,叮囑小妹若見到三少爺必保持距離,最好退避三舍。三少江湖中的威名,小妹也略有耳聞。今日一見,三少爺放浪形骸,卻自有一番真性情,果然與家姐的形容和江湖中的傳言不差彷彿。」

    宋清心中暗讚,這蓉兒看似溫柔,實則棉裡藏針,三少看來是要遇上對手了。

    只聽三少笑道:「多謝華小姐讚譽,在下為人其實是很低調的,這江湖中人給在下封的名號,在下從未放在心上。名利啊,就是那浮雲,在下雖不清高,也自有幾分傲骨,對那虛名,實是不屑。不過今日是華小姐提起,在下自然是要給華小姐幾分面子,道一聲謝了。」

    宋清與華蓉對視一眼,搖了搖頭,頗有無言以對之感。對這暗諷的話語,裝作沒能聽懂,還大言不慚地道謝,三少該是天下第一人了吧?

    宋清暗想,阿仁倒真有幾分從政的天賦,這般顛倒黑白,充耳不聞的本事,乃是政客必備之伎倆。

    華蓉則是低著頭,看也不看三少一眼,兩手絞著衣服角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呵呵,華小姐既然如此能言善道,為何卻不敢抬頭來看在下一眼?」三少很是邪惡地笑著,對於一切美女,本著寧上錯莫放過的原則,在看到華蓉的那一刻起,三少便下定決心,要排除萬難,將華蓉擺到床上。沒理由姐姐給二哥泡了,這妹妹不落到他手裡吧?「華小姐莫非是怕看了在下一眼之後,便再也捨不得將視線挪開?」

    三少強大的自信頓時讓宋清頭暈目眩,她無力地看了三少一眼,道:「阿仁,你就不會說些正經的?要不要我給你塊鏡子,讓你瞧瞧自己的樣子?就你現在這樣子,蓉兒妹妹敢看你才怪!」

    三少笑道:「不必了,清兒,我自是知道什麼叫做帥驚天下的。每當我想更深層次地理解『帥』這個字的含義時,我便會照照鏡子,現在差不多已經瞭解得很透徹了。」

    宋清無力地手撐座位,擺了擺手,道:「好了阿仁,我不跟你說了,今天我才知道,論口才,你的確是天下第一。小女子甘拜下風……」

    正說著,車外傳來胡車伕的聲音:「小姐,秦府到了。」

    華蓉馬上道:「好的,停車吧。」待馬車停穩後,華蓉握著宋清的手說:「清姐姐,秦三少他們已經送到了,讓小妹送你回宋府吧!」

    三少忙道:「不必了,在下替清兒謝過華小姐。只是在下答應今天要陪清兒一天的,所以清兒現在還是要跟在下去在下府中逛一逛,看一看,玩一玩,喝杯茶的。不如這樣,華小姐也進去小坐片刻如何?華小姐親自送在下兄妹回來,茶水總是要喝一點的吧?」

    華蓉無比堅定地搖了搖頭:「秦三少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只是小女子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清姐姐,你是與小妹一起走,還是留下來?」

    宋清看了三少一眼,笑道:「姐姐好不容易才能出門一次,怎能就這樣回去?妹妹你卻是不知,家父對姐姐管得甚嚴,來京城這許多日,從不讓姐姐出門。所以呀,今天這機會姐姐當然要好好把握了。」

    華蓉點了點頭,道:「那好,清姐姐,請多保重。此去秦府,比諸探虎穴狼窩也毫不為過,小妹無能,不敢陪同姐姐,只好先行離去,還請姐姐勿怪。」

    三少聽得鬱悶,連聲叫道:「喂喂喂……這叫什麼話啊?怎地到我家裡喝杯茶就是探虎穴狼窩了?我家裡既沒養老虎又沒養狼的……」

    華蓉也不多話,重重地握了一下宋清的手,道聲:「保重!」然後衝著車外喊道:「胡叔叔,來幫忙把人搬出去!」

    胡車伕喝聲:「得令!」推開車門走了進來,兩手提起鐵戩和鐵軒軒,將二人擲出車外,?v?郃煻n扔到地上。剛準備來揪三少時,三少叫道:「喂,老兄,我已經醒過來了,不勞你動手了,我自己有腿……哎呀呀……」最後一聲叫,卻是因為胡車伕已經抓著他的領子,將他擲了出去。

    「小姐有命,怎能不從?」胡車伕酷酷地說出這句話後,進去小心翼翼地扶著宋清下車了。

    華蓉掀開窗簾,向著宋清擺了擺手,道:「清姐姐,若是龍吟公去會家父,姐姐一定要跟著去呀!」

    宋清笑道:「那是自然。蓉兒妹妹,你比起姐姐要更加自由,有空也可去姐姐家裡找姐姐說話呢!」

    華蓉點了點頭,道:「蓉兒明日若有空,便去國公府找姐姐。姐姐珍重,小妹先行一步了!胡叔叔,走吧!」

    胡車伕一揮馬鞭,車馬頓時絕塵而去,速度之快,便如風馳電掣。

    三少揉著撞痛的腰,呲牙咧嘴地走到宋清身旁,目送著華蓉馬車離去,不甘地道:「不可能!憑我三少爺的帥,那華小姐怎地從頭到尾都不看我一眼?嗯,一定是怕看了我之後,便再也忘不了我!一定是這樣的!」

    宋清歎道:「阿仁,你也不想想你的名聲。你自家二嫂都讓自己的妹妹離你遠點了,你想蓉兒敢跟你接觸嗎?也就是我,敢跟你這聲名狼藉之人廝混在一起了。」

    三少無奈地道:「可是我的名聲真的是被謠言傳壞的,我本人還真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若說我以前是採花賊吧,可是現在也改邪歸正了……」

    「改邪歸正?我看未必吧?」宋清冷笑,「見人家蓉兒漂亮便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她,不住地用言語、眼神挑逗她,嚇得人家看都不敢看你一眼。我說阿仁,你就不能……不能不要當著我的面勾搭別的女孩子嗎?」

    第三節

    三少聞言一愣,然後滿臉賤笑地看著宋清,手摸下巴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道:「好說,好說!我以後一定記得,勾搭女孩子要背著你進行。」

    宋清氣得一跺腳,嗔道:「你就知道氣我!」說話間伸手來掐三少,三少施展身法堪堪避開,趁機在宋清小手上捏了一把,哈哈大笑道:

    「好了別鬧了,清兒,現在隨我進去吧!」

    說著,將鐵戩一把提起,扛上肩頭,兩手抱著鐵軒軒,走到那釘著銅釘的朱紅大門前,用腳踢將秦府大門踢得震天響。

    「誰啊誰啊?長眼睛沒有?這是秦府!」門後傳來門房氣急敗壞的聲音。

    大門打開,門房的腦袋自門縫中探了出來,見是三少,頓時滿臉堆笑地道:「喲,三少爺回來啦?您瞧小人這張嘴……」說著異常慇勤地迎了出來,

    三少也不以為意,帶著宋清邊往裡走邊問道:「家裡現在都有誰在?」

    那門房笑道:「回三少爺,大少爺現下還在刑部當值,今天可能要回得晚一點。霓兒姑娘也去了刑部,現在府裡只有少夫人跟寶少爺在。」

    秦風對外的身份是刑部侍郎,每天都要去刑部報個到,裝裝樣子應付一下。這當密探的,總不能滿大街告訴別人,老子是密探吧?秦霓兒對外的身份則是秦風的助手,雖然她實際上是秦風的頂頭上司,但那僅限於密探這見不得光的身份。

    三少點了點頭,道:「少爺我今天帶了客人來家裡,去叫人把客廳收拾一下。還有,把我梅姐和寶寶請來,讓他們也來陪陪客人。家裡有什麼好茶?揀最好的上。」

    那門房點頭應了,見三少身上掛著兩個人,好奇地問道:「少爺,這兩位是?」

    三少道:「這是我表哥和表姐。他們兩個喝醉了,記得叫幾個人來把他們扶進客房去休息一下,好生伺候著。」

    那門房忙不迭地答應,一溜小跑地去吩咐了。

    三少帶著宋清往主屋客廳處走去,邊走邊道:「這新家我也只來過一次,對府裡的一切都不熟悉。昨天晚上連夜溜到你家,在這家裡連睡都沒睡一晚,說起來,我在這家裡也是個生人。」

    還沒時客廳,便迎上來幾個下人,從三少手中接過鐵戩和鐵軒軒,扶著二人去客房休息了。宋清看著被兩個老媽著扶走的鐵軒軒,問道:「你那表姐,跟你關係好像很不一般哦。」

    三少看著鐵軒軒的背影,滿臉溫柔的笑意,道:「俗話說,表姐表弟,天生一對。」

    宋清奇道:「俗話不是說的,表哥表妹,天生一對嗎?」

    三少呵呵一笑,道:「問題是我只有表姐,沒有表妹啊!」

    宋清撇了撇嘴,道:「如此說來,若是有表妹的話,你豈不是要表姐表妹全部通殺?」

    三少非常自信地笑道:「你看我是那種人嗎?」

    宋清盯著三少看了好一陣子,很認真地道:「還真別說,我越看你越覺得你就是那種人。」

    宋清心中不忿,一路打擊著三少,令宋清頗感無奈的是,三少皮厚如城牆,不是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就是憑借他強大得無以倫比的自信,將宋清的諷刺之語強行聽成讚賞,沒口子地道謝不說,還不停地強調自己很低調。

    一路鬥嘴間,二人進了客廳,三少招呼宋清坐下後,早有下人奉上了極品的雨前龍井。

    屁股還沒坐熱,便聽秋若梅的聲音自客廳外傳了進來:「阿仁,聽霓兒說你昨晚扔下她一個人跑了,徹底未歸,卻是去了哪裡?」

    說話間,一身素雅,未著粉黛的秋若梅抱著寶寶出現在客廳門外。

    秋若梅站在客廳外向內掃視一眼,目光與宋清正上下打量著她的目光碰了個正著,兩人頓時撞出激烈的火花。

    秋若梅心道:「好一個純如水,淨如雪的女子!阿仁果然改不了他那毛病,昨晚當然又是去騙這小姑娘了!」

    宋清暗道:「這就是阿仁的媳婦兒?嗯,果然風姿綽約,典雅恬靜,柔媚天成。瞧她的年紀,也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卻有了這麼大的孩兒,唉,苦命的女子……」

    兩女還在互相打量,三少已經笑嘻嘻地代為介紹起來:「梅姐,這位姑娘,便是小弟曾向你提起的,龍吟公宋無的女兒宋清。清兒,這位呢,就是我家梅姐,雪山梅花劍派的秋若梅。她抱的那娃娃,便是我的兒子秦寶寶了。寶寶,來,叫聲阿姨!」

    秋若梅淡淡地一笑,道:「原來是清姑娘。阿仁,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能讓寶寶叫清姑娘阿姨呢?快叫聲阿娘。」

    寶寶向來唯秋若梅之命是從,當即咯咯笑著,甜甜地叫了宋清一聲:「阿娘!」

    宋清頓時俏臉暈紅,那聲「阿娘」聽起來怎地這麼像「二娘」?心中頓時對秋若梅肅然起敬,暗道這位姐姐看似溫柔無害,實際上卻厲害得很,略施手段便擺了她一道。

    而三少則是拍手笑道:「這個稱呼好,好得很哪!嗯,寶寶真乖……」

    宋清惡狠狠地瞪了三少一眼,只不過她生來柔媚,雖然已極力作出惡狠狠的樣子,可是那眼神看來卻還是別有一番令人銷魂的韻味。

    「清兒見過秦夫人。」宋清笑吟吟地對著秋若梅行了個禮,這下輪到秋若梅臉紅了。她還未正式過門,府裡的下人們「少夫人、少夫人」地叫她已經讓她臉紅了,現在宋清卻如此莊重正式地叫她「秦夫人」,那可是比下人們叫她少夫人還要更難堪的。

    三少何等聰明之人,一眼便看出這兩個女子明裡客氣有禮,暗地裡卻在互相爭鬥。這等事情三少是沒法插手的,他也不欲摻雜其中,啜了口茶水,三少站起身來,說道:「剛才與表哥表姐喝酒,醉得一塌糊塗,到現在頭還在隱隱作痛。我去休息一下便來,梅姐你替小弟好好招待清兒一陣,帶她在府裡邊兒逛逛,熟悉一下環境。不好意思啊清兒,說是帶你來我家玩兒,可我這個主人現在卻要失陪一陣了。嗯,最多一個時辰,不會太久了。你今天也不要急著回家,現在時間還早得很,等在我家吃過了晚飯,我再送你回去。」

    說著,也不待兩女答應,一溜煙就往外跑,經過秋若梅身旁時,在寶寶粉嫩的臉蛋兒輕拍兩下,一本正經地道:「寶寶,替老爸好好招呼阿娘哦!看緊你媽媽,別讓你媽媽欺負你阿娘。」

    寶寶乖乖地道:「不會的,媽媽不會欺負阿娘的。」

    三少哈哈一笑,快步走出了客廳。

    秋若梅和宋清看著三少的背影,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待發現彼此歎氣的語調一模一樣時,兩女不由大眼瞪小眼起來。

    秋若梅慢悠悠地走到三少的座位前坐下,將寶寶放到茶几上,拿起三少用過的茶杯淺飲了一口,看著宋清微笑道:「清姑娘,現在阿仁已不在此,我想請問清姑娘,昨夜你與阿仁在一起時,阿仁可否對你做過甚無禮之事?」

    宋清笑道:「秦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秋若梅歎了口氣,道:「阿仁為人其實還是挺好的,沒那爭強好勝的念頭,跟著他,求一生安寧倒是沒多大問題。只是他實在太過好色,對美女有著近乎癡迷的追求。雖不至於喜新厭舊,但與眾多女子同侍一夫,這其中的無奈實在難以言喻。我若不是有了寶寶,也是不願跟著阿仁的。他只有一個人,如何能分出那許多心來,將跟隨他的眾女都愛護得周到?」

    宋清若有所思地道:「秦夫人的意思,是勸清兒不要與阿仁來往?」

    秋若梅搖頭道:「並非如此。我的意思是,清姑娘若真願與阿仁交往,日後可能就要忍受獨守空閨的痛苦了。」

    宋清笑道:「清兒多謝秦夫人提點。只是秦夫人可能誤會了,清兒與阿仁,只是知己之交,於男女情愛,倒是未曾提及。昨夜阿仁確是與清兒相處一晚,但是阿仁對清兒始終守之以禮,並未做出半點逾禮的事情。」

    秋若梅奇道:「哦?這怎可能?以我對阿仁的瞭解,似清姑娘這般天生麗質,阿仁即使不擇手段,也會……嗯,那些話兒,倒是不好說出口的。」

    秋若梅自然是瞭解三少的。三少在別的事情上或許並沒什麼太大的追求,可是對於美女,那是絕對不吝使出任何手段的。若說他與宋清相處一晚,卻什麼事情都沒做出來,那還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當下秋若梅再度細細打量宋清,從她的眉眼神情、身形體態一一看起,發現宋清的確仍是處子之身。這下秋若梅心中更感奇怪了,難道三少他還真的轉性了不成?

    宋清道:「秦夫人倒是多慮了,昨夜清兒與阿仁長談一宵,除了談天說地之外,阿仁真未做過任何事情。嗯,阿仁倒是在初見清兒時便已提起,他原來是個不擇手段的採花賊來著,不過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了。」

    秋若梅輕笑道:「這倒奇了,阿仁也會說出改邪歸正的話來?恕我冒昧,清姑娘可否告知昨夜與阿仁所談何事?」

    宋清微微一笑,道:「恕清兒無禮,可是這般秘密的事情,清兒實在不好說與外人知曉。秦夫人當也清楚,這閨房中的貼心話兒,是兩人之間的秘密。說出來的話,就不怎麼好了。」

    宋清存心開個玩笑,見秋若梅神情有些不豫的樣子,輕笑一聲,端起茶杯來輕啜一口,吊足了秋若梅胃口之後方說道:「只不過有句話兒卻是能說給秦夫人知道的。阿仁曾對清兒說,『冬雷震震夏雨雪,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清兒才疏學淺,卻是不知這話是什麼意思。清兒想秦夫人與阿仁相處時間遠長於清兒,或對三少的妙思文才多有領略,所以清兒想請教秦夫人,可知這話是什麼意思?望秦夫人告知,也好解清兒心中之惑。」

    秋若梅本是冰雪聰明之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過來。幽幽地歎了口氣,拍著爬在茶几上的寶寶的背心,輕聲道:「寶寶,你爹爹是個大壞蛋不是?」

    寶寶瞪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小腦袋輕輕點了點,道:「媽媽說爹爹是大壞蛋,爹爹就是大壞蛋。」

    秋若梅滿意地笑了笑,道:「嗯,寶寶真乖。寶寶將來是要做大俠的,大俠專門打壞蛋的是不是?」

    寶寶道:「是呀,寶寶要做大俠,寶寶要打壞蛋,寶寶專打爹爹!」

    宋清在一旁聽得膽戰心驚,心裡尋思著,我這個玩笑是不是開得大了點?秋若梅她是不是狠了一點?就為這點小事,就挑撥起父子關係來了?此女不可小視!

    ※※※※

    引起一切禍端的罪魁三少爺,此刻正施展那鬼魅一般的身法在秦家大院裡飛快地穿行著。

    他之所以逃離客廳,第一當然是為了逃避兩女言語上的交鋒。這第二嘛,則是為了做些見不得人的好事了!

    剛出客廳門,他就抓了個下人,問清楚表小姐歇息的客房,然後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朝西廂的那叢小閣樓掠去。當然,鐵戩住哪裡也是問清了的,大表哥住的是東廂,正好與西廂相對,兩者之間隔著很遠,這就不必怕鐵老大發現什麼了。

    秦府裡現在下人還很少,所以三少也不怕被誰發現。加上他輕功著實了得,整個人從一個點消失之後,再在另一個點出現時,根本就看不到兩個點之間他身法的行動軌跡。這種神乎奇跡的輕功,當世恐怕也只有一個西門無敵能與之匹敵了。

    三少掠至西廂鐵軒軒住的那棟小閣樓下,屏氣凝神探聽了一番周圍的動靜,見半個人影也無,便輕輕縱上陽台,挑開窗戶自窗口翻進了房中。

    第四節

    剛進房間,三少便覺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如千萬縷絲線幽幽地鑽進他鼻中。

    聞到那股清香,三少不由精神為之一爽。

    他當然知道,這清香正是鐵軒軒身上獨有的味道。

    三年前同浴之時,他便已將這香味緊緊地烙在記憶深處。

    再深吸一口氣,撲鼻而來的,只有清香,而無酒味,看來這愛潔淨的表姐,早已在上床前就認真洗漱過了。

    香床上垂著薄薄的紗帳,透過那輕紗帳,三少看到床上那朦朧的人影正以不怎麼優雅的姿勢攤開手腳熟睡著。

    她身上只穿著褻衣,玉臂和修長筆直的雙腿盡數裸露在空氣中。

    近一米八的個子,使她的一雙長腿有著一種令人心神蕩漾的誘惑力,那光滑得就像沒有半點毛孔的雙腿,骨肉均勻,筆直纖細。

    腰身纖細,小小的褻衣和褻褲遮不住她的腰,露出半截雪的小蠻腰和光滑平坦的小腹。

    那雙挺拔得讓人絕對無法一手掌握的淑乳驕傲地挺立著,褻衣也只能掩住其上半部,下方渾圓的基座裸露在外,乳酪一般的肌膚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熟睡的玉人鼻息均勻,與世無爭的臉龐就像最恬靜純美的嬰兒。

    三少看著這完美的一幕,呼吸不由急促起來。他的手輕輕撫向那張光潔的玉靨,柔聲說道:「軒軒姐,小弟來取三年前就該屬於小弟的一切了……」

    手指在她臉上輕輕撫過,順著臉部的曲線滑到修長的玉頸間,然後無比熟練地奔至褻衣小結前,輕輕勾開了那打著活結的小結。

    溫熱堅挺的雙峰掙扎著跳出了褻衣的束縛,那兩點粉紅的蓓蕾驕傲地挺立在空氣中,訴說著身為女性的驕傲。

    雪白的胸脯襯著嫣紅的兩點,就像雪地裡的兩點紅花,讓人心生嚮往。

    她睜開了眼睛,那雙很女人的眼睛蕩漾著嫵媚到極點的春波,斜看著正輕輕解開自己衣帶的少年。

    她的眼神中有興奮、有渴望、有失落、也有迷茫。

    三少開始褪去自己的衣衫,她舒展四肢,毫不介意自己無片縷遮身的美麗身體被三少看了個清清楚楚。女人最美的一面,自然是要在最愛的人面前展現的。

    她看著他,鼻中發出略帶顫抖的聲音,用那顫慄的鼻音小聲說:「阿仁……你,你愛我嗎?」

    三少頓了頓,綻開如春日裡陽光般溫暖的笑容,他俯下身,在她的櫻唇上輕輕一啄,道:「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她笑了,承載了如此之多的幸福,以致於她的笑中,竟有眼淚滾滾淌下。

    女人,都是水做的。

    少年含住了她的嘴唇,靈巧的舌尖撫過香唇,撫過貝齒,在她舌尖輕輕一點。

    那溫暖濕潤帶著少許粗糙的舌尖汲取著她的津液,然後帶著津液跳出,在雪白的肌膚上遊走。

    雪山草地,莫不游掠其間,陣陣酥麻的觸電般的感覺在她身上蔓延,她感到自己已將融化。

    愛人的身體緊緊的結合在一起,他寬厚壯實的胸膛摩挲著她溫熱挺拔柔軟的胸脯,她的淚被他輕輕舔淨。那滾燙的,帶著苦澀卻又有著絲絲清甜的珠淚在他舌尖滾動,他要細細品味這久違了的感覺。

    她的雙手勾著他的脖子,雙腿纏在他的腰際,泥濘一片的沼澤將闖關的英雄陷入。初痛的感覺讓她一陣痙攣,那叩關的英雄帶著戰後的熱血發出勝利的咆哮。

    他開始衝刺,用熱情將她融化。她在顫抖,她咬緊牙關,發出陣陣蝕骨銷魂的顫慄輕哼。

    剛強豪邁如男兒的女子在少年的熱情下徹底融化,化作滾燙的潮水奔湧而出,嫵媚到了極點的眼中含著迷濛的霧氣,這是痛並快樂著的幸福。

    女人,終究是水做的……

    ※※※※

    從刑部大院出來的時候,秦風心裡思考著兩個問題。

    第一,關於西門無敵的下落。根據逍遙山莊「江湖謠言」情報組傳來的消息,西門無敵應該已經到了京城,但是秦風近三年來一直在京城,卻未探得半點關於西門無敵的消息。

    如今魔門勢力遍及全國,其勢之大已有當年「四大魔頭」統領魔門時的聲勢。但是作為魔教教主的西門無敵,如今卻似銷聲匿跡一般,完全在人間蒸發,誰也沒見過他在何處出現。魔門在各地活動時,全都是由「三宗五堂」的人出面,而且一般都有別的身份作掩飾,追查起來極為不利。

    西門無敵志在天下,這一點秦風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若說一個志在天下的大魔頭,卻甘心蜇伏三年,不動聲色,這一點秦風怎樣也不相信。

    所以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西門無敵的確到了京城,但是他有別的身份作掩飾,而且極有可能是一個相當正大光明的身份。否則的話,也不致於憑秦風的能力還追查不到。

    聯繫喬偉當年推斷的,魔門的勢力可能已經滲進了宮中,秦風猜想,或許西門無敵如今正是潛伏在深宮之中。

    但是深宮之中除了侍衛之外,就只有太監。西門無敵不可能自宮去做東方不敗不說,便是要讓他自降身份扮作侍衛,也是不大可能的。

    那麼,西門無敵究竟是以什麼身份作掩飾,潛伏於京城中的呢?

    第二,北疆胡虜近半年來行動異常詭異。

    根據情報,北疆胡族十三部落合兵三十萬,陳兵落凌關前。這是有史以來胡虜兵勢最強的一回,如果讓胡虜攻破落凌關的話,以胡虜來去如風的作戰風格,不出五天,京城勢必危殆。

    按照胡虜以往的作戰方式,他們只擅馬戰,在平原上作戰尤有優勢,但若攻克城池關卡的話,則顯力有未逮。所以,數百來年,胡虜犯邊多是以小股兵力分批繞開關口進入中原,游擊作戰,大肆擄掠一番便折返草原。

    但是這回胡虜卻擺出要大軍入關,強行攻關的架勢,以三十萬兵力與北疆落凌關十五萬秦軍鐵軍對峙。從兵力上看來,胡虜擁有絕對優勢。如果秦軍那十五萬鐵軍與胡虜正面衝撞的話,秦軍鐵軍必全軍覆沒,毫無勝算。

    但秦軍有關卡城牆之利,胡虜缺乏攻城器具,即使傾盡所有,以三十萬人硬攻,就算打至最後一兵一卒,也絕無攻下落凌關的可能。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秦軍鐵軍顯然不會與胡虜硬拚,鎮守落凌關的主將,長公子嬴蘇雖不是名將之才,但為人冷靜,又知人善用,守城的話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而胡虜也顯然不會硬行攻關,他們在關口下與鐵軍對峙達十二天之久,連一場小仗都沒打過,每天耗費掉大量的糧食草料,也不知究竟想幹什麼。

    本來胡虜的事情是輪不到秦風來管的,這應該是兵部的事。但是秦風身為皇家七密探之一,天下事都有過問的權利。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秦皇昏庸,不理朝政,朝中大權被奸相候猛一手把持,軍中大權又有大將軍王賁隻手遮天,大秦帝國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秦風在這個時候,已經要開始為自己和逍遙山莊打算了。

    秦風敢斷定,只要胡虜一入中原,逼近天京城,天下必然大亂。如果秦皇被殺或被俘的話,大秦帝國便會從此宣告滅亡,從而回復到當年的諸雄爭霸的亂世中去。

    如何在這亂世中保全自己,甚至趁此亂世大有作為,靠的就是對天下大勢的把握了。

    所以,儘管已經對秦皇失望到了不再甘心為秦皇效力的時候,秦風還是不遺餘力地搜集天下情報,力爭最早把握住大勢,以期將來能制訂出最合理的應對方式。

    秦風一路思索著,秦霓兒則跟在他身後無所事事地揮舞著一枝折來的柳條。

    她見秦風背著雙手,一步一踱地走路,一路上也不搭理她一句,不由嘟起小嘴,湊到秦風耳邊,氣呼呼地說:「秦大哥,你幫我想想辦法呀!」

    秦風被她一吵之下,思路也給打斷了。本想斥她兩句,但見她一臉慘兮兮的小模樣,心中一軟,問道:「你有什麼難事?需要我給你想辦法?」

    秦霓兒氣道:「我已經快兩年半沒見到我老爹了!以前他最疼人家的,可是自從有了那個什麼騷狐狸精酈妃之後,他就再也沒理過人家。現在人家的話也傳不到他那裡去了,倒是那七個一看就不是正派人的新密探能隨意進出後宮,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兒呀?人家懶得理他是昏君還是明君,只是人家都快要嫁人了,他還不給人家一個正式的身份,你叫人家到時候怎麼過門?」

    秦風呵呵一笑,道:「就快要嫁人了?不會吧?你要嫁給誰?我怎地沒聽人提起過?你嫁人了,我家小三怎麼辦?」

    秦霓兒白了秦風一眼,嗔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人家要嫁的,當然就是那個死花心大蘿蔔了。他昨晚親口對我說的,說等秦伯伯他們到了京城之後,就選個吉日娶我過門。」

    秦風點了點頭,微笑道:「哦,原來是昨天晚上說的悄悄話啊!我是說我怎麼不知道呢!嗯,說起來,你昨天晚上倒是叫得歡啊!」

    秦霓兒臉一紅,伸出手去,想要掐秦風。可是秦風明明就是相當隨意地走著,既沒運氣,也沒施展輕功,她的手卻怎樣也碰不到秦風的衣角。

    氣惱之下,秦霓兒跺腳道:「你們兄弟就知道欺負人家!你還好意思說,昨晚那花心大蘿蔔把人家哄得睡著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溜走了,今天一大早也不府中,定是卻什麼地方勾搭小姑娘了。你這做大哥的,也不好好管一管他!」

    大少非常無奈地一攤手,道:「這我的確管不了。你莫要忘了,我生來就是給他背黑鍋和望風的命。那一次在萬花城,他在屋裡跟你和你表姐風流快活,我卻喝了一夜西北風,你叫我怎麼管他?」

    秦霓兒聽秦風提起舊事,小臉兒紅得更厲害了。這可是她生平之恨,就這麼稀里糊塗讓採花賊佔了身子,後來殺採花賊不成,反倒被他捨身的做法感動得不知不覺就喜歡上了他。

    說起來,這道貌岸然的秦大少還是採花賊的幫兇來著。

    「秦大哥,我不管,你得幫我想辦法,要嘛就管著阿仁,不要讓他再出去勾三搭四。要嘛就幫我去見我爹,我把事情給他說清楚。怎麼說我也是堂堂公主,嫁人的時候那自然得把禮數辦周全,我可不想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把自己給嫁了。」

    秦風心道:「阿仁就算要娶你,也是把家裡那麼多女孩兒一併娶了。可是你是公主,若是真把身份公告天下,你能順利嫁給我三弟?就算聖上同意了,你把禮數辦周全了,那豈不是把其他女孩兒都壓下一頭,日後在家中豈不是唯你獨尊?連爹娘見了你都要下跪問安,這可不成!」

    秦風本待回絕,但是秦霓兒察顏觀色,馬上覺出秦風的企圖,斬釘截鐵地道:「這個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否則的話,我就跑到刑部大堂去喊冤,說那死花心大蘿蔔強暴我,說你是幫兇!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秦大少把臉往哪兒擱!」

    大少聞言險些一頭栽倒,毒手紫荊向來笑裡藏刀,嘴上喊哥哥,手裡拖刀子,最是殺人不見血。這事兒要是不答應她,她還真做得出來。

    當下秦風一臉大義凜然地樣子,道:「霓兒你放心,你的事就是秦大哥的事!你要大哥做什麼,大哥一定幫你!嗯,正大光明地進宮有寧照蒿那狗賊擋駕,那咱就夜探深宮,半夜潛進去!小三輕功最好,我去給他說一聲,讓他帶你進宮,我給你們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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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幻軒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卷四 天下亂禍起蕭牆現狼煙 第六章 那些花兒
    劍光剛一掠出,幾乎只在瞬間就點到了寶寶的眉心前。

    秦寶寶在媽媽的懷裡笑嘻嘻地準備迎接最帥的老爸,他還不懂什麼叫做劍,面對那一點星辰般的劍光,寶寶沒有露出半點懼色,小臉上滿是甜甜的笑容。

    而秋若梅,則是在剎那間臉色劇變,以她最快的速度側轉身子,想以自己的身體擋這一劍!

    可是如此之近的距離,如此之快的劍,令秋若梅根本就連不及轉身!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肉眼不可見,耳朵不可聞,唯氣機方能感應到的劍氣驟然在秦霓兒劍側成形。那劍氣彷彿來自虛空,誰也不知它是如何成形,空間與時間彷彿都已限制不了那道劍氣,它好像亙古以來就守候在那裡,等待秦霓兒的劍刺來的這一刻!

    「鏗!」一陣龍吟般的震響,秦霓兒的劍被那劍氣撞歪,失了準頭,刷地一聲刺進了門板裡,將門板攪得粉碎。而秋若梅則抱著寶寶飛退,邊退邊厲聲高叫:「阿仁,替我殺了這惡毒女子!」

    被那道劍氣擊偏袖劍的秦霓兒猶自在發愣,三少已一臉凝重地叫了起來:「『誅仙劍』?大家戒備,西門無敵就在附近!」

    說話間飛掠至秋若梅身前,擺出戒備的架勢,百忙中還回頭問了一句:「寶寶沒事吧?」

    秋若梅銀牙緊咬,冷聲道:「要是有事,我現在還不與這惡毒女子拚命?阿仁,誰要是欺負我也就算了,可是誰敢對寶寶下毒手,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討回公道!你不願殺那女子,我自己來殺!」

    三少急道:「不可輕舉妄動!梅姐,你沒見識過西門無敵的武功,在這大敵當前的關頭,我們切不可自己先亂了陣腳!老大,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隨我一起保護你大侄子!霓兒,這筆賬回頭再跟你算,現在趕緊過來,堵在大門口是想給西門無敵當活靶子還是怎地?」

    見三少與秋若梅如臨大敵的樣子,秦風乾咳一聲,道:「老三,那個,剛才那道劍氣,是我發出來的。」

    三少一愣,難以置信地道:「是你發出來的?」

    秦風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是我。」

    三少長呼一口氣,鬆開架勢,拍著胸口,吐了吐舌頭,道:「幹什麼啦,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真嚇死人家了。老大,你功夫大有長進啊!剛才那道劍氣,完全跟『誅仙劍』一模一樣啊!快進來說話,你們兩個都進來,別堵走廊上擋人家道兒!」

    秦風背著手,慢慢踱進了門內,邊走邊道:「剛才那情形,來得及打招呼嗎?我的劍氣還遠遠及不上『誅仙劍』。『誅仙劍』根本無跡可循,而我的劍氣卻可憑氣機感應到,孰優孰劣,當中分曉清楚得很。」

    秦霓兒跟在秦風身後,收起了袖劍,聳拉著腦袋往屋裡走。

    剛才她也是一時氣憤,當真以為三少是跟青樓裡的姑娘有了孩子,還把人家帶回客棧來包養。可是劍出之後,她才看到秦寶寶。看秦寶寶那樣子,分明已經有個兩三歲了。

    在那時秦霓兒便知事情不對頭。她自是已從秦逍遙的信中知道三少這三年來,是與葉映雪在崖底渡過的,要生孩子也不可能與青樓的姑娘生。

    而眼前這漂亮女子看起來眼生的很,卻有了這麼大的孩子,那就只能作一個解釋,那便是這女子是三少墜崖前的老相好,在三少墜崖之前便已珠胎暗結。

    可是那時儘管秦霓兒心念疾轉之間已經想通其中關節,可是她的劍術並未臻至大成,能發不能收,即使想後悔也來不及了。若不是秦風的「天道無形」之劍無處不在,她剛才那一劍可能已經鑄成大錯!

    所以現在秦霓兒自是沒臉再面對三少與秋若梅,只好老老實實低著頭,等著三少的訓斥與秋若梅的責罵。

    「不過那寶寶可真漂亮,要是我自己也生一個就好了。」秦霓兒如是想。

    秦風與秦霓兒進了屋之後,三少介紹道:「若梅,這是我大哥秦風,以前外號『星河劍聖』,現在外號『天劍』。大哥,這是小弟的媳婦兒秋若梅,這小東西是小弟的兒子秦寶寶。」

    秋若梅現在心中極為惱怒,但是三少大哥的面子還是要給足的,畢竟「天劍」之名如今已經響遍江湖,寶寶有這樣一個大伯,可是他的造化。當下抱著寶寶,對著秦風行了個禮,微笑著說道:「若梅見過大伯。寶寶,快叫大伯。」

    三少補充了一句:「叫最酷的大伯。」

    寶寶咯咯笑著,甜甜地道:「最酷的大伯~~」

    秦風呵呵一樂,長得漂亮,看上去又樸素知禮的秋若梅讓他非常滿意,而大侄子秦寶寶的乖巧則更討他歡心。極有風度地點了點頭,道:「弟妹好,大侄子好!來,一點小意思,給弟妹添幾件首飾,給寶寶買點新衣服……」

    秦風說著,掏出一疊銀票,就往秋若梅手中塞去。

    秋若梅眼角一瞥那疊銀票,見面額都是萬兩一張的,頓時嚇了一跳。她由小到大,哪見過這麼多錢?雖然知道三少家裡極為富裕,可是大伯一出手就是厚厚一疊萬兩一張的銀票,當真是聳人聽聞了,當下忙道:「如此重禮,如何使得?還請大伯收回……」

    三少卻毫不客氣地一把將銀票奪了過來,憑手感掂了掂份量,撇嘴道:「什麼重禮?不就是一百三十七萬兩的銀票嗎?梅姐,來,收下,就當是你和寶寶的零花錢了,不夠再找老大要。你是不知道,老大擺滿月酒時收的紅包就有一百萬兩銀子,以後每年過生日少說也有五十萬兩銀子的紅包,壓歲錢一般是五萬兩金子。他又沒什麼不良嗜好,從不抽煙,又不好賭,還不好逛窯子,這麼大年歲了連個相好的都沒有,錢都多得沒處使,全存起來了。我琢磨著,老大現在的私產全折成銀子,少說也得有個好幾千萬兩了吧?」

    秦風冷著臉道:「你以為我和阿雷都像你?爹娘給了你錢就讓你自己留著花,可是我和阿雷每年紅包壓歲錢剛一到手,轉手就被爹娘沒收了。就這點錢,還是哥哥我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三少裝作沒聽到,見秋若梅不敢去接那筆巨款,便胡亂塞進了自己懷中,接著對秦霓兒冷冰冰地說道:「霓兒,你過來。」

    秦霓兒嚇了一跳,三少說話什麼時候這麼冷過了?不情不願地磨到三少面前,偷偷抬起頭瞥了三少一眼,只見他滿臉冰冷,就像廟裡的判官似的,當下心中打突,急中生智,決定先下手為強。

    「梅姐姐,我,我錯了……」秦霓兒哽咽著聲音,抬起頭來,楚楚可憐地看著秋若梅,眼中閃動著晶瑩的淚花:「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開門時會抱著寶寶……我本以為,這屋子裡住的,是阿仁在青樓裡找的相好。阿仁生性水性楊花,我也是怕他學壞……梅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寶寶……」說著,眼淚滾滾而出。

    三少:「哦也,『水性楊花』這個形容詞用錯了,霓兒你得好好讀書。」

    大少:「嗯,不錯,『水性楊花』這個詞用得好,非常貼切。」

    三少:「不會吧?老大,看來你也要多讀書了,成天舞刀弄棍的,這不都成文盲了?」

    秋若梅雖倔強,但生來一副慈悲心腸。方才秦霓兒若是刺她,她倒不致於怎麼生氣,她生氣全是因為秦霓兒竟然劍刺寶寶。

    可是現在見秦霓兒淚如雨下,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兒,她滿腔的怒火都似被淚澆熄,一顆心也軟了下來,歎口氣道:「算了,好在寶寶沒事,這件事也不能怪你。我自然是知道阿仁的德性的,你也是深受阿仁之害的可憐人,又是為了防止阿仁學壞,只是好心做了壞事,以後萬不可如此魯莽了。」

    三少:「天哪……這世界太黑暗了,憑什麼一個個都如此說我?難道我真壞得無可救藥了?讓我死吧,讓我死吧,我要跳樓,不要攔我……」

    大少:「跳樓就不必了,摔不死你。我這有把劍,來,抹脖子吧。死之前,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給我,還有銀票……」

    秦霓兒連連點頭,眨著淚汪汪的大眼睛說道:「梅姐姐,我再也不會不分因由胡亂出劍了。相信我,我會重新做人的。可是阿仁他恨我恨得要死,要是他打我怎麼辦?」

    秋若梅笑道:「阿仁好打女人,這我也是知道的。不過沒關係,有我在,阿仁絕對動不了你一根毫毛。」

    三少:「喂喂喂,梅姐,說話可得憑良心啊,我什麼時候好打女人了?江湖上誰不知道我三少爺最憐香惜玉……」

    秋若梅冷哼:「江南小鎮,四海酒樓。」三少初悟隻手遮天,一掌將秋若梅打得半死,幸有起生回生丹,方救回秋若梅一命。這打女人的罪,在秋若梅這裡,就此坐實。

    秦霓兒和道:「萬花城中,一洩千里。」江南萬花城,憐舟府內連御兩女,一洩千里香洞房不敗,這憐香惜玉卻再也談不上了。

    三少心知肚明,耷拉著腦袋,走到牆角,抱著頭面向牆角灰溜溜地蹲了下來。

    「娘咧,梅姐剛剛還要我殺了霓兒地,怎地現在卻與霓兒結成統一戰線了?媽的,霓兒的演技……已經幾乎與本少爺不相上下!梅姐忠厚老實,被她騙過了!好,好你個霓兒,看本少爺今晚怎麼收拾你!」

    秦風見風波已過,笑道:「好了,你們兩個就不要再責怪阿仁了。阿仁也並沒有壞到骨子裡嘛,還是可以挽救的嘛!只有我們都獻出一點愛,相信阿仁會浪子回頭的。嗯,就是這樣。弟妹,阿仁哪,你們把這客棧的房子退了吧,隨我回新置下的宅院。現在雖然冷清了點,可是等爹娘來後,就會熱鬧起來了。」

    ※※※※

    天京城裡,已是一片燈火輝煌。

    入夜後的京城繁華到了極點,四處的燈火亮得便如白晝一般。

    京城的居民泰半是達官富人,一到掌燈時分,這些達官貴人們便開始了一天最精彩的時段,縱情享樂。

    京城治安又好,禁軍日夜巡邏,除了在貧民聚居的一些場所,京城中幾乎看不到什麼無業遊民。

    京城玄武街,是京城中的大商家,全國頂級的有錢人聚居之地。與朱雀街一樣,擔任這玄武街日常巡防任務的,是比禁軍更高一級的京城御林軍。

    秦風置下的豪宅便在玄武街上。

    那宅子有如一個巨大的園林,原是一名頂級富豪,珠寶大商的宅子。後來那珠寶大商因出錢捐了個官,搬到了與朱雀相鄰的,同樣是朝中官員居住的白虎街上,這宅子便被秦風盤了下來,作為逍遙山莊眾人搬來京城後的居所。

    現在這宅中一共僅住了十四個人,三少兄弟倆、秋若梅、秦霓兒、秦寶寶,以及九個雇來的下人。

    逗弄了寶寶一個晚上,以甜言蜜語外加糖衣炮彈徹底將寶寶拉攏過來的秦霓兒,此時正在自己的房間內準備洗澡。

    屏風後的大澡盆裡盛滿了溫度恰到好處的熱水,水面上還飄浮著片片花瓣。秦霓兒脫掉衣裳,隨手掛在屏風上,輕輕撫了一下溫暖的水面,撥開花瓣,便準備跨入澡盆中。

    騰騰的蒸氣將整間房間點綴得猶如仙境一般,再配上天仙一般準備沐浴的赤裸美人,美輪美奐。

    秦霓兒雪白圓潤的玉腿慢慢浸入水中,她舒服得輕聲呻吟一聲,然後緩緩地往水裡躺下。

    突然間,她的臉色變了!一件溫熱堅挺的硬物,在她躺進水中的那一剎,突刺進了她的桃源秘處!

    沒有人能形容那一刺的準確和速度,也沒有人能形容那一刺所來之突然!

    那溫熱堅挺之物,就好像來自虛空的夢魘,又好像來自九幽煉獄的魔根,猝不及防地自下突破了秦霓兒的防線,瞬息間便直搗黃龍,一探到底!

    秦霓兒的花房陡然被硬物塞滿,觸電般酥軟酸麻的感覺立時從花房擴散至全身,她不由發出一聲輕吟,四肢在那一瞬間變得無力,險些軟倒在澡盆裡。

    雖然身體反應如此不堪,但是她的頭腦還是清醒的。她已經明白過來,自己已被潛伏在澡盆裡的淫賊偷襲得手,自己的身子,已被淫賊攻佔了!

    可是她絕不甘心就此屈服,深吸一口氣,叱吒一聲,一雙玉手向後猛然推去,手指上散發出陣陣紫霧,將手指旁的水染成了深紫色!

    秦霓兒必殺絕技,「毒手天羅」十二成功力全力出擊!

    但是她的手剛剛推出一半,一隻寬大的手掌便貼到了她背上,一股柔和而不失洶湧的內力源源流入她體內。內力所過之處,她體內的經脈完全受制,自身功力被消彌於無形,無法再運起半點內力!

    秦霓兒悶哼一聲,怒道:「你制住了我也沒用!水裡已經被我種下了十三種毒,不消片刻,你便會遍體潰爛而亡!淫賊,你污我身子,我必在你死後,鞭屍三年以洩我之憤!」

    嘩啦啦一陣水響,水中潛伏之人坐了起來,一雙大手覆上了她堅挺的胸脯,開始揉捏挑逗,同時悶聲道:「我百毒不侵。」

    說話間,那人抱著秦霓兒,腰身開始聳動,凶器在秦霓兒花房內進出起來。

    秦霓兒腦中轟得一聲,只覺萬念俱灰。

    她的身體已經被制住,完全動彈不得。而她現在的姿勢,是背對著那人坐在那人身上,自己的兩腿疊在那人兩腿之上,下體已被徹底攻佔,上身也被那人抱著一陣猛揉,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半點反抗的機會。

    偏偏身體的反應更令秦霓兒覺得羞恥。那潮水般的快感不住地衝擊著她,令她四肢百骸都被那種久違的感覺充塞,身子在微微顫抖,呼吸越來越急促,若不是她始終堅定地咬緊牙關,恐怕已經出聲呻吟了。

    「叫人啊,怎麼不叫人來救你?」那人繼續說道:「嗯,能搞上秦家三少的女人,實在是三生有幸!嘖嘖,如此狹緊溫軟,身體的反應又如此強烈,胸脯也是堅鋌而富有彈性,看樣子,你跟那秦家三少,沒好過幾次吧?」

    秦霓兒氣得幾乎暈倒。叫人?她現在身體被制,全身上下都沒有力氣,就算大聲叫都只能發出微弱至極的聲音,那跟叫床有什麼區別?沒看她現在連脖子都不能轉動,連看一眼背後那人的真面目都做不到嗎?

    雖然她現在是在被強暴,雖然她的身體有了很自然的反應,可是不出聲,已經是她所能作的,最後的反抗了!

    那人下身的衝擊並不是一味胡蠻地加速,而是極富經驗地行九淺一深之法,時不時還在那幽谷口前緩緩旋轉兩圈,再才猛地深入。每次那深深的一頂,都如同頂到了秦霓兒靈魂深處,讓她幾乎要舒服得魂飛天外。

    迷濛如光影,秦霓兒真切地感受著身體背叛思想的痛苦,人生有許多無奈,身體不受思想的控制是其中最痛苦的。

    「你……污辱了我,就算我今日殺不了你,來日……也必取你性命!」秦霓兒忍著發出呻吟的衝動,用最大的音量冷冰冰地說道。

    那人呵呵一笑,悶聲道:「殺了我又如何?你已經被我得手,以後有何面目去見秦家三少?還不如就此從了我,做我的情人豈不是更好?」

    秦霓兒哼了一聲,道:「你休想!我秦霓兒雖不是個迂腐女子,但也懂得從一而終。三少是我第一個男人,這輩子我就該是他的女人!你使手段奪了我的身子,日後我自是沒有面目再見三少,殺你之後,我也不會苟活!」

    那人笑道:「你這說法,倒像是要殉情似的。嗯,既如此,便讓你看清楚我的模樣,日後要殺我時,你也更方便一些。」

    說話間,一手撫上她的脖子,內力到處,秦霓兒只覺脖子恢復了轉動的能力,飛快地回頭一看,一張笑嘻嘻、賊兮兮的臉頓時映入眼簾。

    秦霓兒心中又羞又氣,想罵人,眼淚卻滾滾而出,撇著嘴哭道:「你就知道欺負人家……」

    那人不是三少是誰?三少百毒不侵不說,也只有三少有這等輕功,才能潛進了秦霓兒房中,躺進了她澡盆裡,躲進了水下而不被她發現。當然,世上也只有三少這般無聊,會做這般惡作劇之事。

    三少嘿嘿一笑,一邊繼續動作,一邊道:「這是懲罰你今天白天對我和寶寶、梅姐所做之事!別以為有梅姐罩你就萬事無恙,哥哥我該懲罰還是要懲罰的,否則怎能當一家之主?不過你那句從一而終卻讓哥哥我感動啊!霓兒,危難關頭方見真情,少爺將來必不負你!」

    秦霓兒哭哭啼啼地說:「說得好聽,那你也不該……也不該這般折騰人家……你可知,人家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嗯哼……啊……快一點……快放開人家,人家要抱著你……」

    說到後來,秦霓兒的聲音已變成嬌喘呻吟。見襲擊她的人是三少,她當然會放開懷抱,盡情享受了。

    而且……這種強暴遊戲,讓她感到相當刺激。那種患得患失,苦苦壓抑之後又猝然暴發的感覺,讓她只覺欲仙欲死,快樂無比。

    當三少解開她之後,她頓時反客為主,一把將三少按沉到水裡,跨坐在三少身上,氣喘吁吁,惡狠狠地說:「輪到我了!你躺下別動……嗯……」

    秦霓兒在三少身上瘋狂地扭動著腰肢,頓時水聲大響,叫聲驚天動地。

    距秦霓兒房間不遠處的秋若梅房內,秋若梅摀住了寶寶的耳朵,自言自語道:「怎麼都瘋成這樣了?也不怕教壞寶寶!」

    而在自己房間內打坐練功的秦風,則是給叫聲激得血氣澎湃,無法入定。氣急之下穿著睡衣穿窗而出,跳到院子裡大嚎起來:「安靜一點!還讓不讓人休息了?再吵我捉幾十頭母豬扔到你們房裡邊兒去,看看誰的叫聲更大!」

    叫聲非但未見減弱,反而更加放肆張狂起來……

    ※※※※

    好賊知時節,當晚乃發春。隨風潛入夜,採花細無聲……

    深夜,繁榮的天京城也漸漸步入寂靜。

    朱雀街,國公宋無府,府內燈火已基本全滅,只門前兩隻大燈籠還亮著。

    宋府內沒有多少守衛,確切地說,是沒有一個守衛。

    除了打雜的下人丫鬟之外,宋府裡就只有宋無一家人及嶺南五友。

    儘管沒有半個守衛,但是誰也不敢到宋府去討野火。昔年天下第一名將,龍吟公宋無的名頭,還是很有點威懾力的。

    再加上嶺南五友也都在宋府,能無聲無息潛入宋府,辦點見不得人的事情的人,這世上已然寥寥無幾。

    然而寥寥無幾並不代表沒有。眼下便有一人,既無懼宋無的名頭,又有著一身連宋無、嶺南無友都無法發覺的絕世輕功,藉著這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潛進了朱雀街,朝著宋無府上摸去。

    宋清此時正在自己的閨房內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唉,今日爹爹如此待他,卻不知他日後還會不會來。」她這樣想著,腦中又浮現出三少的音容笑貌,以及兩鬢那斑白的頭髮。「真沒想到,他認真打理一番,還真是個罕見的帥哥。唉,帥有何用?前生便從小愛做英雄夢,可是前生的時代英雄是無法存活的。現實中沒有英雄,人們也不需要英雄,需要的,只是錢而已。可是我現在既然轉生在這個英雄輩出的時代,意中人就該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可是他……他那種樣子,會是英雄嗎?」

    正胡思亂響著,她閨房向著陽台的窗口突然被敲響了。

    宋清心中一驚,低聲道:「是誰?」

    窗外那人也低聲道:「小……小姐,我……我想劫……劫個色!」

    宋清「噗嗤」一笑,知道來的正是三少。「行了,別逗了,我這就來給你開窗。」說著,披上一件外套,穿上鞋子走到窗前,打開窗子,三少馬上自窗口躍了進來。

    「你是怎麼進來的?」宋清讓三少坐到椅子上,給他倒了般茶水,問道。

    三少笑嘻嘻地道:「走進來的啊。」一邊說話,一邊賊兮兮地打量著宋清。

    屋裡沒有點燈,但憑三少現在的境界,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也能看清周圍的物事,更何況今晚還有月光透過窗紙灑進來。

    宋清披著一襲長衫,裡面只穿著褻衣,露出雪白的香肩和大片雪白的胸肌,還隱約可見半條深深的乳溝。下身大腿露出一半,小腿盡露,皮膚真個是雪白光潔,晶瑩如玉,連半點毛孔都看不到。

    如此秀色,直看得三少心曠神怡。

    宋清奇道:「走進來的?怎麼可能?我爹爹和五位叔叔都是方圓二十丈內落葉飛花都逃不過他們耳朵的大高手,你就這麼走進來,能不被他們發現?」

    三少點了點頭,道:「這世上,如果我存心要隱藏,能發現我蹤跡的,可能只有一個人。我可是身懷絕世武功的哦!」

    宋清有點懷疑地點了點頭,她雖對武功不甚瞭解,但是三少年紀如此之輕,就算從生下來就開始練武,到現在也不過練了十多年。而她父親和嶺南五友都是有著數十年苦功的大高手,若說父親他們練了這麼多年,還不如三少練十多年,她還真有點不信。不過三少既然能進來,那也就只有這種解釋了。

    正想說些什麼,忽見三少正盯著自己四下打量,宋清心中偷笑,走到床前坐下,蹺著二郎腿,雪白的赤足輕輕搖晃著,笑道:「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嗎?」

    三少搖頭道:「清兒,今天你這樣子,可是與我第一次見你時大不相同啊!在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陌生男子面前,你怎能如此衣衫不整?」

    宋清笑道:「你少假正經了,我倒是覺得你挺樂意看的。我也就在你面前這個樣子,要在別人面前,我當然要擺出大家閨秀的淑女樣兒了。你可別忘了,我們是來自同一時代的人,在我們那個時代,游泳池裡的女人穿得比我還少呢!」

    三少點了點頭,道:「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可是深更半夜,黑燈瞎火,四周又靜悄悄地沒一個人,你就這樣把我放進來,你不怕我對你不利?」

    宋清笑道:「或許會有一點怕,但是我相信你。畢竟我們有著相同的經歷,你再怎樣都不會害我的。」

    三少微笑點頭,道:「謝謝你清兒,感謝你對我的信任。」笑容突然一斂,三少站起身來,換上一臉詭異邪惡的微笑:「可惜的是,你信錯我了。告訴你,我的正式職業,其實是採花賊。我今天晚上來,就是想採你這朵純如水的名花。」說話間,一步步朝宋清走去。

    宋清笑得花枝亂顫,手捧著腹部,道:「好了,你不要再演了,再演下去,我就要笑死了……就你這樣子,還當採花賊?有採花賊一見面兒就告訴受害者真相的嗎?」

    三少搖頭,繼續逼近宋清,冷聲道:「清兒,你錯了。我並不是一般的採花賊。事實上,我是一個……連心都一起采走的情聖級採花賊!」

    說話間,三少已走到宋清面前,離她只有不到一步的距離。

    宋清忍著笑,抬起頭看著三少。

    三少深吸一口氣,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宋清的雙肩,將她拉了起來,緊摟進懷中。

    一直以為三少在開玩笑的宋清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香唇便被三少的嘴緊緊堵上!

    宋清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在三少含住她嘴唇的那一剎遊遍她全身。

    那是觸電的感覺,那是令無論前世今生,都從未與男子如此親近過的,清純如水的少女感到無比新奇,無比刺激的感覺。

    這是一個荒謬的事實。宋清前世死於二十歲那年,那時候的她,在那物慾橫流的世界裡,居然還能保持清純,確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

    三少強壯有力的臂膀環著宋清,寬闊厚實的胸膛緊壓著她的胸脯,除了嘴以外,三少別的地方都沒有動,他現在就是在享受接吻的感覺,接吻就是接吻,沒有別的目的。

    宋清主動打開了貝齒關,讓三少的舌頭進入,但是三少的舌頭只閃電般輕觸了一下宋清的小香舌便退了回去,在宋清的齒關緊緊合攏前安全退出。

    三少鬆開了宋清,後退幾步,哈哈一笑,道:「自我闖蕩江湖以來,想趁我親嘴的時候咬我舌頭的女子不知凡幾,少爺我早有臨敵經驗!想咬我,沒門兒!」

    宋清蒼白的臉色此時已滿是紅暈,她氣喘吁吁地說:「你……你這人好沒道理,人家的初吻,怎能如此強行索取?」

    三少笑道:「初吻?只怕是今生的吧?」

    宋清白了三少一眼,道:「什麼今生?人家前世也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從來沒跟任何男人親近過。親過我的男人,只有我兩世的老爸。」

    三少大喜,笑道:「想不到啊!那你可真是奇寶啊!哈哈哈……清兒啊,這一吻,便是你我的定情之吻了。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宋清作暈倒狀,道:「你……你太也沒臉沒皮了。只不過接個吻,就說我是你的人,這是哪門子道理?」

    三少眨了眨眼,道:「這是我定下的道理啊!來,清兒,再給哥哥我親一個……」

    宋清連連擺頭,「得了吧你,親完之後,是不是還要我寬衣解帶,任君採摘?」

    三少正色道:「如果你真願意以身相許的話,少爺我絕不會駁你的面子。」

    宋清無奈地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三少厚顏無恥地道:「把你當成我秦仁的女人了,你今後的生命,都將與我聯繫在一起,這是天命,也是緣份,避都避不開。」

    宋清聞言驚道:「等等,你剛才說你叫什麼來著?秦……仁?原來你不叫秦三,你叫秦仁?」

    三少點頭道:「是啊,我叫秦仁,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叫秦三也沒錯啊!」

    宋清的臉色沉了下來:「你是逍遙山莊莊主秦逍遙的三兒子秦仁?你的大哥是天劍秦風,二哥是霸刀秦雷?」

    三少摸著腦袋,很憨厚地笑著:「哎呀,想不到我這麼低調,你都聽說過我的大名。這也沒辦法啊,我已經盡量低調了……」

    宋清頓時一臉苦色,道:「天哪……我遇上的,這是什麼人呀?傳說中貪花好色,殺人如麻的大淫魔秦仁居然就是你……三年前的武林大會,還有人送帖子給我爹,請我爹參加武林大會,除你這大淫魔呢……你,你不是掉下山崖摔死了嗎?怎地又活著回來了?對了,你,你退後,離我遠點,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要叫了!」

    三少愕然:「不會吧?清兒,江湖謠言你也相信?我哪裡是大淫魔了?我明明是採花賊的,我不都坦白告訴你了嗎?那次武林大會,從頭到尾根本就是魔教教主西門無敵剷除武林白道的一個大陰謀,多虧了我們秦家和我大舅鐵家,才揭穿了那陰謀。說起來,我還做了天大的好事呢!你這般怕我作甚?我有很多女人,但你卻和她們不同。相信我,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宋清冷笑一聲,沉聲道:「不會對我怎樣?你剛才不是未經我許可,就強吻了我嗎?告訴你,江湖謠言也罷,事實真相也罷,關於你的傳言絕不會是空穴來風。你趕快走,以後不要再來了,否則我現在就要叫人了!聽說你的武功很不錯,但是我爹和嶺南五友也不是等閒之輩,要是驚動了他們,你今天休想活著離開!」

    三少哭喪著臉道:「清兒,你怎能如此絕情?我對你……我對你真的沒有別的企圖!我曾經是做過採花賊,可是我現在改邪歸正當情聖了,我不做採花賊很多年了,我……」

    「少說廢話,看在我們有著同樣的經歷,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走吧!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

    「清兒,我……」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可要開始喊人了啊!」

    「你……唉……算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不要叫,我不願與你父親起衝突,我這就離開。」三少頹然搖頭,歎了口氣,深深地看了臉色蒼白,冷若冰霜的宋清一眼,轉身便走。

    「呵呵呵呵……」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三少心中詫異之下,只見宋清伏在床頭,笑得花枝亂顫。

    三少心中陡然一喜,停步轉身,疾奔回宋清床前,一把抓住宋清的小手,道:「清兒,你……你剛才是騙我的是不是?」

    宋清白了三少一眼,笑道:「誰讓你剛才未經我許可就強吻我的?這是給你的小小警告。」

    三少長呼一口氣,手拍胸脯,吐著舌頭道:「死相,幹什麼嘛,嚇死人家啦~~」

    宋清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邊笑邊道:「你……少噁心人了,姑娘我不吃這一套!把手拿開,我批准你牽我的手了嗎?」

    三少道:「這太不公平了吧?今天白天,你也是未經我許可就把我的手抓住了,憑什麼我就不能拉你的手了?」

    宋清正色道:「女士有優先權、決策權,這你都不懂嗎?」

    三少猛一拍腦門,「蒼天哪……這裡是大秦帝國……」

    說到底,三少還是沒把手鬆開,就這樣一直握著宋清略帶冰涼,柔若無骨的小手。

    兩人又笑鬧了一陣,三少問道:「清兒,你既然知道我的名聲,難道你不怕我麼?」

    宋清道:「我怕你作甚?就像你自己說的,你有很多女人,對我又與其他女人不同,我相信,你是不會用對付其他女人的手段對付我的。」

    三少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道:「當然,若是換了我以前的手段,進門前哪會敲門?先一通迷香灌進來,直接把你吹倒,然後就……嘿咻嘿咻……」

    宋清嗔道:「沒個正經的,這種事也好意思拿出來說道。對了,我問你啊,聽說雲省省城烏雲城本被叛軍佔了,可是後來那伙叛軍的首領卻給人殺了,叛軍也給擊潰,現在烏雲城落入了逍遙山莊掌握之中。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三少頓時興奮起來:「當然知道了!那事就是我做下的!娘的,那伙叛軍簡直就不是人,尤其是兩個土匪頭子,娘的,連我的女人和孩子都敢動,我一怒之下,就把他們給劈了,剩下的也都各自散了!」

    接著,三少唾沫橫飛地將力敵千軍的壯舉細細描述了一遍。三少的口才自然是極佳的,比起那些天橋下賣藝的說書人來只強不弱。而三少滅叛軍的經過也頗具傳奇性和故事性,把個宋清聽得無比癡迷,神情緊張,全神貫注地聽著三少講故事。

    當三少講完故事之後,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強調道:「其實我這個人一向是很低調的,這樣的事情我本不願拿來吹噓。也就是你問起,我才會對你說,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聽完了故事,宋清長吁了一口氣,道:「這個故事真精彩,你很有當說書人的潛力。」

    三少笑道:「那是自然,每每戰前,跟我說話不被我氣得噴血的人少得可憐。」

    宋清點頭道:「不錯,你吹牛也很有水平,連草稿都不用打。」

    三少愕然:「不會吧清兒?我講的可都是事實,這你都不信?我是如此誠實地一個人……」

    宋清笑道:「得了吧你,就你這人也能算誠實?滿腦子不正經,滿嘴的鬼話。兩萬八千人的叛軍你一個人就能打散了?我可是聽說,打垮叛軍的,是逍遙山莊三千弟子加兩百多高手,莊主秦逍遙還親自出手了呢!」

    三少奇道:「你這消息是從哪兒聽來的?」

    宋清略帶得意地道:「你可別忘了,我們宋家也是一大世家,門人弟子雖然不像你們逍遙山莊那般多,可是在情報工作上,也是不差的。全國各地基本都布有我們的眼線,烏雲城的事情,自然是我們的密探報上來的。」

    「給你個很好的建議,」三少正色道:「馬上把烏雲城那塊兒的密探全殺了,或者炒了他們。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娘的,把一個人認成三千多人,那些密探的想像力也真夠豐富的,眼力也真夠精準的。」

    罵了一陣,三少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道:「你剛才說你們在京城也知道了烏雲城叛軍的消息?」

    宋清點了點頭,道:「當然。京城中凡是有勢力的,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三少又問道:「那麼,烏雲城初時被叛軍攻陷時,可否有戰報送到京城?」

    宋清道:「好像聽父親說起過,烏雲城一個月以前是曾遣快馬送來過烏雲城告急的戰報。」

    三少神情凝重地道:「那麼,皇上就沒得到這個消息?就沒派兵增援?」

    宋清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父親已經到京城這麼多天,屢次求見皇上都被擋在宮外。聽朱雀街上的一些王公大臣說起,皇上已經三年沒上過早朝,而且從不出宮。大權被大將軍王賁和丞相候猛把持,宮內又有大內總管寧照蒿,大臣們上的折子要先交給丞相批閱,與軍情有關的,還要先交給大將軍,在二人批閱過後,再才會交給寧照蒿審閱,由寧照蒿決定是否遞交皇上。」

    三少道:「那豈不是說,這三個人有隨意扣壓折子的權力?如果有什麼事情他們不想讓皇上知道的話,皇上就絕對不會知道?」

    宋清點了點頭:「是這樣的。皇上已經失去了對天下的掌控,大秦境內發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就連嶺南兵災,皇上可能也不知道。那下令討伐嶺南項王軍的,是大將軍王賁,可他每次都只派兩三千人,等同給叛軍送武器糧草。」

    三少拍了拍腦門:「這下子事情可不妙了,大秦的局勢已經複雜到一個難以想像的地步了!昏君,媽的,絕對是個昏君!」

    宋清道:「心裡明白就行了,這話可千萬別說出來。我爹跟當今聖上是老朋友,要是讓我爹知道了,他可是會跟你拚命的。說起來,大將軍王賁也是貪得無厭,據說他每次討伐項王軍前,上報的是出兵兩萬到三萬,要的也是兩三萬人的糧草和餉銀,可是最後實際卻只有十分之一的兵力出征,那多出來的,都進了他自己的腰包。」

    「有什麼辦法?就算有人舉報,這事也傳不到皇上耳裡去。」三少憤然想著:「大秦帝國已經從上層開始腐敗了,而且還是徹底腐敗!這樣的國家只有將其推倒,在廢墟之上重建一個新的強大帝國,百姓才有希望。」

    宋清歎道:「唉,我們清楚又有什麼用?我們能做些什麼呢?難不成也像那些老百姓一樣,起兵造反?」

    三少咧嘴一笑,看著宋清道:「如果我真的造反,你會不會幫我?」

    宋清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我父親會第一個殺了你,我又能如何?」

    三少搖頭笑道:「清兒,我曾允諾,在你最後的生命中,我要讓你的生命變得更加精彩。我秦仁早就曾立誓,天下大亂之時,要在逐鹿群雄中佔據一席之地,如今時候差不多也快到了。到時候,我們便一起縱馬江山,豈不快哉?」

    曾有人說,父親與兒子,是天生的對手。只有當父親漸老,兒子漸漸成熟懂事之後,那本互相敵對的父子,才會漸漸變得有如兄弟一般。

    因為男人,生下來就是要爭霸的。即使是父子,即使爭的只是一家之霸權,那也是要爭的。

    而逐鹿天下,卻是每個男兒的夢想。誰不想權傾天下,隻手遮天?

    只有在充斥著血與火的亂世中,男兒的激情才能最徹底地爆發,男兒的生命才能最燦爛地燃燒,男兒的夢想,才能最淋漓盡致地實現!

    即使一將功成萬骨枯,那埋骨黃土之下,生命已然消逝,或留名於青史,或連姓名都未曾留下的豪男兒們,也不枉到世上走了一遭,也不枉為夢想博了一回!

    ※※※※

    夜色褪去,天色漸白,京城又開始了一天的繁華。

    宋府的早餐準備好後,宋無命丫鬟去請小姐來用餐。可是過不多時,那去請宋清來吃早餐的丫鬟便臉色煞白地跑了回來,顫聲道:「老爺……小姐她,她……」

    宋無臉色一沉,一顆心頓時變得冰涼,道:「清兒她怎樣了?你倒是說啊!」

    那丫鬟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帶著哭腔說道:「小姐她不見了!」

    「你說什麼?」宋無身子晃了晃,險些栽倒,「清兒不見了?該死的,怎麼可能?我怎地沒聽到半點動靜?」說罷,展開身形,閃電一般射向宋清的閣樓。

    那丫鬟卻在身後叫道:「老爺,奴婢已經仔細找過了,只找到了這張字條……」

    宋無頓住身形,折返回來,一把搶過丫鬟手中的字條,叱道:「既有字條,為何不早說?存心氣死老爺我嗎?」

    那丫鬟噤若寒蟬,不敢搭腔。所有人都知道,宋無把自己的寶貝女兒,看得可是比命都重要的。

    打開那張折得整整齊齊的字條,宋清娟秀中又帶著剛勁風骨的字體躍入眼簾:「爹爹,女兒隨秦三公子去逛京城了,今天日落前必定趕回,請爹爹不必擔心。清兒字。」旁邊還有兩行鬼畫符般的字跡:「龍吟公安否?小侄秦三有禮。清兒來京城日久,卻未曾見識過京中繁華,小侄斗膽,帶清兒逛一日京城。小侄武功蓋世,安全方面不成問題,請龍吟公務必安心。」落款處畫著一個亂篷篷的野人頭像,正呲牙大笑。

    龍吟公氣得三屍神暴跳,跳腳大叫道:「秦三,我要你血債血償……償……償……咳咳咳……快過來給老爺我捶背……岔氣兒了……」

    ※※※※

    踏著清晨時分那微涼的晨露,三少牽著宋清的小手,徒步行走在京城最繁華的小前門大街上。

    此時雖還是清晨,可是小前門大街兩旁的店舖都已經打開門面開始做生意了,早點鋪子、酒樓、茶樓、客棧此時生意都紅火得很,一籠籠熱騰騰的包子剛端出來就賣得精光,一根根剛出鍋的油條麻花也在出鍋的瞬間就被搶空。

    為免麻煩而穿著男裝的宋清,嗅著空氣中的油煙味和各類早點的香味,興奮地就像個小孩子一般,蹦蹦跳跳地走著,不時擠進人群中去買些小東西。一個小籠包啊,一根小麻花啊,一塊豆腐乾啊,一隻鹵雞蛋啊什麼的,買了就往嘴裡塞。

    看著宋清吃得小嘴和小手上沾滿了油膩,三少好奇地問道:「你死的時候一定沒吃頓飽飯吧?要不怎麼像餓鬼投胎似的,逮著什麼吃什麼?」

    宋清瞪了三少一眼,道:「你知道什麼?從小啊,我就很少有機會出門。就算出門呢,身前身後也是呼啦啦一大群人,從來沒這般自由過。要吃這些小東西那更是不可能,爹爹說這些東西不乾淨,油也不好,吃了對身體不好,所以根本就不讓我吃。我上輩子可是最喜歡吃這些街邊攤檔上的小吃了,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怎能不一次吃個夠本呢?現在不吃,以後可就沒機會了哦!」

    三少看著宋清雀躍的樣子,心裡卻感到一陣酸楚。她只剩下三年的生命,確切地說,是兩年零九個月的生命,每過一天,她的生命就會消逝一點。

    三少不由又想到了昨晚與宋清談天時,宋清說起的那一句話:「既然你要逐鹿天下,如果想娶我,便用大秦的江山作為迎娶我的聘禮吧!反正我的命不會長久,這江山終究也是你的。」

    那時候,看著淺笑嫣然的宋清眼神中蘊著的淡淡淒婉,三少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三少後來又問了宋清一句:「你……真的肯嫁給我?」

    宋清道:「反正也給你親過了,手也給你拉過了,嫁給你又有何不可?其實對我來說,嫁給誰都一樣,與其嫁人,倒不如不嫁,在有生之年多陪陪疼我愛我的爹娘。但是你既想娶我,我便給你這個機會。而且……」

    「而且怎樣?」

    宋清神情複雜地看了三少一眼,淡淡地道:「而且也只有你這般擁有很多女人的男子,才不會因我之逝而心痛。就算你真對我有情,會真正心痛,也會因其他女子的吸引,而忘了自己的痛苦。那樣的話,我便不會因未能陪你走完這一生而慚愧……」

    聽到這句話時,三少破天荒地生出了一種想哭的感覺。

    談了半夜,兩人在宋清床上相擁而眠,卻什麼都沒做。這是三少首次美女在懷卻未曾亂來,連三少都對自己欽佩萬分。

    今天一大早,趁著天還未亮,宋府諸人還沒起床,三少便帶著宋清潛出了宋府,帶她來逛這可能是大秦帝國所在的星球上,最最繁華的天京城。

    兩人在小前門大街上一直逛到午時過後。看看天色,太陽已經漸漸移到頭頂上了,宋清吃多了小吃肚子還不怎麼餓,可是三少卻沒怎麼吃那些小玩意兒,到這個時候,腹中已是空空如也。

    兩人攜手走進了一家裝潢華麗的酒樓,上了二樓找了個視野最好的靠窗包廂。

    夥計沏上香茶,服侍兩位客官坐好之後,三少又擺出敗家少爺的本色,一張千兩的銀票往桌子上一擺,大聲道:「先來碗魚翅漱漱口,最好最貴的酒菜隨便上,把這桌子擺滿,少爺我今天要大開吃戒!」

    夥計愣愣地看著三少,問了一句:「公子爺,您要幾副碗筷?」

    三少道:「兩副啊!你還有點兒眼力界兒嗎?這不就我們兩個人嗎?」

    那夥計連連點頭:「對不住了公子爺,小的還以為公子爺您還有朋友要來,恕小人多嘴了!小人這就照吩咐去辦,您先等著,漱口的魚翅馬上到!」

    「等等!」三少喚住夥計:「銀票拿走,多的不用找了,算你的小費。」

    那夥計頓時暈頭轉向,險些栽倒。他們這酒樓,雖然是極高檔的了,可是一桌酒席擺下來,最好最貴的菜色上齊,再加幾壺好酒,至多至多六百六十六兩銀子,那剩下的三百四十四兩還不全歸他了?

    大發橫財的夥計沒口子道謝,近乎飄一般地出了包廂。

    看著夥計神魂顛倒的樣子,三少不由大笑不已。宋清白了三少一眼,道:「你給這麼多錢幹嘛呢?」

    三少正色道:「當然是顯擺來了,擺闊來了!第一次請你吃飯,怎麼都要做點面子上的功夫吧?」

    宋清撇了撇嘴,道:「浪費。你要有這麼多錢,怎地不去捐款賑災?好多老百姓連口飽飯都吃不上,要不然怎會有人造反?」

    三少點頭道:「說得有理。但是你認為,如果我把我的錢全都捐出去賑災的話,就比如我捐一千萬兩白銀吧,最後能有多少落到受災的老百姓手裡?如今朝廷的腐敗你是知道的,這大額捐款是必須通過官府接收發放的,上下級層層盤剝之後,最後能落到老百姓手裡的,能有個十分之一就不錯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受災老百姓能分文不少得到捐款吧,他們又能拿錢買些什麼?在每年受水災旱災最重的那些省份,一兩銀子還不如一兩大米實惠。可是我能用錢買了米面之後,運去那些地方發放嗎?不能,官府會治我一個屯積糧食,意圖謀反的罪名。就算能講清楚,我收集的糧食,也會被官府征去,以代為發放之名,行貪污盤剝之實。

    「既如此,我又何必要出錢去養肥那些貪官?還不如為這些開館子的老闆夥計增加點收入,至少這錢是直接落到了他們手中的。」

    宋清嗔道:「你淨講些歪理,這怎能作為不捐助百姓的理由?」想了想,宋清又道:「不過細想起來,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大秦帝國官場腐敗成這個樣子,就算真捐錢,也只是養肥貪官,老百姓根本得不了半點實惠。」

    三少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所以說,捐贈也只是治標不治本。要想讓老百姓真正過上好日子,就必須國家安定,政治清明,官員廉潔。現在大秦帝國哪一點都沾不上,所以也是到了該亡的時候了。若我君臨天下,嗯,倒是可以效仿前世地球上,搞一個救助基金,由最剛正不阿、廉潔奉公的官員管理,允許下面辦事的小抽一點油水,但是絕不可過多,否則必嚴辦。」

    宋清笑道:「照你這麼說,倒是不覺得貪有什麼不對了?」

    三少搖了搖頭,道:「世人趨利,若想真正杜絕貪污腐敗又談何容易?官官相衛歷來是官場上心照不宣的事實,就法刑法再嚴苛,也絕不了人的貪慾。所以,只能因勢利導,不能強行堵殺,否則必然生亂。別忘了,這是帝王家天下的封建社會,朝代可以更替,可是社會制度的改革,卻是不可能的。改革制度,還需要漫長的歲月,或許在我們千年之後,會有人能慢慢完成這一壯舉。」

    宋清笑道:「聽你說得頭頭是道,小女子敢問公子,以前是學哪一科的?」

    三少自負地一笑,道:「哲學。敢問清兒姑娘,以前又是學什麼的?」

    宋清微笑,道:「主修經濟管理,輔修新聞。」

    三少訝然道:「不簡單啊!這兩科,可都是實用類的啊,比起我那談起理論頭頭是道,實際上卻派不了多大用場的哲學,在大秦帝國這樣的社會,可是強了許多啊!」

    學經濟管理和新聞的,必然要學政治經濟學,確是比較實用的學科。

    宋清對著三少拱手笑道:「三少爺過獎,小女子才疏學淺,哪比得上哲人的思想深遂?三少爺文武雙全,不僅理論水平過人,而且一身武功也是萬人敵,小女子佩服佩服!」

    兩人相互吹捧一番,對視一眼,不由同時捧腹大笑起來。

    三少拍著桌子說:「過癮過癮,這些話也只能跟你說了,憋了這麼多年,還沒遇上一個能講這些話的人,可把我憋壞了!」

    宋清笑道:「我還不是一樣?若跟別人說起這些話,誰能聽懂,誰會相信?」

    兩人談笑中,酒樓的夥計們已經開始上菜了。每上一道菜,便有個夥計扯著嗓子大聲通報菜名及原料、特色、吃法,看起來也頗像那麼回事,不愧是京城中的大酒樓。

    不多時,酒菜上齊,色香味俱全的各類佳餚掛了滿桌,七種不同的上好美酒也各上了一壺。三少揮退準備服侍二人用餐的夥計,關好包廂門,給宋清和自己各斟上一杯酒,道:「清兒姑娘請自便吧,我就不招呼了,都快餓死了,得好好大吃一頓。」

    還沒動筷,便聽包廂門外傳來一把聲音:「還用得著問嗎?當然是最好最貴的酒菜擺滿一桌!站住,這一千兩的銀票拿走,剩下的不用找了,算你的賞錢。」

    宋清笑道:「看來又來了個跟你一樣好顯擺的……」說話間一看三少,只見三少渾身僵硬,那筷子也伸不出去了,只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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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幻軒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卷四 天下亂禍起蕭牆現狼煙 第五章 兄弟
    第一節

    宋無馬上訕笑起來:「清兒,爹這不是,這不是開個玩笑麼?秦公子上門作客,我怎麼會把他活埋了呢?你爹是這種人嗎?」

    嶺南五友同時點頭:「就是就是,清兒,你就是信不過你爹,也得信我們五個老叔叔呀!」

    宋無愕然:「咦,怎麼你們的信用比我還要好嗎?」

    宋清狐疑地道:「我怎麼覺得,你們幾個好像有點狼狽為奸的感覺?」

    宋無笑道:「怎麼會呢?別人不知道爹爹,清兒你還不知道嗎?爹這就讓人把秦公子送回去。老靳老狄啊,秦公子來的時候說他住的是哪間客棧來著?」說著轉過頭,背著宋清對著靳歸閒和狄無功眨了眨眼。

    靳歸閒裝作細想的樣子,猶豫著說道:「老宋,好像是……『興隆客棧』吧!」

    狄歸閒點頭道:「沒錯,就是開在玄武街上的『興隆客棧』。」

    宋無一臉善意地微笑:「那麼,就請兩位兄弟,把這位秦公子送回去吧!嗯,記住,請輛馬車把他拉回去。」

    靳歸閒和狄無功飛快地行動起來,一人抓著醉得跟灘爛泥似的三少的一條腿,倒拖著他就往門外走。

    宋清忙道:「靳叔叔,狄叔叔,你們就這麼把人拖出去?」

    靳歸閒一拍腦門,道:「喲,你瞧我這腦子,我都喝酒喝糊塗了。這秦公子又不是條狗,我們怎麼能這麼拖呢?老狄,你也是的,我們都拖反了,你怎地就不提醒我一聲?」

    狄無功嘿嘿笑道:「我這不也是喝糊塗了麼?」

    兩個老頭一邊笑著,一邊將三少調了個方向,一人抓著他一隻手,拖破麻袋似地就往門外走。

    宋清歎了口氣,道:「兩位叔叔,還是讓清兒來幫你們送秦公子回去吧!」

    宋無乾咳一聲,笑道:「清兒啊,秦公子這次來呢,是指名來拜會爹爹的,從理論上來說呢,他是爹爹的客人。這送客嘛,自然是爹爹安排了。等他下次再專門拜訪你,你再安排送客,這才合規矩嘛!再說了,這裡是京城,不比嶺南。你一個大家閨秀,送一個既無功名,又無家世的醉鬼出府,傳出去可是不怎麼好的嘛!你繼續吃飯,啊,吃飯,靳叔叔和狄叔叔會把秦公子安全送到的。」

    宋清心知父親是存心要讓三少出醜,但現在既然父親已經開了口,講了番道理,她也不好違拗。只得坐在飯桌前,眼睜睜看著靳歸閒和狄無功將三少拖了出去。

    出了飯廳,靳歸閒回頭瞄了一眼,見已脫出宋清的視線範圍,便向狄無功打了個眼色,然後兩個老傢伙又飛快地將三少調了個方向,繼續提著他的兩條腿,倒拖著他出了宋府大門。

    出了朱雀街,來到菜市場,一路上行人如梭,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靳歸閒和狄無功。幾個御林軍士兵見兩人倒拖著一人,便上前來詢問,靳歸閒只拿出一面國公府的腰牌,便將他們打發了。

    靳歸閒看了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菜市場,站在大街中央,道:「就扔這兒吧!」

    狄無功猶豫著說道:「扔這兒能成嗎?」

    靳歸閒道:「沒問題,就扔這兒。」

    狄無功道:「可這街上車來車往的,給車壓死了咋辦?那清兒還不得把咱倆給哭死啊?」

    靳歸閒點頭道:「嗯,這倒是個問題,給車壓死了腸子什麼的都給擠了出來,死相也不大好看。咱們乾脆費點力,挖個坑把他埋了。」

    狄無功啊了一聲,道:「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靳歸閒無奈地道:「可是你應該看得出來,老宋不願讓清兒與這小子混在一起,所以日後最好不要讓這小子出現在清兒面前。」

    狄無功搖頭道:「清兒性子拗得很,咱可不能為了老宋得罪清兒。」

    靳歸閒想了想,點頭道:「這話說的也有道理。那咱們只好兩頭不得罪,把他扔到路邊兒算了。反正出來的時候,老宋衝著咱們眨眼,也沒明說到底怎麼對付這小子。」

    狄無功道:「言之有理!那就扔到路邊兒吧!」

    當下兩個老傢伙將三少倒拖著走到街邊,將他往陰溝旁一扔,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

    菜市場魚龍混雜,治安最亂,京城的小痞子小混混大多都在這一帶廝混。在靳歸閒和狄無功拖著三少來時,早有一群混混盯上了三少。等兩個老傢伙走後,那群小混混一擁而上,將三少身上的銀票、珠寶什麼的值錢物事全都一掃而空。

    畢竟是天子腳下,民風斯文,這群混混非常厚道地沒有把三少扒得精光,衣服什麼的都給三少留了下來。

    而三少,卻對外界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醉酒後的他,睡得異常香甜,嘴角還掛著嬰兒般純淨的微笑。

    在三少正睡得渾不知人間是何世的時候,正從菜市場大街上經過的一男一女,於不經意間看到了陰溝旁擺成大字酣睡的三少。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奇。

    然後二人大步走向三少,其中那女子走動時,水綠色的長袖中緩緩滑出了一柄無鞘袖劍!

    ※※※※

    午後的嶺南府籠罩在夏日狂野的陽光裡,氣候本就無比沉悶的嶺南,在現在這個時候更是酷熱難當。

    大街上稀稀拉拉地看不到幾個行人,就連那些平素相當活躍的項啟義軍,現在也都縮在軍營裡睡著午覺。

    嶺南府城門上,崗樓和箭塔裡的義軍士兵全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睡著午覺,只有極少數精神好的,躲在陰影裡無精打采地聊天打哈欠。

    項啟的義軍如今差不多已經攻佔了整個嶺南,而朝廷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對嶺南的暴動沒做出什麼激烈的反應,只是派出一些小規模的軍隊前來平叛。

    規模最大的一次平叛軍,居然只有三千人,結果被三萬叛軍一個包圍,小半個時辰就殺了一半,俘了一半。

    項啟的義軍號稱「項王軍」,目前有正規編製的,可以稱得上精銳的義軍部隊已達八萬之眾,而且還有多達二十五萬的民軍聽項啟號令,其兵力可堪雄師二字。

    而項王軍的士兵絕大多數是身強體壯的農夫、佃農、樵夫、獵人等最低層的百姓,以及對朝廷感到失望,對百姓抱以同情的大秦帝國低層士兵。他們對富裕者有著天生的仇恨,無論那些有錢人究竟是善是惡,全都同等對待,殺其全家,抄其家產,奪其口糧。

    連龍吟公宋無這種日行一善,月行一大善,季行一巨善的大善者,都給曾給受過他恩惠的造反百姓逼得大開殺戒,被迫逃出嶺南,可見其餘富戶遭遇該如何之慘。

    最受壓迫的階層在被逼得走投無路後,爆發出來的力量往往是強到可怕的,而他們因愚昧而產生的破壞力也是相當恐怖的!

    項王軍與戰天王、戰天虎兩個土匪所率領的「義軍」完全不同。

    嶺南民風剽悍,小規模暴亂自大秦帝國建立以來,就從未間斷過。

    為防民亂,嶺南設有嶺南大營,總計五萬兵馬。

    暴亂突發之後,嶺南大營被數十萬計的暴民攻佔,五萬嶺南大營的秦軍,被殺死殺傷三萬七千餘人,餘者全部投靠義軍,自身也成為造反者的一員。嶺南大營裡的武器裝備被劫掠一空,項王軍靠嶺南大營裡的裝備就武裝了六萬人,再加上從嶺南府等大小城市的駐守軍隊、朝廷派來的平派軍隊手裡奪來的裝備,項王軍足足武裝了八萬人!

    項王軍擁有一萬五千多匹戰馬,兩萬張硬弓,七千把強弩,刀槍盔甲無數。

    項王軍中有鐵匠,亦可自制武器、盔甲,嶺南礦產又豐富,因此除了那八萬正規軍外,二十五萬民兵,也有近十萬人用上了鋒利的長槍、大刀。

    剩下的民兵,武器雖然都是自己做的,比如削尖的竹子、嵌上了磨尖了的鐵條的木棍、釘滿了釘子的木樁、鐮刀、鋤頭、釘耙等等,但是加上那些幾乎從生下來就開始勞動的貧苦百姓的一身蠻力,即使一根尖竹竿,都能捅穿一個未著凱甲的士兵的身體。

    以項王軍目前的實力來看,就算放到七國之亂的戰國時代,亦可成為一方小諸侯。

    而項王項啟雖然只是一個泥腿子,但是他極擅用人,又非常擅長煽動人心,因此心甘情願跟著項啟造反的能人異士也是不少。有精通兵法的隱士,也有極擅練兵的教習,甚至連精通內政、善理財務的人才都有,也不知項啟是從哪裡找出來的。總之,在那些人才的幫助下,項啟將項王軍打理得井井有條,戰鬥力日漸上升,已經漸有可與大秦正規軍一較長短的勢頭。

    當然,比起北疆常年與胡虜交戰的鐵軍來,項王軍還只能算是一個剛學會怎樣握劍的孩子。只不過,大秦帝國中,除了北疆的鐵軍,就只有東海的水軍戰力最強。其餘各地的軍隊,因自大秦一統天下之後,多年未有征戰,軍紀日馳,軍備日懈,戰鬥力早不復當年橫掃六合,一統天下時的莫可抵擋了!

    所以,嶺南大營被破之後,其餘大小諸城的秦軍,根本無力抵擋項王軍的人海戰術。甚至還有幾個小縣城,被項王軍大兵壓境,還沒開打就出門投降了。

    項王軍勢力日益增大,義軍將士也漸漸生出懈怠自大的情緒。尤其是目前已經成為項王軍大後方的嶺南府,這種情緒更加嚴重。

    農民起義最大的局限就是其眼光與思維不怎樣開闊,導致貧民出身的義軍戰士很容易被眼前的局勢所迷惑。連戰連勝之後,許多義軍將士都認為秦軍如土雞瓦狗,根本不堪一擊,有的甚至認為,可以在一年之內打到天京城,殺掉嬴聖君,燒掉天聖宮。

    而有的項王軍將領,則在封了官職之後,便開始奢侈淫逸,追求享樂起來,渾然不覺自己幾個月前最恨的就是自己現在這種樣子的人。

    仇富,但是自己一定要富,富起來後可能還會比以前自己殺掉的那些富人更加可惡,這就是許多人共有的心態了。

    劫富濟貧,也只是這種心態的一種表現。

    現在,項王軍大元帥,項王項啟,正帶著五萬標準裝備的正規軍及十萬民兵,總計十五萬兵力,在嶺南與冀省交界處陳兵備戰,準備一舉攻下冀省。而嶺南尚未落入項王軍掌握之中的幾個中小城市,則由留守嶺南的義軍正規軍及民兵負責。

    嶺南府地處大後方,無仗可打,留守城中的三千正規軍及一萬民兵,成天無所事事,除了睡覺打牌巡街搓麻將之外,就只剩下偷雞摸狗嫖婊子偷漢子上房揭瓦撒尿和泥了。

    連城門前的守衛都在睡覺,其軍情之懈怠便可見一斑。

    現在,嶺南府城前兩個義軍士兵正坐在護城河旁邊,一邊洗著腳丫子,一邊聊著天。

    年紀稍長一點的軍漢唾沫橫飛地說道:「你知道嗎?那天晚上老子嫖的那個婊子,那可真叫一個爽啊!娘的,那股子清純可人勁兒,真他媽爽到老子骨頭縫裡去了!娘的,一邊干她還一邊哭,那哭聲啊,叫聲啊,讓老子火氣一次比一次大,結果愣是干了七回,她都昏過去了老子才收兵。那還不算什麼,你知道那婊子是誰嗎?」

    年輕一點,看上去還才十三四歲,小娃娃一般的軍娃一臉癡呆地問:「是誰?」

    那年長軍漢一臉興奮地道:「操他娘的,那婊子竟然是嶺南府前城守大人的小女兒!媽的,標準的千金小姐啊!以前咱們可是不敢拿正眼瞧她啊!前城守大人給咱們砍了之後,他一家老小,男的全部砍頭,女的全部賣入妓寨,誰能想得到,現在咱也可以想上就上了!娘的,所以說,造反就是好哇!這千金大小姐咱都可以隨便上了,以後攻下了天京城,那皇帝老兒的後宮嬪妃,咱還不是可以五錢銀子就幹一回?」

    那軍娃吞了口唾沫,有些艱澀地道:「可是……城守大人的小女兒,人挺好的,我以前做叫化子的時候,她經常施捨。逢初一十五,還有白面饅頭和小米粥派……」

    那年長軍漢不屑地道:「這叫做收買人心,知道不?就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小娃娃才記著他們的好。你可別忘了,要是沒有那些吸血螞蟥,吸咱們窮人的血肉,你用得著去做叫花子?要不是吸光了咱們的血汗,那城守小姐有錢施捨給你?有錢派給你白面饅頭和小米粥?」

    軍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滿臉猶豫地說:「這麼說,城守小姐她那是吸了我們的血肉,然後又用我們的血肉來收買人心?」

    那年長軍漢篤定地點了點頭:「對,就是這麼說的。富人吶,全都是些為富不仁的傢伙。若沒有剝削咱們的血汗,他們憑什麼賺到那麼多錢?憑什麼有錢顯擺,有錢施捨?」

    軍娃愣愣地說:「難道富人就沒一個好人?」

    「沒有!」年長軍漢斬釘截鐵地說:「要真有好人,咱們還造反幹嘛?」

    軍娃仔細想了想,但是他那不怎麼靈光的腦袋還真是沒辦法想通這其中的道理。猶豫了一陣,說道:「我從五歲開始當叫花子,從來都是別人給我錢和吃的,我還真沒讓別人從我手裡搜刮到什麼東西。我造反,也是看大夥兒都反了,跟著混口飯吃,倒也沒想過那麼多。對了,大哥,你為什麼要反?」

    年長軍漢想了想,道:「我家裡的田被地主霸佔了,一家老小全餓死了。最可憐的是我那才十四歲的女兒,餓死之前,竟然還給……」說著,他的聲音竟然哽咽起來,眼睛紅得像充血,又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竟然還讓地主家的惡霸兒子給糟蹋了!娘的,所以老子要反,老子要殺光那些惡霸,搶光他們的錢,搶光他們的田,吃光他們的糧食,搞死他們家的女人!」

    軍娃點了點頭,似帶著點惆悵的意味,輕輕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那年長軍漢很快就調整了情緒,又滿臉興奮地大說起來:「好了,別說不開心的事情了!老子再給你講講那城守小姐。你是不知道……」

    兩個義軍士兵都不知道,有一男一女,在他們身後站了老大一陣子。

    其中那男的手裡還提著一把大得驚人的無鞘長刀,刀本來已經舉了起來,但是最終卻無聲無息地放了下來。

    如果那男的想要殺死兩個義軍士兵的話,兩人根本到死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怎樣死的。但是現在,這一男一女很顯然是要放過他們了。

    這一男一女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是何時來的,兩人就像像兩隻幽靈一般,來得突然,也去得突然。當兩人悄無聲息地自那兩名義軍士兵身後離開,從城門進了嶺南府之後,城上城下的守衛竟無一人發現二人!

第二節

    兩人在嶺南府的大街上緩步著,午後的烈日竟然無法將兩人身上逼出半滴汗水。

    那男人身高足有九尺,虎背熊腰,氣度沉穩如山,目光如閃電,顧盼間瞳中似有雷霆閃動。而他那把刀也大得誇張,根本無法掛在腰間,只能扛於肩頭。

    他身旁的女子長相堪稱絕色,雖然穿著一身黑色男式勁裝,但並未將她婀娜多姿的身段掩飾,反為她平添了幾分英氣。她的身高在女子中也算很高了,可是因那男子實在過於高大,所以她也只及他的胸膛。

    『唉,昔日我也曾來過一趟嶺南府,那時嶺南府富庶安寧,街市繁榮,可如今兵禍一起,卻變得如此蕭條。雖未致於十室九空,但十室空了七八,卻是有的。『那雄壯男子邊四下打量著,邊不無感慨地歎道。

    那女子點了點頭,道:『當年七國亂世,最苦的就是那些百姓。可是如今百姓自己作亂,卻不知苦的是誰。『

    那男子道:『苦的應該還是百姓吧!百姓作反,也是逼不得已。要是有一口飽飯吃,有一身暖衣穿,誰還會作反?『

    那女子道:『所以剛才你才沒殺那個兵痞?『

    那男子苦笑,『兵痞?他哪裡是兵痞了,只不過是個被仇恨扭曲了人格,不分是非善惡的可憐人。這樣的人,可以成為最勇猛的士卒,也可成為最可怕的強盜。但是他變成那樣,錯卻不在他身上。『

    那女子追問道:『那末,嶺南府前城守的女兒就有罪了麼?憑什麼讓她那樣受人糟蹋?就算嶺南城守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棍,可是禍不及妻兒,老子犯下的罪,憑什麼要兒女來償還?『

    那男子搖頭道:『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存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甚至絕大多數人都是這麼想。跟那些被欺壓得起兵作反的百姓,是沒辦法講道理的。要經束這一切,只有盡快結束戰亂。『

    那女子道:『可是現在的戰亂不是當權者之間爭奪帝位的戰爭,與七國之戰大不相同。現在的戰爭,是一方為了生存,而另一方為了繼續維持其統治而進行的,其結局必須是一方將另一方滅亡,中間沒有任何和緩的餘地。『

    那男子點了點頭:『說的對。大秦帝國和作反的叛軍,必須有一方滅亡。但是現在這場戰爭已經開始變得說不清誰對誰錯了,我已無法判斷,究竟哪種做法是正確的。但是無論如何,魔門都不該摻合進這場戰爭中來。有了魔門興風作浪,戰爭只怕會持續得更久,百姓便會更受戰亂之苦!『

    那女子道:『雷哥,我相信你。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都支持你。『

    那男子呵呵一笑,道:『玲瓏,你爹是當朝太傅,若我選擇與朝廷作對,豈不就是跟你爹作對?你怎能為了我反對你爹?『

    那女子笑道:『嫁夫從夫,我已是你秦家的媳婦,自然要一切隨你。更何況,就算你將來真與朝廷作對,我爹一介文臣,是不會上陣打仗的,而你是衝鋒陷陣的猛將,又怎會跟他碰面?至多將來在談判桌上爭辯幾句罷了!『

    那男子哈哈大笑起來:『說的沒錯!我秦雷,向來最討厭摻合那些勾心鬥角的政爭。我若作反,怕是連談判桌都不會上的,只會帶著兵拚命衝鋒就是了!『

    這一男一女,正是狂雷刀神秦雷及華玲瓏。

    兩人本來都是參軍平叛來的,可是他們所在的那支平叛軍隊,只與叛軍交戰一陣,便大敗虧輸,全軍覆沒。雷刀神與華玲瓏見叛軍勢大,非數人之力所能抗衡,便混在亂軍之中,離開了戰陣。

    雷刀神如今已達『霸道『中所謂『霸殺道『的境界。他現在的境界,殺氣外放之下,等閒高手根本不可能近他的身,便會給他的殺氣逼死,與三少嚇死人不賠命的修羅魔瞳有異曲同工之妙。在亂軍之中,雷刀神若全力施展的話,憑霸刀一往無前,有死無生的氣勢,斬殺數千人都不是難事。可是那次叛軍足有三萬,是以雷刀神也沒辦法硬拚,只能逃走。

    若說百萬軍中來去自如當然是誇張了一點,可是十萬、二十萬軍中,保證自身安全無恙,來去自如,雷刀神還是能做到的。三萬人的叛軍,即使帶著功力遠不及他的華玲瓏,逃出來也是很輕鬆的。

    兩人自亂軍中脫困之後,也沒急著回逍遙山莊,而是在嶺南一帶查探魔門蹤跡,看是否有魔門中人參與到叛亂中來。

    體查民情之下,雷刀神漸漸感到自己開始分不清是非黑白。造反明明是十惡不赦的重罪,可是雷刀神也知道許多達官貴人為官不清,為富不仁,百姓的確是被逼得走投無路。

    百姓造反也便罷了,可是許多達官貴人的家人明明未曾作過半點惡事,相反有的還相當善良,卻也給造反的百姓或殺或剮,更甚者年輕女子都給賣進了最低檔的土窯,任人蹂躪。

    這其中的曲直誰能分辨得清?

    無奈之下,不喜歡,甚至很討厭動腦筋的雷刀神決定不去分辨。

    亂世之中,活下去就是唯一的真理,掌握絕對力量就是活命的本錢。老百姓不想死,所以他們要造反。當權者欺壓過他們,所以他們要報復。

    跟失去了理智的人講道理是比失去理智更蠢的事情,雷刀神以一己之力如何力挽狂瀾?只得暗中誅除魔門中人,盡量不讓魔門那些心念不正之人摻合起來掀風鼓浪。

    秦雷查到嶺南府現任城守,義軍的一員幹將,號稱『血刀無痕『的陸飛凌有魔門背景,於是便與華玲瓏來到這嶺南府中,想弄清實情之後,再酌情處理。

    義軍本就已經夠亂了,再讓魔門中人混進來,把他們往歪路上引,那這些義軍到最後豈不是變得比惡鬼還要過份,還要可怕?

    秦雷與華玲瓏在嶺南府城內行走著,不時穿街越巷,所去的方向卻不是城守府。

    逍遙山莊產業遍佈江南,在嶺南府自然也是有的。嶺南原是宋家的地盤,逍遙山莊的產業滲透不多,在整個嶺南也就兩處而已,嶺南府中正好有一處。

    城東的王麻子燒餅鋪,表現上看起來,那只是一個燒餅鋪,可是實際上,卻是逍遙山莊在嶺南府的唯一產業。當然,這所謂的『產業『自不是用來賺錢的了,一間燒餅鋪從年頭干到年尾,賺的錢恐怕還不夠三少爺一杯酒錢吧!

    燒餅鋪的老闆王麻子,是逍遙山莊『江湖謠言『情報組織的一員乾淨。偌大個嶺南府,所有的情報收集工作,都只有他一人來做,可見此人還是足夠精明幹練的。

    義軍攻破嶺南府時,王麻子關了鋪子,右手持?蘊惕?A左手拿切面刀,吼了兩嗓子:『打倒土豪分田地!『便立刻被劃歸為勞苦大眾一類,免了鋪毀人亡的慘遇。

    現在雷刀神要找的,正是王麻子。

    ※※※※

    天京城,菜市場大街邊上的臭水溝旁,三少爺攤成大字,呼呼大睡著。

    一隻精巧的靴子踏上了三少的左臉,然後一柄袖劍從那靴子的主人袖中滑了出來,落到她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上,十根指甲上用紫色繪著的十朵精緻的紫荊花,在陽光下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她握著袖劍,用劍背在三少右邊臉蛋上輕輕拍了一下,然後冰冷的劍鋒慢慢地移到了三少的脖子上。

    在她做這些時,她身旁的英偉男子一言不發,背著雙手,看著她和三少。

    那英偉男子身長八尺,穿一身天藍色長袍,腰繫紫色腰帶,腰帶上還掛著塊紫金色的腰牌。他一頭長髮梳得一絲不苟,劍眉星目,相貌英俊無方,只是略嫌冷漠了點,不過嘴角那抹似有似無,帶點溫暖的微笑,恰到好處地沖淡了他臉上的冷漠,令他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的舒適,但也非常的平凡。

    平凡到就像一滴水,如果融入了人群這大洋中,任何人都無法一眼將他找出來。

    少女袖劍冰冷的鋒刃貼在三少脖子上,而熟睡中的三少卻恍若未覺。

    以三少這等境界的高手,即使已經爛醉如泥,任何人都無法趁他熟睡將兵器架到他脖子上。他這等高手,對危險已經有了一種本能的反應,甚至可能當危險的氣息離他還有數十丈時便會為他發覺。

    現在少女不僅踏上了他的臉,還將劍架到了他脖子上,他卻沒有絲毫反應,繼續睡他的大覺,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少女根本就不會給三少造成任何危險。

    眼見三少玉足踏臉,兵刃加身仍不給點反應,少女不由又氣又急,嬌叱道:『小賊,還睡什麼睡?趕快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是誰來了!『

    聽到這把聲音,三少那因感到沒有任何危險,而繼續陷入沉睡迷糊中的意識,突然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頓時驚醒過來。

    他猛地睜開雙眼,大呼一聲:『霓兒,是你!可把我想死了!『說話間,也不顧臉上還踏著只腳,頸上還架著把劍,猛地躥了起來,力道之猛,險些將少女掀倒在地。

    那少女自然就是秦霓兒了,而與她一起的男子,自然就是天劍宗師秦風了。

    兩人今天到宮裡辦到點事情,準備回秦風新置下的宅子,途經菜市場時,沒想到正好看見了醉得一塌糊塗的三少。

    秦風與秦霓兒已經得到了三少生還的消息。

    秦風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但是知道這消息後,居然哈哈哈仰天大笑三聲,然後又掩面低泣一陣,差一點就飛奔回逍遙山莊去看三少了。若不是聽說三少要來京城,而他在京城中也有許多要事要辦,恐怕一早就離開了京城。

    而秦霓兒,則是喜極而泣,連續三天都胡言亂語,時而哈哈傻笑,時而又輕聲啜泣,時而神情溫柔甜蜜,時而又咬牙切齒,自語道要將三少千刀萬剮,看得秦大少心驚膽跳不已,大歎女人心海底針,幸好老子我沒找妹妹,否則還不給煩死。

    今天在看到三少後,秦風與秦霓兒自然是驚喜交集。但是秦霓兒是用毒高手,嗅覺極為敏感。她見三少在臭水溝旁呼呼大睡,衣衫不整,滿臉塵污不說,還伴著股刺鼻的酒味,當下心中大怒。

    你小子,到了京城也不來找我,反而去喝花酒勾小妞,現在還醉成了這個樣子,看姑奶奶我怎樣收拾你!

    這等心思之下,才有了秦霓兒腳踏三少臉,劍架三少頸的一幕。

    不過當三少醒轉之後,躍起之時,秦霓兒陡然發現她踏在三少臉上的腳突然使不出半點力氣,被三少一掀之下,當即驚呼一聲向後仰倒。而三少卻極不可思議地出現在秦霓兒身旁,將她攔腰抱住,飛快地扶正,然後緊摟著她,一記熱吻重重地印了上去。

    秦霓兒又羞又氣,心中卻隱隱帶著些期盼。

    三年未見三少,本以為已經死了的三少現在卻突然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帶著滿口酒氣,沾著一臉泥污,送上一記熱情地幾乎將她融化的深吻,秦霓兒一時間竟然癡了傻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貝齒牙關不知何時被三少撬開,丁香小舌被三少的舌頭肆意挑逗吮吸著,久違的感覺又重回秦霓兒體內,令秦霓兒全身一陣酥軟,兩腿之間竟變得濕淋淋了!

    在京城人流量最大的菜市場邊上當街親嘴,這可是天大的新聞。當即有人呼哨一聲,叫道:『來看好戲啊!『

    呼啦一聲,一大圈人頓時圍得密密麻麻,衝著三少和秦霓兒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秦風感到自己從一開始就被三少無視了,心中氣憤之下,他笑吟吟地,變魔術般從袖中拖出一塊木牌,一枝蘸了墨的毛筆,揮筆疾書:『現場表演,每位五十文錢,不交錢者以擾亂治安罪抓進衙門暴捶!『

第三節

    秦風的招牌剛剛打出來,圍觀的人便呼啦一聲,跑了個乾乾淨淨。

    秦風也不以為意,走到三少身旁,伸手拍了拍三少的肩膀。

    「唔……忙著呢!」三少含糊不清地說道。

    秦風大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竟有人還可以一邊接吻一邊說話,那舌頭分明還放在女孩兒嘴裡吮吸攪動,可偏偏話還是說出來了。

    大少爺心中鬱悶之下,用力拍了拍三少的肩膀,三少邊親邊道:「別……別鬧了,老大不小的人了……不知道壞人好事者該處以宮刑嗎?」

    秦風冷笑兩聲,沉聲道:「大秦律法,當街淫亂者浸豬籠處死!」

    三少完全不理會秦風的威脅,一邊品嚐著秦霓兒久違的香舌,一邊含糊地道:「表以為當個密探就了不起……娘的,這麼大年紀還是處男……連個媳婦都沒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讓爹娘跟著你操心,你慚不慚愧?告訴你,你弟弟我可是連兒子都有了……啊……」

    最後一聲卻是慘叫。

    秦霓兒本被三少親得迷迷糊糊,渾忘了是與三少在大街上親吻。對三少來說,在大街上接吻沒什麼大不了的,在他前世,當街脫褲子裸奔的都不在少數,這接吻又算什麼了?可是秦霓兒卻全然是因三少之故,忘了大秦帝國還有禮教之說。

    但是,當三少那句「連兒子都有了」說出來時,秦霓兒猛地醒悟過來,火大之下,咬了三少的舌頭一口。

    三少鬆開秦霓兒,捂著嘴亂蹦亂跳,大叫道:「霓兒,你這是幹什麼?難不成要謀殺親夫嗎?」

    「謀殺親夫?哼……」秦霓兒冷笑一聲,袖劍閃電般架上了三少的脖子。雖然她現在緋紅的雙頰與那聲冷笑極不相襯,但自有一分冷笑的意味在內,「你到了京城不找你大哥也就算了,偏偏連我都不來找。更離譜的是,竟然還敢去喝花酒勾小妞,喝得爛醉如泥在大街上睡覺!現在連孩子都有了,老實交待,是跟哪家樓子的哪個姑娘懷的孽種?姑奶奶我一劍剁了她,一屍兩命!」

    三少瞪大眼睛,撞天叫屈:「我的小心肝兒,你怎能如此冤枉哥哥我?我是那種隨便的人嗎?我家裡那麼多女孩兒,還需要在外面喝花酒睡樓子裡的姑娘嗎?老大你評評理,你說我會是這種人麼?」

    大少爺一臉真誠地看著秦霓兒,無比誠懇地道:「霓兒,我說句公道話吧。你不相信我三弟,難道還不相信我嗎?我對天發誓,我家三弟就是一個卑鄙無恥、淫賤下流到了極點的人!家花哪有野花香?我家三弟的專業你別忘了,那可是採花賊,逛窯子勾小妞又算得了什麼?你想想他的德性,他還有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三少頓時猛翻白眼:「老大,你這是存心打擊報復!你這就是怪我只顧著與霓兒親熱,沒把你放在眼裡!霓兒,你千萬不要相信我大哥,他是個貌似忠良,外表斯文,其實內在比蛇蠍還毒,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偽君子!」

    秦大少哼哼兩聲,背負雙手,仰望蒼天,其外形之俊朗,其風度之翩翩,比三少有過之而無不及;其氣質之飄逸,其氣勢之正氣,更是無用懷疑。

    相比之下,灰頭土臉的三少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正是典型的壞人的嘴臉,究竟要相信誰,秦霓兒自然是一目瞭然。更何況,她曾親身領教過三少的無恥,那一洩千里香的滋味,直至現在仍記憶猶新。

    毒手紫荊冷哼一聲,道:「廢話少說,秦大哥忠厚善良,向來不屑說謊,你不要無中生有,敗壞秦大哥名譽!走,帶我去看看那有了你娃娃的姑娘,姑奶奶我倒想知道,究竟是誰能讓你樂成這個樣子!」

    三少無奈地歎了口氣,道:「大哥,你我兄弟……交心多年,想不到連你也出賣我!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啊!大哥,現在小弟就補你一個熱情洋溢的擁抱,你還我一個清白如何?」

    秦風冷哼一聲,道:「太遲了!老老實實地帶我們去見見那姑娘吧!怎麼說,我也是你孩子的大伯,大哥我窮是窮了點,可是一百幾十萬兩銀子的見面禮,還是給得起的!」

    三少小聲嘀咕道:「區區一百幾十萬兩銀子也能當見面禮?我拷,身為秦家大少,你也太小氣了……」

    秦霓兒嫣然一笑,道:「小淫賊,姑奶奶我的見面禮可是比秦大哥更豐厚哦!少廢話,趕緊帶我們去!」

    當下兩人如押解犯人一般,押著三少去找那所謂的,樓子裡的姑娘了。

    三少被冰冷的劍鋒架在脖子上,不住地唉聲歎氣。每遇到一隊禁軍就會大叫救命,可是那些禁軍一看到秦風腰帶上掛著的紫金腰牌,全都一個個視而不見,遠遠地就避了開去。有的還對秦風行禮作揖,這讓三少大歎官官相衛,官場腐敗。

    「大哥,說起來,你見到小弟怎地不號啕幾聲,以顯示我們兄弟之間的深厚感情?」三少一邊帶著秦風往秋若梅住的客棧方向行去,一邊問道。

    「你小子活著回來,大哥我沒再把你送回地府去就已經仁至義盡了,你還想我怎地?你這種禍害蒼生,敗壞社會風氣,教壞年輕小孩的社會毒瘤,大哥我本該親手殺你,為民除害的!」

    秦風冷笑著,用最惡毒的語言嘲諷三少,誰叫你小子見色忘兄弟?誰叫你小子無視你大哥我?你可知,大哥此生第一滴是為誰流的?你可知,大哥輾轉反側之時,念及我們兄弟情誼時心中的痛苦?你可知道,這三年來,為兄最大的願望是什麼?一家團聚,三兄弟承歡父母膝下,共享天倫,這比什麼都重要!

    風大少心念重重,神情卻未有半點表露。他現在已至「天道無形」的境界,對心境的掌控隨心所欲。加上他天生冷臉,要掩飾自己的表情還不是易如反掌?

    可是風大少卻是不知,三少之所以對他視若不見,對秦霓兒熱情擁吻,其實正是害怕面對自己大哥時,會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當街灑淚。

    兄弟之情怎敢稍忘?每每最危急的時刻,哪一次不是大哥你挺身而出,拔劍迎敵?你是冷面熱腸,別人不知,難道弟弟我還不知道嗎?

    大哥啊大哥,小弟此生,有你這樣的家人,是小弟一生之大幸!

    ※※※※

    嶺南府內。

    烈日炙烤下的燒餅鋪也沒做生意,王麻子坐在鋪子大堂裡邊,腳擱在桌子上,一手搖著蒲扇,一手端著碗涼茶,悠然自得地哼著小曲兒。

    事實上,自義軍入城之後,王麻子基本上就沒什麼生意了。嶺南府十室七八空,留下來的也都是些窮哥們,大家都分到了富戶財主的糧食,哪還有什麼人會來買燒餅吃?他這間燒餅鋪,基本上已經名存實亡了。

    不過王麻子也不急,他是定期領餉的,而且餉銀頗豐。別看他現在一副窮鬼樣,可是存起來的金銀也是十萬兩以上了,足夠他在任何一個富庶的省城,富足地過完這輩子。經營得當的話,子孫後代都不愁沒錢。

    王麻子剛剛喝光一碗涼茶,準備再倒一碗時,鋪子門突然被一個魁梧如山的身影擋住了。那身影擋住了光源,大堂裡一下子變得極其陰暗。

    王麻子逆著光,瞇起雙眼看著那身影,慢吞吞地說:「燒餅賣光,鋪子打烊,要吃燒餅明天請早。」

    那人轉頭四下打量了一番,沉聲道:「『大刀』王五?」

    王麻子瞳孔猛地一陣收縮,「大刀」王五這個外號,已經很多年沒人提起過了。知道他這個名號的,只有逍遙山莊的一幫老弟兄。

    「你是誰?」王麻子還是那樣坐在椅子上,沒有任何異動,但是他那只抓著蒲扇的手已經開始運功。在他雄厚的內力下,那蒲扇也可將人一刀兩斷!

    「我是秦雷。」那人淡淡地說。

    王麻子飛快地想了一遍這個名字,又仔細地看了那人一陣,突然猛地跳了起來,雙手抱拳對秦雷一揖到地,叫道:「原來是二少爺!恕小人眼拙,沒能認出二少爺。」

    秦雷呵呵一笑,大步走了進來,華玲瓏跟在他身後走進。

    秦雷扶著王麻子的手臂,將他扶了起來,道:「快請起,不必如此多禮。說來你離開逍遙山莊已有十二載,那時我還只是個十歲的小孩,現在樣貌已大不相同,倉猝之下你怎能認出我來?」

    王麻子仔細地看了秦雷一陣,歎道:「一別十二載,二少爺您已經成為如此英雄人物,天下間誰人不曉狂雷刀神的威名?三年前武林大會上,霸刀縱橫,橫刀踏血的豪情誰人能及?自二少爺霸刀一出,天下刀客都該封刀歸隱了!小人聽聞這消息之後,只盼能一睹二少爺雄風,今日總算得償所願了!」

    秦雷臉皮也算不薄了,但是這番馬屁吃下來也不由微紅了臉,呵呵笑道:「王先生過獎了,我也不過就是長得壯,空有一身蠻力而已,哪有王先生說的這般厲害了?對了王先生,我這次來,還有正事要談。」

    王麻子點了點頭,看了看二少爺身後的華玲瓏一眼,眼中閃過驚艷之色,問道:「這位姑娘是?」

    秦雷乾咳一聲,道:「這位……咳,這位是華玲瓏華姑娘,是我的……」

    華玲瓏見秦雷吭吭哧哧說不出來,當下搶過話頭道:「我是他媳婦兒!」

    王麻子頓時啊呀一聲,忙對華玲瓏一揖到地,口稱:「不知少奶奶駕到,有失恭敬,恕罪恕罪!少奶奶人比花嬌,天仙一般的人兒,小人有幸得見真顏,卻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華玲瓏被他這記馬屁拍得心裡舒坦之極,尤其是那一聲「少奶奶」叫得她全身都輕飄飄地,當下美滋滋地道:「王先生不必如此多禮,玲瓏可受不起。」

    秦雷盯著王麻子看了又看,心道這人八面玲瓏,一張嘴端地厲害,倒是個與人交際的上佳人材。我雷二少生來口笨,若是帶他在身邊,今後替我招呼客人,與人交流,倒可省我不少事情。而且他的武功也極為厲害,帶他在身邊,倒也不會多個累贅。

    王麻子哪知二少爺心中想法?一張巧嘴猶自對著華玲瓏拍個不停,馬屁滿天紛飛,華玲瓏笑得花枝亂顫,差點兒就叫出她在華家當大小姐時的慣用語了:「來人,打賞!」

    當然,秦雷和華玲瓏今日來此可不是來聽王麻子亂拍馬屁的。

    當下雷二少出聲打斷了王麻子的胡亂吹捧,道:「王先生,我今天是來查一件事的。我得到消息,現在的嶺南城守,可能與魔門有染,你對此事可否知情?」

    一提到正事,王麻子頓時換了個人似的,他先關上了門板,然後帶著秦雷與華玲瓏到了大堂後一間隱密的小房間中,請秦雷與華玲瓏就坐之後,點上油燈,奉上涼茶,這才正色道:「好教二少爺得知,小人也在懷疑,那嶺南城守『血刀無痕』陸飛凌,可能是魔門『血刃堂』的人。而且還極有可能是『血刃堂』的重要人物!」

    秦雷沉聲道:「可有何證據?」

    王麻子道:「小人有一次曾親眼目睹陸飛凌出手。他雖然沒有用魔門『血刃堂』的獨門『嗜血魔刃』,而且極力掩飾了刀法,可是小人還是看出了『血刃堂』刀法的影子。還有,陸飛凌的一隊五十人近衛,人人使刀,血色刀芒可逼出刀刃兩尺,切鐵分金易如反掌,那絕不是普通義軍能有的本事!若是一兩人有這本事也就罷了,可是五十名近衛人人都有,除了魔門血刃堂,小人實在想不出還有哪裡可練出這麼多刀手!」

    秦雷點了點頭,道:「證據雖不確鑿,但是真實功夫卻是可以逼出來的,到時候一試便知。王先生,你可知道陸飛凌府中的守衛力量如何?城內守軍多久可趕到城守府?」

    王麻子想都不想,張口就來:「城守府除五十名近衛外,每日還有二百四十名項王軍士卒,分三班輪流守衛。軍營離城守府頗遠,而且現在項王軍留守嶺南府的士卒,軍情懈怠,反應遲鈍,更兼只有不到五百的騎兵,就算接到信號,在一柱香的時間內也無法趕到。」

    秦雷點頭道:「嗯,這便好,殺了陸飛凌,還有足夠的時間撤離。嶺南府雖只有一萬三千項王軍留守,但我還是沒辦法把他們都幹掉的。王先生,你準備一下,今天入夜我們便去殺陸飛凌。然後你跟我回逍遙山莊,做完這件事之後,逍遙山莊在嶺南,便不需要再有人留守了。」

    王麻子點了點頭,應了聲是,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對秦雷道:「二少爺,老爺前些日子曾飛鴿傳來書信,說是逍遙山莊已舉莊搬遷至京城,我們若是回逍遙山莊,可不能回凌雲山了。」

    秦雷有些驚異地道:「搬至京城?那是為何?」

    王麻子訝然道:「此事全因三少爺所起。二少爺莫非不知道,三少爺已經安然無恙地重回人世了嗎?」

    秦雷手一抖,全身上下都像失去了控制般劇烈顫抖起來,猛地站起身,失聲道:「此話當真?」

    王麻子道:「這是老爺在給小人的書信中提到的,二少爺莫非真不知道?三少爺如今可能也已經到了京城,老爺打算趁此機會將逍遙山莊遷至京城,會合舅老爺,再與魔門好好鬥上一場。」

    秦雷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緩緩地坐下,可是那雙能排山倒海的大手,卻還是止不住地顫抖著。

    一雙溫暖綿軟的小手忽然自旁伸出,握住了秦雷的手掌,秦雷一顆心陡然靜了下來,對著華玲瓏點頭微笑。

    華玲瓏與秦雷相視一笑。這善解人意的女子,雖然時時火氣大了一點,但自與秦雷在一起以來,凡事都對秦雷千依百順。她曾言道,秦雷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英雄當有大氣魄,身為他的小女人,她當然要諸事聽從。

    雖然她對三少亦沒什麼好印象,可是當她聽雷少提起,是三少的一番話促使雷少下定決心正面面對與她的感情,心中不由對三少漸漸存了許多好感。如今聽說三少險死還生,她心中也替秦雷感到高興。

    「好啊,阿仁總算活著回來了。我是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阿仁那等壞人,又怎會如此輕易就死了?好啊,實在太好了!我們三兄弟終於又可以聚在一起,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了!老三身懷修羅魔瞳,是天命所歸的亂世諸侯,他也曾放言,在逐鹿天下的大計中,也要佔一席之地……便讓這禍害蒼生的亂世,在我們三兄弟手中盡快了結吧!」

    天色已黑,一入夜間,白天時死氣沉沉的嶺南府頓時變得活躍起來,項王軍那些無所事事的民兵,三五成群地趁著夜間的涼爽出門去找樂子。

    本顯空蕩蕩的嶺南府在這氣溫稍降,有了些許涼風的夜間也恢復了少許繁榮,夜宵攤檔紛紛開始營業,賭場也熱鬧了起來。

    當然生意最好的還是由項王軍作為後台的妓寨,項王軍發給士兵的餉錢,藉著這些娛樂性營業設施,又撈了回來。

    秦雷、華玲瓏、王麻子就是在這個時候出了燒餅鋪,一路潛行前往城守府的。

    繁榮的夜市可掩飾殺人時的異響,或喝得爛醉如泥、或賭得昏天黑地,或嫖得精盡人亡的義軍士兵是不可能注意到別的事情的,這個時候殺人,比起夜深人靜的時候,還要更加安全。

    秦雷三人在屋頂之上飛快地潛行,沒有驚動任何人。義軍多是貧苦百姓,對這武林人士高來高去的手段不甚明瞭,即使再擅戰的勇猛士卒,也無法發現藉著夜色在屋頂上施展輕功的武林高手。

    行了一柱香的功夫,秦雷三人便到了城守府前。

    偌大的城守府此時一派燈火通明,目光越過高高的大紅院牆,可看到裡面的樓宇。

    不時有絲竹之聲隨風飄來,其中還夾雜著男子的放肆狂笑,女子的鶯聲燕語。

    城守府大門前僅有兩個哨兵,但是不排除還有暗哨潛伏的可能。但是這些哨兵對秦雷等人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伏在城守府對面的一棟房屋屋頂,秦雷皺了皺眉頭,低聲道:「大業未成就已開始縱情享樂,看來項王軍也是該整治一番軍紀了!」

    王麻子提著一把重達六十六斤的紫金魚鱗大砍刀,伏在秦雷身旁,小聲道:「項王軍領袖裡還是有不少能人的,也不乏與士卒同甘共苦的好將領。這陸飛凌可能是項王軍中最腐敗的一個了,據說當日攻下嶺南府後,他擄了足足一百二十八個大戶人家頗有姿色的年輕女子,以供自己及親近部下淫樂。僅憑這一點,就算他不是魔門中人,也該死了。」

    華玲瓏咬牙切齒地道:「真不知道項啟起兵造反究竟是想幹什麼。如果僅僅是想自己當皇帝後,再繼續盤剝百姓的話,這反還真不如不造,反正到頭來老百姓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打死一個地主,又來一個新地主。」

    秦雷點頭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老百姓支持義軍,可能是希望新的皇帝不會像始皇帝那般殘暴吧!畢竟在一個溫和一點的皇帝統治之下,老百姓過日子都有盼頭一些。更何況,現在義軍殘害的也都是以前那些大戶人家,還未動到百姓頭上,百姓這心裡面,自然會認為義軍是向著他們的。」

    王麻子道:「二少爺言之有理。就好比當牛做馬,要是挨著一個暴戾的主人,成天皮鞭加身,這牛馬心裡也是不會痛快的。而若是換了個和緩一點的主人,極少鞭打,雖然仍是給主人賣力,但心裡多少都會痛快一點的。」

    秦雷呵呵一樂:「這比喻倒極為貼切。好了,聲音和最強的光線都是從城守府主樓二樓傳來的,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陸飛凌應該就在那裡。」

    華玲瓏點頭道:「應該沒錯了。沒理由城守府裡開宴會,陸飛凌不在場的。雷哥,我們直接衝進去。」

    王麻子神情有些古怪,道:「少奶奶,您還是不要去了吧。小人跟二少爺去就行了。」

    華玲瓏臉色不豫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懷疑我的武功?」

    王麻子忙道:「小人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您剛才施展的輕功身法,比起小人都不知好了多少倍,這武功自然是強過小人的。只是……只是那陸飛凌,咳……每每設宴,都會喚出他擄掠的女子,令其裸身起舞,然後與會的賓客可隨意挑選,當場與之……嗯,那個。那場面實在是過於污穢淫糜,小人恐怕污了少奶奶的眼睛……」

    雖然王麻子說得隱晦,但華玲瓏豈會不知他的意思?當場滿臉飛紅,低啐一聲:「無恥!單憑這些行徑,那陸飛凌已該死一萬次!」

    秦雷想了想,勸道:「玲瓏,你還是留在這裡吧。區區一個陸飛凌,就算他是『血刃堂』的堂主,也擋不了我一刀。至於那五十近衛,也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殺得乾乾淨淨,你就留在這裡,為我們阻擋援兵,可好?」

    華玲瓏點了點頭,聽王麻子一說,她也實在不願進城守府去了。那等污穢的場面,還是不見為好。

    當下雷二少與王麻子站起身來,提氣向著城守府縱身射去,華玲瓏猶自叮囑了一聲:「雷哥小心!」

    秦雷哈哈一笑,道:「放心,那等小賊,哪堪我一刀之威?」

    他這一聲卻不是壓低了音量,而是縱聲說出,當他話間剛落之時,已自空中越過了城守府的院牆,離那主樓僅有五丈!

    而王麻子,也只比秦雷落後三丈許,輕功也是相當不錯。

    秦雷修的是霸道,他的輕功不似秦風般灑脫,也不似三少那般飄逸。當他全力運起身法之後,破空之時便如一道激烈的雷霆,魁梧的身軀排開空氣時,竟不斷地發出雷霆般的震響!

    那轟隆的巨響在他剛剛動身時便已引起了城守府中高手的驚覺,而當他縱聲說出那句話後,城守府中的守衛一蜂窩般湧到前院,不住地放聲大叫:「是誰敢來城守府討野火?不想活了嗎?」

    王麻子見前院衝出來百餘人,知道城守府守衛盡數到齊,還摻了約二十名陸飛凌的近衛,當下對秦雷道:「二少爺,這些人交給小人,您只管去殺陸飛凌!」

    說話間身形一沉,朝地面俯衝而去,紫金魚鱗刀凌空劈下,凜冽的刀氣籠罩了方圓兩丈的範圍,將地面上的十多個守衛絞成了肉末!

    秦雷點了點頭,狂電奔雷刀一橫,隔著三丈許的距離對著主樓二樓猛一揮刀,雪亮刀芒綻現,如雷霆般擊上正面的那面牆壁,轟然巨響中,那面牆壁給刀芒劈得粉碎,現出二樓大堂中淫糜到極點的一幕。

    數十個女子赤身裸體地在鋪著厚地毯的大堂中跳著淫糜至極的舞蹈,四周的賓客近半赤裸著下身,各摟著一名赤裸的女子,在其身上不住地聳動著。還有些賓客穿得整整齊齊,正襟危坐,胯間卻伏著一名女子,不住地吞吐。

    大堂內淫聲浪語本響成一片,在秦雷劈碎牆板之後,大堂內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頭上的事情,轉頭望向那碎掉的牆板處。

    此時秦雷已自那牆壁破洞處穿了進來,長刀橫於肩頭,大步踏上地毯,用奔雷一般的聲音道:「陸飛凌,我來取你狗命了!」

    那些跳舞的女子愣了一下,然後驚慌失措地尖叫著四散奔逃。而那些正淫樂著的賓客們也嚇得興致全無,半數以上抱頭鼠竄。一時間大堂內亂成一片,不消片刻,便只剩下來三十餘人。

    其中正坐在上首,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揪著胯間少女的頭髮,閉上眼睛一臉陶醉之色的正是陸飛凌。而另三十個,則是陸飛凌的近衛。他們本也在與眾樂樂,但是現在卻都推開了各自身邊的女子,繫上褲腰帶,拔刀出鞘。

    陸飛凌全然沒把秦雷放在眼裡,繼續享受著少女溫熱的唇舌。眼見陸飛凌如此自大,秦雷冷哼一聲,道:「陸飛凌,你的死期到了!」

    陸飛凌哼了一聲,道:「再快一點……用力……嗯,對,就這樣,用舌頭……好,不錯……把他殺了……好……」

    三十個近衛陰笑著飛快地撲向秦雷,手中長刀同時展開攻勢,三十道足有兩尺長的血紅刀芒破空斬向秦雷。

    秦雷冷哼一聲,雙手握刀,飛快地一刀橫斬,雪亮刀芒幻作無垠一片,充塞了整間大堂。

    刀芒掠過那三十名近衛的身體,三十名近衛前衝的身形突然頓住。刀芒餘勢未了,閃電般衝向陸飛凌,陸飛凌微閉的眼中寒光一閃,飛快地自案下抓起一柄長刀,橫刀一封,鏗地一聲脆響,那長刀自中斷為兩截。

    「哧哧哧……」一陣血泉噴射的聲音響起,那三十名近衛的人頭同時飛了起來,三十具無頭的屍體無力倒下,鮮血很快就將地毯浸了個透。

    陸飛凌的瞳孔陡然收縮,澀聲道:「狂雷刀神?」

    秦雷點了點頭,道:「你是魔門『血刃堂』的人?」

    陸飛凌道:「『血刃堂』堂主。」

    秦雷冷笑一聲:「想不到這次倒撿了個大便宜。」說罷長刀橫於肩頭,轉身就走。

    而陸飛凌則是目送著秦雷離去,瞳孔漸漸渙散,頸中慢慢滲出一條血線。

    「哧……」當秦雷的身影離開之後,陸飛凌的人頭也高高飛去,從頸中噴出的鮮血濺了他胯間少女滿頭滿臉。那少女驚呼一聲,牙關一緊,咯嚓一聲,將陸飛凌那話兒齊根咬下,不過現在陸飛凌已感覺不到痛苦了。

    秦雷自樓下躍進院子,此時王麻子一柄大刀已將院中守衛斬殺五十餘人,便連那血刃堂的刀手,也有近十人折於他刀下。

    秦雷見王麻子刀法大開大闔,威猛如虎,不由暗自點頭,心道這才是「大刀」王刀當年的威風。

    秦雷不願在此多作逗留,在他二人進來之時,城守府守衛已經發出了煙火訊號,召人來援。

    當下秦雷提刀衝進人群中,與王麻子聯手大砍大殺,不消片刻,剩下的四十多人也盡數倒於血泊之中,魔門刀手自是一個不留,全給殺光了。

    秦雷環顧四周,聽聲辨氣之下,確定府中再無高手,便對王麻子說了聲:「走!」

    兩人當即沖天而起,在院牆上輕輕一點,向著對面華玲瓏伏著的那屋頂躍去。

    華玲瓏見二人回來,問道:「事情辦得怎樣?」

    秦雷一手扛刀,一手拉著華玲瓏的手,道:「陸飛凌是血刃堂堂主,不過他過於自大輕敵,初時不知我的身份,連我半招都沒接下。現下城守府中高手已被我與王先生斬絕,不過項王軍援軍也快趕到,我們連夜出城,省得明天戒嚴後多些麻煩。」

    當下三人又在屋頂之上飛快地穿行,向著北邊城門處掠去。

    路上,華玲瓏問秦雷:「雷哥,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秦雷望著北方,目光似穿越了千山萬水,看到某個龍虎際會的地方,沉聲道:「去京城!」

    ※※※※

    時間暫且倒回當天下午。

    卻說三少被秦霓兒和秦風押著往客棧行去,一路上秦霓兒不住地挖苦三少,秦風也冷聲冷氣地在一旁幫腔,弄得三少哭笑不得,悲憤無比地唏噓不已。

    好容易來到了客棧,在堂棧中眾客官和老闆掌櫃跑堂們奇異的目光注視下,三少苦兮兮地帶著兩人到了二樓的客房區,慢吞吞地磨到那頂級豪華的客房門前,說道:「就在這裡了。」

    秦霓兒杏眼圓瞪,氣呼呼地道:「好哇!你還敢把窯子裡的女人帶到客棧來包養!」

    三少無奈地道:「大姐,我什麼時候說過我的女人是窯子裡的女人了?人家出身可是清白得很!好啦,把劍收起來,待會兒不要嚇到寶寶了……嗯,大哥,把你的見面禮準備好吧。有沒有紅紙?沒有的話我去給你找來,送紅包沒紅紙多沒面子啊?對了,還得把你弟媳婦的見面禮也準備好。我要求不高,就給個兩百萬兩銀子吧!你這做大伯的怎麼著都不能小氣了,是不是?」

    秦風翻了翻白眼,道:「老三,你把我賣了吧。」

    三少不屑地道:「你能值幾個錢?賣到人肉包子鋪,能值給十兩銀子就不錯了。」

    正說間,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秋若梅的聲音從門縫中傳了出來:「阿仁,你回來了嗎?還有客人與你一起來了麼?」

    秦霓兒銀牙一錯,道:「好哇,淫婦現身了!看劍!」說罷一劍就朝門縫刺去。

    三少沒想到秦霓兒竟會不由分說便動手殺人,想阻攔時已來不及了,那毒蛇般的劍光已奔著秋若梅抱著的寶寶面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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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幻軒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亂花漸欲迷人眼第一節

    大秦國都天京城,某處很隱密的地下室裡,一年四季的裝扮都跟個鬼一樣的西門無敵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仔細地聆聽著一名魔門探子的回報。

    「稟至尊,秦仁重出江湖,於烏雲城一役,一舉瓦解由原黑風寨匪首戰天王、戰天虎統率的兩萬七千叛軍。戰天王、戰天虎授首,目前烏雲城已經被逍遙山莊的人接管。另,逍遙山莊已經舉莊搬遷,除了留守烏雲城的人外,其餘人等均已望北而來,對於具體目的,尚在查探之中!」

    保持著一貫淡淡的語氣,西門無敵用那依舊飄渺無定的聲音說:「哦?秦仁還沒死?你肯定瓦解叛軍的人是秦仁?」

    那全身裹著黑袍,連臉都蒙著黑巾,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魔門中人的探子單膝跪地,沉聲道:「是的至尊!秦仁的影形圖已經傳遍本門弟子。烏雲城一役,本門弟子混在叛軍中的折損近半,剩下的弟子尋機逃出烏雲城,帶回了這個消息。那些從烏雲城回來的弟子說,瓦解叛軍的人絕對是秦仁,他的相貌沒有任何改變,只是白了一些頭髮!」

    「許多弟子都親眼看見了秦仁?那應該是秦仁沒錯了!」西門無敵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波瀾,似興奮,似欣喜,又似欣慰,但他很好地掩飾住了,淡淡地說:「秦仁帶了多少幫手?瓦解兩萬七千人,秦仁帶的高手,至少也有近千吧?」

    那探子猶豫了一陣,道:「稟至尊,那秦仁……乃是一個人。」

    「什麼?」西門無敵的聲音再起波瀾,「你確定秦仁只是一個人?一個人衝擊千軍萬馬,還把他們徹底瓦解?」

    那探子道:「屬下也是不信,但所有從烏雲城帶回消息來的弟子都是這麼說的。屬下猜想,這能以一己之力,打垮兩萬七千大軍的,當世也只有至尊能夠做到。秦仁不過一黃口小兒,怎可能有這般本事?」

    西門無敵沉吟半晌,緩緩道:「兩萬七千大秦的軍隊,尤其是北疆常年與胡虜交戰的鐵軍,本尊也只能逃,不能打。或用襲擾戰術,將他們一一殲滅,但那需要很長的時間。兩萬七千土雞瓦狗一般的叛軍……本尊或可一戰斬其近半人馬,但要徹底全殲,相信不會有那麼傻的人,硬生生等本尊將他們一一殺掉,殺至中途,定有大半人會逃跑。所以,便是對付叛軍,本尊一樣只能將其瓦解,無法將其全殲。」

    那探子道:「至尊謙遜,屬下佩服!據回來的弟子說,那秦仁也是如至尊所說一般,先破其騎兵,再破其弓箭隊,然後斬殺匪首,令匪軍軍心大亂,不戰自潰。不過秦仁在那一戰中,據說也是殺掉了兩千多人的。」

    西門無敵微微點了點頭:「只殺了兩千多人,便將叛軍瓦解,秦仁看起來比本尊想像的還要高明!對了,他現在用的什麼武功?可還是那遮天手?」

    那探子答道:「回至尊,秦仁此役……好像沒有使用掌法。他先是用刀,據說曾劈出當日狂雷刀神在三年前武林大會上使出的那一記霸刀。接著用槍,據說他的槍法,已經不遜於當世任何槍法宗師。最後用的是一柄長兩丈的無柄怪劍,而那劍法,也是凌厲至極。由始至終,秦仁都沒有用過掌。」

    西門無敵的聲音中帶著點笑意,道:「哦?秦家三少如今十八般武藝樣樣皆通了嗎?連霸刀都能劈出來?好,不枉本尊對他特別看重!戰場之上,尤其是一個打幾千的戰場上,本來就應多用殺傷範圍廣的長兵器。若是本尊上陣,本尊還會選十幾丈長的流星錘。呵呵,掄起來的話,方圓三十丈內,就沒一個人能近身了。好啊!秦仁啊秦仁,你終於活著復出了,本尊以為你死了,還傷心老長一段時間呢!嗯,對於秦仁的去向,有沒有調查清楚?」

    那探子道:「回至尊,秦仁也是一路望北而來,具體目的也不甚清楚。」

    西門無敵點了點頭,手指頭在椅子扶手上慢慢敲擊著,緩緩說道:「逍遙山莊舉莊搬遷,其目的不外乎兩個。一是去燕省的鐵血嘯天堡,與鐵空山聯手對抗本門。其二,就是來京城。最近秦風在京城購置了一珠寶大商的豪宅,以秦風平日的為人,不該如此豪奢。所以,逍遙山莊來京城的可能性大一點。如今秦風與秦霓兒都在京城,那秦仁,應該也是來京城。逍遙山莊都來了京城,鐵血嘯天堡不會不作出反映。這下可熱鬧了啊!逍遙山莊、鐵血嘯天堡,還有那龍吟公宋無,都來到了京城……真是龍虎際會啊!好,我西門無敵最怕寂寞,如今,也正好趁這熱鬧,好好玩上一場!你先退下吧,繼續查探秦仁及逍遙山莊的消息,一有情況馬上回報!」

    「遵命,至尊!」那探子對著西門無敵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響頭,身影一陣蠕動,便平空消失在黑暗裡。

    幽暗的密室中,西門無敵靜靜地獨坐,隨手端起放在旁邊几上的一壺香茶,放到唇前一尺處,輕輕一吸,那茶水便化作一條晶亮的水線,鑽進了那籠罩著他真面目的真勁面具中,淌進了他口裡。

    飲下一杯香茶之後,西門無敵沉默半晌,突然說道:「進來吧!」

    一陣釵環輕響,伴著一縷香風飄進了密室,西門無敵左側的牆壁上,裂開一個小小的門戶,一名體態無比妖嬈的女子盈盈走了進來。

    她渾身是一片耀眼的艷紅,那張未著粉黛的素面如同鏡花水月,怎樣也看不真切。但是儘管如此朦朧,這女子的美艷與妖嬈,都已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境界。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用來形容她都顯不足,傾國傾城、禍國殃民或許勉強能形容一下。

    這女子走到西門無敵身側,對著他盈盈一拜,櫻唇輕啟,吐出無比動聽的嬌嫩聲音:「女兒拜見父親。」

    西門無敵聲音中透著笑意:「怎地又叫起我父親來了?我不是吩咐過你嗎?在四下無人的場合,還是不要叫我父親的好。」

    這女子輕笑一聲,道:「至尊,人家叫得順口嘛!」

    西門無敵呵呵一笑,道:「只怕你叫我父親,是另有所圖吧?本門歷來的九陰聖女,都是給門主做鼎爐,修煉無上魔功的。可是你這當代聖女,至今卻仍是完璧。你知本尊向來不願用強,也不主動投入本尊懷抱,叫了本尊一聲父親,本尊即使對你再有心,也不好意思對你下手了。」

    這女子,自然就是魔門九陰聖女了。她嬌笑著接口道:「父親天縱奇才,驚才絕艷,無須鼎爐也可將本門至典練至極處,還要女兒作甚?父親將來是九五至尊,對天下女子予取予求,還需在乎女兒一人嗎?」

    西門無敵失笑道:「諸多借口,怕是你心中仍念著那秦仁吧?」

    九陰聖女笑容一斂,隨即又略帶恨意地道:「秦仁死了已有三年,女兒念著他又有何用?女兒從小到大,萬千男子皆拜倒於女兒裙下,在女兒面前仍能把持得住的,天下間僅有父親與秦仁兩人。父親是心懷雄才大略的奇男子,可那秦仁不過是個貪花好色的無恥小人,反倒不將女兒放在眼裡,女兒自是耿耿於懷……可惜,女兒此生再無征服他的機會了。」

    西門無敵微笑道:「女兒難道不知,那秦仁其實並未死嗎?」

    九陰聖女輕呼一聲,語氣間頗有些急切地道:「此話當真?」

    西門無敵點了點頭:「本尊一言九鼎,說過的話什麼時候假過?那秦仁非但未死,還功力大進,在武道上已經達到了一個超乎想像的境界。現在秦仁正在前來京城的路上,不久之後,你便有機會看到他。怎麼,聽你剛才的口氣,似乎有些喜出望外,迫不及待了?」

    九陰聖女嬌嗔一聲,道:「父親,你怎能這般取笑女兒?女兒那是……那是急於征服此生最大的敵人,父親您又不是不知道。」

    西門無敵哈哈大笑,道:「你今年已有十九歲,年紀也不算大,和秦仁嘛,倒也是般配的。不過要將那秦仁連人帶心一併征服,僅靠你的處子之身還不夠啊!」

    九陰聖女道:「女兒的媚功媚術如今均已至大成境界,女兒不信那秦仁嘗了女兒之後,會捨得離開女兒。」

    西門無敵搖頭道:「你太小看身具修羅魔瞳的男人了。他能同兼天道、霸道,於兩道之間危步而不走火入魔,一顆心必定堅逾金鋼。說得明白點,就是冷酷無情。冷酷無情之人,對慾望與誘惑的抵抗力也是極其驚人的。本尊觀那秦仁至今為止,並未曾愛過任一女子。你要打動秦仁的心,難。」

    西門無敵卻是不知,三少並不是從未愛過任一女子。那探子報告消息不盡詳實,並沒告訴他三少為何要與戰天王的叛軍衝突。如果西門無敵知道,三少是為了秋若梅和秦寶寶一怒拔刀的話,那麼西門無敵或許會對三少有所改觀。

    或者說得更明白點,如果西門無敵知道三少心有所愛的話,他若想對付三少,也會變得更容易一點!當然,西門無敵是否願意借三少的女人來威脅三少還是未知之數。或許他老人家,為了能夠不再寂寞,反而故意把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呢?

    九陰聖女聽了西門無敵一番解說後,沉默半晌,輕聲道:「那依父親所見,女兒該使何種手段?」

    西門無敵沉吟道:「你自小在魔門長大,見慣了本門的陰暗伎倆,從未曾體會過人間尚有真情在。若想打動秦仁的心,你首先要自己付出真心。而付出真心對你而言又談何容易?你之情是為艷情,你之欲是為魔欲,你讓男人臣服的手段,無非是你的美艷與魅術,何曾用過半點真情?而那些臣服於你的男人,心裡想的也都是你的肉體,想的也只是與你春風一度,又有幾人會對你付出至死不渝的真情?因此,你第一步要做的,是弄懂什麼叫真心、真情,征服你自己的心,放下你高傲、妖艷的姿態,以一個平常女子的心態去接近秦仁。接觸日久之後,或能令秦仁生情。」

    九陰聖女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道:「何以父親也懂這許多道理?父親曾言一生雖有無數女人,但卻無半個愛人,為何父親卻對這真心真情如此瞭解?」

    西門無敵呵呵一笑,帶點滄桑意味地道:「高手寂寞……這個道理,用在情場上,也是一樣的。」

    九陰聖女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道:「我懂了,父親您的才智、武功均冠絕當世,普天之下,沒一個女子能配得上您,是不是因為這樣,您才沒有半個愛人?」

    西門無敵搖了搖頭,未曾回答,道:「好了,關於這個問題,就到此為止吧!你去讓人通知公子羽,讓他做好準備。秦仁一到京城,大秦帝國這頭鹿,我們便從鹿頭開始下刀吧!」

    九陰聖女應了聲是,緩緩地退出了密室。

    密室裡又只剩下西門無敵一個人,他默坐半晌,伸手取茶壺倒水,卻發現壺早已空了。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西門無敵站起身來,背著雙手來回踱了幾步,然後走到牆壁前,伸出食指,在那花崗石打成的牆上揮指疾書。

    石粉簌簌而落,西門無敵剛刻好兩個字,手突然一抖,接著長歎一口氣,引袖一拂,便將那兩字拂得無影無蹤。

    密室裡,再度安靜下來。

    ※※※※

    「梅姐,你有沒有覺得,這匹馬太可憐了一點?已經馱著我們走了近千里的路了。」

    「是啊,它好可憐哦,馱著你、我、寶寶三個人,不知不覺已經走了這麼遠路了。你看,它都累瘦了,怎麼辦才好呢?」

    「呃……小弟有個很好的提議……」

    三少牽著黑馬的韁繩,哀聲歎氣地徒步行走著。秋若梅抱著寶寶,坐在馬背上,一大一小兩個人都笑瞇瞇地看著三少。

    「梅姐,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再買一匹馬,反正我身上也帶了不少銀子,有的是錢。你又何必把小弟趕下馬來呢?你看小弟已經走了兩百多里路了,鞋子都磨穿了兩雙,你就行行好,讓小弟也上來坐一程吧!」

    秋若梅笑容可掬地說:「阿仁,你不是說馬太可憐嗎?你要是買了匹馬,一樣是要坐到馬背上,在這太陽底下趕路,一樣會很累的。」

    「可是梅姐,現在你們坐的這匹馬一樣在太陽底下趕路,一樣很可憐啊!」

    「它是心甘情願的。它可是一匹雌馬哦,你沒看出來吧?它說不定也做過媽媽,知道當媽媽的苦,所以呢,馱我和寶寶是心甘情願的。至於你這個自寶寶生下來就沒盡過什麼責任的爹爹,它是不會理你的。誰叫你三年來都不露面呢?」

    三少嘀咕了一句:「當年是誰不要跟著我回逍遙山莊,非要一個人跑江湖的?」

    秋若梅盈盈笑道:「是啊,某些人當年身邊美女如雲,忙都忙不過來,本姑娘可是為了給某人盡量製造與美女同處的時間、空間,這才主動離開的。現在倒好,有人反咬一口囉……」


    三少徹底翻起了白眼:「梅姐……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說了?」

    秋若梅嘻嘻一笑:「跟你學的啊!跟你說話的時候學的,教寶寶說話的時候,不知不覺就用了你的語氣……」

    三少馬上抗議,「梅姐,你怎麼能用我的語氣教寶寶?當心教壞小孩子!」

    秋若梅笑道:「寶寶怎會跟你一樣?寶寶是天下最乖最聽話的孩子,將來長大了,會是天下第一的英雄俠士,絕不會學你,做什麼不好偏偏要做採花賊!」

    寶寶咯咯大笑,猛點其頭:「最帥的老爸是壞蛋!寶寶要做大俠,專打壞蛋!」

    三少一臉悲憤地仰望天空,哀號一聲:「蒼天哪!你放過我吧!寶寶做什麼不好偏偏要做大俠……天哪,我還要不要活啦?父子相殘啊……」

    秦寶寶……就是三少那個最正直的兒子。

    ※※※※

    「咦,到京城了也!」三少手搭涼篷,望著前方天京城高大肅穆的城牆。

    「你沒來過京城?」秋若梅問道。

    三少有些赧然地道:「呃,沒有時間,忙嘛……」

    「哦,原來是個沒見識的鄉下小子。」秋若梅一臉自傲地道:「梅姐姐我可是來過三回京城的,地面兒上熟得很。沒關係,不認識路姐姐帶著你,不會迷路的!行了,別看了,進城吧!準備點碎銀子,京城的城門稅很高的。」

    「對了梅姐,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

    「你肚子上那條疤,是你自己用天衣無縫針法縫出來的嗎?」

    「啊,你討打!看劍!」

    「我拷,救命啊,謀殺親夫哪……」

第四章亂花漸欲迷人眼第二節

    天京城,朱雀街,宋府裡的午飯還在準備之中時,門房宋江顫巍巍地一溜小跑來到宋無書房,恭聲道:「老爺,門外有一年輕人,指名要見老爺。」

    宋無放下書,看著宋江道:「年輕人?要見老夫?可是京城中哪家官宦子弟?又或是哪位年輕官員?拜帖呢?」

    宋江答道:「回老爺,那年輕人小人並不認識。小人在京中留守這麼多年,官面上的人也見過不少,倒是未曾見過那年輕人。至於拜帖,卻是沒有。」

    宋無沉吟道:「難道是江湖上的朋友?他有無通報姓名?」

    宋江道:「那年輕人只說老爺見了他自見分曉,小人問他姓名,他只笑而不答。」

    宋無搖頭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沒有問清姓名來歷,為何要來通報老夫?老夫這國公府雖不像有些王公貴族一樣,對來客分三六九等,但是讓我宋無親自接見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卻是魯莽了些。」

    宋江忙道:「小人也是這個意思,可那年輕人堅持說與老爺熟識,只是當時情景微妙,他不願告訴小人。還說他此來意義重大,小人若不通報,有了過失,卻是小人擔待不起的。」

    宋無失笑道:「宋江啊宋江,枉你在京城呆了這麼多年,這些唬人的把戲你也信嗎?」

    宋江有些羞赧地道:「小人本來也以為他是唬人的,可是……可是他只輕輕推了一掌,手掌還沒沾著小人,小人便莫名其妙地從大門前到了院子裡……」

    宋無神情一肅,道:「哦?會功夫?這麼說,他是用武力威脅於你,令你不得不來通報老夫了?」

    宋江羞慚地點了點頭,沒敢應聲。

    宋無起身道:「知道我宋無的名頭還敢在宋府門前顯露功夫,想必是自恃有兩下子了。也罷,不必請他來書房了,萬一真是來討野火的,打壞了老夫的書房也是不值。老夫就親自出去看看,究竟是哪個武林世家的子弟這麼大膽!」

    當下宋無在前,宋江隨後,二人出了書房,直往前院大門方向行去。宋無身為國公,這府邸自然是極大的。兩人走了半盞茶的功夫,才由書房走到了前院。

    前院大門虛掩著,宋無目力過人,透過那一絲門縫,看到門外依稀有個人影正大馬金刀地坐在門前台階上,好像還在悠然自得地搖著折扇。

    「等候主人時居然坐在地上?毫無風度!」還未見面,宋無心裡對那人就有了成見。

    到了門前,宋江搶先一步,推開大門,然後垂手肅立一旁。

    宋無大步跨出門檻,乾咳兩聲,還沒說話,便見那背對著他,著一身寶石藍長袍,坐在台階上的年輕人回過頭來對著他燦爛一笑,道:「龍吟公,兩月未見,別來無恙否?」

    宋無聞言一愣,他見這年輕人長相英俊瀟灑,標準地一表人材,但是翻遍記憶,卻總是無法找到這年輕人的樣子。然而聽他語氣,卻似無比親切熟悉,好像還真的跟他很熟一般。

    宋無正思索間,那年輕人已經站起身來,合上折扇插到領子裡,理了理衣服,對著他眨了眨眼,笑道:「龍吟公莫非忘了在下?卻不知龍吟公可還記得那一萬兩的銀票?」

    宋無此時正覺這年輕人眉目間依稀有些熟悉,而那斑白得不似少年人的兩鬢,好像也有些印象。此時聽這年輕人一說,宋無頓時想了起來。

    奶奶的,兩月不見,兩月前我不正在自嶺南前往京城的路上嗎?

這小子,不就是那詐作被車撞傷,勒索了他一萬兩銀票的野人小賊嗎?

    宋無頓作驚喜狀:「原來是你!好啊,你總算來京城了!」

    這年輕人自然就是三少了。

    三少與秋若梅進了京城,找了間客棧住下之後,三少便開始四下打聽龍吟公宋無的府第。

    龍吟公多大名頭?雖然他向來低調,但還是剛回京城消息便已傳開消息。

    三少隨便找了幾個人一打聽,便知道了宋無的府第,讓秋若梅幫他打扮了一番,便一個人前來宋府了。

    秋若梅和寶寶自然是要留在客棧裡的,還沒聽說過有誰攜妻帶子的出門泡馬子的。

    此時三少見宋無一臉驚喜狀,頓時呵呵笑道:「可不正是在下嗎?龍吟公總算是想起在下來了。沒想到啊,龍吟公也是性情中人,你我不過一面之緣,見到在下卻如此驚喜,想來這些時日定然很是思念在下了。」

    若論恬不知恥,三少認了第二,天下間絕對沒人敢認第一。

    宋無哈哈大笑著,伸出大手用力地拍了拍三少的肩膀,大聲道:「好哇,沒想到你剪了鬍子,修了頭髮,樣子卻原來這般瀟灑,頗有老夫年輕時的風範啊!嗯,見到你,老夫自然是極為驚喜的。老夫正愁著,被人敲詐了一萬兩銀子,就算報官,官府也沒辦法抓到一個樣貌不清的野人啊!這下可好,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走,跟我去官府,老實坦白你的行為,或許罪責會輕一點!」

    三少滿臉的笑容頓時凝固:「龍吟公,你沒開玩笑吧?區區一萬兩銀子,你也報官?」

    龍吟公臉色一沉,道:「當日老夫急於趕路,沒那閒暇與你計較。再加上老夫不屑出手對付敲詐的小賊,是以放了你一馬。一萬兩銀子自是不多,可是被你敲詐成功,卻令老夫始終耿耿於懷。不必多說了,跟我去官府領罪!」

    龍吟公一臉悲憤,大力推攘著三少就往門外走。

    三少大叫:「等等等等!龍吟公,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千里迢迢來到京城,卻不是讓你這樣羞辱於我的。不就是一萬兩銀子嗎?本少爺這便還給你!」

    宋無不為所動,沉聲道:「我砍了你的頭,然後說把你的頭還給你,這能行嗎?」

    三少大叫道:「砍頭跟敲詐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不要強辭奪理!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三少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頭朝著宋無猛點:「你是怕少爺我追走你的女兒!你就是不想你女兒跟少爺我在一起!你好陰險,好歹毒的用心!」

    宋無嘿嘿一笑,道:「老夫也不怕被你看出來!我家清兒是大家閨秀,縱使她對你有情又如何?一個敲詐勒索的小賊,縱是長得再帥又有什麼用?」

    三少正色道:「我警告你啊,不許再這麼說我!當日本少爺敲詐你是情非得已,是為了生存!本少爺可是有正當職業的!本少爺可是有身份有來歷的人的!熟歸熟,你再亂講話我一樣告你譭謗!」

    龍吟公絲毫不為所動:「老夫雖然離開京城日久,朝野之內無甚交情深厚的官員,但老夫與當今聖上乃是生平摯友,但凡官員都會給老夫幾分面子!若論告官,你是無論如何也告不過老夫的!少廢話了,若是不想到大牢裡吃上幾天牢飯,你這便走吧,再也不要來我宋府了!」

    三少憤然道:「宋老頭,你能代你女兒作主嗎?她今生非我不嫁,若是趕走了少爺我,誤了清兒終生,我看你這當爹的怎樣向她交待!」

    宋無眼中厲芒一閃,沉聲道:「我女兒的事我自有分寸,無須你來多事!」

    三少冷笑:「龍吟公,我看你也是明白人,清兒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宋無也冷笑:「小賊,老夫是清兒的親爹,自小看著她長大,若論瞭解清兒,天下間誰人能及得上老夫?」

    三少搖了搖頭,道:「無論什麼事情你都知道?」

    宋無斬釘截鐵地道:「老夫當然什麼都知道!」

    三少道:「那我問你,清兒的身體狀況,你可清楚?」

    宋無面色一寒,鬚髮暴豎,沉聲道:「休得胡言亂語!否則別怪老夫不客氣!」

    三少察言觀色,便已知宋無對宋清的情形有了相當深的瞭解。

    當下三少搖頭微笑,道:「本少爺是否胡言亂語,我想你最清楚,用不著少爺我多說。生當如夏花,只為絢爛一瞬。星空無限,亙古不變的恆星雖然久遠,卻平淡。而那短短一瞬的流星,卻也有剎那輝煌。每個人,都是希望在自己生命即將完結時,能留下足夠刻骨銘心的回憶的!」

    宋無細細品來,只覺三少說的每一句話都似蘊含著很深的哲理,宋無本是聰明絕頂的人物,自然懂得其中的意思。聽了三少這一席話,心中不由對三少大為改觀。

    長歎一口氣,宋無道:「你怎知道,清兒此生已所餘無幾?莫非你也看出她身患三陰絕脈?可是你看來並不通武功,與普通人無異,莫不是精通醫道?」

    三少此時天人合一,強如宋無也看不穿他的底細。而宋無在見到三少之後,再回想宋江形容的三少的功夫,自然將三少的手法歸為障眼法了。

    三少心念疾轉,三陰絕脈?這倒沒聽說過,應該是某種絕症,而且已經為宋無所發覺。而以宋無的本事,對此症亦是無可奈何,估計憑大秦帝國這時代的醫學水準,是無法治好宋清的病了。由此看來,宋清的二十歲大坎,果然早已命中注定。

    「龍吟公明鑒,在下,呃,這個……對醫術一竅不通,但是在武道上的造詣卻也有一點。這個,以武入醫,觀察入微之下,自然就發現清兒的身體狀況了。如若不是清兒身體如此,龍吟公認為在下會在騙到了一萬兩銀子之後,還千里迢迢跑來京城自投羅網嗎?」三少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總不能告訴宋無,其實宋清自己已經知道自己的命沒幾年了吧?

    這一對父女,互相將自己所知道的苦苦瞞著,只是為了不讓對方傷心,其中深情,連三少這沒心沒肺之人,也頗為感動。

    宋無繞著三少走了幾圈,上下打量了一番,搖頭道:「你小子滿口胡言亂語,明明不通武功,至多會幾手障眼法,卻說對武道有所造詣,莫是欺老夫老眼昏花不成?」

    三少呵呵一笑,道:「龍吟公難道未曾聽過天人合一之說嗎?」

    龍吟公眼前一亮,道:「天人合一?不可能!傳說中,天人合一的境界,自太古以來,只有前朝祭祀太公望與前朝開國君主武王姬軒轅達到了天人合一境界,你年紀如許之輕,怎可能有那般境界?年輕人,做人要腳踏實地,吹牛皮可是不好的。」

    三少笑而不答,掌心向地,掌背朝天,緩緩舉起了手掌。

    四周的空氣在三少舉掌的同時變得狂亂起來,分作七股瘋狂地湧動,向著三少的掌心匯聚而去。七股微型的旋風在三少身邊生成,旋轉著,呼嘯著,將三少包裹在中央。

    而宋無,則在這一剎感到了一種極其荒謬的感覺。

    他感到三少那只抬起的手掌,根本就不是一隻手,而是一座山。一座平地突起,有著無限威嚴,高不知幾許的山巒。那山巒散發著凝重的威壓感,令他只能仰視。

    手舉起的過程,就是山峰平地拔起的過程。

    而三少身旁環繞的旋風,便是將那山體完全圍繞著的大風,似抽走了所有的空氣,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強凌天地!」宋無心中突然生出了這種想法,「小賊的武功已經無跡可循,果然達天人合一之境,其勢足可強凌天地!這……怎麼可能?他才多大,怎可能有此般修為?」

    宋無的驚訝還沒結束,一陣高亢激昂,如金鐵金鳴般的龍吟聲驟然響起。那雄壯無比,又摻著些許殘酷暴戾的龍吟之聲如浪濤一般層層疊疊,自後院洶湧而來,震得整間宋府都似抖了一抖!

    「糟!」宋無失聲驚道:「龍吟又躁動了!不能讓它破印而出!」

    剛準備衝進宋府,扭頭一看三少,只見三少如臨大敵一般,神情無比凝重,那本是稍稍提起的「勢」此刻更是瘋狂提升起來!

卷四 天下亂 禍起蕭牆現狼煙 第四章 亂花漸欲迷人眼 第三、四節
   
  又一聲洶湧澎湃的龍吟聲響起,這一次,不僅是宋府,連整條朱雀街都被震驚了。

    許多達官貴人府上的家人都跑出門外,想一探究竟。

    而那些正在朱雀街巡邏的御林軍也紛紛向著聲源處趕來,在御林軍聽來,那聲咆哮分明是兇猛至極的猛獸方能發出,若是讓猛獸在朱雀街出籠傷人的話,那裡住著的達官貴人們追究起來,他們可擔當不起!

    宋無聽龍吟的咆哮更加暴躁,也無心再理會如臨大敵的三少,展開身法飛速朝著後院掠去。

    為了防止龍吟突然躁動,嶺南五友就住在後院,隨時可出手協助天印鎮壓龍吟。但是宋無知龍吟生性傲慢,在沒有他出面安撫的情形下,嶺南五友一味地暴力鎮壓,是絕對無法鎮住龍吟的!

    但是儘管宋無已將身法提至最快,卻還是遲了。當宋無如一陣狂風般捲進後院時,只見一道金光穿破了那間武器庫房的房頂,沖天而起,流星閃電一般朝著前院飛射而去。

    直至此時,宋無方有閒暇細想:「龍吟為何如此暴躁?又為何偏在那秦三提氣之後發出咆哮?難道龍吟此舉完全是為了針對那秦三?可那秦三又是何人?為何會引得龍吟如此?」

    一邊想著,宋無一邊疾轉身又向前院衝去,而那武器庫房內的嶺南五友也都衝了出來,祁雲山腋下夾著封存龍吟的「天印」,邊跑邊大叫:「老宋,龍吟今日好像發瘋了,我們五個根本無法鎮住它!」

    宋無頭也不回,叫道:「形勢不妙,吾等速趕往龍吟所去之處,盡量困住它,不要讓它傷及無辜!」

    卻說站在前院大門前的三少,自提氣向宋無展示自身武功引發龍吟狂嘯之時,便只覺一股蘊含著無限威嚴,又帶著點凶殘暴戾的氣息,伴著那聲咆哮向自己逼來。

    三少完全不明所以,根本不知自己得罪了何人。但是那股氣息卻是三少生平僅見,如許威嚴,彷彿睥睨蒼生的霸主,正在向他發出挑戰!

    三少向來不甘屈從於人,遇強愈強,見那股氣息如此明目張膽地向自己發出挑戰,骨子裡的傲氣和凶性頓時全被激發出來,瞬息間便將功力提升至十二成,然後凌空躍起,自空中越過宋府院牆。

    三少剛過院牆,便見空中激射來一道無比燦爛的金光。恍惚間,三少只覺那道金光便似一條須如劍、牙如刀、眼似銅鈴、角似怪槍的五爪金龍,張牙舞爪地向著自己撲來。

    「媽的,想不到世上竟然真的有龍!」三少吃驚之下,忽覺意氣風發,長笑道:「你是龍,我便降龍,看我『降龍十八掌』!」隨手一掌擊出,卻不是「降龍十八掌」中任何一掌。

    很顯然,三少並不會「降龍十八掌」!

    那金龍突然發出一聲頗為人性化的冷哼,銅鈴大的雙眼猛地一瞪三少,兩道金光自它眼中透射出來,竟毫無阻滯地穿透了三少的身體!

    三少頓時如遭雷擊,身形陡地懸停在半空中,手腳發麻,無法自控,那一掌卻是無論如何也打不出去了!

    那五爪金龍飛快地掠到三少身旁,繞著三少的身體一陣盤旋,然後巨大的龍頭湊到三少面前,狹長的馬臉正對著三少,恍如實質的目光凝視著三少的眼睛。

    在與金龍對視的那一剎,三少只覺腦海中突然硬生生闖進一個威嚴無比的聲音:「小子,想不想稱王稱霸?」

    三少一愣,下意識地在腦海中答道:「關你屁事?」

    那金龍咆哮一聲,道:「小子,放尊重點!吾乃天兵龍吟!」

    三少翻了翻白眼:「老子管你是天兵龍吟還是天將蝦米?你憑什麼跟老子這麼囂張?」

    那金龍哈哈大笑,笑聲竟也如人類一般,只是聲音中明顯地帶著金屬的摩擦音:「小子,性子挺囂張啊!好,我喜歡!我再問你一次,想不想稱王稱霸?」

    三少嘿嘿一笑:「造反是誅九族的死罪,你別當我是法盲。我要是告訴你了,你再跑去告密,我豈不是會成為國家公敵?告訴你,就算少爺我真想造反,也不會在這京城明目張膽地喊出來!」

    金龍吼道:「別在這裡推三阻四!吾身為天神造化的天兵,自前朝起就一直屈居於虎嘯之下,他為君,吾為臣!非吾不願為君,實是一直未遇明主!而你身具修羅魔瞳,與吾天生凶煞之性極為合拍。若與你並肩作戰,吾之實力便可最大發揮,而吾亦可助你一臂之力,令你雄霸天下!」

    三少無奈歎道:「實在沒見過你這種傢伙,五爪金龍本就代表君王,沒想到你居然還逼我造反!」

    那金龍道:「廢話少說,你是天命所歸的亂世巨星,雖然成敗並未天定,但唱一曲震驚亂世的絕唱,還是有你一份!」

    說話間,金龍那大頭猛地張開巨口,向著三少噬來。三少此時身體無法行動,眼睜睜看著金龍的巨口噬落,心下狂叫:「我拷,這不是出爾反爾?剛才還在說幫老子造反,現在就要來吃本少爺了,媽媽的!想不到天下還有比本少爺更卑鄙無恥的傢伙!」

    但是實情並非如三少料想一般,那金龍的巨口雖然朝著三少一口吞來,卻如一道根本不存在的虛影般穿過了三少的身體。當那金龍巨大的身體穿過三少之時,三少只覺心口一陣劇痛,恍惚間金龍的聲音又在三少腦中震盪而起:「吾已吞下你九滴心血,自此後吾二人心血相連,除你之外,吾再不奉任何人之號令!」

    龍吟聲落時,金龍已經完全穿透三少的身體。

    三少與金龍對話的時間看起來很長,事實上卻僅有短短一瞬。

    這一點,宋無和嶺南五友最為清楚。

    當三少騰空飛起之時,宋無及嶺南五友已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前院,而他們只見三少一掌朝著金光拍落,掌勢只在空中稍稍停頓一下,便繼續拍了下來。

    而那金光卻似未有絲毫停頓,筆直地穿透了三少的胸口,然後又是一聲龍吟響起,那道金光便朝著祁雲山手上的「天印」撲來。而三少,則在空中搖晃兩下,如驟然失去所有的力氣一般,直挺挺地自空中跌落。

    那五爪金龍由始至終根本未曾存在過,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三少的幻覺。而金龍與三少的對話,也不過是在三少意識之中進行,外人根本無一人知曉。

    事實上,「龍吟」的金龍形象,從古至今也只有三少看到過。它的前兩任主人,前朝祭祀太公望、龍吟聖將宋無,全都未曾見識過「龍吟」的完整形象!

    這當然又是因為三少身具修羅魔瞳之故了!

    卻說那金光朝著天印撲來,祁雲山慌忙打開天印,迎接金光。金光撲進天印之後,天印便自行合上,龍吟也不再躁動。

    而三少,卻沒有一個人理他,任他自生自滅地掉到地上,摔得砰一聲大響。

    祁雲山將龍吟交還與宋無,宋無手捧著盒子,嶺南五友圍在他身旁,議論紛紛。宋無等人所討論的,當然是龍吟為何無故自怒,現在又為何安靜下來,所有的人,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全都忽略了三少的存在。

    這時,一隊御林軍急匆匆地跑到宋府門前,一名御林軍小軍官站在門前大聲道:「宋國公,府上無恙否?方才小人等聽到朱雀街有猛獸咆哮,不知是何等猛獸闖入了朱雀街,小人等是特地前來擒捕猛獸的!」

    宋無懶得與那些無論什麼事情總是遲來一步的御林軍打交道,衝著宋江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出去擺平。

    宋江在龍吟咆哮之時就被嚇得不輕,現在還在全身發抖。哆哆嗦嗦地走到門外,強自鎮定下來,乾咳一聲,對著那御林軍小頭目說:「這位大人有心了。只不過我家老爺乃天下第一名將,卻是比任何猛獸都要威猛的。無論是何種猛獸,到了我國公府前,也都會自行繞路的。這位大人還是去別家大人府上看看吧!」

    那小軍官點頭哈腰地道:「您說的是,國公威名冠蓋當世,人比虎猛,小人卻是多慮了。」告辭後,那小軍官便帶著這隊御林軍匆匆離去,去尋那根本不存在的猛獸了。

    而宋無等人,猶自把三少撇在一旁,自行議論著,一邊議論一邊朝著後院走去。將離前院之時,宋無總算想起了三少,回頭吩咐了宋江一句:「叫幾個人,挖個坑把這小子埋了。」

    三少此時正好悠悠醒轉,聽到宋無的話後,沒事人一般猛跳起來,指著宋無大叫道:「宋老頭,你好沒良心!你家裡養的怪物到處亂跑,眼見便要傷人,多虧少爺我奮不顧身地攔了下來,才免了你一樁禍事!你倒好,竟然對少爺我不聞不問,還要將少爺我活埋,我要告上朝廷,朝廷!」

    宋無回頭看了看三少,只見三少臉上灰一塊,白一塊,頭髮上還沾著些草葉,不由呵呵一樂,道:「原來你還沒死,老夫以為你已經給龍吟幹掉了呢!好了,這件事我宋無多謝你了。我們現在還有事,就不留你了,你請自便吧!」

    宋無本來也懷疑龍吟震怒是與三少有關,但是他並不知道龍吟與三少之間的交流。而且他又親眼所見龍吟似將三少透體而過,三少現在卻沒有半點受傷的跡象。由此可見,龍吟並不是為了殺三少才破印而出的。在宋無想來,龍吟此舉或許真是巧合,還真是多虧了三少將龍吟截回。

    當然,用什麼東西酬謝三少卻是不必了。宋無現在只希望三少趕緊離開,越快越好,省得給他的寶貝女兒找些麻煩。

    但是宋無顯然低估了三少的無恥。

    三少見宋無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也不答話,伸手抹去臉上的灰塵草葉,伸著脖子用力一吸,大叫道:「哇,好香啊--」

    抬頭看了看天,只見日頭已經移到天空正中了,當即笑逐顏開地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想來龍吟公府上的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少爺我聞香知菜色,龍吟公府上的飯菜,準備得還是很豐盛嘛!莫非龍吟公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在下將前來府上拜訪,因此特地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宴來招待在下?何必呢?無需如此客氣,在下雖然自小身嬌肉貴,錦衣玉食,但好歹也是當過三年野人的,粗茶淡飯就可以了嘛,呵呵呵……」

    三少一邊笑著,一邊亦步亦趨地跟在宋無等人身後,隨他們而行。

    宋無猛地回頭,冷冷道:「秦公子,人貴有自知之明。老夫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難道你非要老夫把話說得更加直白,傷了彼此的和氣不成?」

    三少一臉驚奇地道:「咦,龍吟公何出此言哪?在下向來很有自知之明啊!在下知道龍吟公將設宴招待在下,所以不用龍吟公相請,自己就跟上來了啊!」

    宋無不由一陣頭暈目眩,鋼牙緊咬之下,狂吼一聲:「龍吟出印!」說著伸手便往天印上的機關按去。

    祁雲山等人慌忙拉住宋無,眾人紛紛勸道:「老宋,算啦!一個小孩子,也值得你如此動怒?何必要出動龍吟呢?你不就是要趕他走嗎?我們哥兒幾個動手就可以了,何必要弄到血流成河呢?」

    宋無猶在不停地掙扎:「放開我!放開我!自第一次見這小子起,老子就從沒省心過!娘的,這小子簡直就是老子的心頭刺,眼中釘!老子非要殺他而後快!你們放開我!」

    眼看著宋無及嶺南五友亂作一團,三少好整以暇地整好衣服,取出折扇,撲楞楞地扇了起來,邊扇邊好心地提醒到:「幾位老人家,動作盡量小一點,輕一點。龍吟公年紀大了,別讓他閃了腰……」

    第四章亂花漸欲迷人眼第四節

    三少爺一張嘴是出了名的氣死人不賠命,在烏鴉嘴這一絕藝方面,也是有著很深的造詣。

    他話音剛落,便聽「卡嚓」一聲脆響,宋無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而嶺南五友也紛紛放開了手。

    宋無左手扶腰,右手搭在祁雲山肩膀上,牙關緊咬,腮角青筋暴現,額上大汗淋漓。龍吟公一雙虎目死死地盯著三少,眼中仿似要噴出火來。嶺南五友也全都轉過了頭,滿臉悲憤地望著三少。

    三少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道:「何必呢?何苦呢?少爺我都說了,這麼劇烈運動,又不運功,是很容易閃到腰的。」

    「你……好……」宋無顫抖著,伸出右手狠狠地指著三少,臉色突然又一變,那只伸出來的手連忙再度扶到祁雲山肩頭,「快……快扶我去藥房擦跌打酒,老靳、老連,你們兩個把這小子給我趕出去!」

    靳歸閒與連辛玉應了聲好,捋起袖子就向三少走去。

    三少奇道:「咦,剛才還說得好好的,怎地現在就要動手趕人了?你閃腰又不關我的事,又不是本少爺把你弄閃腰了的,為何要趕我?兩位老人家,你們講點道理好不好?不要傷了和氣嘛!喂喂,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們家小姐的好朋友,給點面子好嗎?」

    不理會三少的叫喚,靳歸閒和連辛玉一人夾著三少一隻胳膊,架著他就往外走。

    三少不願對宋無及其友人用強,只得任著二人架他出去。就在三少將被架出大門之時,忽聽一個綿軟動聽的聲音說道:「兩位叔叔且慢動手!」

    三少聽到這聲音,頓時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天無絕人之路!清兒,你總算是及時出現了!」說話間,循著宋清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身素雅的宋清未著粉黛,婷婷玉立於前院旁一處迴廊處,手扶著廊柱,秋水般的雙眸凝神看著自己。

    靳歸閒與連辛玉對視一眼,又向宋無望去。宋無見女兒都給驚動了,情知今日真個無法趕走三少了,不由長歎一氣,道:「算了,老靳、老連,你們放他下來。唉,秦公子,舍下午飯已準備好,你就留下用餐吧!」

    說完,宋無便在祁雲山等人的扶持下,往藥房走去。靳歸閒與連辛玉無可奈何地放下三少,向著宋無等人追了過去。

    宋清這時才發現宋無行走有異,忙向宋無快步行去,道:「爹爹,您這是怎麼了?怎地,怎地走路都需幾位叔叔扶著?」

    宋無搖了搖手,道:「小意思,閃了下腰而已。不必管爹爹了,你還是去招呼那秦三吧!」

    宋清走到宋無身旁,抓著宋無的袖子埋怨道:「爹爹,您怎地這般不愛惜自己?閃了腰雖不嚴重,但怕是半個月內也無法行動自如了,這又是何苦?」

    宋無呵呵一笑,道:「哪用半個月之久?你爹爹身強體壯,功力深厚,至多三天就會完好如初。」說著,淡淡地瞄了三少一眼,道:「清兒,有些事,你可要自己把握住了。爹爹自小寵著你,什麼事情都依著你,是相信你的眼光和能力,希望你這次,不要看走眼。」

    宋清臉上一紅,嬌嗔道:「爹爹,您這是在說些什麼呀?女兒又不是……又不是……那個,女兒跟秦公子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宋無搖頭苦笑道:「普通朋友會千里迢迢從南方趕到京城,專誠前來尋你?清兒,莫把你老爹當老糊塗啊!」

    宋清不依不撓,扯著宋無的袖子一氣猛搖,宋無大叫道:「別搖了,再搖你爹這把老骨頭就要散架了!老祁,咱們快閃!」

    祁雲山等人忍著笑,加快腳步架著宋無一溜煙跑開了。

    宋清看著父親等人落荒而逃似的背影,不由掩嘴一笑,旋即望向三少,略顯蒼白的俏臉上不由飛上兩片紅霞。

    她向著三少盈盈走去,明眸深深凝視著三少,心中不由已漸漸翻起波瀾。

    來到京城這麼久,卻仍不見三少來尋她,她本已對三少的承諾漸漸失望,現在三少卻再度出現在她面前,果真專程尋來了京城,不由令她驚喜交集。

    而現在的三少,外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前次相見時,他如同野人一般,不修邊幅,身有異味。可是今日,他穿著斯文整齊,長髮梳得一絲不亂,斑白的兩鬢為他平添了幾分滄桑成熟的感覺。

    相貌自不必說,「帥驚天下」這四個字可不是胡亂蓋的。而他的眼神,直如春日裡的陽光般溫暖,嘴角掛著的那抹懶洋洋的笑意,讓人一見之下便全身舒坦。

    若真論起感情,宋清對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子自是談不上有多深,如她所說一樣,兩人之間只能算是普通朋友。

    宋清雖然身在大秦帝國,可是她的思想卻是地球上二十一世紀的想法,自然知道在她的時代,世界過於現實,感情太不牢靠,一見鍾情只是小說家言。

    她之所以會思念三少,全因三少與她一樣,有著相同的遭遇,相同的人生。在這世上,若論起知己,恐怕世間只有三少一人能當她知己。

    三少看著宋清,微笑道:「我來了。」

    宋清點了點頭,淺笑嫣然:「我知道,聽到你的聲音之後,我就知道你來了。雖然你的樣子比起我們初見時完全不同,但還是認出了你。」

    三少一臉落寞,仰望蒼穹,道:「想不到你竟然還記得我的聲音!唉,我就知道,凡與我交往過的女子,無不對我刻骨銘心。所謂一遇秦仁誤終生,就是這個道理了!」

    宋清輕哼一聲,笑道:「好不要臉,你以為你是楊過?你的聲音這麼難聽,化成灰我都記得!」

    三少駭然道:「不會吧?我號稱三重劉德華,男人中的極品,我的聲音會難聽?」

    宋清頓時笑得花枝亂顫,「你……我還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說起話來口無遮攔,當真是毫不知羞!」

    三少大義凜然:「我一向實話實說,有一說一,撒謊,不是我的強項。」

    「好啦,不要再亂蓋了!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去吃飯吧!」宋清說著,一把抓住了三少的手,拉著他就往飯廳方向行去。

    三少的大手被宋清溫暖細膩的小手握著,一時間只覺心猿意馬,浮想聯翩,口中卻正氣凜然地說道:「清兒,男女有別,你別這樣好不好?當心給別人看到……」

    宋清行走間看了三少一眼,見他神色有異,便知他在想些什麼,當下笑道:「你呀,真是口不對心。男女有別這個說法,應該不會從你嘴裡說出來吧?我可是把你當現代人看的,不要告訴我,你到了這大秦帝國,還當真守了大秦帝國的禮法!」

    三少摸了摸腦袋,嘿嘿笑道:「說的也是,現代人牽手很平常的。我呢,當然不會是個拘泥禮法的老古董了……」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直到快進飯廳時,宋清才鬆開了三少的手。

    二人進了飯廳,卻見宋無及嶺南五友、宋無正妻宋張氏已在廳內飯桌上坐成一圈,候著兩人了。

    大秦帝國男尊女卑,男女不能共坐吃飯,女子只允許在旁另開一桌。但是龍吟公宋無卻對這些禮法有點不屑,平時妻子女兒都是可以上桌的。

    三少見宋無等人正襟危坐,不由驚奇地道:「咦,龍吟公,你不是去擦跌打藥酒了嗎?怎地這麼快就搽好了?」

    宋無頓時滿臉的不爽,對著三少怒目圓瞪。

    宋清忙拉了一下三少的袖子,三少頓時醒悟過來,整了整衣服,雙手抱拳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說道:「在下秦三,拜見龍吟公,拜見伯母,拜見各位前輩!」

    三少這禮補得周到,龍吟公礙於女兒夫人的面子,也不好再對三少橫眉豎眼,勉強擺出慈眉善目的樣子,強笑道:「秦公子多禮了,快與清兒入座,就等著你們倆了。」

    兩人走到桌前,宋清坐到了母親旁邊,三少則坐到了龍吟公與祁雲山中間。

    剛一入座,宋無與祁雲山便假笑著看著三少,三少被兩個老人看得全身都不自在,笑著小聲說道:「龍吟公,能不能讓我坐到清兒旁邊?」

    宋無笑吟吟地小聲道:「想趁機佔我女兒便宜?你想得倒美!」

    三少小聲嘀咕道:「你把本少爺看成什麼人了?我豈會是那等無賴小人?我心一片赤誠,可昭日月。我坦坦蕩蕩……」

    三少的自我吹噓還沒結束,宋無已經舉起了酒杯,大聲道:「今日秦公子不遠千里來京城拜訪老夫,老夫甚為感激。雖然秦公子此行是為上次敲詐老夫一萬兩銀子負荊請罪,但老夫念在秦公子迷途知返,認錯態度誠懇,倒不失為一位有擔當的男兒漢,因此過往的事情一筆勾銷。秦公子,老夫先敬一杯。」

    三少還在啄磨龍吟公說話的語氣和措辭好像不怎麼對勁,宋無已經將酒一飲而盡。無奈之下,三少也只好乾了一杯,然後又回敬了一杯。

    接著嶺南五友逐一敬酒,三少酒到杯乾,忙得不可開交。

    酒過三巡,三少空著肚子飲下已有不下兩斤酒,見眾人都放下了杯子,剛準備提起筷子夾兩筷菜填下肚子,宋無又舉杯來敬,口稱:「為我大秦帝國又多一迷途知返的有為青年乾一杯!」

    三少不得不馬上放下筷子,連說過獎多謝,與龍吟公再碰一杯。

    剛剛喝完,嶺南五友又逐一殺來,敬酒辭千奇百怪:「為我大秦帝國國運昌盛乾杯!」

    「為今天天氣不錯乾一杯!」

    「為隔壁王大人家的門房喜得貴子乾一杯!」

    「為這碟粉蒸肉做得肥美可口幹一杯!」

    「為……」

    可憐三少粒米未沾,一片青菜都未入口,酒卻喝了一杯又一杯。而宋無及嶺南五友卻是一人敬酒之時,另五人則拚命吃菜扒飯,給肚子打底。一來而去,三少也記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只勉強記得,那三十年陳的老酒都已開了十二壇,其中有一半是進了自己肚子。

    宋張氏一臉驚疑地看著宋無及三少等人,對宋清小聲道:「清兒,你爹,什麼時候跟這位秦三公子如此熟絡了?上次大將軍王賁故意跑到我們家蹭飯,你爹連個好臉色都沒給他,只敬了一杯就再也不舉杯了,今日卻是為何?」

    宋清抿嘴笑道:「可能……秦公子與父親甚為投緣吧!」

    宋張氏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這樣也好,有幾個忘年交,倒可以讓你爹老得更慢一點。」

    宋清聽宋張氏一本正經的語氣,不由只想捧腹大笑。她是何等玲瓏之人?早就看出老爹與五位叔叔是商量好了,故意來灌三少的。但是她也不急,那陳年老酒雖然酒性奇烈,可是若論酒精度,充其量也就十幾度左右。她就不信,身為一個地球上二十一世紀轉生的人,一點十幾度的黃酒就能將其灌醉。

    可是宋清顯然忘了,三少雖然是帶著記憶轉生,卻不是帶著身體轉生。他現在這副身體雖然強壯無比,但是對酒精,也並不是完全免疫的。至於以內力解酒,若是一邊喝酒再以內力解掉,那喝酒又有什麼意思?

    三少並不是沒有看出宋無等人的啟圖,但是他也是受了前世思想的影響,心想十幾度的酒能把少爺我灌趴下?少爺我當年做學生的時候,可是連六十度的二鍋頭都能整一斤半的!

    過份自信之下,三少心裡反而存了把幾個老頭子灌醉的心思。再過幾輪,三少只覺自己狀態大勇,捋起袖子站了起來,猛地一拍桌子,大吼道:「是男人的用罈子喝!」說著也不顧別人的反應,自己抱起一罈酒張口就灌,宋無等人則張大嘴看傻瓜一般看著他。

    三少一氣灌完整罈酒,仰天長笑三聲:「我是天下無敵的!」然後?v?迨@聲,乾淨俐落地倒了下去。

    宋無頓時仰天大笑起來:「饒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夫的洗腳水!來人哪,拖出去挖個坑埋了!」

    宋清頓時驚道:「萬萬不可!爹爹,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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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幻軒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碧血洗情天第一節

    喬偉端著個大海碗,蹲在豬圈前,就著豬圈裡的臭味扒拉著紅燒肉和水晶肘子。

    噴香的米粒掛在喬偉嘴邊,喬偉的舌頭靈巧地一捲,便將米粒捲進了嘴裡。晶亮的豬油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淌,豬圈裡幾頭特立獨行的豬用充滿苦大仇深的眼神,看著這個在它們面前,大肆咀嚼它們同類的老魔頭。

    而老魔頭則正炯炯有神地看著被手指頭粗的牛筋捆得跟個粽子似的黎叔,黎叔身旁還偎著幾頭白嫩的小豬。

    「你是說……三少爺只用了一招就制住了你?」喬偉鼓著腮幫子,不斷地咀嚼著,含糊不清地問道。

    黎叔滿臉悲憤地仰望天空,用無比滄桑的聲音道:「他是偷襲!你明白嗎?是偷襲!如果正大光明,明刀明槍地跟我幹的話,我老黎絕不會敗得如此淒涼!再說,三少爺突然會點穴了,我哪裡知道三少爺什麼時候學會點穴的?」

    「連點穴都會了?」喬偉沉吟著,點了點頭:「我相信你,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實力的。如果……正大光明地跟三少爺動手的話,你能撐住幾招?」

    黎叔默然不語,過了半晌,才長歎道:「十三招半。但是,你也知道,若我達到『幻魔隨心』的境界的話,三少爺現在的本事,應該沒法子勝過我。」

    喬偉嗯了一聲,道:「那我可以跟他打十四招。還好,我沒有個義女會惹到三少爺夜襲。」

    說著,喬偉站起身來,端著碗轉身就走:「我去挾幾筷子菜,你等一會兒。」

    黎叔怒吼起來:「媽的,老喬,你就沒打算先把我放出來?你就忍心讓我留在這裡任這些小豬如此蹂躪?」

    喬偉回過頭,深情地望了黎叔一眼,道:「我頭上,還有三個大包。」

    ※※※※

    「我隨風而來,隨風而去……」三少喃喃地念了一句,雙腿猛地一夾馬腹,靴根上的馬刺頓時讓胯下坐騎長嘶一聲,絕塵而去。

    逍遙山莊裡,秦逍遙正指揮著家人進行著一項浩大的工程。

    「你們,把這架屏風搬走。對,還有後院的那幾棵荔枝樹……」

    「老爺,荔枝樹移到京城也沒法子種活的,就算能僥倖種活,但水土不服,也結不出果子啊!」

    「嗯,這倒是個問題。罷了,荔枝樹就不用移了。把柿子樹移走就行了。咦,黎前輩,你怎地抱著兩頭小豬?這些粗活給下人們做行了,您怎地親自動起手來了?」

    抱著一箱子金銀珠寶的喬偉笑道:「老黎最近跟這幾頭小豬生出感情來了,所以才親自動手的。莊主老爺,你呀,就別管他了。」

    肋下夾著兩頭小白豬的黎叔陰沉著臉色,冷聲道:「別在這亂嚼舌頭。這兩頭小豬曾各自咬過我兩口,哼,它們以為混進豬群我老黎就認不出它們來了,娘的,膽敢傷我老黎的豬,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這兩個傢伙,今晚我老黎就親自動手,做烤乳豬!」

    「嚕嚕,嚕嚕……」兩頭渾不知大禍臨頭的小豬天真無邪地叫著,很愜意地享受著黎叔強壯的臂彎。

    逍遙山莊大舉搬遷,準備全部遷往京城。

    而三少,已經孤身一人先行一步,策馬狂奔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

    雲省省城烏雲城。

    城守李昊佇立於城頭之上,渾身浴血,手持一把佈滿缺口的長劍,仰天狂呼一聲:「聖上……」

    嗖……一枝鐵箭穿過他的心口,透體而過,帶出一串血珠。

    「李大人!」李昊身後僅餘的,不到五十的秦軍守軍齊聲悲呼。

    李昊高大的身子搖晃了兩下,一頭栽下城頭。

    城下,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總數在兩萬以上。其中有近三千人穿著搶來的秦軍盔甲,手持奪來的標準軍隊武器。而剩下的,則是穿得五花八門,武器也是各式各樣,砍刀、木樁、皮鞭、梭標、石頭等等,不一而足。

    當李昊的屍體一跌下城頭,馬上有一群人一湧而上,將他身上的盔甲剝下,便連那滿是缺口的劍都奪了下來。

    然後,李昊的屍體便被剁成了肉片。

    射出了那一箭的黑衣獨眼壯漢笑著背上了長弓,抓起丈八長的點鋼槍,一指城頭上最後的幾十個秦軍守兵,吼道:「投降者,不殺!」

    那些秦軍士兵默默地握緊了手中已損壞得近乎報廢的刀槍,一言不發。

    那獨眼壯漢鋼槍一揮,馬上有大隊人馬吶喊著沿著城門兩旁的階梯往城頭衝去。

    無力的抵抗只持續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城頭上的秦字大旗便已落下,升上一面血紅為底,上繡一個斗大的「戰」字的大旗。

    「一千五百人的守軍,在我軍裡外夾擊破城之後,死守最後一堵城牆,卻讓我付出四千多人的代價。大秦的軍隊,果然戰力猶存!」

    黑衣大漢看著那飄揚的血色「戰」字旗,喃喃自語。

    大秦歷七八二年六月二十七,雲省省城烏雲城被一股雲省境內的土匪攻破。雲省境內赫赫有名的土匪頭子戰天王搖身一變,成為義軍領袖,煽動貧苦百姓起義,以三萬兩千人的兵力進攻只有一千五百城防軍駐守的烏雲城。

    烏雲城因地處大秦帝國腹地,所以儘管是省城,卻仍只常駐一千五百正規軍。

    烏雲城守李昊率守軍在城已被攻破的情況下,踞守北面城牆,以一千五百人的兵力力拒三萬餘叛軍的左右夾擊,擊殺叛軍四千三百餘人,最終寡不敵眾,戰死殉國。一千五百秦軍無一投降,全部戰死。

    秋若梅就是在戰天王的叛軍完全控制了烏雲城,正派人沖洗城頭上的鮮血的時候,從北面城門進城的。

    她裡面穿一件一塵不染的白色勁裝,外罩一襲樸素的白裙,那漿洗了無數遍的白裙上,依稀打著許多織工非常精細的補丁。

    她的左手提著一柄看上去非常普通的長劍,肩上掛著一個小小的包裹,右手上則抱著一個至多兩歲大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長得粉嫩可愛,雖然身上的小衣服都是由一塊一塊的碎布縫合起來的,但由於做工非常精美,所以穿在身上顯得異常漂亮。

    此時小娃娃正坐在秋若梅的臂彎裡,一雙精靈古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四下張望著,胖胖的小指頭塞在嘴裡,流著口水含糊不清地說著:「媽媽,餓……要吃奶奶……」

    「乖哦寶寶,你已經兩歲了,不能再吃奶奶了。你不是已經會吃小米粥了嗎?媽媽等下就給你買小米粥吃好嗎?」秋若梅笑著,哄著小寶寶。

    小寶寶點了點頭,無比乖巧地說:「好的媽媽,寶寶最乖,寶寶長大了,不用吃奶奶,會吃小米粥啦!」

    奶聲奶氣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稚嫩可愛,任誰聽了都會從心底喜歡上這個娃娃,然而,有些人雖然也喜歡小娃娃,但是他們的喜歡卻是非常另類的。

    正在沖洗城頭的幾個叛軍士兵中,有一個額頭上綁著紅巾,長著一雙凶光四射的三角眼的中年漢子直起了身子,瞇起眼睛望向正走在城門下的街道上的秋若梅。

    「老狗,去通知二當家的,說有個女的帶著一籠上好點心進了城。」那中年漢子臉上露出絲絲淫邪的笑容:「媽的,那女的也是個美女,雖然生過了孩子,可是身段竟一點都沒走樣。嘿嘿,大當家的最喜歡虐殺美女,要是把她獻給大當家的,一定重重有賞!老狗,你他媽倒是快去呀!老子先帶人去堵那女的!」

    那個被叫做老狗,長得還真很像一條狗的叛軍士兵應了一聲,一溜煙跑下了城頭。

    這時,一個看起來才十五六歲,長得非常稚嫩的小叛軍傻愣愣地問:「蛇哥,那女的手裡沒提什麼點心呀!再說了,要吃點心的話,這城裡還少了嗎?為什麼要搶一個女人的點心獻給二當家?」

    那被喚作蛇哥的中年漢子三角眼裡閃動著莫名的光澤,湊近那小兵,露出一口黃牙,邪笑道:「那女的不是抱著個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小娃娃嗎?咱們二當家,從前在山寨裡的外號不是叫『食人魔』嗎?水嫩的小娃娃,可是他最愛吃的,嘿嘿嘿嘿……」

    那小兵的臉突然一陣發白,然後捂著嘴飛奔到城頭,扶著箭垛哇地一聲嘔吐起來。

    蛇哥和幾個看上去一身匪氣的叛軍哈哈大笑了一陣,然後呼哨一聲,帶著二十幾個叛軍湧下城頭,拿著武器向秋若梅追了過去。

    而那個正吐個不停的小兵,見蛇哥等人已經跑下了城頭,忽然一咬牙一跺腳,站在城頭上,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前面抱孩子的那位姑娘,你快跑呀!有一群兵痞要來抓你和你的孩子啦!千萬別讓他們抓住,他們要把你和你的孩子獻給我們大當家和二當家!我們大當家的是個魔鬼,我們二當家的是個吃人的畜牲,千萬別落到他們手裡呀!前面抱孩子的那位姑娘,你……」

    聲音戛然而止,已經走出了老遠,卻仍聽到了那小兵的呼喊的秋若梅愕然回頭,只見那近百丈開外的城頭上,那小兵一手捂著胸口,胸口上深深地插著一枝羽箭,另一手胡亂地揮舞了兩下,然後自城頭上一頭栽落下來。

    小兵的屍體在城下摔得粉碎,蛇哥收起了弓箭,抓著一把厚背大砍刀狠狠地咒罵了幾句,然後帶著眾叛軍飛快地向著秋若梅衝來。

    而秋若梅,則是在看到那不知名的小兵摔下城頭之後,一股無名火便自心頭湧了上來。

    「寶寶,看來還要多等一陣子才能吃到小米粥了,媽媽要做點事情呢!」秋若梅一邊哄著寶寶,一邊掏出一條黑色絲巾,蒙住了寶寶的眼睛:「老規矩,不能讓寶寶看見。」說著,她飛快地解開外裙,將寶寶放進了懷中,用一條白巾牢牢地縛住。

    「嗆!」秋若梅長劍出鞘,那劍鞘與劍柄看似毫不起眼的長劍,出鞘後卻如一汪秋水,寒氣逼人,劍身便如鏡子一般,可以映出人臉上最細微的皺紋。

    「你們這種人也配當秦軍?」秋若梅冷哼一聲,眼神如寒冰,一劍平平削出,凜冽的劍氣化成無垠一片,劍鋒所過之處,氣溫急劇下降,空氣中竟凝出片片冰花!

    ※※※※

    烏雲城是通往京城的必經之地,當三少策馬奔進烏雲城的時候,心中不由生出許多感慨。

    這是他初出江湖後,第一次見識到真正江湖的一座城池,也是他第一次殺人,第一次享受男女魚水之歡的一座城池。

    三年前的一幕幕仿如歷歷在目,三少在城中放慢馬速,沿街緩行,尋找著記憶中的一點一滴。

    但是三少現在並未在烏雲城中發現記憶中的美好,昔年無比繁榮熱鬧的烏雲城,今日竟靜悄悄的,很少能見到街上有行人。

    即使有一兩個行人,也都是匆匆忙忙地奔走,彷彿後面有人正在追趕一般。

    三少心中頗感奇怪,一路之上,行人不多,兵卻很多。

    而那些有的穿著染著鮮血的,正規的秦軍盔甲的士兵,與許多穿得跟土匪一樣,手持利器的奇怪人等聚在一起,在大街上三五成群地遊蕩,不時用不懷好意地眼神向著三少瞄上幾眼。

    不時有幾條土狗夾著尾巴沿著大街匆匆跑過,嘴裡,竟叼著血淋的人手或是人腿!

    三少心中忽然湧出一股極其濃烈的不安,但他並不是害怕城中詭異的氣氛,因此這不安來得毫無道理。

    巷子裡傳來幾聲慘叫,三聲循聲望去,只見主道旁的小巷裡,十幾個亂兵正大笑著追趕幾個穿著華麗的肥胖男子。那幾個肥胖男子不多時就被砍倒在地,手裡抱著的包裹掉到地上,元寶珍珠灑了一地,引來多名亂兵哄搶。

    「烏雲城的秦軍什麼時候跟土匪混到一起了?莫非全都改行做土匪了?」三少心裡正想著,突然看到前方不遠處的街道中央,被風捲起一抹雪白!

第三章碧血洗情天第二節

    三少猛地一夾馬腹,駿馬飛奔而出,飛快地衝到那抹雪白前。三少俯下身子,伸手一抓,便將那抹正在風中打著轉兒的雪白抓進了手裡。

    這是一片裙角,看上去是被利器從一條完整的白裙上切下來的,上面還沾著兩滴血跡。

    三少將這片裙角放到眼前細細端詳,只見那裙角上,留著一塊指甲大小,若不仔細觀察絕對無法發現的,縫補得近乎天衣無縫的補丁。

    三少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將裙角放到鼻子前,細細地嗅了一陣,臉色突然變得無比蒼白。

    瞳孔放大再收縮,瞳孔中隱有腥風狂嘯,那一雙漆黑的瞳仁,竟掠過兩道詭異的紅光。

    三少猛地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劇烈地起伏幾下,然後緊握著那片雪白的裙角,策馬飛快地向前奔去。

    遠遠地,北城城門的高大城樓已經出現在視野中,那平坦寬闊的大街上,流淌著的鮮血也出現在三少眼中。

    約三十來名叛軍正在沖洗著街道上的鮮血,他們聽到急促的馬蹄聲後,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望向三少。

    三少轉瞬間已經衝至這群叛軍前面,他一言不發地環顧四周,只見這段街道方圓二十丈內,已完全被鮮血染紅。

    街道的石板上,街道兩旁的房屋的牆壁甚至屋頂上,都塗滿了鮮血,無數血腳印和血手印印在街道及牆壁上。原本應當很是平整的街道石板碎裂多處,牆壁上有的地方還留著劍痕刀痕槍孔箭孔。

    那三十來名叛軍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清潔工具,悄悄把手挪到了兵器的柄上。

    而三少卻渾不在意,在眾目睽睽之下翻身下馬,逕直走到街邊的一處屋簷下,蹲下身子用手指拈起了一片衣角。

    從質地上看,這片衣角與三少撿到的裙角一模一樣。

    接著三少又看到了屋簷下一汪純由血水注成的血坑中,閃動著晶瑩的光澤。

    三少伸手往那汪血坑上輕輕一撫,手凌空撫過血坑,卻將血坑中幾塊閃亮的東西吸進了掌心。

    那是幾塊細碎的,正在融化之中的寒冰,冰體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三少抬頭望天,太陽已經移至西邊,夏日的陽光已經很有幾分熱力。

    三少的嘴唇微微顫抖了幾下,站起身來,盡量露出最和藹的微笑,看著那三十餘已經走了過來,穩穩呈扇形將他圍住的叛軍。

    「誰能告訴我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三少用溫柔至極的語氣說著,一邊說還一邊掏出了幾張銀票,「誰告訴我了,誰就可以得到這五千兩的銀票。」

    叛軍中一個看起來像是小頭目,長著一隻大大的鷹鉤鼻,三十來歲的瘦長漢子陰笑一聲,說:「如果我們殺了你,你身上所有的銀票豈不是全是我們的?又何必多廢唇舌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情?」

    三少搖著腦袋,將頭低了下去,「看來,我不得不說一句反派經典台詞了。」

    說話間,三少猛地抬起頭來,眼中凶光閃過,臉上神情變得無比猙獰,咧開嘴,露出一口陰森森的白牙,近乎咆哮一般叫了起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呼……」風聲響動,三少的身影突然憑空消失,那隊叛軍還沒來得及表露出驚惶恐懼的神情,三少已經在叛軍群中現身。

    「砰!」一聲巨響,兩名叛軍同時中掌,身子頓時橫飛出去,撞到了他們隔壁的人身上,然後被他們撞到的叛軍也紛紛飛了起來,再次撞到另外的叛軍們身上。

    就這樣,三十來個叛軍猶如骨牌一般,一個撞一個地被同伴撞飛,不到三次眨眼的功夫,三十來個叛軍全都被撞得飛上了半空,然後在空中發出一陣沉悶的爆響。

    所有飛上半空的叛軍身體在瞬間膨脹爆裂,極為緩慢地分解成最基本的血漿,然後揚揚灑下,血水如雨般將那已經被沖洗得差不多乾淨了的街道,再次染成猩紅。

    三十多個人,三少卻只出了兩掌,擊在其中兩個人的身上。

    三少這兩掌中蘊含的功力,便如最恐怖的傳染病一般,由兩個人身上傳遞到三十多人身上,在將他們擊上天空之後同時引爆。三少這一手,已與西門無敵當年施展出來的,那一招「眾神升天」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叛軍並未死絕,那個叛軍小頭目被三少有意放過了。

    此時他全身已被血水從頭到腳淋了個通透,兩腿顫抖著,像看著最可怕的魔鬼一般,絕望地看著向他一步步走近的三少。

    三少臉上此刻又已浮出貌似和藹的微笑,漫天的血雨沒有一滴沾到他身上,除了那雙手掌,三少全身上下無一處血跡。

    三少走到那叛軍小頭目面前,溫柔地道:「尿褲子了嗎?不要緊,我不會嫌你埋汰的。」

    三少伸出被鮮血染得通紅的右手,在叛軍小頭目的臉上輕輕摸了一下,道:「哭有什麼用?哭我就會放過你了嗎?乖,別哭了,告訴我,你想怎麼個死法?」

    那叛軍小頭目突然兩腿一軟,跪倒在地,全身抖得跟打擺子似地,以頭撞地,撞得砰砰作響:「大俠!大哥!大爺!我的親爺爺!您就饒了小人吧!您就把小人當個屁,隨手放了吧!您要知道什麼,小人一定不敢稍有隱瞞!小人這就告訴您發生了什麼事情……」

    聲音顫抖地,口角流著涎水,那叛軍小頭目飛快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生死關頭,他突然爆發出所有的潛力,神智變得無比清醒,整件事情敘述起來,竟然脈絡清晰,滴水不漏。

    「用五個百人隊圍攻一個帶著孩子的女子,還出動了弓箭手,最後更是你們的大當家與二當家同時出手,這才以死傷一百二十三人的代價,擒住了那女子……你們,還真他媽有出息!」聽完了叛軍小頭目的講述,三少用銀票抽著那小頭目的臉,輕聲數落著。

    「不關小人的事!」叛軍小頭目撞天叫屈:「小人什麼都沒幹,小人本是山寨裡最沒用的一個,所以平時打仗殺人搶劫的事情小人都不用上場,每次都只做事後清場的工作……」

    三少笑道:「好了,不用急著辯解了,少爺我是非分明,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嗯,告訴我,那女子和小孩被帶到哪裡去了?」

    那叛軍小頭目此時嚇得不敢有半句謊言,聽著三少語氣溫和,以為三少真的會放他一馬,馬上飛快地道:「已經給帶去了城守府。自攻佔了烏雲城,大當家和二當家便佔了城守府,改為將軍府,那女子和小孩便是給帶去了那裡!」

    如果這叛軍小頭目抬頭看一眼三少的話,定會發現,三少此時雖然在笑,但是笑容卻已經變成了一種說不出來冰冷殘酷的譏笑。而三少瞳孔中,也正呼嘯著烈烈腥風,閃動著血色的光芒。

    「嗯,很好,你很聽話,這五千兩的銀票,便給你作賞錢吧!」三少說著,兩根手指頭拈著那五張銀票,往剛剛抬起了頭,正露出一絲死裡逃生又大發橫財後,難以掩飾的興奮笑意的叛軍小頭目頭上拍去。

    無聲無息地,那薄薄的銀票像鐵板一樣將叛軍小頭目的腦袋拍得粉碎,紅白之物濺了一地,銀票之上卻未染上半點污穢。

    「你們起心殺我劫我在先,少爺我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饒人。若是饒了你,少爺豈非壞了自己的原則?」三少朝著那無頭的屍體嘲諷地一笑。

    隨手將銀票塞進懷裡,撿起一把厚背大砍刀,三少翻身上馬,勒轉馬頭向著城守府方向奔去。

    「想不到……少爺我竟然不是死精無精……」騎在馬上,三少心裡既是焦慮不安又是興奮不已,「更想不到的是,梅姐竟然肯為我生下孩兒!」

    三少自然知道被抓的便是秋若梅,事實上,當他看到那片雪白的裙角後,便已經知道秋若梅遇上麻煩了。

    裙角補丁上的「天衣無縫」針法,還有令三少無比熟悉的味道,令三少心中再無疑惑。

    這也正好可以解釋三少為何在初進城時,心中會湧出一抹莫名的不安。卻是因為那真正讓他牽腸掛肚不已的秋若梅,和他那素未謀面的孩兒遇上了危險!

    「等著我,梅姐!等著我,小傢伙!我這便趕來救你們!戰天王,戰天虎,你們兩個畜牲!敢動我秦仁的女人和孩子?老子把你們剁成肉醬!」三少咬牙切齒地咒罵著,胯下坐騎在他的內力刺激下,猶如狂風一般飛奔,急促的馬蹄聲綿密地無一絲間隙。

    在那叛軍小頭目坦白從寬之後,三少當然知道了這股所謂的義軍兩個首領是誰。

    一個叫戰天王,曾是雲省黑風寨的大當家,搶劫勒索無所不作,偶爾會救濟一下窮人,所以落了個劫富濟貧的好名聲。最經典的一句話是:「絕對不要搶窮人,誰搶窮人老子殺了誰!」

    其實誰都知道,窮人哪有東西什麼好搶的?家裡窮得連做飯的鍋都沒有了,你能搶個啥?搶草紙擦屁股嗎?當土匪的,要搶劫當然是要搶富人了!

    而所謂的濟貧,你一個山寨想把生意做大,總得有個好名聲,總得招收新人入伙吧?不把窮人巴結著,誰來跟著你當土匪?誰又會協助你搶了富人之後,還不去報官的?

    所以這所謂的劫富濟貧,根本就是一句屁話!

    戰天王最近覺得黑風寨周圍的富人都被搶得差不多了,加上又聽說嶺南的老百姓在一個叫項啟的人帶領下起義造反,大殺富人,大肆搶劫,於是也想學那項啟,劫掠整個天下。便趕時髦揭竿起義,自組了一支義軍,號稱戰王軍。

    戰天王使得一手好槍法,更兼能左右開弓,左手能拉開六百石的鐵胎弓,右手能開五百石的鐵弓,倒是一員實打實的猛將。

    此人最好虐殺美女,行虐待姦殺之事。一想到秋若梅已落進他手中,三少便心急如焚,心亂如麻,心痛欲裂,心怒若狂!

    而另一個叫戰天虎,是戰天王的弟弟。此人身高一丈有三,弓馬功夫不行,只擅步戰。擅使兩柄銅錘,左手錘重七百五十斤,右手錘重八百斤,號稱有萬夫不擋之勇。

    戰天虎別無其它嗜好,只好吃肉。而自三年前得了一場怪病之後,什麼肉都吃不下去,最後誤吃了人肉,發現人肉竟能順利入喉,而且還吃起來特別香,於是迷上了吃人肉。

    而此人最喜歡吃的,是不足五歲的小孩子的肉,兩歲以下的嬰兒更是他的最愛!

    因此這戰天虎獲得外號「食人魔」,臭名遠揚,可止小兒夜啼。

    一想到戰天虎的德行,三少便睚眥欲裂。人吃人的事情不是沒有,在餓孚遍地的災年,百姓無衣無食,易子而食,烹妻待客都是有的,可是那僅僅是為了生存,為了能活下去!

    而這戰天虎,純是為了口舌之欲,便喪心病狂地嗜食人肉,實在天理不容!

    三少不是一個贊成替天行道的人,他根本與大俠二字毫不沾邊。

    但是三少現在終於覺得,在很多時候,尤其是在老天瞎了眼的時候,即使自己也是個該遭天譴的惡棍,這時候也該出手替老天爺醫治一下他那雙渾濁的眼睛了!

    「媽的,該死的老天爺,你他媽就沒看到,那戰天虎要吃的,是我秦家三少的孩子嗎?媽的,任何一個小孩子,就算將來注定是個惡棍,也不該活生生被人吃掉!就算世上人人皆該死,但完全不懂是非善惡的小孩也不該死!操你媽的老天爺,你狗日的瞎了眼睛,老子今天就血洗這烏雲城,讓你張開雙眼,好好看一看這一片混亂的人世!」

卷四 天下亂 禍起蕭牆現狼煙 第三章 碧血洗情天 第三節


    我們等待保護自己的英雄,

    轟動好讓自己感動。

    染紅整個天空,

    成全個人的夢,

    這世界需要有人被歌頌。

    ※※※※

    穿著華麗的大紅新裝,有如新娘一般的秋若梅躺在床上,默默地淌著眼淚。

    她的雙手雙腳全被拇指粗的鐵鏈鎖住了,固頭在鋼鑄的床架上,因此儘管她的穴道沒有被封,她仍無法自行脫困。

    而她躺著的這張床,與其說是床,倒不是說是一架刑具。

    看著房內牆壁上掛著的,琳琅滿目的各種仿似刑具,卻遠比刑具更變態,更歹毒的東西,倔強堅強如秋若梅,也不由淌下了淚水。

    她彷彿已經可以預見到自己的遭遇,她彷彿已經看到了那佈滿細小鐵釘的皮鞭往她身上抽落,將她嬌嫩的皮膚抽出血花。

    但是她並不害怕肉體上的痛楚,甚至於折磨凌辱,她都全然不怕。

    她流淚,是因為她的孩兒,她那才剛剛兩歲零三個月的孩兒。

    那是她和秦仁的孩子,是那次在定州城中留下的結晶,是她在這世上最美好的愛戀,最真心的牽掛的結晶。

    她不怕死,不怕痛,不怕被羞辱,但是一想到寶寶即將落入那食人魔的口中,她便不由淚如雨下。

    她萬萬想不到,這次只不過是想帶著孩兒去一趟逍遙山莊,去看一看三少的家,途經烏雲城便會遇上這種不幸。

    當她拔劍衝向那二十多個土匪一樣的士卒時,她根本就未曾想到,烏雲城已被叛軍攻下。

    而叛軍,在初掌烏雲城之時,也不會在城門上貼上告示,說此城已被我們攻佔,來客請繞道行走。

    事實上,叛軍在佔領烏雲城之後,雖然四處駐紮戒嚴,卻並未禁止任何人進城。

    對叛軍而言,除了秦軍平叛的大軍,任何人進城對他們而言都是好事,興許會碰上行腳的客商,甚至大隊的商隊也不一定,那不正好可以好好地劫掠一番嗎?

    所以秋若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身陷險境。她見那好心提醒她的小兵被兵匪射死,天生一副俠義心腸的她自然會一怒拔劍。

    區區二十幾個烏合之從哪裡會是她的對手?不消片刻就已被她殺了個乾乾淨淨,可是當她將那隊叛軍殺盡的時候,卻發現城門已然緊閉,大隊的叛軍湧了出來,將她團團圍住。

    五百叛軍依然是烏合之眾,但是他們有弓箭,有長槍,會結最基本的陣法。

    秋若梅被圍困之後,死命突圍,殺死一百多叛軍,但最後叛軍頭領親自出手,戰天王一箭射中了她的長劍,將她的劍射飛。

    沒有了劍的秋若梅並未就此屈服,仍奮力苦戰,但是當戰天虎的兩柄巨錘加入之後,她終於敗了。

    她被生擒,寶寶被自她懷中奪走,然後她便給帶到了這裡,幾個老媽子將她洗淨之後,將她鎖到了這鐵床之上。

    現在,秋若梅已經心傷欲死,徹底絕望。

    不相信浪漫的年輕媽媽,你可曾想過,會有保護你的英雄,一騎當千,一刀闖陣?

    ※※※※

    『二當家的,廚子已經準備好了,您是想吃清蒸呢,還是紅燒?是油炸呢還是水煮?『一名小頭目跪在正躺在城守府主屋大堂裡地毯上喝著酒的戰天虎面前,小心翼翼地問。

    『嗯,那娃娃水靈,紅燒、油炸、水煮都會破壞掉原味。二爺我想吃原汁原味,還是用清蒸吧!『戰天虎已經連喝下兩罈子酒,現在正準備拍開第三罈酒的泥封。

    那小頭目剛應了聲是,還沒退下,便見一個臉上塗著半尺厚的脂粉的老媽子搖曳生姿地走了進來,對著正在廳裡舉著石鎖,展示那一身蠻橫的肌肉的大當家戰天王說:『大當家的,那女子老奴已經和幾個老媽子把她洗得乾乾淨淨了,現在已經給她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捆在您房裡的床上,等著您去恩寵哩!說起來,那女娃的身段還真是好,一點也不像生過孩子的人。就是小腹上有一條傷疤,該是剖腹取子時留下的。『

    戰天王嗯了一聲,把兩個幾百斤重的石鎖轟地一聲擲到地板上,將地板砸出兩個深坑,隨手取過一條毛巾,擦拭著身上的汗水。『剖腹取子才能保持身材嘛!那下面,也才能不變得鬆弛嘛!你下去吧,等爺爺吃過了飯,填飽了肚子有了力氣,再去好好寵那女子。『

    老媽子和那小頭目剛準備退下,便見一個小頭目風一般衝進了大廳,邊跑邊叫:『大當家,二當家,禍事啦!外面有一個白頭髮的年輕人打過來啦!口口聲聲說要二位當家放了他的女人和孩兒,還要兩位當家自縛雙手雙腳出去受死……『

    砰,一聲巨響,卻是戰天王一腳踢出了石鎖,將那小頭目的腦袋砸了個粉碎。

    無頭的屍體噴灑著鮮血和腦漿,直挺挺地倒下,血腥噁心的一幕頓時讓那個老媽子掩口驚呼,隨即嘔吐起來。

    戰天王展示了一下肩膀上雄壯的肌肉,悶聲道:『娘的,擾亂軍心者死!把頭髮染白了裝酷,很了不起麼?竟敢讓我們兩兄弟自己把自己綁了出去受死!娘的,也不看看現在烏雲城在誰手中!雖然兄弟們都分散到城中駐紮,可是我這將軍府裡,卻是有一千精兵的!嘿嘿……另有三千精兵也都駐紮在將軍府附近,以一當千?以為你是『龍吟聖將『嗎?『

    戰天虎邊灌著酒邊道:『大哥,不必煩心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而已,也許此時早已給亂刃分屍了吧!嗯,你,『他指著那個來請示如何烹製小娃娃的小頭目說:『去廚房傳我的吩咐吧!還有,這具屍體也給帶到廚房去,精壯漢子的肉,也是很有嚼頭的。『

    那小頭目早已嚇得面青唇白,身子抖得跟篩糠一般,哆嗦著走到那無頭屍體旁,顫巍巍地伸手去拖。

    還沒拖出兩步,便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叛軍號叫著衝了進來,狂嚎道:『大當家,二當家,大事不好了!那白頭髮的年輕人已經連破五個百人隊,死在他刀下的兄弟已經超過四百人了!『

    『什麼!『戰天王虎吼一聲,猛獸般的聲浪頓時震得整間大廳抖了一抖,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躺在厚地毯上的戰天虎也站了起來,大吼一聲:『來人哪,取我的錘來!『

    戰天王則叫道:『傳我令,把將軍府周邊駐紮的三千精兵全調過來!取我的戰槍與鐵弓來!爺爺要親自出去會會那什麼狗屁白髮年輕人!『

    ※※※※

    『潑……『黑馬的蹄子踩到地面上,卻發出一聲踩入水中時的聲音。

    『嘩啦——『隨著馬蹄濺起的血花輕飄飄地濺向四周,落到地上,又融入更多的血水中。

    血水靜靜地淌著,將光滑平整的街道石板完全掩蓋。浸泡在血水中的屍體有的四分五裂,有的身首分離,總之沒有一具是完整的。在許多地方,屍體已經堆積了起來,形成一個個小型的屍丘。

    就連街道兩旁的牆壁,也已被鮮血塗滿。

    將軍府前的一條長街已經變成九幽煉獄,現在這裡是真正的屍積如山,血流成河!

    長街的中央,孤零零地佇立著一人一騎,黑馬,藍衣,長髮,兩鬢斑白。

    一把已經砍得捲了刃的厚背大砍刀提在那只骨節粗大,已被鮮血染得通紅的手上,刀刃上還在不住地往下滴著鮮血。

    而在那一人一騎的周圍,則圍著五百多名身穿秦軍盔甲,手持秦軍標準武器的叛軍。

    但那些叛軍卻沒有一人敢靠近他三丈以內,所有的人都用一種極度恐懼的眼神望著他。

    血染長街,橫刀立馬,豪情萬丈,誰與爭鋒!

    三少慢慢舉起了長刀,刀尖對著前方攔阻他的大隊叛軍。

    『滾開!『冰冷的聲音就像是三九寒天穿破牆縫的冰風,令人不由自主冷到了骨髓裡。

    嘴角掛著那抹殺機大動時的譏笑,三少緩緩策動胯下黑馬,黑馬挪動四蹄,似閒庭信步一般在血染的長街上前進。

    離將軍府還有一百二十七丈,前方攔著三百五十九個叛軍,左邊五十七個,右邊六十六個,後面還有一百二十三個。

    人數不是問題,天龍永遠不會因為魚蝦太多而發愁,一萬隻兔子也打不過一頭猛虎。

    『放箭!放箭!『嘶啞的聲音從一名叛軍小頭目口中嚎叫出來,面對三少的步步逼近,正面攔阻著三少的這名小頭目已經面若死灰。

    他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人,不,這絕對不是人,沒有一個人能在與一千人的正面交鋒中,連斬四百多人,自身卻毫髮無傷!

    更沒有人會用那種殘忍的刀法殺人,在戰場之上,任何士卒的作戰原則都是力求一擊斃命,花俏的動作用在戰場之上無異於自尋死路。

    但是眼前這蒼老的少年卻不同,他的刀根本就是一條毒龍,每每要把正面衝向他的對手撕得四分五裂才會罷手!

    『嗡……『一陣弓弦響動,兩百多枝箭稀稀拉拉地飛向了三少。

    三少根本就懶得格擋,箭矢射到他的身上,全都彈了回去,掉落在地。只有當箭射向他的馬時,他才會揮刀撥開。

    這些普通叛軍射出的箭又怎能威脅到三少?當年連杜公甫那勢大氣沉的一斧都無法劈開三少身上的『不壞金絲甲『,恐怕即使連『金箭銀弓『蕭天賜的金箭都無法擊穿三少身上的寶甲!

    『擋我者死——狂電!『伴隨著一聲猶如龍吟般的咆哮,三少猛地策馬狂奔,向前衝去。那把滿是缺口,處處卷刃的厚背大砍刀猛地直指天空。

    刀光綻現,刀尖之上衝起足有近十丈的光芒!

    猶如狂電一般的刀芒破空激射而出,發出陣陣悶雷般的轟鳴。那激烈的刀芒幻成一柄足有十丈長的巨刀,巨刀之上纏繞著道道金黃色的電流,發出陣陣?陞z之聲!

    『狂雷刀神『秦雷當日在武林大會之上那一記驚天動地的霸刀斬,此時竟在三少手中使出!

    『奔雷!『三少又發出了一聲叱吒,巨刀斬落,奔雷聲大作,狂暴的聲響震得街道兩旁的房屋牆壁上現出道道裂縫,震得他面前的三百五十九名叛軍心膽俱裂,耳孔出血!

    『轟!『巨響聲中,那道十丈刀芒終於直劈到地,地面頓時被劃開一條長達十丈,深五尺,寬一尺的巨溝。而刀芒劈落的那一剎,三百五十九名叛軍中有一半正處在刀芒斬勢範圍內,在瞬間全給從頭到腳劈成了兩半,然後被狂暴的真勁震成了肉糜。而另一半,則是被刀芒劈碎地面時激起的碎石打得骨斷筋折,加之被巨響震憾,統統栽倒在地,痛苦地呻吟著,無一人再能站起!

    三少使出了霸刀!

    如果任何一個瞭解三少底細的人看到三少剛才的那一刀,一定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今天,是三少首次使刀。從未修習過刀法的三少,竟然能劈出一記比當日秦雷在武林大會上劈出來的那一刀更猛更狂更霸的一刀!

    這,就是三少在崖底三年『悟『道修行的成果!

    三少修習的本是掌法,但是器械也本就是人手臂的延長。當悟通那冥冥中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武道至理之後,在天道與霸道之間危步行走的三少,將這兩道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一法通則萬法通,如今的三少,任何隨手拾來的武器都會在他手上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即使是一片樹葉,一根稻草,也能在三少手中成為至強的殺人利器!

    只要三少願意,他現在甚至可以將掌勁轉化為劍氣,使出那無所不在的『天劍『!

    而在戰場之上,三少最中意的武器就是刀。

    刀若猛虎,簡單,直接,豪邁,威猛。所以三少選擇了一刀闖陣!

    當三少這一刀劈出之後,圍在三少左、右、後三方的叛軍再無一人敢上去攔阻,所有的人都被三少那一刀之威駭得肝膽俱裂,再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上前了!

    黑馬飛馳而去,將軍府越來越近,一百丈,八十丈,六十丈,四十丈!

    『哧!『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一枝長有五尺,拇指粗細的鐵箭破空襲來,直奔三少面門。那箭來勢快逾閃電,聲音剛響起時,便已奔至三少眼前!

    千鈞一髮之際,三少猛地一個大仰身,後背已經貼上了馬背,那箭擦著三少的鼻樑飛過,射了個空。

    三少還沒坐直身子,便又聽到三聲破空響。這一次,三少憑聲音便判斷出,這連珠三箭,一射馬頭,一射三少右腿,另一枝則是射在空處。但是若三少坐直的話,那第三枝箭,便是對準三少的咽喉。

    而三少若是不坐直的話,即使能擋飛那枝射向自己右腿的鐵箭,也無法打落那枝射向馬頭的箭。

    射人先射馬,那發出這連珠三箭的箭手深知此理,並作出了最正確的判斷。若是對付一般人,甚至是一般的猛將,他這三箭縱使傷不了人,也定能將馬射倒。而在戰場之上,失去了戰馬的戰將,即使再威猛,戰鬥力也至少會下降一半!

    可惜,三少不是一般人。

    三少的身形驟然自馬背上消失,消失得突然之極,就好像他之前根本就從未騎在馬上,而那仍在向前狂奔的黑馬也從未馱過一個人一般。

    下一瞬間,三少出現黑馬前面的空中,一刀揮出,三聲脆響過後,三枝鐵箭全給磕飛,深深地扎進了街道旁的牆壁中。

    而三少在磕飛那三枝箭之後,便又回到了馬背上,沒有一人能夠看清,三少是如何回去的!

    這一系動作說起來慢,實際上卻快得只有不到三次眨眼的時間!

    黑馬繼續向前狂奔,而那踩著梯子,站在將軍府圍牆後射出了四箭的戰天王已經變得臉色鐵青。

    『快……快離開將軍府!『戰天王飛快地跳下梯子,抓起靠在牆邊的鐵槍,躍上他的戰馬就往將軍府後門處衝去。

    站在他旁邊的戰天虎提著兩柄有水缸那麼大的錘頭,邊邁開兩條長腿跟在戰天王馬後飛奔,邊傻愣愣地問:『幹嘛要逃?逃走了,我的點心怎麼辦?『

    戰天王道:『媽的,都什麼時候了,還管什麼點心?老子連那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都不要你,區區一個小孩子算什麼?保住了性命,以後你要吃多少就有多少!娘的,那白頭髮的傢伙不是人!他的輕功,老子連聽都沒聽說過!看樣子至少要五千人才能幹掉他了!再說了,老子們這不是逃,這是戰略轉移!在這小小的將軍府中,兵力如何展開?等到了外面,老子關了四面城門,用所有的騎兵結陣圍住他,再用步兵結大陣困住他!老子們有兩千弓箭手,何必跟他拚命?關門打狗,這道理你不懂嗎?『

    戰天虎歪著頭,眼中閃過一抹嗜血的光芒:『高手的血肉是大補,我要生吃了他!『

卷四 天下亂 禍起蕭牆現狼煙 第三章 碧血洗情天 第四節


    殘陽如血,血色的陽光給烏雲城鍍上一層血紅。

    將軍府的廚房裡縈繞著騰騰的蒸汽,大鍋裡的水已經沸騰,正冒著滾滾水泡。

    一個還未放在鍋上的大蒸籠裡,全身赤裸,被洗得乾乾淨淨,同時也被涼水凍得面白唇青的寶寶給細小的棕葉捆住了手腳,蜷在那蒸籠裡,用已顯沙啞的稚嫩聲音哭叫著。

    「媽媽,寶寶痛……媽媽,寶寶好冷……媽媽呀,你在哪裡……寶寶要媽媽……」

    沒有人理寶寶,廚房裡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

    鍋裡的水發出滾滾的咕嘟聲,灶肚裡的柴火不時響起一兩聲?陞z,廚房外嘈雜了一陣子的院子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了下來。

    寶寶的哭聲漸漸微弱,哭累了的寶寶睜著漂亮的大眼睛,噙著眼淚看著那空空的廚房大門。

    透過那大門,正好可以看到一抹殘陽。血紅的色彩映在寶寶眼裡,寶寶的眼睛似乎也染上了一抹血紅。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寶寶敏銳的耳朵馬上捕捉到了那已聽慣了的聲響,幼小的心靈突然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發自靈魂深處的安寧。還未正式學會思考的寶寶,出奇地有了此生第一次思維清晰的自主想法:寶寶不怕……

    馬蹄聲在廚房門前停下,寶寶瞪大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門外。

    一條高大的人影映入寶寶眼簾,那高大的人影遮住了門後血紅的殘陽,逆著陽光的方向令寶寶沒法看清那人影的長相,可能就算能看清寶寶也不會形容。但是寶寶已經可以很準確地分辨出九種顏色,寶寶看到,那人影的兩鬢,是雪一樣的純白。

    「那是媽媽衣服的顏色!」寶寶這樣想著,凍得蒼白的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幾乎是飛奔一般的,那有著斑斑白髮的人影奔到了蒸籠前,將寶寶一把抱起,伸手一撫,那捆得寶寶無法動彈的棕繩頓時紛紛脫落。

    寶寶現在看清這人的臉了,他很好看,臉上掛著像媽媽一樣的微笑,眼神也是跟媽媽一樣。雖然他身上有著一股難聞的腥味,可是寶寶並不反感,當他將寶寶抱起來的時候,一股暖流順著他的掌心淌進了寶寶體內,在寶寶四肢百骸中溫柔地流動,那寒冷的感覺頓時一掃而空。

    被他那雙大手捧著寶寶感到自己好像回到了媽媽的懷裡,寶寶咯咯大笑起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他的鼻子,奶聲奶氣地叫著:「叔叔,叔叔!寶寶喜歡叔叔!」

    他用雙手捧著寶寶,將寶寶高高舉起,年輕的臉上綻出最溫柔最溫暖的笑容,「哈哈,有小茶壺嘴兒,是個兒子,我秦仁有兒子啦!」

    他像個孩子一般大笑著,雙手舉著寶寶,原地轉了好幾個圈,然後笑容一斂,滿臉嚴肅地說:「以後不准叫叔叔,要叫爸爸!知道了嗎?叫爸爸!或是老爸、老爹、爹爹、最帥的老爸………什麼都行,總之不能叫叔叔!」

    寶寶沒有回答,他咯咯笑著,身上的寒冷早已在三少溫和的內力下驅除一空,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烏青的嘴唇也變得粉嫩。

    三少一手抱著寶寶,風一般掠出了廚房,繼續向下一間房間搜尋而去。寶寶沒有事,他心花怒放,可是還有一個讓他始終牽腸掛肚的女子,還不知怎樣了。

    ※※※※

    秋若梅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光滑的臉上遍佈淚痕。

    她從未曾哭出聲音,即使哭泣,她也只是默默地流淚。

    房外曾嘈雜了一陣,不過現在安靜了,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秋若梅從未想過會有人來救她,她向來獨行江湖,行俠仗義,被她幫過的,多是些貧苦百姓,弱質婦孺。在江湖中,她根本就沒有一個朋友。

    更何況,魔門勢力已遍及天下,強如逍遙山莊、鐵血嘯天堡而今亦只能聯手與魔門對抗,方能保持平衡局面。如今的江湖早已經黑白不分,是非顛倒,英雄寥寥。

    而那比她小了幾歲的少年郎君,如今也已魂歸天外,恐怕屍骨都已成灰。

    她還能祈求誰來救她呢?

    正傷心絕望間,那緊鎖的房門突然砰地一聲,被人大力推開了。

    秋若梅緊閉著眼睛,心道:「來了!」眼見這被凌辱的命運無可避免,秋若梅暗暗用牙咬住了自己的舌頭,只待進來之人一有異動便嚼舌自盡。

    突然,一陣熟悉的笑聲傳了過來,秋若梅聽在耳裡,心中大震,這不是寶寶的笑聲嗎?

    「媽媽,媽媽,寶寶來了,媽媽今天好漂亮哦!」

    寶寶稚嫩的聲音傳入耳中,秋若梅心痛欲死,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

    該千刀萬剮的惡賊,竟把寶寶帶到這裡來,讓寶寶看我遭受凌辱!不,絕不能讓寶寶看到,我一定要死,沒人會對一個死人感興趣的!

    秋若梅張開了嘴,粉紅的小舌盡量伸出口外,兩排雪白的貝齒正準備狠狠咬下時,忽聽一個略帶著幾分憊懶,卻讓人聽了無比舒服,無比溫暖的聲音傳入耳中:「梅姐,嚼舌自盡可是很痛的,還是不要了吧?」

    秋若梅心神劇震,難以置信地張開雙眼,只見一個有著斑斑白髮的少年抱著光溜溜的寶寶,站在床前笑嘻嘻地看著自己。

    熟悉的藍色長袍,在夢中念了一遍又一遍的憊懶笑容,親手撫過,親口吻過的俊臉,好像有一點賊兮兮,有一點下流,卻總是無比溫暖的眼神……

    他,不正是自己日夜思念,原以為早已魂歸天外的秦仁嗎?

    「梅姐姐,小弟來了,你怎地一句話都不跟小弟說?」還是那嬉皮笑臉的說話方式,還是那親切又略帶點無賴的稱呼與自稱,少年還是那少年,只是他的身軀更加雄壯,雙鬢也變成了斑白。

    只是他的雙眼中,依稀有淚光閃動。

    原來你還活著……

    抱著寶寶,三少走到床邊,看著穿著新娘一樣的盛裝的人兒,伸出手去,輕輕拭淨了她眼角的淚珠。

    粗大的手掌撫過那四條縛著她的鐵鏈,拇指粗的精鐵鎖鏈就像豆腐一樣,片片碎裂。

    剛得自由,她便自那鐵床上猛地坐起,緊緊的攔腰抱住了三少,俏臉緊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那強壯有力的心跳,眼淚不知不覺又湧了出來。

    她沒有說一句話,就那樣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的心跳和體溫,感受著他的指尖穿過她的髮梢,感受著這難得的,失而復得的喜悅與這片刻的安寧。

    夕陽的餘輝透過窗口,血色的光芒映在她大紅的新娘盛裝上,為她更添一抹艷紅。

    此時無聲,更勝有聲。

    ※※※※

    三少牽著黑馬,慢慢地向將軍府外行去。

    秋若梅將寶寶兜在懷裡,一手抓著韁繩,另一手提著她那把聖兵一級的寶劍。

    寶寶看看媽媽,又看看三少,小腦袋裡並不怎麼明白他們的關係,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喜歡上了這位叔叔。

    「叔叔……」寶寶奶聲奶氣地叫了一句。

    「叫爸爸!」三少笑著回望了寶寶一眼。

    秋若梅略帶嬌嗔地看了三少一眼,拍拍懷裡的寶寶,柔聲道:「叫爹爹,這是你的親爹爹呢!」

    寶寶想了想,小聲地叫了一句:「爹爹。」接著又咯咯笑著說:「寶寶喜歡爹爹!」

    「嗯,」三少點了點頭,道:「叫聲最帥的老爸來聽聽?」

    寶寶甜甜地叫道:「最帥的老爸!」

    「哎,好乖!」三少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對了,寶寶有名字嗎?」

    「就叫寶寶啊!」秋若梅笑道,「寶寶的大名,就叫寶寶,我取的。」

    三少皺眉道:「一個男孩子,就叫寶寶?這合適嗎?將來長大了,也叫寶寶?就這樣讓他成天被人寶寶,寶寶地叫?」

    秋若梅笑道:「寶寶無論長多大,永遠都是你我的寶寶呢!秦寶寶,這個名字不好

    三少無語,跟女人講道理,那是永遠都行不通的。不過秦寶寶這名字也不錯,將來長大了,若是寶寶自己覺得不好聽,也可以再改一個名字嘛!

    當下三少喃喃自語道:「改成什麼好呢?秦始皇?不好,是個短命的。秦皇島?也不行。秦檜?我拷,我都在想些什麼……」

    「阿仁,你在說些什麼呀!」秋若梅問道:「自語自語地嘀咕什麼?對了,你快給我說說,你掉下山崖後的事吧!武林大會我沒有去,後來聽說你掉下了天平山莊後深不見底山崖,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呵呵,這叫福大命大!」三少得意洋洋地道:「你仁弟弟我可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怎會那麼容易就死了?不過墜崖以後的遭遇嘛,三言兩語是說不清的。總之,我有很多奇遇就是了。像三千年才成形的靈獸靈丹,我可是得了好幾粒的。世上已經絕種的,可增千年功力的奇花異草我也是採到好幾株了的。上古高人埋骨的山洞也被我找到了幾處,得到了好幾本秘籍,自然也都是練了的……」三少爺欣喜若狂之下,已經開始頭腦發昏,胡言亂語了。

    秋若梅撇了撇嘴,「什麼得天獨厚?分明是禍害遺千年……」

    「梅姐姐,獨自帶著寶寶,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沒什麼了,看著寶寶一天天長大,一點點苦又算什麼?」

    「為什麼不去逍遙山莊找我爹娘?只要你告訴他們,這是我的寶寶,我家老頭子和老娘一定會開心死的。」

    「找你爹娘?我用什麼身份去找他們?別忘了,我並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個女子未嫁先孕,還產下孩兒,你說你爹娘會怎樣看我?我可不願被人在背後指點。」

    「呃……梅姐,你還是這麼有個性,當了媽媽都沒一點改變。嘿嘿,連身材都沒半點改變,還是和少女時一般哦~~~」

    「小淫賊,口出妄言,討打!」

    「啊,饒了我吧英雄……」

    一路談笑著,三少左手牽著那黑馬,右手提著一把新撿來的斬馬刀,出了將軍府,過了那條血染的長街,向著北城門方向行去。

    一路上四處都是靜悄悄的,大街上看不到一個人影。夕陽將二人一馬的影子拖得老長,在光潔的街道上緩緩跳動著,一時間有著說不出的淒涼詭異。

    到了一處街道轉角時,正跟秋若梅說笑著的三少嘴角突然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梅姐,好像……有人已經活得很是不耐煩了,小弟去送他們一程吧!」說著,三少放開馬韁,雙手握著斬馬刀,大步走到街道轉角處最後一棟土石結構的房子前,站在那灰色的牆壁前深吸一口氣,然後飛快地橫刀一斬!

    匹練似的刀光幻作無垠一片,將那房子攔腰斜斜截過,一陣低沉的悶哼響起,接著便是陣陣淒慘的哀嚎。

    被腰斬之人不會立即斷氣,有足夠的時間可供大聲慘叫,以表達被腰斬之人對死亡的恐懼和對兇手的強烈控訴。而如果下刀夠快的話,被腰斬之人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體分為兩半,以及鮮血和內臟慢慢流出的全過程。這當然是相當刺激的一件事,所以那屋子後的慘叫聲也就顯得相當淒慘了。

    「轟隆」一聲,那間房子自被刀芒掠過的那一線開始斜斜地滑落崩塌。最後上半截的房子整個兒地徹底地滑了出來,傾向一旁塌成一地廢墟。躲在房子後面的,大約二十名叛軍已經給那將整間房子都砍倒了的刀芒斬為兩截。

    四十截殘軀散在地上,有的已經斷氣,有的打著滾拚命抓起腸子什麼地往肚子裡塞,有的則大聲怪嚎著爬來爬去,在身後拖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而當那房子倒塌後,前方寬闊的大街上,已經列好陣勢,嚴陣以待的大隊叛軍頓時出現在三少和秋若梅的眼前。

    望著前方的刀海槍林,看著那一片片閃亮的箭簇,和那一隊隊排得整整齊齊的騎兵,三少將斬馬刀扛上肩頭,回首笑道:「梅姐,請把寶寶的眼睛蒙上。我來時就已說過,今天……要血洗烏雲城!」

卷四 天下亂 禍起蕭牆現狼煙 第三章 碧血洗情天 第五節


   一片艷紅的袍斜斜飄起,猶如一片火燒雲,緩緩地落到了秋若梅身上。

    隱身袍,可根據周圍的環境自動調節外表的顏色和溫度,此時在血紅的夕陽下散發著艷紅的光彩。

    「這件隱身袍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披上它,你和寶寶將不畏刀槍,即使判軍以箭攻你,也不能傷害到你。」

    三少扛著刀,一步步迎向前方蓄勢待發的千軍萬馬。

    「你怎麼辦?你一個人怎能與這麼多人作戰?他們是軍隊,人多勢眾……」秋若梅的聲音已在顫抖,她抓著隱身袍的手關節已因過於用力而發白。

    「相信我,」三少再次回過頭,對著秋若梅微微一笑,「整個天下,除了一個人,即使千軍萬馬,也傷不了我分毫!」

    秋若梅怔怔地看著三少的那個笑容,那是她此生見過的,最具感染力,最有自信的微笑。她心中,突然不由自主地生起了對三少的無限信任,好像三少說出的話,就一定能夠做到。

    披上隱身袍,秋若梅取出一方黑巾蒙住了寶寶的眼睛。她望著三少逆著夕陽的高大背影,那把橫於他肩頭的斬馬刀刃上,正流動著一抹夕陽的血紅。

    她握緊了劍,抓緊了韁繩,忽然用盡所有的力氣高叫了一聲:「阿仁,我要與你並肩作戰!」

    不求同生,但願共死,即使他不敵這千軍萬馬,我也要陪他奮戰到最後一刻,流盡身上最後一滴血。

    三少頭也不回,長笑一聲,高聲道:「好!梅姐,待我衝垮了他們的騎陣,摧毀了他們的弓箭隊,你便帶著寶寶與我並肩作戰!」

    面對千軍萬馬,依然談笑自若,這份豪情,令那些倉猝成軍,烏合之眾一般的叛軍相顧失色。

    義之所在,雖萬千人吾往矣!

    卑鄙無恥的秦家三少,終爆發出此生第一次的大義凜然!

    戰天王坐在戰馬上,背背鐵弓,手提鋼槍。戰天虎扛著兩把巨錘站在他身旁,高大如山的身軀竟只比坐在馬上的戰天王矮了一個半頭。

    隔著前方的步兵陣、兩翼的弓箭隊以及最前列的騎兵隊,戰天王瞇著獨眼,狠盯著正一步步迎著大軍走來的三少。

    「把戰馬讓給女人?老子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蠢的戰將!」戰天王看著走過來的三少,高聲笑道。

    「是嗎?」三少嘴角掛著一抹古怪的微笑,「要是……我根本就不是戰將呢?」

    戰天王一愣,高聲道:「你說什麼?」

    「我說……」三少長刀一揮,刀尖落地,改緩步為小跑,刀尖與地面摩擦,濺出點點火星:「老子不是戰將,是天下第二的武林高手!」

    戰天王悚然一驚,如果不是戰將,只是武林高手的話,那有沒有馬就顯得無足輕重了。如果輕功好一點的話,沒有馬反而更加的方便!

    「大哥,你說他敢一個人走過來,是不是想把我們兩個幹掉,讓我們的隊伍不戰自潰?」戰天虎問道。

    戰天王靜下心來,嘿嘿一笑,道:「他做夢!我們前方有整整五千人,不說那一千鐵騎,便是兩千弓箭手,就已足夠把他射成刺蝟!」

    叛軍雖然有兩萬七千多人,但是城內寬敞場地不多,即使戰天王是找的靠近北城門的,最寬闊的一塊場地排兵佈陣,但仍只能展開五千兵力。還有兩萬兩千多人,除去駐守另三面城門的六千人外,剩下的一萬六千多人,全都爬上了北邊城牆,在城牆上站得密密麻麻,準備看一場好戲。

    五千人殺一個人,狼多肉少,叫虐殺。

    一個人殺五千人,肉多狼少,叫屠殺。

    在所有叛軍的心中,這一場仗,應該算是虐殺了。

    戰天虎哼哼兩聲,自言自語道:「射成刺蝟,血流得太多,就不好吃了……」

    此時三少已經跑進了弓箭手的射程之內,戰天王舉起鋼槍,聚氣於胸,高呼一聲:「弓箭手預備——」

    兩千張弓同時拉開,兩千枝箭同時對準三少,閃亮的箭簇在夕陽下流動著血紅異彩。

    三少冷笑,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那些弓,既有竹做的,也有木胎的,鐵胎弓少得可憐。雖然箭足夠多,可是弓不強,再多的箭又有什麼用?

    用兩千枝箭射一個人,恐怕有一千九百枝箭要落到空處!

    「放!」戰天王的鋼槍猛地揮落,弓弦響處,兩千枝箭離弦射出,雨點一般射向三少。

    在箭離弦的那一剎,三少加速了!

    他猛地一提斬馬刀,雙手握住刀柄,身形如閃電一般俯衝而出,舌綻春雷長嘯一聲:「殺!」

    三少的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在那陣箭雨還沒落到三少原先的立足點之前,三少已經衝至離最前排的騎兵前一丈處!

    所有的人,都只看到三少的人影一閃,根本就沒看清三少行進的過程,便見三少已赫然出現在那排騎兵面前!

    「殺!」又是一聲長嘯,三少猛地橫刀一斬,一道匹練般的刀芒掠過,十丈長的刀芒從左至右劃出一道完美的一百八十度半弧。刀芒範圍之內,所有根本不及反應的叛軍騎兵頓覺兩腿根部一涼,那記刀芒已將他們的雙腿齊根跺了下來,連同馬頭馬身一併一刀兩斷!

    淒厲的慘嚎聲和馬嘶聲連綿響起,鮮血瓢潑一般灑了滿地,三百多失去了雙腿的騎兵同時墜馬,遍地的殘肢和馬屍,那些被跺去了雙腿的叛軍騎兵在地上摸爬滾打,哭聲震天。

    也因為這些殘肢碎體,後面的騎兵頓時失了先機,無法提速衝鋒!

    失去了機動力的騎兵就等於一個個人形標靶,轉身不便之下,只能任人宰殺。

    但是三少顯然志不在騎兵,他一刀摧毀三百多騎兵的戰力,限制了後面六百多騎兵的機動力之後,馬上如鬼魅一般衝進了騎兵左翼的弓箭隊中,刀光連閃,又是無數人頭落地!

    弓箭隊的弓箭手們隨身配備的是輕便腰刀,但是在三少狂風閃電一般的速度下,他們根本就來不及棄弓拔刀,便被三少一刀斷頭。

    三少的刀根本就沒有任何招式可言,丈二長的斬馬刀在他手中永遠只有一招,那便是橫掃!

    斬馬刀身的長度加上吐出刀外的刀芒,足有三丈長,一刀掃過,三丈之內的一切物體,不論是人還是刀,統統斷為兩截!

    血流遍地,屍積如山,叛軍鬼哭狼嚎!

    龍翔宇宙,眾生避易;鳳舞九天,凡禽俯首;區區螢火之光,怎堪與皓月爭輝?

    密密麻麻站滿了整個城牆的叛軍士兵原本在弓箭手放箭之後便開始吶喊助威的,可是現在,看到自己的同伴被三少猶如屠宰兔子一般瘋狂斬殺,他們全都安靜了下來,用充滿恐懼的眼神看著那個在人群中瘋狂追趕砍殺的血色人影。

    修羅魔瞳,屠戮人間!

    沒有人能夠單挑一支兩萬七千人的正規軍隊。一支訓練有素,久經沙場的正規軍,以兩萬七千之眾,在結陣圍好一名武林高手之後,再強的高手都只能自保。

    但是這支叛軍是真正的烏合之眾,其主要成員是以戰天王為首的黑風寨的土匪,其餘人等,則是大部分的地痞無賴,和小部分造反求生存的貧苦百姓。

    土匪們打家劫舍,幹的本就是亡命的生意,但是他們拚命時,向來遇上的都是些不通武功的普通人,所以向來只有他們屠殺別人的份。

    而地痞流氓們在街頭打混架還是可以的,人多勢強時也能爆發出超乎尋常的勇氣和戰力。但是他們又幾時見識過真正的修羅煉獄?

    至於那些貧苦百姓,有的根本才加入叛軍兩三天。他們造反也不過是求一口飯吃,如果連命丟了,造反有什麼用?更何況,那些貧苦百姓,也是很不恥自己首領的為人的!

    所以,這支叛軍本就軍心不齊,士氣不高,戰力不濟。

    所以,在看到三少那近乎魔神一般的身影之後,叛軍的軍心頓時完全動搖了。城牆上那些觀戰的叛軍,有的已經悄悄溜下了城牆,丟掉武器盔甲,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而城下正與三少交戰的叛軍們,則是軍心大亂,往往三少的目光剛望向一處,那一處的叛軍就大呼小叫地開始潰散。

    「鏗!」一聲脆響,凡鐵打造的斬馬刀經受不住三少狂暴的內力,在砍出第七十一刀之後,終於碎成鐵片。

    而此時,左翼的弓箭隊已經給三少斬死七百餘人,剩下的已經全部逃跑。

    三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哈哈大笑一聲,又轉身衝進那隊在原地躊躇不前的騎兵隊中,隨手一掌拍碎了一名騎兵,奪下了他手中的長槍。

    三少一抖長槍,槍尖亂搖,晃出一片槍花,「?v?v?v」一陣連響,十多個騎兵同時心口飆血,倒栽下馬背。

    三少並未與騎兵過多糾纏,又閃電般衝向右翼的弓箭手。

    而右翼的弓箭手早已搭箭在弦,起先因為三少與自己人糾纏在一起而不敢放箭,現在見三少衝過來了,除了百餘名最聰明的馬上棄弓逃跑以外,剩下的同時怪叫著放箭,也不管三少身後就是自家的騎兵。

    良莠不齊的弓放出的箭遠近不一地射向三少,三少將槍舞得猶如一輪風車,輕鬆擋下了射向他正面的箭。而其餘的,失去了準頭的箭則落入了騎兵群中,將自家騎兵射倒一片。

    三少衝進了右翼的弓箭隊中,弓箭手們頓時嚎叫著抱頭鼠竄,無人敢戰三少。

    但是三少向來的原則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饒人,你們敢向我射箭,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你們要跑,可以,只要你們能快得過我!

    槍若游龍,在亂軍中舞出陣陣槍影,抖起漫天槍花。

    長槍破空聲猶如龍吟,槍影所之處,鮮血漫天飆射,無一人能倖存。

    眼看著三少大肆屠殺,戰天王和戰天虎同時心慌了。

    此時擋在他們前面的兩千名步兵陣腳已有了鬆動的跡象,有些頭腦靈活的已經開始左右觀察,尋找退路。

    若不是害怕戰天王例不虛發的鐵箭,恐怕此刻這兩千步兵已經逃得沒幾個了。

    「媽的,這他媽還是人嗎?」戰天王不知不覺聲音已有些顫抖,他唯有借講髒話來給自己壯膽。

    「大,大哥,咱們的兵,好像攔不住他……」戰天虎已經面若死灰。他知道自己的能耐,自己憑著這一雙鐵錘,一個打兩百個都不成問題。可是讓他一個人衝擊擺好陣形的五千兵馬,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現在看到三少的神勇,戰天虎已經明白,自己兩兄弟加起來都不是那白髮年輕人的對手!

    「不要慌,不要慌!」戰天王大聲叱吒著,實則借大聲說話來掩飾自己的恐懼,「全軍慢慢退後,給騎兵騰出衝鋒的距離!騎兵衝鋒之後,步兵馬上上前纏住他,老子親自出手,就不信在亂軍之中也射不死他!」

    發出了命令的戰天王立即驅馬緩退,而戰天虎則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二人前方的兩千步兵一步步後退,但是戰天王和戰天虎這兩個沒有接受正統軍事教育的土匪頭子,卻根本不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士氣可鼓不可洩,戰天王一說要退,那些早已怕三少怕得心驚膽寒的叛軍,哪還有不趁這個機會逃跑的?

    頓時有人在軍中大叫一聲:「打不贏了,風緊,扯呼!」

    一聲喊,百聲應,那兩千多叛軍中,頓時有近半人齊聲吶喊,丟盔棄甲向著四面八方一氣哄逃。

    戰天王氣得全身發抖,飛快地取下鐵弓,開弓搭箭,連發十三箭,射死了十三名逃兵。

    可是現在那些哄逃的叛軍心裡都存著同一個心思:這麼多人都在逃,你能射死幾個?只要老子跑得比別人快,老子就有機會活下來!媽的,和那瘋子打的話,老子連半成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明知事不可為,戰天王最終也只得放棄了處決逃兵。令他頗感安慰的是,這五千人中,有一大半是他黑風寨的舊屬下,都是些忠心耿耿的亡命之徒,所以兩千步兵至少還留下來一半,而那幾百騎兵,則是一個都沒跑。

    「只要能圍住你,老子就能射死你!」戰天王惡狠狠的想著,獨眼緊盯著在弓箭隊中掀起腥風血雨的三少。

    而秋若梅,此時已經激動得全身都在發抖。

    三少的武功她是知道的,當她三年前最後一次見三少時,三少的武功至多能算是超一流高手,甚至還不到宗師級的境界。

    而現在,她已經完全看不出三少的深淺。

    當三少沒有施展武功時,以秋若梅的眼力,根本就看不出三少有任何身負武功的樣子。他舉止間,都與普通人一般無二。

    可是現在,秋若梅才依稀明白,三少的武功已經達到了隱於天地之間的境界。三少幾乎已經與整個天地融為一體,他平凡就如天地間的一粒礫石,他所有的武功都隱藏在天地之間,凡人怎能看出他的深淺?

    眼看著三少已將那右翼的弓箭隊殺戮殆盡,長街上的鮮血已經淌得幾乎能沒過人的腳踝,屍體已經堆積成一座座小丘,秋若梅舉起了長劍,叱吒一聲,縱馬朝著叛軍大陣衝去。

    「阿仁,我來了!」

    她不是不自量的女子,但是她知道,只要有三少在她身旁,即使千軍萬馬也傷不了她和寶寶!

    對這些曾經傷害過她和寶寶的叛軍,她要親手取回代價!

    起義並沒有錯,為了生存,為了反抗昏君的暴虐無道,民眾只有起義一途。可是這烏雲城裡的叛軍,根本就不配「義軍」二字,他們根本就是土匪山賊,根本就是劫掠天下的惡棍!

    蹄聲如雨,披著隱身袍的秋若梅,就像一片鮮艷的火燒雲,流光溢彩的長劍映著黑馬紅衣,紅與黑交錯間,劃出道道代表著死亡的冰寒劍氣。

    「哧……」血雨飆射,秋若梅衝到了叛軍陣前,衝入了騎兵群中,一劍劃出,五名剛剛舉起長槍的叛軍給她一劍揮為十段!

    三少哈哈長笑一聲,如一隻大鵬鳥般沖天飛起,掠至秋若梅的頭頂,憑一口真氣懸在半空之中,旋轉著向著四面八方出槍。道道從槍尖激射而出的鋒銳氣勁,猶如暴雨般灑入叛軍群中,將秋若梅身周的叛軍騎兵完全清空!

    三少重重地落地,落於秋若梅馬前,槍柄重重地一頓地,轟地一聲巨響,石板地面被槍柄砸出一個深坑,激射的碎石將三少前方的三十餘騎紛紛打下馬背。

    戰天王發出一聲長嚎:「所有的人,上去圍住他們,將他們困死!本將軍將親自出手,取他二人性命!」

    本已給三少逼退的騎兵齊聲呼哨一聲,悍不畏死地驅馬圍了上來。而那千餘步兵,則飛快地跑動著,在騎兵外圍形成一個圓形的包圍圈,隨時準備衝上。

    「擒賊先擒王!」三少的目光越過重重包圍,鎖定到戰天王和戰天虎身上。

卷四 天下亂 禍起蕭牆現狼煙 第三章 碧血洗情天 第六節


   大秦國都天京城,前天下第一名將,「龍吟聖將」、國公宋無在天京的府邸,正位於城內住著王公貴族的朱雀街。

    如果現在有人摸到宋府後院的話,定會聽到,後院中充斥著陣陣時強時弱,絕不尋常的古怪聲響。

    那聲響有如猛獸咆哮,細細一聽,又會發現世間任何一種猛獸都沒有那般能將人的心神都震盪的古怪咆哮。

    那聲音猶如金鐵交鳴,卻悠長雄壯,間中夾雜著絲絲暴戾殘酷的氣息。

    如果硬要形容,只能用傳說中,代表著天之威嚴的神龍咆哮來形容。

    真正清楚這咆哮來源的,只有國公府裡的宋無等人。

    因為此時,宋無正和嶺南五友在後院的一間兵器房中,圍成一個圓圈,六個人十二隻手死死貼在一方非金非木、外型古樸的長方形盒子上。

    那盒子現在正極其激烈地搖晃震盪著,盒蓋不時掀開一條細縫,透射出道道極其強烈刺眼的金黃色光芒,似乎裡面正有什麼東西急著要破匣而出一般。

    宋無已是滿頭汗水,貼在盒子上的雙手青筋暴現,雄渾的真氣源源不絕地自掌心輸入盒子之上。

    站在他左邊的「青竹翁」祁雲山此時也是滿臉大汗淋漓,雪白的鬚髮盡數無風自動,胡亂飄揚。他大聲道:「老宋,今日究竟是怎麼了?龍吟怎地會如此暴戾,竟想自行衝破天印,脫困而出?」

    「孤直公」狄無功也道:「對啊老宋,龍吟不是只聽你的話嗎?你為何不勸服它安靜下來?已經折騰了一個時辰了,再這樣折騰下去,我們這幾把老骨頭,就得給龍吟弄散架了!」

    宋無大聲道:「我也沒辦法!龍吟不知出了什麼問題,連我的勸也不聽!封存了它如許多年,它從來都是安安靜靜地呆在天印裡邊,從來都沒有鬧過今日這般情緒!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會引得它連天印幾乎都可衝破了!問它,它也不告訴我!」

    「寒松叟」靳歸閒大罵道:「娘的,這龍吟好強的力量!合我們六人之力,再加上天印,也只能勉強困住它!老宋,只聽說這東西是天兵,是前朝祭祀太公望的武器,可是它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什麼會有如許強的力量?」

    宋無道:「我也不知!龍吟從未告訴過我這些。依我看,龍吟根本就不是凡間之物,與那虎嘯一樣,應當同為天神造化!我等區區凡人,如何能鎮得住發起了性子的龍吟?」

    靳歸閒又叫道:「娘的,老宋,我老靳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主人!這龍吟不是你的寵物嗎?怎麼地你都管不住它?」

    宋無大驚:「老靳,千萬別亂說話,龍吟脾氣很大的!」

    靳歸閒不屑地道:「它能把我怎樣?我老靳莫非還怕一件武器不成?」

    話音剛落,便聽盒子內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一股洶湧如海潮般的古怪力道透過盒子擊在靳歸閒雙掌上,靳歸閒怪叫一聲,仰天倒飛出去,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上,深深地陷進了牆磚內。

    「老靳!」宋無及另四友齊聲大叫。

    只見靳歸閒呼地吐出一口長氣,怪叫道:「娘咧……果然好大的脾氣!」

    宋無等見靳歸閒沒事,頓時都放下了心來。

    宋無一邊不斷地輸入內力進入天印,協助天印鎮住龍吟,一邊焦急地說著:「龍吟,你究竟是怎地了?為何要發這麼大的脾氣?這裡是京城,你可萬萬不能脫出天印。否則你一現身,京城的百姓就要遭無辜之殃了!難道是因為虎嘯也在京城中,你急著要見虎嘯?若真是這般,你也用不著著急啊!虎嘯封存在皇宮『虎嘯殿』內,如果聖君不啟封的話,就算你能進入皇宮,也見不到虎嘯啊!」

    ※※※※

    「擒賊先擒王!」三少的目光越過重重包圍,鎖定到戰天王和戰天虎身上,「梅姐,支持片刻,小弟取了兩個土匪頭子的人頭,便來助你!」

    秋若梅道:「你儘管去,不用擔心我,有隱身袍在身,叛軍傷不了我!」

    三少點了點頭,此時圍在二人周圍的叛軍騎兵同時吶喊一聲,挺槍朝著三少與秋若梅衝來。

    三少繞著秋若梅與黑馬飛快地轉了一圈,手中長槍一記橫掃,槍尖透出三丈長的槍芒,如利劍般將最前的一排騎兵盡數斬為兩截。

    然後三少足不點地騰空而起,長槍脫手擲出,化成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戰天王與戰天虎兩兄弟的方向射去,沿途串糖葫蘆一般一連洞穿了十幾名叛軍騎兵,最後將三名騎兵的身體串在一起,帶著他們的屍體朝著戰家兄弟飛去。

    三少則腳踏虛空,猶如天馬行空一般緊追在長槍之後,借三名騎兵的屍體為掩護,趨近戰家兄弟。

    戰天王本已彎弓搭箭,但三少卻被三具屍體擋住,他的箭無論如何也射不到三少。心念疾轉之下,戰天王猛地轉將鐵箭對準正與眾騎兵奮力拚殺的秋若梅,瞅準空隙一箭放出,鐵箭破空尖嘯著飛射秋若梅。

    而戰天虎則虎吼一聲,脫手擲出左手那重七百五十斤的鐵錘,直往空中的三具被長槍串著的屍體砸去。

    三少聽得弓弦響動,便知戰天王已經放箭,憑聲音他已辨出箭乃是射向秋若梅,於是飛快地取出折扇,展開後隨手擲出。

    折扇去勢比鐵箭更快,堪堪擋在鐵箭之前,鐺地一聲大響,鐵箭給擋飛出去,折扇則旋轉著飛回三少手中。

    與此同時,戰天虎的鐵錘已然擲到,轟地一聲巨響,那三具屍體給鐵錘砸成了肉末。

    鐵錘去勢未盡,直取三少。三少清嘯一聲,一掌拍在鐵錘之上,水缸般大的鐵錘竟給他生生拍成了漫天鐵塊,呼嘯著砸進地上的步兵群中,將大片步兵射得千瘡百孔,有如蜂窩。

    戰天王見三少如此神勇,心神劇震之下,手中不敢怠慢,對著三少射出連珠五箭。

    三少此時已經迫近兩人,離兩人的距離不足十丈。

    他隨手一扯腰帶,將那「混天綾」抓在手中,內力到處,束衣成棍,束布成劍,兩丈長的混天綾頓時給他抖得筆直,猶如利劍一般將那連珠五箭盡數劈斷。

    劈斷五枝鐵箭的同時,三少又迫近五丈,那戰天虎狂吼一聲,邁開大步向著三少衝去,一錘衝著三少當胸搗來。

    三少手握混天凌,朝著巨大的鐵錘直刺過去,哧地一聲輕響,鐵錘竟如豆腐一般給混天綾刺了個對穿。混天綾餘勢未盡,筆直地插入戰天虎胸膛,透體而出,帶出一溜血線。

    三少回臂一收,混天綾閃電般抽出,戰天虎偌大的身子搖晃兩下,轟然倒地,食人魔食人不成,反丟了性命。

    戰天王見親弟弟戰死,頓時睚眥欲裂,狂吼道:「媽的,老子要你的命!」

    縱馬飛快地奔向三少,點鋼槍抖出數十朵碗口大的槍花,將三少上半身完全籠罩在內。

    三少嘿嘿一笑,道:「這是戰場上的本事,如何與天下第二的高手較量?」

    手握著混天綾隨手一揮,那純白色的混天綾竟然激射出劍氣一般的光芒,平平掠過之後,戰天王的槍花消失一空,戰馬與三少交錯而過。

    戰天王一拉馬韁,嘩地一聲響,連馬頭都一併扯斷。原來戰馬早已給三少一劍掃斷了脖子。

    戰馬轟然倒地,戰天王手提長槍,一個翻騰,離開了馬背,剛落到地上,忽覺身體一陣搖晃,竟有些失去平衡的感覺,?v?迨@聲向前栽倒在地。

    戰天王暗罵倒霉,雙手一撐地面,卻怎樣也站不起來,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原來他並不是倒地了,而是他的身體早已給三少那一劍連著馬頭一起齊腰削斷了。只是三少那一劍實在太快,導致他不但沒有感到半點痛苦,而且還能施展出身法,直到落地之後,才因用力過猛,致使上半截身子自下半截身子上脫離,這才倒了下來。

    鮮血瞬間便將戰天王淹沒,無盡的痛苦自斷體處襲來,戰天王頓時抓著自己流出體外的腸子狂嚎起來。

    三少也不廢話,走到戰天王那半截身子前,一劍削斷了他的腦袋,結束了他的痛苦。然後又將戰天虎的腦袋也割了下來,手提著兩顆血淋淋的腦袋,三少騰空躍起,憑一口真氣懸在半空中,虎吼道:「賊首戰家兄弟已授首,人頭在此,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雄渾的聲浪幾乎席捲了整個烏雲城,正圍著秋若梅苦攻的叛軍騎兵和步兵頓時全都停止了攻擊,回過頭朝著三少望去。

    懸浮在空中的三少,背後是掛在城樓上的血紅夕陽,夕陽的血色光芒與地上的鮮血融在一起,天與地在這一瞬間恍若不分。

    而在一片血紅的天地之中,在那條分界線上,懸浮著一個魔神般的身影。

    他一手提著兩個怒目圓瞪的人頭,一手握著一柄兩丈長的無柄怪劍。

    他全身浴血,衣袍早已給鮮血染紅,臉上也沾染著斑斑血跡。

    他一頭長髮無風自動,那斑白的兩鬢是這血色的世界中唯一的異色。

    他的一雙瞳仁冰冷,儘管相距甚遠,但是幾乎每一個人都看清了他瞳孔中的映像。

    那是一望無際的血色平原,冰封千里的平原之上,湧動著滔天的血海。陰沉的,翻滾著墨雲的天空中,閃動著血色的閃電。白骨堆積的,直插入雲的山巒之上,一個囂狂的身影懸在空中,高舉著血淋淋的雙手,一頭長髮盡指向天,在腥風中放聲狂笑。

    在這一瞬間,在看清了他瞳仁的那一瞬間,所有正面向三少的叛軍都失去了鬥志。

    步兵丟掉了武器,騎兵翻滾下馬背,所有人都顫抖著跪伏於地,極盡虔誠與卑微地以頭搶地,磕頭磕得砰砰直響。

    浮在空中的三少又回過頭,從左至右向著城牆上那些暫時還沒有逃走,人數已經由一萬六千人逃到只剩下萬餘左右的叛軍緩緩掃了一眼。

    一看之下,那城牆上的萬餘叛軍也全都顫抖著跪了下來,滿懷恐懼地向著這個魔神一般的存在拚命磕頭。

    秋若梅怔怔地看著空中的三少,在這一剎,她只覺得三少無比陌生。

    她從未見過三少這個樣子,她甚至無法肯定,那懸在空中的三少,究竟是不是她的郎君。

    她沒有注意到,懷裡的寶寶,不知何時已經抓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此刻正睜大了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空中的父親。

    寶寶的臉上,溢著甜甜的笑意,可是嘴角,卻綻出一抹若有若無地,與星河劍聖、三少一般,殺機大動時的譏誚之笑。

    城牆上的萬餘人,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的長街上的一千餘人,還有那些聽到了三少的震吼,壯著膽子偷偷開門出來窺探情形的百姓們,近五萬人同時對著那個空中的身影頂禮膜拜……

    我們等了一個又一個英雄,

    看誰在最後成功。

    染紅了誰天空,

    成全了誰的夢,

    只是為了叫千萬人鞠躬。

    ※※※※

    天京城,燥動了近一個半時辰的龍吟終於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完全不明白龍吟為何而燥動的宋無等人舒了口氣,紛紛抹去額上的汗水,連聲稱奇。

    「這個世界,終於安靜了。」宋無長歎一聲,拍了拍封存龍吟的天印,道:「龍吟啊龍吟,你既不是想見虎嘯,今日卻又為何如此燥動?現在卻又為何突然安靜了下來?你啊你,我們幾十來的老夥伴,難道你還信不過我,不肯告訴我為什麼嗎?」

    天印裡沒有分毫動靜,龍吟也不再咆哮,安靜得就像從來沒有燥動過一般。

    「呼……」獨處在閨房,聽著龍吟咆哮了半天的宋清拍了拍胸口,也終於舒了口長氣,「唉……那怪物……」搖了搖頭,不願去回想關於龍吟的半點東西,她轉了個念頭,自語道:「那秦三,也不知何時來京城找我。難不成,他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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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幻軒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卷四 天下亂 禍起蕭牆現狼煙 序章 困龍升天 第一節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鴻圖霸業談笑中,不似人生一場醉。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

    塵世如潮人如水,只歎江湖幾人回。
    ※※※※

    「我曾經想過,壞事做多了,會不會有報應。可是當我所做的壞事越來越多,我就乾脆不去想了。」迎面撲來的疾風掀動他的長髮和藍袍,身體疾速下墜的失重感令他有一種飄然欲仙的感覺。

    風聲在耳畔呼嘯,穿越重重飄浮於空中的雲霧,那被雲霧遮擋的懸崖彷彿隱於九幽之中的煉獄一般,深不見底。

    他那雙強勁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抱著一條已經被這高速下墜卻不知何時方能到底的恐懼感覺弄得僵硬的嬌軀。他那俊逸無方的臉上掛著一抹若有若無地微笑,睜著雙眼望著下墜的方向,而懷中的玉人,已經臉色慘淡地閉上了雙眼,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冤有頭,債有主,善惡到頭終於報,其實我很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他絮絮叨叨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好像渾然不為即將落至崖底摔得粉身碎骨而擔憂。

    「但是直到我死的時候,我才明白未必善有善報。一個從沒做過什麼錯事的人被雷活活劈死,起因只是司掌刑罰的神仙過生日喝醉了酒,你說好不好笑?所以我決定,如果能再活一次的話,一定要做個壞人,看看所謂的惡報是什麼樣子。

    「現在看來,惡報可能真的要臨頭了。你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麼要害怕得閉上眼睛?你的復仇差不多已經成功了一半,只要掉到崖底,你的復仇就完全成功了。

    「你為什麼會哭?難道你在害怕死亡的臨近?還是生有所戀,不捨得就此離開這個美麗的塵世?又或是你突然良心發現,覺得你自己根本就不想我死?

    「你本不必害怕的。復仇總會付出代價。蒼天對任何人都很公平,即便是我,它在令我枉死之後,又給了我一次絢麗的人生。

    「而且我們這次未必會死。或許我們會被一根伸出崖外的大樹掛住,然後發現一個上古山洞,裡面藏著古時天下無雙的武功秘籍。或許我們會遇上怪獸什麼的,誤打誤撞砸死了那怪獸,得了它修煉了千百年的內丹,暴增千年功力。或許我們還會遇到天底下最後的一株絕世靈藥,吃下去之後變得不老不死,神功無敵。

    「天下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山風呼嘯,壁立千仞的懸崖如刀削斧鑿,雖不是光滑如鏡,但也平整異常。

    這是一面奪天地之造化的懸崖,上面寸土不留,寸草不生,更沒有什麼伸出崖外的大樹。

    懸崖,就在天平山莊後院圍牆之外。

    ※※※※

    光陰似箭,三年的時間就像流水一樣靜靜淌過,快速而又安寧。

    歲月並未給人太多的感悟,眉梢眼角被歲月刻上道道皺紋,兩鬢也被歲月描上了斑斑白髮。

    然而皺紋與白髮並未能阻止江湖仇殺,並未能阻止天下人爭權奪利,縱馬江湖,馳騁江山,血流萬里,屍積如山。

    豪男兒在疆場之上用如山的屍骨堆砌起掌萬千人生殺大權於手中的權力寶座。

    歲月可增添豪情,可增加智慧,同樣也能削減體力,奪去鬥志。

    當昔日名震天下的千古一帝變成只知享樂的糊塗老頭,當如虎暴政逼得天下百姓走投無路,當世間魔道橫行,江湖正道不復,天下終於亂了。

    大秦歷七八二年五月初五的一聲驚雷,震驚了整個大秦帝國。梅雨季節的雨水和雷聲掩不住嶺南一個矮個子男人,站在用木料堆積起來的高台上的一聲怒吼:「王賁和候猛憑什麼當上將相?難道他們生下來就有田種嗎?」

    王賁,大秦帝國大將軍,手握全國兵權,直接受命於秦皇嬴聖君。

    候猛,大秦帝國丞相,獨攬秦帝國行政大權。

    木台下成千上萬衣衫襤褸有如乞丐一般的嶺南百姓齊聲吼叫:「不!他們曾經只是佃戶,家裡一分田都沒有!他們是跟著秦王造反打天下換來的地位!他們家的田,也是秦王一統天下之後分給他們的!」

    矮個子男人瘋狂地揮舞著手臂,吼道:「那末,我們就造反吧!把大秦帝國所有的土地變成我們的自留地,把大秦帝國的嬴聖君打下神台,把王賁和候猛拉下寶座!」

    「沒有田地,我們自己去搶!沒有地位,我們拿命來搏!」山呼海嘯一般的怒吼響徹天地,和風細雨變成狂風暴雨,滾動的雷霆也掩不住地下失去了土地,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一切的貧苦百姓們瘋狂的吶喊。

    當這一陣怒吼之後,一個輝煌的名字從此載入史冊,即便他只如流星般燦爛過一瞬,但是他在瞬間綻放出來的,輝映了整個天地,撼動了大秦帝國根基的光芒,卻足以讓世人永遠記住他。

    因為他是第一個聚眾造反的農民。

    他的名字,叫做項啟。

    ※※※※

    「盡人事,安天命吧!」嶺南宋家的當代家主,曾與嬴聖君一起打天下,被冊封為國公之後卻掛印還居嶺南的一代猛將,武功本應震爍天下,卻因立誓不踏足江湖,因而從未被算作江湖高手的宋無在接到秘報後長歎了一句。

    他雖離朝數十載,但是一直以來都在嶺南這民眾最野蠻,治安最混亂的地區默默地協助大秦帝國維持在這一帶的統治。若不是有嶺南宋家這一金字招牌,嶺南的暴亂至少會提前五年!

    「將消息傳給嶺南鎮撫使,讓他早做準備。唉,流民勢大……」宋無抬起頭,看著窗外綿綿的細雨,無限惆悵地歎道:「誰說百姓便如螻蟻?當螻蟻團結一致,便是高山也可掏空!聖君啊聖君,你老糊塗了……」

    ※※※※


    天聖宮,古往今來天下第一輝煌的皇宮。

    誰也不知道天聖宮凝聚了多少百姓的血淚,誰也不知道修建此宮殿耗費了民間多少財力物力,有人甚至斷言,天聖宮的每一處基腳底下,都埋著至少百名百姓的屍骨。

    這是一座用屍骨和血流堆砌起來的輝煌宮殿,既標誌著大秦帝國的繁榮和武功,亦標示著大秦帝國的暴政。

    尤其是近三年,嬴聖君在追求長生之道的同時,大修陵墓,並不斷擴建本就已經奢侈過度的天聖宮,弄得天怒人怨,許多人心中不斷翻滾的一個念頭便是--

    燒了天聖宮,燒了嬴聖君的陵墓!

    五月二十九,午夜子時三刻,雨。

    一隊黑甲騎兵如狂風一般衝進了天京城,蹄聲轟隆地朝著天聖宮衝去,沿途的禁軍無一人敢攔住這隊騎兵。

    因為領頭的,是大秦帝國第一名將,本應在北疆築城牆防禦胡虜侵襲的孟起孟將軍!

    論起打仗的本事,孟起比起掌管全國兵馬的現任大將軍王賁來,不知強了多少倍。

    他手下掌控的,是北疆二十萬邊防大軍。北疆大軍雖然數量不多,但北疆大軍常年與胡虜交戰,戰鬥力在大秦帝國首屈一指。有人甚至斷言,北疆二十萬大軍,戰鬥力可抵大秦帝國全國百萬大軍中另八十萬合起來的戰鬥力。

    而孟起現在在夜半於天京城內橫衝直撞,憑的並不是他的軍功和聲望。

    大秦律法,天京城內一過閉城門的時間,除禁軍及信使之外,任何人皆不得縱馬狂奔,違者斬殺。

    大秦律又規定,鎮守邊疆的大將非得皇帝召見,不得擅自離開崗位,更不得擅自回京,有要事當遣信使回報。違令者,視其情節輕重處於刑罰,輕則削官免職,重則處於極刑。

    而孟起這次回京,並沒有得到秦皇的旨意,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他都是犯了死罪。

    但是仍沒有一個禁軍敢攔他,甚至當他衝進天聖宮的時候,宮城的御林軍本準備上前攔阻喝問一下的,但當看到他手中那柄金刀之後,全都畏縮地閃到了一邊,任他衝了進去。

    因為那把金刀,是秦皇為獎賞其戰功,親自賞賜的所謂上可斬昏君,下可斬奸臣的「天賜寶刀」。

    沒有人願意用自己的脖子去試一試天賜寶刀是否鋒利。

    孟起帶著十八騎黑騎近衛在宮城裡狂奔,他高舉著天賜寶刀一路向秦皇的寢宮衝去,清脆而急促的馬蹄聲敲碎了皇宮的安寧,蓋過了淅瀝的雨聲。

    在皇宮跑馬,這又是一項死罪。

    秦王寢宮「養心殿」外,手持拂塵,正侍立在殿外簷下,長得白白胖胖,乾乾淨淨的大內總管寧照蒿,在聽到一名飛奔而來的大內侍衛稟報之後,皺起了眉頭,暗忖道:「孟起這傢伙居然有命回來?」

    接著對那侍衛耳語幾句,那侍衛應了是聲,飛快地跑開了。

    寧照蒿理了理衣服,看著站在大門邊的兩個小太監輕咳一聲,兩個小太監馬上知機地打開了殿門,寧照蒿一臉謙卑地弓著背走了進去,穿過殿內大堂,對著一面屏風後的一扇朱紅大門諂聲道:「聖上,您歇息了嗎?小蒿子有要事稟報。」

    門後傳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是照蒿啊!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寧照蒿道:「打擾了聖上安息,小蒿子死罪。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是以小蒿子不得不為之。稟聖上,北疆大將軍孟起,星夜趕回天京城,如今已經闖進了天聖宮,正往養心殿方向趕來。」

    「哦?孟起回京了?朕怎麼不記得給他下了召見的旨意啊!他是走過來的,還是騎馬過來的?」

    「回聖上,孟起帶著十八騎禁衛,自城門處一路狂衝而來,手持天賜寶刀,禁軍和御林軍皆不敢擋。」

    「好大的膽子!」秦皇嬴聖君的聲音急促起來:「竟然挾朕賜寶刀之威違法亂紀!他孟起真是越來越狂妄了!真以為朕老了,就可以無法無天……咳咳……」秦皇一口氣沒接上來,大聲咳嗽起來。

    一個嬌柔的女子聲音傳出:「聖上您別動氣,想那孟起一定是在北疆隻手遮天驕橫慣了,把這國都也當成了他的跑馬場。」

    秦皇道:「酈愛卿愛言極是,小蒿子,傳朕旨,收回天賜寶刀,將孟起杖責三十,趕出京城,讓他即刻回北疆!至於他那十八黑騎近衛,一個不留,全砍了!」

    寧照蒿臉上露出一抹詭笑,恭聲道:「那聖上您還見孟起嗎?」

    「不見了!」秦皇聲音中頗有幾分不耐煩之意,「朕累了,要好好休息。酈妃,來給朕順順氣……」

    一聲嚶嚀,接著便是幾聲嬌喘,寧照蒿聽著殿裡傳來的聲音,滿臉詭笑地退出了殿外。

    「哼哼,有了酈妃娘娘在聖上身邊,只要聖上一天不死,這大權,還不是牢牢地被我們主公把持嗎?」寧照蒿心下得意地想著,「說起來,酈妃娘娘還真是天生禍水,便是我這去了勢的男人,看見她也難免心神蕩漾……」

    正想得發出聲聲淫笑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寧照蒿放眼望去,只見夜色中,一十九騎撕破雨幕狂衝而來。為首一員身穿黑甲,背披猩紅披風,相貌威武剛毅,持一柄五尺金色寶刀的大將,不是孟起是誰?

    孟起隔著老遠就縱聲道:「殿外是哪位公公當值?北疆破虜將軍,北方鎮撫使孟起有要事求見聖上!望代為通報!」

    說話間,那一十九騎已經旋風般衝到了殿前。

    孟起翻身下馬,而那十八黑騎近衛卻端坐馬上紋絲不動,連胯下坐騎都是不吭不嘶,穩如泰山。

    孟起大步走向殿前,見著寧照蒿之後豹眼微微一瞇,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

    「寧公公,煩請代為稟報聖上,孟起有要事求見!」

    寧照蒿微微一笑,拂塵一甩,尖著嗓子叫了起來:「聖上有旨!北疆破虜將軍,鎮撫使孟起擅離職守,未得召見私自回京,更連夜沖城,以天賜寶刀恐嚇禁軍和御林軍,兼在皇宮裡跑馬,是為死罪!但聖上宅心仁厚,念在孟將軍軍功無數,又在北疆抗擊胡虜有功,故免其死罪,但活罪難逃。罰收回天賜寶刀,杖責三十,趕出天京城。孟起隨身近衛膽大妄為,致龍顏大怒,全部斬首示眾!來人啦!」

    寧照蒿一聲令下,養心殿後頓時撲出近百大內侍衛,將孟起及十八黑騎近衛圍了起來。那些大內侍衛全都是甲冑在身,刀劍出鞘,更有五十把連擊手弩上架著明晃晃的箭頭,對著孟起等人。為首的,赫然便是剛才向寧照蒿稟告的那名侍衛。

    孟起勃然大怒,叫道:「寧公公,你這是什麼意思?」

    寧照蒿冷哼一聲:「孟將軍難道沒聽清楚嗎?要不要本公公將剛才的聖旨重複一遍?」

    孟起道:「本將軍尚未覲見聖上,何來聖旨一說?寧公公,假傳聖旨可是誅連九族的重罪!」

    寧照蒿冷笑道:「孟將軍莫非以為這天京城是北疆?這天聖宮是你北疆大營?聖上就在本公公身後的養心殿中,憑聖上蓋世無雙的武功,本公公說的話聖上會聽不見?若是本公公假傳聖旨,聖上恐怕早已在第一時間親自出手,取了本公公性命了!孟將好大的威風,好大的架子!竟敢懷疑聖旨的真偽,莫非孟將軍在北疆說一不二慣了,忘了大秦的規矩嗎?」

    孟起怒道:「我孟起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豈容你這等小人說道?趕快讓開,我要去見聖上!此乃國家大事,關乎我國安危,若是耽擱了,你擔當得起嗎?」說著,提著寶刀就準備往殿裡闖。

    「大膽!你舉刀入殿,莫不是想弒君?準備放箭!」寧照蒿一聲令下,那些持連擊手弩的大內侍衛便扣上了機紐,隨時準備放箭。

    「嗆嗆嗆……」一陣兵器出鞘聲響起,那十八黑騎人人拔刀在手,臉上怒意勃發,凜冽的殺氣從他們身上升騰而起。

    這些近衛全是從死人堆裡打滾出來的沙場老兵,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好漢,向來只認孟起,除了孟起之外,可是誰都不認的!

    「好大的膽子!」寧照蒿變色道:「敢在聖上殿前拔刀?放箭!」

    嗖--一陣箭矢破空聲響起,五十把連擊弩同時發射,每把弩上裝著的九枝箭連續發出,四百五十枝弩箭破空襲向那十八名黑騎近衛。

    弩箭威力在近距離時本就比弓箭更大,連擊弩射速又快,用四百五十枝箭射十八個人,即使那些黑騎近衛身經百戰,又著有盔甲,也是無法抵擋。

    一陣悶哼過後,十八名黑騎近衛全都倒栽下馬背,氣絕身亡。身上要害插滿了短箭,鮮血泊泊湧出,融入地上的雨水之中。

    孟起睚眥欲裂,暴吼道:「閹賊,我要你的命!」憤然縱身躍起,一刀朝著寧照蒿當頭劈落,金黃色的刀氣便如烈日光芒般,照亮了半邊大殿。

    寧照蒿面對著暴烈一刀,不閃不避,也不顯半分懼色,厲聲高呼道:「孟起意圖持刀闖宮,謀殺聖上,立斬不赦!」

    大內侍衛群中突然電射出五條人影,五道青色的劍光閃電一般擊向孟起,劍尖之上竟吐出長達三尺的青色劍罡!

    「哧!」五道劍罡同時破開盔甲刺入肉中,五聲利器破體聲同時響起,孟起左右腰眼、心臟、肝臟、肺部同時被利劍貫穿,鮮血雨點一般灑下。

    那五名功力明顯是江湖近乎超一流高手的大內侍衛在刺中孟起之後,又飛快地拔出長劍,飛退入侍衛群中。

    他們來去如風,身法與劍法都是一氣呵成,快到旁人根本沒看清他們的相貌。至於衣著,所有的大內侍衛都穿得一模一樣,當他們回到侍衛群中之後,誰又能辨出他們來?

    孟起刀光消失,金刀脫手落地,口中噴出一股血泉,雄壯的身軀搖晃了兩下,轟然倒地。

    「聖上……佞臣誤國……」孟起趴在地上不斷扭動著身軀,發出微不可聞的含糊說話聲:「公子蘇……已奪……北疆兵權……勾結胡虜……自立為王……不久……便會……叩關入侵……中原……臣……不甘心……」

    寧照蒿蹲下身子,拍了拍孟起的臉蛋,湊到孟起耳邊,用只有孟起能聽到的聲音道:「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只不過……公子蘇已經死了,現在的公子蘇,雖然還是原來那樣子,但卻已經不是真正的公子蘇了。沒辦法啊,誰教公子蘇是諸位公子中最冤枉的,但人緣反而是最好的一個呢?他在北疆歷練多年,在軍中打下了深厚的基礎,將士們都聽他的話呢!他出聲說要造反,那些兵啊將啊什麼的,還不都跟著反了?只有你孟起是最笨的,你以為你最忠啊?白癡,你既沒給現在的公子蘇殺了,為什麼不逃得遠遠地,找個窮山溝溝隱居起來,反倒巴巴地來天京送死?所以呀,你還是死了的好!」

    孟起眼睛瞪得老大,喉嚨中發出陣陣咯咯聲,瞳孔劇烈收縮又猛渙散,終於兩腿一蹬,頭一歪,就此氣絕。

    這大秦帝國第一猛將,就此不明不白地死了,大秦帝國的基柱,又轟然倒下一根。

    寧照蒿示意大內侍衛們處理這十九具屍體,然後捧起天賜寶刀,躬身一步步走進了殿中。

    「稟聖上,孟起手執天賜寶刀,硬闖養心殿,奴婢唯恐孟起欲謀不軌,誤傷聖上萬金之軀,因此擅自下令將孟起及十八黑騎近衛誅殺!現在天賜寶刀在奴婢手中,奴婢請聖上賜奴婢以此刀自刎……」

    「朕都知道了,恕你無罪。如今天下太平,四海之內一片歌舞昇平,北疆胡虜亦懼我大秦聲威,不敢稍犯。似孟起這般只會打天下,不會坐天下的武夫,留著也沒甚大用了,他死了倒好。傳朕的旨,追封孟起為安國將軍,忠武威烈候,以候爵之禮厚葬。嗯,死因就說成力抗刺客,為朕擋刀而死的。」秦皇的聲音很是平淡,「小蒿子,把天賜寶刀放在案上,你退下吧!」

    寧照蒿高呼萬歲,連稱謝主隆恩,放下寶刀後一步步退出了殿外。

    他站在殿門前,看著那陰沉沉的天幕,嘴角突然浮出一抹異笑。

    「天下是時候亂一亂了!我魔門,也是時候雄霸天下了!」

卷四 天下亂 禍起蕭牆現狼煙 序章 困龍升天 第二節
   

「轟隆」一聲巨響,嶺南府的城門在沖車連撞之下轟然倒塌,穿著五花八門的服飾,拿著亂七八糟的武器的義軍一窩蜂般湧進了嶺南府。

    嶺南鎮撫使被亂刃分屍,城頭上懸著的大秦帝國黑底雙龍國旗被一把扯落,換上了一面土黃色為底,上面印著一個斗大的「項」字的戰旗。

    嶺南府內一棟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民宅內,宋家家主宋無正端坐在書房內,輕輕撫摸著擺在書桌上的,一個沾滿了灰塵,樣式相當古樸的長方形盒子。

    「爹爹,爹爹!」門外突然響起一個如銀鈴般清脆悅耳的女聲,「您在裡面嗎?」

    宋無皺了皺眉頭,將那長方形盒子放到了書桌底下,道:「進來,門沒鎖。」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一位穿著一身淡黃色長裙,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如一汪無一絲雜質的清水般純美可人的少女,盈盈走了進來。

    「清兒,有什麼事嗎?」宋無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向來肅穆的神情中難得地多了一份慈愛之色。而在那慈愛之中,卻隱著淡淡的,似是極力掩飾的悲哀。

    宋無今年六十有三,除正妻之外還有三房妾侍,卻一直沒有兒女。直到四十六歲那年,四十二歲的正妻宋張氏突然鐵樹開花,有了身孕,終得了這一獨女。

    宋無老來得女,對宋清自然是極為寶貝的。他是武夫出身,卻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走自己的老路,變成一個成天只知舞刀弄棒的假小子,於是自小請名師教宋清經史子集、治國之道、為政之理,希望能把女兒培養成一位獨一無二的才女。

    宋清自小極為聰敏,學什麼都是一點就透,還經常能舉一反三,說出許多似是而非,卻令那些博古通今、學富五車的老夫子們都讚歎不已、自愧不如的論點來。

    就連最難為之,也最令女孩子家討厭的治國之道、為政之道,宋清也能學得津津有味,而且還能時常發表一番相當不錯的見解。

    至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宋清更是造詣非凡,原創的一些詩詞,令嶺南一帶一些頗有才名的士子、學士都自愧不如。

    而宋清對針織女紅、廚房之事卻不屑一顧,常言那是小女子才做的,而她是大才女,自然是不需要學了。

    宋清自十三歲起,便在嶺南一帶頗有才名,這幾年來前來提親的人幾乎踏破了宋家門檻,但卻沒一個能入得了宋清的法眼。

    宋無對這女兒也是頗為頭痛。一個大家閨秀,如果在十五歲成人之後還沒定親的話,那可是相當沒面子的。但是宋無也捨不得將自己這唯一的掌上明珠草草嫁了出去,本來擇婿一事,只需父母點頭便可,但宋無破天荒地讓宋清自己選婿,所以直到今年宋清已過十七,眼看便要滿十八歲,仍未定下一門親事。

    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宋清小時候一次傷寒之後,宋無親自替她把脈,準備以己身深厚的內力替她驅除寒氣,卻意外發現,宋清竟然是天生的「三陰絕脈」。

    前朝大祭祀太公望留傳下來的《回天醫經》中記載,「三陰絕脈」,千萬人中難得遇上一例。身懷此脈者,天、地、人三衰,陰寒遍體,若是男子則可憑本身陽氣支撐,勉強活過三十歲;而若是女子,則因本身就是陰性,斷然活不過二十歲。

    而最令宋無絕望的是,翻遍《回天醫經》,竟然找不到救治三陰絕脈的方法!

    多年來,宋無曾暗訪天下名醫,尋求救治之法,卻毫無所獲。

    宋無傷心絕望之餘,雖未放棄尋求救治的方法,但對待女兒的重心,已經轉移到對她萬般寵愛上來了。嫁不出去更好,宋無也好在女兒有生之力,盡力盡一個慈父的責任。養活女兒一輩子只是個笑談,因為宋無清楚地知道,將來是無法避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慘結局的。

    正因為此,宋清才有了這時代所有的大家閨秀都無法擁有的,自由擇婿的權力。

    宋清自然是不知道此事的,事實上,宋無並未將此事告知任何人,包括宋清的母親。

    眼看著女兒離二十歲的大坎越來越近,宋無每每看到女兒,心中都會不可自抑地湧起無盡的悲涼。

    可憐天下父母心!

    現在宋清走進了書房,緩緩走到宋無的書桌前,那一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看著父親,不急不徐地道:「爹爹,項啟的大軍已經攻破了嶺南府,嶺南最後的守軍已經被叛軍擊潰,鎮撫使路遙大人戰死。叛軍現在正在嶺南府中四處抄家,凡家世富貴者,一律被滅門,家產、存糧被盡數分發於貧苦民眾。預計再過三刻左右,叛軍就會搜到我們這裡來了。」

    宋無點了點頭,道:「為父倒不擔心叛軍會對我宋家怎樣。畢竟我們宋家,每年都曾派出大把銀子,分發大量糧食給受災的百姓的。百姓雖然仇富,但也是有眼睛的。」

    宋清不動聲色地道:「爹爹,城南王大善人一家已被亂民盡數殺死,家財、糧食被劫掠一空。」

    「哦?」宋無的神情漸漸變得凝重,「王大善人做過的善事,可並不比我們宋家少啊!看來一心造反的百姓,已經給勝利沖昏了頭腦,辨不清是非善惡了。」

    沉吟了一陣,宋無問道:「家裡的事情安排得怎樣了?」

    宋清道:「所有僕役、奴婢、家丁都已經分發了銀兩,遣散離去了。他們都作貧苦人家打扮,叛軍是不會傷害他們的。家裡的細軟都已經收拾好了,娘和二娘她們已經坐進了馬車,隨時可以從後門離去。爹爹的幾位老友,祁叔叔他們,都趕到了家裡。一百二十三名護院已經武裝好了,隨時可以應戰。」

    宋無道:「祁老怪他們來了嗎?那敢情好。嗯,你去讓護院們都散了吧,一人發些銀兩,讓他們也扮作貧苦百姓,混進亂民之中。在大軍面前,一百二十三名護院也撐不過片刻,何必要他們白白送命?有為父和祁老怪他們,保護你們娘兒幾個,已經綽綽有餘了。」

    宋清點了點頭,道:「父親可還有別的吩咐嗎?」

    宋無道:「沒有了,你先出去準備吧,為父隨後便來。」

    宋清正待轉身出門,卻聽宋無在身後問道:「清兒,這般局勢,你可害怕?」

    宋清回過頭,對著宋無嫣然一笑:「有爹爹保護清兒,清兒又有什麼值得害怕呢?」

    宋無用力地點了點頭,哈哈大笑道:「說得好!若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我宋無枉稱當年七國並立時的天下第一名將!」

    待宋清離去之後,宋無又將那長條形盒子搬到了書桌上,深情地撫摸著盒面,緩緩道:「本以為這輩子都用不上你了,誰知道……呵呵,形勢比人強啊!你可還記得,當年你我與聖君並肩作戰的那崢嶸歲月?可還記得,當年一個個敗亡於你我手中的絕世名將?天下七分,除我大秦之外,另六國也是名將輩出啊……只可惜,他們遇上了聖君,遇上了你我!而今天,聖君把他自己的天下給玩垮了,逼得你我不得不再度聯手!乾渴了這麼多年,想必你也是飢渴難耐了吧?好啊……今日,就讓你重見天日,再度痛飲人血,飽餐人魂!」

    宋無猛地按下那盒子上的一個圓形機紐,盒蓋錚地一聲彈開,一道絢麗奪目的強光自盒中猛地綻出,光芒強烈地竟在瞬間便將宋無的身影整個吞沒,書房中響起一聲仿如龍吟一般的長嘯,整間書房都被那聲長嘯震得抖了一抖!

    而在書房所處小樓外的院中,正與宋清交談著的,宋無的摯友,嶺南一帶除宋無之外,最負聲名的五大高手,「嶺南五友」幾乎同時抬頭望向那座小樓,其中年紀最大的「青竹翁」祁雲山失聲道:「天兵『龍吟』重現世間!太公望的批語應驗了!」

    世上頂級武器分三品,第三品為聖兵,削鐵如泥。

    第二品為神器,不僅削鐵如泥,更兼身有靈性,可與主人心靈相通,主人越強,便越能發揮出強大的威力。

    第一品即為天兵,天兵是所有武器中最強的,武器本身幾乎已是一個會思考、有諸般情緒論的獨立生命。選擇主人時有著異常苛刻的要求,不僅要求主人夠強,還要能與自己對上脾氣,對合自己的口味,簡直就如人類交友、擇偶一般,比起僅有靈性的神器又強出不知多少倍!

    天下聖兵不知凡幾,手段高明的鐵匠便可鍛煉。

    而神器則非頂級鑄師無法打造。七國之亂時,天下神器曾也有二三十柄,但亂世之中,神器或遺失或被摧毀,到大秦帝國時,天下已只餘七件。而其中的「斜月七星劍」已被星河劍聖秦風親手摧毀,因此神器世間從此只有六件。

    至於天兵,古往今來卻只有兩件,能打造天兵的,據說根本就不是人,因為人類根本無法打造出天兵這種武器!

    世間僅有的兩樣天兵分別為「龍吟」、「虎嘯」,其中「龍吟」乃前朝大祭祀太公望的兵器,在太公望死後隨即消失於世間。

    「虎嘯」則為前朝開國天子,武王姬軒轅的兵器,也是在武王死後便不再現世。

    直到前朝崩潰,七國分踞天下之後,「龍吟」、「虎嘯」這才重現世間,分別為宋無與嬴聖君所得。

    而宋無在平定天下之後,便將「龍吟」封存,數十年來未曾動用。

    嬴聖君也建起「虎嘯殿」,將「虎嘯」封存於天聖宮虎嘯殿中。

    但是今日,在這風雨飄搖,叛軍如潮的關頭,宋無終於重啟「龍吟」,令一代天兵再現世間!

    宋清在聽祁雲山驚呼之後,好奇地問道:「祁叔叔,為何爹爹的『龍吟』復出,卻與太公望的批語扯上關係了?」

    祁雲山搖了搖頭,聲音乾澀地道:「太公望曾下批語,『黑水紋亂,困龍升天。魔瞳現世,屠戮人間。龍吟虎嘯,殺斗天地。屍積如山,血海飄櫓。斗轉星移,大地變天!』

    「我大秦帝國依水德而興,朝服、旗幟皆為黑色。那一句『黑水紋亂』,聯繫如今形勢,當是指大秦帝國已將步入亂世。批語中所言的『困龍』,當是指被封存的『龍吟』。而那魔瞳,應該是指『修羅魔瞳』。如今『困龍』已然重見開日,那『魔瞳』……可能也到了屠戮人間的時候!」

    宋清想了想,道:「批語中有一句『龍吟虎嘯,殺斗天地。』是不是說『龍吟』與『虎嘯』之間會有一戰?清兒百思不得其解,『龍吟』乃是爹爹所有,而『虎嘯』則在聖上手中。若說爹爹會與聖上有這一戰,當無太大可能。難道說……那『魔瞳』最終會得到『虎嘯』,與我爹爹一戰?」

    祁雲山搖頭,「這個……誰也不知道。只有一點可以肯定,當修羅魔瞳現世之時,天下將會大亂!而最後那兩句『斗轉星移,大地變天』,怎樣看都不是好兆頭。」

    宋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難道說,大秦帝國會因『魔瞳』而覆……」

    「清兒,你在胡說些什麼?這大逆不道的話可是你能說的?」宋無那雄渾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只是他現在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異樣,那話聲之中,似帶上了一種彷彿巨龍咆哮一般的顫音,「幸好這裡沒有外人,否則要教別有用心之人聽了去,在聖上面前搬弄是非的話,你叫為父有何面目去見聖上?」

    宋清、祁雲山等嶺南五友同時轉頭望向宋無聲音傳來的方向,這一望,眾人頓時全都呆住了!

    尤其是宋清,在她想像中,「龍吟」既為武器,無論如何怪異,都該不脫跡於刀槍劍戟鞭錘之形。可是現在一見之下,她便徹底推翻了自己以前的想法……

    ※※※※

    (三大高手大戰的結果下一章就會出來了,一切前因後果都會交待清楚,不要著急,不要著急……)

卷四 天下亂 禍起蕭牆現狼煙 序章 困龍升天 第三節


    「情哥哥,要聽歌。」

    深不見底,兩邊均是壁立千仞的峭壁,只露出頭頂上猶如一條細線般天空的懸崖之下,一個上身裹著火紅色的獸皮,下身圍一條黃色獸皮短裙,露出兩條雪白修長,筋肉勻稱,渾圓結實的長腿的女子,拉著正仰望天空,貪婪地淋浴著正午時分方能灑到谷底的陽光的男子,撒嬌一般搖著他的一條手臂。

    這女子的頭髮長及臀部,隨意地披散著,顯得有些凌亂,但卻不是很髒,顯是經常清洗的。

    她的臉很乾淨,沒有一絲污垢。面容非常美艷,兩條修長的劍眉透著絲絲野性,整體的感覺給人一種在女子身上很少見的剛健感。

    而從她的容貌也無法分辨出年齡來,明明應該是二十五六的女子,神情卻跟五六歲的小姑娘一般,天真而幼稚。

    那被她搖晃著手臂的男子身長八尺,身上也是胡亂地披著獸皮,一頭長髮亂篷篷地披著,就像一堆稻草。

    滿臉的絡腮鬍子像一根根鋼針一般,掩蓋住了他的半邊臉,令人很難在亂髮和鬍子的掩蓋下看清他的真面目,而要判斷出他的年紀,自然是更難了。

    但是他的眼神很清澈,那雙黝黑的眸子,純淨地彷彿能倒映出一線天上飄動著的微小雲朵。

    此時他的眼角正洋溢著笑意,眼眸中透出一種讓人全身暖洋洋的,如春季陽光一般的暖意。他像哄小孩子一般,連聲應道:「好好好,別鬧了,情哥哥這就給你唱歌……唉,下了好多天雨,人都快霉了,難得太陽肯露面啊!一天之中,也就只有這時候能曬曬太陽了。來,站到這邊來,多曬曬太陽,邊曬邊聽哥哥給你唱歌啊!」

    那女子依言站到了只有約五尺寬的陽光地帶,和那男子一起坐到一塊沐浴在陽光中的石塊上,靜靜地聽她的「情哥哥」唱起了一曲優美的歌謠。

    莫問癡,雨打花落問花可有憂

    莫問恨,刀光劍影問劍幾曾愁

    莫問情,怕一夜白了少年頭

    莫問劍俠情緣是否不堪回首不堪留

    女子很認真地聽著,她聽歌時的樣子很投入,雖然在這個時候,她臉上的神情依然天真幼稚,但眼中卻不時閃過幾抹蘊含著濃濃的悲愁的神彩。

    她當然不會知道,這只歌不是大秦帝國的曲調,事實上,在大秦帝國之中,還沒人會唱這支歌,除了她的「情哥哥」以外。

    而這歌也不是「情哥哥」原創的,他只不過是從記憶中隨手拈來,興之所致便唱了起來。

    她或許也已經忘了,她的「情哥哥」,事實上是個比她還小了七八歲的少年,他的名字,其實是叫「秦仁」來著。

    她甚至已經完全忘記,她為什麼會與「情哥哥」來到這個懸崖底下,被困在這完全無法攀越的懸崖底下整整三年。

    其實,是她將他撲到懸崖下的,是她將毫無防備的他一舉撲下了懸崖,同他一起掉進了這萬丈深淵之中。

    「情哥哥」,便是秦仁,秦家三少。而她,則是被他用迷藥奪了貞操,從此對他懷恨在心,伺機報復的吹雪堂堂主葉映雪。

    我笑風,踏步江山江山在我手

    我笑雲,浪跡天涯天涯在小樓

    我笑君,願一生不死的等候

    我笑英雄彎弓射鵰有淚欲留淚滿首

    三少仰望天空,唱著這曲前世一款遊戲的主題曲。

    他的眼角洋溢著暖暖的笑意,看著那頭頂上的一線天,還高懸在一線天外的太陽,他的心都似乎暖了起來。

    一天之中,僅有半個時辰可沐浴陽光,碰上陰雨天,則是連續好幾天都見不著太陽,三年的時間,茹毛飲血,不見天日,已經令他的兩邊鬢角變得斑白。

    而他,今年也只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人未老,卻已生白髮。

    莫問癡,癡心不曾休

    莫問恨,恨時愛悠悠

    我笑風,風起水回流

    我笑雲,雲作我心舟

    不問生死相許為情為緣來相守

    一曲終了,三少笑望向聽得入迷的葉映雪,問道:「好聽嗎?」

    葉映雪拍著手掌笑道:「好聽,真好聽!情哥哥唱的歌,什麼都好聽!」

    看著葉映雪一臉幼稚的樣子,三少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再次抬起頭,仰望一線天空,思潮起伏,思緒又翩然飄回了三年前,在天平山莊的那一幕。

    雖然已經過了整整三年,可是父親遮天手秦逍遙,聯手舅父化鐵手鐵空山,雙戰魔教教主西門無敵的那一幕幕卻然歷歷在目,每一個場面都還是那樣地鮮活,未曾遺忘半分。

    因為那是一場代表著當世最強的個人武力之間的決戰!

    西門無敵那神出鬼沒,完全無跡可遁的身法,「滅神心經」、「誅仙寶?」上種種足可化腐朽為神奇的武功,配合上西門無敵的身法,發揮出無以倫比的威力。

    「仙路煙塵」、「滅神指」、「天極陰雷」、「亡天神話」、「天外飛仙」、「迷蹤魔雲」……所有的招式在西門無敵手下一一使出時,每一招幾乎都令所有的人產生一種驚艷感。

    而秦逍遙和鐵空山的表現也不逞多讓。

    兩大白道絕頂高手將生平所學所悟暢快淋漓地盡數使出,鐵空山只守不攻,秦逍遙只攻不守,兩人配合之時卻攻守兼備,天衣無縫!

    戰場從天平山莊的校場中央一路延伸至天平山莊後院,一直到了天平山莊背靠的那堵深不見底的懸崖邊上!

    而三大高手所過之處,所有的建築都變夷為平地,平地則被震出無數裂縫和坑窪。

    三少等人不願錯過這一場決戰,因此一直跟著三大高手,不斷地轉移觀戰陣地,最後三少等也到了那懸崖邊上。

    而就在西門無敵力戰良久,未能擊敗秦逍遙與鐵空山,從而準備放出他的第二記「誅仙劍」時,一個令所有人震驚的變故發生了。

    自西門無敵發暗號令魔門弟子點著了埋在校場下的炸藥,校場劇爆之後便不知所蹤的葉映雪,突然不知從哪裡衝了出來,鬼魅一般掠近了看決戰看得如癡如醉,沒有半點防備的三少身旁,抱著三少一齊躍下了那萬丈深淵!

    三少在跌下懸崖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便是,秦逍遙與鐵空山雙雙放棄了與西門無敵的決戰,以他們生平最快的速度趕往懸崖邊,而西門無敵則生生收回了那一記待發的「誅仙劍」,朝著三少這邊看了一眼,似無限惋惜地長歎了一聲。

    離三少最近的喬偉和黎叔只差一步便可抓住三少的衣角,可是兩人還是慢了一步。他們滿臉絕望地狂叫著三少的名字,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痛苦和悲哀。

    秦風、秦雷、三大殺神也是在第一時間就趕往三少落崖的這邊,但是他們到時三少已然墜下了十多丈,誰也沒辦法趕上他了。

    三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兩位兄長落淚。

    鐵戩解下腰帶扔了出來,但是那腰帶只不過五尺來長,純屬搞笑。

    杜曉妍異常極端地縱身就往懸崖下跳,卻被黎叔攔腰抱住,她撕心裂肺的痛哭聲讓三少那剩下來沒多少的良心出奇地刺痛了一下,然後黎叔一掌拍暈了她。

    黎小葉掩著嘴愣愣地看著三少,眼中淚水滾滾而下,三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哭,他甚至想她不是一直討厭我的嗎?難道是因為少爺我掉下去了,以後就不能送花給她而傷心?

    甄洛當時的表情則很奇怪,很複雜,似悲傷,又似失望,總之三少直到現在還沒想通她那時候究竟是想表達出一種什麼樣的情緒。

    憐舟羅兒一言不發,臉色慘淡地流淚滿面,搖搖晃晃地隨時會摔下懸崖,秦雷將她死活拉了回去。

    秦霓兒則站在崖邊跳腳大罵:「死沒良心的,你怎麼就這麼走了?你還欠我一頓打啊,你給我回來!你輕功不是很好嗎?給我飛回來!」

    三少當時心中只在苦笑,心說輕功也要借力啊!這時候你讓我用什麼借力?用葉映雪嗎?在那個時候,三少才真正發現,自己的心腸,似乎還真不是那麼歹毒。

    鐵軒軒是所有女孩子裡面最鎮定自若的一個,她根本就沒流一滴淚,她甚至還在笑,笑得很開心,笑得很甜蜜。

    因為她也縱身躍下了懸崖,而且還很成功地躍了下來,沒有一個人能及時攔住她。

    三少永遠也忘不了,她在躍下懸崖後,雙臂大張,彷彿鳳凰一般飛翔時那滿臉開懷笑容的樣子。

    可是鐵軒軒與三少伴飛的計劃沒能成功,她剛躍下不到兩丈,就被秦逍遙和鐵空山合力用真勁吸了回去。

    在鐵軒軒給吸回去的時候,三少已經落下去足有四五十丈了,所以他沒能看清鐵軒軒最後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神情。

    只不過,那個時候,有一滴滾燙的液體滴落到三少的臉上,滾進了他嘴裡。

    三少清楚地記得,那滴液體的味道,是鹹的,帶著絲絲苦澀。

    短短的瞬間,所有人最後的表情動作以及他們或哭或叫或痛吼的聲音都深深映進了三少腦海中,每個人的每一絲神情三少都將其刻進了自己的靈魂深處,三少在那個時候豁然開朗。

    原來並不是舉世皆濁,原來並不是世人皆醉。

    原來這個世上還是有很多東西是值得珍惜的,原來老子以前一直自暴自棄是不對的。

    原來我以前自認為瀟灑風流,實際上是極不負責任的,原來做為一個男人,在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並不是什麼建功立業,而應該是對每一個對他懷有期望的人負起責任。

    原來,責任才是男人的一切。

    即使不愛,也該負起責任。

    三少被自己鄙視了,在生死關頭悟通了,所以他一直緊緊摟著將他和她自己都陷於了死地的葉映雪,以一種超然的姿態面對越來越接近的死亡,並絮絮叨叨地說了那麼多話,目的只是想打消葉映雪對死亡的恐懼。

    畢竟死之前還在害怕可不是一種好滋味,到了地府,那就變成一膽小鬼了。

    他甚至在那個時候,閃電般回放了一遍秦逍遙、鐵空山、西門無敵的對戰場面,對於武道一途居然莫名其妙地又有了幾分明悟。

    下墜時失重的感覺,令他有一種不真實的虛無感,而那虛無感,則令他對西門無敵那所謂「化神虛空」的身法,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理解。

    只是,人都要掉下懸崖摔死了,悟通這些還有用嗎?

    事實證明,武道上的明悟在生死關頭,還是能發揮出關鍵作用的。

    三少在不知過了多久之後,終於臨近地面之時,逼發出所有的潛力,朝著地面擊出了他生平最完美的一掌。

    一掌「霸皇令」!

    掌勁將三少和葉映雪下落點的方圓一丈內的地面完全籠罩,詭異的掌勁將足有五丈深地堅實土地震成了鬆軟的粉塵。而掌勁擊地更激起了一股反震之力,三少便借那反震之力施展出悟通了一點的輕功,抱著葉映雪減緩了下墜之勢,掉到了那塊給化成粉塵的地上。

    但是抱著個完全不會動,早已暈了過去的人掉到地上,跟自己一個人施展輕功掉到地上的後果是完全不同的。三少跟葉映雪掉到了那塊地面,膨地一聲激起漫天的粉塵,然後一直下陷到地面五丈以下,直觸到沒有給化成粉塵的堅實土地才停了下來。

    而三少偏偏又是將葉映雪抱在懷裡,以一種葉映雪在上面,他本人在下面做肉墊的姿勢著地的,所以儘管三少身上穿著不壞金絲甲,又給掌勁反震力及厚達五丈的粉塵減緩了大半下墜的力道,但最終還是在背部觸地之後,無奈地吐了口血,暈了過去。

    暈過去之前,三少已經不做任何能生還的打算了。原因很簡單,雖然沒摔死,但是兩人已經陷進了深深的土地中,周圍的粉塵會在他們昏迷的時候將他們窒息而死。

    可是三少卻沒有想到,他那噴出去的一口血,正好噴在葉映雪的臉上,將本來暈過去的她,噴醒了過來。

卷四 天下亂 禍起蕭牆現狼煙 序章 困龍升天 第四節


    當三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依然留在這個讓他無限留戀的塵世間。

    他沒有死,葉映雪也沒死,醒過來的葉映雪拖著三少掀開粉塵爬回了地面,然後筋疲力盡之下昏睡了過去。

    當三少醒過來的時候,葉映雪仍沒有醒轉,而當三少掏出幾粒隨身攜帶的療傷藥吃下去,調息了一陣,勉強令傷勢有所好轉之後,葉映雪這才醒了過來。

    當葉映雪醒過來之後,三少悲哀地發現,葉映雪傻了。

    確切地說,她不是傻了,只是好像忘記了一切,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三少是誰,渾渾噩噩猶如一個初生的嬰兒一般。

    從此三少便帶著這個初生嬰兒,一邊教她說話認字,一邊在懸底開始了漫長的,尋找脫困之路的生涯。

    半年之後,三少悲哀地發現,懸崖底下雖然野獸不少,卻沒有修煉千年的怪獸,自然也無法得到可讓人平空增添千年功力的內丹。植物雖然也不少,卻也沒有能一吃下去就變得不老不死的神仙藥草。更沒有什麼上古時代前輩高人埋骨的山洞,當然也就找不到什麼驚世駭俗的武功秘籍了。

    幸好崖頂有水,有獸,有野果子樹,所以三少和葉映雪才不致於凍餓而死。

    初時三少身上還有火折子的時候,兩人倒還可以吃些烤熟的果子和野味。可是當火折子用完之後,兩人就只得茹毛飲血了。

    鑽木取火是沒有可能的,谷底實在太潮濕了,根本就找不到乾燥的木柴。有火折子的時候烤肉,都還是用獸皮引火,將樹葉烤枯後引著的。

    第一年的冬天快來的時候,三少捕殺了一頭人熊,一隻紅狐,剝下皮毛給自己葉映雪各做了一套獸皮大衣。

    第二年開春的時候,由於谷底沒有陽光,過於潮濕,三少和葉映雪身上的衣服都爛掉了。三少除了一把折扇、一條腰帶、一件不壞金絲甲外,連內褲都沒得穿了。

    而葉映雪則乾脆全身上下的衣服都爛了個精光,什麼都沒剩下。

    還好這裡杳無人煙,即使葉映雪僅披著獸皮,隨時可能走光,也都無所謂了。

    至於三少,每天都要幫葉映雪洗澡,洗頭髮,早已熟悉了她身上每一寸皮膚。雖然三少很不願意跟一個智商才漸漸發育到五六歲的大女孩親熱,但是每到精力實在亢奮得無處發洩的時候,三少就不得不跟葉映雪在谷底野合了。

    葉映雪智商如今雖然才發育到五六歲的樣子,但是身材卻是超好的,而且身體的反應也完全是成年女人的標準狀態。

    起初三少還要主動挑逗葉映雪,挑到葉映雪情動時才會與他交合。可是後來當葉映雪食髓知味以後,如果三少隔段時間不動她的話,她反倒會迫不及待地,滿臉飛紅地扯著三少的手問:「情哥哥,怎麼不跟小雪玩『?v?v』了?小雪好想好想和情哥哥『?v?v』哦!」

    所謂「?v?v」,自然是三少這噁心的傢伙,摸擬交合時肉體交擊發出的聲響,用這擬聲詞來形容交歡的。總不能對一個智商才五六歲的小女孩子說,來,我們做愛吧!這會教壞小孩子的。

    茹毛飲血的生活一直持續了三年,三少每一天都會計算日子,所以他也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時間。

    身上攜帶的一些催情藥、迷藥什麼的,已經在長時間的野外生活中丟掉了。在這種地方,那些藥根本派不用場。而療傷藥,則是大部分用掉了,小部分丟失了。

    尋找出谷的路徑是一項無比艱巨的任務。

    這懸崖事實上是一條大地的裂痕,谷底在地平線以下不知多深,再加上兩旁連綿的山脈,致使懸崖底部看上去是一條筆直的谷道,但事實上卻不知有多少岔道。

    三少無法確定究竟哪一條能夠通往谷外,所以他只得帶著葉映雪一條一條地試。

    而那些岔道短則上百里,長者甚至有千多里。谷地路徑又崎嶇不平,時常還會闖入猛獸毒蛇的地盤,少不得與守護地盤的野獸們搏鬥一番。

    三少也曾試過攀爬懸崖,但是先不說如刀削斧鑿一般的峭壁根本無多少可借力攀爬之處,也不說那高達萬丈的峭壁爬起來該要多長時間,單是帶著葉映雪這小傢伙,三少已經絕了爬上去的希望。

    「不再拋下任何一個對我抱有期望的女人。」這是三少在險死還生之後立下的誓言,「即便不愛,也要有擔當,有責任!」誓言之後加上這個註解,只能說明三少這傢伙不怎麼願意勉強自己的感情。

    三年的時光就在這不斷的探索出谷路徑中飛快地逝去,三個冷風刺骨的寒冬,就在兩人的腳下悄悄掠過。

    鞋子早就破了,現在兩人腳上套著的,是三少做的柔軟厚實,又耐磨的獸皮靴,走起谷底的崎嶇路徑來,還是很方便的。

    谷中大部分的岔道都已被三少和葉映雪試過了,所有的岔道都在最底端用一堵高不可攀的峭壁打出了告示:「此路不通,請另尋它路。」

    一次次地碰壁,一次次地折返,再找新的路徑,每走一條岔道,便等於來回走了兩趟,兩人腳下,也不知踏過了幾萬里路。

    在這不斷的行走間,三少的身體變得更強壯了,個子也長高了不少,皮膚則因缺少陽光而變得有些蒼白。而葉映雪的身材也變得更加苗條纖美,每一條筋肉都變得勻稱,腰腹無一絲贅肉,豐臀因常年運動變得更加彈性十足。

    三少的臉上也染上了不少風霜之色,頭髮都已給染得斑白,更何況他年輕的臉?

    而這三年中,三少也從未停止過對武道的探索。

    以他現在的境界,練功已經不需要擺架勢扎馬步、盤腿打坐煉氣了。

    他每天的武道修煉就是一個字,悟。

    悟到了就是悟到了,一法通則萬法通。

    誰也不知道三少如今已經進境到何種地步,在這三年中,三少根本就從未認真打出過一掌。

    再強的猛獸,也不配三少認真出掌。

    今天,三少和葉映雪正走在一條方向為西南的谷道中,趁著正午太陽出來的時候,曬著太陽休息一下。

    三少看著頭頂上那過於遙遠的太陽,瞇著眼睛說道:「小雪啊,我們已經快要出去了呢!這谷底的岔道,我們也走得差不多了,據我估計,最長一年,最少一個月,我們就可以走出這山谷了。」

    三少說這番話的時候卻是沒有想過,要是這谷底根本就沒有出谷的路徑該如何?若是所有的谷道都是死路又該如何?當然,以三少豁達的天性,他是不會做那樣悲觀的設想的。

    葉映雪看著三少,說道:「情哥哥,我們已經走了很久了,可是你還沒告訴過小雪,為什麼要一直這樣走下去呢!」

    「因為我們要出去啊!」三少笑呵呵地拍了拍葉映雪的腦袋,「外面的世界很美的,難道小雪願意在這裡過一輩子?」

    「可是我們為什麼要出去呢?就在這裡不是很好嗎?每天不停地走路,累了就歇一歇,餓了就吃果子,吃肉,晚上要是精神好呀,就玩『?v?v』,精神不好呢就睡覺。小雪覺得這樣很好呀,外面的世界有這裡好嗎?」

    看著葉映雪一臉的天真,三少頓感無奈。他是沒辦法向她解釋清楚外面世界的精彩的,只有等到她親眼看見之後,才會明白其中的好處。

    「好了,出發吧!」當陽光逃離谷底之後,三少站了起來,伸展了一下被陽光烤得懶洋洋的四肢,拉著葉映雪大步朝著西南方向走去。「天黑以前要多趕點路了!爭取能找到一個乾燥一點的山洞過夜,最好還可以碰到一頭倒霉的熊,呵呵……」

    ※※※※

    滿是坑窪的山中小道上,三輛馬車用盡可能快的速度在小道上奔馳。

    最後一輛馬車後面跟著三名騎手,其中一人滿頭銀絲,背上背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

    宋清就坐在最後面一輛馬車裡,小道上的坑窪使得馬車不住地顛簸,車廂劇烈地搖晃著。

    宋清的樣子看上去相當難受,她兩隻手緊緊絞在一起,指節發白,手在微微顫抖。她面色蒼白,嘴唇被自己的牙齒咬得發青。

    但她現在這難受的樣子卻不是因為馬車的顛簸,而是因為七天前,她的父親身披「龍吟」,從嶺南府的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時的那一幕。

    「龍吟」是天兵級的武器,但是沒有人規定,武器一定就是刀槍劍戟等十八般兵器。

    事實上,「龍吟」是一襲凱甲。

    一襲金黃色,造型無比怪異,但卻讓人感到無比完美和諧的全身甲。

    那完美和諧的感覺,就好像是仰望蒼穹之時,朝陽與藍天白雲交相輝映的感覺。

    輝煌、壯麗、完美、和諧。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副完美和諧的盔甲,在戰場之上,卻變成了一具屠殺機器。

    那一日,嶺南五友中的三人駕著載著宋清以及宋無的正妻、三房妾侍的馬車,從宋府中衝了出去,而宋無則和嶺南五友中另二人負責保護。

    宋無在前開路,嶺南五友中的祁雲山與連辛玉在旁策應,直朝嶺南府城外衝去。

    宋清坐在馬車裡,初時車簾緊閉,宋清並未朝外看上一眼。她無比鎮定,只因她知道,自己的父親,的確擁有蓋世名將的氣魄和實力。只要有父親在身邊,她就無所畏懼。

    剛出宋府時只碰上了逃避兵禍,正四下奔走的難民,但是當他們快要靠近嶺南府另一側的城門之時,被大股的叛軍追上了。

    叛軍的騎兵在第一時間用鐵騎踏翻滿街的流民,奪取了城門的控制權。而宋無等人,則因難民的阻擋,沒能及時在叛軍控制城門前衝出城去。

    當大量難民被叛黨軍屠戮驅散之後,叛軍盯上了宋無他們的這三輛馬車。大約千名叛軍圍住了他們,其中有幾個剛剛加入叛軍的嶺南府居民認出了宋無,馬上大喊起來:「他是宋無!大秦當年的第一名將,『龍吟聖將』宋無!不能讓他走了,要是讓他逃到了天京,向嬴聖君要一支兵馬,事情就麻煩了!」

    然後宋清便聽父親那雄渾威嚴地,夾雜了絲絲龍吟般顫音的聲音傳來:「爾等與吾宋無同為大秦子民,何必苦苦相逼?我宋無早已歸隱田園,不問國事,今日也只想離開這是非這地,爾等何苦要致我於死地?」

    「少廢話!」立時有人反駁:「誰不知道你宋無是大秦第一名將,出了名的秦皇狗腿?要是讓你走了,來日帶一支兵馬殺回來,我們還有命嗎?兄弟們上啊,殺了宋無!」

    千多人低沉瘋狂的喊殺聲同時響起,腳步聲、馬蹄聲震得地面開始顫抖。

    直到那個時候,宋清還是鎮定自若的,她相信,區區千多人,絕對無法困住她的父親。

    然後宋清便聽到了一聲龍吟般的咆哮:「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擋我者死!」

    囂張狂猛的龍吟聲震天價響起,利器破空聲猶如淒厲的風暴聲一般響起,肉體切割聲綿密地無一息閃隙,鮮血從動脈中飆射而出的風聲就像高壓水龍頭噴射,淒厲的慘叫聲匯成一片,瀕死時的慘叫無比駭人,聽得宋清皮頭陣陣發麻。

    當慘叫聲響起之後,宋清便感到馬車又開始向前開動了,而且是速度飛快地向前開動。

    宋清感到很奇怪,只因在那諸般聲響之中,她竟未聽到一絲兵器交擊聲。

    難道爹爹的「龍吟」凱甲不是一樣刀槍不入的寶貝?難道爹爹並不是憑凱甲之堅固硬擋叛軍兵器和箭雨,再用別的手段殺人的?

    「清兒,若遇戰事,千萬不要去看。」這是宋無臨走前對她的叮囑。

    但是好奇之下,宋清無已忘了父親的叮囑,掀開窗簾向外望了一眼。這一眼,便令她畢生難忘!

    她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眼睛瞪得老大,瞳孔收縮,檀口微張,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拚命地互捏著,身子漸漸顫抖起來。

    她總算是見到了冷兵器作戰時代的殘酷與血腥,而現在她看到的這一幕,是即使在數十萬人的大陣仗上,都難得看到的殘酷!

    可謂是集世間血腥殘酷的代表作!

    誰也不清楚宋清究竟看到了什麼,只是自那日以後,宋清便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再也不願回想她看到的那一幕,她刻意地去遺忘那天看到的東西,可是她越是不去想,那些東西便越是像夢魘一般在她心頭纏繞不休。

    自衝出了嶺南府,一路向北方行來這七日,宋清很少開口說話,終日裡都是沉默寡言,這讓宋無和他的幾位夫人很是擔心。

    而現在坐在宋清對面的宋無正妻宋張氏,更是看著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暗自垂淚。

    她不止一次問過女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宋清只是不說,她也沒有辦法。

    眼看女兒在這七日裡憔悴了不少,宋張氏心痛不已。

    而現在正在馬車外的宋無則在苦苦思索著,究竟是什麼事情令女兒變成這樣。他還記得,當那日衝出了嶺南府,一路衝出近百里地之後,他御下了「龍吟」,第一時間去看女兒。

    而當他見到女兒那面色慘白、身體顫抖的樣子之後,以為女兒是被高速行駛的馬車顛簸得極不舒服,本想伸手去拍拍她的頭安慰一下她,但是女兒在被他的手一觸之下,卻像受驚的兔子一般縮了起來。

    她甚至還稍稍偏了一下頭,彷彿想避開宋無的手。

    這讓宋無非常意外。宋清平日裡對他極是依戀的,現在怎會變成這樣?但是他不知道女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托妻子仔細詢問,甚至曾親口詢問,但女兒總是默然不語。

    宋無不由大感頭痛。瞧著女兒連日沉默,日漸消瘦,宋無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現在他們正行在前往北方京城方向的山路上,雖然出了嶺南府已有七日,但是嶺南多高山丘陵,路途崎嶇,因此七日時間,還未能完全行出嶺南。

    宋無抬頭看了看天色,見太陽已經掛在山頭,沉沒了一小半,眼見天色就要黑了。再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現在是在山中,天黑前是沒辦法找到人家借宿了,只得夜宿馬車。

    宋無見道路崎嶇,馬車顛簸得太厲害,心疼女兒之下,大聲道:「狄老怪,大家把速度放慢一點,天色將黑,無需太急趕路了!」

    宋無話音剛落,便聽前面傳來「啊呀」一聲慘叫,然後三輛馬車一輛輛全都停了下來。

    宋無感到奇怪,他沒讓他們停下來啊,怎地現在都停了?他行在最後,也自是沒辦法看清前面的形勢,當即邊策馬往前行去,邊問道:「狄老怪,發生什麼事了?」

    嶺南五友中的「孤直公」狄無功大叫道:「老宋,禍事了!哥哥我撞倒了兩個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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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幻軒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九章 冤有頭,債有主 第一節
   

刀若狂電,聲如奔雷。

    九尺巨漢,龍行虎步,行走間隱有雷霆轟鳴,腳下石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長刀滴血,橫於肩頭,薄底快靴上竟染著斑斑血跡,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鮮血腳印!

    狂雷刀神秦雷來了!

    他一手扛刀,一手提著一個鮮血淋漓,怒目圓瞪的人頭,在數千人的矚目下一步步走進了大校場中央!

    一怒拔刀斷賊首,看我橫刀踏血來!

    秦風眼睛一亮,緊盯著秦雷,嘴角罕見地泛出一抹溫暖地笑意。

    三少也笑了,他從未笑得這般明朗過,那笑容讓所有的人一見難忘。

    秦雷也笑了,看著自己的兩個兄弟,他那尚且沾染著斑斑血跡的臉上,綻出一抹粗獷豪邁,卻又有著無限溫暖的笑!

    「老二!」「二哥!」「大哥,老三!」

    隨口打了個招呼,三兄弟終於首度齊聚在一起。

    沒有過多的言語,兄弟之間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能表達出所有的心意。男人多不擅長表達,花言巧語往往不能代表他們的真心,可是當他們沉默的時候,那蘊含在沉默中最深沉的真情和溫柔,才是最讓人心醉的。

    鐵戩和鐵軒軒也湊了過來,兩人圍著秦雷上下打量了一翻,鐵戩笑道:「阿雷,身子骨壯得很嘛!不是說你給人打成活死人了嗎?怎地現在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咦……你的功力……」

    鐵軒軒道:「雷表哥,你怎地看上去比以前更厲害了?」

    秦雷哈哈一笑,道:「破而後立,死中求生!沒聽說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

    鐵戩和鐵軒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秦雷是給打得半死,可是誰能想得到,當秦雷從絕境中醒轉過來,這功力反而更上一層樓呢?所謂破而後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憐舟羅兒、秦霓兒、甄洛、黎小葉、杜曉妍暗自打量著站在一起的秦家三兄弟,心中暗暗比較著。

    秦風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無波無瀾的古井,鋒芒盡斂,誰也看不出他的深淺。他的氣質而今已經完全內斂,如果把他扔進人群裡,保證會被茫茫人海淹沒,誰也無法找出他來。所以秦風應用「沉靜如水」來形容。

    秦雷則像一道在雲中不斷滾動的雷霆,身上每一處都充滿了動感和力量感。他就像一柄絲毫不注意掩飾自己鋒芒的絕世神兵,無比驕傲,無限張狂地向世人展示著自己的力量和鋒芒。所以秦雷則該用「狂暴如雷」來形容。

    而秦仁,該如何準確地形容他呢?三兄弟中,氣質最不明顯,也最善變的應該就是三少了。誰也無法找出一個詞來形容他,如果要最準確地形容地話,應該說,三少是用一團爛泥巴和起來的一個人。只有爛泥巴,才能隨時變幻形態,才能隨心所欲地在恰當的時候表現出恰當的氣質。

    爛泥巴能有什麼氣質?貼在牆上,會往下流,簡稱下流……

    但偏偏這堆爛泥巴中間又摻和了一些金砂,你總能在爛泥偶爾的一發憤間,找出其中金子一般的閃光點。

    氣質截然不同的三兄弟,此時站在一起卻給人予一種完美和諧的感覺,甚至給人一種不可戰勝的可怕感覺!

    所以當三兄弟站在一起後,憐舟鋒華搖了搖頭,歎氣道:「事已不可為。」然後低聲吩咐憐舟天雄和憐舟天鷹:「找機會把我們的人帶出天平山莊,記住,杜公甫、獨孤鴻漸、拜月教、一刀同盟會、北海趙家、連雲周家是自己人,不要與他們起衝突。」

    憐舟天雄疑惑地道:「為什麼要走?難道我們這麼多人,還奈何不了秦家三兄弟?」

    憐舟鋒華搖頭道:「你以為這裡所有的人都會真心對付秦家兄弟?很多勢力都是為了主持公道來的,但是現在秦雷出場,對秦仁的指控便失敗了大半。那些自命俠義的幫派,是不會再對秦家兄弟下手了。更何況,三大殺神也在這裡,秦家兄弟加上三大殺神,鐵家兄妹,就已足夠清場大半了。而且……」憐舟鋒華朝著喬偉和黎叔瞟上一眼,道:「歲月不饒人和幻魔真君……他們兩個中隨便一個就能與為父打成平手,若是二人齊上,為父撐不過十招。」

    憐舟天雄驚道:「那兩人便是歲月不饒人和幻魔真君?父親,您怎知道……」

    憐舟鋒華打斷了兒子的話:「為父若不清楚形勢,今日只怕難逃一死。等下為父會暗示杜公甫和獨孤鴻漸將水攪渾,你們就趁機帶人走。保存實力要緊。哼,這天平山莊的地基已經全被挖空,整整三萬斤炸藥,一旦引爆,除了有為父這般身手的大高手,餘者皆無生路!嘿嘿……秦家兄弟身在炸藥最多的校場中央,炸藥一爆,縱不死也要重傷。重傷之人,還不是任為父等任意宰割?」

    憐舟天雄和憐舟天鷹頓時滿面欽佩之色,照著父親的吩咐去準備了。

    兩人雖然很想和劍聖刀神較量一番,但是性命要緊,再說了,若秦家兄弟葬身於此,憐舟天雄這武林第二劍不就可以躍升至第一劍?憐舟天鷹的武林第二刀不也是可以躍至第一刀?

    懷著與憐舟鋒華同樣心思的人不在少數,那些暗中已與某個勢力龐大無匹的幕後黑手勾引到一起的幫派,在秦雷出現之後,將一條條命令發了下去,很多人都準備腳底抹油開溜了。

    而那些仍被蒙在鼓裡,名義上是被邀請來主持公道,實際卻是為了方便一網打盡的白道幫派,則在秦雷出現之後,紛紛議論起來。

    狂雷刀神毫髮無傷地出現在現場,而且看他們兄弟三人碰面的場景,絲毫不像有甚磨擦的樣子,這樣一來,對秦仁最大的指控,即喪心病狂為女人欲殺兄長的罪名便無法成立了。

    而秦仁採花賊一說,早就因憐舟羅兒等女的否認而被推翻。指鹿為馬,是非顛倒的事情不是沒有,但是現在受害人自己不願意作證了,他們這些來主持公道的白道幫派又能怎樣?

    要說秦仁殺人,可那也是人家先要殺他,秦仁不過是出於自衛。

    這些跑江湖的武人,每個人在拿上刀劍的那一刻起,就已有了被人殺的覺悟。

    江湖仇殺本就無法避免,被殺只能怨自己學藝不精,殺人者若不是出於故意殺人的目的,倒也不能算錯。

    這邊廂,雷刀神環視四周,大聲道:「諸位武林同道,大家齊聚於此,是為了吾弟在江湖中盛傳的那些惡事,其中最為嚴重的,便是弒兄一事。今日秦雷在此親口保證,吾弟秦仁是被構陷的!

    「打傷秦雷的另有其人,並非吾弟!而那打傷秦雷之人,也是身不由已。那人之所以會打傷秦雷,全是因為她中了魔門『傀儡堂』的『人偶針』,被人操縱,身不由己地打了秦雷一掌。而之後,她又身中魔門『迷心宗』的『心魔解語』迷心術,被人操縱著說出了對我三弟不利的話。

    「但是蒼天有眼,家父早年曾與某位魔門前輩交往,對魔門功夫略知一二,因此得以救回秦雷,破了那被魔門中人操縱之人身中的魔功。所以,秦雷可一力擔保,吾弟乃是蒙受奇冤,所有的一切,都是魔門中人策劃出來的,目的就是讓我們白道自亂,好讓他們一統江湖!」

    秦雷一番話說完,在場的那些本就是為主持公道而來的白道幫派心裡早信了七八成。而心懷鬼胎的那些人,則暗歎不已,心道事情敗露,先機已失,準備行最後的手段了。

    主席台上的杜公甫這時一臉正氣凜然地道:「各位武林同道不要相信此人的胡言亂語!這人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秦雷!只不過是蒙上了人皮面具,前來顛倒黑白的一個替身!大家剛才也聽到了,秦雷親口承認秦逍遙早年曾與魔門中人有過交往,試問,一個與魔門中人有過交往的人,又怎會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此計定然是秦逍遙所出,為了維護他逍遙山莊的聲望,不惜以假亂真,為秦仁脫罪!」

    杜公甫此言一出,那些心懷鬼胎之人馬上出聲附和,頓時現場刮噪不已,亂成一團。

    那些本對秦雷的話信了七八成的真正正義之輩,被杜公甫這一說,心裡又猶豫起來。

    那些人如是想:杜公甫在江湖中的聲望也不小,有天下第一急公好義之稱,為人最是公平不過,他應該不會信口雌黃吧?

    秦雷怒極反笑,搖頭道:「某貨真價實,你這假貨反倒指摘某是假冒!吾父所言果然沒錯,魔門中也有真正的英雄豪傑,正道中也不乏心懷卑鄙的無恥之輩!」

    說著,將手提著的人頭猛地擲往主席台,喝道:「此人是誰,想必你杜公甫很清楚吧!」

    杜公甫屈指一彈,一縷指風將那人頭彈得粉碎,爆成一團血霧,冷聲道:「我怎會知道這人是誰?」

    秦雷叱吒道:「好一手毀屍滅跡!不過你即便毀了證物又如何?我秦雷與此人交手三招,早已摸清他的底細!他便是魔門四大護法之一,『九霄雷動』武振海!」

    秦雷此言一出,場中諸人盡皆動容。

    魔門四大護法中的「九霄雷動」武振海只在秦雷刀下走了三招就被一刀斷頭?秦雷如今的功力究竟強到了何等地步?

    秦雷接著說道:「我來天平山莊之時,在莊外被武振海率魔門『迷雲宗』三十六刀手截住,斬盡迷雲宗刀手之後,殺掉了武振海。然後自莊外一路行來,路上所有的天平山莊守衛竟然全換成了魔門三宗五堂的弟子。某一連斬殺一百七十二魔門弟子,這才得以進入會場!杜公甫,我且問你,你莊中弟子何時全變成了魔門的人?還是你自己根本就是魔門的走狗?」

    秦雷的話更是掀起了軒然大波,那些心存正道之人頓時全都站了起來,躍下木台,朝著主席台湧去,大聲叱道:「杜公甫,雷刀神所言是否屬實?」

    「杜公甫,雷刀神向來不說假話,你難道當真已與魔門勾結在一起?」

    「杜公甫,是漢子的就說句公道話!摸著你自己的良心向大家保證,你杜公甫行得正坐得直!不敢麼?看來雷刀神沒有誣陷你!」

    眼看群情激奮,天平山莊那些維持秩序的弟子們紛紛跑到主席台上,結成人牆防止眾人的衝擊。

    沒有人注意到,趁著這混亂的局面,許多人已經悄悄地離開了各自所在的木台,朝著天平山莊外潛去。

    而那些與杜公甫本是一路貨色的幫派首腦,則悄悄地帶人繞到了主席台上,與杜公甫、獨孤鴻漸站在了一起。

    這些人計有:拜月教現任教主左天縱及護月二使、三大長老。一刀同盟會總會主『一刀傾城』橫天王及五名刀統領。北海趙家家主趙子揚及趙家七名客卿。連雲周家家主周凌飛及周家三名客卿。憐舟家家主憐舟鋒華,江湖衙門四大神捕中的三人,「鐵手無情」雲飛驚,「追魂索命」路大有,「烈火焚情」朱紅。

    「至尊,事已不可為,該出煞手了。」憐舟鋒華湊到杜公甫耳邊輕聲道。

    「杜公甫」點了點頭,面露微笑:「很不錯,秦家三兄弟個個都是能獨擋一面的人才。嗯,憐舟家主,此役若秦逍遙和鐵空山不來,本尊將不會出手。如果你們能殺得了秦家兄弟,本尊也由得你們。若你們殺不了他們,以後這三兄弟可就是本尊的人了,你們不能再對他們下手哦!」

    憐舟鋒華嘴角浮出一抹獰笑:「至尊,巨爆過後,加上至尊與羽公子伏下的人手,秦家兄弟能逃出生天嗎?」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九章 冤有頭,債有主 第二節
   

「杜公甫」微微一笑:「本尊向來只用有本事的人,若是他們連這道坎都過不了,本尊又何必在他們身上浪費力氣?」

    獨孤鴻漸也湊了過來,陰笑著道:「至尊,您看這人也差不多都聚到校場中了,是不是可以引爆了?」

    「杜公甫」點了點頭,看了憐舟鋒華一眼,道:「憐舟家主,你女兒還在下面,是不是把她叫過來,省得……」

    「不必了。」憐舟鋒華冷笑道:「女兒本來就是陪錢的貨,本以為她此番還可以為我做點好事的,誰知道女生外相!這樣的女兒,還是死一個少一個罷!」

    「杜公甫」呵呵一笑,道:「憐舟家主,量小非君子啊!」

    憐舟鋒華陰沉沉地笑道:「至尊,彼此彼此,無毒不丈夫啊!」

    一檯子的人頓時都心照不宣地陰笑起來,笑得極是暢快,笑得有恃無恐。

    現在已經不再是眾矢之的了的三少爺等人,看著那主席台上的「杜公甫」等人全都露出了那種所謂「邪邪的笑」,頓感有些荒謬。

    「他們瘋了嗎?這個時候還有心思笑得出來?」三少說道。

    「眾怒難犯,現在那假杜公甫不但不開口解釋,反倒和周圍的人笑成一團,這樣一來會被大家認為是沒把他們放在眼裡,這下子可有的瞧了。」喬偉悠悠說道。

    「也不盡然。」黎叔沉聲道:「可能還有大動作,否則他們那些人不會笑得那樣淫蕩。」

    就在這時,眾人只見「杜公甫」甩手打出了一枝響箭,那響箭升到半空,砰一聲炸開,綻出的煙火形成一個巨大的骷髏頭。

    喬偉臉色一變,道:「魔門的信號!」

    三少皺眉道:「魔門的人就這麼沒美感嗎?幹嘛非要整個骷髏頭出來,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魔門中人似的。整把斧子出來也要好看得多啊!」

    三少話音剛落,眾人腳下的地面突然一陣猛烈地顫抖,接著便傳來陣陣低沉的轟鳴聲。白石板鋪就的地面裂開條條縫隙,地面不斷地塌陷,濃煙夾著火光湧出地面,飄來陣陣刺鼻的硫磺味和火藥味。

    「不好,地下埋有炸藥!」黎叔的警告聲剛剛響起,更加猛烈的爆炸便來臨了。

    「轟轟轟……」只聽陣陣彷彿天崩地裂一般的巨響無一絲間隙地響起,校場之上土石翻飛,火光沖天,整個校場幾乎同時向下陷落,然後再猛地向上噴發。

    爆炸的巨響將人死前的慘叫盡數掩蓋,匯聚在校場中央的武林人士成片地被炸得粉碎。血雨漫天,殘肢橫飛,那些空有一身武功的武林人士,在這個時候完全失去了自保的能力,眼睜睜看著腳下的石板裂開,然後一道噴發的熱浪便將自己的身體撕得四分五裂。

    而有的輕功好手在地表裂開的那一瞬便施展輕功躍上空中,卻被漫天紛飛的石板擊得千瘡百孔。那些被炸藥噴發的威力變得比鋼刀還鋒利的破碎石板,輕易地將所有躍上了半空的人撕成粉碎,用他們的鮮血來給破爛的地面添上一抹猩紅。

    早在第一響爆炸聲響起之時,秦雷便一聲暴吼,狂電奔雷刀上纏繞著絲絲藍色的電火花,一刀劈在了他面前的地面上,將本就露出了無數縫隙的地面劈得粉碎,現出一個直徑近五丈的大坑。

    而在秦雷出刀的同時,地下的炸藥噴發的火浪和衝擊波也向上噴了出來。

    秦風就是在那時出手的,他戟指朝著那大坑一點,一股狂風般的劍氣自他指尖生出,呼嘯著迎向爆炸的火浪和衝擊波。

    三少也在同一時間出手了,他順著秦風的劍氣一掌拍出,洶湧澎湃的掌勁與秦風的劍氣融為一體,匯成一股金黃色的狂飆,硬生生壓下了向上衝起的火浪和衝擊波。

    然後喬偉和黎叔同時出手,兩人一人拍出一掌,朝著那大坑拍去,將被雷刀神和炸藥的威力拓得足有一丈深的大坑又拍得下陷兩丈,變成一個深及三丈的巨坑。

    接下來,三少等人便全都躍進了那大坑之中。

    三少三兄弟、三大殺神、喬偉、黎叔、鐵戩、鐵軒軒、憐舟羅兒、秦霓兒、甄洛、黎小葉、杜曉妍一共十五個人,站在那大坑坑底,三少及所有的男人圍成一個圈,將幾個女孩圍在中間,各自發力將從頭頂上落下的石塊全都擊得粉碎。

    當三下等人進了大坑之後,距三少等站得較近的一些人發現了這大坑,便紛紛向著大坑衝來,意圖借此坑躲過爆炸。

    但是整個校場都是埋下了炸藥的,現在所有的炸藥幾乎同時爆炸,那些想衝進大坑的人絕大多數都在剛剛起步的瞬間就被炸得肢離破碎,而極少數的幸運兒也在衝到了一半時,就給漫天亂射的碎石打得粉碎,因此到最後只有三個最幸運的傢伙衝到了大坑邊緣,一邊狂呼著「江湖救急」一邊躍了下去。

    然而這三個幸運兒中,又有一個最不幸的傢伙因為衝在最前,那江湖救急的呼聲又被爆炸的巨響蓋過,所以被黎叔誤作石塊,一記劈空掌拍成了碎片。

    最後兩個幸運兒平安落入大坑中,撿回一條命的兩個人,衣服已被燒出無數破洞,頭髮也給燒掉大半,身上還有不少被石塊打出的血洞,模樣相當淒慘。

    這兩個人站在坑底,笑嘻嘻地對三少等人連連打拱作揖,自我介紹道:「在下吹雪亭亭主趙映月,多謝三位少爺搭救!嘿嘿,說起來,在下還是江南吹雪堂堂主葉映雪的師兄呢……」言下之意自不必細表。在下是葉映雪的同門師兄,你秦家三少與我師妹有著一夕情緣,咱們總算是有點親近的關係吧?

    而另一人則道:「在下是江南風月堂總堂主盧飛鴻,多多指教,請多多指教……」

    這時外面的爆炸聲還在響著,但是已經不如初時那般震耳欲聾、連綿不斷了。頭頂上落下的石塊也少了許多,喬偉和黎叔兩個應付起來已經綽綽有餘。

    三少一邊拍打著身上頭上的灰塵,一邊對兩人說:「相見即是有緣,兩位不必多禮。嗯,盧堂主,聽說貴風月堂最擅製藥,那些有名的壯陽藥什麼的,都是出自貴堂,不知道盧堂主……」

    盧飛鴻是個精明角色,聞言馬上從身上掏出三個瓷瓶,點頭哈腰地遞給三少:「三少爺,這是敝堂效用最好的靈藥,服下一粒,有效期可維持整整一個月,保證讓少爺您……」

    三少義正辭嚴地打斷了他的話:「你不要說了,少爺我清楚得很!本少爺如今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又何須借藥物來刺激?」一邊說著,一邊閃電般自盧飛鴻手中奪過了瓷瓶,塞進了自己懷裡。

    看著盧飛鴻傻眼的樣子,三少心中暗想:「聊勝於無,這壯陽藥嘛,雖然對少爺我來說沒有用處,可是以後用來送人情還是可以的嘛!又或者少爺我哪天縱慾過度腎虧了,也可以吃一點來補補腎的嘛!武林中沒有人能長勝不輸,這在床上也是一個道理嘛!」

    爆炸終於慢慢停止了,已經漸漸可聞瀕死之人的聲聲呻吟。

    秦風面若寒霜,冷聲道:「這下子,大秦帝國白道武林可算是被一網打盡了!」

    秦雷點了點頭,道:「想不到這次武林大會竟然是魔門在幕後操縱!可惜我發現得晚了點。更想不到的是,杜公甫竟然也早已與魔門勾結,將武林白道盡數集中於此,一網打盡!」

    喬偉歎道:「那杜公甫素有俠名,其實卻是個禽獸不如的傢伙。若不是他在江湖中,有著天下第一公平的名頭,誰又會毫不設防地聚到這天平山莊,讓魔門能一舉全殲呢?那些主席台上的幫派掌門,恐怕早就跟魔門勾結在一起了!」

    眾人唏噓了一陣,聽得上面的爆炸聲已經完全平息,便接二連三地躍出了坑中。

    一出大坑,便見眼前的場面淒慘無比,恍若人間煉獄。

    整個校場已經給炸得下陷了近一丈,四面的木台,除了那主席台之外,也已給盡數摧毀。原本平整的大校場現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遍地都是坑洞和碎石。

    場中已經看不到一個完整的人,幾乎每一塊碎石都已被鮮血染紅,每一寸泥土都已塗上了血漿。殘肢灑了遍地,最大的一塊殘肢竟然只是一條稍稍完整一點的大腿。

    碎石上貼著片片肉糜,鮮血淋漓的內臟遍地都是,有的還在慢慢蠕動。甚至還有一條條最長達五丈,最短僅寸餘的腸子,纏繞著碎石和碎屍。

    血腥味和火藥味、硫磺味雜纏不清地飄散在空氣中,刺鼻的古怪味道讓人聞之欲嘔。而這人間煉獄一般的場面,更是充滿了最直接的視覺衝擊,所以在三少等人剛一躍出大坑,看清了形勢之後,憐舟羅兒等女盡皆色變,然後一個個彎腰捧腹嘔吐起來。

    那名字取得頗有女人意味的趙映月此時也像個女人一般狂吐不已,三少見他吐得誇張,那酸水甚至濺上了自己的鞋子,心下不耐,一腳將其踹回了坑中。

    風月堂主盧飛鴻慘然一笑,道:「娘的,我帶來的那些個分堂主還有堂中最能幹的弟子,好像一個也沒剩下來……嗚……」飛快地摀住自己的嘴,不用三少動手,非常主動地自行跳進了坑中。

    三少等人向著那主席台看去,只見主席台完整完缺,那站在台上的「杜公甫」等人毫髮無傷,而原本在台下維持秩序的天平山莊的弟子,也同那些白道幫派的人一起,全都見了閻王。

    秦風沉聲道:「除了主席台,校場所有的地方都埋下了炸藥。但是爆炸的大火和氣浪會掀起石塊波及主席台,而主席台上的人一個都沒受傷,顯然他們是憑自身的功力,將火浪和石塊排除在外。」

    秦雷道:「剩下的那些人全都不是簡單角色,若是爆炸會波及到他們反倒是奇怪了。我現在唯一弄不懂的是,那假冒杜公甫的究竟是何人,怎地那些身份不低的高手,好像一個個都唯他馬首是瞻的樣子?」

    黎叔想了想,臉色忽然一變:「難道會是西門無敵?」

    而「杜公甫」等人見三少他們安然無恙,不由也大為驚歎。

    「杜公甫」點頭歎道:「能在如此劇爆中毫髮無傷,果然不簡單!」

    獨孤鴻漸笑道:「毫髮無傷又如何?現在僅剩下他們這十幾個人,至尊和羽公子安排的人手縱不能殺了他們,也可耗盡他們的功力。再加上我們這些人,秦家三兄弟必死無疑!至尊,您要收服秦家兄弟的計劃,怕是要落空了!」

    「杜公甫」微微一笑,道:「現在就下定論為時尚早。秦家兄弟,每每都能在最不可能的時候創造無限可能,沒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輕言秦家兄弟必死。」說著,又甩手打出一枝響箭,當那響箭爆炸之後,陣陣衣袂破風之聲不斷地響起,無數黑衣人從四面八方向著校場飛掠而來。

    那眾黑衣人中,為首的是五個披著黑色大袍,頭戴風帽,臉罩鬼譜面具之人。

    他們的身法飄忽詭異,全都是雙手背在身後,雙腿併攏不動,彷彿御風而行一般飄來。

    另有七個分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勁裝的男子,頭上罩著頭套,只露出眼耳口鼻,身後跟著近三百穿得花裡胡哨的人,與黑衣人們呈涇渭分明之勢飛奔向校場中央。

    「『風雨雷電』雖然只剩下一個『風刀霜劍』古長空,但是我的『罪大惡極』四魔使卻是一個未損。再加上『江南一百零八煙雨』、『漠北三百六十六快刀』,以及大老闆的『諸天星辰』,呵呵,秦家兄弟,你們可別讓本尊失望啊!」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九章 冤有頭,債有主 第三節
   

看著蜂湧而至的黑衣人以及那些穿著七彩服飾的蒙面人們,三少皺起了眉頭。

    「這得有……怕是不下一千人吧?」三少難以確定地說。

    「算上領頭的,總計八百五十一人。」秦風一眼就看出了來襲的人數,不動聲色地道。

    「哈哈哈……我剛才連斬兩百零九人,現在又來這麼多兔崽子,我的狂電奔雷刀,終於又可以痛飲一番鮮血了!」秦雷絲毫不懼,反倒仰天狂笑。

    「二少爺,千萬不可大意。」喬偉沉聲道:「如果我沒看錯,那些手持三尺七寸刀的,就是魔門特別培養出來的殺手,漠北三百六十六快刀。他們論個體實力,或許沒有一人是二少爺你的一合之敵,但是這些人聯手合擊的話,每個人的威力至少會被提升六倍。」

    黎叔道:「而那些武器五花八門,長短不一的,應該就是『江南一百零八煙雨』。他們的個體實力也都不足為慮,但組陣的話,也是相當難對付。比起普通的魔門弟子,這兩批人強了不知多少倍。」

    「那些穿得像唱戲的蒙面人,兩位前輩可曾看出他們的來歷?」秦風問道。

    喬偉和黎叔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喬偉道:「不知道,這批人似乎不是魔門中人。」

    黎叔仔細觀察了一陣他們衝過來時所施展的身法,有些迷惑地道:「這些人……好像練的都是邪門功夫,但是偏偏又不是魔門的功法。」

    那些身穿綵衣的,乃是大老闆羽公子暗中訓練的一批殺手,號稱「諸天星辰」,從未在江湖中走動過。那身穿七彩套裝的七個領頭的,號稱「北斗七星」,論個人實力,也都是一流高手。而他們練的武功,也都是秘不傳人的大內秘法,喬偉和黎叔自然認不出來了。

    幾人說話間,那由「風刀霜劍」古長空及「罪大惡極」四魔使、七個身穿綵衣的蒙面人率領的八百多人已經來到校場中央。

    其中三百六十六快刀手組成一陣,江南一百零八煙雨組成一陣,諸天星辰自成一陣。

    三個陣勢呈三足鼎立之勢,將三少等人圍在中央。

    「風刀霜劍」古長空仍然戴著那青色的面具,他站在離秦風十丈處,與「罪大惡極」四魔使站在一起,衝著秦風陰森森地一笑,陰聲道:「星河劍聖,我們又見面了。」

    秦風冷哼一聲,道:「西門無敵不在這裡,你還敢在我面前出現?」

    古長空只發出陣陣陰笑,卻不再說話。而那戴著鬼譜面具的「罪大惡極」四魔使則異口同聲地道:「久聞星河劍聖劍法通神,我們兄弟四人一直想領教一番,卻無緣得見劍聖。今日正好趁此良機,向星河劍聖討教一二。」

    四魔使說話時連聲音都是一模一樣,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喬偉解釋道:「當代的四魔使乃是一母所生的四胞胎兄弟,分別叫做元罪、元惡、元大、元極,合稱『罪大惡極』。據說他們心靈相通,四人即是一人。不僅長相一樣,而且功力也可融合在一起。這四魔使對敵時從來都是四人同時上陣,威力卻比尋常的四人合擊陣勢不知大了多少。」

    秦風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四人同時上陣,倒也省得我一個個地殺。我倒要看看,罪大惡極四兄弟,能不能擋住我秦風的劍!」

    罪大惡極同時說道:「秦大少誤會了。要想跟我們四兄弟交手,還需先破了這陣勢再說。」說著,四魔使聯同古長空同時退至那江南一百零八煙雨組成的陣勢之後,擺出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秦風深吸一口氣,道:「那好,這江南一百零八煙雨,就交給我秦風一人來了結!老二,老三,你們覺得如何?」

    秦雷豪笑一聲,道:「我想試試,三十六十六把快刀,能不能架住我的狂電奔雷刀!」

    三少摸了摸鼻子,道:「你們兩個當哥哥的,都擺出如此勇猛的樣子,要是小弟服了軟,以後豈不是不配當你們兄弟?那群唱大戲的,就交由小弟來對付了!」

    三兄弟對視一眼,同時豪笑起來,聲震雲霄!

    「三位少爺,對方人多勢眾,三位少爺隻身上陣,各自對付數百人,恐怕有失,還是……」柳斷魂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三少打斷了。

    「柳老,不必多言!」三少向著眾人自信地一笑,舉步朝著諸天星辰走去,「我們秦家兄弟,體內流的是遮天手秦逍遙的血!」

    「隻手遮天,雙掌擎天,我秦家兒郎,向來無所畏懼!」秦雷一邊笑著,一邊扛著狂電奔雷刀走向三百六十六快刀手組成的大陣。

    「哼哼……」秦風只冷哼兩聲,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譏笑,背著雙手走向江南一百零八煙雨。

    喬偉和黎叔看著三兄弟的背影,相視一笑,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慰的神彩。

    天下有這樣的三兄弟,又何愁會不精彩?

    魔門有這樣的三兄弟為敵手,又何愁魔門不滅?

    鐵軒軒看著三少的背影,自語道:「阿仁這軟蛋,以前都只知道耍陰謀詭計陷害人的,什麼時候也學會這般有骨氣,硬碰硬地跟敵人幹上了?」

    鐵戩湊到妹妹耳旁輕聲道:「軒軒,你別忘了這裡有這麼多女孩子看著阿仁,他若是不表現得勇猛一點,風頭不是全被他兩個哥哥壓下去了?所以嘛,有美女看著,再懦弱的男人也會變得無比神勇的。」

    鐵軒軒轉頭一瞧,可不是麼,憐舟羅兒等女幾乎全都看著三少,尤其是那杜曉妍,眼神中儘是癡迷。

    「切,一群不懂事的小丫頭,懶得理她們。」鐵軒軒不屑地哼了一聲,抱著膀子看著秦雷的背影,道:「雷表哥那才真叫有男人味,她們真不懂得欣賞。」嘴裡如此說著,眼睛卻偷偷地往三少那邊瞄個不停。

    而主席台上的「杜公甫」,則是看著秦家兄弟如此神勇的舉動讚歎不已:「看到了沒有?那才叫勇氣!血勇之人,怒而面赤;骨勇之人,怒而面白;脈勇之人,怒而面青;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秦家兄弟在強敵環伺之下面不改色,果然都是天生神勇的好男兒!」

    獨孤鴻漸不屑地道:「他們那只怕是不自量力吧?單人匹馬迎擊數百人,又是已結成陣勢的數百人,只不過是自尋死路罷了!尤其是那秦風,以劍成名,現在卻捨劍赤手空拳迎向江南一百零八煙雨,他不是找死還是什麼?」

    「杜公甫」看了獨孤鴻漸一眼,暗自搖頭,說道:「獨孤樓主難道不知,這世上還有『天劍』一說嗎?」

    「『天劍』?」獨孤鴻漸一愣,「傳說中的天道之劍?不可能吧,那秦風才多大年紀?怎可能會達到傳說中的『天劍』境界?」

    「杜公甫」意味深長地一笑,「有志不在年高……」

    有志不在年高,武功一道,若是憑年紀來決定境界,那世上的絕頂高手,豈不是全都成了白髮蒼蒼的老頭子?若是任何武功都需要百八十年才能練到絕頂境界,練武之人豈不是個個都真的頭髮掉光,成了「絕頂高人」?更甚者,練成之後立馬老死,豈不是更進一步,成為「絕世高手」?

    這樣的話,每個練武的都不必追尋至高境界了,武功稍有成就就得趕緊殺人放火去,否則一味苦練下去的話,最後個個絕世,江湖上也就從此太平了……

    這時秦家三兄弟已經走至各自鎖定的敵陣前。

    秦風背著雙手,看著離自己不過五尺之遙的,江南一百零八煙雨組陣的最前一人,道:「再不出手,你們將永無出手的機會。」

    江南一百零八煙雨不為所動,他們陣勢已成,所有的人已經形成一個整體。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現在只要一個人動了,那麼整個陣勢就會發動。

    但是秦風現在還沒走進陣中,還未進入他們的陣勢最佳的狙殺範圍,所以他們並不急於動手。

    而他們也不怕秦風先出手。一百零八人的氣已經聯成一體,在所有人的體內來回流動,一股無比龐大的氣機已將秦風牢牢鎖定,只要秦風稍有異動,勢必會引起一百零八煙雨的全力反攻。

    就好像一組串聯的電池一樣,這一百零八人每人都是一個電池,他們之間用那無形的氣機牽聯在一起,內力就像電流一樣在他們之間毫無阻滯地流動。他們中已經沒有強弱之分,每一個人都是最強點,每一個人都可以隨時爆發出一百零八人所有的功力。

    而江南一百零八煙雨組成的大陣本就是後發制人的陣勢,秦風只要向其中任何一人出手,引發的反擊將是極其恐怖的,那將是聯合了一百零八人所有功力的全力一擊!

    一百零八煙雨論個體實力都不算一流,但是一百零八個人的功力合在一起何其恐怖?只怕世上已經沒人能以一己之力與之相抗。

    秦風已經感到了那由一百零八個人所發出的氣凝聚而成的龐大氣機,他知道,現在這一百零八個人已經是鐵板一塊,幾乎完全無懈可擊。

    人力是不可能與這樣強大的力量對抗怕,可惜的是,秦風所倚仗的,並不是僅僅是他本身的功力。

    他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一柄天劍!

    他的力量來源於天地,他的劍融於天地萬物之中,他的劍無處不在!

    如果說江南一百零八煙雨成陣之後,他們的力量已經不是人力,而是怪獸一般的怪力的話,那麼秦風的力量就是天地之力!

    即便是傳說中龍鳳一般的神獸,不也是在天地之中嗎?

    所以秦風笑了,他淡淡地道:「我給了你們機會,但是你們沒有把握。」

    說話間,秦風一指點出。

    劍氣自他指尖生成,他以前的天劍光芒是金黃色的,可是現在發出的劍氣,卻只發出了淡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微黃光芒。

    但是這僅有淡淡金光的劍氣,卻不知比他以前的劍氣恐怖了多少倍!

    天道無形,像西門無敵那一記「誅仙劍」根本就是無影無形、無聲無息的劍氣,大羅金仙也無法防禦。所以越是淡然無光,越是看似輕柔無力的劍氣,便越是恐怖!

    秦風顯然還沒能達到西門無敵那樣的境界,但是秦風這一指點出之後,那道淡淡的劍氣只發出了極其微弱的破空聲,甚至連一絲劍風都沒帶動。

    而台上的「杜公甫」在看到秦風這一劍之後,不由驚呼出聲:「秦風天劍竟已進境到如斯境界!天,一別才幾日,他在這短短數日間竟又有所悟!」

    伴隨著「杜公甫」的驚呼聲,秦風那一道完全擊向虛空,並沒有刺向任何一人的劍氣,在投入空氣中之後,卻引發了一連串可怕的連鎖反應!

    也只有秦風今時今日的境界,在隨意點出一指之後,才會引發那樣的反應。若是境界稍低一點,那隨手點出的一指,根本不會引起任何反應。就像在海中投入一顆小石子一般,根本就無法引起大海的咆哮。

    但是秦風這看似無力的一指,卻像是在海底中央噴發的火山,引發了滔天巨浪!

    江南一百零八煙雨那將秦風牢牢鎖定的龐大氣機被劍氣牽引,瞬間爆發。

    一百零八人聯合在一起的巨力朝著那劍氣投去的方向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擊,那一擊由一名離那道劍氣所去的方向最近的煙雨發出。他的武器是一桿金蛇槍,被氣機推動的他,身不由己地朝那劍氣所去的方向刺出了一槍。

    那桿金蛇槍在刺出的瞬間發出一聲淒厲地彷彿可以將人的耳膜撕裂的破空聲,槍身上綻出刺目之極的金光,槍身與空氣摩擦之下憑空燃起熊熊烈火,槍身在高熱和一百零八人所有功力的雙重折磨之下,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然後飛快地融化成金色的鐵水,向外激射而去!

    火焰包裹下的,已經融成了鐵水的金蛇槍化成一條張牙舞爪的火龍,狂噬向那道劍氣沒去的方向。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響起,火龍撞擊到了地面,穿地而入。泥土和碎石竟被灼燒得冒出了濃煙,然後盡數融化,再凝固成硫璃狀的物體。

    那火龍一直鑽進近五丈深的地下,這才消彌於無形,而地下,已然留下了一個直徑三丈,深達五丈的渾圓大坑!

    所有看到了這一擊的人無不冷汗淋漓。

    那果然不是單個人類能發出的攻擊,果然不是單個人類能夠接下來的一擊!在場這麼多人,即便自負如喬偉黎叔,也暗忖如果火龍是襲向他們的話,他們最多也只能抵擋三次眨眼的時間,然後就會被灼成飛灰!

    而憐舟鋒華在看到了那一擊之後,悚然動容道:「好可怕的功夫!天底下恐怕已經沒人能擋那一招了!」

    獨孤鴻漸駁道:「憐舟家主這話就錯了,天底下怎會沒人擋得了那一招?憑至尊的武功,絕對能擋下來!」

    「杜公甫」沉默了一陣,道:「那不是功夫,是陣法。我不能擋,但我可以躲開。不過已經沒什麼意義了,我們再也沒可能看到像剛才那樣的一擊了。」

    世人的確沒可能再看到江南一百零八煙雨發出與剛才那一擊同等威力的攻擊了,因為秦風在江南一百零八煙雨被劍氣牽引,發動攻擊的瞬間,化身為風,掠進了攻勢已發,不及回防的江南一百零八煙雨當中。

    秦風沒有用手發出劍氣,他背著雙手,以疾快如風的身法在陣中穿梭。他那滿頭的長髮隨風舞動,一些壽限已然到頭,即將自然脫落的頭髮隨著風從他頭上落了下來,然後融進了風中,在風的牽引下,一根根地掠過了江南一百零八煙雨的身體。

    當秦風穿出一百零八煙雨的大陣之後,他已站到了古長空和「罪大惡極」的面前。

    而江南一百零八煙雨保持著他們最後發動時的那個動作,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們已全部氣絕身亡!

    而當那陣由秦風掀起的輕風停息之後,一百零八煙雨才接二連三地倒地,身上卻連一絲鮮血都沒滲出,死得無一絲煙火氣,死得乾乾淨淨,體面無比。

    沒有人看清秦風是如何出手的,在所有的觀戰者看來,秦風從頭至尾就根本沒有動過手。

    髮絲何其細微?在順著風飄飛之時,加上人群的阻隔,如果有人能看清髮絲飄行的軌跡那才叫有鬼!

    如果現在有人去剖開江南一百零八煙雨的屍體檢查的話,他們就能發現,江南一百零八煙雨每個人的心脈都碎了,被一根插在他們心脈上的纖細髮絲震得粉碎!

    髮絲刺進人體,又怎會有血滲出?跟皮膚毛孔一樣細小的孔洞,誰又能看得出來?

    一百零八根髮絲,一百零八條性命,這就是秦風現在的天劍!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九章 冤有頭,債有主 第四節
   


   秦雷在秦風殺盡一百零八煙雨之後出手,他雙手握住奔雷刀的刀柄,高舉過頭,氣沉丹田,叱吒一聲,一刀直劈而下!

    由人組成的合擊陣勢,原本是為了在發揮出整體最大力量的同時,困住敵人,限制敵人力量的發揮,最大限度地打擊甚至殺死敵人。

    從本質上來說,陣勢就好比陷阱,只不過陣勢這個陷阱,是由活著的,會動會出手攻擊的人組成。

    一個用來陷兔子的陷阱是沒辦法陷住一頭大象的,甚至連大象的一隻腳都沒辦法陷下去。

    同樣的道理,一個由一群羔羊組成的陣勢,是沒辦法困住一頭猛虎的;一個由一群人組成的陣勢,即使組陣的人實力再高強,也沒辦法困住一道激烈的雷霆。

    那是一道來自天際的雷霆,一道蘊含著幾近毀天滅地的力量,狂暴而洶湧的雷霆!

    狂電奔雷刀自空中劈落。

    刀光綻現,刀芒衝起足有十丈。

    那激烈洶湧的刀芒如長虹貫日,炫麗繽紛;重逾萬鈞的刀勢如泰山壓頂,勢大氣沉;絕滅一切的刀意如宇宙空曠,驚艷絕倫。

    刀芒破空,發出陣陣悶雷般的轟鳴,刀芒之上竟纏繞著道道淡藍色的電流,發出暴烈的?陞z聲。

    刀芒幻成一柄足有十丈長的巨刀,一刀斬落,將地面一分為二!

    狂雷刀神雙手握刀,狂電奔雷刀的刀頭貼著地面。

    刀頭之前出現了一道巨大筆直的鴻溝,長有十丈,深達五尺,寬有一指。

    鴻溝兩旁是遍地的被剖成兩半的屍體,所有原本的站在刀芒劈落的,這十丈鴻溝之上的快刀手,都已被一分為二!

    鮮血和內臟流了一地,泊泊血泉注入溝中,漸漸將那道溝壑填平。

    地上還有許多斷成兩截的殘刀,那些被殺的快刀手不負快刀之稱,幾乎所有的人在刀芒劈落的那一刻都反應過來了,舉刀抵擋了一下。

    但是沒有一個人能擋住秦雷的那一刀!

    秦風殺人的手段無聲無息,秦雷斬人的刀法卻驚天動地。

    一時間,所有人都被秦雷的這一刀震驚了。三百六十六快刀手,死在秦雷這一刀之下足有近百人,快刀手組成的陣勢已經肢離破碎,再也無法成形!

    「杜公甫」伸手揉了揉已經有些腫脹地腦門,自嘲地笑道:「想不到……本尊那一掌竟讓秦雷破而後立!嘿,這難道便是天意?一柄天劍已給我帶來太多的驚喜,秦雷這一柄霸刀,又給了本尊一次驚喜!秦家兄弟,本尊越來越想得到你們了!」

    「杜公甫」說得沒錯,秦雷的刀正是走霸道一途的「霸刀」!

    天道與霸道是截然不同,各處極端的兩種境界。天道講究萬法自法,與天地融為一體,借用天地中的一切力量為己用,是為王道。

    而霸道則是以人力強行逆天,以一往無前,摧毀一切的霸氣催動力量的爆發,幾事刻意為之,霸道囂張,有進無退,有攻無防,是為魔道。

    但無論是天道還是霸道,到達最高境界之後,都是殊途同歸,攀至力量巔峰。只不過天道進境稍慢卻無走火入魔之憂,而霸道則進展神速,卻受不得半點波折,極易走火入魔。

    但是秦雷現在已經用不著擔心走火入魔了。

    他被華玲瓏一掌打成活死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後險死還生,已然破而後立,在修煉霸刀一途之上,已無後顧之憂!

    秦雷自己卻是不知道自己是哪條道上的,他一刀斬死近百人之後,便又狂笑著掄刀闖進了那驚魂未定的快刀手們之中,一柄奔雷刀大開大闔,以一往無前之勢瘋狂斬殺!

    陣勢已被破的快刀手們已經沒有了反抗之力。

    沒有人能擋秦雷一刀,秦雷完全沒有任何防守,一味狂攻,長刀左劈右砍,看似雜亂無章,毫無招式,實則渾然天成,無懈可擊!

    他能從任何沒有可能的角度出刀,將不可能變為有無限可能。

    他的刀握在手裡,卻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細線纏在手上一般,可以無限自由地隨意翻飛。

    刀在秦雷手上,便像活了一般,變成了一道有著自主思想的雷霆,瘋狂吞噬著快刀手們的血肉和生命。

    快刀手們並未放棄抵抗,他們以他們最快的速度出刀,想要在秦雷砍中他們之前砍中秦雷。他們被秦雷的瘋狂感染,也都放棄了所有的防禦,以攻對攻。

    事實上,在秦雷面前,一切防禦也是無用。狂電奔雷刀根本就無視一切防禦,往往連人帶刀將快刀手們劈成兩半。

    而進攻也是無用。快刀手們號稱快刀,但他們多數人的刀剛剛舉起,秦雷的刀便已將他們一刀兩斷,少數功力深厚的也只來得及將刀揮至半途,然後他們的力量便隨著生命一同逝去。

    鮮血飆射,噴上天空的血化成陣陣血雨,不斷地灑落。

    殘肢橫飛,斷頭與內臟夾纏在一起,說不出的淒厲恐怖。

    秦雷身上已經遍染鮮血,看到秦雷瘋狂屠戮的這一刻,喬偉等人方明白為何秦雷在出場的時候,會踏出鮮血腳印。

    二少爺在戰場上根本就是個瘋子,他絲毫不忌諱讓死人的血染到自己身上,他甚至很享受那鮮血淋頭的感覺。

    可是大少爺和三少不同,大少爺從不願讓自己身上沾上哪怕一絲鮮血,他是修天道的,所以厭惡一切污穢的事物。

    而三少爺則是為了保持風度,手上可以沾血,但身上若是淋了血的話,三少覺得就不夠帥了。

    但是現在三少看到了秦雷那渾身浴血的模樣,心中竟莫名地生起了一絲興奮。

    他急然覺得,像二哥這般全身浴血也無不可,也自有一番別樣的風采。

    血染的風采!

    殘酷的浪漫!

    漠北三百六十六快刀已經成為歷史的塵埃,三少收回看著二少爺的目光,朝著面前諸天星辰領頭的,身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套裝的北斗七星極盡溫柔地一笑。

    三少這溫柔至極的笑容,卻讓直接面對三少的北斗七星生起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乖,站著不要還手,讓少爺我擺著POSE殺,怎麼都不能讓我殺人的動作比老大和老二差哦!我三少爺是三兄弟裡面最帥的,這上陣殺敵,自然也要最帥了!」三少柔聲說著,就像是哄小孩子喝藥的外婆:「放心,少爺我會下手很輕的,保證不會痛……」

    北斗七星中的赤星已經快要嘔吐了,他強忍著酸水上湧的感覺,低吼了一聲:「星羅密佈陣法正式發動!」

    一聲令下,北斗七星飛快地一個倒翻躍進了身後三百六十五名星辰之中,諸天星辰組成的「星羅密佈」陣法在七星進入之後瞬間發動。

    穿著七彩服飾的星辰們飛快地跑動,時而表演各種花式,如穿花蝴蝶一般四下亂竄。有的在天上飛,有的在地上爬,有的則飛快地如同陀螺一般旋轉著,讓人眼花繚亂。

    三少看得津津有味,拍著巴掌叫道:「好!非常好!媽的果然不愧是唱戲的。繼續,少爺有這有賞!」說著掏出一把碎銀,朝著他們扔了過去。

    當然,沒有一個人理會三少扔過來的銀子。只不過有幾個比較倒霉的星辰非常不小心地被三少扔出來的碎銀砸到,然後便口噴鮮血地栽倒在地,再也沒法子站起來了。

    七星中的黃星怒罵了一句:「卑鄙!竟在我們發動陣勢之時偷襲!」

    三少搖了搖頭:「少爺我哪有偷襲了?明明是給你們賞銀,你們怎能說少爺我偷襲?媽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就你們這種態度,日後跑江湖耍把式賣藝,鐵定餓死。」

    黃星氣得雙眼噴火,但他非常明智地沒與三少繼續爭論,專心地指揮著陣勢的發動。

    當他們的跑位結束之後,三少爺已然陷入了陣勢的中央。

    「秦仁,你雖然耍詐傷了我們幾個人,讓我們的陣勢變得不再完美,但僅憑現在的陣勢,我們一樣可以殺了你!準備好受死吧!」赤星指著三少喊了一嗓子。

    三少暗自搖頭,心道這群傢伙怎地看起來毫無江湖經驗?莫非他們不知道,江湖中,耍詐是家常便飯嗎?難道說,這群傢伙根本就不是江湖中人?聯繫到喬偉和黎叔看不出他們的來歷,三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如果不是跑江湖的,那麼這批人是從哪裡出來的?雖然他們笨得幾近白癡,但是實力還是不錯的,組成的這陣勢雖然少了幾個人,但看上去仍是滴水不漏。究竟這批人是誰的手下?

    想到這裡,三少直接開口問道:「等一下,開打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

    赤星哼了一聲,道:「你有什麼問題?如果能告訴你的,我會考慮滿足你死前最後的願望。」

    三少微笑點頭,道:「能告訴我你們的來歷嗎?少爺我好奇地很,像你們這樣的一批高手,不是隨便哪個江湖門派就能培養出來的。而你們又不屬於魔門,這就很奇怪了。」

    赤星輕嗤一聲,道:「到了九幽煉獄去問判官大人吧!『星動天河』!」

    諸天星辰剛準備按照指令發動攻擊,突然發現三少不見了!

    三少在赤星下令的那一剎,沖天而起,直升至四十丈的高空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空中沒有血腥味的清新空氣,然後在升勢已盡,將變為下墮之勢時,身子在空中一個轉折,頭下腳上地朝著地面撲擊而去。

    其實三少並不是不見了,而是三少的身法太快,快到除了北斗七星之外,諸天星辰沒一個發現三少是何時沖天而起的。

    擁有絕世輕功,如果不知道運用那可就真是笨了。身陷重圍的三少與其用本身功力與敵硬搏,倒不如飛到空中,令敵方陣勢無法發揮出效用,利用自己最大的優勢展開壓倒性的攻擊!

    風狂動,三少下墮的速度快逾閃電,滿頭長髮盡皆倒豎而起,身上長袍迎風獵獵。

    三少在空中擊出了一掌。

    他以極盡溫柔地姿態輕輕拍出了右手,動作溫柔優雅得彷彿在撫摸摯愛的情人,又好像是在從花瓶中取出一枝鮮紅的玫瑰。

    在場幾乎所有的人都沒能看出三少這一掌的威力所在,只除了黎小葉一個人。

    只有黎小葉看出來,三少這一掌拍出時的神情姿勢,與他在那個雨夜,送她那一朵由雨水凝成的「遮天玫瑰」時一模一樣。

    所以只有她知道,當三少這一掌拍出之後,會有何等的效果。

    地上的諸天星辰,在三少這一掌拍出之後,方圓三丈之內的所有人突然都身不由己地高速旋轉起來。

    陣陣驚呼聲中,他們的身體竟然自行飄了起來,好像給一股大力吸引著一般,旋轉著飛快地升上半空,然後向著空中的某一點匯聚。數十人像稻草一般緊緊地擠在一堆,竟然堆出一個球形的輪廓,高速旋轉起來。

    陣陣慘呼伴著一陣綿密得沒有絲毫間歇的骨節爆裂聲響起,那是被壓擠得骨節盡碎的星辰們死前的慘叫。

    三少朝著那個由人體組成的肉球飛去,就像跳進水中一般,毫無阻滯地穿進了肉球之中。

    黎小葉突然閉上了眼睛,她不忍再看接下來的那一幕。

    因為接下來,將會是一朵無比巨大的,由人的血肉組成的鮮艷玫瑰綻放的一幕。

    「啪!」一聲清微的炸響,那由人體組成的巨大肉球突然爆開,在瞬間就變成了一團湧動的血球。

    誰也沒看清那些人體是如何變成血漿的,那轉變快得就好像那些鮮活的人體本就由血漿組成的一般。

    血球自中央開始,向外滾出層層疊疊的血浪。血浪化成一片片巨大的花瓣,無數花瓣湧了出來,在風中微微顫抖著。

    一朵巨大的,鮮紅的玫瑰在空中怒放,映著金色的陽光,折射出血紅色的光芒。

    這一朵,是由鮮血組成的遮天玫瑰,是極盡殘酷的浪漫,極度殘忍的美感!

    「嗚……」幾乎所有的女孩子都吐了,儘管她們同樣醉心於這朵巨大玫瑰的美麗,但一想到這朵巨花是由給完全粉碎成血漿的人體所構成,她們還是都忍不住吐了出來。

    鮮血玫瑰完全綻放之後,在空中旋轉了幾周,花瓣片片凋零,最終散成了漫天血霧,向著四面揚揚灑下。

    而站在血霧灑落之地的諸天星辰們,則都面若死灰地看著天空,等著那如魔神一般的三少自鮮血玫瑰中現身的一剎。

    但是他們卻沒能看到三少,當鮮花凋零之後,他們發現那本應處在花朵中央的三少竟然不見了!

    這一次,連北斗七星都因血霧的遮掩,而沒能發現三少是何時消失的!

    北斗七星們慌了,他們突然發現與三少作戰根本毫無勝算!

    因為他們沒辦法跟上三少的身法,他們與三少作戰的話,根本無異於捕風捉影!

    沒有人知道的是,三少自得悟天道之後,在輕功上的造詣又進一層,當今世上,能在輕功上與三少一較長短的,恐怕就只有西門無敵了!

    「既非天道,亦非霸道,這秦仁……究竟走的是哪條道?」看到了三少這一掌效果的「杜公甫」喃喃自語道。

    除了他之外,沒人看出三少的道。或者說,他也只是看出三少的道既不同於天道,也不同於霸道。

    天道的掌沒他那麼血腥殘忍,霸道的掌沒他那麼淒艷溫柔。

    如果硬要用一種「道」來形容的話,只能勉強說成,危步於天道與霸道之間,兩者兼而有之,卻不屬於任何一種道的「詭道」!

    天道與霸道本就是各處極端,南轅北轍的兩種道,世上又有哪種方法能將二者調和?但這種協調如今卻在三少身上出現了!

    而身為當事人的三少,卻沒有這個自覺,他固執地認為,自己走的是堂堂正正的天道,雖然他的為人是卑鄙無恥了一點……

    或許也只有擁有三少這般性情的人,才能同時天道霸道兼而有之。

    當消失了的三少再次現身之時,他與諸天星辰的戰局已經變得毫無懸念。

    他甚至不需要使出自創的,雖然只略具雛形,但威力已經大到不可思議的「霸皇令」掌法,只用遮天手便已可將諸天星辰盡數誅除!

    三少現身在北斗七星身後,一記遮天手拍出,掌勁漩渦便將北斗七星的生命盡數吸收,七個人變成了七具破破爛爛的屍體。

    然後三少索然無味地扔出了大把雷神霹靂彈,將已不值得他出手的其餘星辰炸了個乾乾淨淨。

    與諸天星辰這一役,三少勝得漂亮,但他同樣更能深深體會出西門無敵的可怕。

    他的身法還不如西門無敵那般無跡可循、神出鬼沒,便已能將諸天星辰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而西門無敵身法遠勝於他,那才是貨真價實的無敵!

    「唔……」「杜公甫」歎息一聲,對身後眾人道:「諸位,秦家兄弟經此一役,至少已耗掉一半功力,你們……是時候出手了。」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九章 冤有頭,債有主 第五節
  

  獨孤鴻漸陰森森地一笑,提起他那把奇形長刀泣日刀我要秦仁。

    獨孤鴻漸與秦仁有奪妾之仇,加上他衡量了一下,覺得秦家三兄弟中,秦仁是最弱的,所以選擇了秦仁。

    披著一件繡著一輪明月的寬大黑袍,頭髮梳理得很有女人味,偏偏長著一臉大鬍子的拜月教教主左天放說了一句很容易產生歧義的話:秦風是我的。

    身高丈餘,異常粗壯高大的一刀同盟會會主,一刀傾城橫天王道:秦雷的刀很有意思。

    杜公甫笑了笑,無所謂地道殺得了他們,你們就儘管下手吧!又轉對憐舟鋒華道:憐舟家主,你呢?

    憐舟鋒華冷冷道我自己生養的女兒,還是自己動手來殺的好。

    杜公甫拊掌而笑大義滅親,憐舟家主好氣魄!

    北海趙家的家主趙子揚是個看上去僅二十三四的年青人,相貌英俊得近乎邪異,但是他的兩鬢卻已完全變成白色,他邪笑著說:久聞『歲月不饒人『有抗衡時間的力量,我的『顛倒乾坤『功法與歲月不饒人頗有相似之處,喬齊天就交給我了!

    連雲周家的家主周凌飛道:我想跟『幻魔真君『黎古定比一比,看看到底是他的手快,還是我的手快。

    那麼,三大殺神呢?鐵家兄妹呢?杜公甫笑吟吟地道。

    江湖衙門四大神捕中剩下來的三個齊聲道:三大殺神交給我們。

    鐵家兄妹由我們來對付!拜月教的護月二使道。

    拜月教的三名長老捏著拳頭,陰惻惻地道:三大殺神昔年曾與秦逍遙、鐵空山闖入我拜月教總壇,將我拜月教殺得一蹶不振,對付三大殺神,算我們三兄弟一份

    一刀同盟會的五名刀統領個個臉上掛著淫笑,其中一人道:我們幾兄弟則對虐殺女人有著莫名的愛好,那些個女娃娃,就交給我們五兄弟了!

    杜公甫呵呵一笑,道:這樣算起來,我的『罪大惡極『四魔使和『風刀霜劍『古長空反而沒什麼事了。

    就在杜公甫等人商量著怎麼對付秦家兄弟之時,一聲長笑突然自那破破爛爛的校場之外響起:哈哈哈……凡是有大場面的地方,就有我秦逍遙。少了我秦逍遙,再大的場面也沒什麼意思了!

    除了杜公甫之外,獨孤鴻漸等人全都臉色狂變,順著那笑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而正在與古長空、四魔使對峙的秦風,以及殺完了敵人,正施施然朝著自己一方陣營走去的秦雷和秦仁全都面露狂喜之色,同時向著笑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喬偉、黎叔、三大殺神、鐵家兄妹、憐舟羅兒等女也是同時轉頭,望向那個方向。

    只見一條孤零零的人影自校場外緩緩走來,腳踏著破破爛爛的場地,邊走邊道:咦?天平山莊怎地變成了這樣子?大場面呢?江南江北白道各幫派呢?人都到哪裡去了?難道說已經打完了架,都回去喝茶吃飯了?不對啊,這地上怎地有這麼多的破碎屍體?

    正在這時,又有一個異常豪邁的聲音響起:妹夫,你也來了?來得正好,咱們兄弟二人好久沒有聯手殺敵了,這次正好殺個痛快!

    眾人又朝著那豪邁的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與秦逍遙成犄角之勢的校場一邊,一個身高一丈有二,體型異常雄壯,穿一身漆黑勁裝,披一領火紅披風的中年壯漢正大步走來。

    秦逍遙看著那壯漢,拍手笑道:好啊!大舅子,想不到你也來遲了!你仔細瞧瞧,這大場面哪還輪得到我們兄弟二人?人都死光了,就剩下我們兩家的小娃娃們,和台上那群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傢伙了!

    老爹!鐵軒軒驚喜地喚了一聲,朝著那壯漢,也就是鐵血嘯天堡堡主化鐵鐵空山飛奔而去。離著老遠就縱身躍起,投進了鐵空山懷裡。

    鐵空山一隻手抱著鐵軒軒,哈哈笑道:軒軒,你怎地還是這野丫頭般的性子?記得學會收斂一點,要不然所有的男人都不把你當女人,以後可就嫁不出去了!

    鐵軒軒身材本來就夠高挑了,比三少都還要高上一點,可是現在在鐵空山懷裡,就跟個小娃娃一般,鐵空山一條手臂就能將她抱住了。

    鐵軒軒坐在鐵空山的手臂之上,一手挽著他的脖子,嬉笑著在鐵空山肩膀上戳了一指,道:那我可不管,我要是嫁不出去呀,你就得養我一輩子!再說了,這世上又有哪個男人,能被本小姐放在眼裡?

    鐵空山笑道:哦?我記得你自小就已許配給阿仁了的。難道你連阿仁都看不上?

    鐵軒軒非常難得地俏臉一紅,隨即叫道:阿仁那小子,就跟條鼻涕蟲似的,我怎會看上他?老爹你不要亂講話!

    鐵空山嘿嘿一笑,道:我怎麼聽說,阿仁如今在江湖上已經闖下了偌大名頭?雖然都是些惡名,可是一個人縱是為惡,那也是要有相當的本事的!

    看著鐵大小姐撒嬌的樣子,三少和鐵戩面面相覷。

  大表哥,我沒看錯吧?三少有些遲疑地道:軒軒姐……什麼時候變回女孩子的?你怎地都不通知我一聲。

    鐵戩一臉凝重地道:從理論上來說,要想預先得知軒軒什麼時候會變回女孩子……非常困難!

    ……

    爹爹,大舅!老爹,老舅!老頭子,舅老爺!秦家三兄弟帶著喬偉等人迎向了秦逍遙和鐵空山,對著二人行禮招呼。

    三大殺神也各自見過了老爺和舅老爺,而喬偉和黎叔則笑嘻嘻地站在三少身後,既不行禮,也不說話。

    阿風、阿雷、阿仁,你們三兄弟很威風嘛!秦逍遙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的三個兒子,心中很是高興。尤其讓他欣慰的是三少,以前這個除了輕功,什麼武功都不會的寶貝兒子,如今已是江湖中超一流的高手了。

    秦逍遙的目光越過三少的肩頭,看了看三少身後的諸女,朝著三少嘿嘿一笑,道:阿仁,很不錯嘛!嗯,很有為父少年時的風……

    話沒說完,忽然發現頭上的陽光被什麼遮住了,秦逍遙抬頭一看,只見鐵空山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秦逍遙也算高了,可是跟身高丈二的鐵空山比起來,還是只齊他胸口。

    鐵空山嘿嘿一笑,搓著手道:妹夫,你少年時的風流韻事……我家妹子可是很想知道呢!說來讓大舅子我聽聽!

    秦逍遙頓時呵呵訕笑起來呵呵,哈哈,今天天氣,哈哈哈……然後開始東張西望地顧左右而言其他……

    這兩位是……秦逍遙看著喬偉與黎叔,覺得很是面生。

    喬偉裝模作樣地對著秦逍遙唱了個肥偌,道:小人喬偉,是三少爺新收的僕役。

    黎叔也對秦逍遙一揖到地,道:小人胡黎,是三少爺的全職保鏢。

    秦風馬上乾咳兩聲,道:父親,這兩位,是當年魔門四大魔頭中的『歲月不饒人『喬齊天喬前輩、『幻魔真君『黎古定黎前輩。

    秦逍遙頓時形容一整,對著兩人一揖到地:原來是喬前輩和黎前輩,請恕秦某無禮

    喬偉和黎叔慌忙一左一右將秦逍遙扶住,忙不迭地道:今時不同往日,秦莊主,現在我們都要叫你一聲老爺,怎受得起你如此大禮?

    秦逍遙肅容道:非也!當年秦某年少無知,貿然與喬前輩交手。若不是喬前輩手下留情,未對秦某使出『歲月不饒人『,秦某恐怕早已變成一堆骨灰隨風而散,又何來今日之成就?輩份不可改,禮數不能廢。阿仁!

    三少苦著臉走了過來,聳拉著腦袋道:老頭子,這可不關我的事,是他們非要叫我少爺的……

    秦逍遙,鐵空山!當秦逍遙與鐵空山出現之後,台上的人基本上全都已經面若死灰。

   至尊,我肚子突然好痛,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上茅房,你們先頂一陣……獨孤鴻漸突然捧著肚子,滿臉痛苦之色,額冒大汗地彎下腰,飛快地跑下了主席台,一溜煙地從主席台後向著天平山莊後院跑去。

    三大神捕沉聲道:至尊,上茅房的時候極易被敵人偷襲,我們前去保護總理事!也不待杜公甫答應,就跟著獨孤鴻漸跑了。

    拜月教教主左天縱猛地一拍腦門,叫道:哎喲,我怎地忘了,今天是我家媳婦兒臨盆的日子,她還在家等我回去抱孩子呢!對不住了至尊,我得先走一步……護月二使,三位長老,你們還愣著幹嘛,趕緊保護我回去啊!不知道在路上很容易被人埋伏偷襲的嗎?

    拜月教的人於是也匆匆跑下了主席台,以他們生平最快的輕功,繞到主席台之後,藉著主席台擋住三少等人的目光,跑向天平山莊後院。

    至尊……橫天王額頭突然冒出大顆大顆地冷汗:不好,舊傷復發……該死,十三年前給人在腰子上捅的那一刀的舊傷,怎地在這緊要關頭復發了?不要擔心,至尊,我還挺得住……哎喲,不行了不行了……橫天王手捂後腰,龐大的身軀向後踉蹌後退幾步,牙齒咬得??敉T我……挺得住……

    盟主!五名刀統領齊聲叫道:盟主,您不能硬撐呀!您這舊傷,遲治一刻便有性命之憂,還是趕緊去找『不死神醫『平三指吧!不由分說地將橫天王架起,五個刀頭領朝著杜公甫致歉道:至尊,人命關天,我等先行一步,望至尊見諒!

    北海趙家家主趙子揚皺了皺眉頭,突然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啞聲道:至尊,我……我走火入魔了……快,眾位客卿,替我找一處僻靜安全的地方幫我護法,快…話沒說完,便直挺挺地仰天往地上倒去。

    趙家七名客卿爭先恐後地扶住了趙子揚,其中一位年紀六十開外,滿頭銀髮,神情甚是誠懇莊重的客卿道:至尊,家主習練的『顛倒乾坤『功法極易走火入魔,沒想到偏偏在這緊要關頭遇上這檔子事。實在對不起至尊了,家主性命要緊,我等只有先救家主,來日再來殺秦家眾人……

    連雲周家家主周凌飛沉聲道:至尊,我……

    杜公甫一抬手,道:不必說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周凌飛點了點頭,一揮手,招呼著三名客卿跑下了主席台,邊跑邊道:要不是我突然想到還有幾筆高利貸沒有收回來,急著去討債,我一定會留下來與至尊並肩作戰的……

    杜公甫苦笑著搖了搖頭,扭頭望向憐舟鋒華。

    憐舟鋒華沉靜如水,異常平靜地與他對視著。

    憐舟家主為何不說話?杜公甫笑問。

    憐舟鋒華冷笑一聲,意帶不屑地道他們全都是一群貪生怕死的小人,見到秦逍遙和鐵空山出現,就全都嚇跑了。憐舟鋒華雖然不才,卻也知捨生取義!若不是迫於形勢,憐舟鋒華根本恥於與他們為伍!

    杜公甫聽得滿臉微笑,正大點其頭間,忽聽憐舟鋒華話鋒一轉不過如今敵勢強大,而我們則勢單力薄。至尊和羽公子安排的人手已經被消滅,而我的兩個兒子又帶著憐舟家的高手潛離了天平山莊。等下若是開戰,我們輸面頗大。至尊,我這就去把兩個兒子和我家的高手叫回來助拳,您先等一陣。

    說著,匆匆邁步朝著台下跑去,邊跑邊道:至尊,請稍等一陣,憐舟鋒華去去就回!放心,我是不會丟下您一個人的……

    杜公甫啼笑皆非地看著憐舟鋒華的背影,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還以為遇上一條真漢子,誰知道也是一個偽君子……相信你會回來的,那才真叫白癡……

    台下的三少等人,正圍著秦逍遙和鐵空山說個不停,費了好大一番口舌,這才將近日所遇之事,包括與西門無敵對決,以及今日武林大會的情形講了個清楚。

    而當秦逍遙和鐵空山弄清形勢之後,眾人再往那主席台望去時,只見偌大的主席台上,只剩下了杜公甫一個人。

    陣陣輕風襲來,吹動"杜公甫的長衫,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涼。

    秦逍遙看了看周圍,只見場中除了古長空和四魔使還硬撐著站在眾人十丈開外之外,偌大校場已經空無一人。秦逍遙不由一樂:呵呵,想不到我秦逍遙竟是這般可怕,這才出場和兒子侄子們講了幾句話,人都跑光了。

    鐵空山笑道:妹夫,別忘了還有你大舅子我!若是只你一人,恐怕他們是不會全都逃走的,你可別把功勞都往自己身上攬!

    三少湊了過來,對秦逍遙和鐵空山小聲道:老頭子,舅老爺,打蛇不死隨棍上,放虎歸山終為患,要不要我和大哥、二哥帶上偉哥黎叔,把跑掉的那些人全卡嚓了?

    秦逍遙笑著搖了搖頭:你千萬別小看了那些人的實力,他們雖然跑了,但也只是因為各懷異心,無法團結一致。若是他們齊心協力與我們對決的話,我們縱勝,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今日他們跑了反倒對我們有利,將來大可以分而之擊,一一擊破!

    鐵空山點了點頭,道:與其跟一個攥緊了的拳頭硬碰硬,還不如趁那只握拳的手還沒握緊之時,將它的手指一根一根扳斷。打碎一個拳頭要花很大的力氣,可是扳斷一根手指,那就輕鬆得很了!

    秦逍遙又看了看臺上的杜公甫,樂呵呵地道:那人究竟是誰?杜公甫已經死了,台上那杜公甫自然是假的。別人都跑光了他還敢留在那裡,看來這假冒杜公甫的人倒頗有幾分膽色。

    三少小心翼翼地道:老頭子,偉哥……哦不,是喬老前輩剛才曾猜測,這人極有可能是魔教教主西門無敵。

    秦逍遙與鐵空山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狂熱的神彩。

    真是西門無敵?太好了!鐵空山忽然放聲長笑:我已經很久沒遇上過值得我出兩成力的敵手了!

    秦逍遙也哈哈大笑起來,狂叫道:不錯,不錯!若真是西門無敵,我秦逍遙今日也可以放手一搏了!

    這在家人面前看上去一副好好先生樣子的俊逸長者,現在竟絲毫不顧風度地仰天狂笑起來。凜凜霸氣從他身上發出,他整個人頓時變得如高山一般令人仰止,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測!

    囂狂的氣息從他身上瘋狂地發出,逼得離他稍近的三少等人不由自主往後退卻,唯有那全身冒出隱隱紅光,湧動著灼人熱浪的鐵空山,能紋絲不動地與他並肩而立!

    便是喬偉和黎叔,此時也需運氣才能擋低二人散於體外的氣。兩人頓時大吃一驚,他們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秦逍遙與鐵空山現在的功力,已經穩穩超越了他倆!

    而在台上的杜公甫看見秦逍遙、鐵空山二人狂笑的樣子,臉上竟也現出一抹喜色,他叱吒一聲,叫道:古長空、罪大惡極,你們先走!

    一聲令下之後,那早就想走的古長空和罪大惡極頓時腳底抹油,轉身就溜。

    三少冷哼一聲,道:你們走得了嗎?說話間身子電射而出,兩掌平平推出,朝著罪大惡極擊去。

    罪大惡極四兄弟中的元極猛地轉身,一拳朝著三少當胸搗出,而剩下的三人也各自擊出一拳,卻是打在自家兄弟的背心大穴之上!

    轟!一聲巨響,那元極整條手臂突然變粗了足有一倍,一股狂飆自他拳頭上升出,形成一股龍卷一般的黑色拳勁,朝著三少的掌勁迎擊而去。

    轟!又是一聲巨響,掌勁、拳勁交擊在一起,亂溢的勁氣將地面炸出無數深坑,空間都似抖了一抖。

    強大的反震力頓時將三少震得向後飄飛十數丈,落地之後又踉蹌後退了三丈餘這才站穩。而罪大惡極四人卻同時口噴鮮血,然後藉著反震力飛快地遁走。

    娘的,不公平,四個人的內力加在一起跟少爺我一個人拼三少衝著四人的背影吐了口中唾液,心中憤憤不平。

    那四兄弟每個人的內力至少都有六十年左右,四人加在一起足有二百四十年的功力,三少僅有百年功力,又怎能以一己之力與四人合力對拼?

    而剛才互拼的那一招,又是毫無花俏的硬拚,若不是三少如今已經摸到了天道的門檻,可能早就被四兄弟這合力一拳打成粉碎了。

    所以雖然四兄弟給三少的掌勁震成了內傷,但三少也在硬拚之時耗掉了至少八成功力,如今丹田之中空空如也,想要追上去卻是萬萬不能了。

    這時秦逍遙與鐵空山已經停止了大笑,雷刀神皺著眉頭掏了掏耳朵,小聲嘀咕道:沒事笑這麼大聲幹嘛?耳朵都給震麻了

    三少馬上鄙夷地道:也不知道誰喜歡在砍人的時候邊笑邊大叫的,還好意思說別人……

    雷刀神馬上很好奇地問道誰啊?誰這麼白癡啊?砍人的時候還邊笑邊大叫,不怕血濺進嘴裡嗎?

    三少翻著白眼看了自己的二哥一眼,見他一臉真誠,毫無自覺地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想也不敢再作聲了。

你可是西門無敵!秦逍遙指著台上那假杜公甫道。

    那假杜公甫含笑點頭,伸手在臉上一拂,那張杜公甫的面皮便消失無蹤,現出一張猶如蒙著一層霧氣,又如水波般朦朧不定的怪臉來。

我正是西門無敵!遮天手、化鐵手,我等你們很久了!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九章 冤有頭,債有主 第六節
   


  「西門無敵,露出你的真面目來!」鐵空山暴喝一聲,「莫非名滿天下的黑道第一高手,只是個藏頭露尾的小人嗎?」

    「哈哈哈哈哈……」西門無敵仰天大笑,笑聲中,他的身子竟緩緩飄了起來,憑一口真氣懸停在半空之中。而他那張狂地,聲音難聽得有如數百巨石互相碰撞一般的大笑,竟將空中震盪出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水波一樣的空氣波紋!

    那空氣波紋便如狂風一般席捲著主席台,整個主席台頓時震烈搖晃起來,然後在轟然巨響中,崩塌成一地碎片,激起漫天煙塵。

    三少看著懸停在半空中的西門無敵,刷地一聲展開折扇,一邊扇著扇子一邊自語道:「唔……若是把西門無敵抓回家去,將他釘在牆上,倒是可以用來做風扇的。夏天扇起風來,豈不是比少爺我這折扇涼快多了?」

    想了想,又搖頭道:「不行,他要大笑才能發出大風。要是讓他一天到晚都笑個不停,那豈不是吵死人了?再者,他笑出來的風威力太大,大概除了鋼筋混凝土建成的房子,還沒什麼房子能夠承受得住他笑出來的風……唉,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娘的,又碰上一個喜歡沒事大笑的!」雷刀神吐口唾沫,掏起了耳朵。

    好容易西門無敵才止住了笑,從空中飄行到秦逍遙和鐵空山身前二十丈處,這才徐徐落地,高聲道:「秦逍遙、鐵空山,要看我西門無敵的真面目,還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我這真勁面具,需用我一成功力方能保持,你們只需逼我使出全部的十二成功力,這面具便會自行消失,到時你們自可一睹我的真顏!」

    秦逍遙冷哼一聲:「只用十一成功力便想跟我秦逍遙決戰?西門無敵,你未免太托大了一點!」

    西門無敵道:「你錯了!跟你秦逍遙決戰還用不上我的十一成功力!我說的是,用十一成功力,跟你和鐵空山同時交手。你們二人需聯手,方配我使出十一成功力!」

    鐵空山怒極反笑:「西門無敵,你太狂妄了!我與逍遙自擊潰拜月教之後,便再也沒聯手對敵過!在這大秦帝國,需我二人聯手應戰的,一個都沒有!」

    「真的嗎?」西門無敵淡然一笑,「井底之蛙,焉知天有多大?鐵空山,你既如此自大,便接我一劍試試!」說話間,也不見四肢有任何動作,僅稍稍抬了一下頭,作了個仰望蒼穹的姿勢。

    「誅仙劍!」數聲驚叫同時響起,見識過西門無敵殺人手段的三少等人同聲示警,而鐵戩和鐵軒軒已然嚇得面無人色!

    「誅仙劍」號稱連大羅金仙都無法抵擋的無形劍氣,出招之時根本無跡可循,誰也不知道劍氣會從哪一個方向襲來,連半點破空聲都不發出,如何抵擋?

    但是,鐵空山練的是化鐵手神功,當化鐵手神功練至三十三層大周天境界之後,全身上下皆可融金煉體,即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何武器砍到身上任何一個部位,都只有被融化的份!

    可以說,化鐵手神功練至大周天境界之人,全身上下將無一處破綻,無一處要害!

    而這化鐵手神功,鐵空山早在十年前就已練到了第三十層!

    在西門無敵抬頭看天的那一剎,鐵空山聽到了三少等人的示警。

    而以他的見聞之廣博,自然也是知道「誅仙劍」是什麼招數。

    所以他根本就未做任何閃避或是抵擋的打算,他只是虎吼一聲,在瞬間就將「化鐵手神功」提升至十二成功力!

    他身上突然冒出強烈至極的紅光,那紅光在瞬間就變成純白色,逼人的熱力灼得他腳下的土地瞬間焦枯乾裂,然後冒出了濃煙。

    純白色的火焰並不是最熱的火焰,白到幾乎完全透明的火焰才是最猛烈的。

    所以鐵空山身上的白光只出現一瞬便又消失無蹤,週身只有隱隱的,幾乎完全透明的光芒。

    但那光芒卻令人無法直視,所有看著鐵空山的人,都只覺得彷彿是在盯著陽光最猛烈時的烈日!功力深厚如喬偉黎叔等,也只得運功至雙眼,以抵擋那光芒。

    而當白光變得透明之後,鐵空山腳下的土地已開始融化,變成琉璃狀的物體。

    這一切都只在倏忽之間完成,快得連一次瞬眼的時間都沒有!

    鐵空山的「化鐵手神功」,如今已至三十三層大周天境界,全身已無半點破綻!

    「嗚……」一聲彷彿風笛一般的鳴聲在鐵空山腦門上響起,只見鐵空山的左邊太陽穴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凹點,那凹點異常緩慢地擴大,彷彿一枚尖針正在慢慢地戳著鐵空山的太陽穴一般。

    鐵空山額上大汗淋漓,左邊太陽穴凹點處慢慢滲出一粒細小之極的血點,瞬間就被身上的熱力蒸發。

    鐵空山再次虎吼一聲,一拳朝著自己太陽穴擊去,拳頭並未擊中太陽穴,而是揮在空處,卻發出了一聲金鐵交擊般的脆響。

    在他這一拳擊出之後,他太陽穴上的凹點這才消失無蹤。

    鐵空山深吸一口氣,身子搖晃了兩下,忽然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血絲,鼻中也緩緩流出兩道鼻血。

    「老爹!」這是鐵戩和鐵軒軒地驚呼。

    「舅老爺!」這是三少等人滿懷關切地呼叫。

    若不是鐵空山此時身上還在不斷散發著讓他們根本無法靠近的熱力,他們此時恐怕早就衝上去查看他的傷勢了。

    「我沒事!」鐵空山揮了揮手,用袖子抹去了口角和鼻中的血液。他的聲音依然渾厚,但是仔細聽來,卻有幾分中氣不足的感覺,顯是受了內傷。

    而西門無敵則是悚然動容,失聲道:「好!好一個『化鐵手』!竟可用這種方法接住我的『誅仙劍』!要害被刺中,卻以本身真勁硬扛,反將我與誅仙劍氣之間的聯繫切斷,令誅仙劍氣失去控制而自行消失……用這種手段對付誅仙劍氣的,自誅仙劍誕生於世間之後,古往今來,你還是第一人!」

    鐵空山嘿嘿一笑,道:「過獎過獎!西門無敵果然不愧無敵之名,我鐵空山……還不是你的對手!」鐵空山說出最後一句話之後,有些頹然地搖了搖頭,「我鐵空山,果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有多大……」

    西門無敵則道:「此言差矣!鐵堡主可知,這誅仙劍氣,號稱連大羅金仙也可誅殺,普天之下無一人能在誅仙劍氣之下生還,鐵堡主卻能接住我一記劍氣,且未受重傷,這份功力當真驚世駭俗!鐵堡主須知,以西門今時今日的功力,五日之內也僅能發出四記誅仙劍氣,而看鐵堡主剛才的表現,至多可連擋三記誅仙劍!若是西門今日妄圖以誅仙劍殺鐵堡主,勢必損耗過度,再不是秦莊主之對手!」

    秦逍遙看了鐵空山一眼,道:「大舅子,西門無敵說的沒錯。他的確比我們要強,但是你也不必灰心喪氣。當今世上,又能有幾個西門無敵?恐怕普天之下,論單打獨鬥能勝過你我的,也僅此一人了。」

    鐵空山點了點頭,道:「照眼前形勢看來,或許我們兩人真的需要聯手了……」

    秦逍遙微微一笑,道:「聯手就聯手,你我還怕丟不起這個面子麼?少年時,你我不也是經常聯手對敵麼?現在的情形跟你我少年之時沒有任何不同,都是遇上了你我無法單獨戰勝的敵人。面子和命比起來……其實並不重要。」

    鐵空山瞪大了眼睛,彷彿不認識秦逍遙一般,道:「你……你怎地會說出這番話?我記得你少年時最好面子的!」

    秦逍遙搖了搖頭,道:「少年時好面子,反倒經常跟你聯手。老來不要面子,反倒不好意思聯手……大舅子,你可別忘了,少年時我可是江湖第一英俊俠少,在美女面前,自然是要死要面子的。可是現在……」

    回首望了三少等人一眼,道:「現在我只是一個有個好老婆的丈夫,有三個好兒子的父親。我現在已不需要關注其他人對我的看法,只要在老婆和兒子心中,我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就夠了。今日我們若敗在西門無敵之手,你認為他會放過我們的子女嗎?你認為憑他們現在的實力,夠資格跟西門無敵斗嗎?」

    鐵空山大笑起來,回頭看了自己的一對兒女一眼,道:「你說得沒錯,我們如今已經不是少年了,面子什麼的,大可以拋掉!」

    秦逍遙和鐵空山相視大笑,兩人舉步朝著西門無敵走去,每走一步,氣勢便增強一分。

    鐵空山的功力本來就已運至頂點,但是功力提升至頂點並不代表氣勢就漲到了頂點。

    氣勢在戰鬥中是非常重要的,兩軍交戰時,士氣高的一方自有一往無前,攻無不克的氣勢。兵力多於敵人時排山倒海,輕易便可潰敵;即便兵力少於敵人,也往往可以弱勝強,以少勝多。

    而在武林高手的對決之間,氣勢往往也能取到決定性的作用。

    以己之氣勢克敵之氣勢,有甚至可以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比如三少爺最經典的一役,即下山後初戰魔人布歐之時,那時三少完全不會丁點武功,全憑無比的自信與鎮定自然而然生出一種奇妙的氣勢,令魔人布歐自亂陣腳,不戰自敗。

    用氣勢嚇死人當然也不是神話,三國時張飛一聲怒吼,平地驚雷一般嚇死夏候傑,嚇退八十萬曹軍,自此流傳為千古美談。

    而即使是街頭流氓打混架,氣勢強的一方也往往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所以,打架的時候,一定要先從氣勢上壓倒對方,然後在肉體上打垮對方,最後在精神上狠狠地折磨對方!

    千萬不要留情!

    鐵空山已經變成一座欲洶湧噴發的活火山,秦逍遙已經變成一位凜立於天地之間,俯瞰地上蒼生將其當作螻蟻的魔神。

    而面對著這兩大高手的西門無敵,則如一抹飄渺不定的輕煙。

    這並不是說西門無敵在動,事實上,他一直站在原地,靜靜地等著兩大高手將氣勢提升至頂點,自己卻一動未動。

    但是他雖然沒動,卻給人以一種飄渺不定,完全無法捉摸的虛無感,就像那炊煙一般,即便看得見,卻完全無法抓得著。

    這是一種異常荒謬的感覺。

    「『化神虛空』……」臨時轉職為戰況解說員的喬偉神情凝重地道:「西門無敵已運起『化神虛空』!這魔門至高身法,號稱化身為神魔,可任意穿行於虛空之間,身法飄渺不定,飄忽無蹤,誰也無可捉摸。老爺和舅老爺就算發動雷霆一擊,只怕多半也會落在空處!」

    三少緊握著拳頭,手心中不覺已經滲出大量的汗水:「偉哥,西門無敵這身法飄忽不定,來去無蹤,豈不是不但可以隨意避過我家老頭和舅老爺的攻擊,還可從任一角度實施反攻?」

    喬偉點了點頭,道:「說的沒錯。跟西門無敵打的話,進攻多半沒用。幸好舅老爺渾身上下無一處破綻,大可死守不攻,令西門無敵耗盡功力。而老爺的手段,則是有攻無防,與西門無敵對決……恐怕沒有勝算!」

    三少失聲道:「那若是西門無敵不攻舅老爺,專找我家老頭下手怎麼辦?我家老頭不擅防守,一手遮天手全是亡命進攻的打法,那……那麼……」

    三少練的是遮天手,自然最清楚遮天手的特點,心中不由大急。

    秦風卻冷冷一笑,道:「老三,你不必多慮。父親……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哼,那西門無敵的身法再厲害,也總是要動的,只要他動,就會有風,只要有風,父親的手便能捉住他!」

    沒有人比秦風更清楚秦逍遙悟出了什麼,秦逍遙那日一掌將整棵樹震成最基本的木絲的情形,此時正不斷地在秦風腦中回映。

    「功力,並不能決定一切!」秦風突然下此斷言。

    就在他說這句話之時,秦逍遙和鐵空山同時叱吒一聲,兩大絕世高手同時出手,這一場當世最強的三大高手之間,足可震古爍今的決戰就此拉開帷幕!

    --(全劇終……是不可能的。哇哈哈哈~~~~卷三完,江湖篇終。敬請繼續關注本書天下篇序幕,卷四,天下亂,禍起蕭牆現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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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幻軒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八章 武林大會 第一節
   

黎叔宅子的屋頂上,三少坐在屋脊上,輕聲講述著一個前世看來的故事。

    黎小葉和杜曉妍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手托香腮,坐在屋脊上出神地聆聽著。

    三少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那個名為「歡樂英雄」的故事在三少講來,竟似有了一種淡淡的悲傷。而那悲傷的感覺,卻像有著莫大的魔力一般,吸引著兩個還處在愛做夢的年紀的少女,令她們隨著故事中的人物一起歡樂,一起悲傷。

    「玉玲瓏說道:『我已是玉家最後的一個人,你只要殺了我,就可以達成你的心願。』

    「陸上龍王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那並不是我的心願。』

    「玉玲瓏問道:『不是?』

    「陸上龍王淡淡道:『那不過是我說過的一句話。』

    「玉玲瓏道:『你說的每句話都已做到?』

    「陸上龍王道:『還未做成的只有這句。』」

    講到這裡,三少突然停口不講,眼神略帶迷茫地望著前方。

    正聽得出神的黎小葉不由問道:「陸上龍王有沒有殺玉玲瓏?他說過的最後那句還未做成的話,最後有沒有做到?」

    三少沒有回答,他緩緩看了兩女一眼,道:「玉玲瓏並沒有死。」

    杜曉妍歡欣地叫了起來:「我就知道,故事的結局一定是歡樂的,因為這故事本來就叫『歡樂英雄』。」

    「是的,『歡樂英雄』。」三少點了點頭,道:「誰說英雄一定寂寞?世上有的是歡樂英雄。可惜,我三少爺此生注定做不了英雄。嘿嘿,英雄……何謂英雄?一將功成萬骨枯就是英雄?只怕梟雄這個稱呼更加合適!為國為民,俠者大者,這樣才能算是英雄!而我秦仁,只是小人一個,沒資格、沒魄力、沒善心,憑什麼為國為民?從小到大,我都是自掃門前雪,何曾管過他人瓦上霜?我非英雄,我就是那一將!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一將!」

    他忽然站了起來,非常緩慢,動作卻相當流暢地站了起來。

    在他站起的那一剎,黎小葉和杜曉妍產生了一種錯覺。

    她們感到站起來的好像不是三少,而是一座山,一座平地拔起,無比威嚴,令人無法仰視的崇山峻嶺!

    她們看著三少的背影,忽又感覺到了一種濃烈得幾乎令人窒息的血腥氣。這座巨山彷彿變成了人類白骨堆積而成的骨山,泊泊的鮮血正從骨山山頂不絕地淌下,在山腳匯成一條奔湧的血流。

    她們沒有看到三少的正面,如果這時她們看到三少的正面的話,她們會發現,三少的雙眼,又變成了那令人心膽俱寒的「修羅魔瞳」!

    三少緩緩抬起雙手,高舉向天,仰頭向著天空,一字字地道:「陸上龍王終有一句話沒有做成,而我秦仁,從今日起,要讓我今生認真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成為現實!」

    「我要殺西門無敵,滅魔門!」

    「我要逐鹿天下,將整個大秦帝國,變成我的牧場!」

    「我要我手指之處,敵皆降伏,不降者,即有萬千鐵騎將其踏為齏粉!」

    「我的武功,從即日起,命名為『霸皇令』!」

    「我要,霸皇令一出,天下人莫不以為我尊!」

    三少充滿霸氣的宣言在屋頂上空迴響,而在此刻,見證了三少這番大逆不道的宣言的,卻只有兩名心思各異的少女。

    杜曉妍自是對三少的敬仰愛慕更增幾分,而黎小葉,心下也對三少大為改觀。

    尤其是昨晚三少在西門無敵放話要殺她之後,三少緊緊摟住她時,在她耳邊說過的那番話,更令她心旌搖蕩。

    當然,如果三少沒有說出接下來的那句話的話,這一切會變得相當完美,三少甚至有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俘獲美人心。

    偏偏三少在這個時候,不知死活地說出那一句他有生以來,最大的願望:

    「我要,天下的美女都臣服於我的金槍之下!我要,用本少爺不倒的金槍,打下一個大大的後宮!」

    同樣是充滿霸氣的宣言,同樣是霸道威猛的姿勢,可是這句話聽在兩個少女的耳裡,卻完全變了味道。

    變得無比淫蕩、猥褻、下流……

    於是兩條玉腿同時伸了出去,一左一右踢在三少兩塊屁股蛋上,三少頓時變作滾地葫蘆,從屋頂上一直滾了下去,空中迴盪著三少的叫嚷:「哎呀,你們偷襲……」

    ※※※※

    秦風背負雙手,站在後院裡,怔怔地看著倒插在他面前的斜月七星劍。

    柳斷魂、怒橫眉、蕭天賜三個老人家瑟縮著脖子,雙手籠在袖子裡,弓背站在屋下的走廊上,遠遠地看著秦風。

    喬偉背著雙手慢慢踱了過來,看了看秦風,皺著眉頭問道:「大少爺站了多久了?」

    柳斷魂道:「從清晨到現在,一直都這樣站著,緊盯著斜月七星劍,一動都不動。」

    喬偉歎了口氣:「唉,怕是又要和前兩天一樣,從早上一直站到太陽下山了。」

    怒橫眉憂心忡忡地道:「大少爺自小就沒受過任何挫折,十五歲出道,半年的時間就劍敗天下劍客,贏得劍聖的名頭。如今大少爺才二十一歲,便已悟出天劍至境,這順風順水的發展下來,大少爺的心性其實是相當高傲的。可是那晚與西門無敵一戰,大少爺全力一劍竟然沒能沾上西門無敵半根毫毛,反誤殺了一無辜百姓。這對大少爺的打擊何其沉重?我怕大少爺他……挺不過這一關。」

    喬偉點了點頭:「年輕人發展得太順利了是不好,不受挫折怎麼可能有進步?大少爺也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天下無敵,對他日後的進境也是好的。你們倒不必擔心,只要大少爺能挺過去,悟通這一層,大少爺的天劍,恐怕還要再進一層。」

    蕭天賜沉聲道:「大少爺心志堅毅,這一關是絕對能過的。老柳、老怒,你們就別瞎操心的。我擔心的是,武林大會迫在眉睫,若西門無敵再在武林大會上現身,該如何是好?」

    柳斷魂點了點頭,道:「西門無敵的功夫根本就是人能使出來的!尤其是他那一記『誅仙劍』,天底下恐怕已經無人能逃過他誅仙劍的狙殺!喬老,你最熟悉西門無敵,對魔門兩部至典也有一定的瞭解,你說說看,該如何對付西門無敵?」

    喬偉沉默了一陣,緩緩地道:「十年前,西門無敵才二十三歲,他那時僅僅參悟了五重『滅神心經』,四重『誅仙寶?』。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能跟我老喬打個平手了。現在隔了十年,從他那晚露的那幾手看來,九重『滅神心經』,七重『誅仙寶?』均已被他參至大成。如今的西門無敵,已經是真正的天下無敵了!」

    蕭天賜道:「喬老你的意思,即是我們已經沒辦法對付西門無敵?」

    喬偉點了點頭:「『滅神心經』中至高保命武功,『化神虛空』都已經被他練成,即使以千軍萬馬困住他,只怕他也能從容逸走。要打敗他不難,秦逍遙秦莊主、鐵空山鐵堡主,再加上大少爺、三少爺,或可擊敗西門無敵。但要殺他的話,即使你們三大殺神,再加上老黎跟我,恐怕也做不到。」

    「不可能!」怒橫眉道:「如果真由莊主老爺、舅老爺鐵堡主、大少、三少、我們三兄弟、再加上老喬你和老黎的話,天下間還有誰能從我們這九大高手的手下生還?除非那西門無敵根本就不是人!」

    喬偉無奈地歎了口氣,道:「西門無敵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化神虛空』的確不是我們可以捕捉到的。怒老你想想,那晚大少爺全力一擊,那一記天劍之威何其可怕?換了你,能輕易避過去嗎?可是西門無敵他做到了,他就是憑借『化神虛空』那神鬼莫測的身法避過去的。還有,當時我們在場那麼多人,可曾有一人看清西門無敵是如何出現的?一個都沒有。試想一下,如果西門無敵用『化神虛空』逃跑的話,我們即使將他團團圍住又能怎樣?誰能捕捉得到他的身法?」

    「『修羅魔瞳』未必捉不到西門無敵!」黎叔的聲音傳了過來,喬偉、三大殺神同時朝著黎叔望去,只見黎叔提著個酒葫蘆,走動間不時抿上幾口,「哈,好酒,娘咧,沒想到杜家大宅裡還藏了這麼好的酒,要不是曉妍那丫頭帶著我去找那張破琴,我也沒子弄到這麼好的酒啊!」

    黎叔走到喬偉等人身前,先向秦風那邊看了一眼,接著把酒葫蘆湊到喬偉嘴邊,道:「要不要嘗一口?極品貢酒,好像是宮裡邊兒的東西,外面難得嘗到的。」

    「宮裡的貢酒?」喬偉頓時兩眼放光:「娘的,那可要嘗一嘗。我老喬活了六十好幾,還沒嘗過貢酒是啥滋味!」說著一把搶過酒葫蘆,大灌進來。

    黎叔叫道:「慢點兒喝!這樣的好酒要慢慢嘗才能品出滋味,像你這般牛飲,好酒全給你糟蹋了!」

    蕭天賜皺了皺眉,道:「黎老,剛才你說,『修羅魔瞳』可捉到西門無敵,是何意思?」

    黎叔一愣,道:「三少爺身懷修羅魔瞳,你們不知道?」

    三大殺神同時眼睛一亮,道:「此話當真?」

    黎叔點了點頭,「我老黎吃多了沒事騙你們幹嘛?虧你們還是從小看著三少長大的,竟連他身懷修羅魔瞳都不知道。」

    三大殺神彼此對視一眼,緩緩搖頭。他們的確是不知道三少爺有修羅魔瞳的,在逍遙山莊之時,人人都寵著三少,誰也不曾違逆過他,而修羅魔瞳要殺心大動之時才會出現,三大殺神又哪有機會見識三少的魔瞳了?

    「太公望的批語……」柳斷魂沉吟道:「難道將在三少身上應驗?這對我逍遙山莊來說,究竟是福是禍?」

    黎叔搖頭:「難說,難說。西門無敵應該也是知道批語的,而九陰聖女親眼見識了三少的修羅魔瞳,西門無敵不會不知道。西門是對天下懷有野心之人,知道三少身懷修羅魔瞳之後,他對三少所施的手段不外乎兩種。一是懷柔籠絡,令三少為其效力。二是誅殺三少,令三少無法對他構成威脅。從那晚的情形來看,西門無敵怕是選擇了第二種方法。」

    「這樣一來,西門無敵更是要跟咱們死纏不休了。」柳斷魂歎了口氣,「他那一記『誅仙劍』,我老柳光是想都已覺得頭皮發麻。不過,三少既然有修羅魔瞳,倒是真有可能捉住西門無敵的。只是三少現在的功力跟西門無敵相差太遠,要捉住他談何容易?」

    黎叔冷笑,「三少爺現在已經摸到了天道的門檻,只要這次武林大會三少爺能保住性命,不出三年,三少爺必能與西門無敵一較長短!別忘了,修羅魔瞳的批語,是太公望親自下的!上應天命之人,哪能這麼容易夭折?」

    三大殺神點頭稱是,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些勝過西門無敵的希望。三個老頭子都是殺神一級的人物,向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西門無敵在他們心中,根本就不是人了,所以多少都會有些灰心喪氣。

    但是現在知道了三少身具修羅魔瞳,便等於有希望破解西門無敵的身法。只要能捉到西門無敵的身法,到時候合逍遙山莊與鐵血嘯天堡兩方高手之力,將西門無敵團團圍住,不信他西門無敵還有逃命的機會!

    這時喬偉已經將那一葫蘆酒喝了個精光,嘀咕道:「果然好酒!老黎,還有沒有?」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失聲道:「咦,杜家宅子裡怎會有貢酒的?難道那杜公甫跟宮裡的人有關係?可是他分明是跟魔門勾結的……難道,難道魔門的勢力已經滲進了宮中?」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八章 武林大會 第二節
  

  枯籐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黑馬。夕陽西下,摧魂人在天涯。

    「離定州城還有多遠?」

    「回老爺,照現在這速度,四日後就可以趕到定州外了。」

    「唔,武林大會還有五日才會召開,不必加速了。少爺呢?怎麼沒看到他?」

    「回老爺,少爺已經先行一步了,少爺他騎馬走的,比我們的馬車卻是快了許多。」

    「嗯,他是個急性子,由得他去了。今晚就在這小鎮上歇息一宿吧!趕了這些天路,人困馬乏的,倒也不急在這一時。」

    「老爺,舅老爺的信鴿……這個……少爺臨走的時候,不小心用刀氣把信鴿劈了下來……」

    「哦?又有信鴿無辜遭劫了嗎?嗯,把舅老爺的信拿過來,鴿子就烤了作老爺我的宵夜吧!」

    「可是……鴿子已給少爺的刀氣劈得只剩下來一條腿,餘下的部位全震成血水了。幸好信是綁在那條僅剩下的腿上的,所以信沒事,可是烤鴿子就沒了。」

    「唔……這樣啊,把信拿過來,那一條鴿腿也烤了吧,聊勝於無嘛,可不要浪費糧食啊!會遭天打雷劈的……」

    「呃……是,老爺。」

    ※※※※

    「曉妍啊,這朝廷裡邊兒的貢酒,你家裡怎會有的?」三少坐在杜曉妍的房間裡,雙手交疊擺在桌子上,下巴耽在手背上,盯著桌上一壇大紅標籤上寫著「御用」二字的酒瞧個不停。

    酒罈很漂亮,是用青瓷做成的,做工非常精細。青碧色的酒罈裡盛著碧如翡翠的酒液,一股幽遠而深沉的酒香縈繞在房間裡。

    杜曉妍此時正坐在一張長几前調試著她的瑤琴,聽三少這一問,她笑吟吟地道:「我也不知道啊!你也知道,我不喝酒的。這酒呀,是黎叔在主屋的一間秘室裡找到的,一共才三壇呢!我知道你喜歡喝酒,所以向黎叔討了一壇過來。」

    三少又望向酒罈旁那個黃金鑄就,上面雕著精緻花紋,鑲著許多顆紅藍寶石的酒樽,「曉妍啊,這酒樽可是很值錢呢!想不到你們天平山莊倒是很有點財力,這酒樽恐怕也是宮裡的東西吧?」

    聽到「天平山莊」四個字,杜曉妍神情一黯,隨即笑道:「秦郎,這酒樽是跟酒擺在一起的,共有一對,黎叔本來打算全要了的,被我纏著要了一隻過來。」

    三少歎了口氣,道:「曉妍,你對我可真好。這酒和酒樽幹嘛要放在密室裡?那密室中,還有什麼東西嗎?」

    杜曉妍道:「第一個問題,我也不知道。我連宅子主屋裡有密室都不知道呢!呵呵,你不知道,黎叔可是很會找東西呢,一下子就找到了密室的開關。第二個問題嘛,我倒是知道的,裡面有一些金銀珠寶,還有銀票金票什麼的,但是數額不大,也就十幾萬兩的樣子,全給黎叔捲了回來。」

    三少心裡好笑,黎叔身為燕省第一千門盜門的頭子,是一等一的千王賊王。這做賊的,要是連密室什麼的機關都找不到,那就真不用混了。

    「奇怪……杜公甫怎麼會有宮廷御酒的?沒聽說過他跟朝中的大佬有來往啊!還有,這酒和酒樽為什麼要藏在密室呢?為什麼不放在天平山莊?嗯,難道放在這裡,只是為了來定州城渡假的時候喝的?有可能,說不定天平山莊還有更多的貢酒……」三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倒了杯碧色的貢酒,一點一點地喝了下去。

    「果然好酒!」三少咂了咂嘴,搖頭晃腦地道:「味醇而甘,不辣不澀,清香綿綿,沁人肺腑,回味無窮。娘的,難怪人人想當皇帝,敢情這皇帝喝的酒都跟普通的不一樣,其它的享受麼,自然更是高人一等了。咦……杜公甫這貢酒,該不會是從宮裡偷出來的吧?沒道理啊,杜公甫又不是作賊的,瞧他那樣子,當鐵匠倒是比較合適。難道這酒是別人從宮裡偷出來送他的?嗯,有可能……」

    「叮咚……」杜曉妍已調好了琴弦,撥了一個流水調,朝著三少笑道:「秦郎,給曉妍譜支曲子吧!」

    三少搖頭道:「我哪裡會譜曲了?」

    杜曉妍道:「不是要你把曲子寫出來,你只需要唱支好聽的歌,曉妍就可以把曲子彈出來了。嗯,就像你上次唱的那首,叫什麼來著?對了,一生所愛。」

    「一生所愛……」三少沉吟半晌,突然想到了秋若梅,心中不由一痛。忙一口飲盡杯中殘酒,壓下那陣痛的感覺,起身走到窗前,遙望著不知道多遠的地方,看著那根本就不知道身處何方的倩影,道:「好,曉妍,既然你想聽少爺的歌,少爺便即興『創作』一首送給你。仔細聽好了!」

    劍煮酒無味,飲一杯為誰

    你為我送別,你為我送別

    琴聲隨著歌聲響起,彷彿心有靈犀一般,杜曉妍的琴聲竟然幾乎與三少的歌聲同一節奏。絲毫沒有在聽到歌聲之後,再根據歌曲的調子來奏出琴曲,導致歌聲比琴聲快個一拍半拍的情形出現。

    杜曉妍多才多藝,於琴之一道更是有多年苦功,但僅有技巧就想達到這種效果,卻是萬萬不能的。這其中,還必須有著一種心神上的聯繫,要有著一種知心的感覺。

    杜曉妍自己也覺得奇怪,她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好像三少的歌聲剛一響起,她便知道了三少接下來將要怎麼唱似的,十指不由自主就將那曲子調了出來。

    「難道……這便是秦郎曾說過的,心有靈犀一點通?難道,我已對秦郎知心到了這般境界?可是在秦郎心中,我究竟是何地位?他不顧自己的安危前去救我,證明他心裡還是有我的。可是……可是他的心,究竟能分成幾份?難道一個人的心,當真能分成多份?一個人的愛,當真能均分給多人?」

    胭脂香味,能愛不能給

    天有多長,地有多遠

    正在廚房裡準備晚餐的黎小葉聽到那飄渺而來的歌聲,不由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走出廚房外,倚在門邊,朝著那歌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從那開著的窗口,黎小葉依稀看到,三少那挺拔的身影,在暮色中竟顯出幾分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滄桑。

    在這個時候,她才稍微覺得,那平常憊懶無賴的少年,總算有幾分可入眼之處,總算有幾分值得欣賞的地方。

    「唉,你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怎麼一時下流無恥,一時卻偏偏這般滄桑神秘?這歌聲中的癡心,卻不是裝出來的,不是你那日騙三個姑娘時作出來的虛情假意。可是,你這樣一個好色無厭的浪子,心中也會有真愛?你愛的那個人,會是誰呢?如果你真有摯愛,那麼對你不愛的人,你為何又要萬般維護,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唉,你這無賴,還真是難以琢磨……」

    不知不覺間,黎小葉竟看得癡了。

    你是英雄就注定無淚無悔

    這心沒有你活著可笑

    「呵,阿仁又在唱情歌勾引女孩子了!」鐵戩抓著個酒壺,一邊喝著從黎叔那討來的御酒,一邊倚在窗口笑瞇瞇地看著三少的身影。

    正在鐵戩的房中翻找東西的鐵軒軒快步奔到窗口,一把將鐵戩搡開,道:「唱什麼呢?他唱什麼呢?」

    歌聲傳來,一向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鐵大小姐竟也怔在了窗口。

    「阿仁怎地……怎地會唱這般娘娘腔的歌子?可是……這歌子卻怎地這般好聽?我不是一向最討厭男人娘娘腔的嗎?怎地現在卻毫不反感?是詞兒寫得太好了,還是阿仁唱得太好了?可是……可是這詞兒難道也是阿仁作的?若不是阿仁作的,怎地我以前都沒聽到過?以前他淨是唱的什麼『大江東去浪淘盡』,又幾時唱過這般纏綿的歌兒呢?唉,他怎地就從未對我唱過這種歌呢?」

    鐵戩看了看妹妹癡呆的樣子,心裡暗笑不已,灌了口酒,長吟道:「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仰天大笑三聲,快步走出了門口。

    這笑有多危險是穿腸毒藥

    這淚有多麼美只有你知道

    「唉,三少爺怎地又唱起這般沒志氣的歌了?」歌聲傳到後院,喬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葫蘆口邊殘留的酒液,歎息道,「至霸無情,三少怎地還沒悟啊!」

    黎叔卻道:「別說其它的,你倒是說說,這魔門的勢力怎又滲進宮裡去了?」

    喬偉搖頭道:「我也是猜的。杜公甫勾結魔門,這貢酒又是在杜家宅子的密室裡找到的。酒藏得這般隱密,顯然是不願被別人發現。所以我估計,這酒可能是西門無敵送給杜公甫的。照你說的,酒罈和酒樽也都是宮裡的貴重器皿,顯然這酒是從宮裡弄出來的。西門無敵能弄出宮裡的酒和酒器,沒人在宮中,那是沒辦法弄到手的。」

    黎叔哂道:「胡猜一氣。說不定杜公甫在朝中有熟人,而這酒和酒器是皇帝老兒賜給他那熟人的,他那熟人便又轉手送給了他,這又關西門無敵什麼事了?」

    喬偉擺了擺手,道:「我也只是猜想而已,杜公甫在朝中有沒有熟人我是不知道了,可是這貢酒多貴重的東西啊,就算是熟人,也不見得就捨得轉手送人吧?西門無敵為了籠絡杜公甫,自然是要給他些好處的。嗯,大膽設想,小心求證嘛!要是魔門真的跟朝中的勢力勾搭在了一起,而我們卻不知道,那我們豈不是會處於相當不利的局面?」

    黎叔點了點頭,道:「有道理,來,咱哥倆進屋好好合計合計,想想看西門無敵最有可能與哪個朝中大佬勾搭一起……」

    這一世英名我不要

    只求換來紅顏一笑

    夕陽把秦風的影子拖得老長,晚風將歌聲傳入秦風耳中,從清晨到傍晚,佇立了整天,全身上下連衣服、頭髮在內都紋絲不動的秦大少突然有了動靜。

    他的頭髮隨風飄了起來,飄得相當寫意,每一根髮絲都舞了起來,都順著風吹去的方向飄動,好像髮絲沒有絲毫重量,沒有被髮根束縛在秦風頭上一般。

    頭髮勾勒出的,是風的軌跡,滿頭的長髮,便似化成了風一般,溫柔而沒有絲毫凝滯感地飄動。

    一直關注著秦風的三大殺神眼神變了,變得很亮。

    在他們眼中,秦風已經化身為風。

    雖然秦風仍是凝立原地,一動不動,但是那隨風飄動的長髮,卻讓秦風整個人在三大殺神的眼中,化身為風!

    這種感覺很玄妙,以三大殺神的武功和見識也無法用言語解釋清楚,他們唯一知道的是,現在大少爺身上正發生著某種很奇妙的變化。

    「這一世英名我不要,只求換來紅顏一笑……好執著的意念啊!秦風啊秦風,你的心太執著了……執著,便是落了下乘……我懂了,我明白了!」秦風忽然仰天長笑起來,聲震雲霄!

    「天劍並不是單純地以自身為劍,而是以天地萬物為劍!天地萬物皆可成劍,自己這副肉身,也不過是天地萬物中的一個,以己身出劍,又怎能妄稱天劍?」

    秦風飛快地說出了那番話,忽然戟指一揮,一股氣流捲得他身週三丈內所有的草葉輕飄飄地飄了起來,然後順著風的軌跡,看似輕柔無力地朝著他面前插著的斜月七星劍飄去。

    「風,無孔不入。當風要拂過一樣東西時,有什麼能將之擋住?再堅固的牆壁也會有縫隙,密不透風的牆壁只會把自己也憋死在裡面。沒有絕對不破的防禦,沒有毫無破綻的身法。只要有動作,就會有風,只要有風,就能捕捉到動的痕跡,只要能捕捉到動的痕跡,天劍便能發動天地萬物,將之摧毀!」

    草葉飄向斜月七星劍,在風的指引下,灌注了秦風真氣的草葉彷彿鋼針刺穿豆腐一般穿過了斜月七星劍的劍身。

    號稱天下七大神器之一的斜月七星劍被無數的草葉穿過,那無堅不摧,堅固無比的劍身突然變得黯淡無光,藍色與紫色的光芒消散殆盡,劍身之上給草葉穿出無數破洞。

    當所有的草葉盡數穿過斜月七星劍之後,斜月七星劍無聲無息地解體,潰為一堆細碎的金屬片。而那些斬碎了斜月七星劍的草葉卻分毫未損,隨著風飄了一段距離之後,輕輕地,鋪到了後院的地皮上。

    三大殺神震驚莫名,以弱擊強見得多了,但是如果說有人膽敢放言,他能以草葉擊碎斜月七星劍,三大殺神鐵定會把那當成一個天大的笑話。

    但是現在,這一幕卻在他們眼前發生,被他們三個人六雙眼睛瞧了個清清楚楚!

    大少爺,如今究竟已達何種境界?

    這一去如果還能輪迴

    我願意來生作牛馬

    也要與你天涯相隨

    一曲歌罷,杜曉妍已淚流滿面。

    「曉妍,這首歌,我不會再唱。你以後,也不必彈了。」三少淡淡地說著,走回桌前,抱著酒罈,將壇中酒一飲而盡,雙掌一發力,掌手中吐出一股狂飆,將那價值不菲的酒罈震成了粉末。

    「至尊無愛,至霸無情……少爺我很清楚這其中的意思!」

    無需言語,眼角眉梢,極盡纏綿。也許,最好的結局不是天長地久,而是帶著殘存的溫度,相忘於江湖。

    ※※※※

    天平山莊,位於定州城外十五里的天平山上。

    天平山山青如畫,山中奇樹異花遍地,又有無數幽深洞穴,珍禽異獸,是江北風景最好的一座山嶺。

    天平山亦是避暑遊覽的勝地,所以天平山莊自在天平山上建了莊子之後,為了充分利用資源,天平山莊很是陪養了一批導遊,負責做遊客們的嚮導。

    而天平山莊佔地極廣,大小房間近千,因此在住宿和餐飲方面,也是一直都在做著大生意,每年的旅遊盛季,收入都是相當可觀的。

    天平山整體的地勢並不險峻,但是唯一一處險崖卻是刀削斧鑿一般,幾乎與地面呈垂直狀態。險崖高不知幾許,崖下幽谷深不見底,自古以來,還從未有人能下到崖下去探查地勢。

    而那險崖,就在天平山莊背後。

    背靠著險崖的天平山莊,相當於絕了後顧之憂。在險崖那一面,自是不必安排人手守衛的。

    而通往天平山莊的正道卻只有一條,小路雖有兩三條,但極為難走,有幾處要隘,只需派幾個高手守住,就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奇效。

    所以,天平山莊被譽為武林第一易守難攻之地。

    但是今天,即武林大會召開的這一天,那兩三條被天平山莊的護莊高手守衛著的小道,卻到處都佈滿了大量的人行走過的痕跡。那些高手守衛們,則躺在了路旁的雜草中,脖子上裂開長長的口子,非常安祥地沉睡過去了。

    「三萬斤的火藥,全都埋在天平山莊被掏空的地基之下。你說,能不能把整個天平山莊都崩飛到天上去呢?哈哈哈哈哈……」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八章 武林大會 第三節
  

  天平山莊中央的大校場四周已經搭起了木台,木台上都擺滿了一排排的太師椅,每張太師椅中間有一張小几,上面放著茶水、水果、糕點等東西。

    其中北、東、西三面每方木台都有中間及兩旁三條通道,供人員進出。

    這三面每個木台的第一排茶几之上還擺著兩個小木牌,上面寫著「風月堂主盧飛鴻」等等字樣,顯然是與會者的身份標誌,方便大家認識的。

    而南面的那面高台,顯然是給大會主持準備的主席位置,檯子雖小,卻比另三面的檯子要高出了許多。

    主席台的上方用兩根旗桿撐開一條紅幅,紅幅上寫著:「武林白道聯盟大會暨批判宣判武林第一淫魔秦仁兼受害者血淚控訴大會」。

    那主席台前排是由一排沉香木方桌拼成的大會議桌,後面則是三排太師椅。大會議桌上也擺著小木牌,寫著「武林大會主辦天平山莊杜公甫」、「武林大會協辦分雨樓主江湖衙門總理事獨孤鴻漸」等字樣,其官僚主義作風可見一斑。

    而逍遙山莊和鐵血嘯天堡也是安排了座位的,在正對著南面主席台的北面木台上,最不起眼、視野最不好的一個角落上,擺著兩張用松木板拼成的板凳,一個除了兩塊木牌什麼都沒擺的茶几,木牌上寫著「逍遙山莊代表秦風」、「鐵血嘯天堡代表鐵戩」。

    這兩個椅子周圍三丈內再沒有其他人的座位,以示涇渭分明。

    而在那除主席台之外的三面木台之下,擺著各式各樣的廣告牌。

    「金槍不倒丸,幫你重振男人雄風。風月堂製藥。」旁邊站著一名身體無比強壯,赤裸著上身露出鐵板似的肌肉,穿著緊身褲,擠出下面老大一坨的風月堂男弟子作威猛無比狀。

    「治不孕不育找胡大夫。婦科聖手胡青馬。」廣告語旁邊有胡青馬的傻笑頭像及聯繫方式。

    「要想皮膚好,早晚用小寶。吹雪亭護膚聖藥,小寶護膚霜。」旁邊站著一名千嬌百媚、皮膚吹彈可破的吹雪亭女弟子,對著與會眾人搔首弄姿。

    「潔汝陰洗液,洗洗更健康。護花亭製藥,請認準防偽商標。」旁邊站著一名清秀可人的護花亭男弟子,手捧一瓷瓶藥劑,作欲說還羞狀。

    ……

    大校場中央空出了老大一塊場地,用白色石板鋪就的校場上,用紅漆寫著四個碩大無朋、血淋淋的紅字:「武林大會」!

    當然,這空出來的場地,自然不是專為顯示這四個大字的。

    這是用來開會時表演節目用的!

    大秦帝國的武林大會也很是召開過幾次了,每一次都是各派掌門或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聚在一起吃喝玩樂,打打牌、聽聽小曲兒、泡泡小妞兒搞搞一夜情的,一般每天上午的開幕式可都是有節目獻上的。

    這一屆武林大會雖然有著非常正經的目的,但是往屆的老習慣還是保留下來了。

    從辰時三刻(辰時:上午7--9點,三刻:每刻約14.4分鐘,辰時三刻即上午7點44分)起,與會人員陸續入場,前往各自的位子處入座。

    此次武林大會,與會的白道幫派計有:江南吹雪堂、風月堂、分雨樓、紅花樓、峨美派、傾城派、空洞派、憐舟世家。江南嶺南一帶的嶺南宋家沒有派任何代表參加此次大會,皆因宋家認為這種武林大會完全是在浪費時間,加上嶺南民眾暴動不休,宋家為鎮壓暴動忙得焦頭爛額,也抽不出人手來參加大會。

    江北的勢力則是:吹雪亭、護花亭、照月亭、拜月教、憐花教、一刀同盟會、少凌派、天平杜家、北海趙家、連雲周家。

    而江南江北最大的兩個勢力,逍遙山莊和鐵血嘯天堡,雖然也被算在了與會之列,但這次武林大會舉辦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事實上沒把這兩大勢力計算在列。

    各大勢力的扛把子依次坐上了南面主席台以外,另三面木台上為他們安排的座位。各派的骨幹,如各分堂的堂主、香主、舵主等等也都是有座位的,而普通弟子們則只好站著了。

    江南吹雪堂的葉映雪一早就來到了會場,坐到了她的位子上。而她從總堂帶來的那眾精銳弟子們,早就在截殺三少的時候,給三少奮起反擊,用雷神霹靂彈炸了個一乾二淨,因此她這次實際上是個光桿司令。

    江北吹雪亭的亭主趙映月是葉映雪的同門師兄,兩派的名稱都取得只差一個字,在看到葉映雪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她的位子上後,便派了一名分堂主帶了二十名弟子過去,往她身後一站,替她撐撐場面。

    憐舟羅兒和秦霓兒、甄洛也是一早就來到了會場的。三個小姑娘一到會場,便往憐舟家的席位處走去,佔了三把椅子。憐舟家家主憐舟鋒華來的時候,很是熱情地跟女兒打了招呼,然後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遍,憐舟羅兒只木然點頭。

    憐舟鋒華當時說的是:「羅兒啊,你總算給咱憐舟家做了件好事啊!待會兒,把那秦仁往死裡釘,有多大罪就給他說多大罪!人有多大膽,罪有多嚴重,咱也不怕誣陷了他。反正那小淫賊,犯的事兒還少了麼?」

    又對秦霓兒說:「霓兒啊,對於你的遭遇,姑丈深表同情啊!這次整個武林白道的人士都來聲討秦仁,就是為了替你們討回公道。這個天下,這個武林,還是有正義,有公道的嘛!秦逍遙就算號稱隻手遮天,這一次,恐怕也護不住他的寶貝兒子了。你到時候,可要知道該怎麼說哦!」

    秦霓兒也是木然點頭。

    而憐舟鋒華的兩個兒子,憐舟天雄和憐舟天鷹,則是對自家妹子和表妹異常冷淡,看著二人的眼神中滿是鄙夷。

    憐舟羅兒還暗自感傷,秦霓兒卻是滿不在乎。她身為皇家密探之首,自然是知道憐舟家背地裡那些鬼蜮的。這次武林大會之後,朝廷就要對武林展開行動了。不論哪一派,只要她秦霓兒說上一句有謀反的嫌疑,到時候,可就是大軍壓境了!

    十多個武林白道勢力全部進場之後,天平山莊的大校場頓時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相互有些交情的幫派,趁大會還沒正式召開,紛紛竄位打招呼,一時間「久仰」之聲不絕於耳,阿諂奉承之詞滿場飛舞。

    各派掌門加上門下弟子,加起來足有近兩千人。再加上主辦方天平山莊的人手,大校場上匯聚了近三千人。

    而且這三千多人之中,超一流的高手不下三十,一流好手不下一百,准一流高手不下三百,就連那些普通弟子,也個個都有著江湖二流高手的水準。

    參加武林大會,那些大幫派當然是要帶門中最精銳的弟子出來了。難道還帶些打雜的來丟人現眼麼?

    入場時間足足持續了大半個時辰,等到所有的與會幫派都入場之後,主辦方天平山莊的代表杜公甫,也在八個穿著黑色勁裝,腰佩長劍的大漢簇擁下,一臉雍容華貴地上了主席台。

    如果這時候三少他們也到場的話,定會感到萬分驚奇。

    這杜公甫不是已經死了嗎?怎地現在又出現了?而且看他現在的樣子,精神頭還好得很,根本就不像是被人一劍穿胸過的德性。難道這世上還真有起死回生之說?

    可惜三少等並未到場,而與會諸人也不知道杜公甫早就死了,因此沒有一個人懷疑。

    杜公甫在主持位置上坐定,那八個黑衣大漢站到了他身後。

    杜公甫清了清嗓子,道:「請靜一靜,請各位英雄暫時安靜一下,武林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以雄渾內力催動的聲音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裡,偌大的會場頓時安靜下來,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杜公甫身上,靜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在大會召開之前,我們先有請這次武林大會的發起人兼協辦人,江南分雨樓總樓主,江湖衙門總理事,有『一刀兩斷』之稱的,獨孤鴻漸獨孤理事上台!」

    主席台下的一隊天平山莊樂手立刻賣力地奏起了一支輕快的迎賓曲,一隊十一二歲的清秀女童舉著花環邊搖邊大聲歡呼:「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鞭炮聲響起,穿著黑衣勁裝,背披一領大紅披風,腰掛標誌著其朝廷正四品武官的豹頭腰牌的獨孤鴻漸,春風得意地在八個黑袍加身,一臉陰沉之色的大漢簇擁下入場,大步走向主席台。

    他一邊走,一邊不斷地對著三方木台上的與會幫派中,相熟的掌門什麼的揮手致意,頗有領導人出巡的風範。

    獨孤鴻漸上了主席台,在他的位子上坐下之後,笑容滿面地道:「這次大會很熱鬧,場面很宏大,我獨孤鴻漸感到很高興!所有收到了請柬的幫派都派來了代表,看來大家都很重視這次武林大會!我會上報朝廷,說我們大秦帝國撐起了白道脊樑的這些大幫派,大勢力一直很團結,一直在為我大秦帝國的社會安定,國家繁榮而努力!我還會奏請朝廷,請朝廷適當減免一下各與會幫派每年的賦稅、徭役,為大家減輕一點負擔,以使大家能夠更加全心全意地發展,從而為國家安定繁榮的大局面作出更大的貢獻!」

    孤獨鴻漸簡短地致辭之後,台下頓時響起陣陣歡呼之聲。

    無論是哪個幫派,對於能減免賦稅和徭役,那都是很高興的。

    待呼聲漸漸平靜之後,杜公甫又道:「現在我宣佈,武林白道聯盟大會暨批判宣判武林第一淫魔秦仁兼受害者血淚控訴大會正式召開!第一項,全體起立!奏國歌--秦頌!」

    嘩啦啦一陣響,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一陣鞭炮響後,低沉肅穆的樂聲響了起來。

    天平山莊的樂手們個個神情莊重地吹奏著大秦帝國的國歌秦頌,一時間,所有人的臉上都現出莊重的神情。

    一曲秦頌奏罷,所有的人坐回座位之後,杜公甫高聲道:「大家都知道,這一次武林大會之所以會在天平山莊召開,是因為近期武林中出現了一個人人都欲得而誅之的大淫魔、大惡人。此人心狠手黑,殺人如麻,更兼色膽包天,用盡各種手段行採補之事!大家知道,他是誰嗎?」

    「秦仁!」幾乎是所有人齊聲高叫,叫聲如山呼海嘯。

    「大家知道,秦仁最令人髮指的罪行是什麼嗎?」杜公甫循循善誘。

    「為得當朝太傅華安之女華玲瓏,將其親生兄長,狂雷刀神秦雷打成重傷,有如活死人般昏睡不醒!」又是幾千人同聲說道,好像他們事先已經背好了台詞一般。

    「養不教,父之過!秦仁如此喪心病狂,最大的過失在誰身上?」杜公甫嘴角掛著一抹陰冷的微笑,繼續問道。

    這下子,場面頓時冷清下來。

    槍打出頭鳥,讓他們指控秦仁那自然是不要緊的,可是誰要第一個出聲指控秦逍遙,那還真得好好考慮一下。

    「血手修羅遮天手」的名頭,畢竟不是憑空響起來的,那可是從一次次生死之戰中,用無數敵人的屍骨堆砌起來的響亮名頭!

    杜公甫冷眼一掃台下,冷聲道:「哼,強權面前,正義也畏縮不前了嗎?大秦帝國的白道英雄,就是這般畏首畏尾嗎?太令人失望了!」

    「誰說的?」憐舟鋒華突然站了起來,他滿臉矜持地笑著,環顧四週一下,一字字道:「秦仁喪心病狂,最大的過失在秦逍遙身上!要不是他自身不正,又怎會教出這般無法無天的畜牲!」

    有人出頭,自然有人不甘示弱。可是還沒等杜公甫表示出對憐舟鋒華的讚賞,沒等那些準備跟著出頭鳥隨聲附和的人開口說話,便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干你娘咧!少爺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這群白癡幹嘛把事情又扯到我家老頭子身上?是不是都他媽活得不耐煩了?」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八章 武林大會 第四節
  

  風乍起,雲飛揚。

    一支金色的巨箭,長丈二,粗兩指,拖著一道金色的光尾,越過校場四周的高台破空飛來,發出一陣響亮的破空聲。

    金箭上站著一名翩翩美少年,長髮飛揚,衣帶翻飛,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持著折扇,嘴角掛著一抹神秘莫測的微笑。

    所有人都仰望著那少年,大張著嘴,滿臉的驚異之色。

    在場的武林人士可能沒多少人認識那少年,但是絕對沒人不認識那枝金箭。

    即使親眼見過金箭的並沒有幾人,但是金箭在武林中的名頭,已經令所有人在看到那金色巨箭的第一眼,就想起了這枝箭的主人。

    那支箭,便是傳說中的「金箭」。逍遙山莊三大殺神之一,「金箭銀弓」蕭天賜的金箭!

    「金箭銀弓」蕭天賜,「九九屠神射法」,九十九枝大小金箭,最大的一枝長丈二,粗兩指,最小的一枝僅尾指長,鐵釘粗細。

    現在這枝金箭來了,載著一名年剛弱冠的少年破空而至,來者的身份,頓時讓所有的與會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夠資格踩在蕭天賜的金箭上的,天下間能有幾人?

    能夠踩在金箭上,如一片鴻毛般輕飄飄飛來的,除了輕功絕頂的逍遙山莊三少爺,還能有誰?

    來者便是秦家三少,便是這次武林大會聲討的對象秦仁!

    「他來了!」憐舟羅兒看著那破空飛來的少年,眼睛猛地一亮。她沒有想到,秦仁竟真的敢來。這武林大會幾乎匯聚了所有的武林白道人士,幾乎每個人都心懷鬼胎,有著這樣那樣見不得人的鬼蜮目的,幾乎所有的人都會把矛頭對準他,可是他還是來了!

    「哼,倒還是很有幾分勇氣!」秦霓兒嘴角浮出一抹異樣的笑,眼神中竟罕見地有了幾分激賞之意。

    「哦……隨時都不忘了耍帥,倒是很符合他的心性呢!」甄洛掩嘴偷笑,望著三少的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那金箭飛至校場中央上空,突然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道似的,一頭往著地面栽下。

    而三少,也在金箭栽下的那一刻,飄離了金箭,以他有生以來,自認為最帥的姿勢落到了地面。

    「哧--」金箭深深地扎進了石板裡,沒入足有一半。

    三少站在校場中央,四周台上都是黑壓壓的人群。他旁若無人地理了理衣服,整了整頭髮,把折扇合上插進領子裡,衝著那主席台一指,道:「杜公甫,你是何人?」

    三少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既然知道那人是杜公甫,偏偏又問他是何人,這一問頓時讓所有人都感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道這小子莫不是瘋了?怎地問出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三少自顧自地說道:「我明明記得那杜公甫已經被我大哥一劍穿胸,當場死了的,你又怎地披上了杜公甫的面皮,坐到了這主席台上?古怪,真是古怪,難道說,魔門門主西門無敵還真有讓人起死回生的魔法不成?」

    主席台上的杜公甫則一臉正氣凜然地站了起來,戟指指向三少,厲聲喝道:「呔!小淫賊,你少在這裡妖言惑眾!我杜公甫幾時認得那魔教教主西門無敵了?又幾時和星河劍聖交過手了的?你咒我已死,怕是想我真的死了,這次武林大會就會不了了之吧?告訴你,沒用的!就算我杜某人真的被你害死,天下英雄也絕不會放過你!你的惡行令人髮指,稍有良心之人便欲得你而誅之,杜某人僅僅是其中一個!死了一個杜公甫,還有千千萬萬個杜公甫,你殺得完天下英雄嗎?你堵得住天下人的嘴嗎?」

    三少不屑地嗤了一聲,道:「媽的,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死人復活已經夠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一個本身卑鄙無恥的小人竟還好意思聲聲指責別人無恥卑鄙。我跟那杜公甫,也不過是半斤對八兩,誰也不比誰高尚。而你,嘿嘿,連死人的面皮都不放過,想必更加地卑鄙無恥了!」

    杜公甫仰天長笑三聲,肅容道:「秦仁,你口口聲聲說我已經死了,難道現在站在這裡的杜公甫,會是死人不成?難道天下英雄,人人都瞎了不成?認識杜某,跟杜某相熟的大有人在,你問問他們,杜某究竟是真是假!」

    三少撇了撇嘴,根本就懶得跟他說了。這年頭,假冒偽劣比真貨要占理。做賊的可以指責被偷的東西太少不夠偷,被偷的可千萬不能喊冤,誰喊冤砍誰!

    「秦仁!」獨孤鴻漸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惡行纍纍,罄竹難書!我獨孤鴻漸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天下人,剷除你這個敗類!哼哼,你自己不來倒是罷了,我們還要花工夫滿天下搜你出來,現在你自己來了,就休想走出天平山莊!」

    三少哈哈一笑,道:「腿長在我自己身上,我想走就走,你能奈我何?」

    獨孤鴻漸冷笑:「好狂妄的小子!莫不是視天下英雄如無物?」

    「你還真說對了!」三少冷冷一笑,「什麼狗屁天下英雄?誰配得上『英雄』這兩個字?你也叫英雄,他也叫英雄,英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值錢了?」

    杜公甫怒道:「秦仁,難道你真的要公然與整個武林作對?」

    三少哂然笑道:「整個武林?我秦仁還真沒把你們這群人放在眼裡!你們牛逼個啥?不就是人多一點嗎?要不要少爺我召集一萬個乞丐,然後人人換一件像樣的衣服,就說這是天下英雄整個武林?操你媽的,有點新意好不好?」

    接著,三少伸出右手,手指從三面高台上所有的人身上一一掃過,緩緩地道:「你們這些人,誰有意見就衝著我秦仁來吧!看看本少爺有沒有資格不把你們放在眼裡,看看你們有沒有資格擔這『英雄』二字!」

    「你……你……」獨孤鴻漸氣得全身發抖,他本來就是個脾氣暴燥的人,被三少三言兩語挑弄得失了理智,咆哮道:「取我『泣日刀』來!我要讓這不知死活的小畜牲領教領教我的厲害!」

    「把我的倚天劍拿來!」那些被秦仁公然挑釁的人也都憤怒了。剛才秦仁那一指,可是把所有人都指過了的。「丫挺的還牛逼得不得了,給他三分顏色就開染坊,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還真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干你娘的,取爺爺我的屠龍刀來!爺非廢了丫的不可!媽的……」

    「老子的金蛇劍哪兒去了?砍死丫的!媽的,還沒見過有人敢這麼狂!」

    「操翻他!媽的,先用小李飛刀戳翻他,再找幾個猛男來,把他先姦後殺,再奸再殺!」

    一時間群情激奮。那些平常一個個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們,此時全都神情激動地叫罵個不停,挽起袖子操起刀劍準備上場了。

    而那些各幫各派的弟子們,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強烈憤怒和對三少的鄙夷,紛紛將香蕉皮、西紅柿、飯團、雞蛋、鞋墊、內褲、抹胸、衛生巾、繡花針等等東西扔了過去。

    三少看了看周圍的情形,搖了搖頭,歎道:「這他媽什麼世道?你們好歹也扔出點有殺傷性的東西出來,也好讓少爺我有理由殺你們不是?你們就弄這些東西出來,少爺我也不好意思對你們下手是吧?」

    杜公甫見三少已經激起公奮,微微一笑,道:「哪位英雄下場將秦仁擒住?」

    「我來!」一聲清嘯響起,一名長得非常英俊,表情也相當冷酷的年輕人從北面木台上躍了下來,身形無比優美地掠向三少,一道雪亮的刀光化作閃電一道劈向三少。「江北一刀同盟會第三代弟子花有缺前來替天行……」

    「轟!」一聲巨響,那真帥的小子身體變得四分五裂,血肉橫飛,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掛了。

    「跑龍套的不要說那麼多台詞,很浪費時間的。」三少拈著一顆雷神霹靂彈,非常不屑地說道。

    「媽的,竟敢殺我弟弟!我花無缺誓要為弟復……」神情激動的復仇者剛剛躍下高台,揮刀朝三少衝去,三少的雷神霹靂彈就彈了出來,把他炸成了粉碎。

    「都說了配角不需要安排那麼多台詞了,很煩的!」三少懶洋洋地道:「就不知道出來幾個高手嗎?」

    「放肆!」一聲悶雷般的叱吒在校場上空迴響起來,這一聲音量並不高的呼喝竟然壓過了校場上所有的嘈雜聲,所有的人都向那聲音發出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並不顯高大,但是卻正慢慢散發出無形威力的老者緩緩從南面高台上站了起來。

    「是空洞派的掌門清霞大師!」有人發出了驚呼。

    「清霞大師的『五澇掌』已經練到最高境界,有他老人家親自出手,這下那狂妄淫魔定然難逃一劫了!」有人下了註解。

    「切,『五澇掌』算什麼?據說清霞大師已將空洞派鎮派絕學『七傷拳』練至了最高境界,『五澇七傷』雙管齊下,縱那小淫魔有通天本事,此次也是必死無疑!」又有人表現出更高明的見解。

    三少斜眼看那站起來的清霞大師,笑問:「您貴姓?」

    清霞大師沉聲道:「姓林!」

    三少呵呵一笑,「哦,原來你就是空洞派的掌門林清霞啊!咦,你一個出家的道士,為什麼要來參合這些世俗的事情?你們道家,不是講究清靜無為,萬法自然嗎?」

    清霞大師一邊緩緩地自木台上走下,一邊滿臉沉靜地道:「天地不清靜,你要我如何清靜?天理不自然,你要我如何自然?朗朗乾坤被你這等無恥小人擾得烏煙瘴氣,你又叫我如何潛修?唯有誅除汝等敗類,還天地一個清靜,我等修道之士,方能真正逍遙自在!」

    三少點了點頭,道:「說的有道理。只不過,我怎麼不覺得我一個人能把整個天地弄得烏煙瘴氣?我秦仁,好像還沒這麼大本事吧?」

    清霞大師道:「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你沒聽說過,一顆鼠屎壞掉一鍋粥嗎?」

    三少作恍然大悟狀:「哦,敢情少爺我還真有這麼大能量!唉,你們這些所謂正道人士,還真是都長了一張利嘴,你們若是從政,還真是前途無量!這是非黑白都是只憑你們一張嘴來玩弄了,那世間還有法律作啥?那大秦帝國還要律法作啥?」

    清霞大師已經走下了高台,慢慢走向三少,邊走邊道:「人人心中都有一把尺,那尺子便是衡量是非善惡之用。律法固然可管人間多數不平事,可是你這樣的人,法律管得了嗎?法律管不了的,當由我等俠義之輩來持行!我清霞大師一生殺人一百二十七人,從未枉殺一人,全都是罪有應得之人,我問心無愧!」

    三少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國家幹嘛不請你去當判官啊?那一百二十七人,當真罪有應得,當真全都該死?你當真就從未錯殺過?不見得吧!是非黑白都由你一張嘴來評判了,一個人該不該死也是由你說了算了,那他們是不是罪有應得,恐怕也不得而知了吧?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淨找些不怎麼靠得住的借口?要我說啊,你應該這麼說才對:老子說他們該死,他們就該死!他們打不過老子,所以他們該死!他們沒本事從老子掌下活命,所以他們該死!」

    頓了頓,三少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我秦家三少,便是這種人!我秦家三少,便敢如此放言!」緩緩地抬起手,指向正向他走來的清霞大師,一字字道:「我瞧你不順眼,所以要你的命。我瞧你們所有人都不順眼,所以我要你們所有人的命!我秦仁,便是這般恣意妄為,你們又能奈我何?狗屁正義,狗屁公理!若你們這些人便是代表正義公理,那我秦仁,偏偏要與你們背道而馳。我要讓你們知道,在這般亂世,武力即正義,強權即公理!」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八章武林大會第五節
   

多說已是無益,三少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清霞大師如果還想跟三少擺事實,講道理,那就真的是白癡了。

    世上多的是執迷不悟的人,在清霞大師眼中,三少便是執迷不悟的典型。

    而在三少眼裡,清霞大師更是頑固不化的代表。

    少爺我又不是白癡,你們要殺少爺,難道還要少爺把脖子伸出來給你們劃拉上一刀子?只要你們敢先對少爺我出手,少爺我就是殺了你們,在公堂上對證起來,少爺也只不過是正當防衛,最多判少爺我一個防衛過度,僅此而已。

    更何況,又有哪一級衙門的公堂能判得了本少爺?少爺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在這亂世,武力即正義,強權即公理!

    語言藝術在生死場上已經派不上多大的用場,三少的一張賤嘴此時也不打算多用了。當所有的語言都顯蒼白無力的時候,武力便是解決一切的最佳手段。

    所以清霞大師出手了,他展開身形飛快地撲擊三少,左手出「五澇掌」,右手出「七傷拳」,「五澇七傷」雙管齊下,掌風拳勁猶如兩道激烈的狂飆,發出尖銳的破空聲,席捲向三少。

    三少笑了,他抬起了左掌,在他抬掌的那一剎,所有盯著三少的人,包括都正向三少發動攻擊的清霞大師都產生了一種錯覺。

    他們覺得三少抬起的並不是一隻手掌,而是一座擁有著無限威嚴的大山。

    然後三少那只彷彿有著山一般沉重的手掌輕飄飄地拍了出去,沒有任何目標,就這樣隨意地拍了出去。

    而在三少的手拍出去的那一剎,所有的人都只有一個感覺。

    他們感到三少周圍的空間似乎泛起了一片奇異的波紋,三少所處的空間似乎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變化,好像三少已經變成那處在深水中的魚,整個人都變得虛無飄緲。

    清霞大師慌了,他已經無法判斷三少真正的位置,他只覺他的五澇掌和七傷拳打下去勢必會打在虛空處,絕對無法沾上三少的半根毫毛。

    所以清霞大師的一掌一拳稍有了一絲停滯,而在他拳掌停滯的那一剎,三少動了!

    靜如處子,動若脫兔,藍影一閃,三少已經跨越了他與清霞大師之間的距離,好像那一段空間根本就從未存在過一般。

    三少已經立在清霞大師的面前,兩個人的距離近得不能再近,臉孔都快要貼在一起了。

    三少臉上掛著無比邪異的微笑,盯著清霞大師那滿是絕望,正急劇收縮的瞳孔,道:「你要殺人,便要做好被人殺的準備!」

    說話間,一掌輕輕地按在了清霞大師的胸口,清霞大師的胸口整個地陷了下去,而後背則凸出老大一塊。

    三少飛退,在清霞大師解體前退出了三丈開外,面含微笑地看著清霞大師的身體綻放成一朵美麗的血花。

    全場嘩然。

    清霞大師身為一派掌門,雖然空洞派已然沒落,可是清霞大師個人的武學造詣那是絲毫不摻假的,十足十的超一流高手。

    但是這樣一個超一流高手,卻在一個照面間便折在三少手中,三少表現出來的這份實力,足以令所有人心驚膽寒!

    「那不是遮天手!」秦霓兒心中暗忖。「雖然他剛才使的那兩掌與遮天手有著很多相似之處,但絕對不是遮天手!那究竟是什麼武功?」

    她卻是不知,三少所使出來的,乃是他自悟出天道至境後,將喬偉的「歲月不饒人」、黎叔的「幻魔手」再加上「遮天手」的特性,取長補短融合改良之後,自行創出的,名為「霸皇令」的掌法。

    「霸皇令」一出,天下人誰與爭鋒?

    即使現在還只是初具雛形的霸皇令,卻也能在一個照面間,秒殺如清霞大師之流的高手了!

    現在三少展示出如此武力,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要先稱一下自己的斤兩,看看究竟是否夠瞧資格與三少一戰。

    結果在場這麼多人,在清霞大師死後,愣是沒一個敢單獨下場找三少的麻煩了。

    三少睥睨四周,哈哈哈大笑三聲,道:「沒一個人敢來了嗎?如果沒人敢來找少爺我的麻煩,那本少爺可是要走了哦!」

    「啪!」獨孤鴻漸捏碎了一隻茶杯,他大聲咆哮起來:「秦仁,天平山莊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各位英雄,除惡不擇手段,秦仁心狠手黑,我們不能再白白犧牲武林同道的性命!大家一起出手,將秦仁亂刃分屍!」

    獨孤鴻漸這個提議頓時得到了與會各幫派的大力響應,各幫派及各世家的扛把子一聲令下,門下弟子們紛紛耍寶一般從木台上翻著跟斗躍下,總計出場近千人,衝到校場中央,將三少圍了個水洩不通。

    現在圍著三少的近千人,雖然都只是各幫派的普通弟子,但是他們勝在人多,每個人也都很有兩下子。武器也是很過得去的,像什麼青龍偃月刀、雙股劍、方天畫戟、丈八蛇矛、鐵血大旗、天涯明月刀等等,用來砍人是絕對沒什麼大問題的。

    獨孤鴻漸又道:「為了減少無謂的傷亡,建議大家先用暗青子招呼。秦仁小賊罪大惡極,咱們用暗器對付他,也不算違了武林規矩。他武功再高,也禁不住漫天的暗器是不?」

    獨孤鴻漸此言一出,那圍著三少的近千人轟然應喏,紛紛取出隨身攜帶的暗器。

    一些門派的掌門面帶微笑地點頭道:「獨孤樓主果然是俠義心腸,如此關心我們門下弟子的安危。說來也是,秦仁武功太高,就算一千人一湧而上,最後能將他亂刃分屍,那些先衝上去的,也都難逃一死。還是放暗器好啊,一通暗器下去,就算殺不死秦仁,也可令他在閃避、擊擋暗器時耗盡功力。嗯,好主意,果然好主意!」

    三少搖頭歎氣:「武林規矩?這個武林還有規矩嗎?所謂規矩,只怕也是你們隨口定下的,反正沒什麼約束力,還不是由得你們紅口白牙隨便反悔?媽的,少爺我原以為自己夠無恥了,沒想到你們比老子更無恥。唉,不行啊,看來少爺我還要努力奮鬥啊!爭取在無恥的修為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見那圍著三少的近千人已經紛紛取出了暗器,獨孤鴻漸大聲道:「大家聽我口令,一、二、三、放!」

    一聲令下,那圍著三少的近千人,前三圈的紛紛擲出了手中暗器,然後同時後退,讓後面包圍圈的人上來扔暗器。如此這般輪番上陣,一時間暗器如雨,什麼淬毒鋼針、飛刀、鐵蒺藜、迴旋鏢、飛蝗石、鐵蓮子、磨盤、驢子、騾子、馬子、銀錠、珍珠、金票、銅錢、布鞋、襪子……等等凡是能用來擲人的東西全都飛了出來,朝著三少鋪天蓋地一般打去。

    三少倒抽一口涼氣,叫道:「乖乖,這麼多暗器,就算不把少爺我扔死,也能把少爺我活埋了!」說話間避開一塊斗大的磨盤,騰空躍起,一下子衝起近四十丈的高度,避過了第一波暗器。

    躲避暗器最忌躍到空中,因為即使再好的輕功,躍上了空中,也會因無法隨意改變飛行軌跡而成為空中的活靶子。

    但是三少根本就沒考慮那麼多,或者他根本就是有恃無恐。

    當三少躍上半空之後,所有的人都把暗器朝著天上打出,各式各樣的暗器擊向身在空中,上升之勢已老,正在漸漸下落的三少,眼看三少就要被那許多暗器打成蜂窩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一聲淒厲的破空聲響起,一道金光破空襲來擊向三少,目標卻不是三少身上任何一處要害,而是三少的腳底!

    三少落到了那道金光之上,腳踩著那金光,朝著包圍圈外飛去。

    眾人這才看清,原來那道金光,赫然又是一枝金箭!

    獨孤鴻漸憤怒地不可自拔,他一掌將面前的桌子拍個粉碎,怒罵道:「媽的,老子怎地忘了,『金箭銀弓』蕭天賜還在一旁伺機而動?」

    所有的暗器都已落空,三少腳踩金箭落到了包圍圈之外。

    那近千人見三少脫出包圍圈,正準備一擁而上再次將三少包圍時,一個蒼老豪邁的聲音響了起來:「『抵死纏綿』柳斷魂,前來領教天下英雄高招!」

    幽靈一般的身影不知從何處襲來,風一般掠進了那正朝三少衝去的近千人之中。

    那身影一衝進人群,立時貼著攔在他前進之路上的人身上掠過,當他粘上一個時,那人的身上便響起一陣放鞭炮般的骨節爆裂之聲。一陣?陞z大響過後,那被他粘上的人無不全身關節盡碎,如一灘爛泥般軟倒在地。

    「『雷霆萬鈞』怒橫眉敬請天下英雄賜教!」一個暴雷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一條全身纏繞著彷彿閃電一般的真勁的身影,破空發出悶雷般的轟鳴之聲,衝進了人群之中。他所過之處,身週三丈範圍內立成真空,所有的人都被狂暴的真勁彈飛了起來,口噴鮮血飛出十多丈遠,然後一聲不吭氣絕身亡。

    「『金箭銀弓』蕭天賜前來討教!望天下英雄不吝賜教!」伴隨著這把聲音,蕭天賜腳踏金箭從天而降,他左手持一把跟他一般高的銀弓,右手在身上寬袍中一抹,五指之上赫然沾上了五枝尺許長的金箭,然後他開弓搭箭,五道金光一閃而過,「哧哧哧……」一串穿破人體的厲響響起,足有五十人被他的五枝箭射了個對穿!

    蕭天賜右手五指一抖,那五枝金箭又飛了回來,落回他手中,便似有生命一般!

    柳斷魂、怒橫眉、蕭天賜剛一出場,四面台上頓時響起陣陣倒吸氣之聲,有人壓抑著聲音慘呼道:「天哪,三大殺神!」

    三大殺神自三個方向屠出三條血路,聚集到三少身旁。那本準備包圍三少的近千人給三人殺了至少三百,剩下的人無不膽戰心驚,紛紛退卻,再無一人敢上。

    「逍遙山莊秦風、鐵血嘯天堡鐵戩,前來領教!」

    秦風令人冷到骨子裡的聲音響了起來,所有的人都扭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秦大少背著雙手,施施然從東面木台中央的通道中走了進來。鐵戩走在他身旁,喬偉、黎叔跟在二人身後,鐵軒軒、杜曉妍、黎小葉又跟在喬偉二人後面。

    當秦風出場之後,憐舟世家大公子憐舟天雄頓時瞇起了眼睛,猶如獵豹盯著獵物一般看著秦大少。

    憐舟天雄號稱武林第二劍,名頭被秦大少壓下一頭,憐舟天雄早就想取代秦大少天下第一劍的位置,只是一直沒機會找秦大少討教。如今秦風來了這武林大會會場,憐舟天雄頓時躍躍欲試,想下場去找秦風好好打上一場了。

    此時秦風已經鋒芒盡斂,看上去與普通人無異。與會幫派稍有眼力的人看到秦風之後,不由暗自嗤笑,心道這秦風虛有其名,看上去跟個銀樣蠟槍頭差不多。頓時至少有三百人暗想老子能在一招間秒殺星河劍聖。

    秦大少帶著眾人施施然走到了場地中央,與三少等人會合在一起,秦大少看也不看別人,旁若無人地對三少道:「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三少笑嘻嘻地道:「老大,你對小弟也太沒信心了吧?就憑我的本事,又怎會受傷?」

    秦風點了點頭,道:「這次武林大會實在很是無聊。如果不是因為你要出這風頭,我還真懶得來。見識了西門無敵的武功之後,再看這群廢材,簡直有些興味索然。」

    三少點了點頭,道:「是啊,這些廢材,不僅武功次,人品也次。娘的,這些也算白道大俠,那小弟我都是萬家生佛了。」

    兩兄弟旁若無人地講話,早惹惱了四周的武林人士。獨孤鴻漸一拍桌子……卻拍了個空,桌子早給他拍碎了,險些閃了腰,於是異常憤怒地叫道:「呔!你們……」

    三少沒等他說完,一句話頂了回去:「呔你媽個頭啊!沒看見我們兩兄弟在說話嗎?再囉嗦少爺我把你們全殺光了!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八章 武林大會 第六節
   

一直沉靜如水的杜公甫見獨孤鴻漸連連吃癟,終於開口說話了:「秦風,你是江湖聞名的星河劍聖,向來嫉惡如仇,我且問你,你的三弟秦仁做下的事算不算惡事?」

    秦風深深地看了杜公甫一眼,他沒有問出諸如你丫的怎麼還活著之類的話,只因他知道,無論他怎麼說,誰都不會相信真正的杜公甫事實上已經死了。

    「我三弟都做過哪些事情?」秦大少明知故問。

    杜公甫點了點頭,望向憐舟鋒華,道:「憐舟家主,還望令女和侄女出來作個人證!」

    憐舟鋒華點了點頭,看著憐舟羅兒和秦霓兒,道:「羅兒,霓兒,你們不要擔心。秦風等人雖然勢力滔天,可是公道自在人心。更何況,我們這邊的高手還沒出動呢!你們只管照實說來,天下英雄會為你們主持公道的。」

    憐舟羅兒和秦霓兒木然點頭,憐舟鋒華又對秦霓兒身旁的甄洛說道:「甄洛姑娘,武林的公理正義就維繫在你們身上了。我知道,你們的遭遇對你們來說相當淒慘,可是我憐舟鋒華在此保證,只要你們說出真相,天下人都會為你們主持公道!而且,日後若有人敢嘲笑你們半句,我憐舟鋒華必親手取其性命!」

    蒙著面紗,沒敢露出真面目,以免令在場男人大半暈蹶的甄洛點了點頭,輕聲道:「憐舟家主的話甄洛自然是相信的,只是逍遙山莊勢力頗大,若是甄洛在此指證秦仁,日後被逍遙山莊報復起來怎麼辦?」

    憐舟鋒華自信地一笑,道:「今日後,逍遙山莊便會成為歷史!」

    「如此,甄洛便放心了。」

    三女站了起來,走到木台邊,遙望著三少。

    三少也自看著三女,臉上掛著溫柔到了極點,猶如春日陽光一般的微笑,星辰一般的眸子泛著深情無限的神彩。

    一往情深的眼神中,卻又帶著淡淡的滄桑和濃得化不開的悲哀,彷彿在哀歎人世間求不得的苦楚與無奈。

    那是一種能讓人心痛到骨髓的痛楚,任何不諳世事的少女都會傷在這痛楚之下,即使是久經沙場,功力深厚的欲女,也不見得有幾人能抵擋得住這種眼神。

    因為這是三少自創的,情聖必殺技之滄桑迷魂眼!

    而隨著這令人心痛心傷幾欲銷魂眼神,三少又扔出一枚不遜於滄桑迷魂眼的重磅炸彈。

    他輕啟朱唇,微露貝齒,用唇語說出了一句話:「這些天來,我本以為已經忘了你們。可是直到再見到你們,我才發現,原來我並沒有忘掉你們。原來我已經把你們刻進了靈魂深處,把你們深印在了骨髓之中……」

    這就是情聖必殺技之,情深深愛濃濃花言巧語迷心大法!

    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功法的有多麼霸道,也沒有人能知道這一招究竟有多厲害。

    即便是站在三少身旁的秦風等人,也只看到三少的嘴唇動了動,那邊木台上的憐舟羅兒三女眼中便已經泛出水汽,蒙上一層水霧!

    「好可怕的功力!」喬偉虎軀狂震,心中驚歎不已!

    「天!三少爺這一手,竟已有我老黎當年三成功力!果然是天縱奇才!」黎叔虎軀亂震,已經沒法掩飾自己心中的驚訝。

    心比金堅,情比海深。

    至尊情聖,天下無敵!

    憐舟羅兒敗了,敗得很慘。

    秦霓兒也敗了,丟盔棄甲,一潰千里。

    沒有經歷過從三少遮天手下死裡逃生的人不會知道,沒有在自忖必死之際,卻不但沒死,反而重創三少的人也不會知道,沒有聽過三少甜言蜜語的人更不會知道!

    憐舟羅兒和秦霓兒本就欠三少一條命,她們即使再高傲,再冷淡,心計再深沉,但也畢竟是花季少女,還處在愛做夢的年紀。

    所以她們敗了,在三少手下,她們連半成勝算都沒有。

    至於甄洛,或許她是唯一一個不會真敗在三少手下的女子。縱然她眼中也已泛出了霧狀的水汽,但是她的心裡卻在冷笑。

    「天下男人果然都一個樣!花言巧語,甜言蜜語,這就是你們所有的手段了嗎?僅有這些,你們又憑什麼讓這個世界男尊女卑?憑什麼你們男人便可手握大權?女人可不是男人的附屬品,女人在這世界也應有一席之地。不,不是一席之地,而是要撐起半邊天!秦仁,你很好,你有能耐,有擔當,有野心!我甄洛好不容易從公子羽手中得到自由,就讓我借你之力,一步登天!你君臨天下,我便母儀天下。然後總有一日,我會讓鳳壓住龍,讓世人只向鳳叩拜!」

    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做野心,任何有實力的人都會有野心。不只是男人,女人也會有。

    但是野心是否會因情愛而改變,那就不得而知了。

    「羅兒,說話啊,大家都等著你們呢!」憐舟鋒華見憐舟羅兒三女久不出聲,不由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憐舟羅兒看了憐舟鋒華一眼,咬了咬嘴唇,低下頭去,道:「女兒……女兒與秦仁,事實上兩情相悅……」

    憐舟鋒華的臉色頓時變了。

    「我秦霓兒向來有話直說。秦仁這小子雖然很討厭,但是姑娘我就是喜歡他,看他追姑娘我追得辛苦,所以給了他一點甜頭,倒不是他曾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秦霓兒語出驚人,場中頓時一片嘩然。

    而甄洛則低著頭說了一句:「三少爺對甄洛有救命之恩,甄洛情願侍奉三少一生一世。」

    「操,沒有天理啊!」頓時有人當場嚎叫起來。

    憐舟鋒華勃然色變,但他終是心計深沉之人,沒有當場發飆,只冷冷地說了一句:「既如此,羅兒,為父便與你斷絕父女關係。從即日起,你再不是我憐舟家的女兒!至於霓兒你,你不是我憐舟家的人,我也管不起你!你請自便吧!」

    憐舟天雄冷哼一聲,用無比鄙夷的目光看了三女一眼,道:「這個世上,有淫婦才會有姦夫,缺一不可。」

    憐舟天鷹點了點頭,冷哼道:「父親的懲罰已然很輕了,要叫我來判,必判你們三人浸竹籠淹死!」

    憐舟羅兒楚楚可憐地看了父兄一眼,欲言又止。秦霓兒卻一拉憐舟羅兒和甄洛,道:「世態炎涼,親生父兄尚且如此,天下又有幾人靠得住了?表姐,洛兒,咱們不必跟他們廢話,走!」

    拉著兩女躍下木台,朝著三少等人那邊走去。

    三少傻笑著望著三女,秦霓兒見他傻兮兮的樣子,不由?v哧一笑,道:「小樣兒的,看把你美的!」接著又咬牙切齒地道:「今日我是為了大局著想,這武林大會根本就是一個大陰謀。但你別以為我會放過你!等過了今日,我一樣要暴打你一頓出氣!」

    三少點頭哈腰地笑道:「應該的,應該的!霓兒姐姐為大局著想,小弟感激佩服之至!」

    杜公甫陰森森地一笑,道:「果然好手段!秦仁,你不去當戲子還真委屈了你的才華!」又望向葉映雪,道:「葉堂主,你不會也像憐舟羅兒她們一般,袒護秦仁這小賊吧?」

    葉映雪臉色蒼白地站了起來,她握緊拳頭,嘴唇被牙齒咬得鐵青。

    三少望著葉映雪,倒沒什麼好主意對付她。他與這個女子只相處一晚,沒有更深層的感情交流,倒是沒什麼辦法對付她。不過三少也不害怕,便是被葉映雪指證了又如何?反正這武林大會就是一個大陰謀,人人都各懷鬼胎,講道理是行不通的,最終都是要靠武力來解決。

    「秦仁……並未對我怎樣。」葉映雪突然說出了這句令全場皆驚的話,就連三少也是大吃一驚。

    說完了這句話的葉映雪,全身無力地跌坐回椅子上,身子一陣顫抖。

    她那句話是完全違心的,在她心中,恨不得能生啖三少的肉,夜寢三少的皮。可是她終是個好強的女子,在她看來,即使要殺三少,也該由她親自下手,怎能假他人之手?

    杜公甫點了點頭,道:「果然……你與那秦仁也不過是一對姦夫淫婦!」他又望向與三人等人站在一起的杜曉妍,陰陽怪氣地道:「乖女兒,你呢?又有什麼話對為父說?」

    杜曉妍看了杜公甫一眼,毫無畏懼地大聲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爹!」

    杜公甫點了點頭,道:「好,說得好!各位武林同道,大家看到了,現在連我的親女兒都不認我了!到了這個地步,大家想必已經猜出真相了。不錯,秦仁擅使魔功,他用魔功迷了這些女子的心智,令她們對他唯命是從!」

    頓了頓,杜公甫滿面沉痛地道:「就連我的女兒,也著了他的魔功,為了他連我這個親爹都不認了!秦仁這小魔頭……實在留他不得!若留著他,江湖必遭大亂,蒼生必定遭劫!各位武林同道,為了天下蒼生的大計,我杜公甫唯有大義滅親,還請各位英雄……儘管出手取了他們性命吧!」

    說著,竟然老淚縱橫,一時間就像蒼老了十歲一樣。

    獨孤鴻漸假惺惺地安慰道:「杜莊主,天下人都知道你公正無私。杜小姐也不過是受了秦仁魔功迷惑,罪不致死。依我看,只要殺了秦仁,杜小姐等人中的魔功便會自解……」

    「可是,養出這樣的女兒,我杜公甫愧對天下英雄啊!」杜公甫形容悲慼,滿面悲傷。

    三少搖了搖頭,歎道:「娘咧,這人怎地比我還會做戲?唉,奧斯卡影帝多了一個強力競爭對手了!」

    獨孤鴻漸安慰了杜公甫幾句,一臉正氣地對秦風道:「星河劍聖,秦仁修習迷人心神的魔功咱們暫且不提。請問,秦仁為了當朝太傅華安華大人之女華玲瓏,出手打傷狂雷刀神秦雷,這件事星河劍聖認為應當如何處理?雷刀神同樣是你的弟弟,秦仁為了一個女子,將親生兄長打成活死人,如此喪心狂病之輩,難道星河劍聖還要袒護於他?」

    秦風冷冰冰地道:「關你什麼事?這是我們秦家的私事!就算我三弟當真打傷了二弟,要懲罰他,對他是打是殺也該由我秦家人來處理,關你們這些外人什麼事了?更何況,我二弟根本就不是三弟打傷的!」

    獨孤鴻漸哈哈哈大笑三聲,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們逍遙秦家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些事情只好由我們外人來管了!秦大少可敢把華玲瓏小姐請出來當場對質?華小姐是當事人,她最清楚事情的經過!」

    三少饒有興味地道:「哦?天下人管天下事嗎?那你們可是要『進入』我逍遙山莊,武力維持和平不成?那好,既然你們要管我秦家的事,那我秦仁也想管一管你們的事!嗯,在座的大俠們,你們一晚上最多能玩幾個小姑娘啊?不要害羞,說出來讓少爺我瞭解一下,稍稍管一管嘛!在座的姑娘們,你們一個晚上能侍候幾個男人啊?會否有高潮啊?有沒有出現過潮吹啊?不要這麼害羞嘛,說出來大家研究研究?」

    「污言穢語,成何體統!」獨孤鴻漸義正辭嚴地道:「秦仁,你帶壞了社會風氣,教壞了年輕小孩,令天心大怒,招來天災人禍!以致百姓流離失所,哀鴻遍地,餓孚遍野,孤兒寡母不計其數!你還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三少愕然:「我日,天災人禍全是我招來的?我的罪行已經觸怒上蒼了?」

    杜公甫偷偷扯了扯獨孤鴻漸的袖子,小聲道:「不要太離譜了,沒多少人會信的,說點實在的。」

    獨孤鴻漸一愣,隨即省悟過來,道:「秦風,別的話我們不多說,你把華小姐請出來對質吧!」

    秦風剛要開口,便聽一個有如雷震九霄一般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必了,就由我秦雷親自來釋爾等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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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幻軒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七章 群魔亂舞 第一節
  

  九陰聖女聞言緩緩站起身來,立足於腳下裸女光滑的脊背之上。

    她幽怨地歎了口氣,用無比哀怨的眼神看了三少一眼,幽幽道:「三少爺何必這麼咄咄逼人?難得奴家肯吐露心事,三少卻淨說這些煞風景的話兒……」

    鐵軒軒聞言罵道:「好不要臉的賤女人!我們家阿仁豈會上你的當?還不快滾,該幹嘛幹嘛去!再在這裡死不要臉地勾男人,當心姑奶奶我一指頭點死你!」

    九陰聖女瞟了鐵軒軒一眼,笑道:「這位姐姐好沒道理,我自勾我的男人,又礙著你什麼事了?莫非姐姐也對三少爺……嗯……」

    鐵軒軒俏臉一紅,橫眉豎眼地道:「阿仁是我表弟,我有責任照顧他!要是讓阿仁給你這魔教妖女勾了去,我鐵軒軒以後還有何臉面去見我姨父?」

    九陰聖女發出一聲清脆的輕笑,「原來這位姐姐是『化鐵手』鐵空山的女兒。如此說來,奴家今晚的運氣,還真是好到了極點呢!本來呢,奴家是聽探子說,杜公甫杜莊主給三少爺帶人截住了,於是帶人來助杜莊主一臂之力,想順手殺了喬齊天和黎古定這兩個魔門叛逆的。想不到軒軒姐今晚也來了,這正好一舉兩得,奴家很是想把軒軒姐帶回魔門,跟姐姐好好親近親近呢!」

    黎古定冷笑一聲,道:「丫頭,你好大的口氣!就憑你們這幾個人,也想殺掉我跟老黎?想要我們的命,讓西門無敵親自來取!」

    九陰聖女道:「黎古定,莫非你年紀大了,人也變糊塗了嗎?至尊的名諱可是你能隨口直呼的?再說了,要取你們的性命,至尊他老人家又得著親自出手嗎?奴家不是你們的對手,即使加上迷心宗四嬌奴、十二媚釵也是不行的,可是本門『風火雷電』四大護法同時出手,你們又能如何?」

    「『風火雷電』四護法?」黎古定的聲音有些乾澀,他看了那四個在九陰聖女之前出場,身裹黑袍,戴著面具的黑衣人一眼,道:「你們就是『風火雷電』?」

    這四個黑衣人自到場起就一直未曾出聲,紋絲不動地各站在一名宮裝女子身上,在聽黎叔這一問之後,四個黑衣人從左起一個接一個地說道:

    「『風刀霜劍』古長空。」

    「『天火燎原』趙離原。」

    「『九霄雷動』武振海。」

    「『長空驚電』陸定遠。」

    四人報上名號之後立即一言不發,作惜字如金狀,扮高深莫測感。

    「果然是魔門四護法!」喬偉神情凝重。

    三少撇了撇嘴,道:「他們很厲害嗎?」

    喬偉沉聲道:「能夠擔任魔門自教主以下地位最高的護法一職的,功力絕不會弱到哪裡去。若是單打獨鬥,我有把握將他們四人一一擊殺,即使他們四個用車輪戰法我也不懼。但是他們若一起出手的話……如果我沒有耗盡功力,和老黎聯手的話,在風火雷電合攻之下可保不死,但必敗無疑。如果三少你沒有受傷的話,以你今時今日的功力,我們三人聯手,可與他們打成平手。如果表小姐也沒受傷的話,加上屠洪、小葉,我們可穩勝四魔使,但是現在……」

    「現在我們必敗無疑是嗎?」三少嘲諷似地一笑,「哪有那麼多如果?曉妍受傷,表姐也耗盡了功力,你也沒幾分功力剩下了,就連少爺我也只能發揮出八成功力。這下子,可是連跑都沒法跑了哦!」

    黎叔道:「三少,你擔心個啥?九陰聖女又沒說要殺你。再說了,你雖然只能發揮出八成功力,可是你輕功蓋世,想一個人逃走的話八成功力綽綽有餘。難道……難道你不逃是要與我和老喬共存亡?」

    黎叔和喬偉看著三少,眼中閃爍著感動的光芒。

    三少:「咦,你們兩個老傢伙的死活關我什麼事了?少爺我是聽那九陰聖女說,要抓走我表姐。少爺我能讓自己的表姐給人抓走嗎?要是讓那妖女給得逞了,少爺我以後還用混嗎?」

    黎叔:「我操!」

    喬偉:「鄙視你!」

    九陰聖女的聲音再次響起:「喬齊天,黎古定,念你二人曾為我門長老級護法,今晚你二人已在劫難逃,我不願讓『風火雷電』四護法手上沾上同門的血,你們還是自裁了吧!」

    喬偉嘿嘿一笑,道:「狗屁!老子昔日橫行天下,縱使遇上可在一招間取我命的敵人,老子也從未束手就擒過!想讓老子自裁?你先跳個脫衣舞吧!」

    黎叔仰天長笑,笑聲無比豪邁,似有蒼涼的意味,卻聲震雲霄!「妖女,黎某英雄一世,從不低頭,永不言敗,你要黎某人自裁?好!只要你當街跟我們家三少親熱一番,我黎某自摘頭顱獻上!」

    三少:「喂喂喂,你們兩個老東西用不著這樣吧?這又關我什麼事兒了?娘的,你們要報復少爺我,也不該總拿這事兒來說吧?」

    九陰聖女咯咯嬌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喬齊天,黎古定,你們死到臨頭還敢胡言亂語?奴家自然是要陪三少親熱的,可是那是奴家與三少的事,為何要在這大街之上供你們這將死之人欣賞?」

    黎叔:「無恥之尤!」

    喬偉:「淫蕩之極!」

    三少:「唔,說得好,深得我意!」

    「聖女,還與這兩個老東西廢話幹什麼?趁早殺了他們,抓了姓鐵的丫頭,咱們也好早點回去洗澡睡覺。」戴著青色面具的「風刀霜劍」古長空看來有點想念熱被窩了,開口催促。

    九陰聖女想了想,點頭道:「也好。四位護法,你們對付喬齊天和黎古定,奴家對付秦仁,剩下的幾個,就由四嬌奴和十二媚釵對付。」

    古長空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古某早就想領教本門前長老喬齊天的『歲月不饒人』了!」

    戴著火紅面具的「天火燎原」趙離原道:「趙某則對黎古定的『幻魔手』很感興趣。」

    風火雷電四大護法從各自腳踏著的媚釵身上飄下,落到那大紅地毯上,一步步朝三少等人逼近。

    九陰聖女也飛身躍至與四大護法並肩,朝著三少走來。

    四嬌奴也不穿衣服,就那樣赤身裸體地跟在九陰聖女身後。

    十二媚釵每人握著兩把彎曲如蛇,銀光閃閃,長僅兩尺的短劍,走在四嬌奴之後。

    九陰聖女看著三少,款步間嬌笑道:「三少爺,不必擔心,奴家只陪你玩玩,不會傷到你的。你可千萬不要小看奴家哦!上次奴家之所以要逃,那是因為你有喬齊天和黎古定相助,又破了奴家的傾國迷夢,令奴家受了內傷。可是現在,奴家的內傷全好了,反倒是你受了點內傷,奴家現在可是可以跟你一戰的哦!」

    三少笑了笑,道:「那敢情好,少爺我也很想領教領教聖女的手段!」

    回頭對身後眾人說道:「表姐、曉妍、小葉,你們三個退下,屠老哥,你幫著照看一下她們。」

    屠洪知道眼前這情形他已經無能為力了,照顧三個女孩,讓三少等人沒有後顧之憂是他最大的責任,點頭道:「好,三少,屠某一定照看好三位小姐!」

    杜公甫見現在已經沒人有空來理會他,陰森森地一笑,腳尖輕輕一點,轉身就跑。

    屠洪看到了,但他沒有叫。杜曉妍看到了,同樣也沒叫,心裡反倒像是鬆了口氣似的。

    杜公甫再怎麼禽獸不如,再怎麼用心險惡,畢竟是養了她十多年,對她百般寵愛。

    生娘不如養娘親,生父不如養父大,杜曉妍從未想過要為被杜公甫害死的親生爹娘復仇,畢竟她對杜公甫還是有很深厚的感情的,而對那素未謀面的親生爹娘,則是半點感情都沒有。

    這是人之常情,杜曉妍這種心理,倒是沒什麼大錯。

    三少、喬偉、黎叔同樣看到了杜公甫轉身開溜,但是他們強敵在前,也無心理會已如喪家之犬一般的杜公甫。

    按理說杜公甫應該可以逃出生天了,但是他還是死了。

    一柄閃動著藍色和紫色光暈的五尺長劍,猶如驚電一般破開夜空,釘穿了杜公甫的胸膛,直沒至柄,濺出一溜血花。

    劍身上強勁的勁道帶著杜公甫的身體向後倒飛十丈,釘進了長街轉角處一堵民居的牆壁之上,深深地沒了進去,將杜公甫的身體高掛在牆上。

    杜公甫雙眼圓瞪,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驚駭神情。

    他是眼睜睜看著這柄劍釘穿自己胸膛的。劍當胸飛來,劍光無比燦爛,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到。劍破空的嘯聲尖銳悠長,有耳朵的人都可以聽到。從這層意義上來說,這一劍並不是偷襲,而是正大光明的一擊!

    但是杜公甫就是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他甚至連揮斧抵擋的念頭都還沒來得興起,這柄劍便已經透胸進入!

    杜公甫緊盯著胸前的劍柄,伸出手去,像是想將劍拔出來,但手剛剛伸到一半,便無力地垂了下來。

    「鐺--」鬼斧脫手掉到地上,杜公甫終於氣絕身亡。

    所有人都被這驚世駭俗的一劍驚呆了,本正在對峙的雙方同時盯著杜公甫那掛上牆上的屍體,盯著他胸膛上的那一截劍柄。

    杜曉妍摀住了嘴,眼中溢出兩行晶瑩的淚珠。她終於沒有發出哭聲,她知道,這樣的結局對杜公甫來說,是最好的,也是最公平的。

    三少臉上同樣滿是震驚之色,但到後來,他哈哈大笑起來。

    他當然知道那柄是誰擲出來的,那藍紫相間的劍光天底下只有一柄劍能夠發出來。

    斜月七星劍!

    普天之下,只有斜月七星劍這柄天下七神器之一的神劍,才有著這兩種顏色的劍光!

    斜月七星劍在此,便是標誌著「星河劍聖」秦風到了!

    也只有已悟通天道至理,初窺天劍門徑的秦風,才能擲出這一記正大當明,卻令武功已達超一流境界的杜公甫都無法閃避擋抵的飛劍!

    「這個夜晚,還真是不平靜啊!」伴隨著這把令人冷到骨子裡的聲音,星河劍聖頎長的身影從長街的盡頭,從九陰聖女和四護法等魔門中人的身後顯現出來。

    秦風背著雙手,一步一步地走來,鐵戩提著燈籠在他身旁,三個瑟縮著頸子,雙手全都籠在袖子裡,看上去彷彿一陣風都能刮倒的老者跟著他們身後。

    鞋底的摩擦聲在夜空中輕輕響起,燈籠將星河劍聖的影子拖得老長。鐵戩本來也是一條高大的漢子,可是當他跟秦風走在一起之後,他的高大已經被所有人忽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風身上。當他們看到秦風之後,卻又生起了一種很荒謬的感覺。

    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如此重視秦風,反而將秦風身旁那比他還高出半頭的漢子忽略,因為現在的秦風,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普通,太平常了。

    秦風身上根本連一絲一毫的氣勢都沒有,但是他偏偏就這樣引人注目。

    如果說秦風以前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名劍,那麼現在的他,便像是一把光芒盡斂,藏入了鞘中的神劍。

    誰也無法看出這把劍究竟有多鋒利,誰也無法判斷這把劍究竟有多強的破壞力,有多可怕的殺傷性。

    所以說,現在的秦風給人的感覺,就是像海水一般不可測量。

    九陰聖女本來已經算準了憑她手頭上現在的實力,可以吃定三少等人,但是現在突然多出來一個秦風,打亂了她全盤的計劃。

    九陰聖女雖然沒見過秦風,但她也是知道斜月七星劍的特徵的。事實上,江湖上不知道斜月七星劍的人幾乎沒有。

    而且秦風並不是孤身一人,他身旁有一個一看就知功力不俗的漢子,身後還跟著三個不知道身份的老者。

    能跟在星河劍聖身後的,又豈會是普通人?

    局勢已經變了,三少等人以及星河劍聖,已經將九陰聖女等人夾在中間,呈夾擊之勢!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七章 群魔亂舞 第二節
   

秦風、鐵戩以及那三個老者在九陰聖女等人十丈外站定。

    秦風的視線越過九陰聖女等人的頭頂,望向三少,淡淡地道:「阿仁,你怎地這般不爭氣?讓這群廢材給堵住了?」

    三少笑嘻嘻地道:「老大,你這麼說可就不厚道了。這些高手哪裡是廢材了?他們可是魔門迷心宗的九陰聖女,以及『風火雷電』四大護法。恐怕憑老大你一個人,也沒辦法把他們全收拾哦!」

    秦風微微點了一下頭,道:「原來是群魔聚會啊!我是說憑阿仁你的功夫,怎樣都不會栽在些阿貓阿狗們手上的。」

    「老大,表哥,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三少見強援到來,已經完全鬆了口氣。九陰聖女不知道秦大少身後的那三個老者是誰,三少卻是知道的,「柳老、怒老、蕭老,你們怎地也來了?」

    「我們鐵血嘯天堡,在定州城裡也是有些勢力的,」鐵戩嘿嘿笑道:「你們打架弄出這麼大動靜,我們的探子若還弄不清狀況,那他們真是該死了。」

    九陰聖女突然開口道:「秦大少,你身邊的這位莫非就是鐵血嘯天堡的少堡主鐵戩?你身後的三位老前輩,莫不是逍遙山莊的三大殺神柳斷魂、怒橫眉、蕭天賜?」

    秦風點了點頭,道:「妖女,你是束手就擒,還是逼我動手?」

    九陰聖女嬌笑起來:「秦大少好不客氣!奴家只是弱質女流,怎敢與星河劍聖交手?可是奴家也不能讓秦大少擒住,奴家已經鐵了心要跟三少爺了,要擒奴家,也該是三少爺動手才是。莫非,秦大少也對奴家……呵呵呵呵……」

    秦風皺了皺眉,對三少道:「阿仁,你已經把這女人……」

    三少斬釘截鐵地道:「沒有的事!是她一廂情願要勾引我的,老弟我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她,老大你可放心下手!」

    頓了頓,小聲道:「不過最好還是把她弄暈過去,交由小弟來對付……」

    秦大少哭笑不得,自家兄弟的德性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說起來,他還算得上是三少初次當迷姦犯時的幫兇。

    大少爺聽三少撇清了與九陰聖女的關係,當然就不必要照顧三少的面子,對這女人手下留情了。冷聲道:「魔門的九陰聖女是吧?你少在這裡搬弄是非,對我秦風來說,你跟路邊的石頭沒什麼區別。你還是束手就擒吧,我秦風一旦出劍,劍下從無活口!」

    九陰聖女笑道:「喲,大少爺原來是不近女色之人。不知是真的不近女色呢,還是因為練劍時不小心,自己把那話兒割下來了,從此沒了男人那功能……」

    「哈哈哈……」「哇哈哈哈……」「哦呵呵呵……」三少、喬偉、黎叔三個無法無天的傢伙聞言捧腹大笑起來,就連鐵軒軒也發出了響亮的笑聲。黎小葉、杜曉妍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別過臉去掩嘴悶笑。屠洪那是連悶笑都不敢的,只能強忍著,臉上的筋肉卻陣陣抽動,彷彿抽筋一般。

    鐵戩剛剛發出哈哈哈三聲大笑,便被秦風橫了一眼,馬上自覺地忍住了。

    「很好笑嗎?」秦風冷冷地道:「你不覺得身為一個女子,說這種話很無恥嗎?」

    九陰聖女媚眼如絲,斜瞟秦風,眼中似春水蕩漾,「大少爺,您幹嘛這麼生氣呀?奴家本就是魔門妖女,淫蕩無恥可是人家的本份呢!」

    三少頓時擊節長歎:「好,說得好!不虛偽,不做作,有一說一,實話實說,少爺我欣賞你!老大,你不必客氣,放手打暈她吧,接下來如何懲罰她對你不敬之事,就交給小弟我來辦了!」

    秦大少心裡萬般鬱悶,跟老三在一起,他總是休想佔到半點便宜。怎地享用美女這等事全都由老三來做了,而打暈美女、放哨把風這種事總是由他來做?

    難不成我星河劍聖這輩子都注定只能做採花賊的幫兇?

    大少爺如是想道。

    冥冥中自有天意,已經進入了天道的大門,踏上了天劍大道的秦大少,對這天理命數自然也會有著某種極其微妙的感應。

    當然,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能感應到天理命數這玄之又玄的東西,即使偶爾感應到了,他也只會認為那是他心中自我的想法。所以他也不知道,他那屬於完全無心的一個想法,最後竟然非常可悲地……變成了事實。

    秦風認命般地點了點頭,表情卻依然冷酷到底:「三大殺神,表哥,你們負責截住魔門四護法。我去對付魔門妖女,等生擒了她,再來助你們。老三,你還能打嗎?」

    三少叫道:「沒問題,老弟我看到大哥你之後,全身的力量又回來了!老弟我現在狀態大好,有萬夫不擋之勇!」

    大少爺點了點頭,「那好,你就帶剛才笑得最凶的那兩個對付小嘍囉們。嗯,那四個裸身女子當街裸奔,實在有傷風化,就地處決吧,不要留活口了。」

    大少爺隨口就判了四嬌奴死刑,毫無憐香惜玉之意。

    三少卻叫嚷起來:「老大,你明知道小弟我從來都不殺女人的!生擒可以吧?」回頭小聲對喬偉和黎叔道:「等下把那些妞全打暈了,咱們三個人帶回去平分。」

    這時屠洪把腦袋湊了過來:「算我一個怎麼樣?」

    三少、喬偉、黎叔同時鄙視地道:「流氓!色狼!道德淪喪!一邊兒涼快去!」

    屠洪聳拉著腦袋退到了一邊,心裡對三個大流氓,大色狼充滿了鄙視。「娘的,不就是欺負我功力弱,承受不起她們的採補嗎?可是人都敲暈了,還不是任我玩?還怕她們採補?十六個美女啊,加上九陰聖女,足足十七個,你們三個人用得完嗎?操!」

    屠洪在心裡大發牢騷,三少、喬偉、黎叔三人則摩拳擦掌一臉淫笑地慢慢朝那些嬌奴、媚釵慢慢走去。

    秦風一雙眼睛緊盯在九陰聖女身上,一頭長髮突然無發自動。

    鐵戩和三大殺神則慢吞吞地朝風火雷電四護法走了過去,鐵戩邊走邊摩擦著雙掌,一雙手掌慢慢變得如火焰一般通紅。

    「等一等!」四護法之一的「九霄雷動」武振海突然申請暫停,「我想說兩句話。媽的,從開始到現在,我武振海還只說過一句話!」

    「我也有話要說。」「長空驚電」陸定遠慢吞吞地道:「這一架,咱們還是不打了吧?秦大少,你現在手中無劍,星河劍聖以劍成名,沒有劍,你的威力至少會減少五成。而我們,顯然是不會讓你有機會拿劍的。」

    說話間,陸定遠突然身形一晃,如一道黑電般掠到了那掛著杜公甫屍體的牆壁下,反手握住了斜月七星劍的劍柄,將其拔了出來。

    陸定遠的身法快到了極點,所有人都只覺眼前一花,陸定遠便已將劍拔出,眼前再一花,陸定遠便又回到了原位!

    陸定遠把玩著手中那把樣式古樸,劍刃看上去絲毫不顯鋒利,劍身本身並沒有任何色彩,卻不斷地發出淡淡的,藍色與紫色相間的光暈的斜月七星劍,讚道:「好一把神劍!果然不愧為天下七神器之一!嘿嘿,你們小看陸某了吧?陸某號稱『長空驚電』,這輕功身法,自然是像電一樣快的了!秦仁,你的輕功不是很厲害嗎?你就來評評看,陸某與你,在輕功上面,究竟誰強誰弱啊?」

    三少一本正經地道:「若單論速度,少爺我比起你來,還略有不及。但是論起耍輕功時的帥氣風度嘛,少爺我勝你百倍!」

    陸定遠不屑地嗤了一聲,道:「帥氣有個屁用!秦大少,現在你的劍在我手裡,你怎麼辦?」

    秦風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帶著說不出的譏誚意味的微笑:「你聽誰說,我秦風要有劍在手才能發揮出十二成威力的?你又是聽誰說,我秦風手中無劍,威力會減少至少五成的?」

    陸定遠狂笑起來:「秦風,你倚仗神劍之利,才闖下『星河劍聖』這名頭,沒了劍,你就什麼都不是!你不服氣嗎?好!我陸定遠練的也是劍法,我的劍法沒你這麼多名堂,就叫『電劍』!就讓我用你的斜月七星劍,展示一下我『電劍』的絕頂威力!我要讓你知道,這一把神劍對一個劍手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秦風冷冷地道:「你要找我印證劍法?好,我秦風就空手接你的劍!所有人暫時不要動!」

    三少、喬偉、黎叔聞言停住了腳步,三大殺神和鐵戩也各自退開。

    陸定遠身邊的各人也都讓了開去,留下一塊足夠二人施展的空地。

    秦風背負雙手,慢慢地朝著陸定遠走去。陸定遠提著斜月七星劍,迎著秦風走去。

    陸定遠每走一步,身上的氣勢便增加一分,內力便提高一層。

    漸漸地,他身上的黑袍像充氣一般鼓脹起來,頭上的風帽也給充斥在他身周的勁風給掀了開去,露出一頭散亂的黑髮。黑髮無風自動,漸漸地根根倒豎而起,在他頭上瘋狂地舞動,彷彿一群黑色的魔鬼。

    「啪!」一聲輕響,陸定遠腳下的青石板給他踏得龜裂,當他的腳再次抬起後,石板上印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這之後,陸定遠每走一步,腳印便越來越深,那石板碎得也越來越無聲無息。到後來,他一腳踏下去,根本沒有任何聲息,石板也沒有任何碎裂的樣子,一條裂痕都不曾出現,卻仍刻出深深的腳印。

    反觀秦風,秦風走時好像根本就沒有提氣,除了一頭長髮不住地飄動之外,他身上的氣勢也沒有增加半分,就好像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在隨意散步一般。

    但是秦風的神態卻無比悠閒,倒是氣勢驚人的陸定遠,神情漸漸變得凝重。

    「誰會贏啊?」屠洪又把腦袋湊到了三少旁邊。

    「我大哥。」「大少爺。」「秦大少。」三少、喬偉、黎叔三人同聲回答。

    以他們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大少爺與陸定遠之間實力的差距。

    陸定遠已經完全將他的氣散發了出去,若是一個普通人正面面對陸定遠的話,此刻只怕早就給這霸道的氣息給逼得噴血而死。

    而秦大少看上去根本就沒有運氣,卻仍能如此鎮定地一步步走向陸定遠,絲毫不受陸定遠的氣息影響,足見秦大少的實力遠超陸定遠!

    「大少爺現在的功力……只怕已經達到你我同一級數!」喬偉神情凝重地對黎叔說。若他與陸定遠單挑,所能做到的,也只是跟秦風一樣,不可能比秦風超出多少。

    此時陸定遠已經感覺到了危險,他只覺得眼前的秦風,就像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大洋,無論他往大洋裡面投進多少石子,都無法令大洋掀起波浪。但是如果當大洋自行掀起驚濤駭浪的話,直面大洋波浪沖擊的他,勢必會粉身碎骨!

    但是陸定遠已經沒了退路,他的氣機已經將秦風完全鎖定。而秦風看似沒有運氣,但陸定遠也知道,秦風實際上也已經將他完全鎖定。只要他露出任何害怕猶豫的神情,勢必會招來秦風的雷霆一擊!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只有三丈!

    不能再接近了!陸定遠的氣勢已經凝聚到頂點,到了渲瀉的時候!

    陸定遠出手了,他右腿發力一蹬,轟然巨響聲中,腳蹬地的那一點爆出一個直徑五尺,深有兩尺的大坑,足見他這一蹬,用出了多大的力道!

    也只有這麼大的力道,才能在瞬間產生最大的加速度,令速度在最短的時間內提升到頂點!

    「哧--」斜月七星劍發出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化作一道筆直的閃電,直奔大少而去。那速度已經快到無法形容無法解釋,三丈的距離在這樣快的速度之下,就像一張薄紙的厚度一般,根本不能被稱為距離!

    就在陸定遠腳蹬地的那一剎,秦風也動了。

    沒有經過任何蓄氣的秦風,在動的那一剎,全身的氣就完全迸發出來。他的身上竟然綻放出只有神兵利器才有的金黃光芒,整個人在瞬間就變得有如一輪烈日一般!

    他向前彈飛出去,右手食中二指併攏戟指,手肘回收刺出,兩指刺破空氣發出一聲不屬於人間任何武器破空時的異響,他的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把劍……

    不是好像,而是在觀戰的所有人看來,他就是變成了一把巨劍!巨劍以他的指尖為劍尖,手臂和軀幹為劍身,兩腿為劍柄,破空飛射陸定遠!

    如此華麗的一劍,天上地下已經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詞彙來形容這一劍!

    這一劍,便是當之無愧的天劍!

    「鐺--」劍光交擊,發出一聲清越悠長的巨響。

    這記巨響在所有觀戰的人聽來,彷彿是直接在他們腦中敲響,他們的心臟也都隨著這一響重重地跳動了一下,血液幾乎沸騰,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通紅。

    天地也在這一響發出的時候微微顫抖了一下,所有的身體都隨著天地的顫抖抖了一抖。

    功力最弱的黎小葉、杜曉妍給震得立足不定,摔倒在地。魔門一方的十二媚釵也滾了一地,好不容易才站起身來。

    早已雨停的天空突然掉下一陣冰雹,這陣冰雹來得快去得也快,在巨響的迴響消失之後即刻停止,好像是上蒼為了見證一柄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天劍誕生。

    天劍的光芒一閃即逝,斜月七星劍的劍光與天劍的劍光擦肩而過,秦大少也與陸定遠擦肩而過。

    兩人迅速地交換了一下方位,秦風站在陸地定遠發力蹬地那一點上,腳踏著那個被陸定遠蹬出的深坑,而陸定遠則站在秦風剛開始發動時的那一點上。

    兩個人背對背站著,秦風背負著雙手,姿態悠然,那無風自動的長風已然靜了下來。

    陸定遠也是穩穩地站著,單手持劍,劍尖斜指地面。

    「斜月七星劍對一個劍手來說,是一件足可令其揚名立萬,威震江湖的神器。可是對一柄天劍來說,它就什麼都不是。」秦風淡淡地說:「這就是凡劍跟天劍的區別。」

    陸定遠喃喃地說了句:「果然是天劍……這劍……根本不屬於人間……」話音剛落,便聽「哧」地一聲輕響,卻是陸定遠頸動脈處鮮血飆射的聲音。

    接著他的頭便被腔子裡噴出來的血沖得高高飛起,身子直挺挺地倒下,斜月七星劍脫手插在了石板上。

    「九陰聖女,見到了我這一劍,你還要打下去嗎?」秦風轉身面向九陰聖女,冷冷地問道。

    九陰聖女還未答話,便聽一個虛無飄渺,彷彿來自九幽煉獄中的聲音響了起來:「秦大少,欺負一個弱質女流算什麼本事?我西門無敵未逢敵手久矣,今見秦大少這一劍之威,心中驚喜莫名!人到無敵最寂寞,就讓我西門無敵,來領教一下秦大少這柄天劍!」

    別人還沒有任何反應,三少已經撇了撇嘴,罵了一句:「操你媽的又來一個!救個人怎麼搞出這麼大陣仗?娘的,老子今晚還要不要睡覺了?」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七章 群魔亂舞 第三節
   

九陰聖女身前的空間突然一陣輕微的蠕動,一名全身都籠罩在陰影中,身上彷彿不斷地散發著黑色霧氣,面目身形都模糊到完全看不清楚的人影突然平空出現。

    那人出現得無比突然,就好像他原本就站在這裡一般,在場這麼多人,愣是沒一個看清他是如何到來的。

    這完全是不合情理的,黎叔的「幻魔手」出手時可以給人一種瞬間跨越空間的感覺,可那也只是幻覺。眼力好的,還是能看清幻魔手出招時的軌跡的。比如杜公甫,在幻魔手從背後攔截他的時候,還是能夠及時轉身擋上一斧的。

    但是現在這黑色人影出場的方式,實在是超出了人們的理解,空間對那人來說好像只是一道門戶,可以讓他任意地出入。

    「西門無敵來了!」喬偉神情忽然變得很古怪,看著那黑色人影的眼中,帶著說不出的意味。似憤怒,似仇恨,當中又夾著一點淡淡的恐懼。

    而黎叔則是神情無比凝重,雙手已在微微顫抖。

    秦大少皺了皺眉頭,低聲道:「怎地這大魔頭也來了?定州城裡,何時集中了這麼多魔門要人?」

    「荒謬!」三少爺突然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語了一句:「這分明是魔法裡面的瞬間移動或是傳送魔法陣才能達到的效果!」

    聽到這句話,那黑色的人影似有意,又似無意地斜瞟了三少一眼。但是他臉上始終蒙著一層朦朧的黑霧,所以三少自然沒發現這黑色人影在看自己。

    當黑色人影出現後,九陰聖女等人全都跪了下去,口稱:「參見至尊!至尊英明神武,文承武德,一統江湖!至尊神功蓋世,天下無敵,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西門無敵淡淡地道:「起來吧!」

    他的聲音很怪異,音色彷彿是兩塊石頭在互相敲擊,沒有平仄,令人非常難受。

    九陰聖女低著頭道:「屬下等不敢,屬下等無能,無法完成至尊交待的事情,還要勞動至尊聖駕親臨,請至尊降罪。」

    西門無敵道:「這倒不關你們的事。星河劍聖已初入天劍門徑,天劍一出,凡劍辟易,憑你們的能耐,的確沒辦法對付星河劍聖。恕你等無罪,起來吧!」

    九陰聖女等人齊聲道:「謝至尊宏恩!至尊英明神武,厚德載物,德被天下,寬宏大量,吾等感激涕零,誓為至尊效死以報!」

    三少打了個呵欠,拍了拍嘴巴,道:「走了走了,大家散場了吧!媽的,一群馬屁精,西門無敵說一句話,他們都要用那麼多四字詞。我看這個夜晚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等他們這麼拍來拍去的,天都要亮了,咱們也就不用睡覺了。娘的,熬夜對皮膚很不好的!」

    屠洪也叫了起來:「散場了哦!他們的家長來了,這架打不起來了哦!走了走了,咱們回去洗了睡吧!」

    所有人都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三少和屠洪,而秦大少則別過臉去,裝作不認識三少的樣子。大少爺這是怒其不爭呀!魔門至尊西門無敵都來了,他們能拍拍屁股閃人嗎?

    西門無敵帶著笑意道:「三少爺,你們這就要走嗎?怎地我西門無敵一出場,你們就要走了?這好像不大好吧?」

    三少爺正色道:「這位……西門無敵前輩,晚輩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西門無敵笑道:「三少請講,西門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三少點了點頭,道:「你幹嘛不叫東方不敗呢?以後讓你的門人見到你就喊一句『日出東方,唯我不敗!』那該多有氣勢?你現在這名字,嘖嘖,西門無敵,多沒氣勢?多俗氣呀!怎麼樣,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如何?」

    西門無敵想了一陣,沉吟道:「東方不敗……這個名字倒是比我的名字有氣勢。嗯,不錯,不錯!」回頭對魔門眾人道:「即日起,我改名東方不敗,爾等見到我時,當稱『日出東方,唯我不敗』!就這樣了。」

    魔門眾人齊聲道:「謹遵至尊法旨!日出東方,唯我不敗!至尊東方不敗!」

    西門無敵又對三少拱手道:「多謝三少爺賜名。這不敗比起無敵,的確更有氣勢。東方比起西門,也的確更有寓義。日出東方,唯我不敗,不正昭示這普天之下,都要處於我東方不敗的光芒照耀之下?三少爺果然好才智!」

    看著魔門眾人一臉虔誠,一本正經的樣子,再聽聽西門無敵言語中的沾沾自喜,三少終於忍不住捧腹哈哈大笑起來。

    喬偉見三少笑得開心,奇怪地問道:「三少爺,什麼事這麼好笑?說出來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三少邊笑邊說:「那東方不敗其實是……哈哈哈……其實是少爺我親筆所著的一部春宮小說中,為了取悅一名天下第一美男而自己切了小雞雞,練成無上媚功『葵花寶典』的……哇哈哈哈……笑死我了,東方不敗是人妖的名字,哇哈哈哈……」

    喬偉愣了一愣,隨即狂笑起來。黎叔、屠洪、鐵戩、鐵軒軒放肆地大笑起來,黎小葉和杜曉妍抿嘴偷笑,三大殺神也滿臉地笑意,就連在外人面前一貫冷酷的秦大少,嘴角也掛上了一絲笑意。

    而魔門眾人的表情那可就更精彩了。

    九陰聖女蒙著面紗,看不清表情,但眼珠子卻轉個不停,春水蕩漾的眼裡,滿是抑止不住的笑意。

    四護法中剩下的三個戴著面具,自然也是沒辦法看清他們的表情的,不過他們的肩頭不住地聳動,身子也在微微顫抖,就不知道究竟是笑成了這樣子,還是氣得在發抖。

    至於那裸奔的四嬌奴,以及十二媚釵,則是以極大的毅力忍住了笑,拚命地把頭低下去,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身子自然也是在不住地顫抖。

    反觀西門無敵,卻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等眾人都笑夠了,他才淡淡地說了一句:「三少爺好利的口舌。聽說抱花堂的蕭山河曾被三少爺氣得吐血,西門今日一見,才知聞名不如見面。」

    三少一手摸著肚子,一手扶著膝蓋,邊笑邊喘著大氣,道:「咦,你這次怎地不自稱東方不敗了?」

    西門無敵也不生氣,淡淡地道:「三少爺還是孩子心性,只不過是開開玩笑而已,西門當然不吝讓三少開心。現在既然笑夠了,那這玩笑也就不必再開了,咱們還是說說正事吧。」

    三少心中暗凜,這西門無敵絲毫不動怒,顯是極難纏的角色。鮮少有人能在三少的一張賤嘴之下不生氣的,這西門無敵可說是第一個。

    這樣的人,往往最難對付。遇事不動氣,既可說他心胸寬廣,亦可說他心計深沉,胸有溝壑。但西門無敵行事鬼鬼祟祟,顯然與心胸寬廣四字是絕緣的了,應該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想到要與這樣的人為敵,還要幹掉他取代其地下皇帝的位置,三少不由就有些頭痛。再由此延伸開去,想到被喬偉和黎叔慫恿地一時頭腦發熱,答應要在天下大亂之後進入逐鹿天下這遊戲,三少更感痛苦。

    天下英雄無數,逐鹿天下不是紙上談兵,一個江湖草莽就有這等心胸,那些久處廟堂之上,以玩弄陰謀詭計為終生職業的大佬們,又有哪個是能輕易糊弄的?

    想到這,三少長長地歎了口氣,眼神無比幽怨地看了喬偉和黎叔一眼,直看得兩隻老狐狸頭皮一陣發麻。

    這眼神,怎地跟深閨怨婦一般模樣?喬偉心中如是想。

    完了,三少爺難道變了口味,喜歡老男人了?黎叔想得更加下流。

    「正事?我們有什麼正事好談的?」三少懶懶地道。

    西門無敵道:「第一,秦大少殺了我魔門四護法之一,還請秦大少給我西門一個交待。第二,喬齊天和黎古定十年前叛出我魔門,令魔門大亂,手上欠下門中多位兄弟的命債,還請三少爺將他二人交還給我魔門處置。」

    秦大少冷冷地道:「人,是我殺的。你要我怎樣交待?」

    三少懶洋洋地道:「我這裡沒有人叫喬齊天和黎古定啊!偉哥,黎叔,告訴東方姑娘,你們叫什麼名字。」

    喬偉忍著笑道:「小人叫喬偉,是三少爺的車伕。」

    黎叔道:「小人叫胡黎,是三少爺的保鏢。」

    「聽到了沒有?沒有你要的人呢!」三少爺睜著眼睛說瞎話。反正他的人品已經很下流了,就像九聖說的一樣,奴家是魔門妖女,淫蕩無恥乃是奴家的本份。這話要換三少爺來說,就是反正老子是採花賊,下流無恥耍無賴是老子的專利。

    西門無敵淡淡地道:「三少的無賴,果然也很有特色。其實這兩件事解決起來都很簡單,只要秦大少代表逍遙山莊答應與我魔門合作,這兩件都可以一筆勾銷,省得動起手來傷了和氣。」

    大少爺冷笑:「合作?怎麼合作?」

    西門無敵道:「只要逍遙山莊與我魔門合作,我們兩方聯手,可盡數控制大秦帝國江湖上的黑白兩道。到時候,莫說控制整個江湖,就算是控制整個大秦帝國,也不是難事。」

    秦大少繼續冷笑:「控制大秦帝國?我看你是想顛覆大秦帝國,建立自己的魔門帝國吧!」

    西門無敵聲音很平靜:「這話可是從大少爺口中說出來的,我西門無敵可沒敢說這種大逆不道之語。」

    秦大少將冷笑進行到底:「西門無敵,你心裡想什麼,你我心知肚明。想我逍遙山莊與你魔門合和?你怕是豬油蒙了心,糊塗了吧?」

    西門無敵搖了搖頭,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大少爺說話何必這麼咄咄逼人,傷了和氣呢?既然大少爺一口回絕,西門倒想問問三少的意見。三少,如果西門將九陰聖女贈與三少,三少爺可願與我魔門合作?」

    三少想了想,道:「你要肯把九陰聖女送給少爺我,少爺我倒是很高興的。只是,本少爺向來不喜歡受人控制。要不這麼著,你讓九陰聖女陪我一個晚上,我出十萬兩銀子。怎麼,不夠?二十萬兩如何?嫌少,那一口價,三十萬兩!三十萬兩已經很多了,不要太貪心嘛!你還要加?太離譜了吧?好,一百萬兩,不過這是給九陰聖女贖身的價碼。少爺我出了這個價錢,九陰聖女以後可就完全歸少爺我啦!怎麼樣,銀貨兩訖,概不欺詐,無比公平哦!」

    九陰聖女脆生生地笑了起來,嬌聲道:「三少爺好沒道理,奴又不是樓子裡的姑娘,什麼贖身不贖身的?若是奴家喜歡的人,奴家一分錢不要,也願獻上這身子。若是奴不喜歡的,就算是成堆的金山擺在奴面前,奴家也是不會拿正眼瞧的。」

    「那就沒辦法了!」三少爺遺憾地搖了搖頭,對西門無敵道:「你也聽到聖女的話了,本來少爺我還想給你銀子作點補償的,可是聖女為了愛情不要鈔票,少爺我也沒有辦法啊!唉,聖女啊,少爺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西門無敵好歹也是你的教主不是?你就算要跟我,也多少讓他落些好處嘛!一分錢都不要,就獻身給少爺我,那西門無敵豈不是虧了血本?」

    眾人無語,今日所有人總算酣暢淋漓地見識了一番三少爺賴以成名的絕技--三少爺的賤!

    喬偉和黎叔對三少挑出了大拇指,黎小葉對三少比出了中指……哦不,是小指,她一個女孩子,是不會做粗俗的手勢的。

    鐵軒軒不屑地冷哼,杜曉妍很是不好意思,情郎是如許賤人,她又能如何?

    大少爺和三大殺神努力裝出不認識三少的樣子,鐵戩鐵大哥看了看三少,搖了搖頭,長歎了一口氣:「唉--」

    西門無敵沉默半晌,淡然道:「那就是說談不攏了。沒關係,開打吧,用血來說話!大少,三少,西門得罪了!」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七章 群魔亂舞 第四節
  

  西門無敵動手了!

    沒有任何徵兆地,他甚至連手指頭都沒抬一下,他身後的四嬌奴和十二媚釵突然全部跳了起來。

    十六個美女跳起來不是為了進攻,而是為了死。

    或者說,死得更有震憾力,更有恐怖感。

    十六具美麗的身體凌空炸開,炸開時卻連半點聲響都沒發出。

    她們的身體粉碎得非常徹底,連一塊完整的骨胳,一片完整的筋肉都沒有留下。徹底地粉碎成十六團鮮紅刺目的血漿,然後爆開,連成一片巨大的血幕,再揚揚灑下。

    西門無敵站在血幕下一動不動,卻沒有一滴血能灑上他的身體,所有的血都在離他身體還有三尺的時候自動地飄向了一旁。

    但是他身後的九陰聖女和三個護法就沒那麼好運了,他們甚至都不敢運功震開落下的血水。

    四個人頓時被淋了滿頭滿臉,從頭到腳都是鮮血淋淋,彷彿四個血人一般。

    嘩--血幕整個地落到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就像是有人從天上倒了一大盆血下來。

    鮮血彷彿不要錢一般在地上流淌,融合在雨水中,半條長街都被染成了血紅。

    沒有人看清西門無敵是怎樣殺人的,沒有人知道那十六個女子是如何自動跳了起來,又自動在空中解體的。

    在這過程中,西門無敵根本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衣袍都沒晃動半分!

    這已經不是武功了,這種殺人的手段,簡直就是傳說中神魔的神術、魔法!

    「嗚哇--」腥臭的鮮血味道撲鼻而來,黎小葉和杜曉妍當場就嘔吐起來,就連鐵戩、鐵軒軒、屠洪都臉色發白,別過臉去不忍再看。

    「為什麼要殺她們?她們是你的屬下!」三少的聲音很冷,冷得像山谷間臘月裡的寒風。他的長髮無風自動,那雙修羅魔瞳裡又現出屍山血海。

    三少無法容忍美麗的少女鮮活的生命在他面前就這樣不值一文地消逝,她們就算要死,也該是死在於敵人作戰的沙場上,死在她們甘願為之付出生命的,有意義的事情上。

    但無論是何種死法,都不該像現在這樣,毫無意義地被西門無敵殺死,還徹底地爆成血漿。

    「知不知道什麼叫血流成河?」西門無敵的聲音依舊淡定,彷彿那十六名先前還嬌艷如花的女子,只是十六隻螞蟻一般,「你們有沒有見識過真正的血流成河?我見過,成千上萬的人被殺死,屍體堆積如山,鮮血從屍山頂上開始淌下,在屍山腳下匯成一條條鮮紅的河流,向著四面八方流散開去。那種場景很美,非常壯美。」

    他沒有正面回答三少的問題,而是說出了一番令在場所有人心驚膽跳又憤怒無比的話來。

    殺人很簡單,可是救人卻很難。沒有體驗過竭盡全力去救一個人的人,又如何懂得生命的可貴?

    生命存在的意義,並不只是為了演繹生命消亡的那一剎,血流成河的變態壯美。

    秦仁殺人,他殺人的手段甚至與西門無敵很相似,遮天手全力擊出時,中掌之人也會完全爆成血漿。但是他從不無意義地殺人,任何人,只要沒有危害到他或是他身邊的人,他絕不會隨意出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饒人。」這是三少殺人的原則。

    秦風也殺人,他的劍不知染過多少人的鮮血,一次殺掉數百人的事情他也做過。但他同樣也從不無意義地殺人,他殺人的手段相當乾脆,從來都是一劍斷頭,從來沒有試過像西門無敵這樣殺人還殺出花式來。

    「嘿嘿嘿嘿……西門無敵向來心胸狹窄,想不到這麼多年來,你除了鎮定功夫進步了之外,這心中,還是沒有容人之量!」喬偉冷笑起來:「你殺她們,恐怕就是因為她們剛才聽到了三少對你的嘲諷之語吧?你怕她們把『東方不敗』這個名號傳出去,丟你的臉吧?那你為什麼不乾脆點,連九陰聖女和這三個護法一併殺了?還有我們,我們也會把今晚的事情傳出去,你又能怎樣?」

    西門無敵相當淡然地道:「九陰聖女他們,我已經給了他們警告和小小的懲罰。至於你們,自然是要全部死在這裡了。喬齊天,你看我剛才那一手如何?」

    喬偉不屑地冷笑,「不要以為喬某對『滅神心經』一無所知。你剛才那一手,只不過是『滅神心驚』裡的『眾神升天』。將內力從腳下傳入地裡,再注入目標的體內,在將目標彈飛之後,隔空引爆內力在目標體內爆炸。這種功夫雖然厲害在無聲無息,無影無形,可是如果我將內力集中於雙腳,你的內力又如何侵入我體內?」

    喬偉說得輕鬆,可是三少等人聽來,心中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了。

    將內力傳入地裡,以土地為媒介攻入目標體內,這根本就不能算是武功了!

    聽說過隔空點穴、隔山打牛,可是大地何其寬廣?一股內力注入地裡之後,就已經很難控制,很有可能失去控制而在地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即使是隔山打牛這種傳說中的功法,所能間隔物體的距離和厚度也非常有限,還從未聽說過,有人能隔著好幾丈甚至近十丈的距離,以土地為媒介打擊敵人的。

    更何況,隔山打牛也僅僅是將功力以直線傳遞出去,當內力離開自己的身體之後,能隔空搖控的距離相當有限。

    而西門無敵卻能將內力分成十六份,精準地注入十六個站在不同方位的人體內,而且還能遙控這十六份內力在同一時間爆發,這份功力和精純的控制力,天下間恐怕已無人能比!

    虧得喬偉揭穿了西門無敵這一招的本質,三少等人這才慌忙將功力集中於雙腳,防備西門無敵的突然襲擊。否則的話,西門無敵如果突襲他們,三少等功力深厚之人自然不懼,可是黎小葉、杜曉妍這兩個功力最淺的女孩,自然是毫無幸理!

    西門無敵笑了起來,「果然不愧為四大魔頭之一,這眼力果然不錯。這招『眾神升天』是用來暗算偷襲的最佳招式,誰能想得到,一個根本就沒有動的人,能夠發出足以致命的攻擊?不過我西門無敵要殺你們,自然是要堂堂正正地殺,這種技巧,自然是不會用在你們身上的。」

    「西門無敵,你太狂妄了。有我秦風在此,豈容你放肆?」秦大少終於忍不住了,他還從未見過,有人敢比他更囂張。

    西門無敵笑道:「秦大少,若你天劍已大成,西門或會對你有幾分顧慮。可是你如今才剛剛在天劍之境登堂入室,對我西門無敵來說,你還是太嫩了!」

    說著,抬手一指屠洪:「現在我要殺他,秦大少你有把握攔住我嗎?」

    屠洪一愣:「關我什麼事了?」

    三少、喬偉、黎叔身形晃動,呈三角形將屠洪衛護在正中。

    秦風則向左跨了一步,擋在西門無敵和屠洪正中間。

    三大殺神和鐵戩一字排開,站在秦風身後。

    現在,西門無敵如要對屠洪下手,先要過秦風這一關,然後便是鐵戩和三大殺神,最後是三少等三人。

    誰要說能殺掉這麼多超一流高手護衛下的一個人,那簡直就是狂妄到不知死字怎樣寫。

    可是現在放這句狂話的人是西門無敵,所以這句不是狂話,只是一句理所當然的話。

    西門無敵仍沒有作出任何進攻的動作,但是這次他稍稍抬起了頭,擺出了一個仰望夜空的姿勢。

    黎叔臉色一變,怪叫道:「糟,誅仙劍!」說話間幻魔手以最快的速度遞出,目標竟是屠洪的天靈!

    錯了,黎叔不是想要以幻魔手擊打屠洪的天靈蓋,看他的手勢,彷彿是想借幻魔手幾乎可以忽略空間的超快速度,在第一時間將手伸到屠洪頭頂上,擋住什麼東西。

    但還是遲了,黎叔的手剛剛快要蓋住屠洪的頭頂,被三少等三人衛護在中央的屠洪突然悶哼一聲,天靈蓋上突然破開一個血洞,一直貫穿到下顎!

    鮮血和腦漿從屠洪下顎的血洞泊泊地流出,一身橫練功夫幾乎已經達到了最高境界,全身上下刀槍不入的屠洪的一顆頭,竟然像豆腐一樣被貫穿了!

    屠洪手捂到自己下顎上,像是要堵住那個流個不停地血洞,喉頭響了響,吐出一句:「操,關我什麼事了?」然後轟然倒地。

    杜曉妍悲呼一聲:「屠叔叔!」

    屠洪是杜曉妍在天平山莊第二親近的人,從小看著她長大,為了救她甚至不惜背叛杜公甫。

    杜公甫因禽獸行徑被自己爆了出來,所以他死時杜曉妍都只流了幾行淚。而現在屠洪也死了,杜曉妍感覺一夜之間,自己所有的親人都沒了,激動悲傷之下,身子一軟,竟暈了過去,黎小葉慌忙將她一把扶住。

    秦風的臉色變了,三少的臉色變了,就連三大殺神這三個一直無精打采的老頭子,臉色也全都變了。

    他們這幾個,一個個全都是眼高於頂的超級高手,還從來沒有人能在他們的全力保護下,殺死他們要保護的人!

    但是西門無敵卻做到了,乾脆利落、瀟灑無比地殺掉了被他們重重護衛的屠洪。

    他們甚至不知道西門無敵用的是怎樣的手段,除了黎叔叫的那一句「誅仙劍」之外,他們對西門無敵的手段根本一無所知。

    「黎叔,誅仙劍究竟是什麼?」三少非常惱火,他用修羅魔瞳全力觀察著西門無敵,他有自信在修羅魔瞳的目力注視之下,西門無敵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逃過他的雙眼。可是現在,西門無敵瀟灑自如地殺掉了屠洪,他卻連西門無敵究竟是怎樣出手地都沒看出來!

    自出道以來,他秦家三少何曾受過這般打擊?

    「誅仙劍……」黎叔聲音乾澀,「乃是魔門另一奇典『誅仙寶?』上的一門奇功,是完全無形的劍氣,可由身體任一部位發出,其中以雙眼發出劍氣威力最大。劍氣不僅削鐵如泥,可破一切防禦,出招時還無聲無息,無影無形,可由出招之人隨意控制劍氣的攻擊軌跡。誅仙劍氣在鎖定目標之後,不擊殺目標勢不罷休,出招時連大羅金仙都無法閃避,故名『誅仙劍』……這一招魔門自古以來都從未有人練成過,沒想到,西門無敵竟然……」

    「這一招該如何破解?」秦風突然問道。大少爺心裡也是非常惱火的,同時還有著說不出的震驚。

    這西門無敵究竟身負多少奇功?從他出場時的詭異方式,到現在殺人時完全無法防備的手段,西門無敵好像有著層出不窮的古怪功夫。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也許西門無敵不需要動手,便可置他星河劍聖與死地!

    黎叔答道:「誅仙劍是『誅仙寶?』上最厲害的武功,但是也耗費功力最多的一招奇功。要破解這一招,其一就是不停地閃避,直到發招人功力耗盡,劍氣自滅。但是要閃避誅仙劍根本就是笑話,誰能看到那無影無形無聲無息的劍氣?其二就是幹掉出招的人,除了這兩種方法,無一法可破誅仙劍!」

    三少神情凝重地道:「幹掉西門無敵……少爺我沒這個自信,耗盡他的功力,似乎也是一句玩笑話。」

    西門無敵笑道:「三少爺說得有理。西門今時今日的功力,還可以發出三記『誅仙劍』。不過三劍過後,西門將耗費一半功力,再無法使出大威力的奇功,所以顯然是不划算的。」

    頓了頓,西門無敵接著道:「西門還想多展示幾門奇功,讓你們開開眼界。唉,人到無敵,寂寞久矣,好不容易碰上幾個值得西門出手的高手,西門又怎捨得將你們三兩下殺得精光?」

    三少冷笑:「我知道,你是想玩貓捉老鼠。」

    西門無敵點了點頭,「三少說得沒錯。」又伸出手來,朝著黎小葉一指:「現在,我將用另一種功夫殺掉她,你們準備好防備吧!」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七章 群魔亂舞 第五節
   

黎小葉的身體一陣顫抖,她滿臉絕望地看了看黎叔,又看了看三少,大眼睛裡漸漸滲出淚水。

    她不想死,她還是豆蔻年華的少女,她的美麗人生才剛剛開始,她還有許多彩色的夢幻,她還有許多美好未曾體驗。

    可是她也看到了西門無敵的殺人手段,看到了在眾人團團護衛之下的屠洪是如何無奈而又不甘地死去。她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比屠洪更好,西門無敵在她的眼中已經變成了無所不能的魔神。

    黎小葉扶著暈倒的杜曉妍,可是她現在幾乎已經失去了站立的勇氣,又怎能扶得住別人?

    手一鬆,杜曉妍的身體順著她的身子倒下,鐵軒軒忙上前一步,將杜曉妍接了過來。

    幾乎是飛一般的,三少撲了過去,展開雙臂將黎小葉緊緊摟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不要怕,三少爺會護著你的!不要怕,別怕,三少爺在這裡,三少爺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轉過頭,三少衝著已經用身體完全擋住了黎小葉的喬偉和黎叔大吼道:「快點想,西門無敵還有什麼遠距離殺人的手段!該如何防備!大哥,出手!在西門無敵出手前截住他!不能讓他再出手了!」

    「『仙路煙塵』?不對!那是大規模攻擊的手段……『滅神指』?不對!那是近戰時用的……」喬偉喃喃自語。

    「『天極陰雷』?不可能,蓄氣的前奏太長了……『亡天神話』?不可能,吼聲攻擊太明顯,一定能擋下來的!『天外飛仙』?不對,那是劍招,近身方能發揮威力!究竟還有什麼招式?還有什麼招式?媽的,要是老喬和三少完好無損,合我們數人之力,未必不可與西門無敵一戰!」黎叔急得額冒冷汗。

    而秦風,不必三少說明,已經準備出手了!

    他的身上再度亮起那金黃色的光芒,這是星河劍聖首次在敵人出手前就已經開始蓄氣。

    然後他衝了出去,疾風閃電一般衝了出去,破空時的風聲大到幾乎如山呼海嘯一般。

    在飛出的同時,秦大少食中二指併攏,兩指中央綻出近五尺長的金黃光芒。

    回肘,刺出,秦風的指尖已經變成劍尖,他的整個人已經變成一柄閃動著金黃光芒,長有三丈的巨劍。

    劍尖便是秦風的手指,指尖上冒出的五尺劍氣便是天劍那無堅不摧的劍芒!
    天劍破空,天劍所過之處,地上的石板被破空時的氣勁割出一條寬有一指,深達兩尺的溝壑!

    秦風這一劍的威力,已經遠遠超越了與陸定遠比劍時所出的那一劍。

    天劍上綻放的金黃光芒,就如一輪小太陽一般,將半條長街照得通亮,那劍光甚至衝上了數十丈的高空,凡是這時候還醒著的人,都看到了那燦爛得令人無法直視的劍光!

    在看到天劍朝自己襲來時,西門無敵不由輕咦一聲,道:「你竟在這個時候又有突破?」

    天劍一出,凡劍辟易,即便是西門無敵,也不敢直攖其鋒。

    遇強越強,越挫越勇,這是秦家兄弟繼承自秦逍遙的血統中,與生俱來的勇悍!

    三少能在快被秋若梅打死的關頭融會貫通「遮天手」絕學,秦風同樣能在西門無敵天下無雙的絕藝壓力之下,在天劍之途上再進一步。

    而此時秦大少天劍的速度,已經快到無法想像,在西門無敵那句話剛出口的時候,大少的劍光已經擊至西門無敵身前。

    但是西門無敵還是旁若無人地說完了那句話,因為就在大少的劍光將要擊中他的那一剎,他竟然不可思議地消失了!

    沒有人能避過天劍全力一擊的超快速度,凝聚了秦大少畢生功力的一擊,又是在如此之短的距離發起衝擊,即使以三少的輕功,也無法避過。

    但是西門無敵卻避過了,因為他用的根本就不是輕功。

    如同他來時一樣,他所在的空間突然一陣輕微地蠕動,然後他消失了。

    當大少的劍光掠過西門無敵所站立的位置,一劍將四大護法中,因以為西門無敵會擋這一劍而毫無反應的「天火燎原」趙離原從中間剖成兩片之後,西門無敵卻又出現在原位,好像根本就從未消失過一般。

    「進步如此神速,卻不能為我所用,將來必是我之大患。趙離原也給你殺了,看來真是留你不得。」西門無敵淡淡地說了一句。

    秦大少在將趙離原剖開之後,已經無力收劍。

    他這一劍是用盡了全力,可發而不可收,所以在殺掉趙離原之後,劍光筆直向前,將長街旁的一棟土石結構的房屋從中間剖成兩半之後,這才穩住了身形。

    大少臉色蒼白地站在那棟被他剖成兩半的房屋背後,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兩手兩腿都是微微顫抖。

    他已經連走回長街的力氣都沒有了。

    身後的房屋中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那哭聲隨即戛然而止,顯是被大人摀住了嘴。

    秦風慢慢地轉過身,朝房中望去。整棟房屋從屋頂到牆壁再到地面,全都被破開來一條寬約五尺的破口,房子好像被一把巨刀從天下砍下來分開一般。

    地上有一道深深的劍痕,劍痕之上還有一張左右分開,已經塌了的床。

    那張床也已經給從中間剖成了兩半,一具被分成兩半的屍體躺在劍痕的兩邊,鮮血和內臟流了一地。

    一名滿臉淚痕的女子裹著被單,瑟縮在劍痕旁那已經塌了的床邊,一手抱著一個長不過一尺五的嬰兒,另一手死死地捂著嬰兒的嘴。

    那女子此時正用無比恐懼,無比怨毒,無比悲傷的眼神看著大少爺。她和丈夫早已聽到了外面的打鬥聲,躲在被窩裡哄著孩子,祈禱著災禍不要降到他們頭上,可是她又怎知道,這災禍會來得這般突然?

    秦風的心口突然一陣絞痛,兩滴熱淚不覺從眼角滑落。

    他深深地吸進一口氣,狂吼一聲:「俠以武犯禁!我秦風,日後要讓天下人,都不得習武,敢犯禁著,殺無赦--」

    「?v!」大少噴出了一口鮮血,身子微微一晃,頹然倒下。從未枉殺一人的秦大少如今卻錯殺一無辜,使這一女子一嬰兒成了孤兒寡母,這打擊令堅強如秦大少也無法承受。

    持著之人心志雖堅,但也有不可觸碰的脆弱角落。對秦大少來說,親眼看到自己親手製造的孤兒寡母,便是大少心中那最脆弱角落!

    一條人影如風般掠來,扶住了三少,卻是三大殺神中的柳斷魂。

    「大少爺,撤吧,西門無敵根本就不是人!」目睹了秦風一劍落空的柳斷魂下了如是結論。他柳斷魂不懼任何人,可是面對一個不是人的敵手,面對一個連天劍全力一擊都能輕易閃過的對手,他又能怎樣?

    秦大手抬起了手,指向屋裡的女人:「給她錢……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她……不,這不夠,我秦風要自廢武功謝罪……」

    「大少,你怎麼了?怎地能說出自廢武功的話?要是你自廢了武功,那還怎能實現你剛才的誓言!」柳斷魂沉聲道。

    秦大少全身一震,眼中漸漸泛起異樣神彩:「不錯,若我自廢武功,還怎能實現剛才的誓言?我秦風說過的話,又怎能成為一句空話?」

    掙扎著自柳斷魂扶持下起身,秦大少肅容對那女子深深一揖,一言不發地掏出身上所有值錢的物事,放到了面前的地上,然後拒絕了柳斷魂的攙扶,自行走了出去。

    柳斷魂歎了口氣,也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錢的物事掏了出來,與大少爺的那些放在一起,對那女子一揖到地之後,快步趕上了秦風。

    其實在大少這一劍下,死得冤枉的還有一個趙離原,只不過在秦大少心中,魔門中人個個該死。那趙離原因西門無敵不敢正面接劍而枉死,秦大少心中當然沒有半點愧疚。

    秦大少大步走向西門無敵,邊走邊道:「西門無敵,我秦風今日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必取你命,有違此誓,天打雷劈!」

    西門無敵淡然道:「大少爺好大的口氣,現在你自身尚且難保,如何取我性命?錯殺無辜的是你秦風而非我西門無敵,這筆賬,就算到了九幽煉獄,也是記在你秦大少頭上。」

    秦風點點頭,道:「不錯,所以在我秦風完成兩個誓言之後,我秦風自當自廢武功,以告慰無辜死者在天之靈。」

    西門無敵冷笑起來:「秦大少,禁武天下這條誓言想要完成,好像比殺西門更難。這禁武,豈是你秦大少想說就說的?只有天下至尊,方能號令天下,而這天下至尊,哼哼,再怎樣都輪不到你秦大少!」

    三少這時發話了,他冷冰冰地,一字一字地說:「大哥之誓言即我秦仁之誓言,逐鹿天下,我秦仁亦有一份!」

    三少此言一出,在場的個個震驚。

    對喬偉等人而言,這是三少首次真心誠意主動放出逐鹿天下之言,喬偉等自然高興無比。

    而對西門無敵來說,這當然是一個不怎麼好的兆頭。

    得修羅魔瞳者得天下,若是讓三少這修羅魔瞳所有者參與到逐鹿天下的遊戲中來,恐怕就沒他西門無敵什麼事了!

    所以原本還想留下三少,試試看能不能引為己用的西門無敵,這時終於對三少殺心大起。

    但是還沒等西門無敵出手,秦風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雷神霹靂彈,走!」

    柳斷魂在大少說話的時候,一把抓起秦風,飛快地朝著與西門無敵相反的方向掠走。

    西門無敵剛想去追大少,突然發現三少抱著黎小葉,以難以想像的高速飛速掠走。

    其餘眾人,鐵戩抓著鐵軒軒,黎叔抓著喬偉,三大殺神中另二人,怒橫眉挾起杜曉妍,蕭天賜撈起屠洪的屍體,幾對人分成幾個方向,以最快的速度躍上屋頂,風一般向著四面八方逸走。

    對西門無敵來說,最緊要的是殺掉三少,絕不能讓三少逃脫,所以他在瞬間就做出了決定--追殺三少!

    但是他還沒開始用那神出鬼沒的身法,便見三少扔出了一把約十多顆拇指肚大,黑黝黝的圓球,飛蝗一般破空朝西門無敵等人射來。

    西門無敵一指點出,一縷指風無聲無息地破空射出,點中其中一枚黑球。砰地一聲雷霆般的巨響,那物事竟然凌空爆炸,接著它旁邊的圓球被震炸的震盪影響,也都接二連三地爆炸起來。

    十幾顆圓球先後爆炸,衝出的火光和濃煙頓時將半條長街淹沒。

    烈火和颶風夾著圓球炸飛的,街上石板的碎片,暴雨一般朝著西門無敵等人襲來。

    西門無敵穩如泰山,那些火焰、颶風、石板碎片在衝到他面前三尺時,突然像遇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壁一樣,全部反彈回去。

    直到半柱香之後,所有的火焰和濃煙這才消散。平整的長街表面一層的青石板有半數被揭起,街上變得滿是坑窪。

    而長街兩旁的房屋牆壁已給烈火濃煙熏至焦黑,上面佈滿石子擊出的小坑窪,有的房子還給颶風揭走了半邊瓦頂。

    三少等人早已不見蹤影,也不知跑出多遠了。這個時候追上去,自然是沒辦法找出他們逃跑的方位的,所以西門無敵非常乾脆地放棄了追趕。

    西門無敵望著三少消失的方向,自語道:「唔,想不到秦家大少爺竟不是迂腐之輩,沒有尋常武人那種寧死不逃的頑固思想。三少更懂得見機行事,這兩人,都不好對付啊!」

    九陰聖女嬌聲道:「至尊,何必為秦家兄弟煩心?武林大會上,他們定是會去的。到時候再把江湖白道一網打盡,對至尊來說也是易如反掌。再說,如果至尊仍想用秦家兄弟的話,屬下願引那秦仁上鉤。」

    西門無敵道:「你的傾國迷夢都對他沒用,再說了,本尊今日已與秦家撕破臉皮,就算你能引秦仁上鉤,又有何用?」

    九陰聖女道:「傾國迷夢是魅術,魅術雖對秦仁無用,可是不見得媚功也無用處。屬下自認經過這兩次接觸,對秦仁的性情已有了大致的瞭解。屬下大可以用正常手段接近秦仁,討得秦仁歡心,令秦仁將屬下視為生平最愛的女子。在秦仁愛屬下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屬下再施展最高媚功『六欲紅塵』,令秦仁在床第間再也離不開屬下,這樣的話,屬下不信秦仁能脫離屬下的控制。而只要秦仁被屬下牢牢控制,逍遙山莊的勢力也難逃掌控。至尊的另一個身份,不是也正大光明得很嗎?到時便引逍遙山莊為至尊另一個身份效力,豈不是一樣等於替我們魔門效力了?」

    西門無敵沉默半晌,才道:「為何你一定試圖勾引秦仁?難道你也會動心?」

    九陰聖女道:「屬下怎會對秦仁動心?天下男兒,唯有至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屬下眼中心裡,只有至尊才算真正的男兒漢。只是那秦仁著實可惡,竟能破屬下的傾國迷夢,這令屬下萬般不服。試問天下男兒,除了至尊,還有誰能抵擋屬下的魅力,有誰能不臣服於屬下裙下?所以屬下定要與那秦仁鬥上一鬥!」

    馬屁人人愛吃,就連西門無敵這魔門至尊,名無敵,實也無敵的變態高手,也被九陰聖女的馬屁拍得飄飄然,點了點頭,道:「唔,反正要取秦仁性命也只是舉手之勞,本尊就允你先行一試吧!你若再次失敗,本尊再出手取他性命。這次武林大會,本尊也不急著剷除秦家了。嘿嘿……本尊的另一個身份,的確很是正大光明啊!」
    ※※※※

    天色只過了一個時辰就亮了。

    下了一夜的雨,到清晨的時候,天空已經完全晴朗。

    朝陽的光輝和晨風一起溫柔地撫摸著定州城,將定州城裡的水氣迅速帶走,而那長街上的鮮血,卻是深深地滲入了石板中,滲進了泥地裡。

    定州府衙在清晨時就接到了報案,十幾捕快和一個仵作在現場懶洋洋地取證了一番,又在那無辜受害者的家裡胡亂找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將那戶主給剖成兩半的屍體草草驗了一下,便大筆一揮,定性為江洋大盜搶劫殺人案,從此沒了下文。

    江湖仇殺中,受害的永遠是那些沒有自保能力的普通百姓。連衙門都沒法兒管的案子,那些普通百姓又能怎樣?只能自認倒霉。

    這家孤寡還算幸運,得了秦大少多達數萬兩的銀票,也足夠她和她的兒子一輩子衣食無憂了。可是天底下有幾個普通百姓能遇上像秦大少一般的人?

    俠以武犯禁,秦大少總算是悟了。

    而西門無敵那神鬼莫測的武功,以及秦大少那番大逆不道的話語,卻也觸發了三少的進取心。沒有他的那個誓言,三少絕不會首次有那般強烈的意識。

    我要逐鹿天下,我要天下人都受控於我手中,我絕不會再眼睜睜看著自己想保護的人,被別人輕輕鬆鬆地殺死!我要讓我的一句話,抵得上西門無敵天下無敵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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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幻軒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六章 群芳爭妍 第一節

 三少穿著一身濕透的衣服,頭髮胡亂地披散在腦後,慢悠悠地向著自己住的閣樓走去。
天空仍在落著雨,天色也早已黑了。
宅子的幾棟閣樓窗口透射出點點燈光,將被黑暗籠罩的院子點綴出淡淡的光明,三少就在這光影交錯的院子裡慢騰騰地走著,好像毫不擔心會被雨水淋至感冒。

「喂,你幹嘛在雨裡走這麼慢,不怕風寒嗎?」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三少抬起頭,循聲望去,只見在一座兩層的閣樓頂上,俏生生的短髮少女肩扛著一把雨傘,坐在那屋脊之上,面前擺著一盞罩著琉璃罩的油燈,也不知在幹些什麼。
  三少微微一笑,騰空躍起,大鵬一般躍上閣樓頂,落在被雨水澆得無比滑溜的琉璃瓦面上。
  「是小葉啊,你的舉動很奇怪哦,幹嘛沒事爬這麼高?莫非你是屬猴的?」三少走到少女身旁,挨著她坐下。      
 黎小葉屁股下面可是墊了一個厚厚的坐墊的,而三少卻什麼都沒墊,就那樣隨意地坐了下去,好像沒感到半分不適。


  「你呢,為什麼要不打傘在雨裡走?」黎小葉歪著頭問道。
「為什麼要打傘?反正我身上已經濕透了,再給雨淋一淋,也不過就是更濕一點而已,反倒可以把身上洗得更乾淨一點。」
三少笑著,看著黎小葉道:「四下裡一片漆黑的,又下著大雨,什麼都看不到,你坐得這麼高有什麼用?」
不會呀!」黎小葉甜甜地笑著,腮角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我喜歡下雨,尤其是雨夜,再沒有什麼時候能比雨夜更安寧了。」
  三少哂然一笑,道:「天地間到處都是落雨的聲音,哪來安靜可言?」

  黎小葉糾正道:「不是安靜,是安寧。安寧跟安靜是完全不同的。你聽,下雨的時候,天地間何曾有異樣響動存在?
「白天無比喧囂的城市,在這夜裡卻無比寧靜。白天為生計忙碌,或忙著算計,或正在被人算計的眾生,即使再卑微,再辛苦,在這個時候,不也都靜靜地躺在被窩裡,享受著難得的溫暖?
或是溫上一壺酒,靜坐窗前,就著雨聲,看著燈花的炸裂,靜靜地飲酒,品味這難得的寧靜。

 「你看,城裡的點點燈火,在這雨夜中如此朦朧,穿透雨幕的燈火像夢一樣虛幻,卻也像夢一樣美妙。雨滴落在瓦片上,會碎成無數不同形態的細小水珠,你能分辨出每一粒小水珠在每個時間內的形態變化嗎?你能看出那些微小的存在裡蘊含著的不同世界嗎?」
 三少哂笑道:「小丫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我看你不要當小偷了,去當詩人吧,你有這個潛質!
 「雨夜哪裡寧靜了?也許在這夜裡,正有殺人放火的強盜趁著雨夜的掩護闖進別人家中滅人滿門,雨聲反而掩蓋了受害者的呼救和慘叫;
也許陰謀家們正躲在密室中,商量著驚天大陰謀,雨聲和夜色讓他們少了許多被人揭破的可能;也許那躲在被窩裡的人正忙著和他老婆親熱,雨夜讓他們得以更放肆地呻吟;也許那溫酒聽雨的人心裡想的是明天怎樣幹掉他的仇家,雨夜更加速了他仇恨的滋長。
「這個世界不會安寧的,只要有人,就會有紛爭,只要有紛爭,人心就不會寧靜。丫頭,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哈哈哈……」
 黎小葉白了三少一眼,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像你這種成天鑽營的人,哪裡會懂得什麼叫安寧了?」
三少苦笑:「我成天鑽營?你說錯了吧?我什麼時候鑽營過了?」
 黎小葉反駁:「怎麼沒有鑽營了?你騙女孩子的伎倆,還有騙你表哥表姐的手段,哪一樣不是鑽營了?」
 三少默然,半晌才道:「小葉,你覺得少爺我為人怎樣?」
 黎小葉想了想,道:「八個字,卑鄙無恥,下流淫賤。」

  三少呵呵一笑,站起身來,在屋頂上連翻好幾個跟頭,然後沖天而起,直躍起二十餘丈,在空中一掌擊出。
 方圓二十丈內的雨水全都高速旋轉著,向著三少一掌擊出的方向飄去,像是受到大力的吸引一般,向著空中的某一點匯聚,飛速地凝聚成一個足有水缸般大小,高速旋轉的水球。
 那水球剛一成形,便向著三少飛去,三少憑一口真氣懸停在半空中,四肢大張,迎著向他高速飛來的水球。
「波--」一聲清響,三少的身子整個融入水球之中。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丫頭,彼此的人生感悟不同,你看到的,是生命中最美妙的一面,而少爺我看到的,卻是人性中最醜陋的一面。」
三少的聲音從那高速旋轉的水球中傳來,黎小葉大睜著眼睛,卻無法看清水球中的三少。「眾人皆醉我獨醒不如不醒,舉世皆濁我獨清不如不清!」
三少的聲音如同震破天際的雷霆,滾滾地傳了開去。

 「一花一草一微塵,每一個有生命的,無生命的,都有其內在的世界。丫頭,雖然少爺對你的看法不以為然,但與你一席暢談卻讓少爺我感悟良多。這一朵遮天玫瑰,便作為少爺我送給你的禮物吧!」

 「啪!」一聲清微的炸響,那水球突然爆開,但並未變成漫天的水滴落下,反倒是像花朵綻放一般,自中央開始,向外滾出層層疊疊的浪花。
 浪花一湧出水球,便化成一片片巨大的花瓣,無數花瓣湧了出來,在風中微微顫抖著,一朵巨大的,透明的鮮花在夜空中怒放,倒映著琉璃燈淡淡的光芒,折射出令人心醉的粉紅異彩。

 黎小葉站了起來,肩頭的雨傘不知何時已經掉在她腳邊,她卻茫然不知。
 雨水溫柔地舔濕了她的衣,她的發,沾濕了她那長長的睫毛。
  她什麼都不知道,她的眼中,已只有那朵前所未見,瑰麗晶瑩的夢幻花朵。

 存在只是一瞬,那巨花完全綻放以後,在空中旋轉了幾周,花瓣便一片接一片地凋零,最終散成了漫天細小的水霧,向著四面揚揚灑下。
 黎小葉伸出手,接住那些彷彿還帶著三少體溫的水珠,喃喃自語:「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世人皆醉我獨醒不如不醒,舉世皆濁我獨清不如不清……三少,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難道我……真的看錯你了?」
再次抬頭望向夜空,卻只見到漫天灑落的雨水,哪還有三少的蹤影?
少女的眼中頓時滿是迷茫……

「啪!」喬偉捏碎了手中的青銅酒爵,他的手已在微微顫抖。
「砰!」黎叔捏爆了手扶著的玉石欄杆,他的眼中滿是欣喜若狂的神色。
  兩人收回仰望著陽台外,天空中那朵已經消失的夢幻水花的目光,對視了一眼,齊聲道:「天道無形,三少已經摸到了武學天道的門檻!」

歎了口氣,喬偉搖了搖頭,道:「果然是大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江湖中,若再多幾個三少這樣的奇才,老一輩的人物,一個個都不用混了!」

 黎叔點點頭,輕輕拍落掌中的玉石粉塵,道:「果真如鐵空山所言,這個江湖,已經是年輕人的江湖了……」

 雨夜,一行人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黑衣人急匆匆地踏破街道上的積水,走進了麒麟街。
 「砰砰砰!」杜家豪宅的大門被這群黑衣人為首的一個砸得震天響,砸了一陣之後,大門後傳出一個打雷般的吼聲:「誰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跑到杜家來討野火了?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媽的,讓爺爺來給你鬆鬆骨!」

大門打開,屠洪黑著臉,帶著七個護院高手走出大門,捏著拳頭剛準備出手,忽見那站在大門前雨簷下,被斗笠遮住了大半邊臉的黑衣人微微抬了一下頭。

 屠洪的神情馬上變了,他猛地低下頭,抱拳一揖,道:「莊主,怎麼是您……」
被喚作莊主的黑衣人一言不發,大步走進門中,身後跟著一群黑衣人魚貫而入。屠洪等所有的黑衣人都進去之後,才帶著那七個護院高手走進門內,反手關上了大門。
莊主大步朝著杜曉妍住的閣樓方向走去,屠洪慌忙上前兩步,趕到那黑衣人身後,恭聲道:「莊主,小姐已經休息了,現在這麼晚了,您看……」
莊主猛地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屠洪一眼,兩道冷電似的目光投進屠洪眼中,屠洪頓時如遭雷擊,忙低下頭,額上冷汗淋淋。

 莊主冷哼一聲,繼續朝那閣樓走去。到了樓下,他推開大門徑直走了進去,而他帶來的黑衣人們則分列大門左右,擺出戒備的樣子虎視眈眈地看著屠洪等人。
  杜曉妍此時只穿著貼身內衣睡在床上,她並未睡著,自三少走了之後她便一直睜著眼睛,瞪著頭頂的繡花大帳。
「為什麼你每次都是來去如風,每次都不肯留下來陪我一晚呢?你難道不知道,人家是多麼希望,能枕著你的胸膛入睡……」
杜曉妍喃喃自語著,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嘴唇,那香唇上,似乎還留著他灼熱的溫度。
就在這時,房門砰地一聲打開了。

那門完全是被暴力打開的,兩扇門戶碎成了八塊,落了滿地,一個身材極其雄壯的黑衣人踏著破碎的門板大步走了進來!

「是誰!」杜曉妍一聲驚叫,自床上坐了起來,左手拉著薄被護住胸脯以下,右手抓起擱在床頭的長鞭,怒視著闖進來的黑衣人,「什麼人如此大膽,敢闖進我杜曉妍的閨房?」
那黑衣人冷哼一聲,伸手摘下斗笠,隨手扔到一旁。
  杜曉妍一見到那張古銅色,頷下有著三縷長相,五官端正威武,貌似公平正義的臉,神情立即變了。她的嘴唇動了動,輕輕喚了聲:「爹……」
 這人正是天平山莊莊主,號稱天下第一公正之人的「鬼斧神工」杜公甫!
 此刻杜公甫滿臉陰沉,眼含怒火,重重地哼了一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秦仁在哪裡?」
杜曉妍心中一驚,道:「爹爹……女兒,女兒並不認識秦仁是誰……」
「鬼話!」杜公甫一聲爆吼,「我接到消息,說你已經跟天下第一淫魔,這次武林大會群雄聲討的對象秦仁混到了一起,你最好老實交待,前些日子你差人尋訪的所謂李鋼是不是秦仁!」
杜曉妍被她爹幾下吼得心早亂了,眼淚珠子一般落下,顫聲道:「爹,女兒真不知道誰是秦仁,女兒跟秦仁沒有任何關係。那李鋼公子,怎會是秦仁……」
 杜公甫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杜曉妍道:「好哇,你竟還敢如此維護於他!老夫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三天前老夫就差人帶信讓你回天平山莊,你一直拖到現在,原來竟是為了維護秦仁那淫魔!
今天老夫親自走這一趟,就是為了抓你回去!趕快講,秦仁在哪裡!說出來,老夫可留你一命,若不說,老夫便在杜家列祖列宗面前處死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小賤人!」
  杜曉妍臉色慘白,咬著嘴唇,突然抬起頭對著杜公甫慘然一笑:「爹,你殺了女兒吧!」
閣樓下,屠洪心亂如麻,暗道:「也不知李公子走了沒有……唉,小姐也真是亂來,雖然杜家是武林世家,不像那書香人家一般拘泥禮節,可是一個未嫁雲英,留宿情郎……
若是被莊主逮到了,莊主說不定會一氣之下一斧劈了小姐和李公子……不成,不能讓莊主這麼做,我老屠看著小姐長大,李公子對我老屠又甚是義氣,出手也極大方,說什麼也不能讓莊主殺了他們!」

  屠洪一咬牙一跺腳,剛剛下定決心,便聽閣樓裡傳來一聲暴雷似的怒吼,接著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再接下來,便是杜曉妍嚶嚶的哭泣聲。
 屠洪聽到杜曉妍的哭聲,心中反倒是一鬆,杜公甫打女兒耳光,總好過一斧頭劈了她。這一來,也證明李公子已經走了。
 但是屠洪想到莊主的為人和脾氣,頓時深感不妙。趁著杜公甫還未下樓,屠洪忽然轉身就走,大步朝著大門處走去。
 那些守在門口的黑衣人看著屠洪的背影,一言不發,也不阻攔,而跟著屠洪的七個護院高手更是沒有任何反應,屠洪就這樣,在眾人的眼皮底下走出了杜家大院。
他要去找三少,今天三少來時,已經告訴了他三少住的地方,他要去請三少來救小姐!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六章 群芳爭妍 第二節


 淅瀝的雨聲充斥著整個世界,夜色更加地深沉了,定州城中的點點燈火正漸漸熄滅,剩下的,那少之又少的光明,便像是在暴風雨中搖曳的孤帆。
 杜公甫帶著九個手下,在夜色中冒雨疾行。

  杜曉妍被兩個黑衣人夾在中間,雙手被反綁著,赤著雙腳,身上只披了一件單薄的夏裙,就這樣暴露在雨中,全身已經給雨水淋透了。
她踉踉蹌蹌地走著,稍慢一點,身邊的兩個黑衣人就會大力地推她一把。
 她的左臉浮腫,上面有一個鮮紅的五指印,她的目光茫然,臉上掛滿水珠,也不知是雨還是淚。
 她的一雙小腳已經磨破了多處,滲出鮮血來,卻馬上給地上的積水沖走。
 杜公甫要連夜將她帶回天平山莊,定州城的城門雖然已經關上了,可是對杜公甫這樣的武林高手來說,翻越區區一堵城牆,只需要幾件簡單的工具便可辦到。
 杜曉妍雖然神情一片茫然,可是她心裡卻在不住地呼喊著:「秦郎,秦郎,你在哪裡?曉妍沒有出賣你,可是爹爹要在祖宗靈前殺了曉妍,曉妍捨不得你……
不管你是什麼人,不管你有多壞,曉妍只知道,你為了救曉妍不惜身負重傷,險些送命……曉妍只知道,曉妍今生今世,都是你的女人……秦郎秦郎,你在哪裡?你可知道,曉妍心裡正念著你……」
  一聲不吭,只快步疾行的杜公甫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抬起一隻手,示意後面的人停步,頓時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腳步。

  雨越下越大了,連綿的雨幕彷彿要將天地連成一氣。
 杜公甫凝視前方,在長街的中央,在遮天蓋地的雨幕中,孤伶伶地站著一個人。
  那人如標槍一般筆直地挺立在大雨中,綿密地好像沒有絲毫間歇的雨水不斷地打到他身上,將他那一頭長髮淋得緊緊地貼在前額和臉頰上。

  他側著身子站立著,臉朝著杜公甫等人行來的方向,那掛在街邊一角雨簷下的琉璃燈發出淡紅色的光芒,透過雨幕將光芒投射到他半邊臉上,而另一半臉,則隱藏在一片漆黑之中。
  杜曉妍看清了他那一半隱約可見的臉,她的心頓時狂跳起來,眼中漸漸射出狂熱的光芒,如果不是有人守在她的身旁,她恐怕已經衝了過去,撲進了那人懷中痛哭起來。
 那佇立雨中的少年正是三少!
「你是誰?」杜公甫沉聲問道,雄渾的聲音穿破雨幕,震得靠近他身周十尺內的雨滴全都斜斜地飄了開去。

三少抬起頭,默默地看著天上那紛紛揚揚的落雨。
 「你究竟是誰?為何阻我杜公甫的去路!」杜公甫憤怒了,在大秦帝國武林之中,他雖然不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可是論聲望,他並不見得比領袖武林的秦逍遙與鐵空山遜色多少。
 加上這幾年來,他時常在江湖中拋頭露面,至少在表面上很是主持了一些公理正義,因此得了天下第一公正的好名頭。
 武林群雄,哪個見了他不是恭恭敬敬,至少在表面上給他幾分面子?

「我是誰?」三少終於開口了,「我不就是你們這些人苦苦尋找的人嗎?我不就是天字第一號淫魔,江湖中最大的敗類嗎?」
 低下頭,三少笑望杜公甫,略帶調侃地道:「怎地我現在自己站到了你面前,你反倒不認識我了?」
杜公甫勃然色變,咬牙切齒地道:「你就是秦仁?」
 三少笑了笑,沒有回答,望向杜曉妍,柔聲道:「曉妍,我來了,不必擔心,我會帶你走的。你是我秦仁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
 杜曉妍幸福得險些暈蹶,她現在已經完全對三少死心塌地了,就算三少在江湖中的名聲再壞,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可是她卻不知道,三少那大義凜然,溫情脈脈的宣言背後,潛台詞其實是:「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除了我之外。」
 是的,三少是一個獨霸意識非常強烈的人。他的女人,即使他並沒有真心去愛,也絕不允許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傷害。
 所以當屠洪飛跑到黎家的宅子中找到了他,告訴他杜公甫親自帶人來抓杜曉妍,可能要將她處死之後,三少扔下屠洪,施展出最快的身法,截在了杜公甫出城的必經之路上。
 杜公甫見三少又開始對他不理不睬,接著又看到了女兒在聽了淫魔那句蠱惑人心的話後,臉上洋溢出的抑制不住的幸福,他終於徹底憤怒了。

 「給我大御八塊!」杜公甫發出了低沉的怒吼,跟在他身後的九個黑衣人在他發令的同時,如同九道黑電一般,激射向三少。
 其中,衝在最前面的三個騰空躍起,自空中撲擊三少,每個人手中都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長劍,劍尖之上綻出足有一尺五寸長的劍罡。
 另六箇中的三個身子前傾,貼地飛出,三把同樣綻出一尺五寸長的青色劍罡的長劍斬向三少的下三路。
 最後的三個則一直前衝,三把劍鎖定了三少中路。
九個黑衣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交織的劍網幾乎封死了三少所有的生路,那青色的劍罡吞吐不定,就像毒蛇的蛇信。
 三少笑了,這一次,他出奇地沒有在面對敵人進攻時露出那如星河劍聖一般的詭異冷笑。
他笑得很溫柔,也很溫暖,就像是陽春三月上午時分最暖最柔的陽光。
然後他輕輕地拍出了一掌,而他這一掌,卻沒有對準任何一個黑衣人,就像是擊打虛空一般,非常隨意地朝著一個莫名其妙的方位按出了一這掌。
三少面前的空間在三少的掌拍出去的時候,似乎發生了一絲奇異的扭曲。這種感覺很玄妙,空間明明沒有任何變化,可是在看到三少拍出了這一掌的所有人眼中,他們幾乎無一例外地感受到了那一絲空間的扭曲。
 這種感覺最強烈的莫過於那九個正向三少發起攻擊的黑衣劍手,他們感到在三少的手掌拍出之後,三少的整個人都變得虛幻起來。
 就像是透過清澈的水去看水中的游魚,即使那魚看得再怎樣清晰,可是當你伸手去捉的時候,卻會發現,魚在水中的距離與你看到的並不一樣。
  現在在這九個黑衣人看來,三少就是那水中的游魚。他們明明在出招前就已經鎖定了三少的方位,確定了與三少之間的距離,可是當他們撲近三少之後,當他們的劍準備狠狠地刺下去的時候,卻極其強烈地感到,他們的劍無論如何也無法刺中三少!
 九個黑衣人的劍勢頓時變得凝而不發,他們根本不敢把劍刺下去,因為如果他們的劍落空的話,勢必會露出綻命的破綻!
 在這九個黑衣人的劍勢凝滯的那一剎,三少動了。他彷彿一片羽毛般飄起,輕飄飄地好像渾不受力,但是速度偏偏快逾閃電!
 在極短的時間裡,三少繞著九個黑衣人飛快地掠了一圈,隨手印出了九掌。
 「???……」一連九響沉悶的爆響,九個黑衣人的身體,以任何一個普通人都可以清晰地看見的速度緩慢地散架,緩慢地爆開,緩慢地綻放成了九朵巨大的血色玫瑰。
 每一塊皮膚、每一塊肌肉、每一塊骨胳的解體過程都清晰可見,甚至每一滴血液的飆射,每一朵血花的綻開,其過程都無比清晰。
九個人解體的過程就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可是三少的動作卻像是快進的鏡頭一般,這一慢一快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讓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過程的杜公甫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他甚至想嘔吐。
  秦家三少,日後賴以威震天下的驚世絕學,比天下三大絕掌還要可怕的絕世奇功,「霸皇令」,在今天這個初窺天道至境門徑的雨夜,初具雛形!
  秦仁微笑著,背著雙手走向杜公甫和杜曉妍。在他身後,那九朵綻開的巨大血花才剛剛凋謝,融進了遍地的雨水中。
  「剛才那九個黑衣人使的劍法少爺我依稀記得,好像是魔門『迷天宗』快劍手的劍法。」三少邊走邊道:「想不到號稱天下第一公正的俠士,天平山莊的莊主杜公甫竟然也會勾結魔教匪類!你這種人,又憑什麼審判本少爺?憑什麼審判曉妍?」
 杜公甫神情凝重,一言不發。面對著三少的步步逼近,他伸手解下了一直背在背上的,一個長條形的黑布包裹。

 杜公甫緩緩解開包裹,現出一柄長五尺的鐵錘。
這鐵錘通體漆黑,就像黑炭一般,三少看著這鐵錘啞然失笑:「『鬼斧神工』杜公甫什麼時候改行使錘頭了?難道你準備把天平山莊變成鐵匠鋪子?嗯,當鐵匠好,大秦帝國每年不知多少年輕人出道跑江湖,他們可不都是要買點刀槍劍戟什麼的嗎?
當鐵匠是有賺頭的,這江湖越亂,兵器的需求量就越大,你呀,當然也就賺得越多了。」

杜公甫冷哼一聲,雙手握住斧柄,發力一扭,「鏗鏗」兩聲,那鐵錘一尺長的錘頭左右兩邊突然彈出兩片金黃色,發出淡淡光芒的鋒利斧刃!
  「秦仁,你應該感到自豪,老夫已經有十三年沒有調出兩面斧刃與人動手了!這十三年來與老夫交手的高手,最厲害的也只能令我調出一面斧刃,其中大多數甚至連斧刃都不配讓我調出,你……」
「行了,別說廢話了。」三少打斷了杜公甫的吹噓。在三少看來,當他與人動手的時候,能夠長篇大論講道理的,只有他三少一個人。其他人,都只配乖乖聽著

  三少無限溫柔地看著杜曉妍,道:「曉妍,你是想你爹死,還是想讓他活著?」

 無端端被三少打斷決戰之前必須交待的場面話,又聽到三少如此直白的一問,杜公甫一股怒氣又衝了上來。但是他好歹也是武林名宿,自然知道跟人動手時要保持心平氣和,古井無波的狀態,才能發揮出最強的功力,所以強忍住了這一口氣。

偏偏這時三少看到杜公甫的臉色變了一變,馬上假惺惺地道:「杜老,哦,也許我該叫你一聲岳父。這人哪,一上了年紀毛病就多,尤其是心臟,還有肝啊肺啊腎啊什麼的,都容易出毛病。
您老還是多加注意一點,不要動不動就生氣。您要是氣死了,小婿心裡自然是很高興的,可是小婿少了個岳丈,逢年過節的,不就等於少了一份紅包?所以算起來,小婿到底還是要吃虧的。老岳丈,老泰山,咱動手歸動手,殺人歸殺人,您可得記好了,千萬千萬不要生氣!
您看小婿我,這不都一直樂呵呵地在殺人嗎?就連徵詢曉妍的意見決定您的生死,小婿不也是笑容可掬嗎?」

 杜公甫再冷靜,再理智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揮斧,吼道:「住口!」
 看上去沉重之極的斧頭,在杜公甫手中竟似變得輕若鴻毛一般,這一斧揮出竟然沒有發出半點破空聲,甚至連撞擊雨滴的聲音都沒有。所有的雨滴都在杜公甫一斧揮出的時候,給斧風逼出了十尺以外!
 金黃色的斧刃帶著淡淡的金黃光芒劃破虛空,燃起一道金黃的火焰。金色火焰凝成一彎耀眼的半月,以一往無前之勢擊向它的目標!
 三少陡然色變,只因杜公甫這勢大氣沉,奇快絕倫的一斧,竟然不是揮向他的,而是砍向站在杜公甫身後,離他只有不到七尺距離的杜曉妍的!

 而杜曉妍,本就被三少和杜公甫的鬥嘴弄得頭大如斗,心亂如麻,對杜公甫沒有絲毫防備。再加上她根本從未想過,一向對她寵愛有加的父親,竟然在決戰之前,先向她下手!
毫無防備,不及閃避,那一彎金黃色的半月形斧光靜悄悄地,掠至杜曉妍胸前。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六章 群芳爭妍 第三節


 杜曉妍彷彿看到了生命隨著這一斧綻放的光芒流逝,鬼斧那燦爛的光芒好像正象徵著她生命中最後的燦爛與輝煌。
  「生當如夏花,只為絢爛一瞬。」躺在三少懷中,聽三少溫柔耳語時,三少說過的這句話突然在她腦海中迴盪。
 電光火石之間,生死存亡關頭,杜曉妍心中出奇地安寧。
她好像對死神的叩門絲毫不感畏懼,凝視著已經展動身形向她撲來的三少,她那被雨水沾濕的嬌靨上,綻出此生最美最燦爛的微笑。
「歲月不饒人!」低沉地,彷彿大地轟鳴一般的叱吒聲突然在雨夜中響起,杜公甫和杜曉妍身周的空間突然一陣離奇地停頓。那漫天飛舞的雨滴,下墜的速度好似緩了一緩,杜公甫那即將砍上杜曉妍胸前的斧勢,也好似緩了一緩。

 時間在那聲叱吒響起的瞬間突然放慢了流逝的速度,儘管這點速度只不過是一個人眨一次眼的微弱一瞬,但是這點時間,對某個沒被時間的突然停頓影響到的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一瞬過後,時間再次以正常的速度飛快地流逝,空間也恢復了正常,雨滴飛快地落下,杜公甫的斧光閃電般掠過。


  「哧--轟!」先是一聲淒厲的裂帛聲,接著便是真氣爆發的巨響,杜公甫的鬼斧擊中了人體,但是杜公甫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之色。
  他有的只是震驚、恐懼、難以置信!
 因為杜公甫砍中的,是三少那寬厚的脊背,三少不知何時掠到了杜曉妍身前,展開雙臂抱住了杜曉妍,以後背硬接了杜公甫一斧!

  三少的外袍被鬼斧劈出一條長口,露出貼身的「不壞金絲甲」。那號稱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不壞金絲甲上,也被杜公甫這全力一斧劈出了淺淺的印痕。

 而杜公甫凝聚於斧上的真氣在砍中三少背部的那一瞬間,爆發出的強烈震盪雖然被不壞金絲甲抵消了大半,但是三少仍然承受了一小半。
 加上三少是趁那時間突然變慢的一瞬間,將全身的功力都用來施展輕功,自身卻並無半點內力護體。


  所以當那一小半沒被不壞金絲甲抵消的勁力侵入之後,三少和杜曉妍仍被震得向前拋飛出去。
三少口角溢出一縷鮮血,滴到了杜曉妍光潔的額頭上,但是凝視著杜曉妍眼睛的三少,臉上始終掛著溫柔的微笑。
  一條人影斜刺裡狂衝出來,接住了三少和杜曉妍。正是在千鈞一髮之際,用盡全身功力,遠距離使出「歲月不饒人」,使時間暫時停頓了一瞬的喬偉!
此時接住了三少和杜曉妍的喬偉也是搖搖欲墜,那樣遠距離的發功,即使以喬偉之能也強撐不住。更何況,他還要強行提氣衝過來接住給震飛的三少和杜曉妍。

  接住三少和杜曉妍之後,喬偉臉色蒼白地晃了兩下,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三少如今的功力或許還無法殺死杜公甫,可是喬偉卻有絕對把握。但是要在杜公甫全力一擊之下救出一個人來,竭盡三少與喬偉之能,還是落得這般狼狽。
 所以說,殺人並不難,難的是救人。
 即使有著排山倒海之能的一雙手,又能真正挽救幾條人命?
這一點,三少和喬偉都在今夜深深體驗到了。
 「哧--」一聲尖銳的破空聲突然響起,被自己一斧竟未將秦仁斬死的驚駭事實震驚的杜公甫循聲望去,卻發現除了聲音之外,竟沒有任何東西向他襲來!
 但是杜公甫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他橫斧在自己胸前一封,就在這一封的同時,「啪」,一聲輕響響起,一道無影無形的勁力突然在斧面上炸開,狂飆一般席捲了三尺方圓。
 倉猝出手封截的杜公甫只來得及運功護住了心脈,鬼斧的雙刃斧面能防護的範圍也僅有兩尺方圓而已,所以杜公甫鬼斧防禦不到的地方,胸膛上的衣裳盡數分解成最微小的粉末,胸膛上的皮肉給炸得皮開肉綻,血肉橫飛。
「驚寂指」,驚破世間寂靜之指,它的名字還有另一種解釋,那便是驚心動魄的寂靜之指。
 有聲無形並不是其最高境界,驚寂指的最高境界是無聲無形。指風破空無聲,指風擊出無形,無聲無形一片靜寂的指風爆發時卻有令人驚心動魄的威力!
 如果剛才襲向杜公甫的那一指達到了無聲無形的最高境界,則杜公甫必死無疑!
隔空十丈發出了這一指的鐵軒軒全身一陣虛脫,搖晃了兩下,無力地倒下,守在她身旁的黎小葉忙將她一把抱住。
  鐵軒軒最遠只能隔空一丈發出指力傷人,現在隔空十丈出手,也是拼盡了鐵軒軒全力。將全身所有的功力都凝聚在這一指之上,鐵軒軒現在已是賊去樓空,體內再無半點真力。
而杜公甫已經發現現在這長街之上高手雲集,任他武功再高,也絕難有取勝之機。
 所以杜公甫在中指的一剎那做出了決定,他藉著驚寂指在他胸前爆發時的反震力,向後飛掠,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掠走。

  三少內傷,喬偉內傷,鐵軒軒內傷,杜曉妍不會向杜公甫出手,黎小葉功力上不得檯面,現在已經出場了的人沒一個能攔得住杜公甫。

 但是還有一個未出場的人,有十足的把握致已受傷的杜公甫於死地!
「幻--魔--手--」黎叔低沉悠長的聲音如滾動的悶雷一般在夜空中炸響,那只晶瑩剔透,如夢似幻的手掌,似衝破了空間的阻隔,似完全無視空間的距離,不知從何處平空出現,截在了杜公甫後退的路上。
 杜公甫猛然轉身,右手持斧朝著黎叔的手掌一斧斬出,燦爛的斧光便似劃破天際的閃電!
「鐺!」斧掌相交,發出一聲清越悠長,彷彿金鐵交擊一般的鳴響,杜公甫身子猛地一陣顫抖,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鬼斧迎擊黎叔手掌的那一面金黃斧刃上,生出無數晶瑩如鑽石一般的結晶,然後片片迸碎,變成了一地晶屑。
 杜公甫被堵住了,黎叔神威凜凜地站在杜公甫面前,花白的鬚髮無風自動,漫天的雨水在離他身體還有一尺的時候就自動飄往兩旁,硬是沒一滴雨能沾上他的身體。

  「幻魔真君……黎古定……」杜公甫看著黎叔,滿面驚恐之色,「想不到,小小的定州城中,竟然會同時出現『歲月不饒人』喬齊天和『幻魔真君』黎古定!杜某今日,也算是栽到家了……」

 黎叔冷哼一聲,道:「鬼斧神工用十二成功力殺自己的女兒,你這父親,可真是當得禽獸不如!黎某雖然是老魔頭,老壞蛋,但也不恥於你的為人!向你出手,實在是玷污了我這雙幻魔手!」

 黎叔一邊說著,一邊一步步逼近杜公甫,杜公甫被他逼得連連後退,不覺已退回先前逃走時的原位。
杜曉妍扶著三少走了過來,早在喬偉現身時就已經趕到了現場,卻一直躲在一旁,直到現在才現身的屠洪扶著喬偉走了過來,黎小葉也扶著剛剛甦醒,臉色仍是一片慘白的鐵軒軒走了過來。

 雨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停了,可是空氣依舊潮濕,風中好像仍帶著絲絲水汽。
  七個人將杜公甫圍在長街的中央,杜曉妍神情哀傷地看著杜公甫,屠洪面含羞愧之色,卻用著憤怒與不解交織的眼神看著杜公甫。
 杜公甫看了看屠洪,冷笑一聲,道:「杜某總算明白為什麼突然有這麼多高手來攔截杜某了。嘿,女生外向就不說了,沒想到我天平山莊的屬下,也會背叛於我!」
  屠洪初時被杜公甫看時,羞愧地低下了頭,但是當杜公甫說完話之後,屠洪猛地抬起頭來,大聲道:「莊主,我屠洪是對不起你!可是,你勾結魔教就是不對!
你用十二成功力砍殺小姐就是不對!我知道,你向小姐下手,僅僅是因為與三少決戰在即,你沒有十足把握打敗三少,所以想借殺死小姐來亂三少之心!
莊主,你錯了,你不該用這種手段的。如果你與三少公平一戰,就算敗了,我屠洪對你仍只有跟以前一樣的敬重。可是你耍這種手段……只能讓我屠洪心寒啊!」
 杜公甫不屑地道:「鼠目寸光,你懂什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擇手段。這就是為什麼我能成為天平山莊莊主,而你只能為我杜家看家護院!」


 杜曉妍顫聲道:「爹……您怎麼能這麼說……難道,難道女兒對您來說,只是您成大事的一件工具?如果女兒只是工具,那您以前,為何要那樣寵愛女兒?」
 杜公甫神情一陣黯然,隨即搖了搖頭,道:「罷了,曉妍,反正今日為父已經難逃一死,就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你說什麼?」杜曉妍失聲道:「你在騙我是不是?」
 杜公甫臉上漸漸泛起詭異的笑容:「嘿嘿……反正要死了,老子也裝了幾十年好人,有什麼事情不能說出來的?不說出來,老子死了也不痛快!曉妍啊,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寵你?那僅僅是因為,你是我最愛的女人的女兒。
可是那個女人,卻嫁給了別人,嫁給了一個身家、武功、相貌都要比我差了無數倍的文弱書生!
「嘿,老子生平最見不得別人過得比老子幸福,最討厭屬於我的東西被別人搶走。所以老子殺了那個書生,擄了你的親娘。而你的親娘,那個時候已經懷了你五個月了,老子每天都要趴在她的大肚皮上狠狠地干她幾次,一直干了好幾個月,直到你出世!

 「哈哈……那個賤女人,為你肚子裡的你,忍了我五個月,你出世之後,她終於承受不住了,自己上吊死了,留下你孤零零地一個人在世上。嘿嘿……嘿嘿嘿嘿……我把你養大,就是要你來代替她讓我干,不然你以為我憑什麼這麼寵你?」
 「媽的,媽的媽的媽的!」杜公甫突然神情激動地大罵起來:「秦仁,秦仁這個畜牲!竟然在老子享用你之前奪了你的紅丸,而你這個小賤人,竟然還如此百般維護於他!你這小賤人,老子恨不得將你一斧頭砍成兩半!還有秦仁,老子恨不得把你大御八塊!」

 「嗚……」杜曉妍突然彎下腰嘔吐起來,而屠洪,則是雙手緊緊地握拳,兩眼噴火地看著狂笑不止,面目猙獰如鬼的杜公甫,恨不得將其徒手撕成碎片。
 三少一手抱著杜曉妍的肩膀,一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看著杜公甫,臉上那溫柔和煦的笑終於消失了。
 「杜公甫,少爺我本以為自己才是天下第一號禽獸的,誰知道,你卻是連禽獸都不如!」三少緩緩說道:「本來,少爺我是沒資格罵你的,可是……你實在不該觸怒我的,我秦仁,絕不允許自己的女人被別人傷害!今日,我必親手殺你!」

「哦呵呵呵……好一個至情至性的男兒漢……」一個飄渺不定,忽大忽小,彷彿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的女聲驟然響起,伴隨著這把聲音,十二個手提琉璃寶燈,身穿宮裝的妖媚女子彷彿足不點地飄行一般,自長街的盡頭飄了過來。
接著,四個只穿著淡黃色半透明長袍,裡面什麼都沒穿,在燈光映照下隱約可見玲瓏身段的美女扯著一匹巨大的紅地毯凌空飛來,那紅地毯在空中展開,當她們落下的時候,紅地毯已經鋪上了一半長街。
那先前出現的十二個妖媚女子將琉璃燈掛到長街兩旁的屋簷下,脫下鞋子,赤著玉足踏上了紅地毯,將那四個黃裙美女圍在中間,自顧自地跳起舞來。舞姿無比妖冶,動作淨是摸擬男女交合時的種種情態,甚至還不時發出陣陣銷魂呻吟,有著說不出的猥褻淫穢。
 三少等人頓時全傻眼了。

  三少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喃喃自語:「干哦,三級版倩女幽魂?」

卷三 仰天笑 橫行天下憑一招  第六章 群芳爭妍 第四節


大紅地毯上的妖媚女子們,舞姿越來越淫穢過火。
  那四個黃裙女子甚至在起舞時一點點地褪盡衣裙,露出四具白花花的裸體,在十二個宮裝美女的環繞下,白蛇一般地互相纏繞著。


 紅唇在彼此的身上親吻摩擦,纖美靈巧的手指在彼此的彼感部位揉搓進出,女性身體最神秘誘人的部位在暗紅的燈光下,若隱若現地對著三少等人。
 紅唇若火,欲語還休,令人魂銷神散的呻吟忽輕忽重,春水蕩漾的眼睛裡,或熱情奔放,或純情羞澀,或欲語還休,或勾魂攝魄。

 清冷的長街上,寬厚柔軟的紅地毯,十二個穿得整整齊齊的,體態卻極盡嫵媚淫猥的宮裝美女,四個一絲不掛,身段柔美到了極點的妖冶女子,構成了一副詭異之至,又淫糜之極的圖畫。

 喬偉瞪大雙眼,憤憤地道:「太淫蕩了!太污穢了!太離譜了!娘的,世風日下,道德淪亡啊!」

 黎叔白了他一眼,一臉正氣凜然地道:「說這些話的時候,請先擦乾淨你的口水。」
「哦……」喬偉三兩下擦掉了掛得長長的哈喇子,白了黎叔一眼,道:「咦,你褲襠裡別的有武器?」
黎叔搖頭,「笑話,誰會把武器別在褲襠裡?」

  喬偉一巴掌重重地拍在黎叔襠裡那高高挺起,足有一尺長短的物事上,叫道:「那這是什麼?」
黎叔痛苦地彎下腰,抱著自己的命根子呻吟起來。
 黎小葉、杜曉妍滿臉通紅地別過臉去,不去看那些淫蕩到了極點的女子,黎小葉不滿地叫道:「哎呀,這些女子都是些什麼人?怎地這般無恥?這麼多大男人看著,她們怎地還好意思跳這種舞?」
 鐵軒軒則毫無顧慮地看著那些女子,不屑地道:「就這種身材,也敢拿出來見人?」

 三少聞言,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了鐵軒軒一眼,鐵軒軒杏眼圓瞪,道:「看什麼看,沒看過嗎?」
三少認真地點了點頭,「嗯,看過了,真的已經看過了。」
 「……」鐵軒軒無語,臉上飛起兩片紅霞,懶得搭理三少。
 屠洪滿臉紅光地搓著手,「這個……這個好像不怎麼好哦……唉,我是說這些女子,哈哈,呵呵,不過她們的舞倒是跳得不錯的,只是衣服穿得少了點兒,有傷風化,有傷風化啊!」
 三少摸著下巴道:「你也可以不看的,沒人請你看啊!」
 屠洪嘿嘿訕笑起來,「看看而已,難得有這種機會的!」
  「這是魔門『迷心宗』的迷心魅舞,」喬偉嘿嘿笑了起來:「想多活幾年的話就最好別看。如果你想精盡人亡,那就繼續看下去吧,看得久了,你就可以去和其中一位美女好好纏綿一番了。要是你金槍不倒,一位美女吸不干你,你很有可能同時享受兩位美女哦!」
「那你為什麼能看?」屠洪不服氣地問。
「我、三少、老黎,見過的場面可比這凶險多了,加上我們功力深厚,自然是想看就看了。連女孩子都會受到這功法影響呢!不信你看杜公甫,他可敢看這艷舞?你再看杜小姐和小葉,她倆可曾看了?呃……鐵……表小姐怎地沒事,還看得津津有味?她應該是女人啊……」
 屠洪看著喬偉邪異的笑容,不由打了個哆嗦,往杜公甫那邊一看,果真見他低著頭望著自己的腳尖,根本連頭都不敢抬。
屠洪這才信了喬偉的話,趁自己還未完全迷失之前,以極大的毅力轉過身,低下頭看地上的積水,甚至在衣服上扯下兩塊碎布,揉成球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喂,你們還是省省吧!」三少衝著對面喊了一嗓子:「你們這舞沒什麼用,還是留點力氣到床上對付男人去吧!還跳得這麼賣力,沒看我們這邊沒一人中招兒嗎?」


 三少話音剛落,那十二個宮裝美女突然圍成一個圓,然後向外散開,側躺到地上。
而那四個裸女則分別面向四方,雙膝跪地,臀部坐到腳跟上,身子向前弓下,兩臂平伸貼在地毯上,擺出叩拜的姿勢。
 一陣破空聲從那些女子出現的方向悠悠傳來,四名全身籠罩在黑袍中,臉上分別戴著青、紅、藍、紫四色面具的黑衣人破空飛來,輕飄飄地落到那十二名宮裝美女中四個的身上,每個人的雙腳都踏在一名宮裝美女的臀線上。
接著,又是一聲衣袂破空聲傳來,一名全身艷紅,臉罩紅色絲巾的女子乘風而來,輕飄飄如一片柳絮般落到那四名祼女的身上,姿態優雅從容地坐到其中一名裸女的背上,一雙赤著的玉足則分踏在兩女裸女的臉上。
 在看到那個艷紅的女子出場後,三少、喬偉、黎叔、黎小葉的神情都變得古怪起來。
 因為這艷紅的女子,正是在今天白天使魅術險些迷了三少等人心神的九陰聖女!
  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可是她那一身艷紅,加上那煙行媚止的媚態,已使三少等人肯定了她的身份!

  「三少爺,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就再次見面了。」九陰聖女手裡拈著一枝水晶雕成的花朵,藏在面紗下的檀口中吐出像風煙一樣虛無飄渺的聲音,
「白天一別,奴家去得匆匆,尚未好好領略三少的風采,心中不無遺憾。這短短數個時辰,奴家無時無刻不在掛念三少的英姿,可真是想煞奴家了……奴家聽說三少爺在此地現身,這便匆匆趕來,急著要見三少一面。
誰知在見著三少之前,便聽了三少說的那番只有真正的豪男兒方能說得出的話兒,奴家這心,呵呵,真是被三少你打動了呢!」
 九陰聖女一邊說著,一邊不住地朝三少拋著媚眼,身子就如風中揚柳一般擺個不停,說一個字就要稍微換一下姿勢,說到最後一句,更用小手輕輕拍拍了那高聳的胸膛。
九陰聖女的一舉一動都有著極盡誘惑的魅力,就算她現在沒有使出魅術、媚功,在場的男人一個個都被她弄得心旌亂晃,而黎小葉和杜曉妍這兩個女孩,也暗自心動。

 所有的人中,唯有鐵軒軒絲毫不為所動,她看了看三少等人面露急色之態,不由撇了撇嘴,罵道:「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淨喜歡這些騷到了骨子裡的小丫頭!哼,我鐵軒軒大好女子,不屑學這媚人姿態,一樣能……」
說到這裡突然掐住了話頭,有些心虛地看了三少一眼,這樣一來,誰也不知道她的下文是什麼了。
九陰聖女沒有使出魅術,三少自然也沒用出修羅魔瞳抗衡,黎叔喬偉等也沒有刻意運功去抵抗九陰聖女與生俱來的媚惑之力。幾個與九陰聖女交過一次手的男人這個時候認真地欣賞著九陰聖女,心中也不由對此女大加讚賞。
 「體態妖嬈,媚骨天成,舉手投足間便有蕩人心魄的魅力,此女果真是傾城傾國,禍水一級的人物。大概前世的歷史中,那素有妖魅之稱的褒姒、妲己也不過如此了!」三少心中暗讚:
「我三少遇上的美女也不少,可是能夠稱得上禍水一級的,也僅甄洛一人。而甄洛與此女相比,多了幾分青澀,少了幾分成熟,暫時還沒辦法跟九陰聖女比較啊!嘿嘿……九陰聖女,魔門的女人,我三少可是很希望,讓你在我的床上躺平呢!」

三少何等人物?天下第一採花賊,目前轉職情聖中,並且首戰杜曉妍宣佈大獲全勝。對任何美女,沒有三少不敢想的,也沒有三少不敢做的。
 三少現下還不知道那九陰聖女有一項任務便是勾引他,如果三少知道的話,一定會脫得精光在床上擺成大字,大聲呼叫:「啊,寶貝,勾引我吧,上我吧……」

理了理濕淋淋的衣裳,三少對著九陰聖女一揖到地,溫柔地微笑著,說道:「聖女大駕光臨,小生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不知道聖女此來,是為取小子性命,還是為救杜公甫性命?」
  三少自然知道九陰聖女這次帶這麼多人來,肯定不是為了來勾引他的,很有可能此來的目的是殺人或是救人。
「哦呵呵呵……」九陰聖女發出一陣飄渺的輕笑,無論是笑還是說話,她的聲音都是飄渺如煙,令人不可捉摸,要想讓住她的聲音,那也是無從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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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真是愛說笑,奴家如此看重三少,三少又是唯一一個能不受奴家誘惑的男人,奴家怎捨得殺害三少呢?莫說殺三少,便是傷三少一根毫毛,奴家都捨不得呢!」
九陰聖女眼波流轉,妖媚到了極點的眼神中竟略帶點欣賞之色:「奴家有個問題想請教三少,還望三少為奴家解惑,奴家自然感激不盡。」


三少笑道:「為美女效力是我的榮幸,聖女有什麼問題只管問來,秦仁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九陰聖女笑道:「奴家想問的是,今天白天,連『歲月不饒人』喬齊天、『幻魔真君』黎古定都抵擋不住奴的『傾國迷夢』,三少又何以能夠自夢境中脫出,以修羅破瞳破我魅術?
「外界傳言,秦家三少貪花好色,胸無大志,毫無氣節,唯一的愛好就是玩弄美貌女子。雖然三少這江湖第一淫魔的名頭是有人有意造謠傳出來的,可是三少的品行,倒也與謠言裡面的相差無幾。

「據奴家所知,『白蓮素衣』憐舟羅兒、『毒手紫荊』秦霓兒、『傲雪寒梅』秋若梅、吹雪堂主葉映雪、還有一個名叫甄洛的小姑娘,可都是被三少用迷藥得到手的。
「三少既然是這等卑鄙之人,何以能抵擋住奴家的誘惑,不在奴家的傾國迷夢之中沉淪?難道三少爺……是嫌夢境中的奴家不夠好?還是三少以往的性情,都是裝出來迷惑外人的?」
九陰聖女這一番話說得太過直白,話說出來,幾乎所有人看三少的眼神都變了。
  喬偉和黎叔是用自豪、驕傲、讚賞的眼神看著三少,屠洪的眼神古怪複雜,無法形容,杜公甫略帶譏誚。
  黎小葉用無比鄙視的眼神看著三少,杜曉妍的眼神顯出難以置信,卻沒有半點後悔和猶豫,看來她已對三少鐵了心了。
鐵軒軒則也是用一種古怪複雜的眼神看著三少,還帶著警惕的意味,大概在想……這小子該不會一包迷藥把我也給辦了吧?不行,以後得離他遠一點……
 身為當事人的三少爺卻沒有半點羞愧之色,笑呵呵地道:「聖女過獎了。我秦仁誠然是個貪花好色的登徒浪子,在對付女人的手段上面,也的確是用了許多見不得光的手段。
  「呵呵,說起來,我的第一份職業,其實是採花賊。可是江湖中人以訛傳訛,把我的職業給說成了是淫魔。為此小弟深感汗顏,憑小弟的能耐,又哪裡配得上『淫魔』二字?
 「雖然小弟已經很努力了,可是離那境界還是差了很遠。當然,小弟以後會繼續努力奮鬥的,爭取不讓聖女失望。
「至於不受聖女『傾國迷夢』的迷惑,原因其實很簡單。小弟雖然好色,對自己的容貌氣質、身家武功都很有自信,可是也不信會有哪個姿色好到足夠選進宮,受帝皇專寵的女子,會在第一次見到小弟時就主動脫得精光投懷送抱。
「當然,青樓女子或許會這樣,可是有那種顏色的女子,如果不是實在際遇太慘,又有哪個會甘心在青樓中賣笑?
「聖女這氣質,與青樓女子是截然不同的。雖然聖女天生嫵媚,有傾國之姿容,又有亂世之媚態,但是再好的青樓女子,窮極一生也學不到聖女這媚態的半點皮毛。`
 「更何況,小弟這人向來自命大男人,一個大男人,在合歡一事之上,又怎能讓小女子採取主動呢?所以呢,小弟在陷入聖女迷夢後的最後關頭清醒了過來。」
九陰聖女聽完了三少的這番話,嬌聲道:「原來如此,奴家在此多謝三少為奴家解惑。說起來,三少倒真是人中龍鳳,修羅魔瞳一出,連奴家的傾國迷夢都要退避三舍,看來奴家以後……」低頭輕笑一聲,媚眼如絲地望著三少,道:「奴家以後要得三少歡心,須得學那正經人家的女孩兒,憑自身本事去爭取了。」
 三少啞然失笑:「聖女莫開玩笑,聖女未現真顏,便已有傾國媚態,若是露出廬山真面目,天下又有哪個男子能抵擋住聖女的魅力?天下英雄,盡可被聖女收伏於石榴裙下,即使聖女想母儀天下,恐怕也是易如反掌。只要聖女肯進宮去服伺我大秦帝國聖上,必能令聖上集三千寵愛於聖女一身!
那皇后一位,還不是非聖女莫屬嗎?小弟我雖然對聖女心嚮往之,可是卻怕無福消受,也無力消受。所謂匹夫無罪,懷壁其罪,要是聖女真跟了小弟,恐怕天下男兒,都要來殺小弟出氣吧!」
 三少說出這番話時,心裡想到的是那亡國妖姬褒姒、妲己,甚至於一代女皇武則天。三少不無惡毒地想:「你這女人,若是真進了宮,大秦帝國當真必亡於你手下!若你手腕再強一點,有治國之才的話,嘿嘿,說不定你也真能當那女皇!
不過嘛,三少我可是不樂意的,若是你當了女皇,下令天下女尊男卑,女人可有幾十個老公,男人終其一生只能侍奉一個女人,那我三少爺豈不是不要混了?」
 笑容一改,三少的臉上又掛上那招牌式的,淫賤下流賊兮兮的笑:「不過嘛,聖女若想與秦仁春風一度,小弟倒是可以捨命相陪,就怕聖女口不對心,嘴裡說的是想得小弟歡心,心裡卻是想要小弟這條小命。」
又低下頭幽幽歎出一口氣,這一聲有著說不出的幽怨婉轉,即使以三少這鐵石心腸聽了,也不由心中一蕩。「其實奴此生唯願能找一個能真心愛奴家,而不是貪戀奴美色的男人,讓奴依靠,渡此一生而已。容顏易老,芳華易逝,當奴人老珠黃,還有誰會記得奴年青時這顏色?」
三少嘿嘿一笑,九陰聖女言談間淨是明裡的勾引,暗裡的暗示,可是三少自然不信天下會有這等好事。

「聖女在這淒涼雨夜,如此勞師動眾來到此地,恐怕不是為了跟小弟討論這些問題的吧?聖女還是盡快道明來意,要是聖女想跟小弟共渡良宵,那咱趕緊去客棧開房間去!要是聖女的確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起床散步偶遇上小弟,那咱也就此別過,各自回家洗了鑽被窩睡去。要是聖女……」
看了杜公甫一眼,道:「此行是來救杜公甫這禽獸不如的東西的,哼哼,那小弟說不得要向聖女討教幾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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