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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玄幻] [奇幻]驅魔人系列 作者:柳暗花溟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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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驅魔人第六部:迷城  作者:柳暗花溟  轉自啃書論壇


    第一章        洪清鎮


  枯井裡。


  阿百雅禁的遺骸竟然坐化在八角樓後的一口枯井裡!那地方距離他們的住所是如此之

近,但以阮瞻的能力竟然沒有發覺任何鬼氣和陰氣,而阿百雅禁要想傳達信息給小夏也是

艱難無比。是什麼封印和禁制這麼厲害?


  阮瞻在井裡耗了一個上午,才發現是一個砌在井壁上的符咒壓制住了阿百雅禁魂魄中

的所有氣息。這符咒的樣子和封印的手法如此熟悉,讓人一下子就想起在日本鬼事件中,

地下室的牆壁上以磚和水泥形成的禁制符!


  這竟然是阿百雅禁的鬼夫——司馬南幹的!


  這讓小夏更堅定了帶阿百雅禁去找司馬南的決心,她也想替這個善良又美麗的女人問

問:他狠得下心這麼做,當年究竟有沒有一點點真心愛過?!


  之後,他們就帶著阿百雅禁的魂魄回到了家,而司馬南卻再一次消失,出入境的記錄

表明——司馬南和她的情婦洪好好,也就是名義上的本市首富張群和女兒張雪去了國外!


  在這種情況下,小夏根本沒有辦法,也沒有那個能力追到國外去,只好讓阿百雅禁和

她住在一起以等待時機,她就不信那個司馬南永遠不回來。他還沒有害到阮瞻,還沒有拿

到阿百雅禁手裡的東西,怎麼會就此放手?!


  她心裡幼稚的想著,就當是阿百雅禁來旅行了,走出那座大山看看幾十年後的花花世

界。所以,她每天一到晚上就背著一面鏡子四處閒逛,然後就泡在『夜歸人』酒吧裡,暗

中實行她的『農村包圍城市』的泡帥哥計劃。雖然還是沒什麼成果,但她一個月來樂此不

疲。


  至於她的工作——在他們待在山林的這段時間,博恆集團傳出了集團主席黃博恆突然

辭世的消息,葬禮竟然也辦得有模有樣的。然後根據這位本市十大優秀青年企業家之首的

黃先生的醫囑,把財產全部捐獻給了『援手法律事務所』。專門做為法律上的慈善基金。

此義舉又博得了眾多的欽佩和讚歎,只有阮瞻他們知道這不是司馬南搞的鬼,就是關正早

先的安排!


  資金既然到位,法律援助事務也該照常進行,所以在小夏不思進取的白拿了一個多月

薪水後。援手事務所的新領導來找她了,說她的假期就此結束。讓她被老闆遺忘,但薪水

照拿的願望徹底落空。


  而且,她的新工作也派了下來。


  「出差是什麼意思。」阿百問。


  因為和小夏相處久了,阿百雅禁的尊稱已經被更為親密的直呼其名所代替。而對於小

夏而言,有個人和她一起住在這個小公寓裡,也是很愉快的,儘管只是個『鏡中人』。


  「就是外出工作一段時間。」小夏很沒有形象的抱著西瓜吃,「這一次是鄉村普法宣

傳,我要在一個月內去四個法制意識比較淡薄的鄉村去。向人們宣傳,如果正當權益受到

侵害就要運用法律武器,就是說——」她見阿百不太懂她說的話,就換了另一種方式解釋

,「如果人家做了不講理的事,傷害了你,你不要忍耐,而是應該按照我說地方法去告官

,找可以講理的地方說理去。」


  「這是幫助人的善舉啊!」


  「是啊。這是好事!」小夏把阿百的興奮對比著自己的無奈,充分鄙視了自己的心態

一下,「我是個壞心眼的都市人,不喜歡吃苦,自私。嫌麻煩,所有有點不想去。不過你

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這真能幫助很多弱勢的人,不那麼牴觸了。好,收拾東西去!」


  「 你不和萬里、阮瞻他們告別嗎?」


  「今天通知我,明天一早就要走啦!真是的,也不給人家一個緩衝期!算啦,一會兒

打個電話就好。」


  阿百見小夏房間裡窗簾已經掛好,就從鏡子中飄了出來,幫小夏收拾行李。這讓小夏

感覺有點奇怪,雖然阿百經常幫她整理家務,但她還是不太習慣。總覺得自己弄來了一個

好心的田螺姑娘來幫自己,並不是她要幫人家!


  「你可以帶我去嗎?」阿百怯生生的問,「就是——那個出差!」


  「當然啊!不然我把你自己留在這裡,不是和你在井裡一樣——」小夏急忙住嘴。


  阿百明白她的意思,卻只是溫柔的笑笑,「是啊,很寂寞呢!不過有個人可以想,日

子也過得很快!」


  看著阿百憂傷中帶有甜蜜的臉,小夏不知道說什麼。阿百應該知道是誰封印住她的,

可為什麼她就不恨他呢?


  「我附在其它東西上吧。」阿百轉移開話題,「你不能總是抱著一面鏡子到處跑吧。




  「也是,這面銅鏡還真是沉。」小夏立即配合著不再說這件事,而是邊說邊四處搜索

,一眼就看到梳妝台上擺著的一個銀手鐲。


  那手鐲是她從山裡帶出來的,半寸寬的薄銀圈,鏤空雕刻著花紋,式樣極其簡潔古樸

,正中有一顆花生仁大小的紅色珊瑚石,靠近手腕的斷開處,一側還鑲了一顆更小巧的綠

色石頭,戴在小夏白皙的手腕上有一種野性之美,萬里的評價是——非常性感。


  「你藏身在這裡吧,我再把麻花絲纏上一點,這樣又漂亮,你也方便些,好嗎?」


  阿百欣喜的點點頭,為能和小夏出門而高興。


  麻花絲是小夏胡亂起的名字,實際上只是一些五彩絲線,讓小夏給編成了一條麻花繩

。那是阮瞻送給她的,絲線上附有封印力。當她把絲線繫在銅鏡後方的支架上時,就把阿

百封在了裡面,雖然她不解開麻花絲,阿百就出不來,但這方法有一個巨大的好處——阿

百可以大白天和小夏四處逛。







  一個月中,小夏跑了四個地方,每一個地方會待上一周,好在事務所的行程安排比較

合理,他們雖然是民間性質。不是官方的,但卻不僅和當地都聯繫好了接待人員配合工作

,而且一直在北方一個大省內的下屬鄉鎮進行普法宣傳,並沒有進行大範圍『轉移』。


  不過,她本以為她要去的這四個鄉鎮級的地方都是貧困鄉鎮。沒想到最後一個地方並

不是,雖然表面上看來也是如此。


  這個鎮叫洪清鎮。有五萬多人口。因為背靠一座不知名的山,冬天的時候風很烈。割

在人臉上火辣辣的疼,所以從前的鎮名叫做辣子口,後來根據一位很有名的風水先生的建

議改名為洪清鎮。


  鎮名中有兩個字帶三點水,其意是要為這座缺水且貧困的鎮城帶來水源和財運。


  說來也怪,自從改了鎮名後,不到十年時間,辣子口果然大變樣。不僅在鎮下發現了

豐富的地下水資源,而且在現任鎮長的領導下,迅速脫貧致富,成為這個北方大省的首富

鎮。


  說它表面上看來還是個貧困地區,是因為鎮的土地面貌還是十年前的樣子,房子沒蓋

,土路也沒有修,除了幾間當地私營的旅店和飯店還像點樣子,初看上去還是貧困鄉鎮的

觀感。


  據說,當地政府頗有點廉潔簡樸之風,之所以沒有立即建設和整修鎮子,是因為一直

為科學規劃和整體建設新鎮籌劃、準備和積蓄力量。目前新鎮已經建成,就在舊鎮以西幾

公里處,就等著秋天的時候舉鎮搬遷了。


  負責接待她的人叫毛富。副鎮長,主管政法和文化方面的事務。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

,精幹的體型,衣著和髮型都帶著小城鎮知識分子特有的整潔和樸實,作派卻又有點當官

的架式,雖然溫和但有點不講理的優雅感。


  對於副鎮長親自接待,小夏有點意外,或者說受寵若驚,畢竟她只是民間一個機構的

代表,有點慈善的性質。在其它三個地方,雖然也有當地與政法有關的工作人員協助她,

但不能感沒有動『官方』人員那麼隆重,而且這是真正的『官』。


  另外,這場面她也不喜歡。她從來不喜歡虛假寒暄的那一套,何況毛富還說了一大套

官樣文章,諸如法律建設多麼重要、民間的法律援助是多麼難得,外加誇獎小夏多麼漂亮

大方,讓小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說,還煩躁得想睡。


  特別是當她得知,明天和她一起去這個鎮的下屬鄉村進行宣傳的,除了兩位政法工作

人員,還有毛富副鎮長,兩名當地的文字記者,兩名『誠心』邀請的省電視台記者,還有

不知道什麼長啊官啊的,竟然一共有十五個人隨行時,立即明白了他們援手事務所的善舉

,到了這個洪清鎮竟然成了個別官員沽名叼譽、標榜政績的工具。


  等她離開,這裡的報紙和地方電台都會報道鎮領導多麼關心法制建設的事情,弄不好

還會被省裡樹為典型,為一眾官員帶來實惠,而這麼多熱一鬧,普法宣傳的意義和效果就

會降低很多,甚至於無,那麼使她疲憊萬分的旅行也沒有了意義!


  「岳小姐果然是大城市來的,連手鐲也那麼漂亮!」一個叫趙家遠的長臉諂媚的說著

,還『不小心』碰到了小夏的手腕。


  小夏當即怒目而視,一點面子也不留。毛富一見連忙打圓場,可小夏再不想和這些人

待在一起了,借口還要準備明天的宣傳內容,拒絕了他們在本鎮最大的飯店安排的飯局,

一個人回到了旅店。


  這旅店也是鎮子中最大的一家,環境還不錯,老闆一臉的八面玲瓏和熱情溫和的模樣

,有著幹他們這一行特有的神色。不過,小夏總覺得他在看自己時眼神有點試探和玩味,

又有點欲言又止,這讓她有點奇怪。


  「有什麼事嗎?」她問一直跟著她到房間的店老闆。


  「沒有事。」老闆擺出他的職業微笑,「這麼早回來,岳小姐恐怕還沒有吃晚飯吧?

要吃點什麼呢?」


  「隨便來一點什麼吧,不過不要牛肉哦。」小夏肚子還真有點餓了,所以也不客氣。


  「好好,馬上給您送來。」店老闆答應著,但真著沒動,當小夏疑惑的目光掃過來時

,連忙問,「房間——還滿意嗎?」


  「很好——真的沒事嗎?如果你有法律問題——」


  「不不不,沒有,沒有。」店老闆忙不迭的擺手,好像就怕人會以為他有事情。


  他的行為實在令小夏有點好奇,但她實在有些累了,前三周的山村之行大大消耗了她

的體力,所以她並沒有追問下去。


  她明天要去的是一個離鎮子最近的鄉村,清晨出發,晚上還會回到鎮裡。她想明天如

果回來得早,又不用應酬那一批土官僚的話,她會研究一下店老闆究竟有什麼問題,能幫

就幫他一下!


  她洗過澡就上床了,頭才一挨枕頭就進入了最原始的那種睡眠,黑暗,昏沉,沒有夢

。然而她睡覺一向很驚,在睡到半夜的時候,忽然聽到很輕微的『咚咚』聲,好像有人在

踮著腳走路。


  迷迷糊糊中,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阿百在幹什麼,雖然阿百這三周來和她的作息是一樣

的,但有時候晚上會出門四處轉轉。阿百對這世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像個真正的小孩子

,這讓小夏很願意成全她的所有心願,從不阻攔她,反正她那麼善良,根本不會嚇人,害

人,到處幫助人的事倒是經常去做!


  她這麼想著,就翻了個身繼續睡,但一個意識突然刺入她的頭腦,讓她立即清醒過來

,渾身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阿百是鬼,走路不會出聲的,也從不會驚醒她!而且——她洗過澡後,把手鐲放在

了浴室的梳妝台上,忘記了解開上面有封印作用的麻花絲了。大概阿百也累了,早就潛身

在手鐲裡睡著了,根本沒有提醒她!


  那麼是誰在房間裡?她明明鎖過門了!難道是小偷?!


  『咕咚』一聲重響,又傳來一陣『咕嚕嚕』的物體滾動聲,好像什麼東西倒了,滾到

了浴室的門邊!


  噓——


  一個男人的聲音提醒浴室邊的『小偷』要小心。受驚得小夏更加不敢動彈,因為那聲

音竟然來自她身後那側床頭燈的方位!


  不止一個『賊』進入她的房間了嗎?她要怎麼辦?她現在手無寸鐵,目前阿百也不能

出來幫她!如果她自己跳起來和呼救或者搏鬥的話,她身上的睡衣很性感,假如對方見色

起意,不止劫財還要劫色怎麼辦?


  她的冷汗直流,沒想到身後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好熱啊——我喘不過氣——放我出去——真的好熱啊!求求你!放開我!」


  隨後一片『嗚嗚』的哭聲傳來!


  全是男人的聲音!

    第二章  山雨欲來



    小夏毛骨悚然!


  尤其在她腦袋後面、也就是床頭燈的位置傳來的異物存在感,讓她再也無法縮在被窩

裡繼續裝睡,『騰』的一下翻身坐起,迅速的撲過去擰亮前面一側的床頭燈。


  溫暖的黃色燈光瞬間亮起,在房間內掃出一個昏暗的半圓,但只照亮了大半個房間,

浴室門口還是處在黑暗之中。


  小夏瞪大眼睛,想要看透那一片黑暗,生恐那裡有什麼異動。然而好像與她有感應一

樣,又一聲『咕咚』聲慌慌張張的響起!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小夏又撲過去開另一側的床頭燈,完全忘了剛才讓她頭皮發

麻的感覺正是出自那一側!


  她的動作又急又亂,手掌一下撫到了瓷製的檯燈底部,但還沒有摸到開關,就有一種

火燙火燙的感覺傳來!她下意識的縮手,卻沒料到手被粘到那瓷座上,一扯之下,竟然連

檯燈也拖回到床上!


  「救救我,好熱啊!」檯燈發出了一個男人的哭腔。


  小夏『啊』的驚叫一聲,連滾帶爬的跳下床來,什麼也顧不得了,直接撲向浴室——

阿百在那裡,她生前是了不起的雅禁,一定會有辦法!


  隨著她闖到浴室門口,正好看到一隻花瓶歪倒在地上,正費力的想要『爬』起來,像

一隻要翻過殼的烏龜!


  咕咚咕咚——


  花瓶又掙扎了兩下,終於『站』了起來!


  這花瓶是擺在房間桌子上的裝飾品,雪白的瓶身上隱隱露出淡紅色的花紋,極其漂亮

,小夏愛它樸素中的華麗,還曾在睡前把玩了一陣。而此刻這本該沒有生命的物件正鬼附

身一樣站在當地,仰著頭『看』她,黑洞洞的瓶口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小夏完全駭住了,呆立在浴室門口不能動彈,直到浴室中有聲音叫她,才讓她在大驚

之下意識到那是阿百,慌忙闖了進去!


  那隻銀手鐲就擺在梳妝台上,散發著一點點銀光。的確是阿百在叫她!


  她衝過去拿起手鐲,當它溫涼的質感在她手心裡蕩漾開。才讓她感覺那一直徘徊不去

的火燙感漸漸消失了。她試圖解開那有封印力的麻花絲,但越是心急,越是慌亂就越是解

不開!而門外卻持續不斷的傳來腳步聲,還有開門聲!


  這嚇了小夏一眼,以為是浴室門被打開了,手上一用力,麻花絲被扯了下來!


  「出了什麼事?我聽到你叫了一聲!」阿百關切的問,「你看你,臉上全是汗!」


  「你沒感覺嗎?」小夏看著浴室的門,還關得好好的。現在有阿百陪著她,她感覺安

全得多。但是和意外阿百竟然對外面那麼邪異的事竟然沒有感應,「花瓶——花瓶和檯燈

都活了,一直說熱,要我救,還像男人一樣哭!」


  阿百見小夏臉孔雪白,身體也瑟瑟發抖。連忙穿牆而過,小夏則打開浴室門緊跟了出

去。可是房間裡的情況卻讓她們面面相覷——什麼異常也沒有,那個白色花瓶還好好的擺

在桌子上,檯燈也正常極了。


  「剛剛明明——」


  「噓——」阿百打斷了小夏的話,慢慢飄到桌邊去,對著那個花瓶看了又看,然後又

去看那盞檯燈。


  「怎麼樣?」小夏心急的問。


  「很正常。沒有鬼氣!」


  「可是我——難道是我做了噩夢?」小夏半信半疑的蹭到床邊,壯著膽子極快的摸了

一下檯燈,手感微涼,沒有絲毫的溫熱感,更不用說火燙了。


  她看看自己的手,雖然剛才的感覺太真實了。可是現在面對著擺在眼前的事實,她又

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者被魘住了。


  而正當她以為是自己鬧了笑話,慌報軍情時,阿百卻吸了吸鼻子,「這房間有生人味

,有人進來過!不過你別怕,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了。」


  「就是說剛才進了小偷了?我聽到的腳步聲難道是——」


  「我也不知道,可我覺得剛才嚇到你的不是幻覺或者噩夢,有可能是有人裝神弄鬼的

故意嚇唬你。或者確實有怪東西,你一進浴室後它們就又離開了!」


  小夏一時沒有說出話,因為阿百得出的結論有點出乎她的預料。想了一會兒,她抓起

床上的衣服,「如果是鬼,你來解決;如果是人,我這就去找店老闆。我想起來了,今天

他對我的態度一直怪怪的,說不定問題就出在他那裡!」


  「你不要衝動哪!」阿百攔住胡亂穿著衣服的小夏,「現在這麼晚了,咱們又沒有證

據,怎麼好去打擾別人,如果弄錯了,不是很失禮嗎?這樣,反正現在一切平安了,你再

睡一會兒,我來保護你。明天一早,你去試探一下店老闆,然後我們從村子回來再想對策

。」


  小夏想了一下,「也好,是不該打草驚蛇。假如你一出來,他們就嚇得跑了,估計也

沒有多麼厲害,了不起是一間黑店!哎,我總改不了莽撞的個性!」


  「可是有人就是愛你這橫衝直撞的性子呢!」阿百微笑著,開了個玩笑。


  小夏沒回嘴,但心裡有點成就感。阿百才和她回來的時候非常拘謹羞怯,如今快樂輕

快了許多,如果不是她一心念著要找司馬南,阮瞻又說人類不宜和靈體長期待在一起,她

真想和阿百做永遠的朋友!


  之後,她和阿百又研究了一下明天試探店老闆的事,然後就回到床上去繼續睡覺,可

是一旦平靜下來,就又想起了剛才的事。有阿百在,她不害怕了,不過卻好奇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是鬼,倒沒什麼。或者出於惡意恐嚇,或是有事找她幫忙,不會

有其它解釋。如果是人,而且還是店老闆就奇怪了。她沒帶什麼錢,也沒有貴重首飾,說

是圖財害命說不通;她一輩子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當然也沒有恩怨,更說不上仇殺;如

果是為了她的美色。她相信自己還沒美到那個地步,況且她相信自己的感覺。店老闆對她

的興趣決不是那方面的。


  難道他有什麼冤情找她幫忙?可是什麼冤情要採取嚇唬人這種可怕又惱人的方式?!


  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天快亮時才又瞇了一會兒,可就這麼一小會兒,她又做了

個怪夢,但醒來時卻完全忘了,只隱隱記得她走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城鎮裡。


  更奇怪的是,早上找店老闆時,他竟然不在,據說天一亮時就出門辦事了。


  這也太巧合了,還是他根本是躲自己?


  小夏本想深究一下。可一大隊人開著三輛車等她一起下鄉去進行普法宣傳,她不得不

先放棄這個計劃,急忙把阿百重新封印在手鐲中就離開了。


  這一天極其難熬,不僅是沒修過的路極其顛簸,差點讓她把昨晚吃的東西都吐出來,

而更讓她差點嘔吐的是這一天的工作情況。好好的普法宣傳成了副鎮長毛富的個人報告會

外加其它幾個官員的分項報告會,還有長達幾個小時的記者訪談和電視錄像!


  其它三個地方都沒有像他們這樣的!


  這使她心裡暗暗發誓,明天就算用腿走,也要自己去下一個村,再也不和這些人在一

起!


  直到黃昏時分,一行人才浩浩蕩蕩的離開,車尾後揚起的塵土是當天唯一留下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覺得噁心的緣故。回程才一過半,天色忽然變了。晴朗的夏日黃昏

突然陰暗了下來,狂風大作,感覺烏雲直壓下來一樣,把三輛車,十五個人死死的按在了

山路上。


  這讓小夏有點莫名其妙的不安,毛富則在一旁打哈哈道。「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這時候才能體會人生的蒼涼感和變化無常啊。」


  小夏本不想理會這位毛副鎮長掉他的假書袋,可是一想自己目前是在人家的地面上,

不好太得罪人。這些偏遠地方法律意識淡薄,個別不講理的官員和土皇上一樣,到時候如

果真對自己有什麼不利之舉,她都沒地方哭去了!所以她隨便擠出個微笑,應付了兩句。


  可能是因為小夏的緊張和恭維讓毛富很高興,他開始安慰起小夏來,「放心,山裡的

氣候是這樣的,一時雨一時晴的,變天比女人變臉還快!哈哈,當然不是岳小姐這樣知書

達理又美麗斯文的女人啦,是吧,小劉?」他拍拍坐在前面的司機。


  劉司機連忙點頭,但還沒有來得及附和他幾句,就聽到『嘎吱』一聲,全車人都急速

向前俯衝,車子驟然停下了!


  「怎麼啦,小劉?」毛富剛才正在志得意滿的大笑,完全沒有預計到這種情況,寬闊

發亮的額頭一下撞到前座上,非常惱火。


  「我剛才——看到一個跑到車前面!奇怪,那人跑得真快,一閃就不見了!」後視鏡

中映著劉司機蒼白的臉,顯然嚇的夠戧。


  「這一段是山路,荒山野嶺的有什麼人!一定是你眼花!」毛富又斥了一句。


  劉司機唯唯諾諾的咕噥了幾句,沒敢反駁,但看那樣子是對自己的視力深信不疑。


  「快開車吧,毛鎮長沒說錯,一定是你眼花了!我怎麼什麼也沒看見呢!」坐在副駕

駛上的,是昨天藉著手鐲之機,試圖對小夏毛手毛腳的趙家遠。看來他是毛富的嫡系,所

以一直鞍前馬後的跟著,不過因為小夏對他有明顯的惡感,一直沒有說話而已。


  「你看你個笨蛋,剎車這麼急,看,都熄火了!」他笑罵了一句。


  劉司機沒再說什麼,開始重新打火,但打了半天,車子就是無法啟動了!


  「怎麼啦?」毛富有點煩躁。


  「熄火啦。」劉司機答。


  「廢話,我知道,可是怎麼開不起來啦?」


  「我——不知道,我下去看看。」劉司機說著打開車門,走下車去。


  小夏不願意和這兩個人單獨呆在車裡,所以也跟了下去。一下去,就發覺天色更陰暗

了,已經變小的山風中已經帶了些濕氣。


  「不然,讓小劉一個人修車,我們跟後面的車先回鎮吧,我看這天——」不知什麼時

候趙家遠也下了車,對依然坐在車裡的毛富建議,「這雨下來就不小,這條路還沒修,泥

路打滑,太不安全了。」


  三輛車中他們這輛車走在最前面,而且拉開了一段距離,此時後面兩輛車才跟上來。


  「也好。」毛富有點懊惱的從車廂裡爬出來,馬上換了一副笑臉對著小夏,「對不起

啊,岳小姐,鎮裡的財政全力支持建新鎮了,車子不太好。這不,不過是剎個車,就死火

得徹底,趴窩了。希望岳小姐不要介意,和我們擠擠後面那兩輛車,失禮了,慚愧慚愧!




  小夏本不想和他們擠,不過這陰暗的天氣像要把人吞噬一樣,讓她不自禁有些害怕,

不得已點了點頭!


  然而事情沒有那麼容易解決的,當他們走到後兩輛車那邊時才得知,那兩輛車也死火

了,而且同樣再也無法啟動車子。


  這兩輛車是正常停下的,並沒有緊急剎車,為什麼也會死火?!


  「媽的。邪門了!」不知誰說了一句。


  一瞬間,現場安靜極了,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山風吹得山路兩側的樹木沙沙作響。

小夏抬頭望去,卻發現好幾個人都鐵青了臉,似乎有點懼怕似的。


  「怎麼辦?」趙家遠打破沉默,問毛富。


  毛富猶豫了一下,好像難以做決定,但最後終於還是開口,「現在回村子是沒可能了

,倒是離鎮子不遠,不然我們走回去吧。」


  「怕會趕上大雨吧,這鬼天氣!」一個省裡來的記者說。


  「這位省裡來的記者同志可能不知道,看這天氣,這雨下了就不太容易停,等天黑了

,山路滑,開車更危險。而從這裡抄小路回去,只有三里多的山路,走得快的話,差不多

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這一帶我熟悉得很,而且車上有一些雨具和照明工具,可以應付一陣

子。」趙家遠當然全力支持毛富。


  他這麼一說,現場亂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說什麼的都有。


  「我看這樣吧,大家民主表決,天氣不等人,大家早決定早行動!」毛富做決斷一樣

的揮了一下手,「同意立即步行離開的,請站到我這邊。」


  其實這些偏遠鄉鎮的人本就比較迷信,眼見著天氣忽然變化就已經很意外了,再加上

平時維護保養極好的汽車突然壞在半路,劉司機又言之鑿鑿的說看到什麼從車頭前跑過去

,所有人都是想盡快離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的,只不過是怕大雨襲來,走山路

比較艱難危險而已。


  此刻進行表決,鎮裡的人都不願意和毛富唱反調,省裡的記者和小夏又不瞭解具體情

況,所以竟然全票通過步行回鎮的方案。而且一經決定,一行人就立即行動,只留下三個

司機留下看車。


  走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一行十二人來到一條岔路上,向左邊走還是山路,向右卻地

勢平坦,遠遠一看好像是那個新建的鎮子,走過一條乾涸的溝就是柏油路面了。


  「我們穿過這個新鎮子吧!」小夏提議,「這邊的路修好了,應該比較近。」


  「不行!」毛富和趙家遠異口同聲的大聲拒絕!其語氣的強烈和堅決嚇了小夏一跳!


  第三章        空城


  「為什麼?這邊明明比較容易走的!」小夏訝異的問。


  毛富和趙家遠一時沒有回話,只互相看了一眼,小夏敏銳的感到這兩個人在用眼神交

換著什麼信息,鬼祟得很。


  「是啊,為什麼放著陽關大道不走,非走羊腸小道啊。」一名省電視台的記者在旁邊

答腔。


  她叫劉紅,和小夏是這一行中僅有的兩個女人,因此體力較弱,而且她還不像小夏那

樣穿著簡單的牛仔褲,白襯衫,運動鞋,頭上綁著馬尾,而是穿著漂亮的套裝,高跟鞋,

所以走過了大半的山路已經累得氣喘吁吁,臉上精緻的妝容已經花了,恨不得有人背她走

才好。


  「再說,說不定馬上就會下雨了,我也走不動了!」她繼續說,抬頭看了看天色。


  此時的天空陰沉得更厲害了,還隱隱傳來滾過的悶雷聲。每個人都明白,這雨一直沒

有下對他們而言是太幸運了,假如冒雨趕路的話可能還走不了現在的一半!可是目前這種

情況,不能再指望老天爺給面子了,必須盡快做決定。


  「你們不是當地人,可能不明白,還沒搬進人的新鎮是不能穿過的。」趙家遠在毛富

的眼神示意下解釋。


  「可這是為了什麼?難道像禮物一樣,非要在選好的日子拆開?」沒等小夏反駁,劉

紅先吵了起來,疲勞讓她有點氣急敗壞,已經顧不得保持了一整天的淑女風度了。


  「不是。」趙家遠連忙擺手,不敢惹這位輿論的喉舌,「我們這兒有個風俗,入新家

前一定要舉行個儀式,請人唱三天大戲。然後才會入住。這次我們是全鎮搬遷,所以鎮裡

早就研究好了搬遷方案,下個月就會進行了。現在還沒到那個時候,如果貿然進入就會破

了風水,犯了鎮裡人的忌諱。雖然我們都是唯物主義者,不過民心還是要考慮一下的。」


  「就是路過一下,有什麼關係。」劉紅一依不饒,轉過臉來看了小夏一眼,尋求同盟

。可小夏卻覺得人家既然有這個風俗。還是尊重一下好了,雖然她覺得毛富和趙家遠的神

情中總有些閃爍,但還是沒有答腔。


  「好吧,你們不走,我自己走。反正這只是封建迷信,並沒有法律禁止!」劉紅見同

為女人的小夏和作為同事的那個男攝影記者也不幫她,不理智的賭起氣來,對別人理也不

理。朝著新鎮的方向,大步走了過去,根本不聽身後眾人的呼叫。


  「叫她自己走好了,反正我們是封建迷信,她是新時代女性!」一個主管政法工作的

官員不耐煩的甩了一句。


  小夏記得他名叫王文革,四十多歲,白白胖胖的,看來脾氣很好。沒想到他第一個不

甩這位省電視台美女記者的帳。


  「我們這兒的人相信,一直空著沒人住的地方,會有不乾淨的東西藏在裡面,新鎮建

成快一年了,從沒有住過,還這麼大,如果劉小姐不怕,就自求多福吧!毛鎮長,我們走

這邊!」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在山風的傳送下,順利的敲進了劉紅的耳鼓,讓她一下剎住了腳

步,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即不敢自己一個人走那個可能『不乾淨』的地方,又

不好意思回頭。


  小夏見狀連忙打圓場。叫劉紅回來和大家在一起。她明白人們嘴上說自己膽大氣壯當

然容易,但真正不怕並能沉著應對的並沒有幾個,她長這麼大,也只見過兩個人而已。


  小夏招呼了兩、三次,劉紅才怏怏的回到大部隊中。和大家一起繼續走山路。她一邊

走一邊說此次多麼倒霉,不僅爬山路還要淋雨,以後再也不來了云云。不知道是不是她念

的,反正本來天空只是一味的陰沉,雖然雨意濃厚但卻並沒有下起來,可經她一嘮叨,不

到十分鐘時間,半空中突然打響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厲雷,瓢潑大雨不留情的傾瀉而下。


  這一下,一行人更狼狽了,僅有的幾見雨衣給了小夏、省台的記者和本鎮的兩名記者

,其餘人包括毛富都是排成一隊,淋雨前行。


  雨出乎預料的大,打得人連眼睛也睜不開,四周像掛了一幕厚厚的雨簾一樣,離得稍

遠一點的人都看不清面目,而且山路上的泥土和野草經雨水一打,奇滑無比,小夏還好,

劉紅幾乎走三步就會摔一跤,到最後都摔得哭了起來!


  「再堅持一下,還有一小段路就會到鎮裡了。」前方傳來趙家遠的叫聲。


  小夏同樣沒走過這樣的山路,此刻也累得夠戧,只是咬緊牙關緊跟著前面的人,雨衣

雖然擋住了雨,但身上的汗水同樣浸濕了衣服,何況臉上也滿是雨水,和穿不穿雨衣也沒

多大的區別。


  她悶頭走著,沒成想撞到了前方的物體上,軟軟的,正是王文革的背,而她的背也被

身後的劉紅撞到。


  「怎麼回事?」劉紅惱火的問。


  然而小夏沒法回答,因為她也和前面的幾個人一樣,完全被眼前的影像驚呆了!


  眼前,灰濛濛的雨簾中,一座城鎮靜靜的佇立在前方,在一片模糊中顯得奇異的清晰

——四四方方的城,雖然沒有圍牆,但像古代的城一樣有個城門,只不過是象徵性的,由

漂亮的青灰色石頭建成,古樸而有歷史感。城中有一排排整齊的綠瓦紅牆的小房子,還有

一座高於其它一切建築物的高塔位於鎮中心!


  不是說不從這個鎮子中穿行嗎?怎麼現在又繞了回來?!


  「這是南門!」王文革喃喃的說,好像要解釋給小夏和劉紅聽,又好像說給自己。


  這個還沒有住人的新鎮在舊鎮以西,那麼它正對著舊鎮的是東門,剛才劉紅硬要進入

的是西門,而他們現在繞到了城的南門了嗎?


  「有什麼不對嗎?」那名攝影記者本來是和一名當地的記者斷後的,此刻也湊了過來

。「我們不從鎮中穿行,從外圍走的話也會路過城南啊。」


  「這條回舊鎮的山路要拐過一個小山坳,從這個方向應該是看不到新鎮的。」王文革

機械的答了一句。


  他的回話聲音不大,但在大雨中卻特別清晰,再聯想起剛才所有的事情,汽車無緣無

故的熄火,關於空城不乾淨的討論,突如其來的大雨,每個人的心裡都『咯?』一下,產

生了不詳的預感。


  「是我!是我的錯,哈哈,對不起各位。」趙家遠的聲音在前方響了起來,不過明顯

底氣不足,語音有些發顫,笑聲也乾澀無比,「雨太大,我帶錯路了,所以拐到新鎮這邊

。我們——再走,一定會回去的。」


  一定會回去?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回不去了嗎?還是落入了什麼陷阱?!


  可不等小夏想明白,隊伍又機械的前行了起來,走了不知多久,當小夏就要精疲力竭

的時候,前面的人又停了下來。


  小夏感覺相當不好,果然一看之下,發現前面又出現了那座他們一直想繞開的空城,

這一次那青灰色的城牆上寫著『東』。


  是東門!那麼他們向與之相反地方走的話應該就會回到舊鎮上去。可是扭過頭去就會

發現,那個方向是高聳的山壁,根本沒有路,也不會通向舊鎮!


  「是我錯,是我——」趙家遠又喊了起來,但聽來像條件反射,根本沒有說服力。


  「行了,繼續走吧!」攝影記者洪亮的聲音在小夏的身後傳遞到前方去,讓一瞬間有

些驚慌的人們有了些安定感。雖然並不徹底。


  他的這番行為不禁令小夏對他有點刮目相看,本來她看這位名叫左德的攝影記者一直

哈著劉紅,頗有點瞧不起他,沒想到在關鍵時刻,他顯示出了幾分男人的勇氣。


  隊伍再一次動了起來,不過這次小夏留了點心眼。她看周圍的景色沒怎麼變,開始懷

疑他們走來走去還是留在了原地。決定拿點什麼做個記號。她身上沒有其它的東西,只好

先扯下麻花絲想繫在樹枝上。沒想到這裡的樹竟然很高,她夠不到,幸虧左德出手幫了她




  他大概是因為要陪著開始哭泣的劉紅,現在已經緊跟在小夏身後了。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也別出來!有事暗中聯繫!」她對著手鐲低語。


  如果有了危險,阿百出來救她的話。那麼其它人就會知道阿百的存在,說不定會不利

於阿百,所以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此時天色愈發黑了,大雨中又沒有星月之光,一隊人就憑著每隔一個人才有的一隻手

電照明,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蹣跚前行。


  小夏昏頭漲腦的跟在後面,只聽見『啊』的一聲叫,六支手電霎時照向了一個方向—

—新鎮又出現在雨中了,但是這一次是北門!


  小夏見狀立即在四周尋找,左德的手電瞭然的隨著她的目光走,果然在那兩棵挨近著

生長的樹的樹枝上看到了一絲飄動的東西,赫然就是那美麗的五彩麻花絲!


  果然,他們是在原地打轉,如果不是雨夜中迷了路,就是遭遇了久違的鬼打牆了!可

是那座城呢?為什麼他們待在原地不動,卻看到不同的門?是幻覺還是這座城是活的,它

會自己打轉?!


  小夏正想著,就覺得被身後的劉紅推了一把,原來隊伍又開始走了,這回並沒有什麼

人號召,自動就走了起來,大概這情況讓每個人都慌了神,潛意識的要逃開,所以想也沒

想的就走了起來。


  小夏被夾在隊伍中間,被動的跟在後面,心裡雖然覺得大事不妙,不過腦筋卻凍僵一

樣的轉不開,直到再一次看到了那條做記號的絲線,而同時也看到了這座城鎮的西門!


  「啊——」


  劉紅哀號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把抱著左德的腿開始今晚的第三次痛哭,不過

這次是驚恐的哭。


  「我怕!我怕!」她嬌嫩的聲音在這時候顯得淒厲而嘶嘎,而且她這一哭把所有人心

中恐懼不安的情緒都勾了出來,雖然沒有大喊大叫的失控,但場面也登時不穩定起來!


  如果人心一散,危險更會乘虛而入,無形中加大了人們受傷害的指數,所以此刻團結

和鎮靜是最重要的!


  「別哭!大家聚到一起來!」左德又喊了一聲,本來看似溫和的人,語氣卻很嚴厲。


  其它人正在六神無主的時候,聽他一喊,立刻安靜了一點。


  「現在我們留在原地不動,再繼續跑也出不去,只會徒耗體力。」左德大聲說,「圍

坐到一起來,光線照到外面,有什麼事也不要慌亂!」


  「我同意!」小夏為了加強左德的話的可靠性,立即跟了一聲。


  「好吧,我也同意。」沉默了一會兒後,一直沒有說話的毛富也回答了,然後就湊到

了左德的身邊來。


  他這一動,其它人也陸續圍坐在了地上,穿雨衣的人都把雨衣都脫了下來,讓大家以

手舉著共同避雨,並按照吩咐把手電滅掉三隻以保存電力,其餘薩那只則對著外側。


  現在天雖然很黑,不過看看表才不到十點。儘管他們已走了四個小時之久,但還有很

長的夜等待著他們,必須保留一些照明的東西!


  一切安排妥當,小夏望向了還站在那兒的左德,期望他可以幫她把麻花絲從樹上拿下

來,那是阮瞻送給她的,雖然不值錢,但她也不想弄丟了。


  左德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去搆樹枝,但在他才一錯身,小夏就見到他身後立著一個

黑影!


  那黑影看不清面目,全身都黑乎乎的,就在風雨的漆黑夜中站在那裡,飄飄蕩蕩的,

不為人所注意,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讓人分辨不清那究竟是個實體還是個影子,也讓小夏

弄不明白是只有她自己看見了黑影還是全體人都看得見!


  而正當她驚得連話也說不出來的時候,那黑影卻飄向了他們!


  小夏伸手指了指左德的背後,想警告他,可是卻在此時發現自己失語了,並不是她自

己的原因,而是好像被什麼摀住了嘴;她想跳起來救人,卻發現身體也動彈不得!此刻她

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焦急的看著左德!


  左德見小夏神色有異,不由得楞了一下,手從半空中緩緩落下,然後意識到什麼一樣

,驀然扭過頭去!

    第四章 圍困之勢


    小夏驚得張大了嘴,僵直的坐在那兒,眼見著左德扭轉過伸手仍保持著那個樣子好一

會兒,像電影中的定格,而那邊的黑影則在一動不動後,突然矮了一截。


  它的頭不見了,只剩下身影!而且它在斷頭的一瞬間開始飄蕩著後退,急速的隱沒在

黑暗之中!


  左德慢慢轉過頭來,小夏驚恐的看到他的臉已經不再是他自己的臉,好像被換了整張

面皮一樣,成為了另外一個人!


  方臉膛,五官端正,在臉頰的左邊有兩顆豎排的黑痣,好像兩滴泥淚掛在臉上,使本

來眉清目秀的臉,有了點哭相!


  他笑了一下,「進城吧!」他以左德的聲音慢慢的說。


  「啊——」身後的劉紅又驚叫了。


  小喜本能的扭過頭來看她,見她並不是因為看出左德的異常而尖叫,而是被山坡上『

咕嚕嚕』滾下的好多圓乎乎的東西嚇到了。


  在手電紛亂但又雪亮的光線下,在場的人都看出那些東西是一顆顆的骷髏頭!


  隨後,山坡好像傾斜了一般,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被一股看不見的山洪衝下了山坡!


  這一下來得太過突然,小夏猝不及防,在周圍此起彼伏的驚嚇聲中,和這一行人一起

滾落了下去!她明知道那是幻覺,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雙手拚命的扯著身邊的野草,

但還是無法阻止下降之勢。


  下面就是那座空城,他們一直避免進入的,卻終於還是要進入不可!


  砰彭和驚呼之聲四起,小夏只感覺身體重重落在堅硬的柏油路面上。一瞬間從肩膀上

傳來的劇痛。讓她登時昏了過去,喪失了所有的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小夏醒了過來,感覺自己仰躺在平坦的路面上,肩膀上雖然還火燒火

燎的疼,不過腦筋卻清醒非常。


  雨已經停了,可天色卻不對。按理說應該是夜裡,可天空卻灰濛濛的,大致像夏日清

晨快五點的樣子。


  記得昨夜摔下來以前大約是晚上十一點左右,難道自己竟然昏迷了一夜?那麼其它人

呢?


  她掙扎著爬起來。向四周望去,只見十幾個人影像破布偶一樣散落在四周的地面上,

恰巧面對著一個小型的人工湖,再仔細看周圍的環境,顯然是身處一座空無一人的城鎮裡




  這個人工湖位於一橫一豎的兩條寬闊街道的交叉處,街道兩側屋影重重,但湖地周圍

卻很空闊,鋪著大理石的地面,四周裝飾了些花草。形成了一個以湖為中心的廣場。

 
  湖中像孤島一樣建了一座塔!


  這塔在鎮外時已經看見過,當時只覺得它很高,近看才發現它的建築風格還很華美,

金階玉瓦一樣,雖然不知道這塔和佛教有沒有關係。但卻給人一種寺廟的感覺。它建在湖

的中心,只有一條七轉八轉的露天迴廊通到那裡,出入都要經過,否則就只有游水一途。


  「這兒是哪兒?」身邊傳來劉紅的聲音,她是繼小夏之後第二個醒來的。她跪坐在地

上,驚恐的向四周看著,不用小夏回答她,她也明白了這是什麼地方。


  「現在幾點了?」她又問。


  小夏平時不戴手錶,只得拿出手機看了看,見手機上的時間顯示是二點十七分。而手

機一拿出來,提醒了她手機的主要功能是通話,但她隨即發現根本沒有信號!


  小夏苦笑了一下,明白自己太傻了。這分明是個陷阱,這城鎮就像個安靜的等待在角

落裡的妖魔一樣,就等著吞噬著這些人,現在既然獵物上鉤了,怎麼會輕易留給他們機會

,讓他們逃脫呢!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也不明白這是惡魔的惡作劇還是他

們之中有人有意無意的觸怒,冒犯或傷害了什麼才會這樣?!


  一邊的劉紅看到小夏的行為,想起自己也有手機,於是也慌忙拿出來,胡亂的擺弄著

,喪失理智一樣的呼吸。


  雖然明白劉紅在恐懼的情緒下不停的說話,是緩解緊張的一種方式,但劉紅的大喊大

叫還是讓小夏無法忍受。她向四周看了一眼,見其它人正在陸續醒來,連忙站起來走到人

工湖的湖邊,對著手鐲低聲道,「阿百,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手鐲靜靜的掛在她白皙的手腕上,一動不動!


  小夏嚇了一跳,連忙搖了兩下手腕,加大了聲音,「阿百,阿百,在嗎?回答我!」


  還是沒動靜。


  「阿百,你別嚇我,在不在?你沒事吧?」小夏快急了,但又不敢太大聲音叫。


  寂靜!


  這是怎麼了?難道是阿百出事了?


  一瞬間,小夏的心都揪了起來,體會了雙重的恐懼!本來她以為阿百一直在她身邊,

所以才能在驚恐中保持鎮靜,可阿百竟然不在,讓她驀然陷入驚惶失措的狀態!


  另一方面,她害怕阿百出事,畢竟阿百不會不說一聲就離開的!她昏迷時究竟發生了

什麼?這一切是她倒霉,無意中捲入的,還是又有什麼陰謀等著她!可無論怎樣都好,千

萬不要連累到無辜善良的阿百。


  「我要離開!我要離開!左德!左德你在哪裡?」劉紅的尖利聲音從遠處傳來,「左

德,帶我離開這裡!左德!」


  左德?被黑影附體的攝影師到哪裡去了?


  小夏沉默而謹慎的四處觀望,見所有人都站起來了,只有廣場的花圃邊上伏著一條圓

圓胖胖的魁梧身影。一動也不動,死了一樣。


  「左德!」劉紅也看見了左德的所在。爬起來向他跑去。其它人也跟在後面。


  劉紅翻過了他的身子,拚命的搖晃著他,期望她的保護者能夠清醒過來。在她的一通

猛搖之下,顯然摔蒙的左德慢慢清醒了過來。


  「這是哪裡?新鎮?」他甩了甩頭,向四周瞄了一眼。迷惑而驚異的問。


  『新鎮』兩個字一出他的口,立即像點燃了導火索一樣,引爆了所有人心裡的驚慌!


  「我們馬上離開!」一個人說了一句,馬上有許多人表示同意。


  「走這邊,這邊通向東門。出東門就回到舊鎮了!」又一個人說,然後不等有人應和

就向東面跑了過去!


  有一個人跑,其餘的人連一秒鐘也沒有考慮,也跟在後面衝向東面的方向,就像滿樹

的小鳥聽聞一聲槍響後而慌張的四散奔跑那樣,行動完全不經大腦,只有小夏,劉紅和左

德沒有動。


  小夏不跑是因為她經歷過太多這種事了,知道跑是沒有用的。只會徒費體力,還平白

減少了自己生還的可能,必須要冷靜的判斷才有機會。可惜這些人不等她勸告就盲目的跑

開了,不過她料定他們還會是跑回到這裡來。


  現在擺明是圍困之勢!


  可左德為什麼不跑?是腦筋清醒,看明白了這形勢還是他已經不是『他』了?


  小夏懷疑的目光一望過去。就正好看到左德也望了過來!此時他的臉又回復到原來的

模樣了,神色也很正常,看向小夏的目光充滿了欽佩,好像對她一個女人能臨危不亂感到

很意外。


  不過小夏對他卻充滿戒備!他真的還是原來的左德嗎?


  「我們也走吧!」劉紅扶起左德,死死扯著他的手臂,焦急的說。


  「情況不明,一動不如一靜!」左德拍拍劉紅的手。


  「可是我想離開,這個城鎮太靜了,讓人心頭發毛!」劉紅邊說邊四處觀望。


  她說的寂靜,小夏也感覺到了。


  本來這是一座還沒有入住居民的空城鎮,沒有動靜是應該的,可是這裡卻靜得不同尋

常,不是完全沒有聲響,而是那種陰沉、死寂的感覺,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感覺不到一

樣,好像這不是一座空城而是一座墳墓!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左德安慰了劉紅一下,然後從地上爬起,向小夏走了過來




  他似乎是撞到了頭,額角上有一個青紫的大包,走起路來還搖搖晃晃的。可他才走了

幾步就驀然停住了,同時小夏的身後傳來『唰』的一聲響。


  三個人齊刷刷的向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個人工湖中竟然突然噴湧出來一道噴泉,

一股雪白的水柱從湖中高高的噴射到半空中,因為之前沒有任何跡象,所以嚇了在場的三

個人一跳。


  「這又是怎麼回事?」劉紅哆嗦著問。


  沒人回答她,事實上是沒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是搞怪嚇人還是另有深意?!


  嗒—嗒—嗒—嗒——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三人之間的沉默,轉頭一看,果然不出小夏所料,正是當時

第一個跑走的那個人又跑了回來。


  這一次普法之旅的隨隊人員眾多,小夏對此很厭煩,所以沒什麼特徵的人都記不住名

字。這個人她只記得姓宋,是個什麼搞宣傳的。只見他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大概長

年坐辦公室不運動的緣故,使他看來已經到達了體力的極限。


  他見到小夏他們三個人也是一楞,沒想到又會繞回到廣場來,一下子癱倒在地,絕望

得哭了起來,「看不到東門,看不到東門!我們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為什麼看不到東門?」劉紅尖叫一聲,撲過去問。


  那個人又跑回來預示著逃跑的希望基本破滅。


  「別說這空城裡有古怪,就算沒有,這是個能住五萬多人的大鎮哪,設施還那麼先進

,齊全,全向國際看齊的,哪可能這麼快從鎮中就跑到東門去!」左德斥了一句,「假如

我沒看錯,這裡確實是鎮中心的話。」


  「沒錯。」劉紅拚命點頭,表面上看是同意左德的話,實際上是要說服自己,「一定

是他迷路,其它人也許已經——」


  她住了嘴,逃跑的希望徹底破滅,因為慌張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又有八個人從

不同的方向回到了廣場上。這麼一來,當初跑走的九個人一個也沒出去!


  「怎麼會這樣?」趙家遠自言自語著,手足無措的看著毛富,「我們這個鎮子當初建

的時候是正南正北的啊!」


  毛富無法回答他,因為當初規劃確實是橫平豎直的,從空中俯覽的話,整個鎮子像一

個方方正正的圍棋盤,整齊得不得了,這都是因為他們的鎮長酷愛秩序,所以才這麼設計

的。理論上,如果拿個望遠鏡,可以從東門一直看到西門而毫無障礙。


  他們就是一直跑的,一個彎也沒有拐過,廣場前的這條路是主幹道,絕對不會有錯,

可是為什麼又轉回到這裡了?!


  「或許是我們太慌張了,又那麼大霧,所以走錯了也說不定。」鎮報社的譚記者說。


  他這麼一說,小夏才注意到整座城竟然在夏天裡起了大霧!霧很大,而且還透著怪異

,把整座城鎮都包裹了進來,卻讓廣場這一塊地方保持著晴朗的狀態!


  「說的對,我們應該再試一下。」一個姓張的馬臉說,「我們應該全體出動,一個人

拉著一個人的手,排成一隊,沿著路中間隔離左右行的隔離線走,這樣就不會再返回來了

。」


  「可是我不認為這是好主意。」左德插嘴,「現在情況不明,這霧又起的奇怪,應該

待在相對安全的地方,想個好的對策才行動,或者等天氣好一點。」


  「不行。」立刻有人反駁他,「等在這裡就是等死,我們一定是因為大霧跑錯了路,

這次一直一直的走,肯定不會有錯。」


  「博一博嗎?」趙家遠問毛富。


  在這種生死關頭,他依然沒有自己的主意,唯毛富馬首是瞻,完全喪失了獨立思考的

能力,奴性已經深深入骨。


  「好,博一下。」毛富咬了咬牙,故作豪邁的一揮手,但下一句話卻洩露了他的心理

上的脆弱,「如果不行——再一起回來想辦法,反正大家在一起,安全點。你們說如何?




  「我堅決反對,這是最愚蠢的做法。」左德說。


  小夏在毛富的目光掃來時也搖了搖頭。


  「好吧,我們還是民主解決,願意來闖一下的,過來排隊。」毛富歎了口氣。


  小夏在一旁冷眼旁觀,總覺得他急於離開這裡不只是怕被圍困而已,怎麼看怎麼像有

點心虛。而此時十二人已經分成了兩派,一派有十個人,一派有兩個。


  小夏本來以為,她、左德和劉紅會留下,和剛才一樣,沒想到和她留下的竟然是王文

革。左德本來極力反對這麼做的,可劉紅偏要去試一下,左德明顯對劉紅有別樣的感情,

一心想要保護她,所以儘管自己不願意,卻只得跟著她。


  這也讓小夏鬆了一口氣,她有點怕和左德單獨待著,因為那個黑影事件使她不能完全

相信他了,雖然他看來是這一群人裡最清醒的一個,但她怕他會突然變身,告訴她,他不

是左德。


  小夏目送那一隊人走進了濃得像牛奶一樣的白霧裡,見那白霧翻捲著,彷彿把人吸進

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裡,突然想起了自己昨夜在旅店做的那個夢。


  在夢裡,她就是待在一座迷宮一樣的空城裡,然後被殺死分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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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死人?死魚?



    「這個鎮——有問題嗎?」小夏試探著問王文革,然後驚疑的向四周看了看。


  她的話有回音!


  而在這種地方是不應該有回音的,只有在完全封閉的空無一物的空間才會出現這種情

況!


  王文革看了小夏一眼,眼神淡淡的,帶著一點放棄一切的絕望,過了好半天才說,「

這個新鎮沒問題。這是我們全鎮要搬來的地方,怎麼會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人!」


  「人?是誰有問題?」小夏心裡一凜。


  怪不得!她就覺得這件事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這世界上確實有誤入陷阱的事,可他

們是從離鎮子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就被設計了,這就不是無意捲入那麼簡單了。那個車前

飛奔的身影,車子全部死火,鬼打牆,會轉的城門,雨夜的黑影,還有目前的被圍困,沒

有一件事不帶著陰謀的氣息。


  王文革搖了搖頭,苦澀的笑笑,卻不答話。


  「這件事很重要!」小夏湊近了兩步,「我相信你把這件事看得很清楚,如果不解決

那個潛藏的問題,我們是出不去的,請你說出來好嗎?看看能不能解決。」


  王文革還是不說話,好像他要說的事根本無法啟齒。


  小夏知道王文革所瞭解的情況很可能是打開這座空城之迷的鑰匙,急忙窮追猛打,「

至少請你透露一點情況,你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嗎?就算你看得開生死,你不覺得冤枉嗎?




  「冤枉?哈哈,那也未必。沒人能抹得清自己腳上的泥!」王文革冷笑一聲。


  「可是我的命呢?不可能每個人都做了虧心事吧!」小夏有點火大。


  她一直處於疑惑和驚恐之中,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又遇到了倒霉事!在這裡她孤立無援

,沒有阮瞻和萬里的保護。一切要靠自己,而且看這情況,明擺著時間拖得越久就越不容

易逃生,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點線索,這個男人卻吞吞吐吐的,讓她恨不得武力逼供!


  「你的命——」


  「是啊,我的命!我一輩子都沒來過這裡。這一切與我有什麼相干,還有劉紅,左德

他們呢?」小夏壓制著自己的不平,盡量平靜的問話,「如果你知道卻不肯說,害死了無

辜的人,不是錯上加錯嗎?你不怕死又如何?要知道——死亡只是開始。」


  小夏不知不覺用上了阮瞻的話。沒想到這話真的刺激了王文革。他呆呆的看著小夏,

嘴裡喃喃的重複這六個字,就像損壞了的錄像機在反覆播放某一段一樣。


  他這樣說了足有好幾分鐘,才慢慢抬眼望向小夏,「我不想的,可是——也不知道怎

麼回事。事情就被逼到牆角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


  王文革咽喉處滾動了幾下,好像要說出來這件事很艱難,「十——十年前,那時候這

個地方——還有——」


  他結結巴巴的說著,可是還沒有說到正題,一陣雜亂又謹慎的腳步聲卻打斷了他的話




  聲音來自廣場的西面,聽來好像是那十個試圖在濃霧中逃出城鎮的人的腳步!只不過

他們是向東走的,此刻卻是從西邊走了回來,彷彿走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地。


  領先的人是左德。他第一個穿透濃霧進入了廣場。眼前的景象並沒讓他太過意外,因

為他早就明白會有這種結界,只是有一點失望而已,而緊跟在他身後的劉紅卻在一楞之後

,『砰』的一下坐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出不去啦!出不去啦!要死在這裡啦!」


  她這一喊,本來還沒有從濃霧中走出來的人,『呼啦』一下全部闖進了廣場裡來,好

像那霧是一層白色的門板,廣場的邊緣就是門框,只要推開門,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所有的人都被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沒想到他們又回到了原地!而且劉紅一哭,絕望

的情緒迅速在這些人中散播開來,立即驚懼的哭泣聲、低語聲四起。


  「怎麼只回來九個人,還有一個呢?」小夏突然發現人數不對,脫口問出這句話。


  一瞬間,現場寂靜下來,大家面面相覷,果然發現少一個人。


  「小譚不在!」一個人驚恐的大叫,「一直是他斷後的,老張,你沒發現嗎?」


  那個叫老張的聽到這話,整張馬臉似的長臉都綠了,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說出話來,「

我一直拉著他手的,並沒有放開,直到——直到——」


  他『啊』的叫了一聲,像被燙到一樣迅速向廣場中心的人工湖跑。其它人不知道怎麼

回事,以為有鬼怪來殺人,也跟著向裡跑,一直跑到湖邊才停下。


  「怎麼啦,老張?」毛富問。


  「我——我記起——我是在廣場邊上聽到——劉小姐哭,才鬆開他的!」老張喘著粗

氣說。


  本來從廣場到湖邊不過一百米,但是過度的緊張和恐懼消耗了他的體力,讓他說話時

上氣不接下氣,其它人也是一樣。


  而且他的回答令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這濃的化不開的霧中有東西隱藏,乘人不

備時偷襲了譚記者。如果不是小譚,就會是他們中的其它人!


  小夏此刻驚慌極了。


  她見的事情雖然多,不過並沒處理過這種場面。以前都是她不知所措,萬事自有阮瞻

來安排,如今她卻是這一群人中最冷靜的一個。但儘管如此,她對自己能逃生的信心也不

大,更別說要保住這一大群人的命了。


  這件事來得太詭異,就像那白霧一樣,好像是一層玻璃。把廣場和整個城鎮隔離開了

。或者說,這些人就是魚缸裡的魚,等著被別人隨便撈出哪一條。而『他』就在一個看不

到的地方窺伺著、等待著機會!


  「怎麼辦?」趙家遠問,聲音發著抖,而且並不是問毛富,也不知道是問誰,或者只

是自言自語而已。


  「冷靜一點。」左德平穩洪亮的聲音傳來,「亂則生變,如果我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劉紅的另一聲尖叫打斷。小夏正想給這個一驚一乍的群體情緒

的污染者來一巴掌,就見到所有人都看向人工湖的方向,張大了嘴,一臉驚呆的表情!


  小夏心裡『咯?』一下,知道又出事了。轉頭一看,只見湖和塔都沒有什麼異常。不

同的只是那條噴到半空中的噴泉!


  本來水柱是白色的,此刻卻變了顏色,變成了紅色的,血一樣的紅!下意識的,小夏

慢慢走到湖邊去——


  碧波蕩漾的湖水中,一個赤裸的人臉朝下漂浮在水面上。看體形應該是個男人。或者

說是一個魚形的人,因為他的雙腿像被無形的東西綁住一樣,緊緊貼在一起,雙腳繃直著

,好似一對腳蹼;兩條手臂也是如此,只不過手肘的部位向外略彎,被擺成魚鰭的樣子;

腦袋上濃密的頭髮隨著水流的起伏像水草一樣輕輕擺動,給人有生命的感覺,可是皮膚卻

呈現出死亡一樣可怕的白。像是所有的血液全被擠出來一樣!


  更可怕的是,他全身赤裸,背上和腿上雜亂無章的佈滿了大大小小黑手印,像斑點一

樣『長』滿了全身!


  小夏摀住自己的嘴,把驚叫堵在喉嚨裡面。她求助一樣側過頭去。見其它人和她一起

也站到了湖邊來看,有的遠,有的近,恰巧形成了一個半圓,但每個人都被驚嚇的臉色蒼

白,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麼?譚記者?他在廣場外緣消失的,怎麼會跑到湖裡來!而且在場那麼多人,

他是怎麼到的水裡?還有,為什麼他被做成個人魚的樣子?他背上那些手印又是什麼意思




  「好多人抓過他!」左德喃喃的說道,「他背上的手印不一樣,一定有好多『人』抓

過他!」


  沒人回答他,而此時廣場上突然刮過來一陣風。


  這風是從地面上刮起的,平白無故的就從廣場邊緣吹到了湖上,打著旋,從每個人的

腳邊席捲而過,感覺好像在每個人的腳邊摸了一把,做了個記號一樣,讓人們從心底發涼

,明白了一件事。


  這城不會放過一個人!下一個輪到的可能就是自己!


  風吹到湖面上,湖水起了一點小小的波浪,湖裡的那具屍體也隨著波浪動了起來,三

、兩下就被衝到了岸邊,駭得圍站著的人們驚叫著向四周散開!


  咚——咚——


  湖水裡發出規律的撞擊聲,好像那人魚屍體在撞門,想要從水裡出來一樣,每一下都

彷彿敲在人心上,讓那種被圍困的絕望從心底一直擴散到全身。而且隨著『嘩啦』一聲水

聲,那屍體竟然從水裡竄了出來,『趴』的摔在地上,像剛釣上的魚一樣撲騰著,四處亂

甩水滴,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蹦跳,掙扎,滑行!在翻騰中,他反過身來,讓大家都看到了

他的臉!


  是譚記者沒錯!


  他的軀體從後面看還能分得清四肢,但從正面看卻只看到慘白的軀幹,好像整個身體

都被緊緊的套在了一個人皮袋子裡,照樣印滿了黑色的手印!


  而他的臉卻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原來的模樣,也沒有水漬,只是一雙眼睛黑漆漆的不

反射一點光線,但每個人都覺得它在看自己的身後!


  「債!還債吧!欠的債,始終要還的!」他忽然開口說話,然後繼續『跳躍』起來!


  驚叫聲中,大家四散奔逃,沒有思考也沒有計劃,只被一個『逃』字左右,不想讓『

譚記者』抓到!


  身後傳來像咳嗽一樣的大笑聲,「逃吧!逃吧!反正還是會回來的!」


  沒人敢向後看,可是小夏看了。她看到那條血柱並沒有降下來,還是高高的噴湧到半

空中,而譚記者的屍體已經不動了,像一條死魚那樣伏在廣場中心,而那笑聲不知道是誰

發出的!


  而下一秒鐘,她什麼也看不見了,因為她已經一腳踏入了那迷霧之中。


  她強迫自己鎮靜,不要亂跑。雖然目前根本分辨不出方向,但她還是憑感覺向前走了

二十幾步,離廣場的邊緣遠一些,提防那個只聞其笑,不見其影的東西出來害她時,她好

有一個相對的緩衝餘地,同時給自己一些思考的時間。


  這種情況是最糟的!本來他們應該想好對策再行動的,可是那個突如其來的『死魚』

驚嚇了所有的人,包括她和看來還冷靜的左德。只不過幾秒鐘的,動物本能使大家都各自

跑到了自己認為遠離危險的地方,斷絕了彼此之間的聯繫!


  其實一開始她就知道廣場並不是個好的藏身之地,因為在那裡感覺更讓人覺得是被圈

起來的獵物,每個人都可能是下一個靶子!可是那裡是唯一可以聚起眾人的地方,應該在

那裡研究出基本的對策才好。


  如果說廣場像個死角,只能被動的防守而不能逃脫,那麼這未知的迷霧更像是危機四

伏的陷阱;如果說分散開能帶來更多的逃生的機會,那麼團結在一起會有更大的反抗力量




  團結所有力量不僅會讓人在心理感覺更安全,而且可以互相協作,生存的希望更大。

可是目前,迷霧的操縱者明顯利用了第一起死亡,成功的造成了他們的驚慌混亂和分散,

每個人只好靠自己的力量了!


  白霧中,小夏只看到自己週身外不過一米的地方,拿出手機看看,仍舊沒有信號,也

依舊是二點十七分。她覺得不是手機出了問題,而是在這個詭異的空城裡,時間與空間都

和人們所習慣的一切不相同了,或者說時間已經停頓,因為死亡的東西不需要計算時間!


  她咬咬牙,提醒自己要勇敢。她和阮瞻、萬里經歷過那麼多事,怎麼能那麼沒用!就

算最後逃不出去,她也不能那麼容易就投降!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按照自己事先計算好的方位返回身去。她要再回到廣場看看!


  一步——二步——三步——


  她盡量放輕放慢腳步,可是還是聽到很大的聲響,好像自己走在了一面鼓上,聲音被

倍化了。這讓她緊張得冒汗,不過還是硬撐著一步步走下去,知道數到了三十多步,她好

像集資還是在霧中,連廣場的影子也沒看到。


  是自己出現了錯誤嗎?在這種沒有任何坐標的迷霧中是不容易判斷方向的!可是,這

也可能是這座城鎮的意志,它就是想讓所有的人都迷失!

    第六章 鎮上的房子


    不管了!


  小夏的倔強勁上來了,不管不顧的放開大步走,擂鼓一樣的腳步聲也同樣放大和急促

了起來,無形中催促得她更加心慌意亂。她只希望前面出現點什麼,或者能找到一個同伴

,但她走了很久,還是什麼也沒看到,讓她甚至無法判斷自己是在原地不動,還是走到了

多遠的地方去!


  不知不覺中,她跑了起來,但才跑了一會兒就意識到這也許本身就是個陷阱,讓一個

恐慌的人在不停的奔跑中消耗盡一切體力,那麼對方的下手就會更容易。


  想到這一層,她又慢了起來,強自抑制著心理上的緊張,像散步一樣走著。而這一次

,她沒走多久就看到了一幢樓出現在前方。


  那是個五層高的建築,正處在街角的位置,看樣子會用來做超市,不過因為還沒有人

,裡面黑漆漆的,給小夏感覺倒像個山洞。


  她猶豫了一下,決定走近些,沿著它的一側牆壁走,這樣她就會有方向了,不過也有

可能像當初尋找東門的人一樣,又轉回到這裡,但她至少有了個坐標。


  細嫩的手指觸到粗糙的牆面,傳來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有點刺痛,這讓她停下腳步

,手卻還放在牆上,但不過幾秒鐘,手上的觸感卻讓她像觸電一樣跳開了。


  牆面是熱的!和她在旅店時觸摸那個瓷製的檯燈架子感覺一樣!


  她陷入這走不出的迷城裡和那晚的怪事有關嗎?為什麼找上她?!這和王文革欲言又

止的事情有什麼聯繫嗎?可惜那突發事件使王文革沒能說出一點線索就失散了!


  她壓抑著『砰砰』亂跳的心,再一次慢慢靠近牆壁。遲疑著把手又放了上去,強迫自

己不把手拿開,細細的感覺著。


  牆面上確實是熱的。而且不是被陽光曝曬後的溫熱,而是貼上一會兒就會感到燙手那

種。溫度至少有五十度。並且不止是熱的問題,距離近的時候仔細聽按理,還能聽見牆面

裡發出低低的哭泣聲——好熱,好熱,放我們出去!


  這和那天她在旅店裡遭遇的一樣,證明當天並不是店老闆或者什麼小偷進過她的房間

,就是有東西找到了她!但是她能做什麼?而為什麼阿百沒有感覺到鬼氣?


  一想到阿百,小夏心中的焦慮就又增加了一分。自從她早上出發。阿百就再沒出現過

,是她半路上把阿百丟了,還是她昏迷的時候,阿百遇到了什麼不測?!


  她沿著一間一間的房子向前走,每到一間新房子就摸摸牆面,不例外的,每處都得到

了同樣的灼熱感和牆壁深處的吶喊!


  這是怎麼回事,就算有冤情,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範圍。那要死很多很多人,並且要

埋葬在整個鎮子下才行!而且這種大規模的死亡只有戰爭才可能造成,難道這又是解放前

的事?


  不對,如果是很多年前的戰爭造成的,王文革為什麼充滿了負罪感和報應感。彷彿是

他也參與作惡了一樣!他四十多不到五十的樣子,如果真有什麼隱情,就一定是發生在十

幾、二十年前!


  必須找到王文革!


  小夏邊想邊走,走過了又一間房子後,前方的路忽然斷了一樣。她知道那可能是到了

街口,所以牆壁不再是連貫的了。這讓她面臨三種選擇:一是繼續直走,看是會回到廣場

還是找到任何一個城門,當然也可能會迷失方向;二是沿著牆壁走,那樣她會繞一個圈,

然後回到超市門口,因為毛富說過,鎮長極其喜愛秩序,所有的東西都是橫平豎直、方方

正正的,整個鎮子就像個圍棋盤;三是向回走,那當然也會回到原地,但省了很多力。


  最後她決定繼續向前,一來看看其它的房子會不會同這條街的一樣,二來要檢測一下

這空間究竟是不是如她所想是扭曲的,無論怎麼走,都會回到一個『城』要你回到的地方




  深吸了口氣,她盡量筆直的向前,大約過了十幾米遠,竟然又看到了一棟房子的外牆

。小夏一陣欣喜,連忙三步並做兩步走了過去,伸手一摸,卻又讓她的心跌入谷底。


  一樣!完全一樣!灼熱和吶喊都在!而且她強烈的感覺全鎮的房子都會這樣!


  不可能的!不可能全鎮下都埋著冤死的人!那這又是為什麼?那個隱藏在迷霧後的人

給的幻覺?!他究竟要幹什麼?報仇?申冤?還是只想殺人!


  正想著,又一陣風從她耳邊掠來,極冷又極輕,彷彿一聲來自地獄裡的歎息,吹的她

渾身發冷,讓她不禁撫了撫那條摔傷的,一直因連番不停的心理恐懼而被忽略了生理疼痛

的右臂。


  此刻因為這風,她的胳膊不僅疼痛起來,而且腦筋也從剛才混亂的思維狀態清醒了些

。只見風也吹散了她四周的濃霧,在稀薄的霧氣中現出幾片模模糊糊的黑影來!


  那黑影看不清五官和四肢,只是飄蕩在那裡圍著她,並且正伸出手向她拍來!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譚記者身上那些黑手印,想起左德說起那不只一個『人』抓的,

立即驚叫一聲,向後猛退,險險的避開了那些鬼手的襲擊!


  她退得太快太急,後背一下撞到了牆壁上,還沒等她立直身子,就感到背上的灼熱迅

速散播開,隨之而來的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她牢牢的粘在牆上。


  她本能的掙扎了一下,但卻動彈不得,只有肩膀上傳來的撕裂感讓她知道自己不是在

幻覺中。她覺得自己就像被困在蛛網上的小蟲,眼見著那些黑影慢慢湊了過來,殺死她!

吃掉她!


  「南無地藏王菩薩!救我!」絕望中她大喊。


  話音才落,黑手已經撫到了她的身體,而脖頸上的玉護身符同時也迅速散發出一圈溫

暖的黃光。不僅令伸向她脖子和胸前的黑手蒸發一樣瞬間消失,那擴大到全身的光暈把抓

向她的腿和腳的黑手和身後的巨大的吸附力也『消失』殆盡!


  小夏一得自由就拚命的跑開。在這超過她承受能力的威脅面前,她的理智蕩然無存,

只有想逃離的念頭。她明白那地藏王菩薩的玉掛件之所以神力大增,是阮瞻每次為它去除

積累的穢氣時都加持了自己的念力在上面,但這不是能一用再用的,因為在這種邪異的地

方,它會受到污染。下一次力量就是減少一點,直到完全消失。


  而這玉件對她而言不僅是護身符,而且是最重要的紀念物,所以除非生死關頭,她不

想輕易用它!


  阮瞻!阮瞻!


  她一邊亂跑,一邊在心裡呼喚他。她明知道他不會來救她的,因為就算他們有強烈的

心靈感應,可他們目前相距太遠了,他就算感覺得到她。又怎麼一瞬間來到這個從沒到過

的地方。但她還是想念著他的名字,那讓她感到無比安全,就算面對死亡,也會坦然一點




  她不知跑了多久,只覺得快要累斷氣的時候。卻猛得闖進了一個完全沒有霧氣的地方




  廣場!她和其它人一樣,又回到這裡了!


  她一隻腳踏進廣場的邊緣,就覺得腳下『嘶啦』一聲,熱氣迎面撲來,隨後腳下傳出

一股焦糊味,低頭一看,一陣清煙正從腳邊冒出來!


  這地面是火燙的,竟然把她運動鞋的鞋底溶掉了一部分,這裡不再是廣場了,而變成

了一個巨大的火爐的爐面!


  小夏驚得往後跳了一步,但卻並沒有再度進入迷霧中,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那白霧竟

然向後退了一米的寬度,讓人可以站在正常的土地上,看著廣場上的情形。


  唰唰——


  湖邊又響起了水聲。


  小夏抬頭一看,見譚記者的屍體早已不翼而飛,而湖中竟然又射向半空兩道噴泉,分

別在那條紅色噴泉的左右兩側!


  這又是什麼意思?


  小夏驚呆了,然而不等她細想,這門一樣的白霧一次次被人推開,那些被『死魚』嚇

跑的人又全部回到了這裡!


  他們和小夏一樣,彷彿被什麼東西追趕,闖進來時慌慌張張,每個人都被燒壞了鞋子

,那個姓宋的、搞宣傳工作的中年男人甚至跑丟了鞋子,直接一腳踏進去,燙傷了腳!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驚恐和不安在眼神中傳遞。小夏一眼看到了站

在不遠處的王文革,剛想開口叫他,就看見王文革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猛推一把一樣,跌

跌撞撞的摔進了廣場之中。


  眾人的驚呼聲中,又一跟人像王文革一樣摔了進去,正是那個姓張的馬臉!


  他們摔到廣場之中後,立即被燙得爬了起來,向著廣場的邊緣跑,然而才跑了幾步,

就突然再也前進不了一步了,雖然看樣子是向著這個方向掙扎,但彷彿被一根無形的繩子

拉住一般,只能在原地移動,被燙得跳來跳去。


  「好熱!好熱!放我們出去!」


  嘶吼聲一出口,小夏驚得手腳冰涼!這和那些牆壁裡傳出的吶喊聲一樣,一樣的語句

、一樣的強調,只不過不是從地獄的深處傳來,而是現場的表演!


  原來剛才的死魚事件不是要嚇跑這些人,而是要他們暫時退場,好讓這場恐怖遊戲的

真正主人為下一幕做好準備!


  『騰』的一聲,本該清涼的大理石地面上竄出兩團火焰,把那不斷慘號的兩人包裹其

中。小夏驚恐的轉過身去,蹲在地上,同時死死摀住自己的耳朵!


  她想救人,可是又無能為力,她無法忍受眼睜睜的看著活生生的人被戕害,無論這有

什麼原因,都太殘忍了!

    第七章 硬闖

  
  淒厲的呼喊還是透過小夏的手掌傳入她的耳朵,不過這聲音並沒有持續多久。當一切

平靜下來以後,小夏忍住心悸偷眼望向廣場中心。


  只見那兩道噴泉也變成了紅色,而廣場中心則擺著兩具成鬥拳狀的焦黑屍體!


  「砰」的一聲,劉紅昏倒了!若不是一直跟隨她左右的左德手疾眼快,她那張漂亮的

臉就會直接栽倒在爐盤一樣熱的廣場地面上,立刻毀容!


  而小夏,嘔吐了!


  這種殺人手法也太過分了!


  難道當那湖水中湧出噴泉就意味著要死人了嗎?湧出幾道水柱就是要死幾個人,而當

水柱變紅,就意味著那個人已經死去?!


  王文革已經死了,那個他沒有說出的秘密始終也沒說出來。不過,既然他說「沒有人

能抹淨腳下的泥」,那麼這些人中一定還有人知道這件把他們全牽扯進來的事,至少毛富

和趙家遠就脫不了干係,小夏清楚地記得他們倆個堅決拒絕穿越這個鎮子時的神態。


  可既然他們這麼怕這個鎮,為什麼還要舉鎮搬來這裡?


  小夏走到還在發呆的毛富身邊,趙家遠毫不意外的站在他的身側。


  「告訴我,這裡以前發生過什麼!」小夏開門見山地問。


  毛富和趙家遠明顯地一哆嗦,趙家遠還好,毛富的眼睛則一直盯著廣場中心那兩具焦

屍上,像被定住一樣挪動不了身體和眼珠。


  「說出來,也許懺悔可以獲得寬恕。或許我們可以想個對策,就算所有的努力都不行

,我們也要死得明白!」小夏繼續說。


  「報應來啦!」趙家遠囁嚅著還沒說出話,毛富卻突然蹦出一句,「報應來啦!誰也

跑不了!龍大師騙我們,這件事過不去!」


  「不會的!」趙家遠用力搖了毛富一下,「龍大師從沒有錯過,我們只差一個月就過

了這劫數了,只要出去就沒事!」


  「跑不了!跑不了!」毛富彷彿沒聽見趙家遠的話,喃喃自語著,然後突然爆發出一

陣大笑,還是念著這句話,瘋了一樣的跑出去!


  「毛鎮長!」趙家遠大叫一聲,幾乎本能地就追,在毛富的狂笑聲中,兩人消失在濃

霧之中。


  「那麼這件該遭報應的事還與誰有關!」小夏的目光從所有人的臉上掃過,發現除了

左德神色自若,每個人的眼神都很閃躲。


  原來這些人都做過虧心事,而且可能是共同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所以他們才會

被集體引入一個局中,她和左德,也許還有劉紅,不過是天生的霉運,是被順手拉入其中

祭刀的添頭!


  這讓小夏心中一股無名火起,剛想說什麼,就發現那濃霧又退回到廣場的邊緣,就是

說「觀眾席」撤消了,向前一步就是那火燙的地面,原地不動或者走向其他方向照樣是重

重迷霧!


  而且由於她是單獨站在一個地方的,所以她依舊沒有同伴,還是要一個人面對危機!


  「我是無辜的,你這樣不公平!」她大喊了一聲,然後轉聲走入濃霧中。


  既然走不出去,既然下一幕戲又要開演了,她也只能看下去,演下去!







  同一時間,阮瞻正在苦思要怎麼辦才行!


  小夏一出差,他就悄悄跟在她身後了。他根本就不相信司馬南會遠遁,在他的算計裡

,司馬南的身體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雖然他傷了魂根,不過他法力太高,恢復起來一定

比別人快!


  他那樣狂妄的人,第一次因為大意輸在了自己手裡,第二次、第三次都是他在背後出

謀劃策,讓松井一家和關正輪番上陣,讓他每一次都勝的極其辛苦,用萬里的話來說--

不弄個自己五癆七傷不算完!


  但無論如何也算是他連勝了司馬南,司馬南怎麼會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雖然他不

知道司馬南和阿百雅禁間有什麼恩怨,但他有感覺,司馬南就在暗處!


  本來這種出差做普法宣傳的事,不太可能讓一個女孩子單獨前往的,但援手事務所竟

然這麼安排,讓他不得不懷疑目前作為大富翁的張群的司馬南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


  敵人之間是互相最了解的,這句話沒錯!


  至少對他而言是這樣,司馬南就很了解他,確切地說是了解他的弱點。司馬南一定知

道小夏對他有多麼重要,所以總是設好陷阱,然後把小夏捉進去做餌。在這種情況下,別

說小夏是他心坎上的人,就是不相干的人,他能讓她因為他的恩怨去受害嗎?


  所以,他一直暗中跟著小夏,可是他沒敢跟得太近,一來怕被阿百發現,二來他怕越

來越管不住自己的心,想去靠近她!


  可是就那麼一點距離,竟然就出了狀況,他也沒有料到這麼一大群人出門一天也會出

事!


  他感應到小夏的危險的時候,立即租了車往小村地方向趕。


  他不知道她在哪,用不了時空扭曲術,只能憑藉自己的力量。


  出租車的司機不肯穿越新鎮,因為這裡的風俗是這樣,還沒有入住之前的新地方是不

允許橫穿而過的。而當他們要繞行能通過汽車的公路時,早就變得陰沉的天氣突然下起雨

來!


  山路窄而滑,雨天比較危險,他花了大價錢才請得動那個司機在這種天氣送他到小夏

她們要去的那個鄉村,結果還沒到地方就遇到了三台回程的車。一打聽,才知道在小夏回

程的時候,車子無緣無故地損壞,而當他們決定走山路回鎮後不久,車子又莫名其妙的好

了。


  阮瞻一聽就知道出事了,急忙問清了路,冒雨追趕。


  因為大雨,泥濘土地上的腳印讓他有跡可尋,但當他才拐過一個小山岰,腳印就開始

雜亂起來,好像這些人開始在兜圈子了,然後所有的人跡都消失了,而他則看見了那條麻

花絲高高繫在枝頭!


  小夏出事了!


  這個念頭讓他心裡一涼,那種要失去小夏的恐懼又一次襲來,但當他稍稍冷靜一下,

他又感覺到她還平安!這讓他稍微心安了一點,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尋找這一大群人失

蹤之謎!


  這是一條羊腸小道一樣的山路。在一個山崖地突出處急轉過去,有點像F1賽車跑道

的胳膊肘彎,前後全是樹木,左右則是小山包,只不過左邊的地勢較為平坦,右側地比較

險峻。


  他在地上發現一隻被扔掉的手電筒,憑藉著這點光線,他在附近搜索著各種可能的線

索,結果在左側的山包上他看到了人類攀爬的痕跡。


  這些人是不可能走得好好的突然爬山地,除非他們看到了恐怖的東西或者是被幻覺所

引誘!


  阮瞻爬上了那座小山包向下俯覽,立即有一座城鎮映入他的眼裡,這本來是再平凡不

過的景象,卻讓阮瞻的心中一凜,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座城此刻正籠罩在一陣妖異的霧氣之中,明顯是被動過手腳的。


  阮瞻看準了地點,揮手畫符,一步踏了下去,落腳之處竟然只是在城外,根本沒有到

他想要到的地方--城中心的高塔處。


  這讓他相當意外,雖然他明白這個城鎮有問題,但沒料到竟然會擋住了自己。他抬頭

一看,那個裝飾用的城門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北字。


  這是不可能的!如果在正常情況下,小山這一側的門應該是南門,雖然要爬到山頂上

才看得見,而且有相當的距離,但無論如何不可能是北門的!


  怎麼回事?有人扭曲了空間嗎?!難道是司馬南?


  他沿著城門轉了轉,感覺一接近,就會有一道看不見的結界擋住他。他感覺出這城鎮

有很深的怨氣,不過這強烈的怨念卻讓人覺得時代久遠卻又帶著心怨的銳氣,非常矛盾。

而這結界既然能擋住他,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又試了幾次,還是進不去!這情況讓他皺緊眉頭想了一下,然後伸手畫符,一抬腳

來到了小夏在舊鎮的旅館房間。


  他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異常,就連不尋常的氣息也沒有,於是他坐下來

給萬里打電話。


  「又出事了,是司馬南。」


  「你確定?」萬里的聲音有些擔心,但還平穩。


  「我沒證據,甚至不知道他躲在哪裡,不過非常肯定。」


  「他又把小夏捉去了?」


  「不止。」阮瞻聽到小夏的名字,心裡一緊,「還有一行十二個人,除了三個司機,

全都被關到一個空城鎮去了。」


  「空城?這次是什麼路數?」


  「我也不知道,只感覺那些怨靈為數不少,但好像被什麼壓了很久才衝出來,所以怨

氣沖天,可是又被關在空城裡出不來,只能在裡面發洩。」


  「你是說待在裡面非常危險,而小夏在裡面是嗎?」這下連萬里也焦急起來,但隨即

又感到意外,「你沒去找她?」


  「司馬南在外面設置了一個古怪的結界,我猜他把時空扭曲術提升了等級,不僅可以

御空而去,而且能讓時空流動起來。然後不知道用什麼法術,讓門擋我,我一動,空間就

跟著動。」


  「你進不去?」


  「會進去的!」


  「你要幹什麼?」


  「我要硬闖!」


  「喂,喂,你別亂來」萬里嚇了一跳,「我就知道你一遇到小夏的事就冷靜不下來。




  「你不明白,那個城有極凶險之象,像個殺陣。所以,雖然阿百和小夏在一起,我也

不能晚去一步,否則就有可能出事,現在沒時間慢慢解陣,非要硬闖不可。」


  萬里有幾秒鐘沒有說話。


  「你得幫我們。」


  「當然,要我做什麼!」


    第八章 破界


  阮瞻跑去網吧和萬里計畫一些事情。


    他擔心司馬南又遣出什麼「間諜」來刺探,如果上網聯繫的話,相信他短時間內查不

出什麼。


  一個地方出了那麼多怨靈,年代又不是很久遠,肯定發生過什麼大事,一定能從鎮上

找出線索,所謂紙包不住火,沒有什麼能掩得住悠悠眾口,所以他讓萬里來舊鎮調查可能

發生過的冤案,而他則想辦法進入新鎮裡,然後裡應外合。


  他知道,如果想要硬闖新鎮外的結界,一定會付出相當的代價。他要把全部的體力、

靈力、念力甚至法力全用上,但即使這樣,如果對方實力比他強的話,他也可能受重傷,

使自己再一次處於劣勢,也將再一次面臨危機!


  但就算這樣,有些事他也非作不可,不能退縮!說到底,小夏是被他牽連的,司馬南

要滅的是他,從某種角度上講,如果不是因為他,小夏也不會幾次三番捲進這些詭異的事

件中來。那些城中的人也是一樣,或許他們是被一起冤案所牽連,但如果不是有外力干涉

,從那個城的風水佈局和四方氣息的流動來看,很有「鎮勢」,應該不至於會有怨靈出來

報復!


  這就是為什麼他感覺到那些怨氣不似近幾年形成的,但卻又有新怨之勢。估計這些怨

靈一定一直被什麼壓著,最近卻被司馬南放了出來,以布成他所需要的這個殺陣!


  司馬南不是要為什麼伸冤,只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而已!


  而他,這次一定要和司馬南做一個了斷!


  商量好了連絡方法和行動計劃,阮瞻立刻回到南門去。至於意外,每次行動他們都會

遇到,只有憑藉他們之間的默契配合來解決,無法事先一一商定。


  他在山坡上看到的是南門,意念中想的也是南門,但在運用時空扭曲術之後,上一次

被轉移到了北門,這一次卻是西門。


  不過阮瞻早有覺悟,因此也沒怎麼意外,而是仔細感受結界流動的規律和它的薄弱之

處。他就那麼站了一會兒,好像在沉思,又好像在傾聽,當一陣細微的足以讓任何人忽略

的微風吹拂動他的髮稍時,他突然伸手虛空畫出一個奇怪的符來,尾部拖著繁複的一個又

一個的圈圈,看似隨意地向城門的方向甩去!


  霎時,微風突然變得越來越大,轉眼間成為了漫卷半空的狂風,感覺像飛砂走石一般

,吹得城門附近的草木全向一個方向歪倒。


  阮瞻冷冷地站在這狂風的中心不動,耐心地等待時機。當那種常人根本感覺不到的狂

風的間隙到來時,他就在不到一秒的時間毅然向前走了一步,擠進了這無形結界的裂縫處




  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雙手在向前推著,在外人看來他周圍什麼也沒有,而他卻走得

相當費力,好像有巨大的力量要把他推出去,而他也要對抗巨大的外力擠壓一樣。


  只見狂風越吹越大,但吹到阮瞻身上時,就彷彿巨浪拍打海岸一樣,雖然猛烈,卻不

能突破,只是激起水花無數,而後震蕩了回去,再來下一波衝擊!


  此刻,一身全黑裝扮的阮瞻有如怒海中的一坱礁石一樣,看似危急但卻無比堅定,狂

風吹得他的頭髮亂舞,衣服也獵獵作響,可他還在緩慢前移,漸漸接近了城門的地方。


  忽然,他不動了,因為他感到了結界中心就在面前,阻擋得他無法前進一步。他以一

隻手繼續抗衡著外力的推擠,一隻手勉強提起,一個隱形符揮了出去。


  「砰」的一聲響,空無一物的半空爆出一串藍色火花,好像堅硬的重物猛烈撞擊時產

生的現象,而阮瞻卻感覺他的奮力一擊彷彿一柄鋒利的錐子,在那面結界牆上鑽出一個大

洞,沒有人煙的地方的那種特有的空曠氣息立即撲面而來!


  結界後面就是新鎮了!


  這使阮瞻有一絲欣喜,知道自己離破界只有一步之遙,於是念動咒語,同時用那隻空

閒的手向四週彈去。


  「乒乒乓乓」的聲音四起,雖然肉眼看不到,但卻能讓人感覺到周圍有什麼東西迅速

碎裂著,所以當這聲音一停止,阮瞻馬上向前幾步,終於突破了這個像玻璃罩子一樣籠罩

在這座城鎮外的巨大結界!


  但這只是他闖陣的第一步!破界的一瞬間,他必須要重新布一個結界,以防止這麼多

怨靈沒了結界的圍困而跑出去害人。


  身上的壓力一輕,阮瞻立刻把精力用於布下新結界,但在他即將完成的時刻,就覺得

周圍破空之聲四起。他心裡苦笑一聲,也不去防禦,還是專注於手頭的事,任那無形的符

咒如暗器一樣襲在自己的身上,崁入那些對發揮法力和靈力極為重要的穴位上。


  同時,結界布好。


  阮瞻向前踉蹌了一下,生生把衝到喉嚨的血咽了下去。他知道司馬南在看,也許就在

附近,也許用那種類似水盆術的巫術在遠處觀察他,但不管用什麼方法,肯定是在盯著他

!所以儘管他痛苦至極,也不肯在司馬南面前示弱!


  陰沉又志得意滿的笑聲隔空傳來,正是司馬南!這聲音不在附近,證明他是在很遠的

地方偷窺,不過這關係不大,反正他會隨時用時空扭曲術一下子來到這裡!


  「你竟然用這麼短的時間就破了我的結界,了不起!」他嘲笑的語氣中帶一絲欣賞,

「不愧是『他』調教出來的兒子,每次見你,你的實力都提升了一大截。」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父親的事?!」阮瞻眼睛直視,並不費力去尋找聲音的所在




  「能殺了我,我就告訴你。可惜,這次卻是你非死不可了,不然再過些時日,我怕要

壓制不了你了!」


  阮瞻冷笑一聲,「你來試試吧!」


  司馬南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小子,你的骨頭很硬,可以說太硬了,

我一直克制不了。不過這一次,你破界硬闖,還要重新佈置結界,沒有精力回護自己,所

以已經被我用符咒封了你所有的異能,現在你和個普通人有什麼區別?不用我說,你自己

心裡也清楚,我不需要親自動手,你也會死在城中怨靈的手裡!」


  「是嗎?」阮瞻一揮手,遠處爆出一團藍色電光。


  「哇,竟然沒有全部封住你的靈力,還讓你可以用出掌心雷。」司馬南掩飾著語氣中

的意外感,繼續打擊阮瞻,「那你覺得這個怎麼樣?」他說著念了一句咒語。


  阮瞻只覺得胸口被封處有一股熱氣直衝向他的眉心,還沒來得及阻止,那熱氣就凝在

他印堂正中。他只感到眼前一黑,世界瞬時在他眼前關閉!


  他看不見了!不僅是陰陽眼,連正常的眼睛也看不見了!他明白這不是永久的傷害,

只是暫時封住了他的視覺,但這已經夠了。他看不見的話,在這座凶險的城中隨時會喪命

,甚至連靈魂也會被怨靈所吞噬!


  「怎麼樣?還喜歡嗎?」司馬南輕浮地說,「我吃夠了低估你的虧,所謂事不過三,

所以這次我格外小心,在你身上施的封靈符中有一種是活的,假如我的襲擊不能讓我滿意

,我可以隨時移動到我要它待的地方。你感覺可好?」


  「非常好。不過你這就叫顧此失彼吧,我雖然看不見,可是火手印又可以用了!」


  「你屬鴨子的嗎?肉爛嘴不爛!」阮瞻鎮靜的態度讓司馬南有點氣,「那你還進去?

看看我布的殺陣怎麼樣?裡面可都是活棋啊。你驕傲個什麼勁,你也只是我的一只小棋子

而已。」


  阮瞻沒說話,向前踏了一步。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可是他記得之前他是正對著城門的,城門寫著一個大大的「南」

字,並不是他破界前所看到的西門。這證明他確實到達的是南門,只不過司馬南移轉了一

層外部空間,讓他誤以為自己到達的是其他地方。這同時證明,司馬南雖然利害,但還沒

強大到能扭曲整個空間的程度。


  在破界一瞬的觀察,由於強風的吹拂,城中的霧氣散了一陣,這讓他看到城中的地街

道是橫平豎直的,只要直走就暫時不會碰到物體上,當然人和鬼怪不包刮此列。而且如何

保持平衡和方向是個問題,突然陷入黑暗,誰也不可能馬上適應。


  他知道司馬南沒有走,於是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作為可能是有淵源的晚輩,我有

義務提醒你,不要試圖突破我的結界,只要有外力硬要破界,你、我,結界會一起化為飛

灰。」


  「你這--」司馬南閉嘴頓了一下,怕洩漏自己語氣中的憤怒,「這又是你那老爹教

你的嗎?他雖然是道術天才,創造了這種玉石俱焚的道術來,可是卻心慈手軟,從不會使

用,沒想到收了你這麼個冷心冷面、手段又硬的兒子來對付我!」


  「我只想告訴你--小棋子會毀了你的大局面!」


  「我等著哪!咱們地獄裡見吧!或者你被吃得魂魄不剩,現在就永別了!」


  「不,我們鎮裡見。我會在制服怨靈後,打開結界的一部分,到時候對決吧,總是用

陰謀有什麼意思!」


  司馬南冷哼一聲,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阮瞻的肩膀抖動了一下,好像虛空劃了

個符,然後一個火手印就打到了他注視著的方向!


  「匡噹」一聲響起,遠在百裡外的省會城市中,在一間五星級賓館的豪華套房裡,司

馬南驚叫著跌倒在沙發上,雙手拼命揉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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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一半人的死亡


  「怎麼了?」他的”女兒”張雪撲到他的身上關切的問,不顧那個翻倒在一旁的水盆




  此時的張雪已經安裝了假臂和假眼睛,臉上重現嬌豔的氣質,雖然不及洪好好美麗,

但已經恢復了她性感又強悍的作派!


  「這倔強的混小子,他都自身難保了,竟然還耗費僅剩的法力,破了我的水觀術,現

在我拿什麼去觀察城裡的情況!」司馬南雙眼通紅,憤怒地一腳踢開面前的茶几。


  「怎麼會這樣?」洪好好見司馬南的神色非常惱怒,有點驚慌。


  「怎麼不會!」司馬南用力眨了兩下眼睛,確定視力沒有受到損傷才說道,「我擔心

這是阿百指導他的,不然怎麼能破了我的水觀術,畢竟這是阿百教會我的。」


  「你怕阿百?」洪好好酸溜溜地問。


  聽別人的嘴裡說出這個名字,司馬南的心罕見地揪了一下,腦海中呈現一張仙女一樣

純真美麗的臉,沉吟了半天才喃喃地道,「有誰會怕阿百?她那麼好!」


  「比我還好?」


  「妳連她的一根頭髮也比不上,以後不許再提她的名字!」司馬南喜怒無常的臉上霎

時掛上一層寒霜,站起身來甩門而去。


  水觀術被破,他觀察不到空城的情況了,所以他並不知道,阮瞻在破水觀術的一瞬間

終於噴出了一口鮮血,人也差點摔倒在地。那對他而言太勉強了,他周身的力量都被封住

了,僅靠強烈的意念發揮出剩餘的靈力,給了司馬南一擊。


  不是他不冷靜,而是他不想讓他們總是處於被敵人監視的情況下。他們已經處於被動

了,不能讓這種情形再惡化下去!


  而且用萬里的話講,他那樣拿著一盆水就能看到他惡鬥怨靈,哪有那麼便宜的事。竟

然連一張票也不買!


  想到萬里,讓他在疲倦和無奈中微笑了一下。他相信萬里一定能找到真相,而他就會

盡一切力量制服怨靈,然後等真相大白時和司馬南作一番對決。


  這一次司馬南不會逃了,他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功力也已經恢復,不會任自己漸漸強

大到他無法壓制的地步!而且這個人心理有問題,其實想殺了他直接單挑就是了,可是他

偏偏喜歡牽扯進很多人,佈下一個複雜的局,大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他究竟是誰?怎樣形成的這種個性?他想要得到什麼樣的心裡滿足?許許多多的謎題

,都會在這座空城裡得到答案。


  阮瞻平緩了一下自己的氣息,開始慢慢直向前行。


  雖然他現在看不見,但他明白霧氣又重聚了起來,那不是司馬南施放的,而是怨靈自

己形成的,只有壓制住他們,這城鎮才會恢復到晴明的樣子。


  他不知道司馬南是從哪裡聚集來的這些怨靈,但它們一直盤據在一起,形成一股很大

的力量。這些怨靈以前之所以沒有形成危害,肯定有其他的高人想辦法鎮住了它們。鬼魂

沒有東西依附是走不遠的,這麼多數量的魂體,他的殘裂幡也不可能一次性收齊,就更不

用說司馬南會帶著它們長途跋涉了,因此他判斷這些怨靈是出自附近的地方,而且是一件

冤案所致!


  所以,他才讓萬里在舊鎮裡調查,而他自己則想辦法把怨靈重新壓制住,然後找出罪

魁禍首,再和惡意利用怨靈的司馬南作一個生死了斷。


  從他的本心講,他不想傷害這些怨靈,他們必是受了重大的傷害,才會在這裡徘徊不

去,折磨別人也折磨自己,如果能壓制化解是最好了。他對鬼魂總比對人更有好感,除非

是惡靈,他們一般不會傷害人類,也算這世界上的一種存在。


  他只希望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安息!


  他一邊走一邊仔細感覺著周圍的細小動靜,雖然他的異能被封住了,但他還是比一般

人要敏感,也還有些法術可以使用,儘管法力要大打折扣。但他不能喊小夏的名字,不是

怕吸引什麼來攻擊自己,是怕她冒冒失失跑進怨靈的圈子。


  「小夏!小夏!」他在心裡念著她的名字,他對她有強烈的心靈感應,但願她那種敏

感的體質也能夠做到這一點。







  小夏在迷霧中跑著。


  剛開始,她還可以慢慢地走,邊走邊想著要如何面對這場危局,但過了沒有多久,她

感覺到身邊的東西多了出來,看不透的霧氣中總會冷不丁伸出點人體的殘肢來抓她、絆她

、撞她,好像故意和她過不去,不知道是只有她遇到這些事,還是每個人都會受到這番驚

嚇!


  一路上的圍追堵截慢慢迫得她跑了起來,還要及時躲避迎面撞到的東西,到後來讓她

覺得像通過地獄的走廊一樣,太多的東西想把她也拖到黑暗中去,她不得不一路驚叫一路

躲避,已經早分不清東南西北。到這時候,她才知道要保持冷靜,說起來多麼容易,作起

來卻又多麼困難。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阮瞻在叫她的名字!


  不是耳朵聽見,而是心靈感覺到他在呼喚她,那麼溫柔和熱切,讓她腦中登時升起一

中說不清的情緒--激動、傷心、軟弱、期盼,還有以為這只是幻覺的空虛和恐懼。


  「阮瞻。」她細細叫了一聲,試探著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挪動腳步。


  「阮瞻。」她又叫了一聲,感覺左邊有一個影子向她走來,謹慎地迎了上去。


  白霧分滾,一陣腳步聲從濃霧中悶聲悶氣地傳來,讓小夏覺得連腳步聲都帶著一陣潮

濕之氣。因為太渴望阮瞻來到她身邊了,她雖然有些懷疑,但還是慢慢向腳步聲傳來的方

向靠近,瞪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那個身影的樣子。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白色的霧中也漸漸有個影子靠近,身材很高,走路穩穩當當,

正是阮瞻平常的模樣。


  小夏心中一喜,不禁向前迎了兩步。「是你嗎?」她停下腳步問。


  對方沉默了兩秒,然後陰沉地說,「不是。」


  小夏倒吸了口冷氣,轉身就跑,但霧中卻斜斜伸過來一隻焦黑的手爪,一把抓住了小

夏的手臂,同時那個讓小夏誤以為是阮瞻的黑影從霧氣中浮現了出來!


  一張陌生的、圓乎乎地老大爺的臉出現在小夏的面前,大約六十上下的年紀,頭髮稀

疏,有一個光光的腦門和大大的鼻子。這張臉在平時該是慈祥的,可此刻卻呈現死灰色,

臉上掛著呆滯的笑容。


  「我是栓柱他爹。」他說。


  小夏嚇傻了,不知道誰是栓柱,只知道這在北方農村是個非常常見的名字。


  「我是栓柱。」那個在側面拉住她的東西突然說。


  下意識地,小夏猛的扭轉過頭,正見到一張臉差點貼到她的臉上。


  這是個三十多歲男人的臉,眉角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憨厚樸實的外貌卻掛著陰森的笑

容。他一邊回答小夏,一邊加大了手的力量,立即疼得小夏叫了一聲。


  驚恐之下,她拼命掙扎,然而衣角又被一隻手抓住,這次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然

後又出現一個自稱是栓柱他媳婦的女人和栓柱的娘。


  這是一家人!假如真的有冤情,那麼這樣的仇怨會是極其強烈,她生存的機會就更渺

茫,而她根本什麼也沒做過,她更冤枉!


  這憤怒讓她生出一股力氣拼命掙扎,雖然有不知道多少隻鬼手襲擊上她的身體,她還

是騰出一隻手握緊護身符,一邊大叫著「南無地藏王菩薩」,一邊從他們的縫隙中擠了出

去,拼命地狂奔起來!


  他們竟然冒充成阮瞻來騙她,太可惡了!為什麼冒充他,對她而言他是那麼心愛的人

!這念頭讓她氣得差點落淚。


  受傷的肩膀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讓她又氣惱又傷感的心裡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如

果那一家子是鬼,那麼她為什麼會撞疼了傷臂?回憶當時的情景,她明明是撞到了一個實

體。這想法讓她的腳步慢了下來,細細體味剛才的感覺--


  木頭!她撞到的是木頭!再回憶一下,那一家子雖然有人類的頭,卻有木頭的身體,

所以那個老頭兒會有阮瞻那麼高,身材比例卻不正常,因為他的木腿太長了!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一顆幽靈的頭安裝上木頭的身體,有什麼寓意嗎?


  答答答--


  不等她有一點思考的空間,身後又傳來聲音。小夏這次知道為什麼那腳步聲會悶聲悶

氣的了,因為是木頭打在潮濕的地面上形成的!


  她被追趕著跑,然後突然眼前一亮,她又闖進了沒有被霧氣籠罩的廣場!


  剩下的九個人都在,包括被嚇瘋的毛富和緊追著他去,並竟然抓住了毛富的趙家遠!


  所有的人都臉色蒼白地盯著湖水的方向。


  小夏也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見湖水中又噴出三道噴泉,和已經變紅的三道噴泉一起

分佈在湖的半邊。如果這次會有三人死去,恰好是十二個人的一半,那麼代表餘下的六個

人的噴泉是不是要「裝飾」湖的另一半?!


  九個人驚恐不安地站在那裡,除了瘋了的毛富,每個人都怕接下來要死的那三個人有

自己在內,連大氣也不敢出,渾身緊張著,隨時準備反抗那看不見的突襲!


  然而這一次,等待的時間特別長,四週死寂一片,除了「嘩嘩」的水聲,每個人「砰

砰」的心跳聲,好半天什麼也沒有發生!


  第一次,小夏明白這件事--最折磨人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不是不逃走,不是要任人宰割,而是此刻身後的霧如同一道堅實的牆,沒有人能離開

,除非這場惡意上演的戲演完,「他」才會趕著下一批人離開,在無望的逃跑中等待下一

場屠殺的開始!


  第十章 相見


  漫長的等待讓每個人都備受煎熬,直到有人受不了這壓抑至極的氣氛,一邊垂打著那

無形的霧門,一邊哭叫起來!


  聽不清他們哭叫著什麼,也聽不清是誰在哭叫,現場只有驚恐、絕望的情緒在蔓延,

好像已經沒有任何生的希望。


  「都閉嘴!」


  在小夏從驚恐中爆發憤怒前,左德先大喊一聲。只見他大步走到廣場中心去,對著湖

水大叫,「你是什麼意思?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這樣裝神弄鬼,死了都讓人看不起!有

什麼招式儘管使出來,老子等著你呢!」


  回答他的先是沉默,然後是哭泣聲,不是來自那些被圍困的人,而是從四面八方那看

不見的濃霧裡隱隱地傳了出來。開始時只是一聲小小的抽泣,漸漸的,哭聲越來越大,好

像很多很多的人在一同哭泣,形成了一種陰森的、彷彿來自地底的「嗡嗡」聲,像一柄利

刃一樣刺穿人的耳鼓和心靈,讓人不寒而慄!


  「啊!」劉紅在呆愣了一會兒後驚叫了一聲,迅速從廣場邊緣跑到廣場中心的左德的

身後去,「有好多好多--鬼啊,霧裡有好多好多--」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等她說完,每個人都有了這個意識,也迅速跑到廣場中心去。


  沒想到他們跑,那霧氣卻好像被他們牽拉一樣,也漸漸向中間縮攏。眨眼間功夫,廣

場中心沒被霧氣侵襲的地方越來越小,當這九個人背靠背的擠在一起時,白霧也逼近到他

們身體的邊緣,宛如一堵白牆一般。


  粗重緊張的呼吸在九個人中傳遞,每個人都知道屠殺就要開始了。


  左德憤怒地向霧牆撞去,卻又給彈了回來,魁梧的身材正好回撞在小夏受傷的肩膀上

,疼得她叫了一聲。


  然而在她痛叫的同時,還有驚叫聲傳來,只覺得身後擠靠在一起的人一鬆,有三條人

影被無形的手拉了出去,摔倒在地上。人一摔出去,白霧立即閃開幾個不規則缺口,讓其

他人能清楚地看到這三個人的情形。


  這個三個人是那位搞宣傳工作的宋姓中年人,還有一個是搞文教的,另一位是鎮秘書

處的頭頭兒。他們摔倒在地後一直拼命想站起來,但卻被什麼死死按在地上一樣,就是站

不起來。


  左德和小夏想衝出去拉他們,但卻無論如何突破不了霧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只見他們拼命的大口吸氣,雙手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扭動,頸部

青筋迸現,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明顯是處於窒息狀態,彷彿被困在一個沒有空氣的環境

之中!


  「你們要殺就殺吧,不要用這麼殘忍的手段!」小夏不忍看下去,特別是當那三個人

悶在胸腔裡的呻吟被惡意地放大後,讓小夏覺得那窒息感同身受,自己也呼吸不暢起來。


  沒人理她,而折磨繼續,直到這些絕望的求生掙扎停止,三個受難者窒息而死,那些

哭泣聲又斷斷續續響了起來,同時霧氣又如潮水般退卻到廣場邊緣去。


  「怎麼辦?怎麼辦?我們出不去了。左德,我不想死,帶我出去!我不想死!」劉紅

又哭了起來。


  「我們繼續跑,等著看他們還能有什麼花樣。」左德說著,態度雖然強硬,但語氣中

也透露著無奈和絕望,這種情況下,他們是沒有生路的。進城的一共有十二個人,現在死

了一半了,而他們連對手是什麼樣子、什麼來歷也不知道,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


  現在剩下的人只有小夏、左德、劉紅、另一位姓馬的鎮報社的記者、趙家遠和嚇瘋的

毛富了。除去兩位「官員」,其餘四人都是不足三十歲的年輕人,假設真是冤鬼索命的話

,這四個年輕人極可能是無辜的。不過這座迷城好像並沒有要放過任何一個人的意思,而

是把他們放到了最後。


  只是「它」安排了他們什麼更殘酷的死法?下一個被殺的是趙家遠和毛富嗎?!如果

這些恐怖的事都是因為報復,那麼知道內情的也只有這兩個人了!


  小夏的眼睛向趙家遠望去,只見他的臉色青白著,比死人好不到哪去,整個人呆站在

那兒,如果不是嘴唇哆嗦著,會讓人以為他就是個醜陋的石雕。


  趙家遠見小夏向自己望來,臉上露出恐懼至極的神色,好像她身後站著個魔鬼般,不

打自招地大叫,「不關我事,我什麼也不知道。不關我事!不要問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啊--」


  他大叫一聲,突然向後摔倒在地上,隨著他的尖聲長叫,他的雙腳亂蹬著,手指也用

力扒在地面上,但這一切只是徒勞,他的腳上彷彿被一條無形的繩索卷住,迅速被拉得倒

退到濃霧中,再一次不見蹤影!


  一邊的毛富哈哈大笑,彷彿是看到什麼好玩的事一樣,「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

地義。哈哈,要還的,要還的!無論多久,還是要還的!」


  他笑得涕淚橫流,彎下腰去,當他再直起來時,眼珠子忽然僵直了,發出了綠幽幽的

光。


  「一起走吧!」他機械地轉過頭,對著離他最近的小馬記者伸出手,直挺挺地走了過

去。


  馬記者大叫一聲,被毛富嚇得再一次跑入了濃霧中。毛富失去了目標,就又轉過身去

追逐左德和劉紅,嚇得劉紅尖聲大叫,在左德的保護下東閃西避。


  廣場不小,左德似乎倔強著不肯離開這裡。可毛富的速度奇異地快,一直迫得這兩個

人躲避的角度越來越小,最後也只能再度跑入濃霧中才算完。


  「還剩下妳。」毛富對小夏說,臉上扯出一個僵硬的笑。


  小夏看了一眼湖水,見那三道噴泉也已經變成了紅色,知道這一幕也已經演完,幕後

「導演」在清理場地,等剩下的人再度被「請」回來後,新的殺人戲劇又會上演。那三具

屍體也會如前面死去的人一樣無影無蹤,而下一次那象徵死亡的噴泉會湧出幾道?又會有

什麼奇怪的死法?受難的又將是誰?


  她沒等顯然被控制的毛富跑過來追她,自己就走進了迷霧中。既然一切都設計好了,

她還不如省點力氣想點別的反抗方法。可惜她一直想和阮瞻學習一點道術,卻因為懶惰和

忙碌於瑣事根本連一點皮毛也沒學過,否則今天也不會毫無反抗之力!


  假如她能活著走出這個城,她一定要拜阮瞻為師!


  阮瞻的名字讓她的心柔軟起來,這時候她有點恨自己平時膽怯的行為了,為什麼不在

還有機會的時候告訴他自己的感情?如果死在這裡,她就永遠無法告訴他那句心裡的話了

。就算他能通靈又能如何,陰陽兩隔,她永遠無法體會他的懷抱了!


  從沒有過一刻,她更深地體會到內心深處對阮瞻的渴望!或許在他們見第一面的時候

,她隔著酒吧大門的玻璃向裡面張望時,當她看他站在櫃檯裡對眾多的女客溫柔又疏離的

微笑著的時候,當意識到他斯文有禮的外貌下是冷酷和淡漠的時候,她就已經愛上他了。


  是誰說的,愛情像閃電,你永遠不知道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擊中你!


  她曾經以為自己會喜歡萬里這樣優秀的男人--溫和、健談、幽默、穩定、聰明,陽

光下的天之驕子,好像一團溫暖的火,永遠有分寸到不會讓你冷,也不會讓你燒到自己,

沒想到自己竟然愛上了一個習慣在冰冷的黑暗中蟄伏,不願意任何人靠近的男人。


  可她就是愛了,不知不覺地就愛了。他是那麼堅強又是那麼脆弱,堅強到能不被任何

東西擊倒,又脆弱到一碰就會破碎,讓她情不自禁又不顧一切地想接近他、溫暖他,想讓

他生活的快樂、輕鬆,想掃光他心中的陰霾,想讓他心中的堅冰為她溶化成溫柔的春水!


  阮瞻!阮瞻!


  她熱烈地輕喃著他的名字,很想立即跪下來乞求上蒼,只要他能出現在她面前,她就

要說出那句她一直埋藏在心裡的話,不管結果會如何,她要對他說出來!


  去他的農村包圍城市計畫,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這世界有太多的意外

,只要有一個機會,她絕不會再錯過了!


  彷彿回應著她的祈禱,當她在迷霧裡亂走,也不知道走到哪裡的時候,心靈深處忽然

又聽到了阮瞻的呼喚!


  是他嗎?是他來救她了還是--


  她不敢說話,警惕又期待地向四週望著,生怕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或者那家子木頭人

又用阮瞻的聲音來欺騙她!


  「答答」的腳步聲緩慢地傳來,有些遲疑感,與平時阮瞻那種穩當又堅定的感覺不大

相同。這讓小夏的心臟緊縮著,絕望感慢慢從心中升起。


  腳步聲越發近了,好像對方已經到了她眼前。


  緊張中,小夏作出了判斷--跑!他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因為他是不會來這麼快的,

因為在這個鬼域裡,上蒼一定聽不到她的禱告!


  她轉身就跑,但霧氣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從身後一把攬住她的纖腰,死死地抓住她

不放,讓她感覺一定又是那個栓柱來纏她,於是奮力掙扎!


  「放開!放開!放開我!」她拼命扭動身體,又是踢又是打又是咬,像被捉到的小獸

一樣不顧一切地想擺脫箝制,但卻毫無用處,還是被強行帶到了一個懷抱裡。


  「噓--是我!沒事了!是我。」來人強硬地把她按在自己的懷裡不放開,但語氣卻

溫柔極了,「噓--噓--別吵,小夏。妳沒事就好,嚇死我了,我以為這次來不及了!

好了,沒事了。」


  耳邊熟悉的語氣和來人身上那種特有的、由酒類的甜味和菸草的苦味混合而成的味道

讓小夏僵硬的站在那兒,不再掙扎了。是他嗎?真的是阮瞻嗎?他怎麼會來?他怎麼會知

道她在這裡?

  第十一章 吻


  她伏在他懷裡不動,而阮瞻看她安靜了下來,就輕輕放開了她。他雖然看不見她,但

是可以感覺得到她的氣息,那是他日夜思念、一直放在心裡溫存著的,絕不會認錯!


  然而,雖然他放開了她,但他們站的很近,近到彼此之間能呼吸到對方的氣息,感覺

著對方的感覺。


  阮瞻感覺到了兩人之間態度的曖昧和危險,向後退了一步,沒想到小夏卻猛地撲過來

死命地抱著他,緊緊地貼近著他,感覺到他溫暖強壯的身體、有力的心跳。


  「真的是你嗎?」她哽咽著。


  「是我。」


  只是兩個字而已,卻讓小夏淚流滿面,心裡所有的驚恐和絕望此刻只化為一股熱力充

塞著她的心、她的腦海、她的靈魂、她的一切!


  「別哭!」


  阮瞻抬起手,準確地捧著小夏的臉。她臉上濕潤一片,那冰涼又細膩的觸感令他忽然

升起一種極溫柔的情緒,心如決堤的洪水一樣,衝得他那一貫強行保持的冷靜和理智蕩然

無存。


  或許是他一路上一直用意念熱烈地呼喚她的名字,讓他的心也熱了起來,以至於到現

在,他的整個世界都只是她而已。什麼危險、什麼鬼怪,彷彿都是不存在的。


  他多麼愛她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但他記得在血腥瑪麗事件中,T大宿

舍樓下,她焦慮又心疼地撫著他的臉時,他第一次心悸;記得她是第一個在雨中為他送傘

的人;記得她對雪女喊「那個男人是我先看中的」;記得她想向自己表白,而被自己掩飾

過去後的那種傷心和膽怯;記得他們在A市的「同居」生活;記得她平時野蠻表像下細膩

的溫柔。


  就這麼一點一滴的,他就在幾次同生共死的經歷中把她放在了心裡。成為他那似乎萬

年不會溶化的心中唯一的溫暖!


  他掙扎過、也努力過,可是完全沒有用,越逼自己遠離她,就越是想靠近,那種渴望

折磨得他日夜不寧,讓他的心好像是火山,表面雖然平靜,但內心深處卻翻騰著滾熱的岩

漿!


  他的手在她柔軟的面頰反覆流連,情不自禁的俯下頭去,感覺著她的呼吸離自己越來

越近,近到只要微微動一下就會觸碰到她的嘴唇。


  「小夏--小夏--」他一遍遍呢喃著呼喚她,雖然她就在他懷裡,他卻還是體會到

了就算那種就算心上人就在身邊卻還是渴想不已的相思。


  「阮瞻--」小夏細細地叫他,說話的時候差點擦到他的嘴唇,讓他用盡了全身的力

氣才沒有立即減少兩人間幾乎那微不可見的距離。


  「是我--」他幾乎顫抖了!


  「我要證明看看。」


  小夏答了一句,明顯遲疑了一下,然後只向前了一厘米就把自己的唇貼在了阮瞻的唇

上。


  「我愛你!」


  她在阮瞻的唇上磨蹭著說出這句一直想對他說出的話,讓阮瞻在一瞬間感覺到了自己

的心生生被人從胸腔裡拿走的痛苦和甜蜜!


  她愛他!生平第一次有他所渴望的人也認真地愛著他,這讓他的心底湧上一股不可抑

制的熱流!


  她的嘴唇柔軟濕潤,分外嬌美,讓他熱烈的追逐上去,雖然感覺她想退開,他卻糾纏

不放,把她的溫熱和自己心中所有的冰冷攪纏在一起,在眨眼間就喪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全身心都集中在她的唇舌上!


  他們就這樣熱烈的吻著,完全忘了這是身處於什麼樣的環境之中,心裡就只有對方,

直到阮瞻氣喘乎乎的放開小夏,改為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觸碰她是個錯誤!


  阮瞻把頭埋在小夏的秀髮裡,貪婪地吸取著她特有的芬芳!他也愛她,非常愛。可是

他是沒有資格這樣的,哪知道當他感覺到她就在附近,一把拉她入懷時卻一瞬間喪失理智




  以後要怎麼辦?


  嘻嘻--


  一聲尖細的輕笑在霧氣中傳來,讓一直擁抱著的兩人立即分開,兩人間瀰漫著的柔情

密意也迅速收起。小夏一哆嗦,下意識地要拉阮瞻跑,卻被阮瞻拉回護在身後。


  阮瞻冷靜地站著不動,把自己的周圍想像成一個表盤,那聲音來自於數字2,也就是

十分鐘的位置,當他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一個掌心雷就打了過去!


  隨著那藍色的電火花爆開,一聲人類無法發出的尖銳叫聲響起,同時白霧出現了一個

巨大的豁口,讓一大片地方迅速失去了霧氣的阻擋,雖然那白霧馬上就又合攏了起來,但

小夏還是看到了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向一塊破布一樣「唰」地飄走。


  而在霧氣被掌心雷震散的地方,小夏還看到一個詭異的現象--他們正處於一條街的

中間,看樣子好像是用作商業街的一條街道,這城市還沒有人入住,當然不應該有人煙,

可小夏卻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非常熱鬧,各色人等或買或賣、孩子們在追逐、老人們在閒

逛,在她看到此情此景的瞬間還有一對夫妻從她身邊走過去!


  只不過這些人的面目全模糊不清,衣著也很老舊,而且這一切行為都沒有發出聲響!


  阮瞻敏銳地感覺到小夏的異常,「怎麼?」他問。


  「你沒看到嗎?」小夏有些意外,從側面探出頭來看他的臉。


  他是個有天生陰陽眼的男人,而且靈力強大,不可能自己看得見,他看不見,除非自

己出現了幻覺,可是他在身邊,不會有人敢對自己施展幻術!


  而當她疑惑地看向阮瞻時,就發現了不對勁。初相見時,她以為又是栓柱來纏她,所

以根本沒看清來者是誰,之後就是那個熱吻,讓她沉醉又羞澀,一直沒來得及好好看他的

臉,此刻一看,才發現他的臉色有點病態的蒼白,而且眼睛沒有了平時的光芒,只是對著

一個地方直視。


  「你怎麼了?」她繞到他身前來,習慣性撫他的臉。


  阮瞻很喜歡她細緻的掌心給他的觸感,但還是把頭閃開了,「沒事,會好的。」


  可他越是輕描淡寫,小夏就越緊張,「你進鎮時遇到了麻煩,對不對?」她拉他的脖

子,讓他不得不低下頭來,不過兩人氣息太過接近,讓他又想要吻她。


  「你的眼睛怎麼回事?」她的全副心思都在他的傷上,「一定是你為了進來找我,著

了別人的道,是不是?天哪,這都要怪我!」


  她再次擁住他,「我是天生的倒楣蛋外加砸鍋匠,你不管我多好,那樣你就不會受傷

了。都是我不好,總是拖累你,你一開始就不該理我,那樣你一定還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地作你的夜店老闆,不用違背心意來做你不喜歡的事!這都要怪我!」


  「不是這樣的。」阮瞻拉開小夏,很認真地說,「妳總是遇到靈異事件,是因為妳是

那種很容易和靈體溝通的敏感體質,還因為妳心腸軟,所以總會無意中招喚他們來。他們

是想讓妳幫忙,事實上妳是幫了的,如果作好事也是錯的話,那還有什麼是正確的?」


  「可是--我拖累了你。」


  「不是,這次是我拖累了妳,這一切都是司馬南做的。」阮瞻情不自禁地撫摸著小夏

的頭髮,「我的傷沒關係,不過是我打破結界時被司馬南偷襲,被封了一些能力和視覺,

等我們出去,會好的。」


  「你安慰我!」


  「不,是真的,我發誓我會好的,妳不要擔心。」阮瞻又把小夏抱在懷裡,不過這一

次不僅是情之所致,還因為他要和小夏談談,不想被任何人聽到,可是他的功力大部分被

封,能製造的結界相當有限,所以只能如此。


  他的肉眼看不到正常的景象,他的陰陽眼也看不到異物,但是他漸漸感覺到了他們是

身處在一條「人來人往」的街上。於是他利用了剩餘的那部份功力屏蔽住自己和小夏的氣

息,讓那些東西暫時也感知不到他們的所在。


  「現在好了。」阮瞻定了定神,努力把心思轉移到目前的困境中,「先告訴我,阿百

為什麼沒跟著妳。」


  阿百的名字讓小夏的心再度揪緊,「我不知道。她一直跟著我的,可是我們從山坡上

滑落到這個城鎮來了後,我昏迷了一陣,醒來後她就不見了!」


  「昏迷?妳受傷了,在哪裡?」


  「沒什麼,就是摔傷了肩膀而已。」她無意識地把左肩向後縮,讓阮瞻立即意識到是

摔傷在那裡。


  「我該跟妳跟得近點的。」他又自責又心疼地撫了撫小夏左肩。


  「現在你來也是一樣啊。」小夏的臉在阮瞻的胸口舒服地蹭了蹭,「可是阿百會在哪

裡?她不可能不和我說一聲就走,我真怕她出事!」


  「她是魂體,按理說應該會沒事的,可是這裡怨氣很重,也許會傷到她。不過,她生

前是了不起的人,應該可以自保,妳不要過度擔心。這裡的事解決了,一切也會恢復原狀

。」


  「可是,這是怎麼回事?」


  「一定是很大的冤案,而且牽涉的人數很多。」阮瞻嘆了口氣,「依我看,這件事表

面上已經瞞天過海成功,暗地裡也鎮壓住了這些怨靈,以洪清鎮的『勢』上看,再過一個

月就會萬事大吉了。可惜這時候被司馬南利用了,是他把怨靈放出來的,又封住了這個鎮

,他是想對付我!」


  「那麼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了?」小夏想起了那些殘酷的死法,在阮瞻的懷裡也打了個

寒顫,「已經死了六個人了。」


  她把進城後的所見所聞一件不落地說了出來。


  阮瞻仔細聽著,之後想了半響才冷笑一聲,「無辜嗎?也不一定!我有一種感覺,除

了妳是因為我而牽扯其中,這裡每個人都和這件隱密的事或多或少的有些聯繫。」  

  第十二章  爭取時間


    阮瞻的話讓小夏突然想起來一個笑話,雖然在這個時候有點不合時宜,但她的腦海中

就是回憶起這個萬里給她講的小故事——


  一條豪華渡輪沉沒了,淹死了船上所有的人,其中一個鬼魂遇到了上帝,他覺得自己

很倒霉,上帝告訴他這艘船上有大惡人,應該橫死的。這個人責問上帝,說你不能為了懲

罰幾個人而讓船上所有的人都失去生命啊。上帝苦著臉說:這裡所有的人都有足以處死的

罪過,我經過多年的努力才做到的,你以為我把這些壞人攢到一條船上容易嘛!


  原來所有的人都是有罪的,或者說與罪過有牽連!


  是司馬南把這些人湊到了一起,不知他用的什麼方法,或者是左右人的意念,或者是

其它妖術,總之他把這些有罪的人放在一條船上來了。


  也許這就是這些冤靈甘於被他利用的原因吧!他幫他們弄來仇人,他們幫他布下這戲

弄阮瞻,而後再殺掉他的局!


  「現在怎麼辦?」


  「他們要捉迷藏,我們就奉陪。」


  「可是再回到廣場就會再死人啊,不管他們是不是有罪,這樣殘酷的死法——」小夏

憂慮萬分,「而且,他們最終會對付你。這不行,我不讓他們傷害你!」


  小夏語氣中保護的意味讓阮瞻微笑起來,「我說陪他們玩,可不是要讓他們隨便擺佈

。我們要爭取時間。一來我們等萬里查出這件事的前因,二來我試試看能不能解除司馬南

封住我靈能的符咒。這是最主要的。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保住剩下的人的性命的情況

下拖延時間。現在我們就隨便走走,你不是說他們會讓人不知不覺的回到那個廣場去嗎,

那我們就去看看,不過你放心,雖然我被封了大半的靈能,但給他們的『戲劇』搞一點破

壞的問題還不大!」


  小夏點了點頭,一顆心完全放下了。只要他在身邊,她就覺得溫暖平安,就算馬上去

死她也不怕!


  阮瞻撤掉了那個小結界,壓抑著自己因過度使用剩餘靈能而漸漸不平穩的氣息。他故

作輕鬆的說話。用以寬小夏的心,但實際上他們的情況還是很危急的,和這些冤靈捉迷藏

並不是好玩的事。可他必須要回到廣場上去,因為這是唯一把倖存的六個人找到的辦法!


  「跟著我走就好。」小夏拉住阮瞻的手,心疼他這樣驕傲的人,卻因為看不見而不得

不依賴自己。她並不擔心他無法恢復,反正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她也會永遠和他在一起。


  阮瞻來了,一切都不同了。原來她在城裡是驚恐的躲避,心裡充滿了絕望。可現在他

在身邊,就算身處地獄裡也沒什麼關係。


  兩個人手挽手的在迷霧中慢慢的走,哪裡像和冤靈在鬥爭,倒像是一對情侶在散步。

小夏走幾步就會看看阮瞻寂寞的側臉,心裡不住的懷念那個突如其來的熱吻。和被那女鬼

打斷的柔情蜜意,有一瞬間竟然希望這條路長得沒有盡頭,兩個人就一直那麼走下去。


  然而再長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當小夏迷醉得差點忘了這是一座殺人的迷城的時候,

就覺得眼前一亮,她沒有預兆的又回到了廣場上。


  其餘的人已經毫無例外的待在廣場上了,每個人都被折磨得麻木了,就連劉紅也只是

驚恐的站在左德的身後,沒有再又哭又叫,絕望使他們如待宰的羔羊一樣軟弱,甚至沒人

發現小夏帶回了一個男人,這裡不再是六個人了,而是七個!


  「有多少水柱?」阮瞻低聲問。


  「三個。」小夏看了一眼湖水。


  這就是說要有三個人死去了嗎?誰是最後的倖存者?


  「別怕,我們讓它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好。」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但終於還是讓一直比較清醒的左德注意到了。他有些意外,也

有些驚異,隨即在心中升起了一點希望,因為在這死局中竟然有新鮮空氣進入,還因為阮

瞻的鎮靜和略帶傲慢的態度讓他隱隱感覺到了生的機會。


  他拖著劉紅慢慢向小夏這邊走了過來,可是才走到了一半就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到了廣

場中心去,同時被推過去的還有和他在一起的劉紅,馬記者和趙家遠,剩下的六個人中只

有小夏和瘋了的毛富沒有被襲擊。


  新的一幕『戲劇』又要開始了!


  小夏焦急的抬頭看了看阮瞻,卻見阮瞻不動如恆的站著,面對著廣場中心的方向,顯

然他能從這四個人的驚叫聲中判斷出目前的情形,但卻還不準備動手。


  他的鎮定給了小夏信心,所以她雖然心頭發麻,卻不再驚慌。


  只見那四個人被推到廣場中心後,就被分成兩組,兩人一組,面對面站著,搭配著四

四方方的大理石地面,好像四個棋子一樣,根本不能動,只能任外力擺佈。


  「打吧,快打吧!殺了對手啊,剩下的人可以活到最後啊!殺吧!殺吧!」靜默半晌

後,毛富突然大叫了起來,一臉興奮,像個猴子一樣跳來跳去,不斷重複著後兩個字。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新冒出了三道噴泉卻有四個人被攻擊的緣故,對方是想讓他們四個

人互相打,能活著的人有了多活一會兒的機會!


  小夏厭惡的向毛富望去,見他眼神雖然沒有發綠光了,但行為舉止已沒有半分人樣,

瘋得十分徹底,而在他的喊叫下,場中的人像受了蠱惑一樣。真的開始動手打架了!


  左德還好,好像腦海中還保留著一點清醒的意識。拚命控制自己的手腳。所以他的動

作有點僵硬,而且大部分是防禦,其餘的三個人瘋了一樣的攻擊對方,完全是拚命的架勢




  「喂,醒醒啊,住手,住手!」看那四個人眨眼間就互相打得血流滿面,左德眼見著

也無法自控了,劉紅像要吃人一樣咬住了左德的胳膊,而馬記者則馬上就要被趙家遠掐死

了,小夏忍不住大叫!


  轉頭一看阮瞻,見他還是不動。她知道他必有自己的打算,因此也不催他,但場中的

情形實在讓她難以袖手旁觀。她焦急的左右尋找。一眼看到了花壇,心中一動,連忙跑過

去,從裡面挖出幾顆灑在土上裝飾用的石子,揮手向場中心的幾個人扔去,「借力泰山,

石將軍,打!」


  這是在日本鬼事件中,阮瞻教她的一點小法術,她剛才一直也沒有想到,阮瞻一到,

她連腦筋也靈活了起來,這才想起自己除了那個保命的護身符,還有這麼一點小力量。本

來這法術要背對鬼魂。還要阮瞻在她手心裡畫個符的,可是匆忙之中她也顧不得了。


  石子不夠大,她的臂力也有限,打在那四個人的身邊只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就落在

了地上。小夏這才看出,他們四個人外面是有結界的,因此根本打不到他們身上,也沒有

太大的效果,但卻讓他們稍停了一下,愣愣的看向小夏的方向,眼神呆滯而陌生,就好像

被什麼附體了一樣。


  「他們不是他們!」她語無倫次的喊了一句。


  話音未落,阮瞻突然出手,左手兩個掌心雷甩出,右手把小夏向後一拉!


  『啪』的一聲巨響,把掌心雷的兩聲爆響都壓了下去,只見廣場邊上一個高高的路燈

帶著不尋常的風聲,好像有人推倒一樣直接砸到小夏和阮瞻站的位置,把大理石的地面砸

出一個巨大的裂縫!


  小夏被震得楞住了,好幾秒後才明白了發生了什麼。而同時廣場中心的無形結界被阮

瞻打得碎裂開,從那四個人的頭頂竄出四道極其微弱的黑煙,之後他們就委頓在地!


  「你的戲沒演成,可怎麼辦?」阮瞻戲問了一句。


  他之所以一直沒動,就是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窺伺,但他卻因為靈能被封而找不到具體

位置,他明白那四個人是被冤靈附體,也明白在他們互相攻擊的地方必有結界,而他即要

破了那邊的妖法,也要注意暗中意圖傷害自己和小夏的東西。


  他的到來,對方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們被他的氣勢壓住,一時不敢輕舉妄動,所以他

才要一舉成功,因為他要爭取時間,不能讓對方太早看出他的軟弱,否則他們群起而攻之

,這些人馬上會沒命!


  他只需要一點時間,一點就好,哪怕冤靈慢慢發現他目前外強中乾呢,但只要讓他喘

口氣,他就能想出新的辦法!


  好在小夏去用那個小法術攻擊結界,這讓那暗地裡等著襲擊他們的冤靈沉不住氣,暴

露了位置,他才能兩下出手,一次解決問題!


  「快到那邊去!」左德大喊了一聲,並且抓向其餘三個人的傷口。


  他是最晚迷失本性,也是最早清醒過來的,一瞬間就明白是這個新來的男人救了他們

,連忙催促其餘三個人向小夏他們所在的地方聚來!


  附體的冤靈一離開,那三個人本來還處於迷茫之中,此刻被耳邊的左德大叫一聲,又

被他抓到受傷的地方,立即清醒了過來,連滾帶爬的跑到小夏身邊來。


  「我們走吧!」阮瞻見沒有什麼回答他,對小夏說。


  憑他目前的力量,用一次掌心雷或者結界要緩上好一會兒才能恢復,不能連續使用,

幸虧他故做強悍的姿態把那些冤靈嚇住了,而現在他們最好能到一個空間較小的地方去。

他還有些符咒帶在身上,希望能頂一下,不讓怨靈入侵,給他一點破封印的時間。


  「我們去哪?」左德問。


  「要找到一個相對封閉又空間較小的地方去,你有建議嗎?」


  阮瞻聽出了左德的聲音,知道他是那個一直試圖擺脫附體怨靈控制的人,心裡對他有

三分佩服,所以才會問他。作為平常人,他能在那種環境中做到這些,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這你可問對人了。」左德在這種環境中竟然輕笑了一下,「我雖然沒來過這裡,不

過恰巧看這鎮子的微縮模型——不過,這樣說沒關係嗎?」他看了一下周圍。


  「沒關係,他們知道了又如何?」


  「好。」阮瞻的態度讓左德建立了點信心,「從這裡向東直走,有一座居民樓,最外

側一層是底商,比較符合你的要求。」


  「那走吧!」阮瞻點點頭,「兩個人一排,挨得緊些,你來斷後。記著,一定要站在

一米之內,瘋了的人你來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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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三章  萬里出馬


  他們進入的那棟居民樓的底商很符合阮瞻的要求,不大,只有二十幾平米的樣子;封

閉,除了衛生間沒有任何的套間,只是在房間裡有一個木板的隔斷牆,把空間分割成兩半




  阮瞻從衣袋中拿出一疊符咒,「全貼上。」他憑借感覺準確的把符咒遞給左德,「四

壁、門窗、屋頂、地面平均分配,不能遺漏一個地方。」


  左德乾脆的應了一聲,就和馬記者行動起來,劉紅則在一旁悄悄觀察著阮瞻,判斷著

左德和這個新來的男人誰更能帶自己逃生,她就要想辦法跟著誰。


  雖然阮瞻舉止從容,但劉紅還是慢慢看出阮瞻的眼睛有些問題。


  「你的眼睛——是瞎的嗎?」她的問話脫口而出。


  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都看向阮瞻,而一邊的小夏二話不說,走上去狠狠給了劉

紅一巴掌。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女人,平時看來文雅大方,聰明懂事,可一遇到危險就

把所有的自私,卑鄙和白癡全部暴露了出來!


  「你打我?!」劉紅是省電視台有名的美女記者,萬千寵愛集一身的人物,哪受過這

樣的對待,登時把恐懼全忘到了一邊去,又驚又怒!


  「不怕告訴你,我早想打你了!」小夏停直著脊背,「你是個情緒污染者,除了散佈

恐慌沒有任何作用,你這種人活該被鬼吃了!這還是好的,你在有事沒事大喊大叫,我一

腳把你踹回到廣場去。他是為了衝進城救人才受傷的,不許你說他的眼睛,不然我讓你也

嘗嘗看不見的滋味!死一邊去,別讓我看到你!」


  「你——」小夏一番雷霆之怒把劉紅震住了。一貫伶牙俐齒的人竟然說不出話。


  小夏冷哼一聲,轉身拉住阮瞻的手。「我們去後面休息,不理這個活鬼一樣的女人!




  過了好幾秒鐘,劉紅才緩過勁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眼見著小夏和阮瞻的身影隱沒在隔斷木牆的後面,劉紅氣得渾身發抖。她看向其它人

,可是沒人理會她。就連左德也是一樣。


  她一口氣發洩不出,只好跑過去拉左德的胳膊,因為她知道左德對自己一向非常好,

「你給我評評理。我不過是問一句,她竟然打我!」


  「如果你還想逃命出去,就別得罪岳小姐。」左德冷冷的回答一句,繼續貼符咒。


  他一直對劉紅抱有特殊的好感,沒想到這件意外事件暴露了她的內在本性,這讓他失

望之極,覺得自己看錯了人。不過是因為他心善,覺得大家好歹相識一場,不想扔下她不

管而已。而且只要長了眼睛就看得出岳小夏和那個叫阮瞻的男人之間的情形,那是相愛的

人之間才會有的感覺——親密、溫情脈脈,阮瞻一定是為了岳小夏才闖進這個空城裡的,

他們其它人都是受了人家的恩惠,怎麼還能無理取鬧呢!


  他的一句話讓劉紅再也說不出話來,她不傻,知道還要依靠別人才能逃出去。於是只

好忍下這口氣,又想起小夏說自己像活鬼一樣,連忙從那個一直也沒丟掉的包包裡拿出化

妝鏡,出事後第一次整理起自己的妝容來,根本沒想過這片刻的安寧全是拜阮瞻所賜。


  左德無聲的歎了口氣,默默的完成了手裡的工作,然後抬頭看看門外。只見房間外的

霧氣翻騰著,好像要擠進來一樣,可因為那些符咒的關係而無法進入,於是像雨前的烏雲

一樣變得越來越濃厚,陰沉。


  他明白這個姓阮的男人不是個普通人,可是這裡的情況太過凶險,他們的結局如何根

本無法預料,但無論如何總是有些希望了。只是他判斷不出時間,自從進了這個空無一人

的新鎮,他的表就停頓不前了,天色也一直是這樣灰濛濛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現在是什

麼時候?







  而在舊鎮中,此刻已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因為下鄉宣傳的一行十五人,只有三個司機

回來了,其餘人一直沒有消息,鎮政府正根據三個司機的描述,組織了大批人力去山上和

幾條路上尋找宣傳隊的蹤跡。


  不過這三個司機說得有些離奇,鎮領導已經勒令他們封口,所以鎮上的人只知道宣傳

隊在雨夜的山林裡迷了路,鎮上正在派人找而已。


  傍晚和早上一樣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候,上班的人們回家、上學的孩子放學,主婦忙

於買菜做飯,餐廳和街邊的小攤也喧囂非常,而在這一片熱鬧和匆忙中,一個男人卻貌似

悠閒的走在街上。


  這個人面生得很,一看就是外地人,衣著在隨意中透著考究,身材高大,卻一臉溫柔

和氣,看著十分討人喜歡,舉止和風度都不是本地人所具備的,吸引了經過街上的所有年

青女性的注意。


  「這位先生,吃個飯不?」一個小餐廳的女服務員出來招攬生意。


  萬里微笑著搖搖頭,繼續向前走。


  阮瞻已經詳細的告訴了他地址,他要找到阮瞻住的地方,那裡有阮瞻給他留下的東西

。他的方向感很不錯,根本不用問路,就這麼慢慢走,就已經看到那間旅店了。


  「這傢伙,用得著這麼省嘛,都不住間好一點的旅店!」他咕噥了一聲,有點不情願

的走進了這間小店,這在外人眼裡看來,他這樣卓而不群的人進了這樣低檔的地方非常不

協調。


  他要了一間和阮瞻隔壁的房間,然後乘人不備破門而入。其實也不算硬闖,因為阮瞻

早就在門鎖上做了手腳,別人不知道怎麼進去,可他們之間自有一種獨特的方法。


  一進門,他就先在衣櫥的夾縫裡摸了一會兒。取出了那柄血木劍。


  血木劍沒有收小,是阮瞻知道他沒有法力。根本不會使它變大,所以才讓劍維持著正

常的樣子。其實他一直主張阮瞻把劍帶進那個有問題的新鎮裡去,但阮瞻怕司馬南在外面

做怪,所以把劍留給了他。


  如果司馬南找打手來。他是不怕的,他人高馬大,屬於經常泡健身房的人,而且打架

的實戰經驗非常豐富。現在有了血木劍在手,就算派鬼怪來,他也可以對付!


  他的任務是調查出洪清鎮及其附近地帶有沒有出現過什麼大案,或者大批人口死亡或

失蹤的事件。


  他接著在抽屜裡找出一個牛皮紙信封,裡面是阮瞻留下的,方便兩人聯絡的寶貝——

大約十幾隻紙折的小鳥。那是阮瞻的飛鳥追蹤術的升級版,這是他給起的名字。


  飛鳥追蹤術在關正那件事中用過,阮瞻之所以修煉這種道術一開始是因為司馬南曾經

用過一個什麼飛鶴當間諜。刺探過他們的事。而阮瞻後來發現,他父親當年囫圇吞棗的灌

輸給他的許多理論道學上有過這樣的東西,於是練成了更正宗、更高端的飛鳥追蹤術。


  這讓阮瞻嚴重懷疑司馬南和自己父親的關係,所以才非要和司馬南正面交鋒不可。阮

瞻要除掉這個惡人,也要調查自己的身世和父親的死因,而他做為阮瞻唯一的朋友,當然

要義不容辭的幫忙!


  他們這次聯絡的方法是阮瞻結合阿百雅禁的水觀術和飛鳥追蹤術而新創造的方法,他

說過,只要用靈力畫一種特殊的符咒。在符咒上加上阿百雅禁的水觀術咒語,然後把這符

咒一剪兩開,一半燒成紙灰自己攜帶在身上,另一半折成紙鳥留給萬里。


  當萬里有情況要告訴阮瞻的時候,只要把紙鳥放在自己的頭頂上。然後把信封內那些

寫有水觀術的符咒燒掉,當紙鳥在他的頭頂上盤旋時,他就可以說話了。而當他說完,紙

鳥就會焚燬。這時,他說的話會立即傳達到阮瞻的腦海裡。


  反之亦然,阮瞻也會用這種方法和他聯絡,告訴他新鎮內的情況。


  這讓他覺得很玄妙,他們雖然是多年親密的朋友,但因為最近一年來阮瞻才開始釋放

被自己封印的能力,並開始介入靈異事件,才讓他有機會看到這些了不起的道術。


  眼看天色還不算太晚,阮瞻留給他的兩樣東西也已經找到,他決定出去吃點東西,順

便打聽一下情況。


  他來到一家看樣子是本地最大的餐廳,一邊吃一邊冒充記者和鄰座的人東一句西一句

的打聽洪清鎮的情況,盡量使自己看來像個找新聞的記者,而不是別有用心。也不知道是

他的模樣特別讓人信賴還是他在倉促間做的假記者證讓人信服,要不就是因為他作為心理

醫生,和別人講話很有策略,反正他很容易就取得了當地人的信任,打聽到了一些情況。


  洪清鎮之所以迅速由貧致富,一是因為一位很有名的風水先生把鎮名從辣子口改為了

洪清鎮,二是因為在改名之後,他們不僅在鎮子下面發現了豐富的地下水,而且還發現他

們這裡出產一種很特別的粘土,結合著祖輩流傳下來的一種工藝,可以燒製出非常精美的

瓷器,海內外銷售形勢都非常好。


  以前鎮上的人只知道燒磚,燒製的少量瓷器也只用於鎮上人自用,是鎮長的宣傳和工

作才讓人們明白這些竟然是能換來大筆金錢的生意。


  洪清鎮的鎮長姓袁,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已經當了多年的鎮長。在他的帶領下,不僅

作為本鎮的支柱企業的瓷器廠辦得非常好,還有很多工、農、貿的行業也發展很好,這才

使他們鎮成為了省內的首富鎮!


  這些情報看似沒什麼用,但不打聽這些問題,就無法得知其它相關的情況。一番海聊

之下,終於讓萬里找到了有價值的東西。


  新鎮的原址是一個窯場。


  為了保證瓷器的品質,洪清鎮瓷器廠一直保持土法燒窯的傳統,不僅在工藝上,就連

燒窯的程序也差不多——把窯場建立在取土之地的旁邊,這邊是窯場,那邊就是取土的地

點,天長日久,窯場的邊上就形成了一個很大的坑。


  當這窯場邊上最好的土層也已挖掘完畢,窯場就遷到了交通更方便,而且還沒被開採

過粘土的鎮北邊去,而鎮上也決定在這個地方用其它的廢土填坑建鎮。


  因為據那位風水先生說,這塊地風水極佳!

    第十四章  瘋娘


  新鎮是建在窯場上的,這和鎮子上出現靈異現象有關係嗎?


  如果真如阮瞻的判斷,現在新鎮裡發生的一切和一件死了很多人的冤案或者事故有關

,而且時間在十年以內的話,那麼這麼大的事竟然沒在信息高度發達的近年鬧的沸沸揚揚

,世人皆知,不能不說明確實有問題。


  假設是有人刻意隱瞞,混淆視聽或者愚弄民眾,明著調查肯定是沒用的,說不定還因

為觸犯到某些人的利益而受到阻撓,暴力傷害。


  至於文字資料,有可能完全沒有,就算有些記載,估計也是絕密,雖然阮瞻給人留下

了隱身符,不過他不想先從這方面入手。在根本不知道大致方向的情況下就去找文字資料

是大海撈針,那些屬於證據範疇,他要最後才做這件事。


  還有,一次死那麼多人的事硬是給瞞住了,能量可不是一般的大了,除了上層人物沒

人能做得到,那麼這位被鎮民交口讚譽的鎮長很可能脫不了干係!除非這些怨靈是司馬南

從其他地方弄來的,但阮瞻說過,就算這推論中的慘案發生在其它地方,也必定離此地不

遠,一定能在鎮中打聽到一絲線索。


  要從哪裡入手呢?


  萬里邊走邊想,此刻他已經離開了那間餐廳,在街上閒逛了一陣子了。在其它人眼裡

看來,他是在欣賞鎮上特有的北方鄉村風情,實際上他的腦海裡一直在思考著如何才能調

查到與新鎮中的靈異現象有關的事件。


  「告訴你一個事!」他正走得好好的,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左胳膊,同時一個蒼

老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


  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他伸出右手握住那只突如其來的手臂,差點當場把襲擊他的人

摔出去。但在一轉眼間,他看到了來人的臉,硬生生停下了動作。


  都怪司馬南!如果不是他有可能暗中派人襲擊,自己也不會那麼緊張,有點風吹草動

就會激烈反抗。差點傷人!


  這是萬里的第一個念頭。第二個念頭就是,面前的老人是誰?為什麼她一臉熱切和興

奮的望著自己,好像和他認識多年一樣。


  這是位老婦人,大約六十多歲,面色黝黑,滿頭白髮有些零亂,身材又高又瘦。一雙

手很大,骨節突出,掌心粗糙,一看就是常年體力勞動造成的。


  「告訴你一個事。」她神秘兮兮的重複著,「是真的啊,我兒子昨天晚上又來看我了

!你不是知道嗎?我兒子是這十里八鄉有名的孝子。怎麼可能不來看我。他啊,還是那個

模樣,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就連臉上——」


  「風娘!」老人的話還沒說完,旁邊就衝過來一個中年婦女,一把拉住老人,歉意的

對萬里笑笑,「對不起啊,這位先生。風娘這裡有些問題。」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瘋娘?」萬里有點意外。


  「她是姓風啊。」中年婦女解釋道,「不過後來確實——,所以也有叫她『瘋』娘的

。」


  「怎麼回事?」萬里看那個老人一手被這個強健的中年女人拉住,不能跑到別處去,

卻還對著過往的行人說著同樣的話。是如此的熱切和幸福,不禁有點心酸。


  「哎,真是造孽。」中年女人歎了口氣,「風娘年青守寡,就守著這麼個兒子,結果

因為沒錢給兒子娶媳婦,就去給人家做了上門女婿,哪想到還不到一年,他兒子就死了。

風娘也就瘋了,一直說兒子沒死,一直說她兒子晚上來看她!」


  「這情況有多久了,就沒看醫生嗎?」


  「看醫生有什麼用喲!」中年女人上下打量了萬里一眼,好像在想他這個人看著聰明

卻怎麼這樣沒常識,「她這是想兒子想的,醫生到哪裡給她找兒子去。再好說了,可能是

風勇子——就是風娘的兒子啦,心裡放不下娘,魂魄不散,晚上來看看哪!哎,人的命喲

!」


  「這位老人家住在哪裡,可以告訴我嗎?我就是醫——」萬里差點說漏了嘴,連忙改

口,「我認識一個很好的醫生,或許可以幫助她。」


  萬里這樣說,那中年女人有點意外,大概沒想過一個陌生的外地人會這樣好心,不過

她看來就是話又多,又熱心,又容易輕信的人,所以直接把地址給了萬里。


  原來她和風娘是鄰居,來人雖然『瘋』,不過生活可以自理,就是總往外跑,好心的

鄰居們可憐她的身世,又怕她出事,所以輪流派人看著她,今天正巧輪到了這位中年女人




  「其實她也沒什麼,就是總對別人說起她兒子沒有死,經常來看她,而且半夜她家裡

常有說話聲傳出來,但大家只聽得到她一個人自言自語。」中年女人神神秘秘的說,「照

我說哦,您要是認識個法師就好啦,您好心,找個人給她收收魂,或者讓風勇子就去了吧

。哎,再捨不得也不行啊,人到了哪就要走哪的道啊,您說是不是?」


  萬里不知道說什麼好,隨便和她又閒聊兩句就離開了。也許是自己多事了點,不過看

那個老人的臉,他有種一定要幫忙的衝動。


  躺在旅店那張略嫌窄小的床上,萬里覺得腦袋裡有一團亂麻在纏。


  他知道身處新鎮裡的阮瞻和小夏在堅持,他很想盡快打聽到消息,但他畢竟不是學刑

偵的,現在真的有點無從下嘴的感覺。剛才打聽到了新鎮的選址的問題,等夜深人靜的時

候,他就把這消息傳給阮瞻。一來試試這個傳達信息的方法靈不靈,二來看那邊有沒有什

麼反饋,假設新鎮裡的靈異事件和選址有關係,他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他想著想著就來了點睡意,因為自從接到阮瞻的消息,他差不多是馬不停蹄的做準備

。然後就立即跑來了,實在有點疲勞。


  他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是個長方形,可能因為在建築時空間不夠,所以在邊角處被

抹掉了一個角。使得整個房間是個不規則的五邊形。一看就是店主為了多賺錢而在這層樓

裡隨便多隔出的一個房間。


  房間靠裡面的牆上有一扇灰暗的小窗,整體看來會感覺這樣的房間像個棺材,而且因

為房間比較窄,床的方位也是順著這個方向的,頭部朝裡。如果是比較迷信的房客是絕對

不會要這個房間的,因為綵頭十分不好,不過萬里這個人一不忌百不忌的。所以也沒怎麼

在意。


  但正在他半睡半醒的時候,突然聽到門鎖『卡』的響了一聲,好像是有人轉動門把手

。很輕微的聲音,但在靜夜裡卻顯得格外刺耳。


  門沒鎖嗎?可是即使如此,大半夜的,旅店的人也不應該擅自闖入啊。難道是其它房

客走錯房間?


  他迷迷糊糊的想,有點記不清楚,但因為正處於半睡眠的狀態之中,所以也沒有動,

只是因為角度的關係,從睫毛下面可以看到門那邊的情況。


  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


  門打開後,有一會兒並沒有出現什麼異象,只是黑洞洞的,並且從走廊吹來一點小風

。此時正值夏末。萬里怕熱,赤著上半身,而且沒有蓋什麼東西,被這夜風一吹,竟然有

了點寒意。渾身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人也稍微清醒了點。


  小偷還是幽靈?


  他還不動,靜靜的等著。


  又過了一會兒,門邊慢慢探出了個頭來,烏七麻黑的也看不清臉,只覺得是一個女人

,因為她有一頭很長的濃密頭髮,又是在門邊半歪著頭,所以髮梢都拖到了地上,看起來

像從地上長出來的一樣。


  看萬里沒有動靜,門邊的女人慢慢直身走了進來。她走的步子很小,好像是邁不開腿

一樣,蹭著蹭著就走到了床前,腳下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走進了,萬里才看出這女人個子很高,瘦得好像只剩下一付大骨架似的,頭髮把整張

臉全遮蓋住了,只在髮間看到她的眼睛一閃而過的白光,顯得陰森得很!


  她在床邊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竟然爬上了床來。因為萬里睡得比較靠近牆壁,所以她

就直接睡到了萬里身邊。而且一上床就貼近了過來,四肢緊緊纏住萬里。


  她渾身冷得像一塊冰一樣,讓萬里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但仍然咬牙不動,感覺那『

女人』的手開始在他的身上摸索,長長的指甲有如鐵釘一樣劃在他赤裸的皮膚上,有刺刺

的痛感。


  慢慢的,她的手從萬里的腰際經過他平滑的腹部,最後落在他結實的胸腔上,在上面

徘徊了一會,然後作勢要挖。


  萬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學古墓幽魂裡的聶小倩嗎?可是你勾引男人的手法實在不

怎麼樣?哪個什麼妖怪姥姥沒調教你一下嗎?」


  那女鬼『嗷』的叫了一聲,想用另一隻手對付萬里,哪想到那隻手已經被萬里壓在身

下了,掙了兩掙也沒有抽出來。


  「你還沒吸我的精血哪,這就走嗎?」萬里靈巧的坐起身,把她的兩隻手腕抓在自己

的一隻手裡,「哪有你這樣的,沒一點專業精神!」


  女鬼奮力掙扎了一下,竟然力氣很大,一下擺脫了萬里的鉗制,迅速跳到門邊去。這

一次,她不再是無聲無息的了,而是發出『咚』的一聲響,同時發出類似老鼠的吱叫聲。


  就像是信號,隨著她的叫聲,窄小的房間裡又擠進兩個青面獠牙的高大鬼怪,吼叫著

衝了過來。


  噹的一聲!


  萬里不知從哪裡抽出來一隻球棒,架住了兩隻『鬼怪』的鐵棍!


  「我就不明白了,不是鬼嗎?怎麼會用這些俗物,至少要飄一下給我看看吧!」他戲

鬧的說了一句,而後架開了對方的武器,靈活的向前竄了一步,一棒打在其中一個『鬼怪

』的腿側,讓他慘叫著跪倒在地。


  「行大禮就不必了,回去告訴司馬南,雖然我不贊成使用暴力,但這並不等於我不能

對抗暴力。」

    第十五章  巷戰


  話音未落,他向左一閃,球棒又掃向了另一人的腳腕。


  房間內的『鬼怪』沒想到萬里那麼高大卻這麼靈活,更沒想到他們這一番裝神弄鬼也

根本沒有嚇到他,兩個照面就落了絕對的下風,要不是萬里心善,以他『健人』的力氣而

言,那兩個人的骨關節以後就不要指望還能用了!


  他只是打倒他們,讓他們暫時傷到不能攻擊他而已1


  「以後當刺客時換一點利器做武器,這樣至少有威懾力。這種鐵棍還不如我的球棒,

你看我這個防滑手柄,不比你那個東西趁手?」他好似沒正經的說著不相干的話,實際上

是在觀察這些人有沒有後援隊,同時把他們的武器踢的遠一點,也把這兩個人逼到牆角去




  「我沒興趣看你們的化妝,不過我倒想看看這位隨便上男人床的小姐的真容是什麼。

她在我身上摸了半天,給我回摸一下總沒關係吧。」


  那女鬼『吱』的叫了一聲,大概是下意識的,逗得萬里哈哈大笑,「別裝了,早知道

你是裝的。雖然你比那兩個笨蛋有敬業精神,不知從哪裡把身體冰成那個簷子,而且還屏

得住呼吸。」他說著扯下『女鬼』身上的白袍。


  白袍下是瘦骨嶙峋的一付男人骨架,一根根肋骨在月光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瘦得像

活動的人體筋絡圖一樣。他被萬里雖然溫和,但極其自信而強大的氣勢嚇住了,依著牆壁

不敢說話,連氣也細細的喘。


  萬里歎了口氣,心想這個人還真有點鬼相——餓死鬼!


  他一把扯下『她』那頭長及腰的假髮隨便扔在地上,看見他眼皮塗著螢光粉。腳下是

厚厚的毛底鞋,明白這就是她走路無聲和那雙陰森白眼的緣由,而再看『她』的指甲,竟

然是真的!


  他抬頭看看這個曾經和他摟抱著躺在一張床上的假女人,只見他的臉上竟然畫著濃重

的女妝,那神色間還真有點女氣。這讓他頭皮驟然發麻,沒想過自己這種多少女人惦記著

的黃金單身漢竟然被一個人妖上下其手,他為了幫朋友連身體也差點奉獻了!


  「滾吧。太沒用了,我還沒有熱身哪!」他這時候有點惱火了,「讓司馬南派點狠角

色。不然就派真的女鬼來!」


  得到他的『特赦』,那三個人慌忙跑出房間去。


  萬里很明白為什麼他們鬧出那麼大的聲響,卻沒有人來看一下。在這種小地方,這小

旅店只住了他一個人。為了挨近阮瞻的房間還選了這個最便宜的房間,而司馬南財大氣粗

,自己可能以財通天!


  看來司馬南在自己一動身時就找人看著自己了,想必司馬南也不是沒有能力請來更厲

害的打手,之所以找這樣幾個笨蛋來裝神弄鬼就是想顯示他的優越感,想告訴他:他的行

蹤被人盯著呢!


  這就是那些自視能力和身份的人的共同缺點。總帶著藐視和高人一等的味道,看起來

很帥,但卻是失敗的根源。他萬里難道是被人嚇大的?


  想到這裡他站起身來,湊到那扇小窗子去。他只是覺得悶氣,隨便看看的,沒想到正

看到窗外的簡易路燈下。一個女人站在那裡。


  她只是普通的漂亮,但妖嬈的舉止讓她有了一種非常迷人的氣息。她穿著一身紅色的

衣服,在大半夜裡竟然還戴著一付墨鏡,讓人看不見她的眼神,不過她好像正等著萬里從

窗口看她一樣,當萬里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她立即拿下墨鏡回眸一笑!


  張雪!不,應該說是洪好好!


  一瞬間,萬里沒能思考。洪好好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微光彷彿在他的腦海刺了一下,讓

他心裡驀然有一股想抓住這個女人的衝動,於是連上衣和鞋子也沒穿就跑了出去。


  而當他跑到洪好好所在的後街,卻正好見到她鑽進一輛車裡揚長而去,只讓萬里看到

車後窗上她嘲諷的笑容。


  萬里站在那愣了幾秒鐘。心念急轉,不明白司馬南這是什麼路數?!


  難道是調虎離山?


  這念頭讓他的心一激靈,迅速往回跑,但是他跑到旅店門口時遲疑了一下,之後並沒

有進去,而是選擇拐進了和洪好出現的方向相反的一條小街上。


  如果有人要偷他的東西,一定會從這裡逃走!


  錢倒沒什麼,問題是血木劍和那個存放他和阮瞻聯絡的牛皮紙信封還在房間裡。他平

時是很冷靜的,不知道為什麼洪好好一對他笑,就好像在他心裡放了點什麼東西抓撓一樣

,讓他直接就中了計。


  不是他找借口,一定是司馬南用了什麼妖術了!只是那迷惑人的詭計在他身上的效力

並不長久,讓他在腦筋清醒的一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司馬南使用的是連環計——他派三個笨蛋來襲擊他雖然是嚇唬他,警告他,但當他沒

被這裝神弄鬼的爛招數嚇到,他就用第二計,也就是用妖法使他去追洪好好,然後讓早就

悄悄安排在隔壁房間的小偷來偷他的東西。


  血木劍和那信封都是極其重要的,如果失去了,司馬南就會馬上再派出更厲害的殺手

對付他。


  如果派的是厲害鬼怪的話,他自保尚且不行,就更提不上能幫阮瞻了,自然也聯絡不

到他了,甚至司馬南會用自己的被困作為打擊阮瞻的籌碼!


  按理說,一般人丟失了東西會跑去原來放東西的地方去看,對他而言,就是到旅店的

房間去看。但如果那樣,就會給早就埋伏在附近的小偷充分的取物後逃走的時間,等他再

去追,黃花菜都涼了!而他的腦筋轉得比別人快,所以根本不回去看,直接去追!


  他人高腿長,反應得又比較快,再加上這裡的路況簡單,所以他只拐進那條小街幾步

就看到一個黑影在前面跑,手裡拿著一個長長的東西,不是血木劍還是什麼?


  那小偷顯然沒料到他能這麼快就趕來,嚇了一跳,慌忙加快了腳步,但才跑了半條街

就被萬里一把抓住後領。


  「東西還我!我保證不打你!」萬里大喝一聲。


  那小偷被萬里死死的按住,整張臉都貼在了牆壁上,說話含糊不清。但聽語氣就知道

是不同意萬里的提議,不僅如此,由於他是抱著血木劍的,所以被萬里一按。更是把劍護

在了自己和牆壁之間。


  不得已,萬里只好鬆開小偷一點,「你非要挨揍是吧?快把東西拿來!」


  「挨揍的是你!」小偷的臉被牆壁上的灰土弄得看不清面目,但還是死抱著血木劍不

放,同時大叫,「快死出來啊。這個外地的蠻子很扎手!」


  萬里被小偷突然的大叫嚇了一跳,沒想過司馬南竟然層層設防的對付自己。眼見著『

呼啦』一下闖出了十幾個人,也不知他們是從哪裡湧出來的,反正一下子就把他堵在小街

的中間。


  「蠻子,放開我!雙拳難敵四手,今天你討不到好處!」小偷得意的掙扎了一下,不

過沒有掙脫。


  他惱怒的瞪著萬里,沒想到卻正對著萬里滿不在乎的臉孔,「好吧,我放開你。」萬

里的臉上笑咪咪的。


  小偷只覺得大事不妙,因為那笑容有點不懷好意,嘴裡說要放開他,但眼神裡根本就

是不屑。他還想說什麼,卻來不及了,眼前只有一個拳頭在快速放大。然後就覺得臉上一

陣發木,連疼痛也沒有感覺到就直接陷入了人事不知的『幸福』狀態。


  「我說話算話。」萬里對著如軟布袋一樣鬆垂在自己手上的小偷說,然後迅速拿出他

懷裡的牛皮紙信封和血木劍,把他扔到了地上。


  但他沒有時間喘口氣,在他打昏小偷的一瞬間,那些圍堵著他的人已經衝了上來。月

光下,他看得清他們手上明晃晃的東西,知道這下對方拿的真是利器,而他卻光著上身光

著腳,連那個防身的球棒也沒帶在身上。


  他不是阮瞻,沒有那麼大的靈力可以讓血木劍比任何鋼鐵都堅硬、比任何武器都鋒利

,它在他手裡就是一柄普通的木劍,只有對付靈體時才會有功效,此刻不僅幫不上忙,還

需要備受保護。


  他能明白司馬南對這道界異寶的態度——能偷到手最好,不然就要毀了它!所以,血

木劍並不比他更安全。


  倉促間左右一看,只見身後有幾個小木凳,可能是老人們在這小街下棋打牌時坐的,

晚上也沒有拿回去,急忙把血木劍重又壓在暈在一邊的小偷身上,自己則一手抄起一個木

凳站在這『人體護劍盾牌』的身側,險險的避開第一波攻擊。


  由於阮瞻從小遭人排擠和惡意對待的關係,他早已經習慣了以少敵多的這種混戰場面

,而且他的力氣又比較大,但對方人數確實多了點,把他逼到這個窄小、黑暗的小巷子裡

,讓他轉不了身,又因為要保護血木劍的關係不能逃開,只能苦戰不止。


  一時間,小巷中砰彭和呼喝聲四起!


  可能是司馬南給的待遇太優厚了,所以雖然連番攻擊下來,對方有許多人被狠狠的砸

傷了,但卻不肯退卻,圍著他糾纏不止,看樣子不打死他,不拿到血木劍就不算完!


  時間一久,萬里就開始落下風了,不僅疲憊不堪,而且身上著實挨了幾下,雖然算不

上重傷,但被刀劃破的地方還是血流如注,臉上還不知道被誰打了一拳,一隻眼睛火辣辣

的疼,有點睜不開。


  「難道老子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他這樣想著,手下卻不停,用木凳把一個人砸得

頭破血流,痛叫著坐倒在地上,但同時右手腕一涼,手一鬆,『武器』落地,他馬上從雙

手作戰變為更被動的單手應敵!


  「媽的,還沒完了!」再度受傷激發出了他骨子裡潛藏的野性,讓他憑空生出一股憤

怒的蠻力,雖然只有左手能打,卻在又連傷兩人後逼退了這一輪攻擊。


  他喘息著依在牆上,看那個小偷動了一下,好像就要清醒過來了,而對方還剩下七、

八個人,心裡一陣焦急,知道如果再沒有人見義勇為,自己和血木劍都會完蛋大吉!

  第十六章  奇怪的援兵


    包圍圈越來越小,萬里咬緊牙關和這些人對峙著。


  「死蠻子,這回看你還往哪裡跑!」其中一個人凶狠的說。


  此刻的萬里雖然處於絕對劣勢,不過卻毫不示弱,他笑了一下,才想說什麼,就見那

些人忽然停下了向前逼近的動作,臉色大變,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身後。


  後面的牆上有什麼嗎?

  
  萬里差點當場轉過頭去看,但硬是梗住脖子沒有動。現在最大的威脅在眼前,如果對

方是詐他的,他一回頭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就算他背後真有什麼,也先料理了眼前的這些

惡犬再說!


  只見那些人完全嚇傻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個個如同咬鉤的魚一樣張大嘴巴

,呆愣在當地。


  ?◎瞴X—


  不知是誰手中的凶器掉落到了地上,在驀然安靜下來的小巷中發出一聲驚人的脆響,

彷彿警鈴似的,讓在場的人都是一震,而後突然像突然意識到什麼一樣,大叫著作鳥獸散




  鬼啊——


  這是他們集體叫喊的句子!


  萬里驀然轉過頭去,牆上的景象讓他也吃了一驚,不禁倒退了一步,踩到了一個人的

身上,差點絆倒。那是那個小偷,他才一清醒過來就正看到了對面的牆,所以有立即嚇昏

了過去!


  班駁的舊屋外牆上,掛著一個人頭!


  是男人,臉色灰白得幾乎和牆體融為了一體,頭髮像乾枯的樹枝一樣死氣沉沉的垂著

,右臉腐爛得凹凸不平,左臉上有兩顆豎排的黑痣。好像兩滴泥淚掛在臉守喪,一雙眼瞪

得大大的,卻是紅的。


  剛才牆上明明什麼也沒有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人頭即不出聲,也不動,就像個可怕的浮雕一樣掛在那兒。


  好半天,小巷就那麼詭異的寂靜著。萬里覺得老那麼僵著也不是個事,於是嚥了嚥口

水說,「那個——剛才的事,謝謝。」


  他話音才落,那人頭忽然如霧氣般淡惡劣下來,逐漸變為透明,一片被風吹起的樹葉

從中橫穿而過那片虛空之地。轉眼間就消失了蹤影,好像牆上從來沒出現過異物一樣。


  萬里站在那兒納了半天的悶,不明白這來去匆匆的人頭是怎麼一回事。是專門來救他

的嗎?誰派來的?肯定不是司馬南了。除非他心理有毛病,專門為的是折磨他,而不是阻

止他。不過從司馬南思維的方式來看,這種可能性不大。阮瞻?也不會,他不可能不告訴

他一聲就那麼做。路過的好鬼魂?也許!還有,說不定是有什麼要求或者牽連的魂體也說

不定!


  他彎下身,把小偷的身子向旁邊推了推,拿回了血木劍。「洪清鎮的治安可真是好啊

!」他朝天大喊了一句,然後慢慢走回到旅店去。


  他週身的傷口無一處不疼,而且剛才打得太激烈,累得他要拖著步子才走得動,心想

這一次的襲擊應該差不多了。可他不知道,在他踏入旅店的一瞬間,剛才被他丟在房間地

板上的假髮好像活了一樣,游移著慢慢爬到了他的床下面去。


  回到旅店中,一看表才十二點多,他只好先自行處理傷口,好在只是皮外傷,不過那

火辣辣的疼還是讓他咒罵不止,完全沒有了他一貫的學者風度。


  處理完這些,他走過去鎖上房門,防止有裝神弄鬼的再闖進來煩他,然後把血木劍小

心的放在枕頭下面,球棒就放在手邊,準備再睡一會兒,等清晨時分再試著聯絡阮瞻。


  他平躺在床上,舒服的伸直了腿,慢慢進入了夢鄉。在夢裡,他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

類似於傳達室那樣的房間,一個門衛臉上蓋著報紙躺在椅子上打盹。


  他想問問門衛這裡是哪兒,但才輕推了門衛一下,他臉上的報紙就掉落到了地上。露

出他的面目來——方臉膛,五官端正,在臉頰的左面有兩顆豎排的黑痣,好像兩滴泥淚掛

在臉上,使本來眉清目秀的臉,有了點哭相!


  雖然這張臉並沒有半邊腐爛,也沒有紅色的眼睛,不過萬里還是一下就認出這是剛才

在小巷的磚牆上浮現出的人頭!


  這個人頭安裝在一個身著整齊的保安制服的門衛身上,顯得有些古怪,更古怪的是,

他的全身被一圈圈的黑色絲線緊緊的綁著,在萬里的目光注視下,那層層密密的黑絲彷彿

有生命一樣的慢慢的游動,勒緊,漸漸陷入了門衛的身體裡。


  萬里大吃一驚,下意識的想伸手幫他解開這怪異的絲線,但才一俯下身,那個死了半

天的門衛突然睜開了眼睛,「頭髮!」他甕聲甕氣的說了一句。


  事情太突然了,萬里也有些意外,向後退了一步,一下被地上橫著的一個東西絆得摔

倒在地,一下子就驚醒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被動的接受了剛才的心理暗示,還是那個奇怪的援兵要告訴他什麼?

為什麼說頭髮?那是什麼意思?


  他膽子一向是超大的,不過這次竟然讓他有點口乾舌燥,也不知道是失血造成的還是

受驚所至。他想下床去弄點水喝,但一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了——他的身上像夢中

的門衛一樣纏滿了密麻的黑色絲線,不——是黑色的長髮!


  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剛才一進門時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是哪裡了。他明明把那個

『女鬼』的假髮扔到地上了,可是從外面回來後卻不見了,總不會是那個小偷幫他收拾了

房間。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佩服起司馬南來,他不僅有強勢人物的高傲,還相當謹慎,對付他

這樣的小人物竟然也用連環計,完全不給人喘息的機會,還真是不好對付!


  他嘗試著動了一下。卻感覺到身上的長髮動了起來,像無數濕粘的細蛇一樣往他的皮

膚裡勒。不僅無法掙脫。還帶著蠕動著的酥麻不適感!


  這感覺讓他渾身無力,試了三次也沒坐起來,那黑髮像是扒在床下的章魚一樣,身體

在床板下,但無數的觸角卻伸到床上來,意圖扎進他的皮膚,吸取他的血液。


  他這樣一想,那妖異的長髮好像配合一樣,果然開始戳刺他的皮膚了,讓他一瞬間感

覺無數的小蟲在咬噬他。那滋味比剛才那幾個流氓拿刀砍他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他忍不住叫了一聲,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這讓他覺得自己倒霉透了。剛才他沒有鎖好

房門的時候,有壞人闖進來,鎖好了房門吧,有人早藏在房間裡餓妖邪之物對付他;血木

劍放在外面吧,差點被人偷去,放在枕頭下面吧,現在想用卻又沒辦法拿出來了!


  妖髮越纏越緊,髮梢宛如一個個的倒刺,往萬里的皮膚裡也越扎越深。這不是用蠻力

能解決的事,所以讓萬里無計可施,焦急中,他突然想起那個奇怪的援兵,不僅在小巷裡

救過他。剛才還托夢警示他,那麼應該對他沒有惡意,現在為什麼不來幫幫他呢?


  「老兄,幫人幫到底。」他大叫一聲,雖然還是出不了聲音,不過從嗓子中沙啞出含

混的意思。


  就像剛才他說了謝謝,那人頭就慢慢隱去一樣,現在他才一求助求助,就感覺從大開

的小窗中猛的吹進來一陣寒風,在房頂上凝結成一團黑氣並慢慢形成了個人形。


  他大鬆了一口氣,明白這魂體不會對他的困境袖手旁觀,於是全神戒備著。可是那不

知名的男鬼一來,纏在他身上的妖髮受了刺激一樣,驀然收緊,差點把他勒斷了氣。


  「快點啊,老兄!」他無聲的再喊。


  那黑色人形伸出了兩隻手臂,慢慢拉長著,早超過了人類應有的長度,卻還在拉伸,

直到接觸到他身上纏繞的頭髮才五指成抓,用力拉扯起來。


  萬里還以為那援兵會有什麼法術或者妙法,沒想到竟然是用蠻力扯,他一扯,妖髮自

然的反抗,兩方實力差不多,把萬里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扯來扯去,疼得他渾身冒汗,偏

偏又叫不出來!


  終於,援兵在一個回合的拉鋸中稍佔了點上風,讓妖髮略微的一鬆,被他們折磨得快

吐血的萬里急忙抓住這唯一的空當,拚命掙出一隻手來,伸手到枕頭下面,抽出血木劍用

力往妖髮上一割!


  『嘶啦』一聲,好像布帛被撕裂一樣,妖髮被血木劍斬得從中間斷開,劍鋒上美麗的

紅光把紛落在地上的斷髮燃起了一蓬藍焰之火,霎時延伸到床下面去,把整個妖異的假髮

燒個精光。


  「真難聞。」萬里掩住口鼻,一抬眼見那個好心幫忙的鬼魂縮在角落裡驚恐的盯著他

,這才想起血木劍對魂體的威脅性,竟然在還相隔幾米遠的地方就怕成這個樣子,連逃走

的勇氣也沒有,急忙把劍掩在背後。


  「老兄,謝謝你,今天幫了我兩次了。」他盡量顯得友好,「你是誰?我要怎麼回報

你?」


  那魂體在牆邊猶豫了一陣,慢慢飄到萬里的身邊來,正當萬里以為他要說些什麼,他

卻從窗戶邊瞬間消失!


  萬里張著嘴,伸著手,本想問問他知不知道這附近在近年來有什麼大案的,但他走得

太快,讓萬里下面的話根本沒有說出來。


  「算了,自己查吧。」他歎了口氣,見自己赤裸的肌膚上都是血點點,好像下雨時濺

上的泥點,不禁歎了口氣。今天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阮瞻每打一場都要弄得五癆七傷了。他

做為助手在旁邊看看容易,自己真正對付起有妖術的人來才知道這有多麼難,何況阮瞻每

次打的都是BOSS級的人物!


  他提著血木劍謹慎的檢查了一下周圍,這次確定再沒什麼問題了。才在冷水盆中擰了

條濕手巾抹了一下遍佈在身上的血珠,準備和阮瞻對話。


  他剛才失了不少血,怕給司馬南提供機會用那個飲人血的飛鶴來探聽他的消息,所以

跑到了這層樓的公共衛生間去聯絡阮瞻。那裡是封閉的,連個鏡子也沒有,司馬南就是有

通天之術,也不會知道他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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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七章  聯絡


    他按照阮瞻說的程序,盤膝坐在馬桶蓋上,把血木劍放在手邊,從懷裡掏出那個牛皮

紙信封,取出其中一只紙鳥和一張水觀術的符咒,深吸了口氣,鎮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


    可能比較緊張,那只紙鳥在他的頭頂放上去就會掉下來,折騰了半天,才能穩穩地待

在頭頂,這讓他長出了一口氣,不過是一張紙罷了,卻讓他覺得重如千斤,脖子一直梗著

,汗都下來了。


    「這不怪我,我不習慣神棍的手法。」他咕噥著自我安慰一句,就用打火機點燃了那

張符咒。他以為會正常燃燒,哪想到那張紙一見火就『騰』的一聲飛出他的手,滯留在半

空中燒了好幾秒鐘,完全超越正常的物理現象。而且因為事發突然,讓他差點從馬桶上跌

下來。


    他一直擔心頭頂上那只好不容易安放好的紙鳥會在掉下來,然而當他一踉蹌後,卻見

地面上並沒有紙鳥的蹤影,抬頭一看,竟然真的如真鳥一樣盤旋在自己頭頂了。


    他知道這時候可以說話了,連忙安神坐好,把自己剛來這一個晚上的事說了一遍,「

我是根據血木劍的情況來判斷真鬼假鬼的,那三個笨蛋來的時候,血木劍一動也不動,肯

定是假的啦。還有,我畢竟才來,打聽的情況並不多,都告訴你了,你要告訴我你那邊的

情況,還能堅持多久。完畢。不不不--還有點事。我們為什麼不弄個對講機,或者直接用

手機?這回真的完畢了。」


    他話音才落,就覺得頭頂一熱,那張紙鳥已經變成了一簇小火苗,在半空極快地燃燒

,而後瞬間下落。萬里嚇了一跳,連忙跳開,這才避免自己的頭頂被燒到。氣得他差點大

罵阮瞻。怪他也不提醒自己一聲。然而還沒等他說話。他的腦海裡突然感覺有人叫他,他

立即靜下心來,聽阮瞻回話給他。




    兩分鐘後,他才從公共衛生間出來,回到自己的房裡去。此時雖然才半夜,他又睏得

不得了。可是他卻睡不著了。


    阮瞻告訴他:「十二個人死的還剩下一半,他和小夏在新鎮裡還能堅持一陣子,但外

面的情況也要快點調查,因為城鎮裡怨氣太深,常人在裡面待的時間太長必受其害,而他

本身受了一點小傷,需要一點時間恢復。還有,小夏在鎮上最大的那間旅館曾經遇到了些

怪事,和瓷器有關。還有鬼魂哭著叫熱,鑒於從外面打聽到新鎮地地址以前是一個窯場,

所以可以從這方面下手,最好是住到那間旅店去。」


    至於為什麼不用科技用品聯絡的問題,阮瞻根本沒理會。不過他不說萬里也明白,那

是因為這些現代通訊設備會沒有信號。會被無形地磁場屏蔽。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無

聊的問題才會緩解緊張,現在阮瞻正帶著小夏和六個比小夏還菜的倖存者孤軍奮戰,心態

越放鬆越好。雖然阮瞻一向是個冷靜沉著的人,不過小夏在他身邊,他難免會出現情緒波

動。



    那個死丫頭現在是阮瞻的命門!



    照阮瞻話裡的意思,大概是說這被困的十二個人怨靈多多少少都和造成怨靈的這樁往

事有點關係,就算年紀比較小的,也可能是因為家族裡的某人受到了牽連,所以這些人之

間的關係也是重要的線索,他們共同參與了什麼事?


    而對於萬里今晚遇到的那個兩次出手相救的援兵,阮瞻認為他一定是與他們要調查的

事有關的,因為魂體都比較有靈性,會知道他是調查此事而來,也能判斷出他是善意的,

因此可能要他為他們伸冤。


    現在想來,他們已經有了三個不甚明朗的線索--第一是窯場的事,他準備明天就以瓷

器愛好者之名來調查這件事;第二,那個今晚幫助過他的魂體,按理說他如果真的有冤要訴

,應該會再找上自己,所以他決定明天半夜到街上閒逛,看是不是遇得到;第三,這十二個

人之間有什麼關係要調查,這個比較難,雖然看似都是實質的人,但人和人的關係最為複

雜,外人不容易了解,只好從他們的出身和共同做過什麼工作入手。


    還有,他要提防司馬南再派人偷襲他。雖然他這種小角色司馬南是不會親自動手的,

但他只要派出那個紅衣美女來,他可能就打不過了,所以他決定適當用一下隱身符,另外

留心不要被飛鶴跟蹤,最重要的是要造成一種局面,讓司馬南不能輕易動他。他現在總算

充分理解了阮瞻常說的那句話--敵強我弱,只能以智計和勇氣取勝。



    這種情況下如果逞強鬥狠,無異於白痴行為。



    萬里整夜躺在床上計畫著明天的事,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了一個小會兒,然後就立即搬

到鎮上那間大旅館去。這間小旅店的老闆竟然沒找他要房錢,嘴上說著漂亮的話,比如沒

有保護好客人的安全,讓小偷騷擾了客人云云,但萬里心理明白,他一定拿了那批打手的

錢,不過不揭穿罷了。


    他就那麼大大方方地走在大街上,也不管自己的鼻青臉腫,還有裸露在衣服外面的刀

傷帶給路人多少好奇和震驚,就這麼東一頭西一頭地打聽瓷器的情況,不到一上午整個鎮

子的人都知道有個外省來的記者要做一個關於瓷器之鄉的專題報導,而且為人熱心的很,

許多小作坊式的瓷器舖都想找他介紹本鎮瓷器的情況,期望能在他的新聞報導中稍做宣傳

下,這樣對自己的生意大有助益。



    他一早已經搬到鎮上最大的那間旅店去了,恰巧小夏隔壁的房子還空著。他就住了進

去。而他經過上午在鎮子上這一番折騰,到了下午已經超值達到了他所要得到結果的期望

值。


    他成了名人,每天無數人盯著,司馬南不能再輕易派打手來;他想打聽窯場的事,現在

有一批人主動提供線索,雖然不是直接的,但他可以旁敲側擊地問來,而且可以不知不覺

就做到;他想知道被困在新鎮裡的那些人的情況。而這也可以透過假採訪獲得一些線索。



    假設阮瞻推測的沒錯。那麼司馬南和洪清鎮的上層人物是沒有勾結地、甚至是對立地

關係。因為他要利用怨靈,就要滿足怨靈報仇的願望,而產生這麼多怨靈的事如果是當年

這些鎮領導隱瞞的,那麼他們一定是報復的主要對象,這從被困新鎮裡的人中大部分是官

員就能看得出來。這樣,他們肯定不想怨靈被放出來!



    所以,雖然他要暗中進行很多事,可司馬南比他更見不得光。況且,如果有人要查他

的記者身分,暫時是不會查出什麼的,因為儘管他是假記者身分,記者證也不是真的,不

過他確實頂了個特約通訊員的頭銜,是透過朋友關係臨時安上的。如果有人要打聽到報社

去,他那位神通廣大的朋友會幫他支吾一陣。



    他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微笑。早上的主動出擊確實使他獲得了主動權。現在司馬南不

敢明目張膽地對付他,而他可以安安心心的調查事情。如果司馬南晚上派猛鬼來,他還可

以利用隱身符實施狡兔三窟之計,保證司馬南不會輕易找到自己。



    現在他最大問題就是要以最快速度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盡快為阮瞻和小夏提供線索

,另外要把這鎮上地水攪混。還要找到一個叫龍先生的人。


    他為這個鎮起了個好名字,還親自為新鎮選址。據說他是個很有學問的隱士,但很少

有人見過他的真容,也絕少有人知道他住在哪裡,還讓萬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是誰?和這件事情有關嗎?



    目前他來不及想這些,因為整個上午乃至整個晚上來旅店找他的訪客絡繹不絕,他開

始蒐集大量的情報,然後篩選出其中最有用的訊息。



    ..............



    「這兩個小子!」司馬南面色陰沉地站在窗前。



    他還是住在那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套房裡,洪好好則坐在他身後的沙發上,感覺出他的

極度不快,因此沒敢插嘴。



    她剛和司馬南報告過洪清鎮的情況,對萬里實施的計畫算是徹底失敗--血木劍和留下

的東西沒有偷到手、沒有真正傷到萬里、而且被萬里堵死了繼續這樣做的路。雖然計策是

司馬南想出來的。但畢竟是她親自去的,她很怕會被遷怒。



    「除了第一次交手,我再沒有低估他們,甚至每次都要高估一點,可是他們的潛能好

像是無限的,總是會比我想的還要更厲害一點。」司馬南繼續說,「好好,你說,我是不

是老了?」


    他既然問起,洪好好不敢不說,猶豫了半天才道,「你不是說--和這種人鬥才有樂趣

嗎?這樣--不是正好陪你玩?」她說完了,偷看她的反應,但他還是背對她站著,一動也沒

有動。


    「你說的也沒錯。」司馬南語調平直,聽不出喜怒,「可有一句話叫養虎為患,等姓

阮的小子強大到無以復加,姓萬的小子又能搭的上調,死的可就是我了。嘿嘿,想想我竟

然有可能死在他們的手裡。」


    「不,你不會死的。沒人比你強大,你一定會打扁這兩個小子。」洪好好急忙著說。


    她的語氣十分懇切,因為沒有司馬南,她就不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而她貪婪地熱愛

著這個世界的黑暗與繁華。而且她怕這個男人,雖然他溫柔的時候是個最好的情人,但他

的心像個無底洞一樣,讓人看不清,有時候會氾濫上兇猛的洪流,恐怖極了。


    「放心,我死不了,因為我不會讓阮瞻強大到我擺不平的地步,死在他們手裡?哼,我

只是說說,你還真信!」司馬南狂妄地笑了一聲,終於在話語中帶出一絲情緒,讓洪好好也

鬆了口氣。


    「明天我親自去洪清鎮。」司馬南做了決定。


    看著窗外的燈光和車流,他突然有點恍惚,生就是那麼美好嗎?他不知道,他只想知道

永生的滋味,所以一定要得到。而且就算死,也只有阿百才有資格要了他的命!


  第十八章  不可靠的夥伴


    新鎮裡,一幢居民樓前。


    從門窗望去,迷霧仍然沒有退去,反而愈發濃重了,像一塊巨大的白布掛在外面,把

整個世界和這個小小的房間完全阻隔開來。


    而且,隨著時間的延長,這個房間好像開始漏風一樣,門窗都發出輕微的『當』聲,

一絲絲陰寒之氣漸漸滲了進來,四壁和屋頂、地面也開始潮濕了。


    「怨氣太深,符咒的力量頂不住了。」 阮瞻側耳聽了聽,皺緊了眉頭。


    此時他和小夏還是坐在隔斷牆的後面。 自從他們躲在了這個房間裡,他就在試圖恢復

自己的一點靈力。



    「現在好像被圍住了,一會兒要想個法子出去才行。」 小夏探頭看了看。只見外面

幾個人也似乎感覺到了這暫時的平安就快不存在了,每個人都有點緊張。 劉紅又開始往

還算鎮靜的左德身後縮,馬記者一臉驚惶,趙家遠是神情呆滯,只有毛富開開心心地坐在

地上,嘴裡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沒關係,我會有辦法。」 阮瞻的眉頭仍然皺著。


    從剛才和萬里的通話看,他在外面果然遇到了司馬南的襲擊,這讓他多少有點擔心,

而這裡目前的情況也十分棘手,各種重大的壓力讓他無法釋懷。




    「我不擔心。」小夏又回到阮瞻身邊來,看他的眉頭鎖得緊緊的,忍不住用手指輕輕

地撫著,「有你在,怎樣也沒有關係。逃不出去也沒關係。」


    阮瞻捉住小夏的手。


    她距離他太近了,這樣用手指尖撫著他的眉頭,讓他又想去吻她。然而他還沒有動,

就感覺她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 他差點追過去,讓那甜美的感覺持久些,不過他強迫

自己冷靜不動。因為他明白目前的困境。 如果他隨著自己的心意,那麼他整顆心都會放

在她身上,他們就沒有一絲生還的希望了。


    「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裡的。」 他握著她溫軟的小手,「你的未來還有無數美好的事

等著你哪!」


    「我不喜歡你這麼說。」小夏摟住他的脖子,

「好像留遺言一樣。我要和你發個誓--假如你不能活著出去,我就殉情,

  我發誓我會做得到。所以,想讓我過美好的人生嗎? 你一定要保住性命。」


    「別任性。」


    「我就要!」小夏感覺他要拉開自己,更緊的抱著他的脖子不放,「因為沒有你的人生

就不快樂了。」


    她的話讓阮瞻的心瞬間就柔軟了下來。


    他雖然表面看起來是個溫文隨和的人,但實際上骨子裡的個性非常強悍,這也就是為

什麼自他出山以來遇到的都是在功力比他強的人,但卻沒人能壓制得住他的原因。如果為

了保護對自己而言格外重要的人。往往會激發出更大潛能。小夏正是深知這一點,才用這

些激勵阮瞻的。


    「請問--」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擾了靜靜擁抱著的兩個人,「地面和牆壁

都滲水來了,很奇怪,還有阿,外面刮了好大的風,怎麼了阿?」


    小夏厭惡地白了劉紅一眼,拉阮瞻站了起來。但還是握著他的手。


    「左德。」阮瞻走到外面,首先叫來一直相對鎮靜的左德,「你把符咒從牆上拿下來

,記著,不要全部取下來。最少要留下兩張。而且已經變色和浸濕的就不要了。」


    左得點了點頭,還是和馬記者一起去取符咒。


    小夏一眼看到了趙家遠呆坐在那裡,心裡忽然一動,想起他可能是背後事件的知情人

,雖然他好像很怕,什麼也不肯說,不過現在這個情況,應該再盤問他一次。


    和阮瞻的相遇讓她興奮地忘了一切,現在這種備戰狀態才又讓她想起了這件事情。


    她向趙家遠走了過去,奇怪的是,這一次趙家遠沒有像驚弓之鳥一樣迅速避開,直到

小夏走到他面前,他還是紋風不動。


    「趙家遠,你要說出當年出了什麼事,這樣我們才可能有逃生的機會。我知道你怕,

可是你不說也一樣是死,所以你應該說出來,哪怕透露一點呢!趙家遠?」小夏見趙家遠還

沒反應,急得過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哪想到保持著坐姿不變的趙家遠突然倒了下去,發

出枯木摔落在水泥地上的悶聲,四肢和頭竟然被摔得脫離了軀幹,整個人就那麼摔裂成好

幾塊,血也沒有濺出一滴。


    小夏先是一愣,隨即驚叫了一聲,向後退了一大步,但趙家遠的頭突然動了一下,『

咕嚕嚕』的向她的腳邊滾了過來,張口便咬。


    小夏驚得跳了起來,但沒有落地,就被阮瞻的一雙強健手臂在半空中接住。


    在小夏去和『趙家遠』談判時,阮瞻已經覺得不對了。包括他,這房間裡有七個人的

,可他在吩咐完左德後卻只感覺到了六個人的氣息。只是他現在看不見,懷疑了那麼一下

,所以才沒能在第一時間趕到!


    『砰』的一聲,他準確地踏到那斷頭上,腳上一用力,那顆頭碎裂成兩半,竟然是空

心的木頭!


    「阿----」


    劉紅的反應比小夏慢一拍,這時才驚叫了起來,而毛富則爆發出一陣大笑!


    「怎麼回事?」小夏被驚嚇得嘴唇都白了,把頭埋在阮瞻胸前,「他為什麼是木頭人?




    「在廣場上時他就不是他了!」阮瞻輕嘆了口氣。


    如果他的視覺和異能有一樣沒有被封住,他早就能發現這個木頭人混到他們之間來,

不會要小夏冒冒失失去推一下才明白。現在他知道為什麼他的符咒這麼快失去效力,就是

因為有這個附於木頭人上的怨靈不斷與外面迷霧中的怨靈裡應外合。可惜他一直沒能發現




    可是真正的趙家遠去哪裡了?死了嗎?而現在周圍這些人中又有哪個是對方派來的奸細




    這個想法讓阮瞻心裡一緊,如果說有什麼能輕易的打敗對手的話,讓他們互相猜疑和

提防,甚至互相攻擊是最有效的方法,因為一個木頭趙家遠,他差點也中了計!


    「能用的符咒都在這裡了。」身邊傳來左德的聲音。


    阮瞻定了定心神。決定不上當。還是要信任這裡的人。特別是左德,他給人相當可靠

的感覺。


    「大約還有多少張?」他問。


    「二十二張。」左德在揭下符咒時已經數好了。


    「每人五張,我和毛富各一張。」阮瞻簡單吩咐,「你們在前胸和背後各貼一張,留

下三張,等我們回到廣場上時。把符咒貼在自己周圍。」


    「回到廣場去?」劉紅尖聲道,「那不是要我死嗎?不,我不去,我不去。快帶我們

離開這個鬼地方!不,我不去!」


    「不去的,不勉強,自己找出路好了。」阮瞻冷冷地。


    「我去。」左德說。


    然後馬記者也說去,連發瘋的毛富也跳起來,高興地叫著,「我去,我去!」這樣一來

,劉紅再也說不出話來。她可不敢一個人單獨等在這個城鎮裡。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了,阮瞻就走到門邊去,小夏緊緊的跟在他身後,本想把自己的

五張符咒偷偷分給阮瞻幾張的,畢竟他現在異能被封,也不是那麼安全,但阮瞻堅決拒絕

她那麼做,所以她只好緊跟在她身後,心裡發誓,要她死容易,要從背後襲擊阮瞻休想!



    阮瞻打開門,迎面立即有一股狂風吹了過來,但阮瞻突然舉起手。 而他才一舉手,

濃霧立即閃開一道半米寬的空檔。


    阮瞻輕笑一聲,那隻手還是舉著,領著排成一隊的人走了出去。


    阮瞻第一個,之後是小夏,然後馬記者、劉紅、左德,斷後的是毛富。因為毛富已經

瘋了,嚇人的東西對他沒用,估計像他那種殺起來這麼沒有報仇樂趣的人應該會排在最後

一個死去,所以他是目前相對最沒有危險的一個。阮瞻只讓人在他背後粘了一張符咒,保

證他不被什麼附體來害人就可以了。


    阮瞻知道那怨靈化作濃霧之所以閃開一線是誤以為剛才他會打掌心雷,所以他現在不

急著出手,保存自己那不多的實力,路不遠,但是要防止被迷惑走錯了路,又要提防會有

怨靈突襲,所以他們走得比來時還慢。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本來那個封閉的小房子是最好的避難所,是他早就計算好的

,可以為他爭取一些時間,可沒想到趙家遠早就被換成了木頭人,使他苦心維護的堡壘沒

有防守到他想得那麼持久。 好好的房子平白無故地滲出水來,如果他再不帶人走就真會

困在那裡出不來了。


    外面到處都一樣,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回到廣場去。他看得出來,雖然每一次死人

都是在那裡,好像是個殺人的舞台,不過那裡場地寬闊,又是氣息流動最通暢的路口,而

且那個塔頗有『鎮』力,感覺是個很懂五行風水地高人設計的這個地方,只是被破壞了而

已。既然,哪裡都不安全,而且最後這些人都被拖到這裡,那麼還不如直接過去,至少在

哪裡這霧氣不能長期覆蓋廣場。


    他父親雖然教過他,不過他對風水五行之術一向沒什麼研究,只能看個大概,但是依

目前這處情況,用腳指頭也能想出是誰破壞了這裡的勢。


    明明天色是灰濛濛的,一行人卻只能摸索著艱難前行,宛如現在白色泥濘之中  阮瞻

的手一直高舉著,使那些濃霧再他走近時自動的閃開一條路,這情景讓小夏感覺自己是在

海底一樣,如果這白色波濤合上,所有的人都要葬身其中。


    終於,那些隱藏著的怨靈開始對阮瞻所表現出的威攝力有些不耐煩且不信任了,沒有

霧氣的空檔中突然湧上來一股人形的白氣,從上往下向阮瞻壓了下來。


   「阮瞻小心!」小夏叫了一聲。


    阮瞻冷笑一聲,把那隻舉了半天的手揮向了正午十二點的方向。


   「嚐嚐這個!」




    第十九章  紙魚


    一團火從阮瞻的手掌間飛出。


  他這次的火手印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而且軌跡不是直直地出去,而是上下左

右翻動著向前衝了過去。


  火一出,小夏就聽到尖叫四起,四週的霧氣如潮水一樣退卻,從她們這個位置能一覽

無遺地看到廣場的全貌,也能看到那火球帶著無比的熱力一直打到了廣場邊的一棵樹上,

讓那棵樹登時燃燒起來。


  「啊,廣場就在前面!快走啊!」劉紅又驚又喜地大叫了一聲,同時向前推擠馬記者

。馬記者沒有防備,一下撞到了小夏的背上,可小夏從劉紅喊第一聲的時候就全身繃緊著

提防她製造的意外了,所以拼命架住了從馬記者那兒傳來的衝力,沒有撞到阮瞻身上。


  別人沒有看出來,但她的雙手一直扶在阮瞻的背上,感覺得到阮瞻打出那個火手印後

,身體微微地顫抖。她明白他為了唬住這些怨靈拼得過力了,如果這時候來點什麼外力衝

擊就會暴露出他目前的虛弱狀態來。


  「左德,如果她再大喊大叫,就把她丟出隊伍。」她發狠地說,恨死了這個自私、勢

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家說一個內部的破壞分子比十個外來

敵人還可怕的這句話。


  阮瞻不說話,和小夏心靈相通,抬步向廣場走去,速度比原來快了些,但還是穩穩當

當的,好像散步一樣,這樣不僅不會暴露出他腳步虛浮,還會顯得格外自信,威攝那些怨

靈不要輕舉妄動。


  他的靈能被封,現在只能用「詐」和「拖」來周旋。但是他能做到這一點,也證明了

他確實破了司馬南的水觀術,讓他不能看到鎮裡的情況,沒辦法遙控和指揮。現在這些怨

靈一定以為他很強大,對它們構成了絕對的威脅,只是因為暫時找不到出路,才在這裡等

待援兵而已,所以它們只是圍著,並沒有敢一哄而上。


  但是趙家遠的事件給了他一個啟示,這些怨靈並不簡單,懂得在他身邊安插眼線,現

在他們的周圍就可能還有其他的眼睛在監視,所以他要謹慎,不能透露一點己方的信息。


  還有一個不利的情況--司馬南是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一定會想其他方法來使他陷入

被動。


  化為濃霧的怨靈在他們身後不甘心地跟著,當他們到達了廣場,霧氣也沒有停住,漸

漸侵襲了過來。只是和阮瞻判斷的相同,霧氣在廣場上雖然也一樣瀰漫著,但卻沒有那麼

濃,能見度比街道上稍微好了一些,讓幾個圍坐在樹邊的人都能看到其他人。


  可能因為那火手印打出的火帶有靈力的緣故,那棵樹還在燃燒著,像一支巨大的火把

一樣。雖然這些背對著樹坐著的人都沒有感到絲毫的熱力,好像身後燃著的是冷火,但這

火焰和每個人貼在身前的那三張符咒搭配起來,成功地阻止了怨靈的進襲!


  霧氣劇烈的翻滾著,有如滾水一樣,小夏知道他們是不甘心,也知道他們等不了多久

就又會想辦法攻擊。她看了阮瞻一眼,見他神色雖然平靜,但臉色還是不太好,心中不住

地祈禱他能快點好起來,同時明白他們又躲過了一波危險,但,那只是暫時的,更大的凶

險還在後面。







  司馬南安然的坐在沙發上,看著洪好好面帶怒色地收拾著女人的那套東西。


  他知道她不滿意他們住的地方,自從他把她從緬甸帶回來,他給她的一直是最奢華的

生活,所以儘管這間旅店已經是洪清鎮中最好的了,她還是不滿意。


  他對這些倒不怎麼在意,他住過這世上最糟糕的地方--墳墓,對他而言,物質和享

受並沒有那麼重要,他要的只是那種優越感,可以掌握一切、可以藐視一切。包括洪好好

在內,也不過是他最耀眼的裝飾品,他從來沒放在心上!


  而他最初盯上阮瞻只是因為好奇這世上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不是裝神弄鬼的假神

棍,而是真有天生靈力的異人,於是他想戲弄一下阮瞻,好像吃飽的貓戲弄老鼠一樣。


  然而,他敗了。


  第一次是因為大意,這次大意讓他傷了魂根,所以在後面的幾次,他不得不運用手段

在背後催生那一場場的鬥法和鬥智。這麼作,他的心裡很矛盾。一方面,他想讓阮瞻敗,

因為他了解到那個看來冷冰冰的小子越來越強大,而且竟然是無意識中就越來越強,這讓

他有三分擔心;另一方面,他想讓阮瞻嬴,這樣他就會活著,會等到自己的傷勢完全恢復

,然後親手打倒他!


  他這一生,要什麼東西都很明確,從來沒有這樣猶豫過的,到最後他竟然發現,他是

怕阮瞻的,就像一個遲暮的王者看到一個咄咄逼人的年輕英雄要把自己趕下王座一樣的感

覺。


  還有,阮瞻是那個人的孩子,是那個人一手調教出來的,所以他就更不能容忍!


  但這一次,讓他下定決心非要除了阮瞻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那就是阿百手裡的

那個秘密。


  其實他的功力並沒有完全恢復,應該再過一陣子才最有把握的,可他卻裝作完全好了

,就是因為他不能再等下去。阿百死後,他知道她有未解的心結,因而魂魄不離。所以他

只好把她封印在枯井裡不讓她出來,一年一年的任她在孤寂中煎熬,就是因為怕那個秘密

洩漏出去。


  那是他怎麼也沒得到的,當然也不能落到別人手裡!


  只是他沒想到阮瞻他們會在山林裡遇到阿百的魂魄,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把她帶了出來

。眼看著他們日復一日地生活在一起,他真的怕阿百會把那個秘密說出去,所以,他不得

不在倉促之間動手!


  「準備好了嗎?」他看厭了洪好好似乎沒完沒了的整理工作。


  「還沒,這裡的破櫃子--」


  「我沒說那個。」司馬南打斷了洪好好的話,「我是說做法的事準備的如何?」


  洪好好見他的臉陰沉了下來,連忙把抱怨的話咽到肚子裡。跟著他那麼多年了,早了

解了他喜怒無常的個性,高興的時候把全世界都給你也不皺一下眉頭,但下一秒也可能殺

了你都不眨眼。


  「早就準備好了。」


  「不會像上次對付萬里一樣,不但沒有辦理了他,還讓他有機會把自己擺到了供桌上

,想伸手也不行了吧?」司馬南笑了一下,但卻讓洪好好噤若寒蟬。


  「那是--我錯。」洪好好本想說是手下人不力的,但終究沒有說,「可是這次你住

到萬里的隔壁來,不是完全抵銷了他的優勢了嗎?離那麼近的話,要背人耳目地殺了他還

不容易?」


  「容易嗎?可這麼多次,不也沒傷到這兩個小子半點性命!」司馬南自嘲地說。不過

他想起萬里這樣一番大鬧就轉劣勢為優勢,實在有些巧智,不自禁有三分欣賞。而自己大

大方方的以普通人的身分近到萬里的身邊來,讓他坐立不安,而且隨時威脅到他的生命這

一招則更是高竿!


  他抬腕看了看表,快午夜了,萬里那個小子大概在隔壁睡得正香呢,不過今天他的目

標不是他,而是新鎮裡的阮瞻。


  那個小子看著斯斯文文的,可骨子裡的悍勇還真是夠人喝一壺的。不過他畢竟還年輕

,以為破了他的水觀術,還在新鎮外佈了無法強攻的結界就行了嗎?


  結界可以封住整個城鎮的上空,甚至連地下也無法通過,可是如果是在有水道通向外

界的地方,那就無法輕易封住空間了。因為水勢無形,又是流動的,如果連水也封住,非

要特殊的功力不可。而阮瞻無論多麼天賦異秉,現在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當阮瞻打破他的結界時,佈下那個會讓強行破界者玉石俱焚的結界時,那種又一次被

翻盤的氣憤讓他一時沒有意識到這個,不過冷靜下來後,他終於想到了這個小小的漏洞。

而且巧得是,洪清鎮缺水,後來才發現鎮下有一條地下河,而這條河是從鎮外通向鎮內的




  這就為他施法提供了可能,雖然水勢的流動可能會使他的法術減少一點效力,但這也

足夠那姓阮的小子受的了。雖然他看不到阮瞻的情況,但靠猜的他也能猜出,目前阮瞻一

定是利用符咒力保護住自己和其他的倖存者,然後爭取時間恢復被自己封住的異能。


  阮瞻用的是什麼符咒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至於這小子要想在短時間內自行恢復異能簡

直是癡心妄想。恢復異能也是需要其他靈力配合的,一點沒有的話,拿什麼恢復?法力、

靈力、拘魂力全被他封上了,阮瞻還能利害到哪裡去?


  他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得意,於是也不再耽誤時間,帶著洪好好趁黑來到了新鎮外連通

地下河的地方。
  

  他抬眼看了一下天色,正好一片烏雲遮蔽了月亮,天象非常配合此刻的極陰之時。他

見狀立即抓緊機會站到提前算好的方位上,從洪好好手裡托著的那個黑漆木盤中拿出一個

紙折的、上面畫滿符咒的、奇奇怪怪的魚形東西,然後默念咒語,在烏雲就要離開月亮前

的一剎那,咬破舌尖,「撲」的噴了一點血在手中的紙魚上,一抬手就把魚丟在了井口裡




  黑漆漆的井裡,那條白紙魚有如一盞明亮的燈一樣跌落在水面上,像真魚一樣撲騰了

幾下,然後通體變得漆黑,一翻身潛入了水中,箭一樣遁水而去,轉瞬間就失去了蹤影。


  「去吧!去吧!去污了所有的符咒,讓怨靈再沒有阻礙,讓以符咒為護界的人再沒有

屏障!」他對著井口說著,臉色被黑沉的水襯得慘白!


    第二十章 塔


    廣場上。


  幾個人還是和那些隱藏了怨靈的濃霧對峙著,幸好那棵被符咒燃著的樹有如火把一樣

照亮著小小的一隅,貼在地上的符咒也阻止了邪氣的侵襲。


  然而,阮瞻卻有一點不安,那是從他的內心感覺而來,說不出為什麼,就是覺得威脅

就在附近。


  唰--


  一陣涼風從他髮梢處掠過,來的方向和速度都有些怪異,讓他立即緊張起來。他朝向

風來的方向吸一口氣,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腥味,還有潮氣。


  這個空城被濃霧包圍著,外圍又被他用結界封住了,這就好像是大家都待在一個巨大

的玻璃盒子裡,即使有風的流動,也不會吹拂有涼意的微風,而且這個風從湖那邊吹來的

,他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的到。


  「小夏,到這邊來。」他準確地伸出手。


  把那小手握在自己手裡後,他立刻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拉住我的手,無論如何也不

要鬆開!」


  小夏應了一聲,也不問問出了什麼事,她只見到阮瞻臉色凝重,知道肯定又出了問題

,但她只要跟著他就好,她相信他能解決,因此絕不多嘴。


  唰--


  又一陣風吹了過來,比上次的風大了很多。阮瞻握緊小夏的手,用他稍微釋放了一點

的異能仔細聽著那聲音的來源,在一般人無法感知的聲音裡,聽出有一個東西由遠及近而

來,帶著「嘩嘩」的水聲和「隆隆」的奇怪聲響,越來越近!


  那是什麼,為什麼兼帶著水火二氣?


  他皺眉沉思,忽然想起了什麼,心裡一震,大喊一聲,「符咒全扔掉,快趴在花池旁

邊!」


  話一說完,他立刻拉著小夏伏到了就近的花池邊,伸手緊緊護著小夏的身體。花池邊

有新鮮泥土和花朵味道,他能準確的判斷位置。讓他奇怪的是,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中,那

些怨氣竟然沒有使花朵死掉,還是正常的開放著。


  也許,這是那個塔的關係。風水術他不太精通,但那個塔以外形、位置和五行來看,

好像確實鎮著什麼東西,甚至有封印力。如果再出現什麼他無法控制的意外,他只好帶這

些人去塔裡,看看有沒有什麼生路。


  他大喝了一聲後,率先躲了起來,其餘人都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聞言先是一愣,

隨後也忙不迭的依樣照做,左德甚至把瘋瘋癲癲的毛富也扯了過來。


  這一切不過十幾秒鐘的事,而他們一離開「火把」和符咒的保護範圍,濃霧就侵襲過

來。


  眼見著霧氣就要飄過來吞食掉他們,劉紅嚇得尖聲大叫,但伴隨著她的叫聲,一聲尖

銳的破水之聲也從人工湖處傳出,接著一團黑色的水凌空襲來!


  那團黑水雖然飛得極快,但小夏還是看清楚那是一團魚形的水,好像燈節時胖胖的透

明魚燈一樣,只不過它的肚子裡不是燈光或者燭光,而是奇怪的黑色符咒,宛如纏在一起

的細小的蛇,隨著黑魚的前行而蠕動著。


  那黑魚從湖中竄出後,好像長了眼睛或是有什麼制尋系統一樣,直接向「火把」和地

上的那些符咒的方向而去,然後在半空中分解成無數細小的水珠,但並沒有散開,而是一

滴也沒有浪費,全集中地落在眾人曾經坐過的地方!


  登時,各種怪叫聲同時響起。


  小夏伏在阮瞻的懷裡,驚恐地看著這一切。只見那黑魚化成的水珠有著巨大的腐蝕力

,不但把「火把」瞬間澆滅,其他被淋到的東西也無一倖免。廣場上大理石的地面冒起了

白煙,發出「滋滋」的聲音,被腐蝕得坑坑洞洞。植物在碰到黑水珠的一剎那立刻枯萎,

而那些紙製的符咒在遇到了水珠後竟然「騰」地燃燒了起來,眨眼間就連紙灰也不剩了。


  不知道那黑魚化成的水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破壞力,就連那些無形的霧氣也受到了侵害

。黑水所過之處,虛無的霧氣好像有形了一樣,伴隨著一聲聲好像極遠又極近的淒厲慘叫

,在半空中好像一塊塊碎布一樣急速落到地面上,再化為一股白氣,蒸發一樣消失不見!


  周圍的霧氣受到這股外力的震盪,在夾雜著哭泣、咒罵、嗡嗡的習習陰風中潮水般向

後退,閃出一大片地方,直退到廣場的外圍。


  「霧氣退到哪裡了?」阮瞻問小夏。


  「廣場外面。」


  「趁他們還沒追上來,快,到塔裡去!」


  小夏還沒回答,劉紅就從她的身邊衝了過去,差點推得小夏摔了一跤,接著是馬記者

,還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笑又叫但卻湊熱鬧一樣跟著的毛富。


  只有左德沒有跑,跟著小夏他們一起,因為阮瞻看不見,小夏不敢跑,只能快步走。


  身後地濃霧被那忽然出現的黑魚嚇得後撤了一段距離,但當那強大的腐蝕力量消失,

眾人開始往塔裡跑的時候,怨靈們也緩過神來,立即追了過來。


  小夏一邊快步走,一邊扭頭看,見那霧氣好像是被狂風吹拂的白煙一樣,以極快的速

度翻湧著,眼看著把他們因提前動作而形成的距離優勢抵銷了!


  「妳先進塔!」阮瞻神色冷靜,輕推了小夏一把。


  「決不!除非我死!」小夏抱緊了阮瞻的胳膊,又向後看了一眼,霧氣再幾十米就會

覆蓋他們了。


  阮瞻知道小夏無論如何是不會放手的,這時候也沒時間勸她,只好向後猛一揮手,但

卻只是虛晃一招,什麼也沒打出。趁著霧氣滯了一滯的時機,對小夏說了一個字:跑!


  從廣場通向塔的路只有一條曲折的迴廊,小夏的速度雖然不夠快,但阮瞻看不見,全

憑她拉著才能跑起來,好在阮瞻跑得堅定而放鬆,完全信任地讓她帶路,所以她反而不覺

得怎麼費力。何況左德一直在斷後,保證阮瞻不會從這狹窄的小徑上摔到水裡!


  跑上迴廊,小夏才知道絕對不能掉到湖水裡!


  譚記者變成死魚的時候,他們來到過湖水旁邊。那時候湖水是清澈的,至少是正常的

、流動的,而此刻,整個湖面像一塊生鏽的鐵板一樣,不僅一點波光流動也沒有,顏色也

變成了深褐色。而且,這鐵板還好像一個可怕的絞碎機,小夏在奔跑中不小心把一隻鞋子

跑掉了,被後面沒有反應過來的左德一腳踢到了湖裡,結果她親眼看到那快變成黑色的湖

面上突然浮上來無數排牙齒,爭搶著把她的鞋子咬成碎片!


  水裡有什麼?比最飢餓的鯊魚還要利害!


  但她沒有心情想這些,也沒時間扭頭看了,只是一心向前跑--十米、五米、三米-




  就在她要跨入塔門的時候,感覺到霧氣已經圍了上來,耳邊傳來讓人汗毛直豎的哭泣

聲!


  只有一米而已!


  她大叫一聲,拼命向前一竄,同時那隻手死命拉著阮瞻,兩人幾乎是魚躍著摔進了塔

裡!在憤怒的哀號聲中,塔門「匡當」一聲在身後關上!


  砰砰砰--


  大門被砸得山響,而且不停的顫動,好像馬上就會倒下,但畢竟把怨靈關在了外面,

他們暫時又躲過一劫。


  小夏覺得自己的心臟就要裂開了,癱倒在地面上動不了,全身的力氣只夠勉強呼吸用

。她「呼呼」地喘著粗氣,轉頭一看阮瞻,見他雖然沒有她難受,不過也是氣喘吁吁。


  小夏心叫了一聲萬幸,幸好前面進塔的人把大門敞開著,幸好塔門夠寬卻不太高,幸

好他們趕上了最後一刻,也幸好左德能及時進來了。


  幾個人就那樣坐了一會兒,等呼吸平靜了些才意識到這塔太靜了,先前進塔的三個人

一點聲音也沒發出,就連一直瘋笑的毛富也沒出聲。


  「他們上塔去了。」左德指了指樓梯。


  由於新鎮中根本沒有人住,這塔的管理人員當然也沒有到位,所以塔裡積著厚厚的塵

土。從他們所在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凌亂的腳印從大門處一直延伸到樓梯那裡去。


  「我們上去嗎?」小夏問。


  「最好快點作決定。」左德向門邊看了一眼。


  只見窗外被一層層的濃霧包圍著,看不見外面的任何景物,好像她們被關在一間四面

是白牆的密室裡。而且雖然怨靈不再捶打門窗,卻從細縫中滲進了一絲絲的陰冷之氣。這

和他們在那間底商民居裡的情況類似,只要時間一長,早晚還會被怨靈突破這些保護界限




  他們的怨氣太深了,而且肯定被釋放他們的那個人加持了某些力量,使他們變得非常

強大,幾乎無可阻擋!


  「上去,塔尖是聚氣之所,阻擋力會強一些。」阮瞻說。


  三個人還是小夏在前,阮瞻在中間,左德斷後,慢慢爬了上去。


  這塔是尖錐形,底層的空間最大,在中間的部位擺了個巨大的銅鐘,不過這鐘是倒扣

著的,好像不是要去撞響,旁邊有一圈小銅鐘圍著,所有的鐘上都刻著奇怪的花紋,這讓

那個銅鐘看來像是個用來展覽的古物。鐘的後面是一個同樣很巨大的香案,只是此時沒有

香火,也沒有泥塑的佛像。佛像是像壁畫一樣畫了滿牆的,不過小夏看得倉促,也沒認出

是哪位佛祖保護了他們,讓那些怨靈無法進來!


  以上的每一層都很空曠,沒了什麼東西,只有沿著牆壁擺了一排排的玻璃櫃子。由於

整座塔都被濃霧包圍著,塔裡一片昏黑,只看得見路而已,小夏也沒心思參觀。


  他們就這麼一層層向上走,一直走到了第八層才停下。這一層沒有櫃子,地面上用竹

質的東西砌了一個八卦,先期到達的三個人就圍坐在那裡。因為他們的到來,還一副受了

驚的表情,而毛富竟然躺在地上睡著了。


  「為什麼不上到頂層?」


  「那裡太黑太小了!」劉紅回答,「我怕!」她說著看向左德。


  左德畢竟心軟,嘆了口氣,還是走到她身邊去,成為她的依靠。


  「那我們上去吧!」小夏說。


  又黑又小不怕,髒也不怕,重要的是有個地方讓阮瞻可以好好恢復一下,況且還要跟

外界的萬里聯絡,所以安靜是第一位的。他不能恢復的話,他們所有的人都活不了,但就

算他們不能活著出去,她也想和阮瞻單獨待在一起。


  阮瞻沒有說話,任小夏把他拉到最上一層去。事實上自從他們開始爬進這座塔,他就

沒再說話了。


  頂層確實黑,不過還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小夏摸了一下口袋,手機居然還在,

沒有因為四處亂跑而弄丟。


  她按了一下鍵,屏幕上的幽藍光線照亮了周圍。


  頂層之所以那麼黑是因為這裡的窗子非常小,雖然圍在牆壁的四週整整一圈,但卻寬

不過三寸,使人感覺好像被關在一個箱子裡,只打開了一條箱縫,非常古怪。


  「你還好嗎?」小夏和阮瞻並排坐在地上。

  
  「還好,我必須盡快恢復。」阮瞻皺緊了眉頭,「現在局勢越來越緊了,萬里在外面

也不安全。妳沒看到嗎?司馬南殺過來了!」


  「那條黑魚是他製造出來的?」


  「原來是黑魚!」阮瞻冷哼了一聲,「我一直琢磨他的道術,現在才明白他最得意的

招數是以符紙折成各種東西,使以法術。真是高段!」


  「你好像很熟悉?」


  小夏的問話讓阮瞻有一瞬間無語,然後才慢慢地道:「司馬南可能和我有淵源,因為

我父親也會這種術。小時候他常常用紙折了小動物來陪我,他平時不陪我說話,我以為他

並不愛我,事實上我以為這世界上沒人會愛我,所以有點恨他,恨他收留了我,卻不給我

一點關注。很沒良心,是嗎?」阮瞻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中,「他教我什麼,我雖然記下了

,但從來不練習。就算因為天生良能而無意間能使用,我也封起來,絕對不用。我想讓他

生氣,可是他還是什麼也不說,好像看不到一樣。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只是跟我比耐心!

我五歲被送到他身邊,十七歲他離開我,十二年來他一直那麼淡然的對待我,我一直不明

白他,不過現在有些懂了。雖然我說不出來,但好像有些理解他的心了。」


  小夏靜靜地聽著阮瞻說話,看著他眼睛裡漸漸濕潤,沒有打斷他,只是湊近了些,握

住他冰冷的手。他看來那麼溫文爾雅,大方坦蕩,其實他把自己的心埋得很深很深,很少

這樣表露感情。當她漸漸貼近他的心,才知道他比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苦,更激起了要

永遠溫暖他、陪伴他的決心。


  要和他在一起,無論怎麼樣也不放棄!


  「我那時候多麼氣急敗壞啊!」阮瞻苦笑一下,「像個刺?一樣,有人走近,我就刺

人家,想讓全世界都恨我!」


  「沒關係啊,我愛你就行了。」小夏輕輕地說,「我也想讓全世界都恨你,這樣,就

沒有人會和我搶你了。」


  她的話,無論聲音、語調還是語意都太溫柔了,阮瞻只覺得一顆心都溶化了,伸臂把

她擁在懷裡,感覺她溫軟的嘴唇貼了上來,情不自禁地捉住,深深的吻了下去。


  黑暗陰冷的斗室之中,因為這個纏綿的熱吻而溫暖了起來,什麼司馬南、什麼怨靈、

什麼空城,一切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有她對他的愛情,他對她的渴望才是世界上最

重要的東西!


  良久--


  「妳這樣,我是沒辦法解開封印我的異能的咒力的!」阮瞻喘息著,趁著這個吻還沒

有擦槍走火到無法控制時,勉力拉開小夏一點,「這樣下去,我們真的會成為同命鴛鴦!




  「好吧好吧!」小夏在放開阮瞻前調皮的在他的嘴唇上又啄了一下,「先告訴我,你

和司馬南到底有什麼淵源就不吵你。」


  「說實話,具體的情形我並不知道。」阮瞻又習慣性地皺眉,「我只是知道他的術法

我父親也會。妳不明白,在道術上,門派之見是很深的,假如不是有特殊的關係,一派不

可能知道另一派的事。就好像包大同,他父親和我父親是有過命交情的好朋友,但我們之

間並不瞭解彼此的道術。」


  「他不會是你的師叔什麼的吧?」小夏猜測。


  「很可能,但也可能是其他關係,總之淵源很深。」阮瞻說,「所以,我雖然瞭解他

,但並不是全部,可他卻可能知道我所有的道法,我必須想個辦法才行,不然是無法戰勝

他的。」


  「好吧,我不吵你!」小夏知道只要兩個人待在一個房間就會定不下心來,於是乾脆

站了起來,「我給你--怎麼說來著--護法,對,我給你護法。現在看來還安寧,我就

在在大門外的樓梯上,你慢慢想、慢慢恢復,如果有事,我們互相叫一聲就好了。」


  阮瞻點了點頭,聽小夏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門,就坐在樓梯上,倚著大門。


  他要救她出去,也要和司馬南做個了斷,所以,他必須要恢復能力,並且必須想出個

好辦法來不可!現在好像有一柄利劍懸在他們的頭頂,不只他和小夏,包括外面的萬里,

如果時間稍長或者他有一點軟弱,就可能全都丟了性命!


  他一定要嬴!


  阮瞻收斂心神,拼命壓制住心裡那種醉人的柔情,把精神全部集中在恢復靈通和思考

計策這件事上!


  而坐在門外的小夏卻想著:阿百究竟在哪裡?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這個塔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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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  瓷偶


  咚——咚——咚——


  一陣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可能因為樓梯是木製的,加上塔內比較空曠的原因,那聲

音的沉悶感顯得特別突兀。


  小夏站起來,警惕的望向樓梯口。只見一個人影慢慢的轉過來,是馬記者。


  「有事?」小夏和馬記者不熟悉,不明白他上來幹什麼。


  「沒有。只是問你要不要喝水?」馬記者舉起手,手中有一瓶礦泉水。


  喝水?當然要了。自從進了這座空城,都不知道有多久了,一直在逃命,一直受驚嚇

,早已經渴得不行了。


  「你從哪裡弄來的水?」小夏接過水瓶,猶豫的問了一句。


  「我的背包一直背著。」馬記者指了指背上的雙肩背的背包,「我自己帶來的。」


  小夏鬆了一口氣,還真怕他是從湖裡灌來的水。不過低頭一看,見那瓶水的瓶口還沒

開過,暗笑自己被嚇得草木皆兵,太多疑了。


  「謝謝你。」


  「沒關係。可是——」馬記者笑了一下,「水不多了,你和阮先生分著喝吧,他一直

保護我們,大概是最累的了。」


  「嗯,好的,我會給他的。」


  「他——沒事吧?我看他好像身體不好的樣子。」


  「沒事,他只是有點累,休息一會兒就會好。」


  「那——我先走了。記得給他喝啊!一定記得啊!」馬記者似乎很關心似的囑咐了一

句。不過小夏卻敏銳的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失望。這又是為什麼,她覺得有些奇怪。


  眼看著他又慢慢的走下樓梯,小夏重新又坐了下來。


  她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抓不住那種感覺。好像又一顆極其

細小的沙粒硌在她柔軟的心底。說不清在哪個部位,卻又刺得她很疼,挖也挖不出來,和

她的血肉混在一起,讓她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肉中刺的感覺。她看看手中的水,沒什麼異

常之處,連瓶口的生產日期都完好無損,不可能做了什麼手腳。


  是自己多想了嗎?可是目前他們身處如此險惡的環境之中,應該分外小心才行。這空

城不只是凶險而已,而是處處危機,處處陷阱!


  她又看了一下手中的瓶裝水。口中強烈的飢渴感覺讓她很想馬上打開喝,但最終還是

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把那瓶水放在了身邊。


  還是等阮瞻恢復一點靈能再說吧。他應該可以知道這水有沒有毛病。現在她最主要的

任務就是守護他,不讓任何人或者靈體進去吵到他,雖然她沒什麼能力,但如果有什麼事

,她可以拚命幫他擋一下!


  可是,哪裡不對勁呢?


  咚——咚——咚——


  又有人走上樓來,這一次卻是劉紅!


  小夏皺了皺眉頭。她很煩這個女人,因為自從遭遇了怪事。她就沒有貢獻過一點力量

,不僅如此,還一直給大家帶來更大的麻煩,如果可以,她不想和她說一個字。可是此時

劉紅卻笑臉盈盈的向她走來,讓她無法迴避。


  「有何貴幹?」小夏還是有點不客氣。


  「小馬讓我送來一點吃的。」劉紅討好的笑,舉舉手中的麵包,「他的背包裡帶的東

西還真不少。」


  「謝謝,放在這裡吧!」


  劉紅把麵包小心的放在樓梯欄杆上,「不知道阮先生什麼時候可以帶我們出去?被困

在這裡總不是個事!他——還好吧?我想看看他,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很好。」小夏冷冷的,「看就不必了,他在休息。等他準備好了,就一定會帶我

們出去,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只是關心。」劉紅訕訕的,瞄了一眼放在小夏身邊那瓶沒有

喝的水,「你不餓嗎?要不,你先吃點?」


  她一直笑臉相對,小夏也不好意思太不講情面,於是站起身來,「謝謝,我待會兒吃

。」


  劉紅『哦』了一聲,也好像有點失望一樣,對小夏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下樓。


  望著劉紅的背影,小夏心中那種抓不住的不安感又出現了。他們要幹什麼?為什麼見

不到阮瞻就表現得很失望?難道塔外面起了什麼變化,讓他們那麼急於出去?幸好她什麼

也沒向他們透露,不然不知道他們又會怎麼樣?但是,究竟是什麼東西不合常理,讓她覺

得不順暢,有問題呢?


  她走了兩步,去拿放在欄杆上面的麵包。但就在手指觸到麵包的一剎那,腦海中忽然

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一道光芒——她終於明白了是哪裡不對勁!


  腳步聲!


  整座塔的地面全是木製的,又如此空曠,走路的時候當然會有聲響,可絕不是悶聲悶

氣的那種『咚咚咚』聲。剛才馬記者和劉紅走路時給人的感覺好像是故意用力向下砸木板

一樣,雖然聲音並不是很大,但還是非常生硬!


  還有,當時小夏把精神全集中在劉紅說的話和她的表情上,並沒有意識到她身體上的

情況,此刻認真回想起來,一個細節讓她的心臟瞬間緊縮,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的腳不對!


  馬記者穿的是長衣長褲,因此除了腳步聲,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但是劉紅穿的是精

緻的裙裝,裙長過膝,只露出一小截小腿和腳腕,剛才她走上來的時候並沒有站到最上一

階樓梯,根本看不見腿,可下樓的時候卻讓小夏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腿不似正常時的纖細柔軟。而是很僵硬,胖胖的,光澤是那種石膏樣的慘白!


  她的腿不是人腿!


  想到這兒,小夏倒吸了一口冷氣,碰掉了放在欄杆上的麵包。讓麵包直落到下一層去

。她下意識的向下看。忽然發現整座塔變形了一樣,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樓梯的拐彎

處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見下一層在哪裡,樓梯好像沒有了盡頭!


  呵——


  一陣呵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嚇得她如條件反射一樣立即回望。觸目所及,仍然是一

片空蕩。整個頂層,除了單獨被隔成的一間小房間外,就只有她自己。


  但,那種被窺伺感卻相當強烈!


  她駭然望向窗戶。只見窗外如白漆一樣的霧氣不知何時變得淡了,此刻的玻璃窗上密

密麻麻的貼滿了一張張的臉!男女老少都有,全部面無表情、眼眶發青。沒有嘴唇和眼珠

,卻明明白白的瞪著她,充滿恨意思!


  他們被包圍了,必須通知阮瞻!


  她心念及此,立即向那個小房間衝去,但卻根本沒有挪動腳步,感覺兩條僵硬的手臂

攔在自己的腰上,同時嘴巴也被一隻沒有溫度的手摀住了。


  「別動啊!呵呵。不要去通風報信啊,不然會被一起殺了的,和整村人一起被殺了的

!」一個『人』繞到她面前說著。


  是劉紅,也就是說鉗制得她不能動彈的是馬記者。或者說,是兩個有著劉紅和馬記者

面貌的假人!


  小夏拚命掙扎。但卻毫無用處,身後的『馬記者』力大無比,圍在她腰上的手臂讓她

感覺肋骨就要斷了。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有什麼冤屈就說啊,我可以幫忙,不要再濫殺無辜了!」小

夏說不出話來,只能這麼『唔唔』著,但她覺得對方可以明白。


  「沒用的。」『劉紅』說,「當年可沒有人讓我們說一個字。你不用辯解了,每個人

都有罪!」


  「我有什麼罪?」小夏繼續『唔』著說,拚命加大嗓子的振動,意圖讓房間內的阮瞻

聽到。


  「你和他們在一起就有罪!」『劉紅』突然凶狠起來,「別指望能通知裡面那個法師

了,無論你叫得多麼大聲,聲音也傳不到裡面去,我已經把這裡圍上了!」


  「阮瞻小心、阮瞻小心!」小夏不理她怎麼說,只是掙扎不止。


  『咚』的一聲,她的腳踢到了『劉紅』的腿上。她太用力了,腳趾上傳來的痛感讓她

的眼淚都掉了下來,覺得腳趾可能斷了。


  『劉紅』讀得懂她的心一樣,惡意的笑笑,「你沒事,有事的是我,我的腿被你踢斷

了。」她彎下身,拿起一塊碎片,「你看,你把我的腿骨踢碎了。」她說著把那塊碎片又

安裝到小腿上。


  小夏動彈不得,只得勉力向下瞄去,只見『劉紅』的腿竟然是泥製的,或者說全身都

是泥製的!現在和她說話的只是個泥人而已!不,確切的說,她的腿顏色鮮艷,是瓷的!

她正在和一個瓷人說話!可是真正的劉紅和馬記者到哪裡去了?難道被殺了,這麼說來,

難道廟塔沒有擋住這些怨靈,讓他們追上來了嗎?


  「猜得對,我不是泥人!我是最精美的瓷器,你懂不懂?燒製得最好的瓷器!」『劉

紅』忽然大叫,「把她扔到櫃子裡去!」


  話音才落,小夏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向後一拋,她就從樓梯處掉了下去。下去

之前,她只來得及看了一眼那小屋的門把手。


  那上面,是她的那個護身符。


  幸好,她剛才把護身符纏在了門把手上,希望地藏王菩薩會保佑阮瞻平安!她這樣安

慰的想著,感覺自己一直往下落,但並沒有摔到樓梯上,果然這塔變了樣子,讓樓梯長到

沒有盡頭了!


  『唰』的一聲,她被吸進一片黑暗之中,不再往下掉落了,但是也不能動了,只覺得

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著,被某種東西死死的關字一個牢籠裡面!


  「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這一次不是劉紅的聲音了,但也是個女人聲音,語調不算柔軟,但帶著幾分調皮感,

那麼熟悉。每天都會聽到。是——是她自己!竟然是自己!


  大駭之下,小夏只覺得眼前一亮,看清了面前的人。


  不是自己又是誰?或者說,是誰佔據了她的身體?而且,為什麼她變的那麼小,而眼

前曾經屬於自己的身體卻是那麼大,是因為魂魄都很小嗎?


  「沒錯啊!「佔據她肉身的『人』得意的說,」我是佔了你的肉身,感覺還不錯。可

惜,在那個人施的法術之下。我不能長時間用一個人的肉身,會慢慢瓷化的,因為我本來

就是燒製好的瓷器啊!」


  『她』哈哈大笑了起來。舉起自己的手臂,已經變成了一截雪白的瓷。


  小夏卻覺得渾身冰涼,並不只是因為自己的魂魄被拉出了自己肉身,也不是因為自己

的身體變成了瓷器,而是她忽然明白那個冤靈要佔用她的肉身做什麼。


  「是啊,我用你的肉身去騙那個法師!他只信任你,對你不做任何設防。我們已經知

道了,他受了傷。能力沒有多少了,如果我表演得好,如果我們齊心協力,他就會死無葬

身之地!」『她』又憤怒起來,「法師該死!法師都該死!他不該助紂為虐。把我們封死

在一個幽暗的地方,讓這天大的冤枉沒有申訴的地方!不然,我們早就出了這口怨氣,也

不會滯留在這陰不陰陽不陽的地方受著無盡的苦楚!」


  「別傷害他,這一切都不干他的事!他不是鎮住你們的法師!」小夏急得大叫。這一

次,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了,但是卻細小如蚊。


  「是法師就該死!」『她』細聲細氣的說。


  小夏驚愕的看著自己的臉上露出那麼奸詐的惡意,心裡難受得無以復加,她無法想像

又惡靈利用自己的手去傷害自己最愛的人,那個她放在心裡溫暖著的男人,這是世界上最

重的刑罰,她怎麼能忍受!


  「別去!求你!他是最無辜的!總是別人逼迫他,他沒有傷害過別人!不要把一切都

算在他頭上!不要!」小夏叫著,拚命撞著圍困著自己的牆壁,卻發現『房子』在自己的

瘋狂衝擊下動了一下,但她還是沒有走出這個牢籠,而是眼前的景物卻變換了,好像她看

東西的角度發生了改變。


  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隻手忽然伸了過來,是那個佔據自己肉身的怨靈抓向了自

己。她以為會疼,但是卻沒有,只是一陣頭昏目眩,等定下神來一看,眼前出現了塔內二

到七層都擺放著的那種玻璃展覽櫃。


  上塔的時候比較匆忙和緊張,加之光線較暗,她沒有仔細看過,此刻才看到,原來玻

璃櫃子裡擺了一排排的瓷娃娃!製作精細,色彩艷麗,男女老少神態各異,栩栩如生!


  再細看,還很面熟!那眉目,那衣著,那臉上特殊的標記——


  竟然是在白霧中意圖侵犯她的栓柱一家!還有她遇到阮瞻的時候,在商業街上見到的

那些無聲無息『生活』的『人們』,那對在她身邊走過去的夫妻,那個曾經在她和阮瞻接

吻時偷笑的女鬼!


  天旋地轉的,她明白那個怨靈正握著自己向四周看,因為這櫃子是圍繞房間四面擺放

的。


  就這麼看了一圈,越看她越心驚,因為她看到了自己更熟悉的人——趙家遠、馬記者

、劉紅!除了那些被她親眼看到死去的人,就只有左德和毛富不在。這些瓷娃娃按一定的

間距規則的擺放著,只在一個地方有一個空白!


  那是她的位置嗎?小夏驚恐的想著。


  所以她會覺得自己那麼小,所以她會覺得自己被圍困在一個走不出的『房間』裡,原

來她的魂魄被放在了瓷娃娃裡!可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劉紅等人也和自己一樣是失了

肉身後而被擺在了這裡嗎?那麼其它的瓷娃娃是那些怨靈棲身的地方嗎?那樣她豈不是身

處怨靈的中間!假如阮瞻不能意識到這一點,她就要永遠做的小瓷人,當作裝飾品被人參

觀,過著這無日無月卻也逃不開的生活嗎?


  他們先是佔用了馬記者和劉紅的肉身,然後慢慢靠近自己,或許是不知道阮瞻的情況

,所以才兩次試探,那些水和麵包就一定是要借她的手毒害阮瞻的!


  幸好,她沒有上當,可是現在怎麼辦?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他們還是感覺出了阮瞻

的狀況不妙,所以要借用她的身體去欺騙,傷害阮瞻了!


  怎麼辦?怎麼辦?


  她焦急萬分,都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正想著,又是一陣暈眩,她被放回到了櫃子上

自己的位置!


  「栓柱,看著她!」佔據小夏肉身的怨靈說了一句。


  小夏動不了,但可以看到對面櫃子裡長得像栓柱的瓷娃娃。見小夏的目光掃來,那本

該表情固定的小人兒忽然咧開了嘴,對小夏笑了,「我看著你!」他說。


  奇怪的是,他只是動動嘴,小夏卻『聽』到了他陰森的聲音。


  但小夏顧不得他,眼見那怨靈就要去對付阮瞻,急忙對她喊,「回來!我是為你好,

他有這世界上最強大的靈能,會讓你魂飛魄散的!別去惹他!」她試圖用其它方法阻止怨

靈,「如果你們保留住魂魄,我會幫你們,我發誓會讓你們沉冤得雪。你們有什麼冤枉就

說啊,我能幫你們的!我發誓!」


  她不知道阮瞻現在恢復得如何,畢竟這次是司馬南親自封印了他,他一直努力想破解

封印,卻效果不佳!雖然他不說,她也知道這次的情況是多麼危險!


  怨靈回過頭來,冷笑著,「這世界上是沒有天道的,不然也不會讓那些人逍遙了二十

年!而且,那個姓阮的法師肯定沒有那麼大能力,不然你又急什麼!放心,我們殺了他後

會把他的魂魄吞食乾淨,但是會燒製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瓷人,然後擺在對面的櫃子上。

這樣你就可以看到他的樣子了,雖然那個會是真正的瓷人,沒有魂魄,不會回應你的瓷人

!怎麼樣,仁慈吧?」


  這是仁慈嗎?這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咫尺天涯不算,而且對方還只是個軀殼,靈魂

徹底消失的軀殼!


  她哈哈大笑,然後頭也不回的向樓上走去!


  小夏絕望的看著她的、實際上是自己的背影離開,從沒想過會那麼憎恨自己的身體。

她多麼希望此刻有點炸藥什麼炸到她的肉身上,讓她變成碎片也好,但千萬不要讓阮瞻因

為那具皮囊而著了怨靈的道!


  怎麼辦?難道就只能等?!


  「小夏!」一個嬌柔的調子叫了她一聲。


  她一震。


  是阿百!失蹤良久的阿百!

  第二十二章  我知道


  阿百!


  小夏差點衝口叫出她的名字,但怕被對面櫃子的栓柱發現,硬生生的忍住。她不知道

目前身為瓷娃娃的自己,臉上會不會有表情,還是就算在人類看來沒有表情,但在身為同

類的栓柱眼裡還是能發現什麼!


  她拚命控制著自己激動又興奮的情緒,不敢回應。


  「小夏,別怕。我還有一點殘存的能力,能讓監視你的人看到我製造的幻象,也只有

我們互相能聽到對方的話。所以,你放心大膽的和我說話,沒有關係的。」阿百又說。


  小夏這才鬆了口氣,「你去哪裡了,我要急死了,還以為你被——」


  「我在這邊!」阿百再次用聲音提示小夏。


  小夏聽出聲音在自己的左邊,於是用力撞向那一側,也不知撞了多少下才感覺自己轉

了一點角度,勉強看到了一個也微微傾斜的小瓷人,眉目如畫的臉,少數民族的衣服,正

是阿百。


  她看到阿百這個樣子,心裡的絕望又加了一層,本來她隱隱之間也有這種擔心,但又

覺得阿百生前是那麼有能力的雅禁,也許會有辦法自保,沒想到她現在落到和自己一樣的

境地,那麼誰去幫助阮瞻?


  「我的能力只剩下一點點了,怕幫不了你們,對不起。」阿百彷彿看出了小夏的心思

,歉疚的說。


  小夏連忙搖頭,雖然她根本不能動,「不要這麼說,阿百。你是我們帶出來的,是我

們應該對你的安全負責啊。是我該對不起,把你捲進來。如果有機會,你就逃吧,不要管

我們任何一個人。只可惜,我不能幫你找到那個人。」


  「他啊——」阿百猶豫了幾秒鐘,「他已經到了,雖然沒有出現。但我能感覺得到。




  小夏沒有說話,真切的體會到了阿百的神情。假如她以前還不能明白。為什麼阿百這

樣純真美麗如天使一樣的女人會愛上那個陰險惡毒,冷酷自私的司馬南,但是現在可以瞭

解了。在這個空城裡的極度危險之中,她爆發了自己對阮瞻的全部愛情,所以她可以理解

阿百的心。


  不是女人傻,而是當女人真正愛上了一個男人,她會為了自己所愛的人放棄一切,包

括理智,尊嚴和生命,明知道是陷阱,還是會一腳踏下去,心甘情願被萬箭穿身!


  比如阮瞻有一天變壞了,哪怕全世界要與他為敵。哪怕是陪他去下地獄,她也願意和

他在一起,只要他一點小小的愛情作為回報。如果真的愛了。怎麼能夠放棄他,離開他!


  「你怎麼會被捉到這裡?」小夏拉回思緒,問阿百。


  「你們在走山路的時候,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後來你扯下麻花絲,我本來想出去看看

情況,哪想到被那個凶靈嚇了回去,我真沒用!」


  「凶靈?」小夏不想再讓阿百自我譴責,繼續問。「是那個附到左德身上的臉上帶兩

顆淚痣的人嗎?」


  「是啊,但是他好像不是從這座城裡出來的,而是和城裡的怨靈裡應外合。而你們本

來不該走到這座城鎮的,可是城是被人扭曲了空間,所以我看到你們像被人從高處扔下去

一樣掉到了城裡。一點辦法也沒有。我救不了你,只好跟著,但是你們都摔昏了,我跑出

你的手鐲想救你,卻被一股極重的怨氣裹住,結果——就被關到這個容器裡了。」阿百把

這些小瓷人的形體說成是容器,在小夏看來還是很貼切的。


  「但願阮瞻別被我原來的『容器』所蒙蔽,我很擔心他被傷害,他被司馬南封印了所

有的靈能,現在就和個普通的通靈者差不多,對付怨氣這麼深的怨靈太危險了!該怎麼辦

呢?」一提起這個小夏就憂心忡忡。


  「對不起。」


  「這又和你沒關係,難道司馬南做了壞事你就要道歉嗎?我知道你很愛他,但不是他

所有的過錯都要你承擔的。」小夏有點急躁,不知道怎麼勸阿百才好。


  阿百有幾秒鐘沒有說話,而後才長歎一聲,「你們都是好人,可是他——他也好過的

。」


  「阿百——」


  「那天我看你們被送到這個城裡來的手法,就知道是他做的。」阿百好像沒聽到小夏

好心的阻攔,自顧自幽幽的說,「我從認識他到嫁給他,一共相處了五年。雖然他扔下我

走了,可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心裡細細回想他的一點一滴,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沒人

比我更瞭解他。阮瞻天生的能力太強大了,他現在還沒有真正覺醒,當他找到使用他的能

力的鑰匙,阿南就再也贏不了他。他那個人那麼驕傲,怎麼能容忍有人比他強,所以他一

定會想辦法除掉阮瞻。」


  「他這哪裡是驕傲?分明是卑鄙!真正的驕傲的人是不屑於使用陰謀詭計的!」


  阿百哀涼的笑了一聲,「他是有些變了,或者是他的心太急切了,很多東西看得到卻

永遠抓不住,從某些方面講,他是個可憐的人。可是小夏,相信我,這一次他費那麼大力

氣,不僅是針對阮瞻的,還有——我!」


  「別胡說了,你那麼愛他,他把你囚在那個井裡那麼多年,還不夠嗎?難道還要害你

?他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吧!」


  「他不是要害我。」阿百身處在那個小瓷人裡,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對別人而言他

是壞人,可對我而言,他是我的丈夫,我這一生唯一愛的人。我並不是死在他手裡的,一

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死以後,他有很多機會能讓我魂飛魄散,可是他只是把我的魂魄

封在那口枯井裡,始終——始終是下不了手的。我想他終究是有一點點愛我。他之所以那

麼對我,現在又緊逼著阮瞻,就是因為他想要我手裡的一件東西。」


  小夏沒說話,但心裡卻認為司馬南可能是因為想要得到阿百手裡的那件東西才沒有對

阿百趕盡殺絕。


  「你說過,你找他就是為了給他一件東西,是那件東西嗎?」


  阿百『恩』了一聲。


  「我知道他一直想要那件東西,可是他不和我開口。其實只要他找我要,再回答我一

個問題,我就可以送給他。」


  「那是什麼寶貝,讓他非要得到不可?」小夏問。


  「只是一塊有靈性的石頭,是我師傅留給我的,我一直隨身攜帶。」


  「那石頭有什麼用嗎?」


  「其實他不用費那麼多力,只要他誠實的回答上我一個問題,我就可以給他。」阿百

彷彿沒聽到小夏的問話,喃喃自語道。


  「可惜就算你給他,他也不會放過阮瞻的。」小夏不忍心傷害阿百,可戰爭是司馬南

挑起的,如果他們不戰。死的就會是阮瞻。從這方面看,司馬南的性格真是極端,他總是

給出這樣的謎題——你死我活!


  「我明白。不用顧及我。實際上,我擔心的是阮瞻。他的能力雖然強,可是並沒有完

全施展出來,而且他的性格儘管也有冷酷的一面,但他不夠狠,可能——會吃虧!」


  「他已經吃虧了。」小夏一提到阮瞻,心就揪緊了起來,「我怕他再受傷。他那個個

性,肯定遇到什麼也不罷手,不死不休的。可是阿百,這裡有那麼大的怨氣,你知道是怎

麼回事嗎?」


  「我也不知道。他們在我面前從來不說的。不過這些人好像都是一個很大的村子裡的

人,而且據我看,這些怨靈曾經被一位大師用這個塔鎮著,很快就要壓制了他們的怨氣,

把他們送去該去之地了,可是這時——」


  「被司馬南放了出來是不是?可是他是怎麼指揮這些怨靈的?」


  阿百繼續歎氣,「這麼大的怨氣,而且是在長久壓制後被釋放出來的,沒人能指揮的

了。他們和阿南只是——互相幫助,現在他也控制不了。這些怨靈有很大的冤情,很可憐

,雖然他們這樣報復有些凶殘,可是他們一定有夠常人難有的痛苦。只是阿南他這樣——

實在很過分!」


  「那現在我們有什麼辦法幫助阮瞻嗎?」小夏焦急的問。她和阿百說了半天,只想知

道這個而已。


  「對不起,沒有,你只能等。」阿百輕輕的說,「這要看你和他的感情有多深,他這

種人會和心愛的人有很強的感應力。你集中意念去呼喚他,也許會有幫助。」


  「也許?」


  「對不起,從我愛上阿南那天起,我的能力就開始下降,後來我感覺收阿啞為徒這件

事可能會遺禍人間,於是用盡全部的力量祈天,得到了那場關於未來的預言,留下了收服

他的辦法,而那之後我的能力就完全消失了。現在我能做到單獨和你說話而不被任何人知

道,用的是我在枯井中度日時重新修煉的一點靈能,但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對不起,我

真的幫不了你!」


  「阿百,不用對不起。」小夏安慰滿是愧疚的阿百,她好像把司馬南做的惡全算在了

自己的身上,「我現在就努力試一下,一定可以通知阮瞻的。那麼多的危險他都挺過來了

,這次也一定沒事。」


  其實小夏的心裡很憂慮,可是為了安慰阿百不得不這樣說,但是到後來,這種安慰讓

她自己也有了一點信心。阮瞻是誰?她愛的男人,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蒙蔽和擊倒呢!


  她向相反的方向撞那個『容器』,顧不得受傷的肩膀有多痛,直到可以正視對面的栓

柱才停止。她現在沒有其他辦法,阿百也幫不上忙,不過找到了阿百,知道她只是和自己

一樣被囚困,並沒有危險,總算是放下一樁心事。


  「阮瞻!阮瞻!小心,那不是我!」她集中所有的精神,拚命在心裡叫著阮瞻,一遍

又一遍,期望可以把自己的話傳達給他。


  就這麼過了不知多久,小夏沒有得到一絲回應,但卻突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

樓梯處傳來,讓她的心一陣狂跳!


  是阮瞻!他還沒事!


  她渴望的望著樓梯處,隨著那穩定又有點散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只見一個男人的身

影出現了,正是還平平安安的阮瞻!只是——還有一個女人緊緊偎在他的身邊。兩人之間

的親暱和甜蜜讓小夏的心從狂喜陷入了極度的痛楚之中。


  他的靈能沒有恢復!


  這從他無神的雙眼和相對緩慢的動作中看得出來,而且他也沒能收到自己的信息。因

為他溫柔的擁著身邊的女人,把那怨靈當成了自己!


  小夏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放在火上燒,又乾又疼,然後裂成碎片!


  他怎麼能認錯呢,雖然那怨靈正在使用自己的身體,可他一向感覺敏銳,這次為什麼

感覺不到那身體裡不是她的靈魂?然而比妒忌更讓她心急的是,阮瞻對那個女人一點也不

設防,反而用最溫柔的態度對待她!這樣的話,假如怨靈對他下手,他不是連反擊的機會

也沒有嗎?


  為什麼他收不到自己的信息呢?他為什麼感應不到她?是她不夠專心嗎?可是那個怨

靈為什麼不動手?他們不是一直要除掉阮瞻嗎?這麼久了,他們一直不下手,一定是還拿

不準阮瞻的實力如何!


  她的眼睛盯在阮瞻的臉上。期望他望到自己這一邊,然而他根本不看櫃子,一直和那

個冒充小夏的怨靈說話。


  「叫了這麼半天門,你才給人家開。」怨靈嬌聲抱怨。


  小夏差點吐了,她從沒用過那種語氣和阮瞻說過話。可阮瞻為什麼聽不出來,還是以

為戀愛中的女人都是那個樣子?但她對一切都無能為力,除了拚命呼喚他,就只有看著乾

著急!


  「對不起。當時正是恢復靈能最關鍵的時刻,不能分神的。」阮瞻的聲音響起。


  他的聲音像平常一樣平穩而有磁性,顯得胸有成竹。小夏想可能正是因為他這份從容

不迫的態度,才讓怨靈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對他下毒手。所以,從怨靈佔用了她的身體到

現在。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阮瞻還是平安無事。


  「那現在恢復得如何?」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封住視覺的那道隱形符還沒有解除,別擔心,會很快的

。」阮瞻輕聲說。


  他說話的時候,那怨靈正把手伸向他的後心,但當聽他說到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那

只已經瓷化的手又放了下來,顯然怕了阮瞻,看來他那個掌心雷和火手印對這些怨靈還是

很有威懾力的。


  這時候,小夏才意識到這個怨靈的靈力也許是這群怨靈裡最高的,因為她清楚的看到

那怨靈的身體能隨意變化,一會兒瓷化身體,一會又恢復到肉身的樣子,難怪阮瞻感覺不

出來。


  「你準備怎麼做?」假小夏又問。


  「我就留在這個塔裡。」阮瞻說,「我知道這個塔是專門為了鎮怨靈而建的,也知道

本來這些怨靈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弭這怨氣,化解了戾氣,各得其所去,卻偏偏讓人給破

壞了。」


  「你知道?」假小夏語氣控制著沒變,但神情變了。


  「是啊。」阮瞻溫柔的笑,「所以我要留在這裡,因為這裡對我而言有地利,那些怨

靈是無法大批進來的,只有個別靈力和怨氣都格外深的才可以進來,還要其它怨靈的幫助

才行。我只要待在這裡面,他們之中沒有人能避得開我的掌心雷和火手印。」


  怨靈僵在當地,臉色變得及其猙獰可怖,這讓小夏不忍看下去。那可是她的臉,她永

遠也不想變得如此可怕!


  「小夏,別怕。不然我給你試一下怎麼樣?要個火手印吧!」阮瞻抬起手。


  「不!」假小夏情不自禁的大叫一聲。


  「怎麼了?沒關係,火手印不會傷到你的。」阮瞻把假小夏摟到胸前。


  「恩——我只是不喜歡那個,沒有什麼。我不想讓你隨便使用。」假小夏掩飾。


  「不要?也好。我還是留著靈能去對付怨靈吧,然後等我完全恢復的時候,我就帶你

從這座鬼城中出去,其它一概不管了。」


  看到這裡,小夏有點懷疑了。阮瞻真的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假的嗎?


  他是個冷靜矜持的男人,從不會在女人面前顯擺什麼,而且他對鬼魂的好感超過人類

,假如不是鬼魂要傷害他身邊的人,不是實在看不過去,他一般不會對它們動手的。


  那他現在是怎麼回事?他在謀劃什麼?還是戀愛中的男人也會變?


  「其它人不管了嗎?」怨靈又問。


  「那些人一定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不然不會被關到這裡等死。」


  「等死——等死——」怨靈好像想到什麼,喃喃自語道,臉上竟然出現了些恐懼的神

情。


  「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等死的感覺很難受啊。」怨靈打了個寒戰,「要親眼看著死亡的降

臨!」


  「你就是太心軟了。」阮瞻把假小夏抱在懷裡,手掌在她的背上摩挲著,「好多事都

是無可奈何的,你不要擔心了,一切都會解決的。」


  看他抱著那個怨靈,小夏的心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如果這時候怨靈對他下手的話

,他必死無疑。只見那怨靈窩在阮瞻的懷裡,腦袋側了一個無法形容的角度,正好和小夏

臉對臉。她的手也在阮瞻的背上來回撫摸著,一會兒就變成碎瓷一樣的利器,一會兒又變

回那只嬌嫩的小手模樣,顯然心裡一直在掙扎,想動手卻又不敢。


  最終她還是沒敢動手,慢慢掙脫了阮瞻的懷抱,小夏的心也才放下,感覺好像自己經

歷了一番生與死的洗禮一樣。


  「你吃點東西吧,如果你不餓,至少你要喝點水。」怨靈說。


  「好吧,不過我記得你放在樓上了,你去拿來吧。」阮瞻點了點頭。


  怨靈聽他同意喝水了,臉上再出極度興奮的神情,「好,我去給你拿,你等著。」說

完轉身就走。


  當她的身影一消失,阮瞻立即略一抬手。那熟悉的姿勢讓小夏立即明白他是在布結界

,不由得心裡一陣狂跳——他恢復能力了嗎?至少可以布結界了吧?


  阮瞻在結界布好的一瞬間,直直向小夏的方向走來,眼睛閃爍著異樣的神采。這說明

他的視力也恢復了,剛才他一直是裝作看不見!


  他走到寄放小夏魂魄的小瓷娃娃面前,凝視了幾秒鐘,然後伸出食指愛憐的撫摸著,

「別擔心,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

  第二十三章  第一窯


  萬里閉著眼睛仰躺在床上,四肢舒服的伸展著,看似輕鬆,其實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

方不是緊張的,包括心肌和腦神經。


  他不知道是給欽佩還是討厭司馬南。


  他本來覺得自己的招數非常有效——司馬南不是要派出各路殺手對付他嗎?他就把自

己晾在陽光底下的場地中心,如果誰要動他,必須也站到眾目睽睽之下,因為目前司馬南

還沒有打黑槍、背後下刀的條件,所以這樣是最佳的防守策略。


  不過司馬南不愧是老奸巨滑,竟然自己大大方方的出現,就住在他的隔壁,讓他如芒

刺在背,精神高度緊張,卻又無可奈何。


  司馬南現在的身份是個正當的商人,來洪清鎮是為了考察有沒有可能合作有關瓷器的

業務。他的出現馬上蓋過了萬里身上的光環,畢竟實打實的買賣總比簡單的宣傳要好得多

,所以現在萬里不僅覺得頭頂上有把刀懸著,隨時會落下來,而且他想打探消息的計劃也

被破壞了。鎮上的人都削尖了腦袋往司馬南那裡鑽,哪還有人陪他東拉西扯。人家不僅是

大富翁,還有個長袖善舞的女兒,他的吸引力立即降為了零。


  而且,司馬南直接對自己動手也就罷了,但他偏偏沒有動作,只是盯著他。這讓他恨

得牙根癢癢,有點有力使不出的感覺。他明白司馬南是為了在精神上折磨他,覺得司馬南

這種喜歡把事情簡單複雜化的行為多少有點心理病態,另外他也知道事情絕不那麼簡單。

司馬南這麼做還有其它的理由。


  司馬南是要讓他選擇。假如他怕了這一切,因承受不了這種心理壓力而偷偷離開,司

馬南不會阻攔他,可如果他執意要幫阮瞻,那他也不會客氣!


  所以在沒到最後攤牌的時間前,他不擔心自己的安全狀況。因為他斷定司馬南目前不

會動他,原因就是怕他的死激起阮瞻的凶性,把一個人逼急了,他就會發揮出巨大的能量

,這不是司馬南樂見的。事實上他覺得司馬南是有點忌諱阮瞻的,絕不想和阮瞻拚命。


  他走了,阮瞻就會失去一個重要的幫手,如果他留下,在司馬南的眼裡他就是上好的

餌料。現在只監視著他。等養得胖胖的,時機也成熟的時候再殺來祭旗!


  司馬南從來都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並且要利用到最大的極限,搾取最大的價值

!對他,就如獵手對於獵物。圍而不殺!


  他要怎麼辦才好呢?時間緊迫,他要盡快打聽到事情的真相,還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當然還要盡量不要讓司馬南猜出他做了什麼!


  這兩天他一直進行『社交和採訪』活動,也不是一點成績沒有。首先,他打聽出洪清

鎮確實出過一件大事,就在本鎮下屬的一個鄉村。雖然是什麼鄉村,出了什麼事,鎮上的

成年人都諱莫如深,他也還沒有搞清楚。但他通過對得來的信息進行時間推算,覺得這件

事一定發生在十年前。


  其次,根據這個時間,他查閱了部分公開的資料,得知目前鎮上的領導,包括鎮長和

那幾個失蹤的官員在十年前就已經執政了。


  第三,失蹤的人之間除了那幾個官員是鎮長絕對的嫡系部隊外,其它幾個年青人的父

母以前都曾經是當年鎮上的負責人,就連省城的美女記者劉紅和攝像記者左德也一樣。這

樣就好玩了,因為確實有一條線把所有陷落在空城中的人全部串了起來。現在只差找出這

個線頭,牽出整件被掩埋了十年的事情來。


  想要在報紙上做免費宣傳而主動來找他的人,大部分是洪清鎮中上等的人物,也許他

應該去找下層的普通民眾來打聽一下,雖然他偶爾這麼做的時候,發現民眾好像比較恐懼

,並不想說,但向這方向努力或許是正確的。


  最後,這個店的老闆有點古古怪怪的,總在觀察他一樣,還說了好多奇怪的話。店老

闆說看他不像有錢人的樣子,長時間住在旅店不划算,單位也不一定給他報銷,不如租住

民居。按常理,沒有一家店老闆會這樣說的,這個人不是特別善良,就是有什麼事,卻又

不敢明說。


  他嘗試著打探過,結果這老闆說話做事卻滴水不漏,一點口風也探不出來,只是說鎮

西邊的民房相當便宜,建議萬里去看一下。


  還有,那個一直藏在事件背後的人——那位姓龍的風水先生,他一直也沒打探到消息

。但這個人對於鎮子上的人來說是類似於神一樣的存在,萬里總覺得他和這些怨靈事件有

關係。


  他躺在床上良久,表面上是在午睡,但卻在考慮著自己下一步要怎麼辦,最後終於決

定來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司馬南不是盯他嗎?他就讓那老狐狸盯。他白天會在鎮上四處亂逛,趁人不備時用隱

身符甩掉那些整天盯他梢的人,然後就可以自由行事了,而晚上他還會照樣回來睡到敵人

的隔壁。據他所知,司馬南喜怒無常,周圍和手下的人都怕他,所以只要他讓跟蹤他的人

追丟一陣子,等晚上回酒店前再想辦法讓這些走狗發現他,相信那些人絕不會去向上報告

他中間時間段的行蹤不明。走狗們不過混口飯吃,不會像他和阮瞻一樣互相忠誠。


  血木劍他無法縮小,但帶在身上不方便,藏起來又不放心。於是他乾脆用小夏的方法

,買了個釣魚桿,把劍放在釣桿盒子裡,再把阮瞻留下的符咒也放進去,每天隨身攜帶。

另外,他還給自己備了點普通的防身利器,這樣無論是人還是鬼來襲擊他。只要司馬南不

派BOSS級人物,他都不怕了。


  這樣計劃好了,萬里下午就行動起來。先是進了鎮上最熱鬧的一家商場,然後在廁所

裡隱了身,讓那些跟蹤他的人傻等在那裡,他自己則早跑到鎮上打聽情況去了。當然,那

些『可憐』的人會看到廁所大門開了一下,但卻沒有任何人出來。


  他覺得店老闆對他有暗示,所以直接去了鎮西。


  一個地方的發展,無論是大城市、城鎮還是鄉村都不會十分均衡,有的地方富一點,

有的地方就窮一點。洪清鎮雖然是省首富,不過鎮西大多住的是生活平凡,並不怎麼富裕

,無錢無勢的人。因為大部分的人沒有自己的生意,或者生意不大。所以房子比較破舊。

本來因為鎮上的財力全部支持建新鎮了,舊鎮的基礎設施建設就已經比較落後了,鎮西就

還要加個更字。土路狹窄,坑窪不平。兩側的房屋也是低矮的平房。


  幾番交談之下,萬里發現這裡的民眾對新鎮的嚮往多於其它地方的人,因為在那裡生

活質量會明顯改善,所以他們對鎮上的領導在敬畏之中還多了些感激,而為了怕打草驚蛇

,萬里又不敢明著問,這樣想打聽情況就更難了。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萬里突然想起他來鎮上的第一天,遇到的那位失去兒子的老人

風娘也是住在這裡,自己答應幫她治病。卻又一直抽不出時間去拜訪。此次既然來了,他

決定去探望一下。憑他的判斷,風娘周圍的人都很善良,如果能遇到那位說話爽直不隱瞞

的中年婦女就更好了,或許可以無心插柳也說不定。


  他拿出身上的記事本,看了一遍地址。又確定周圍沒有人跟蹤,這才找到了風娘家裡




  這裡的民房雖然破舊,但都是一棟一棟的獨門獨院的小房子。不像城市裡那麼擁擠。

風娘的家就在一條小巷的盡頭,非常窄,只能有兩人並排通過,而且因為沒有路燈,估計

天黑後會非常陰暗。


  幸運的是,這次輪值來照顧風娘的就是上次遇到的中年婦女。


  「我和這位外省的先生還真有緣分!」她很高興,連忙把萬里讓到了院子裡。


  一進院門,萬里就看到風娘坐在院中陰涼處的一個小凳上忙碌著。她老人家不像那天

在街上遇到時那麼神情亢奮,而是安穩平靜,甚至帶著一點安詳,衣著和頭髮也整整齊齊

,彷彿是一位等孩子下班回家的母親,幹一下手中的活,就抬頭看一下院門。


  萬里一進來,她就看到了,臉上綻出一個溫和,膽怯的笑容,明顯記得萬里,這證明

她的思維並不十分混亂,記憶也還好,治癒的可能性更大一點。他以一個醫生的角度判斷

了一下,然後走進了些,想看清老人手裡一直擦著的是什麼。


  是瓷器。


  在那條乾淨的大毛巾下,老人細心又溫柔的擦著的一件瓷器,身邊放著一個有蓋子的

木箱,老人每擦完一件,就小心翼翼的把它們放在箱子裡,再拿出另一件,然後細心的蓋

好蓋子。


  是古董嗎?


  萬里想著蹲了下來,讓老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風娘,我可以看看你的寶貝嗎

?」他問。


  老人抬頭看看萬里,沒有說話,卻露出一個默許的笑容。


  萬里輕輕打開箱蓋,見箱子雖然大,但裡面的瓷器卻只有四件,一對花瓶和一副碗盤

。這些瓷器讓萬里有些震撼,雖然他知道洪清鎮的瓷器非常有名,極品瓷器的價錢相當之

高,但這四件東西還是美麗得讓他有些意外之感。


  沒有花哨的顏色和花紋,只是雪樣的白,在外觀上有些流暢的波紋的造型,摸起來很

有節奏感。瓷器的質料非常薄,一朵朵淡紅色的花朵在白色中綻放,好像是從裡面浸透出

來一樣自然、柔和,使整件東西看來精美之極,萬里雖然不懂瓷器,但也明白這些東西是

精品。


  「這些東西是風娘的寶貝,從不許人碰的,靠近一點都不行。今天竟然肯讓您拿起來

看,可見先生您是好人,風娘心裡也明白著哩!」中年女人在一邊驚奇的說。


  「這些瓷器真漂亮,是古董嗎?」萬里眼睛看著風娘,卻是在問那中年女人。


  「不是啊,就是第一窯出來的。」


  「第一窯?」萬里有點疑惑。


  「哦。您是外省人,不知道。」


  中年女人耐心的解釋,「我們鎮以前幾乎沒人會燒製瓷器,就算會燒窯的人也都是燒

磚或者燒點粗瓷爛瓦的,賣給自家鎮上的人用。可是後來袁鎮長,當年他還只是副鎮長,

花重金請了一個有祖傳手藝的老人來傳授了這寶貝技術,把以前的燒磚的窯場改成了今天

的瓷器廠。」


  「那是多久前的事?」


  「也就十年吧——不,有十一年了。」中年女人說,「以前我們鎮那個窮啊。好多人

要想養家餬口只好到外縣去找差事。後來有了這個瓷器廠,招了一大批工人,然後又拿這

個開廠的錢辦了好幾個其它的廠,大家這才有了活路。不用離鄉背井的了。要是這個瓷器

廠早一點開,風勇子也不用離開老娘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也就不會——哎,人的命,天

注定!」


  「說了半天,這個第一窯,就是第一個開辦的窯場嗎?」


  「不是啊,我們鎮公家的窯場就有一家,其餘的全是鎮上那些『能人』自己的買賣。

「中年女人用鼻孔哼出一口氣,顯得有點鄙視。「那些小窯場根本產不出瓷器廠的好貨色

,不過騙騙不懂行的,只看名氣的人。真正的行家,是不會買他們的東西的。我聽說鎮上

前幾天來了個大城市的大報記者,這些人全跑去巴結了,就是想上報紙,免費宣傳宣傳。

我家裡的就老實,不肯開私窯騙人,不然也能富裕點兒。可是像我這樣過日子才塌實,不

賺那昧心錢,心裡舒坦——」


  萬里沒敢說那個所謂的『記者』就是自己,只是配合的笑笑。這女人心善、正派,可

就是說起話來沒完沒了,一句話能牽出她一車話,而且能越說越遠,答非所問,他只好等

她喘口氣的時候插話打斷她。


  「那就是說『第一窯』的意思是唯一的窯場?」他耐心的導回話題再問。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顯然把最初的問題都忘了,「不是。先生你還沒明白,第一窯就

是窯場開辦後,生產出來的第一批瓷器。」


  「原來是這樣,真精美!」萬里讚歎了一句,又去看那些白瓷。


  「其實第一窯出來的大部分是磚。」中年女人得意的說,好像這是個秘密一樣,「袁

鎮長自從知道那個燒窯的秘方就一直親自帶著手下在窯場裡反覆實驗,兩個星期都沒有出

來。為了保險,第一窯出的大部分是磚,只有很少的瓷器。不過聽說這些瓷器有一點質量

問題,鎮長說為了保持好信譽就全部給砸碎了,真是可惜。可是這是咱們私下說啊——」

她忽然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後來不知道是誰,可能覺得這樣糟蹋東西,就從裡面盜

出幾件來賣了。」


  「賣給誰了?」萬里急忙問,覺得腦海中靈光一閃,覺得抓住了些不確定的東西。


  「我哪知道那個啊,我也是聽說。」中年女人愣了一下,「我也不明白風娘怎麼會有

這寶貝,還一下就有四件。現在這個可值錢了,如果要賣,風娘都能雇個傭人來伺候了。

我家裡的是瓷器廠的第一批工人,他以前還正經研究過哩,他說這確實是第一窯的東西。

哎,風娘這麼大年紀了,要不是遇到我們這些好心人,可能被騙走了這四件瓷器也說不一

定。」


  「你剛才說,你丈夫是窯場的第一批工人,那麼窯場出第一批東西時,他在場嗎?」

萬里繼續深入。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出第一窯的時候,是鎮長帶人親自做的。雖然出了大部分的磚

,就那麼點瓷器還給砸了,但也算實驗成功吧。從那兒以後才招收的工人,我家裡去的才

去做的工。聽說,那樣也是為了保密。雖然只有我們這兒才出那種黏土,但手藝要是外洩

的話,也是保不住這門子生意。工廠的工人也是各做各的,秘方沒有人能完全知道呢!」


  萬里沒心思聽她說起工廠裡的事,他只關心第一窯的情況,於是接著問,「當時和鎮

長一起關在窯場裡做實驗的都有誰?」


  「都有誰?」中年女人看了萬里一眼,覺得他外表長得一副聰明相,但腦筋確實有點

不靈光,「當然都是頭頭吶,難道會讓我們平頭老百姓知道那個秘方?是鎮長帶著他手下

的實驗的,足足兩周沒出來喲!」


  「真負責。」萬里轉著腦筋,「具體都有誰,大嫂子不知道了吧?」


  「這事全鎮人都知道,他們可是給大家帶來好處的財神呀!」中年女人嚷了一聲,也

不知道是稱讚還是咒罵,接著把那幾個人的名字歷數了一遍。


  她說一個人的名字,萬里的心就彷彿被什麼抓一下,因為那些人正是被關到新鎮裡的

幾位,或者是他們的父一輩。還有一位從窯場出來沒多久就去世的姓孫的官員不在他的名

單裡,不過他卻想起,店老闆恰恰是姓孫。


  巧合?還是確有問題?


  「可能是為我們鎮找來財路功勞太大了,這些人後來都升了官啦!」中年女人做了總

結。


  「那些磚呢?不會也砸了吧?」


  「沒有,說是有紀念意義,當時就堆在窯場邊上的取土坑那兒,後來拿去建新鎮用了

。」

    第二十四章  它會動啊!


  萬里不說話了,他覺得有些線索浮出來了,要在腦海裡理順一下。雖然那位中年大姐

仍然滔滔不絕的說著鎮上的瑣事,不過長年做心理醫生工作的經驗使他有本事一邊和她搭

話,一邊想事情,何況他只要稍有反應就行,這位好心又多話的大姐只是想說而已,並不

在意他的回答。


  一開始,他們就認定這件事可能和窯場有關。現在雖然並沒有直接的證據和窯場聯繫

上,不過卻從側面證實了那些困在空城鎮裡的人之間確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都

是官員,他們一起陞遷,他們關係密切,他們共同為這個鎮子謀過福利,而且一起秘密做

過什麼關於瓷器的實驗。


    會不會是他們共同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然後請了個有法力的人鎮住了怨靈,而這

一切或無意或有意的被司馬南得知,結果他釋放了怨靈,並幫怨靈設了這個局來報仇?當

然,他也為了達到自己的某些目的,他那個人無利不早起!


   看來要馬上和阮瞻聯繫一下,互相通報一下情況,然後好確定下一步要怎麼做。現在

謎底呼之欲出,但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謹慎,因為關鍵時刻最容易出意外。


   「哎呀,天已經這麼晚了!」中年大姐正說得高興,忽然大叫了一聲,「孩子大人都

要回家了,我得去做飯了。」她說著風風火火的轉身就走,但才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一

樣扭過頭來對萬里說,「我也要給風娘準備一份,乾脆我多拿點過來,這位先生吃了再走

吧!」


   萬里本想推辭,但大概好久沒有人陪這位大姐聊得那麼痛快了,所以她格外熱情的挽

留萬里,說她做的本鄉特色菜比飯店的強很多,萬里不好再拒絕。只好答應留下來。


   趁大姐去做飯的時間,萬里試圖和風娘攀談,因為自從他進了這個院門,她就沒說過

一句話,就是一邊溫柔的反覆擦拭那四件瓷器,一邊寧靜的笑著,看萬里和那位大姐說話

。一臉幸福的模樣。想到她可憐的身世,萬里只覺得心酸,很想幫她點什麼。


  可是無論他說什麼,風娘只是和他笑,還撫摸了一下他的臉,最後他只好放棄。用她

喜歡的方式和她無聲的交流。他知道風娘想讓他像在自己家裡一樣,於是也不客氣,把這

個小院子參觀了一下。


  這個小院子一進門的地方有兩間簡易的小棚子。一看就是廚房和雜物房,不過煙火氣

很冷,顯然是許久閒置不用了。對面是一排三間房間,中間是風娘的房間,簡單樸素,甚

至是寒酸的;左邊的房間是佛堂。很小,但相當乾淨,還有一小爐香在靜靜的燃著;右邊

的房間也不大,傢俱簡單,雖然也很乾淨,但一開門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陰寒撲面而來。


  「這是我家勇子的房間。」風娘突然說話,嚇了萬里一跳。


  轉頭一看,見風娘搬著那個放著瓷器的木箱站在他身後。他連忙伸出手幫忙,但風娘

卻閃開身。不讓他碰那個木箱,自己把木箱端端正正的擺放在床上,之後還撫摸了許久,

嘴裡喃喃自語著,好像那個木箱有生命一樣。


  萬里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忽然有點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打擾了什麼,於是退出了

房間。好在沒多久,那位快嘴的大姐就端著個大鋁盤走進院子,盤子裡放著兩大碗菜和幾

個饅頭。


  「嘗嘗我的手藝吧,包你吃了上頓想下頓!」她熱情的打招呼,然後把風娘也叫了出

來。


  正值夏天,吃飯的小桌就擺在院子裡,快嘴大姐幫風娘裝了飯後就要幫萬里,但卻讓

風娘攔住了。萬里和快嘴大姐都有點意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才要詢問,卻見老人走進

了右邊的那個房間,出來時手裡捧著那一對雪白的碗盤。


  「給你用這個!」風娘笑咪咪的說。


  萬里聽到身邊的大姐倒吸了一口冷氣,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


  「我的天哪!」快嘴大姐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那可是風娘的寶貝,平時別人碰一

下,她都要和人家拚命,今天竟然給你裝飯用?!」


  萬里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見風娘慇勤的幫他裝飯夾菜,然後就塞在他手裡,盯著他,

讓他吃。他天生膽子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的,從沒有過分緊張過,好幾次死到臨頭都沒

眨眼,但此刻捧著那精緻的飯碗,手卻一直發抖。


  值錢不值錢的先不管,就是風娘這樣在意它,如果自己打破了這碗,不是罪大惡極嗎




  「吃啊!」老人再催促,萬里戰戰兢兢的扒了一口飯在嘴裡,隨便咀嚼了兩口就嚥了

下去。


  一旁的快嘴大姐發呆的看了一會兒,急忙跑回家去爆料八卦,把萬里一個人扔在這裡

坐立難安。而且越是緊張越是覺得手裡的碗特別沉重,吃著吃著竟然覺得碗還抖了一下,

嚇得他立即把碗捧緊,生怕會摔碎了。


  可是,當他把碗緊緊捧在手心裡,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襲來,為什麼這個碗開始

發熱,最後竟然開始發燙起來,讓他的手心感覺像被咬到一樣!是自己捧得時間太長了,

還是出現了幻覺?


  他連忙把碗放到了小木桌上,看了風娘一眼,然而老人沒什麼表示,只是慢慢吃著自

己的飯,在他看來,一點作做的表現也沒有,好像也沒發現碗的異常。


  他鎮定了一下心境,看了看天色。此時已是黃昏,光線很弱了,他們又坐在陰涼的地

方,沒有日光直射在上面,而且就算被陽光暴曬,也應該是溫熱吧,不可能有剛才那種燙

手的感覺。


  他又試探著伸手觸了一下碗邊——果然是火熱的,雖然沒到能燙傷人的地步,但溫度

至少也在七十度以上。


  「怎麼回事?」他低聲咕噥了一句。


  彷彿是回應他,就在他眼皮底下,那只美麗的白碗忽然動了一下。


  萬里心裡一緊,抬頭看了一下風娘。發現老人平靜如恆,彷彿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難道是自己這幾天太疲勞,眼花了?他揉揉眼睛,緊盯著那只碗,期望是自己看錯了,然

而在接下來的幾秒鐘裡,他眼睛看到的東西卻讓他差點像廣告裡那樣大喊一聲:它會動啊




  他猶豫了一下。拿手去摸碗邊,感覺它顫抖著,怕了自己一樣,慢慢向那只盤子靠近

,直到它們碰撞到一起,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萬里皺緊了眉頭,心裡又冒出一個疑問。


  這些瓷器有靈體附著嗎?老人總是對人說,他的兒子風勇子沒有死,來看她了。不會

是風勇子的靈魂放心不下老娘而多年徘徊不去吧?


  看來要調查一下這四件瓷器的來歷!還有,假如大家對當年出過什麼大事閉口不談的

話,那麼打聽一下風勇子的死因也許可以推測出事情的真相。


  「風娘,這寶貝是誰賣給你的啊?」萬里見老人吃完了飯,正慈祥的望著他,試著詢

問一些線索。


  「寶貝啊。是我的啊。」老人把碗倒過來,飯灑了一桌也不管,只是愛憐的摸著碗的

紋路,「我的啊,本來就是我的啊!」


  「風娘啊,我知道是您的,可它是怎麼來的呢?」


  「我兒子叫我娘的。」老人幸福的笑,「他是個孝順孩子,不會扔下娘不管的。」


  萬里張了張嘴。他想用他平時治療病人的方法繼續詢問下去的,但不知為什麼面對著

這個老人,他就是問不下去,不願意揭開她心底的傷痕,哪怕這是對治病有利的事。他雖

然喜愛自己的工作。但他現在覺得自己也許不適合這一行了,他太心軟了,失去了冷靜的

判斷和醫學的嚴謹。


  他又待了一會兒,耐心的聽老人反覆說著那幾句誇獎兒子的話,等快嘴大姐來收拾碗

碟時才離開。臨走前,他著實的稱讚了快嘴大姐的廚藝幾句,讓那位大姐歡天喜地的和他

約好第二天再來品嚐其它的菜式。其實大姐的菜也許做的真好,不過他剛才根本食不下嚥

,當然也沒有感覺出什麼美味來,他這麼做是為了讓這位心直口快的好心大姐和其它輪值

照顧風娘的鄰居換個班,明天他好進一步向她調查隱瞞起來的真相。


  事情很急,阮瞻需要幫助!但他不能亂了方寸,追得太急了不見得有效果。所以,他

先要回到旅店去,刺激一下那個陰陽怪氣的店老闆,然後和阮瞻交換一下情報,再做下一

步打算。


  他這麼想著,就在鎮子的主街道上慢慢逛了一大圈,讓那些因為找不到他而急得如熱

鍋上的螞蟻一樣的盯梢的人『意外』的發現他,然後才回到旅店去。


  一回到房間,他就打電話到前台大發雷霆,吵著要店老闆來一趟,擺出一副氣勢洶洶

的樣子,嚇得電話那邊的服務員趕緊把老闆給找來了。


  「孫老闆,你們的服務也太差了吧!」他好像非常憤怒,「我剛才叫了晚餐到現在不

送上來,做的飯讓人無法下嚥,洗澡的水也不熱,你看,衛生也沒做乾淨,你還真好意思

要那麼多錢一晚?」


  孫老闆和他相處了幾天,覺得他是很溫和的一個人,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發飆,一時

間沒有回答上來。


  其實這裡雖然不是五星級酒店,但也是這鎮上最好的一家了,條件和服務都很不錯,

可萬里是故意找茬,就是為了讓這番無理取鬧被監視他的司馬南聽見。那個人自視風雅,

一定會聽煩的。當他不屑於偷聽這場爭執的時候,就不會注意他。到時候,他的小把戲騙

過其它監視他的草包們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然,他要記得不要做得太過,否則是會被懷疑的。


  「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萬里還是語氣很硬,但是卻保持著風度,不然就像他平時的樣子

了。他很擔心真和孫老闆吵起來,畢竟吵嘴他不太擅長。這讓他想起了小夏,她雖然是個

不怎麼樣的律師,但抓人家話裡的漏洞的能力一流,吵起嘴來總是佔上風。


  然而孫老闆是個聰明人,見萬里雖然神情亢奮。但眼神卻很警惕,總是向四周望著,

知道他可能有其它的事情,因而只是爭辯幾句。他說話圓滑,又好像很配合,所以兩個人

一直就一點小事辯論了半個多小時,雖然很煩人。但卻根本沒吵起來,在外人看來只是萬

里一個人在吠。


  「好,你說你們服務好,你就來跟我看看衛生間。」萬里『當』的一下踹開了衛生間

的門。


  應該差不多了,這會讓司馬南誤以為他是因為找不到事情的線索,才在焦慮之下情緒

失控!他實在吵累了。這才知道吵架也是很費體力的,估計效果應該已經達到,連忙進行

下一步。


  當孫老闆一進來。他立即關上衛生間的門,『啪』的一下把一張符咒貼到門上。


  那是阮瞻留下的符咒之一,雖然不能形成結界,但卻能使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不被外

界的人窺探到。他之所以要那麼麻煩的先演上一場戲,而不直接用符咒,為的就是要讓司

馬南以為他和孫老闆談的是旅店的事情。不會動萬里的行為上懷疑到他,這樣不會使孫老

闆受到牽連。


  最有利的是,這裡的衛生間是暗衛,沒有窗子,所以除非司馬南躲到馬桶裡,否則他

們就是安全的。


  他貼符咒的行為嚇了孫老闆一跳,臉都白了。


  「別怕,這是隔離符,貼上這個外界就聽不到我們說話了。」他順口亂起名字。「請

原諒我對你大喊大叫,但相信我,這店裡與一個人是你我必須防備的。」


  「什麼意思?」孫老闆緩過神來,「我開我的店,來者都是客。什麼事也和我沒關係

!」


  「少打太極。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如果不是我掌握了一點線索,怎麼會冒失的來找

你?」萬里和他挑明了說,「你明裡暗裡讓我去鎮西,不就是給我指了一條路嗎?怎麼,

還不承認?和你說,我已經找到風娘了,也拿到了那些會動的瓷器。」


  孫老闆沒說話,但是臉色陰晴不定。


  「你父親是當年那位孫姓官員吧?」萬里繼續說,「實話說吧,當年做了那件天理難

容的事的人都被困在了新鎮裡,生死不明,相信你明白是為了什麼。」


  「你不用詐我。」孫老闆說,「明說吧,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為什麼暗示我?這很矛盾,不過我能理解,也許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是無論你出於善意也好,出於贖罪也罷,這件事鬧大了,誰也脫不了干係。」


  「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那麼你把上次嚇唬岳小姐的那個檯燈和花瓶拿來,我親自問。」小夏在這個

旅店的遭遇,阮瞻已經告訴萬里了。這一點,萬里有點厭惡這個孫老闆。有什麼事就說,

何必裝神弄鬼的嚇唬女人,就算有難演之隱,作為男人而言也可以自己做出選擇。他這種

行為其實就是心理學上的受逼迫願望,自己做不了決定的事,潛意識裡要別人逼迫他一下

,好被動的讓結果去選擇他。


  這是逃避心理!可惜現在事情太急了,他沒時間讓他逃避!


  「你怎麼——」孫老闆驀然住嘴,但臉色卻變了,可見這句話正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我怎麼知道是嗎?因為那位岳小姐和我是一夥的,同行的還有一位法力很高深的法

師,現在他們正在新鎮子裡和怨靈周旋,我是在外面配合的。想必你看出來了,不然不會

引導我去鎮西的風娘那裡去!」


  孫老闆聽到這個,半晌沒有說話,然後才輕聲的問,「那些人怎麼樣了?」


  「有幾個還活著,其餘的全死了,死得很慘。」為了打擊他的心理防線,萬里實話實

說,「這些怨靈怨氣太重,不殺完最後一個是不會完的。」


  孫老闆明顯的哆嗦了一下,「我父親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怨靈是不會管這些的。鎮上失蹤了人這件事,別人不知道,你也許會知道的。那些

人裡有的就是當年負責人的後人,雖然沒有親手做過錯事,但還是要償命!岳小姐與這件

事根本無關,卻也捲了進去。所以,你想明哲保身是不行了。」


  「可是我一直幫——」孫老闆衝口而出,但卻又及時住嘴。


  萬里心裡煩躁,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話說一半,看來他那個難言之隱確實對他的心理

壓力比較大。他其實還沒和阮瞻通過消息,說了一大堆話,有許多只是詐他一下,不過現

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知道這件事,至少是一點皮毛。


  「一直幫誰?」看孫老闆還在猶豫,萬里毫不留情的說,「你不說也沒關係,到時候

那個城裡困不住怨靈了,你就等著死吧。龍大師也許法力高深,可是那裡已經被人破壞了

!」


  「不,我不想死,我也受夠了。我爹死了,我一直幫風勇子一家,我還暗示你和岳小

姐去洗雪當年的沉冤,我不該受報應!」


  果然!


  萬里長吁了一口氣,「是你把瓷器送到風娘手裡的嗎?當年你父親是參與第一窯的人

之一,那些僅存的瓷器是他帶出來的吧?可是,那上面為什麼會附靈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孫老闆說,「我爹只是在去世前告訴我他們做了傷天

害理的事,叫我把瓷器送出去,讓我接濟風勇子一家,還要我在搬進新鎮子前想辦法找人

洗雪沉冤。他真的什麼也沒和我說,我只是覺得岳小姐是大城市來普法的,也感覺出你是

找她來的,所以我——」


  「至少你要告訴我,瓷器上附的是風勇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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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五章  接近真相


  「有四個是風勇子,另外兩個我不知道。」孫老闆老實的回答。


  這是什麼意思?四個是風勇子,難道他分別附在四件瓷器的身上?碎屍案?


  「你以為這麼多年,我不怕嗎?」孫老闆的情緒爆發出來,「每天守著那兩件瓷器,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輪到我倒霉,天天怕得要命,慢慢熬著。可是我不是不為他們申冤啊

,我實在是不知道其中的內情,當年我爹話沒說完就嚥氣了。而且你們大城市來的人不知

道,在我們這裡,鎮上的頭頭是可以隻手遮天的,得罪了他們,我哪還有好果子吃!眼看

著就要搬進新鎮了,我不知道怎麼辦好,然後岳小姐來了,我以為她是救星,沒想到也把

她也捲了進去!」


  「你知道什麼就告訴我什麼,不要忘記任何一個細節,我的朋友是可以幫你的。」萬

里看了看手錶,知道不能在衛生間呆的時間過長,否則是會被懷疑的。他看孫老闆的模樣

不像是撒謊,於是乾脆直接問他所知的情況。


  「我知道的很少。」孫老闆說,「當年我才二十出頭,那時候我們鎮很窮,而我姑姑

嫁到了外省,在那邊給我找了個工作,所以我一直住在姑姑家,不知道鎮裡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後來有一天家裡突然來電話說我爹病危,我急急忙忙往家裡趕,但到家時我爹眼看

就不行了。當時我很意外,為什麼我爹一向身體很好,卻突然生這種急病,問我娘和我妹

妹,她們只說我爹從窯場回來就生了急病,才不到三天人就成這樣了!」


  連老婆和孩子也不告訴,可見這件事是多麼隱秘了!萬里這麼想著,繼續聽下去。


  「我是獨子,我爹一直不閉眼就是為了等我回來。」孫老闆說起往事,聲音裡有些哽

咽。「我來到他床前,他都說不出話來了,但卻一直擺手,示意讓滿屋子的親戚都出去。

等房間裡只有我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突然來了精神一樣,半抬起身和我說話。我知

道那是迴光返照,所以連忙跪到床頭去。他抓住我的手,先是囑咐我以後要好好過日子,

然後就說起那個窯場的事。」說到這兒,孫老闆不禁打了寒戰。


  「出了什麼事?」


  「那天我到家時天已經很晚了。一進院門就莫名其妙的覺得渾身發冷,走到平平整整

的院子中央時還被絆了一跤,頭上摔了一個大血包。當時我沒有在意,可是後來卻發現,

我的小腿上有一個黑手印,即不疼也不癢,但無論用什麼辦法,它就是下不去,過了十年

還是這樣。」他邊說邊把褲子捲起來一點。


  萬里向下一望,果然見他的腿上有一個黑色的手印,觸目驚心的顯現在小腿脛骨上!


  「而且,一進到我爹的房間,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涼意就更濃。但這感覺好像只有

我有,其它人看著都沒什麼反應。」


  「屋裡有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就只有一個木箱,就擺在我爹的床底下,我跪在床頭時就感覺一陣陣

的冷風從床下傳來。我想看看那裡面有什麼,但這時我爹卻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氣特別大

,簡直不是一個快要去了的人應該有的力量。他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壓低著嗓子對我說

:別碰那東西!要幫助他們才能解了你的厄運。我做了惡事,報應已經到了!幸好我不是

主謀,心存了一點善念,還帶了點東西出來,不然他們也不會答應放過你。你一定要聽我

的,一定要幫他們!你要聽我的。把風勇子送到他娘身邊去。其餘的兩位大仙,一定要好

好奉養,不然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他們是會報復的!」


  「他沒說為什麼靈體會附在瓷器上嗎?」萬里見孫老闆臉色慘白,怕他陷入對往事的

回憶中無法自拔,插嘴道。


  「他沒來得及說,但根據我後來的猜測和調查,我知道他們一定是因為是死在窯場裡

,或者是被做成了這些磚頭和瓷器才會這樣的。因為我知道我爹和袁鎮長,就是當年的副

鎮長一起在窯場裡待了兩個星期,而且瓷器裡的『大仙』總是喊熱。」他不敢把那些冤魂

稱為鬼,只是尊稱為大仙,「當時我爹只來得及和我說這些,然後人就不行了,我趴到他

嘴邊才聽到他要我一定在搬進新鎮前幫他們完成心願,否則這冤情就會永遠不能昭雪。」


  「為什麼一定要在遷到新鎮之前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和龍大師有關。因為袁鎮長從窯場出來後不久就請了龍大師出山

。雖然一般人對龍大師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不過他說出的話,在我們這兒相當於聖旨

一樣,因為他從沒說錯過一件事。」


  「龍大師?看起來非要找到他不可!」萬里低聲咕噥。


  阮瞻說過,從那新鎮的情況看,好像怨靈是被什麼東西鎮著,但卻被司馬南破壞了。

假設不破壞,再過一段時間怨氣就會消弭於無形。袁鎮長一定從龍大師口中知道這個情況

,所以才會選擇在一個多月後舉鎮搬遷,而怨靈們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才借孫老闆的父親

的嘴,說出一定要在搬入新鎮前解決這件事。


  孫老闆一直遵從父親的遺願,把附了風勇子魂魄的瓷器送到了風娘那裡,並且長期暗

中財力資助她老人家的生活,可是他一直呆在這個小鎮裡,十年來從沒有幫助怨靈洗雪沉

冤的機會,而再過一個月整個鎮子都要搬到新鎮去了,他只好在匆忙中選擇了小夏。


  他或許以為小夏是來搞普法宣傳工作的,人又很正派的樣子,一定能幫到他。但是他

這個人膽小,或者說這麼多年被無形的心理壓力逼迫的懦弱起來,所以他不敢明著對小夏

說,而是放出了殘留在瓷器裡的兩個怨靈來暗示和嚇唬小夏。他並知道,小夏也是司馬南

手裡的一顆棋子。


  其實他那麼膽小的人,能夠堅守他父親的遺言,沒有逃跑,已經算不錯了。


  「你怎麼把風勇子送回去的?」他想問清楚每一個細節。


  「辦了我爹的後事後。我就開始處理他老人家的遺物。但我一直不敢碰那個木箱,儘

管每天晚上我都做噩夢,夢到很大的火,還聽到有人不停的敲東西,大喊,放我們出去!

放我們出去!」孫老闆說到這兒的時候,表情比較平靜,顯然已經覺得麻木了,「奇怪的

是,家裡沒人聽到這些,只有我。直到有一天我忍無可忍,半夜跑到我爹的房間去,把那

個木箱拖了出來。我打開木箱,看到裡面擺著六件雪白的瓷器。伸手一摸,很燙手,還一

直抖動不止,好像活了一樣。」


  萬里點了點頭,這感覺他有,晚上在風娘家吃飯時他經歷過了。一想到那個吃飯的碗

有可能是用風勇子的身體製成的,萬里差點嘔吐。


  「我不知道他們中誰是風勇子。於是把六件瓷器全擺在地上,試探的喊了一聲他的名

字。沒想到立即有人答了我一聲,然後有四件瓷器忽然滾倒在地,一團凝聚不起來的灰濛

濛的東西飄在半空中。我說我把你送到你娘那去,要怎麼做。他告訴我只要帶著那四件瓷

器,然後走一路叫一路他的名字就行了。我照他說的做,把瓷器放在那個木箱中,一路走

一路叫著『風勇子』,他果然一路上應著我,一直走到了他家大門口。我翻牆進去。從裡

面打開門,把木箱也搬了進去,然後對他說,會代他照顧老娘,讓他安心,說完就跑回家

去了。頭也不敢回。之後不久,我聽人家說他娘瘋了,到處跟人說風勇子半夜來看她。我

明白那是風勇子沒走,就呆在他娘的身邊,心裡安心了點。而留下的這兩件瓷器,我覺得

並不是完整的——反正他們沒有地方去,也沒現過形,而我那時正想辦個旅店,所以就專

門安排了一個房間供奉他們,每天早晚三柱香,從沒有間斷過,而他們也絕少出來找我。

只是有時服務員路過他們住的房間,會聽到裡面有說話的聲音,怕得要命,但這些傳言都

被我壓了下去了。」


  「就算你想讓小夏,我是說岳小姐幫忙,也不用拿那兩個瓷器去嚇唬她,這太惡劣了

。」一想到孫老闆那麼對小夏,萬里就對他同情不起來,「那個晚上是你做的吧,先放了

這兩件東西去她的房間,而你自己躲在門外,等她嚇到了,你又迅速換回來。這樣又引起

了她的注意,又不會牽連到你,你還真方便啊!」


  「我不想這麼做的!」孫老闆連忙擺手,「我剛才不是說這兩位大仙從沒有現形過,

只是有說話聲嗎?可是岳小姐來住店的前一天晚上,有個做衛生的服務員一直說那個房間

有人說話,嚇得不敢過去。我怕有什麼事,所以去看看,結果是他們說要這麼做的,我雖

然以為岳小姐可能是救星,但確實不是我要這麼對付岳小姐的。」


  原來是這樣!


  並不是孫老闆一定要找小夏,而是這兩個怨靈。他們連現形都做不到,肯定是不完整

的,想想風勇子就是由四件瓷器聚成的。還有,當初第一窯出的除了瓷器還有磚,而且大

部分的瓷器又以質量不好的藉口砸碎重化了,孫老闆的爹也只弄出來這六件而已。


  他們連魂魄都是殘缺的,哪有能力預知小夏會來,還設計讓她陷入局裡?用腳趾頭想

也知道是司馬南的壞,是他佈局,並且通知一切相關角色——演出開始了!


  「既然他們能說話,那有沒有和你說過,他們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冤枉了嗎?」萬里問




  孫老闆搖搖頭,神色中有些膽怯。


  萬里暗歎了口氣,心知他始終是害怕的。他除了早晚三柱香,一定盡量少在『大仙』

面前出現,就是出現也是戰戰兢兢,怎麼會多問一點。而那兩位『大仙』又是不完整的,

大概白天不敢出來,這樣雖然相對了十年之久,卻也沒有多交流過。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萬里放孫老闆離開了,並囑咐他不要透露任何事情。其實他不說

,孫老闆也不會做出引火燒身的事。不過萬里希望自己的心理強化,可以讓他表面上也不

要表現出異常。司馬南是老狐狸,一定要小心。


  另外孫老闆臨走時,萬里要他晚上親自送夜宵過來,也沒忘了裝模作樣的罵了他幾句

,當然表現得沒有那麼亢奮。


  送走孫老闆後,萬里又陷入深思。


  去找那兩個藏身在瓷器中的怨靈打聽情況嗎?這顯然不是個好主意。一來他們是殘缺

的,他很懷疑他們是不是能講述得清楚,二來司馬南在,他不能冒那個險。不是為了他自

身的安全,而是怕打草驚蛇。


  應該去找風勇子問一下事情的始末,他是當事人,一定知道一切。剛才聽孫老闆說,

他雖然比那兩位不知名的靈體完整,但也是無法聚形,真不明白他們是如何能待在陽間十

年而不去,是有牽掛,是有怨氣還是因為無法離開?


  他在風娘家吃過了,因此也沒叫晚飯,就躺在床上把線索整個串了一遍。覺得真相已

經呼之欲出了。但在那之前,他還要和阮瞻聯繫一下。這一次他進衛生間還特意打開了淋

浴。好在地方夠大,不至於會讓他的聯絡儀式無法進行。


  他的『澡』洗了足有四十分鐘,從衛生間出來時已經和阮瞻交談過所有的情況了。


  他聽到的消息有喜有憂。喜的是阮瞻的功力已經漸漸恢復,因為那個塔具有封住一切

靈能的力量,包括符咒力在內。雖然被司馬南破壞了塔本來的力量,但阮瞻在裡面呆的時

間長了,還是受到了影響。當初司馬南是用看不見的符咒力封印了他的力量的,當塔中的

鎮力破壞了最外層司馬南的封印力,阮瞻本身的力量就自然散發了出來。


  這就是負負為正的道理!


  但阮瞻不能在塔裡面多呆。因為那樣他的力量慢慢也會被封住。偏偏他還不能出來,

一方面是要想辦法恢復塔的『鎮』力,修復被司馬南破壞的地方,另一方面,他還要給幾

個怨靈造成假象。


  那幾個怨靈是當初從塔裡面被釋放出去的,為了追蹤進塔裡的人才重回塔內。他們敢

回來,並在裡面暫時還保有一定的力量,證明他們不同於其它怨靈,而是怨力特別強的,

且得到了其它圍在塔外的怨靈的幫助,實力格外強大。


  阮瞻斷定他們在塔裡也不能時間太長,所以他必須表現得強大,給他們造成威懾,同

時又表現出眼睛還沒有恢復視力,為真正動手時能夠佔上風做準備。阮瞻的意思是:最好

現在先唬住他們不敢動手,哄他們先離開一陣子,等他修復好這個塔,他再出塔去,把他

們引進來。因為他們的數量眾多,怨念又被壓抑了好久,如今被猛的釋放出來,不是一個

人可以控制得住的,就算始作俑者司馬南也不行,所以還是要利用這個塔才行。


  壞消息是:小夏被怨靈佔去了身體,並把她的魂魄放進了一個小瓷人裡。假如他們趁

和阮瞻鬥法的時候毀壞她的肉身或者摔碎那個小瓷人,小夏就再也回不來了。要命的是,

有幾個怨靈自告奮勇的回到塔裡,寧願被鎮住也要充當監視的眼線,害得阮瞻不能把放著

小夏魂魄的小瓷人帶走。


  而且,如果打鬥在塔內進行,情況過分激烈的話,也會傷到小夏,甚至還會傷大其它

倖存者,包括阿百在內!


  為什麼他們每次都要面臨如此的困境,每次都是腹背受敵,沒有一次可以順當一些?

總是要逼得他們不得不想出特別的辦法才行!


  是小夏把自己的護身符繫在了阮瞻所在的房間的門把手上,才為他爭取了恢復靈能的

時間,不然大家都活不成了,就連他和萬里交換信息,也是藉口靜心修復受損視力,並再

用小夏的護身符才把他和冒充小夏的怨靈分開。


  那個塔的塔頂相當奇異,無論是靈體還是人類,都只能從門出入。


  而萬里得來的消息對阮瞻而言是非常有用的,雖然現在毛富瘋了,左德失蹤,其餘還

活著的人都變成了小瓷人,但他還是可以憑這個消息找到形成今天這個惡劣局面的原因。


  現在他們兩個是分頭行事,萬里負責繼續調查事情的原委,而阮瞻則要想出即不傷害

倖存者的性命,特別是在不傷到小夏的情況下,怎麼又能把怨靈重新關起來,同時戰勝司

馬南的辦法。


  司馬南必會和阮瞻一戰的,因為他不會放任阮瞻變得強大,更何況還要得到阿百雅禁

的一件寶貝!


  這是阿百親口告訴阮瞻的。


  現在,萬里的任務是找風勇子,還有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龍大師!


  當他辦好這兩件事,就要和阮瞻第三次聯絡,如果阮瞻也準備好了,他們就放出消息

,說阿百雅禁把寶貝給了阮瞻。這樣,無論司馬南相不相信,以他的個性而言都不會冒險

,肯定會自己找上門來。


  阮瞻的結界很霸道,不過司馬南既然能從水路來搞破壞,就一定能進來!現在他之所

以還不動手,大概是想讓阮瞻忍受不了怨靈施加給他的苦楚而自行破界吧。畢竟,現在還

沒到讓他必須像個下水道的老鼠一樣在水中鑽進來的時候。


  既然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要怎麼做,萬里乾脆美美的睡了一覺,毫不在乎會被暗算。等

他醒來的時候,剛好午夜。


  孫老闆親自送來的夜宵也到了。

    第二十六章  一葉障目


  萬里藏在送夜宵的小餐車裡,直接被孫老闆送到了廚房。當他確定外面沒人時,才從

裡面出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為了把他高大的身體塞到那個狹小的空間裡,他差點自我折成

兩段。


  他在自己的房間裡就已經用了隱身符,所以此刻如果有人在場的話,也只能看到小餐

車亂動,遮蓋住車體的布簾被掀開,聽到有人低聲的咒罵,然後是離開的腳步聲,並看不

到任何人。


  這樣就能最大程度的避開司馬南的監視了吧!


  洪清鎮不算小,不過從旅店到鎮西的風娘家裡並不太遠。萬里步行了半個多小時就來

到了那個小院的門前。他目測了一下,見那低矮的圍牆果然是能很輕鬆的翻越,不過牆頭

明顯修繕過,估計是孫老闆所為。萬里心想孫老闆這些年也算遵守了諾言,所以才沒有被

惡意報復吧!


  他翻越了院牆,躡手躡腳的走到那三間房子的牆根底下聽了聽。佛堂安靜著,風娘的

房間也安靜著,但存放那箱瓷器的房間卻傳來極不尋常的聲音——又像是嗚咽,又像是在

廚房忙碌時鍋碗瓢盆發出的碰撞聲,極其輕微打算內卻有嘈雜感。


  萬里定了定神,伸手推開了房門。


  月光的照射下,地上擺了四件雪白的瓷器。木門打開的一瞬間,它們正才蠕動著,努

力朝一個方向靠近。但隨著門的打開,它們驀然停住了。只是四件瓷器而已,卻讓萬里覺

得它們在扭頭『看』他。


  他嚥了一下口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正當他猶豫的時候,地上的瓷器忽然像被推

倒一樣倒向了一個方向,滾動到了一起。發出幾聲清脆的碰撞聲。


  「誰啊?」風娘的房間傳來了老人的問話。


  此時正值夏天,窗子都打開著,夜裡又比較安靜。所以這聲音一下傳到老人的耳朵裡

,把她驚醒了。


  「沒事,娘,您睡吧,我起個夜。」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帶著濃重的本地

口音,雖然萬里的膽子很大,但事出突然,還是嚇了他一跳。


  只見瓷器的上方慢慢聚起了一團灰影,形成一個飄飄乎乎的透明人形。


  「風勇子?」萬里把聲音壓得極低著問。同時往房間裡走了一步。


  那模糊的影子見他走近了,迅速縮到了牆角去。萬里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背著那個裝著

血木劍和符咒的釣魚桿盒子,於是輕輕把門關好。盒子就放在門邊上,自己則走了進來。


  「風勇子,我沒有惡意,我是來幫你的。」


  「你是幫他們的!」風勇子恨恨的說了一聲,慢慢現出形來——方臉膛,五官端正,

在臉頰的左面有兩顆豎排的黑痣,好像兩滴泥淚掛在臉上。使本來眉清目秀的臉,有了點

哭相!


  是那天他在小街遇襲時兩次救過他的『好兄弟』!


  雖然之前萬里也有所懷疑,不過現在才能確定。原來他就是風娘的兒子,那個因為放

心不下母親而十年未去的魂魄。


  「為什麼這麼說?你幫過我兩次,我怎麼會恩將仇報!」萬里試圖表現得友好一點。


  「你想要進新鎮去把那些人救出來。就是和我們作對的!」風勇子憤恨的叫了一聲。


  萬里倒不擔心會吵醒風娘,因為阮瞻說過,對靈體而言,他想讓你聽到和看到,你就

可以聽到看到,否則無論他鬧騰得多麼厲害,你也會渾然不知。


  他擔心的是風勇子的態度,他太急於給阮瞻幫助了,以至於忽略了風勇子的立場。對

他而言,是要協助救出小夏和其它倖存者;而對風勇子而言,要殺掉所有的人才能平息他

的憤怒,殺掉小夏和阮瞻也是要完成對司馬南釋放他們的承諾。


  他們之間根本是對立的,想要得到風勇子的幫助是不可能的,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可是你救了我!」萬里繼續努力拉近彼此的關係。


  「那是因為我娘和我說起,你對她好。這是兩碼事,不相干的。」


  原來是他的的一絲善念給他帶來的幸運,看來這世界還是好心有好報的。


  萬里心裡想著,又向房間裡走了幾步,最後乾脆坐到了床上,和風勇子的魂魄相距不

到兩米,如果風勇子撲過來,他連一點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冤冤相報不是好的辦法,你把你們受了什麼樣的冤枉告訴我,我保證可以幫你們洗

雪沉冤。」萬里心裡明白怎麼說也化解不了這怨氣的,但不得不試一下。


  「你快點滾,我不想和你說。如果早知道你和他們是一夥的,那天我就不救你!」


  「我的朋友在裡面,我還不能滾。他們是無辜的,你不知道冤有頭債有主嗎?至少把

他們放出來!」


  風勇子根本來個悶聲大發財,理也不理萬里。


  「報復只會得到一時的痛快,對你並沒有任何好處。」萬里繼續努力,「你附在這四

件瓷器上十年,就是為了放不下你娘。你如果有一念之仁,說不定會有好報反饋到你娘身

上,難道你就想這麼下去嗎?」


  風勇子愣了一下,好像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正當萬里以為自己說的話會產生一點

點效果時,風勇子的臉又綠了起來,「好報?這世上——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娘

好心,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冒著挨批鬥風險,周濟了一個應該被除了的『四舊分子』,當時

誰管他。那麼大的能耐卻快餓死了,結果又怎麼樣呢,那混蛋為了他自己的侄子,竟然—

—!」他忽然住嘴不說了。


  「好吧,就算你要報復好了。那你告訴我,你們在十年前受到了什麼樣的對待,這總

沒有損失吧?」


  風勇子一雙血紅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萬里一下。忽然笑了起來,萬里這是第一次這麼直

接的聽到這種笑聲,果然感覺很陰森,好像隔著一層東西一樣。悶聲悶氣的,讓人不自覺

的發冷。


  「我告訴你後,你好挖出這件事來,破壞我們的計劃嗎?我沒那麼傻!」


  「這對你們沒有任何損失,為什麼不說出來?」


  「省省吧。」風勇子說,「我什麼也不會說,不管是有害還是無害,我都不會說。而

且你不要想找白大姐問出來,那個幫我們的人會讓所有知情的人都進入一個恐怖的夢,讓

他們知道如果透露一個字。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你調查不出任何事來,除非我們報了仇!




  「幫你們的人?」


  萬里心裡一涼,沒想到事情會這樣。他本來計劃得好好的,可現在司馬南一招釜底抽

薪讓他的計劃全盤落空。自己還真是白癡啊,明知道司馬南老奸巨滑,卻不為自己的計劃

留後手,這下子又陷入了被動!


  全城的人都不說的話,他要去哪裡調查?就算他能查出來,可阮瞻等得了那麼久嗎?

就算他現在跑到街上拉著還沒睡的人問清楚,平白無故的,人家又怎麼會說!再說,那樣

說不定會牽連到無辜的人。


  想到這兒,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念頭是如此清晰和尖銳,讓他立即悔恨交加,

恨不得打自己一頓!


  他落入了一個自己設下的陷阱,一門心思想著窯場的事。想著窯場中死去的人,實際

上打聽一下這裡出過什麼大宗的集體死亡的事件也可以順籐摸瓜的查出事情,可是他就是

被絆住了思維,真是一葉障目!


  司馬南知道他的思維混亂了嗎?


  或許他是知道的,但表面上假裝逼自己東躲西藏,暗地裡卻輕蔑的看著他自己上了自

己的圈套!他以為自己在和司馬南鬥智,但實際上是他一直落在下風,而司馬南則正一邊

看他上竄下跳,一邊繫緊阮瞻脖子上的繩套!


  關心則亂!


  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如果不是他急切的想打聽到當年的冤案,有一點線索就拚命抓

住不放,想追到最深處去,兩眼看不到其它的可能,怎麼會犯這麼白癡的錯誤,連這麼明

顯的線索也看不到!


  如果他明天到四鄰八鄉去打聽,先不說這件事瞞得這樣嚴密,外人會不會知道真相,

就算知道,時間方面也來不及了。


  要怎麼辦呢?


  看到萬里焦慮的神情,風勇子再一次笑了起來,「你什麼也做不了,老老實實回去吧

,別趟這趟混水。要不是你對我娘存著好心這時候早就死透了!」


  萬里聽風勇子這樣說,抬起眼皮來看看他,「是嗎?從我介入這些靈異事件起,我都

不知道鬼門關溜躂過多少次了,可如今我還活在這兒和你磕牙玩。」萬里站了起來,風勇

子的話激起了他的傲氣,「你救過我,我很感激,我想幫助風娘也不是貪圖你什麼回報。

不過我要告訴你四個字——邪不勝正。你們明明是受害者,可不要因為一意孤行,把自己

逼到注定失敗的另一方去!」


  他向門邊走了一步,見風勇子露出凶狠之態,卻沒有怕的表示,「別說我沒提醒你,

我是個陽氣極旺的人,你不容易近我的身,而我離那法寶只有兩步。你救過我,我不想傷

你。」


  「你做不了什麼了!他們死定了。」


  「那我們打個賭。」萬里面露笑容,「我的朋友一定會平安回來。如果我輸了,我自

殺,魂魄陪你一起侍奉你娘。可假如你輸了,我要你化解一切的怨氣,對所有的東西都抱

有善念。」


  風勇子不理他。


  他則走到門邊拿起釣魚桿盒子,又轉過頭看說,「你救過我的命。我會報答你。相信

我,我說到做到!」說完,他輕輕走出門去,照樣翻牆而出。


  他愚蠢了一陣子了,不過他現在沒有時間懊惱,把自己的失誤當作智者千慮,必有一

失好了。司馬南當然很厲害。不厲害的話打起來也沒有意思了。他雖然一直被司馬南玩弄

於股掌之間,不過剛才他腦筋中突然閃過一點靈感,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走到街上。萬里想把隱身符撤掉,但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動手,並裝出鬼鬼祟祟的

樣子,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到。


  他以前執著於一個念頭,現在突然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錯了,再回過頭來想,思緒反

而開闊了些。


  他根本不必考慮到是否牽連到孫老闆,因為司馬南和那些怨靈是一派的,風勇子既然

稱他為『幫助他們的人』。可見他們之間是有聯絡的,那他當然也會瞭解到孫老闆是知情

人,也猜得到自己必會與孫老闆有聯繫。


  小夏說,當時他們在山間小路時,出現過怨靈,好像附了一個叫左德的攝影師的體,

根據她的描述,那可不就是風勇子嘛,也就是說那一天怨靈們是裡應外和的,而司馬南親

自在旁協助,風勇子早就是復仇一方的主力。


  而自己這一方也早已被監視起來,也早就在算計之中。至於自己被風勇子所救則完全

是個意外!


  整件事情是他自己一葉障目、不見南山的。所以現在他乾脆耍寶耍到底。不是拿他當

猴耍嗎?好,他就當好這隻猴子,讓司馬南以為他還沒有識破這個圈套,繼續嘲笑他,看

他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而他既然有了新的線索。當然要繼續追下去,只要表面上讓司

馬南以為他還在圍著窯場繞圈子好了。


  窯場是很重要的,但那只是一個毀屍的地點,根由則在其它地方。不知道這一切和那

個燒製瓷器的秘方有沒有關係?不過他先不管這些了,他要先循著另一條線索追查下去,

當時他是和阮瞻說好的,兩個人一起調查那個讓那麼多鬼魂產生強烈怨氣的原因,他這邊

沒有進展的話,相信阮瞻那邊不會空手而回。就算不行,在最後決戰的一刻也是會揭曉謎

底的!


  思路開闊的感覺真好啊,大概司馬南不會想到他的上等智計和壓倒性的逼迫會讓對方

完全放開吧!自視過高的人是不會懂得光棍之道和必要示弱這兩招的。







  旅店的屋頂上,司馬南閉目盤膝的坐在那裡,面前擺著一個奇怪的香爐。洪好好則站

在他身邊,手裡拿著一個托盤,托盤上蓋著一塊紅布。


  「萬里會上當嗎?」見司馬南睜開了眼睛,洪好好問。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上當,反正最後的結果是一樣的。」司馬南面露輕蔑的表情,「

我給了他機會讓他選,假如他夠聰明,自動離開這裡的話,我會放了他。」


  「這不是你平時斬草除根的作風哦。」洪好好媚笑著說。


  司馬南站起來,和氣的拍拍洪好好的臉,沒有說話。


  她怎麼會明白呢?


  他之所以對萬里有一念之仁,因為他也是把阿百帶出來的人之一,並且善待過她。因

為這個,他想留他一命,甚至包括岳小夏,只有阮瞻是他絕對不能放過的。他這一生做了

多少世俗人眼中傷天害理的事,他都不以為意,在他心中,弱者的死是成就一個強者必要

的犧牲,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本來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唯獨對阿百,他覺得虧欠了她,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對不起的只有她而已!因為她

是那種人——年青人常說的:她是能讓魔鬼流淚的天使!


  但是,現在萬里和岳小夏都選擇了和他作對,不肯退一步,他心中因為阿百而生的一

絲善念也沒了。這是對決生死的一刻,他現在佔著絕對的優勢,但他不敢大意,那個姓阮

的小子實在難纏,遇強愈強,並且每一次都能以弱勝強,反敗為勝!


  「這就是你的魘術嗎?沒什麼複雜的程序啊,也沒有什麼特定的衣服髮型。」洪好好

看了司馬南一眼,見他神色比較輕鬆,乘機要求,「你說過會教我的啊,不會忘了吧?」


  「你的夢殺術還沒練好,不要貪多。」司馬南沒什麼表情,語氣裡也沒有一絲情緒感

,「再說,道術在乎心力和功力,與衣服和髮型有什麼關係,就算儀式也只是術前的準備

罷了。自從我把你帶出來,你看了太多電視了。」


  洪好好笑著應了一聲,但心裡還是有頗多疑慮的。在她看來,面前的男人一向是冷漠

殘忍的,他吸引她的也正是這一點,讓她覺得安全、有依靠,因為她是唯一知道他底細的

人,他需要她這個伴侶,無論做為情人也好,主僕也好。


  可現在情況變了,自從那個阿百出現後,他還沒有見過她一面,他就已經變了,變得

疏遠、猶疑,讓她覺得,他隨時會走,和那個阿百走,再也不回來。


  這讓她感到害怕。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懼怕這個世界,獨自一人的情況她都不敢去想像,所以,她要想

個辦法讓他留在自己身邊,或者苦學道術,變得無比強大才行。


  她抬頭看著司馬南又走回到香爐邊的背影,一邊轉著自己的心思,一邊跟了上去,讓

自己和手中的托盤都處在司馬南觸手可及的地方。


  只見司馬南閉目默誦了幾句,手中劃著奇怪的形狀,又從懷裡拿出早已畫好的符咒,

向香爐裡一拋。


  登時,一陣妖異又鮮艷的綠色火焰『騰』的燃燒了起來。而司馬南一回手,一把扯下

了洪好好托盤上的紅布,露出盤子裡的東西!


  那是一共十二顆黝黑的東西,小孩拳頭大小,心形,熱氣騰仍,散發著濃烈的血腥之

氣,還『砰砰』的跳著,正是幼兒的心臟!


  司馬南隨手拿過來一顆,扔到了香爐裡,那火焰立刻把這小心臟包裹起來,隨著它的

跳動,像個火球一樣蹦來蹦去,但就是離不開香爐,只發出『?偽唌z的響聲,好像燒爆的

栗子!就這樣燒了有幾分鐘,小心臟漸漸萎縮了,從香爐中冒出一股綠色的濃煙。


  司馬南一邊又扔進一顆心臟,一邊以手畫符,向城中一指。那煙順著他指的方向迅速

散開,融入空氣中消失不見。


  這一夜,全城的人都噩夢連連!

  第二十七章 背叛的人


  新鎮裡。


  阮瞻坐在塔頂的房間裡,像一尊塑像一樣動也不動。表面上他是在繼續靜修,實際上

他是在等待機會,並盡力減少身體內靈能的流失。

  
  這個塔真是神奇,只要不屬於人類正常的力量,只要在塔中久呆一會兒,必然會慢慢

減弱,悄無聲息的,不知不覺的,讓人感覺好像電能導入地下一樣,直至完全消失!


  當初設計這座塔的人,不知道法力是否高深,但他的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之術真是了

不起,僅憑方位和隱含在建築中的陣法,再搭配一些簡單的法器就能產生這麼大的能量!


  如果不是這個塔,他也不能那麼快的把司馬南施在他身上的封印解除,然而當他的靈

能恢復後不久,也同樣不可避免的衰弱下去。


  那些怨靈是明白這個塔的神奇之處的,但他們不知道阮瞻之前被司馬南封印住了,所

以見阮瞻的能力沒有消失,反而增強了,以為他是不受這個塔控制的,因而對他產生了畏

懼,一直沒有對他動手。


  那個冒充小夏的怨靈也不能長時間在塔裡呆著,所以趁阮瞻再次進入塔頂的暗室裡靜

修時,溜到城外去了。她以為阮瞻躲在暗室裡不出來,一定是在盡力恢復視力。但阮瞻就

是在等她離開,然後好四處看一下,找到這個能鎮靈的塔被司馬南破壞的地方,修復它,

讓它重新成為『收留』怨靈、壓制怨氣的地方。


  這個塔頂的暗室是圓形的,裡面空無一物,只是四面的牆壁有一圈極其狹小的玻璃窗

,連那特意留下方便出入的門上都有,從裡面看好像這個塔半睜半閉著眼睛。而阮瞻的感

覺是:這暗室聚集了這個塔最高的能量。並由那個小窗向外散發出去。形成一股看不見的

氣場籠罩在塔的整個頂部。呆在塔裡面只能使各種各樣的靈能消失而已,真正鎮住怨靈讓

他們出不去的,正是因為籠罩在頂部的能量。
 

  如果現在細細的感覺一下這個鎮靈的氣場,就會發現它的能量不那麼均衡。好像向一

側傾斜了一些。別看只有這小小的一點變化,但卻好像把一個箱子的蓋子打開了一條縫一

樣。讓那些怨靈從縫隙中跑了出去!


  是哪裡遭到破壞了呢?


  以司馬南的個性,肯定不是大興土木,改造建築結構,他喜歡以巧取勝,喜歡那種傲

慢而瀟灑的感覺,所以這塔裡一定有一處小小的地方與建造時不同,但卻促使整個鎮靈的

陣法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想到這兒,阮瞻以隱蔽的手勢畫了一道符出來,同時默念了幾句咒語。然後起身離開

暗室。走到門邊時,他轉頭看了一下,見他的身體還好好的留在原位,胸口掛著小夏的護

身符,確定那些冒險監視他的怨靈看不出什麼破綻時,才穿牆而過。


  他也是不得已才會選擇靈魂出竅的,這裡沒人替他守著肉身,他是冒了一定的風險的




  塔頂籠罩的氣場雖然被破壞了,但因為暗室是在最頂部。所以怨靈還是無法進入。不

過他們卻可以趴在窗邊監視,這讓他必須要製造點假象才行,加上他又不會穿牆術,所以

只能用這一招。


  這樣做最大的好處是:只要他連靈魂的氣息都掩藏住,他就可以避開一切耳目自由行

事,也可以穿越一切實質的障礙!


  另外,這裡的怨靈不比一般,不僅是怨力更大,數量也很多。最可怕的是,他們顯然

有一個頭兒,很可能就是佔了小夏肉身的那位。她的怨力可以在塔內保持一陣,這證明她

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深,甚至可能經過了數年的修煉。而且她還有相當的組織力,把那些怨

靈組織在一起,發揮了最大的力量。


  所以,他現在面對的不是怨靈的問題。而是面對了一支小型的怨靈軍隊。


  他走下頂層,在第八層停了一下,忍不住看了看牆邊的玻璃櫃子。見那個有著小夏可

愛面龐的小瓷娃娃被扭轉了一個角度,面對著牆壁。他知道那不是小夏自己要扭轉的,一

定是佔了她身體的那個怨靈怕他恢復視力後會發現這個變化,才這樣做的。


  她可真謹慎。可惜這世界裡有件事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司馬南以為封了他的能力,會讓他在空鎮裡寸步難行,卻沒想到那封印符咒會替他擋

了這座塔對靈能吸收力,使他自身的靈能免於快速流失;怨靈以為佔了小夏的肉身就可以

迷惑他,但卻不知道他的視力早已恢復,並且和小夏心靈相通,早就知道了一切,現在反

過來要將計就計!


  他強抑住把小夏的小瓷像放在懷裡的衝動,把心神集中在尋找破壞點這件事上。他進

塔時眼睛看不見,剛才雖然下來過一趟,卻因為裝作視力還未恢復,眼珠根本不能亂動,

所以到此刻他才認真觀察周圍。


  第八層還是圓形的,不過格局比較正常,東西兩側各有兩扇大窗。只是現在外面被濃

霧籠罩,看不到窗外的景色,考慮到這個塔在鎮中心,又那麼高,應該能俯瞰全鎮,是視

野最好的地方。


  除了那兩扇窗子,這層塔上就只有那幾個大玻璃櫃子了。櫃子裡面擺放著各種不同的

小瓷人,想必是為了收附死去的冤鬼所用。這座塔表面上建造成廟塔的模樣,應該會在鎮

上搬來居民後收受香火,這樣等這些怨靈被譴去到他們該去之地後,這裡虔誠的香火還有

為他們祈福之用,可見當初設計並建塔的人對這些怨靈心存一絲愧疚。


  會不會他也是造成今天這局面的元兇之一呢?他究竟是誰?


  阮瞻忍不住又看了一下櫃子,之後眼神就被地面上一個八卦圖形所吸引。那八卦嵌在

地上,是竹製的,不知用什麼方法處理過,竹片黑晶晶的發亮,在昏黑的房間還真不容易

發現。


  阮瞻走了過去,低頭一看。感覺這竹片上隱含著一點點靈力,雖然不大,但也足以使

這個圖形不凡了,只不過現在的圖形已經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動,缺了一個不易覺察的小角

。讓這個八卦圖不能完整成型。


  抬頭一看,這層的天花板上也有一個同樣的八卦形,和地上的這個相互呼應,而且也

被損壞了小小的一個部分,損壞的部分卻與地面上的不同。


  「他還真是一招鮮,吃遍天啊!」阮瞻心裡冷斥了一聲,想起在落花洞女事件中,司

馬南也曾經不經意的破壞了一下『女人花』娛樂城門口的石頭八卦,只是一點變動而已,

卻讓驅邪的靈物變成了招邪的東西。


  八卦是天下至陽的東西。雖然在外行眼裡看來那只是一個圖形,而且沒什麼區別,但

事實上乾、坤、震、巽、坎、離、艮、兌,不能有一點差錯,否則用做裝飾是沒什麼關係

,但如果把它用作驅邪避凶的陣法的組成部分,就會沒有任何作用的,其陣也就失去了意

義。


  因此司馬南做的是簡單的事。但破壞效果卻是最大的!這是他慣用的手段,總帶著那

麼一點蔑視世人的味道。


  地面和屋頂的八卦圖形,損壞的地方不一樣,所以阮瞻認真的辨別了一下,默默記在

心裡,然後開始向下走。


  一層層的慢慢看過去,阮瞻發現每一層的格局都差不多。只不過因為塔是錐形的,所

以越向下,樓層的面積越大,但無論大小,每一層都有擺滿了小瓷人的玻璃櫃子,只是八

層以下的小瓷人不再特殊了,看來只是工藝品而已,描述一些歷史人物和民間傳說,上面

也沒有籠罩一絲陰氣,純屬裝飾品。


  當然每一層的地面中央都有一個八卦形。但也只是地面上有一個而已。屋頂上有相對

應的八卦圖,只在第八層才有,好像第九樓地板上的圖滲透到八樓的屋頂上。而且,這些

八卦圖的大小和樓層的面積相反,樓層的面積越大,八卦越小。方位也不盡相同。還有就

是,這些八卦不再是那特殊的竹片製成的,而是類似於隱形的圖形,人類的肉眼是無法看

到的,只有他這樣有靈力的人才能看出。


  無一例外的,每個八卦都損壞了一點。


  這樣算來,從第二層到第八層共有八個八卦圖,且破壞的地方都不一樣!另外,八樓

上的小瓷人他曾經認真數過,不包括小夏他們,一共一百七十三個,也就是說當年發生的

冤案裡有一百七十三人同時死難!這麼大的事,竟然被瞞得滴水不漏,別說其它地方了,

連本地人都一知半解,可見責任人的能量之大,手段之高!


  第一層與其它地方大不相同,沒有八卦圖,只有地面上不規則的倒扣著一大八小共九

個鐘,牆面和屋頂上繪滿了佛祖、菩薩、羅漢,華麗又神聖。不過,目前這塔都被邪氣污

穢了,此地的莊嚴感也蕩然無存。


  阮瞻仔細觀察周圍,因為雖然他對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不太擅長,但根據他的推斷,

這陣法還有一處最關鍵所在。


  看了一圈,什麼也沒看出來。一樓就像個大型佛教宣講聖地,並沒有暗門機關或者密

室什麼的。


  阮瞻靜思了一下,覺得自己不會推測錯誤,再想起他們從廣場跑到塔裡的時候,雖然

走的是一條迴廊曲徑,但感覺一直在上坡,進塔的大門還有好幾級台階,衝進來的時候差

點絆了他一跤,那麼說來,這塔的一樓地面就比外面的水平地面高出很多,也就是說,它

有可能有個地下一層!


  有了目標就好辦多了,他把精力集中在地板上。


  按理說,他現在是魂體,應該能看透人類所不能看透的東西,可是他卻看不見地板下

面有些什麼,可見這地板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並看不見大片的中空。他只好把靈能運用到

他的陰陽眼上,過了十幾秒,終於讓他看到了地面下的一點特殊情況。


  他心裡一喜,急忙又集中意念,來到樓層中央那些大鐘和小鐘之間的縫隙處。他剛才

看得明白。這些地方的下面是鏤空地,可以讓他穿地而入。


  樓層下面是一間巨大的地下室,面積遠遠超過塔的底座,像個地下停車場一樣,站在

這裡看剛才下來的地方。發現那些鍾之間的縫隙,也就是能穿地而過的地方形成一個奇怪

的形狀,有點張牙舞爪之感,像一隻手死按著地面一樣。


  再看這地下一層,在地面的中間也有一個巨大的八卦,只不過其圖形是由水組成的。

就是在地面上挖出一個八卦形,中空處充滿了水。


  應該說湖水!


  原來這塊地面是與圍繞著塔的那個人工湖齊平的,因為物理學上的聯通原理,這裡就

呈現了這種情形!


  水為陰,這個天然的水八卦對整座塔有著巨大的作用,但此時它也是損壞的,而且不

是損壞了一點,而是全部損壞了。倒不是有人毀壞了水池,而是在水中加入了許多不該有

的東西。


  如果說樓上的那些八卦是分別被人取下了一點東西,那麼那些東西此刻就都加在了這

個水八卦上。


  「他還真方便,自己即沒有帶東西來,也沒有帶東西走,只是從樓上的每個八卦都拿

下來一點,然後全加在這個水八卦上。這樣就完全破壞了這塔的格局!」阮瞻不知道是該

欽佩司馬南還是鄙視他,竟然能這樣投機取巧。


  只是對於司馬南的細密心思,他完全是佩服的。


  他把每個八卦都破壞不同的地方,非常細微但又是最關鍵的地方,然後把取下來的竹

片和那些隱形的質料扔到這個水八卦上時,又煞費苦心的全部弄亂。如果不是他從最上層

就認真記住每一個八卦損壞的情況,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恢復呢!


  他俯身把那些不屬於這裡的東西撿起來。先恢復這個水八卦的功能,然後把那些多餘

的東西都帶在身上,竹片也施法隱形,這才回到地面上去,一層層恢復八卦圖的功能。這

個時候,他更覺得巧合之中是有奇跡的,如果不是魂魄離體,他不僅無法安心的檢查塔被

破壞的情況,更是不會發現和進入這個地下室。


  這地下室在建的時候就是密封的。出入口又被那些有先天罡氣的鍾圍在其中,怨靈即

看不到也進不來這裡。雖然不知道司馬南是怎麼做到的,不過他是卻歪打正著才能發現。


  還有,他發現一下到地下室裡,他的靈能就迅速恢復了,這就是說,只要離開這塔內

的正常範圍,靈能就不會受到限制了,這為他最後和司馬南的決戰計劃提供了一條可行的

辦法。


  他認真又耐心的根據記憶修復著塔內的陣法,並不知道當他在地下室時,一個人影已

經悄悄走到樓上去。不是鬼魂,確實是個人!


  是毛富!







  「意外嗎?」毛富像小孩過家家一樣挪動著小瓷人,把依附了小夏、劉紅、趙家遠、

馬記者和阿百魂魄的小瓷人單獨擺放在一起,其它的小瓷人都推擠到一邊去。


  「我沒瘋。」他得意的繼續說,「我只是裝瘋。」


  「你是卑鄙的內奸!」小夏雖然知道自己的聲音像是蚊子叫,但還是忍不住大聲斥責

。她從一開始就厭惡毛富,覺得他文質彬彬的外表下潛藏著陰險的氣息,沒想到他比自己

想得還要卑劣。


  沒想到毛富竟然聽到了小夏的說話,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羞恥的樣子,而是依舊得意

非凡,「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形勢明擺著的,幫助這些大仙們做事總比被關在這些瓷器

裡強。你們知道嗎?他們不會放出你們的,你們的身體被利用後,就會被丟到湖裡餵魚,

而你們的魂魄就永遠被留在這裡,被一批批的人參觀,把玩,甚至買回家去。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沒有個完。放心,我會來看你們的!嘻嘻——」


  他拚命壓抑著笑聲,但神情又亢奮之極,被這空曠陰暗的空塔一襯。顯得格外詭異,

可怕!


  他說自己沒瘋,但他這模樣讓小夏不敢確定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劉紅哭叫了起來,「只要你肯放了我,我什麼也不會說出

去!求你了,幫幫我!我會報答你的。你要什麼,我都給你!要我的人也行,你不是喜歡

我嗎?」


  在毛富持續的笑聲中,劉紅苦苦哀求。


  小夏此刻真恨自己不能動,不然真想上去扇劉紅兩巴掌!不知為什麼,一遇到這個女

人,她身上的暴力願望就特別強烈!這還是女人嘛,一點自尊也沒有,人品那麼卑鄙,為

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捧著她!


  「你們呢?」毛富斜過眼睛來看小夏和阿百。


  小夏不知道他怎麼知道阿百的。可能是阿百的魂魄附在小瓷人身上的這件事他知道吧

。但看見毛富那副淫賤的德行,她現在雖然只是個瓷娃娃,卻也快吐出來了。眼見他骯髒

的手就要摸到自己身上,拚命向旁邊一撞,令一直不能動的『身體』動了一下,差點從架

子上掉下去。


  毛富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去接,「小心,你們掉下來會沒命的。會和那些大仙們一起

走的。」他臉都白了。


  「我不怕。」小夏倔強的道。


  「你不怕?」毛富懊惱的笑,臉色又青又白,還真有點猙獰怕人,「我就摔碎了你看

看。」


  「你不敢。」一直沒說話的阿百插嘴,「你的主子還要用小夏來威脅阮瞻,哪容得你

胡來?」她一向溫和,此時也不禁有些生氣。


  「胡說!」毛富一臉被人揭穿謊言後的驚慌。「我現在就摔了她試試看!」


  「好啊,你來啊!」小夏火大的喊。


  毛富伸出手,但卻停留在小夏『身邊』老半天,終於還是沒抓下去,只得一甩手,原

地轉了幾圈,然後一把抓住劉紅的瓷象,高高舉起,在劉紅的長聲尖叫聲中。把她狠狠的

摔在地上。


  只聽『啪』的一聲響,小瓷人被摔的粉碎,一聲女人的哀哭從地面上傳來,然後一條

透明的小影子好像身不由己一樣被吸到了塔外面的濃霧中。


  那聲女人哭和一地的碎片駭住了小夏和阿百,她們不知道作為人的劉紅和作為魂魄的

劉紅的哭聲竟然如此不同,前者煩人。後者陰森。而且,小夏雖然討厭劉紅,有時候忍不

住撂幾句狠話,但並沒有想過讓她去死,也沒想過她那麼輕易就死了,所以這突入其來的

情景著實嚇到了她!


  「怎麼樣?怕了嗎?」毛富得意的說。


  小夏驚慌之下憤怒之極,沒想過同樣是人,怎麼會有這樣卑鄙無恥的人類!


  「我為什麼要怕你?你只是個背叛的人!」


  「你不怕?好,我摔了趙家遠!」他說著又把手伸向趙家遠。


  「不要啊!毛鎮長!」趙家遠大驚,「求您放我一條生路,永遠留在這裡也行,隨便

怎麼您怎麼高興都行,就是留我一條命吧!」

 
  「你不要傷人了!」小夏驚叫一聲,「同樣是人,你怎麼做的出來。我怕了你,你快

放下他!」


  「求您啊!」趙家遠也繼續哭求,「求你念在我鞍前馬後這麼多年跟著您,從來沒有

二心,饒我一條命吧!我繼續給您當差,就當我是您的一條狗!一條狗命而已。」


  毛富高舉著趙家遠,猶豫了一下,好像趙家遠的話對他有些觸動。畢竟趙家遠一直是

他的走狗,他裝瘋時,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也沒有扔下自己跑,絕對是一條忠狗。


  一旁的小夏見他平靜了一點的神色,鬆了一口氣,以為趙家遠暫時保住了小命。


  哪想到毛富卻突然變了臉色,他揮動了一下手臂,把趙家遠舉得更高,輕聲說:「你

以前做的很好,我會照顧你的家人的。可惜我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不能冒險,而且

,你對我已經沒用了!」說完,他手腕向下一抖,一聲震人心魄的響聲後,趙家遠也同樣

被摔的粉碎,魂魄被吸走。


  「你真是殘忍!簡直不配當人。」阿百眼見兩樁慘劇,善良的心無法承受,聲音都抖

了。


  小夏說不出話,沒想到毛富竟然毫不猶豫的殘害同類,這種行為根本是豬狗不如,難

以想像人在面臨危險的時候,為了保住自己,竟然可以自私,卑劣,醜惡到如此地步!


  「現在輪到誰了?馬記者?」

  第二十八章  刺殺


  「不要!」小夏、阿百和馬記者同時喊起來,聲音裡都帶著驚恐之意,知道和這個已

經喪失人性的人根本沒有道理好講了。


  毛富就是想要這些人怕他,見他們終於低頭,不禁得意的笑了起來,「沒錯,我是個

背叛的人。我背叛過鄉親,背叛過上司,背叛過朋友,現在也不怕再背叛你們。只要我能

得到好處,我能夠活下來就行了,為什麼要管別人?現在,我就去完成我的任務。那個阮

瞻不是法力高深嗎?讓大仙們無法下手嗎?沒關係,我是人,不怕他的法術,我可以在他

靜修時殺了他,為大仙們除去後患!」


  他說著就從背後抽出了一把刀來!


  刀出鞘後,即使在黑暗裡,刀鋒上也閃過刺目的光芒,晃得小夏的心裡一片冰涼。


  他要殺了阮瞻!


  小夏驚恐的想。


  她知道阮瞻的眼睛和法力都已經回復,但假如他正在靜修,或者他沒有防備一個『瘋

子』,他很有可能被這個喪心病狂的混蛋傷到!


  「司——張群給了你什麼好處?」阿百突然問。


  她差點衝口叫出司馬南的名字,但想到他現在借用的是張群的肉身,急忙改口。


  毛富聽到阿百的話,愣住了,臉上流露出意外和驚恐的神態,顯然阿百觸到了他心裡

最脆弱的部分。


  「你——」


  「你最好告訴我實情,否則我會讓他殺了你。」阿百大聲說。


  毛富一時沒有回答。明顯被阿百的話和氣勢震住了,但小夏卻聽出阿百語氣中的虛弱

。她是那麼溫柔和善的人,平時連大聲說話也很少,此刻厲聲去威脅別人。顯得十分勉強




  「張先生為什麼要聽你的,你少嚇我!」毛富回過神來,但還是有點驚疑。


  「這個你不用管,反正你知道我可以決定你的生死就行了。」


  「我不相信!」


  「你最好相信。」阿百強迫自己強勢一點。「你之所以不敢動小夏,是因為他們要利

用她來牽制阮瞻,可你為什麼知道我是小夏的朋友,卻又不敢摔死我?不也是因為司——

張群警告過你,也警告過外面的人嗎?根本就是他找你做內奸的!」


  阿百雖然這樣問,但卻很怕從毛富嘴裡聽到相反的回答。幸好毛富心虛的低下頭去,

沉默不語。


  就算司馬南沒有出現,她也知道他就在附近。而對於司馬南而言,自然也會明白她在

哪裡,他那麼聰明,而且他們彼此間又那麼瞭解,他怎麼會不知道她一直和小夏形影不離

?所以,小夏一落到這個城裡。她就被那些怨靈關到了這個小瓷人裡,雖然囚禁她,卻又

不傷害她,和他多年前做的是一樣的。


  她猜,他對她終究是有一點感情的吧?


  她知道司馬南是整件事情的幕後主使,也明白毛富成為內奸一定不在怨靈的計劃之中

,而是他設下的埋伏。


  她瞭解他,這是他一貫的下棋手法。想想當初是毛富確定的隨行人員,是毛富指名找

的記者。也是毛富一直磨蹭到天快黑時才離開村子,又強烈建議走山路,幾乎算是一手推

動了這一群人靠近了這個空城邊,好讓幕後主使扭曲時空,把小夏他們直接移動到這裡來




  她是軟弱,可是不傻,所以她看得清這盤棋中所有的佈局。之所以一直沒有對小夏說

起,是因為一想到他現在站在她的對立面,她就心如刀絞。可現在為了拖住毛富的腳步,

讓小夏有時間用意念傳達示警的信息給阮瞻,她只好拋出這個壓在她心上的問題。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毛富還在嘴硬,但腳步卻沒有動,沒敢立即去找阮瞻。


  阿百鬆了口氣,知道現在可以拖住毛富一會兒,急忙說,「如果你要試試我的話是真

是假,就請便吧。可是我再提醒你一遍,我讓張群殺你,他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假如我

讓他留一一命,你就算死了,他也有本事給我拉回來。」


  她很少一口氣說那麼多威脅人的話,此刻強逼自己說出來,連氣也不敢喘,但這在毛

富耳朵聽來卻特別自信而強勢,格外有說服力。


  他回想了一下張群和他見面時的情形,雖然張群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但說到這

個叫阿百的女人的時候,語氣是比較特別。說不出有什麼情緒,但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

聲音忽然變小了。


  他這半生都是在察言觀色,不斷出賣一些什麼,不斷攀附強者,這才有了現在的地位

,但今天這個情況卻讓他摸不到頭腦。如果說張群喜歡這個女人,不,應該說是女鬼,為

什麼他要把她關起來;如果他不喜歡她,為什麼對她那麼特別,並且千叮萬矚不許讓她受

到一絲傷害?


  他剛才太得意忘形了,竟然把她和岳小夏擺在一起,還說了威脅的話,假設這女人說

的是真的,他不是要倒大霉嗎?張群不僅是個大富翁,還有很強的法力,他親眼見識過。

和張群相處的時候,儘管那個人一直笑咪咪的,他卻一直怕,直怕到骨子裡去!


  這樣的人,他惹不起,只能順從,奉承,這樣他才能平安度過這一劫,說不定今後還

能繼續陞官發財。現在這個女人這麼篤定,他就告訴她好了,反正這用不了多長的時間,

也不是什麼必須保密的事。他兩頭巴結,活命的機會就會更大!


  「還要考慮嗎?」阿百見小夏一直不說話,知道她在集中精神向阮瞻傳達消息。於是

繼續逼問毛富,讓他沒有機會仔細考慮。


  毛富嚥了嚥口水,「三周前的一個晚上,張先生忽然派人來找我。說他要在我們鎮投

資擴建瓷器廠。那可是我們鎮的支柱企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插一腳,但我們都沒有同意

。他一個外鄉人,上來就提出這個要求。我當然不能答應,可他卻說做為交換,他可以救

我一命。我以為他只是開玩笑,但因為他是個大富翁,我也不好得罪他。只是——他後來

說起了——說起了十年前的事。那些事——他都知道,每一個細節都知道!」


  說到這裡。毛富露出驚恐的神色。阿百心裡歎了口氣,心裡明白司馬南只是利用毛富

而已,而如果毛富當初不做虧心事,也不會被人抓住把柄。


  「他說新鎮再也關不住那些大仙了,他們要出來找當年的罪魁禍首報仇!我不信,因

為龍大師說,大仙們是出——出不來的,再過一個多月,所有的一切都會和沒發生過一樣

。然後我們全鎮人會搬進去,陽氣大盛,到時候就萬事大吉了。後來,張先生,看我不相

信,就——」毛富結結巴巴的說,「就招來了當年死去的風勇子和另兩位不知名的大仙。

他們要掐死我!真的,一直掐著我的脖子,燙得我的脖子起了很多水泡。一直掐,一直掐

,一直一直!」


  毛富說到這裡又停了一下,雙眼瞪得大大的。雙手按著自己的脖子,額頭上滲出了汗

水,喉頭在脖頸上滾來滾去,顯然當時的情景又在他腦海中重現了。


  「怎麼會是熱的?」阿百有點疑惑,不應該是冰涼的嗎?


  「那是因為——不!我不說,我發過誓不說的!我會死無葬身之地,我不能說!」毛

富忽然情緒失控,向後倒退了幾步,一下坐倒在地板上,看來當年的事,和風勇子對他所

做的,都讓他身心極度受創。


  伴隨著他驚恐的叫聲,窗外的濃霧也劇烈的翻滾了起來,好像格外憤怒,要一湧而進

一樣,可見當年發生的事有多麼殘酷!


  可是,究竟是什麼讓怨靈們那麼憤怒呢?


  「好吧好吧,不說那件事!」阿百被鬧得有些心慌,連忙轉開話題,「所以你就答應

張群了?」


  毛富哆嗦了一下,顯然只聽到張群的名字都讓他害怕,「我見過張先生,不,是張大

師的神通,我相信了,我佩服!他給了我一張單子,上面有十幾個人,他說過些日子會有

一個姓岳的小姐來做普法宣傳,要我把這些人全帶到新鎮的西門那一側的山路上去。我以

為這樣就好了,但他卻說要我也進城。我嚇壞了,苦苦哀求,可張大師說要我做內應,這

樣大仙們才能放過我。因為當初不是我的主謀,只要我裝瘋,讓其它人都被就地正法,然

後把當年主事的人扔到城裡才算完。我沒有辦法——不,是我悔悟了,決定贖罪。」


  「你就是這樣贖罪的?用那麼殘忍的方法殺人?」阿百忍不住斥責了一句。


  「他們都罪有應得。」毛富很快的大聲回了一句,眼珠子嘰裡咕嚕的,顯然是要說給

那些監視者聽,「我贖罪,我贖罪!」


  「主事的誰?」


  「他啊——他很快就會被帶來的。等他一死,一切就平靜了。」毛富突然笑了,臉上

還掛著驚恐的神情時卻笑了一下,顯得十分猙獰。


  阿百現在倒覺得他是不正常的了,他說自己是裝瘋,但看他這樣子誰又能知道他是不

是真的瘋了呢?而在毛富的心中,卻想到如果鎮長死了,這件事就會平靜下來,而張群答

應在事業上幫助他,這樣他就可以坐上一鎮之長的位置,財富和美女盡皆在手,在洪清鎮

上就再沒有什麼能對他構成威脅了。


  只要解決了這件事!


  但要解決這件事,首先要殺了那個姓阮的,他太礙事了,張群說過,如果不是他,現

在事情已經解決了。所以,必須除掉他。


  他怕死,但是讓別人死他到不怕,當年死了那麼多人,剛才他又殺了兩個,還在乎多

一個外鄉人嗎?大仙們說他現在正在靜修,怎麼推也不會有反應,只要他繼續裝瘋,然後

撲上去——所有的事就結束了!


  想到這裡,他突然跳起來,大笑一聲,又裝成瘋子的模樣,一路跳著叫著,跑到頂層

上去。


  「小夏,阮瞻有回音了嗎?」阿百用她們之間才聽得見的聲音焦急的問。


  「我沒有靈力,不懂他說的什麼。」小夏呼了一口氣,「可是我感覺心裡很平安,他

一定不會有事。」







  阮瞻收到小夏焦急的心意時,剛巧修好了七樓上的八卦圖形。還有八樓的地板和屋頂

的八卦沒有修好,事實上他也不想立即修復,要引怨靈們進入才好行事。


  他和小夏心靈相通,不過因為小夏是普通人,並不能共通心語,但她的心意卻明確告

訴他,他有危險!


  一收到這個信號,他立即靈魂回體,因為是魂魄在行動,所以只是一瞬間的事。八樓

的八卦是用實質的黑色竹片製成的,剛才他一直施法讓竹片隱形,此番他的靈魂回體,那

兩片竹片立即掉落在地上。


  他把那不大的竹片好好藏在身上,側耳細聽了下,只聽到樓下有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然後就是大笑和『咚咚咚』腳步聲。


  是毛富!他不是瘋了嗎?而且已經失蹤好半天了!為什麼小夏的心意那麼焦急而驚慌

呢?和他同時失蹤的還有左德,他們剛才去了哪裡?


  然而不等他細想,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他連忙盤膝坐好,保持著物我兩忘的外表,

但內心卻在警惕的感受著門外的毛富。


  他感覺毛富從門上的小玻璃窗向房間內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推門而入。


  房間裡比較黑,毛富從外面看不見,進來後也不能立即適應黑暗,愣了好一會兒才看

清阮瞻的影子。他見阮瞻一動不動,如老僧入定一般,不禁心下一喜,撫摸了一下插在後

腰上的刀,慢慢走了過去。


  「哈哈,這裡真好玩,又是黑,又是白。我們出去看看吧!」他裝瘋賣傻的推了阮瞻

一下,但阮瞻根本不理。


  毛富又湊近了些,對阮瞻耳語,「告訴你個秘密——外面好多人啊!真的好多人,不

信你和我去看!」他像狗一樣在阮瞻的身上聞來聞去,嘴裡繼續唸唸有詞,也聽不清說的

是什麼,只是蹲在阮瞻身邊,左手扶住了阮瞻的肩膀,右手則握緊刀把。


  感覺阮瞻身體柔軟,並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把心一橫,左手猛的把阮瞻推倒在地

,死死按住,右手迅速抽出那柄尖刀,用盡全力向他的肋下刺去。


  「去死吧!礙事的傢伙!」


  在他刺下的那一刀的一剎那,他感覺左手下的阮瞻忽然像游魚一樣向側面一閃,他本

應該牢牢的抓住阮瞻肩膀的左手『砰』的撐在地上,右手的刀也紮在地板上,他的刺殺根

本沒有傷了阮瞻分毫!


  只見眼前一個矯健的身影一閃,阮瞻已經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眼神裡滿是

不屑。


  「等死吧,礙事的混蛋!」阮瞻說了一句。


    毛富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或者繼續裝瘋,或者討饒,但阮瞻根本不給他機會,

只一腳就讓他當場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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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九章  小隱隱於野


  假小夏站在塔下的迴廊裡,神情有些不甘。


  毛富沒有刺殺成功,她早有預料,那個姓阮的不是個普通的男人,即使他在靜修,他

超常的敏銳直覺也能發揮出作用。她可惜的是,毛富沒有死,阮瞻並沒有因為憤怒而殺了

他!


  毛富是當年的罪人之一,儘管不是主事者,他也該死!每一個當年的參與者都要死!

已經死了的,就要由他們的後代一一償還!在她看來,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可是那個幫

助他們的人張群卻說,要留毛富一套狗命做內應。她答應了,可是她不甘心。


  於是她想出這樣一招,讓毛富去刺殺阮瞻,能傷得了他當然好,但能借阮瞻之手殺了

毛富才是她所期望的,這樣她既為他們這一群枉死的人討還了公道,又沒有違背對張群的

承諾。當然,如果能兩敗俱傷是最佳的結果了。


  可是據她派去監視的人回報,阮瞻並沒有殺了毛富,而是打昏了他,然後扒下了毛富

的衣服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就丟在塔頂的暗室裡!


  那間暗室的能量太大了,她進不去,只能在門外徘徊,難道就讓毛富逍遙法外嗎?


  「現在怎麼辦?」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濃霧中傳出。


  「三叔,那個阮瞻藏在塔裡不出來,欣欣姐有什麼辦法?」一個年青的男人說,正是

佔用了馬記者身體的那個怨靈。


  「那就這樣耗吧。反正沒有人能從這裡進出,他們不餓死也會渴死!」一個女人恨恨

的說,「讓他們也嘗嘗當年的滋味!」


  「問題是,現在真正的人只有那姓阮的一個了,其它的人都附在瓷娃娃裡,根本不會

有又渴又餓的感覺,而姓阮的恐怕沒那麼容易受影響。」三叔好像比較沉穩,慢慢的說道

,「還有啊。等的時間過長的話,誰知道阮瞻的功力會恢復到什麼程度?欣欣說,他的法

力在塔內並沒有被消耗,反而加大了,對嗎欣欣?」


  被稱為欣欣的假小夏頭也不回,還是盯著那座屹立不動的塔,「沒錯,我用了他女朋

友的肉身屢次接近他的身體,的確感覺他的能力比進塔時要強。」


  「那如果他不受這塔的控制,我們怎麼辦?」那年青男人無奈的叫了一聲。


  「不然用火燒了這個聽吧?」濃霧中又有一個聲音建議,「不信他不出來!」


  這一次,欣欣迅速轉過頭去,盯著霧氣中一個灰影大聲道:「不明白情況就不要亂出

主意,你沒忘了我們是鬼吧?鬼除了鬼火,還能製造出什麼火來?你們大概還記得,鬼魂

是怕火的,而且對我們而言,那是噩夢一樣——那些大火,然後又是一場——」她好所不

下去了,而霧氣中也傳來『嗡嗡』的聲音。顯然有許多『人』記起了欣欣所說的事。


  「那要怎麼辦?」三叔的聲音加大,周圍立即一片安靜。


  欣欣有幾秒鐘沒有說話,然後咬牙道:「我和冬子,丫丫三個人聯手也對付不了他,

但我們那麼多人,他既然不出來,我們就把他引出來再殺!」


   「你要怎麼做?」『馬記者』問,「他出來的話,我們打不過又怎麼辦?」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拼了命也要打倒他。不然就報不了仇了!」欣欣咬著牙根說

,「現在我進去纏住他,這副皮囊可以幫我擋一下塔裡的力量。而你們兩個——」她指了

指一邊的『馬記者』和『劉紅』,「你們悄悄進去把那幾個倖存者的瓷像拿下來。但不要

傷了他們。他們是我們的誘餌,到時候他心上人的瓷象和肉身都在我們手裡,我們想毀哪

一件就毀哪一件,他還不屈服嗎?」


  她冷哼一聲,邁步就往塔裡走。


  她的怨氣比天高,比海深,不報了這血海深仇,她就不能平息憤怒,所以無論什麼人

擋路,她都會想方設法除掉他!


  阮瞻很厲害。但這也不能阻止她的行動,不能下軟刀子的話,她就乾脆直截了當的硬

碰硬,就算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她堅定的向上走,『劉紅』和『馬記者』就跟在她身後不遠處。才來到八樓。正巧看

見阮瞻走下樓來!


  「阿瞻,你出來了,完全好了嗎?」她立即堆起笑容來,向前快走了幾步。


  聽見她大聲說話,她的兩個手下停住了腳步,隱藏在黑暗的七樓不動。


  只見阮瞻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但眼睛還是空洞無神的看著前面,「眼睛還是不

行,只能看到一點點影子。但也幸虧我能看到一點影子,否則——」他歎了口氣,向她伸

出了手,「呆在我身邊,不要走遠。」


  欣欣遲疑的把手遞到了阮瞻的手裡,他手心的溫熱讓她沒來由的感到了一點驚恐,「

怎麼了?」


  「剛才那個毛富發瘋了,他要宰了我。」


  「那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欣欣假裝關心,用一隻手撫摸阮瞻的身體,摸索他的

弱點所在。但手到之處,只要稍微加上一點陰力,就會被他身體內無形的靈能彈開,可見

這塔真的奈何不了他,不由的變了臉色。


  阮瞻抓住她停留在他胸口處的小手,「小夏,告誡你一句,不要在男人身上亂摸,否

則後果就是——你可能會擦槍走火,傷了自己。」他說著握住她的手腕,有意無意的以中

指扣住她的脈門。只覺得入手處肌膚滑膩,讓他感覺有些異樣,但他知道這身體裡已經不

是他的心上人了。


  欣欣掙了一下,但沒有掙脫,被阮瞻拉著向樓下走。


  「這牆邊立的是什麼?」阮瞻瞇了瞇眼,拉著欣欣慢慢向玻璃櫃子靠近,「想起來了

,你不是說這是一座廟塔嗎?是不是供奉了什麼佛教用的東西啊?」


  「沒什麼,就是擺放東西的櫃子,是空的。」欣欣不想阮瞻繼續靠近櫃子,怕他發現

什麼。但卻發現阮瞻的力量很大,她無可避免的被拉到了牆邊。


  櫃子上的玻璃蒙著厚厚的塵土,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在這樣昏黑的環境中,根本看不

清楚櫃子裡面那些三寸高的小瓷人的面目。而阮瞻記得小夏是被擺放在樓梯迎面的那個櫃

子上的,所以拉著這個佔用小夏身體的怨靈直接奔那裡而去。


  他想著找到那個小瓷娃娃,然後趁怨靈還沒有反應,就迅速把魂魄換回來。然而當他

走到櫃子前,卻看到裡面空空如也,不禁一愣。


  小夏哪裡去了?她明明是被擺放在這裡的!


  然而也就是這一愣的時間。就讓已經開始產生懷疑的欣欣立即明白了阮瞻的意圖,特

別是烏濛濛的玻璃上,反射出阮瞻那雙深邃眼睛的幽幽光芒,讓她知道阮瞻的眼睛已經恢

復,並且識破了她的本相。


  「冬子,丫丫快上來。」她尖聲大叫,同時用盡力量想掙脫阮瞻的控制。


  只是,她奮力掙扎的結果卻是感覺到從自己的脈門處傳來一股熱流,像一條無形的繩

索一樣把她綁得死死的,根本不能脫身而去,無論是肉身還是魂魄都是如此!


  聽到她的召喚,那兩個怨靈迅速跑到八樓來,但阮瞻卻一個掌心雷賞過去,那兩個怨

靈立刻驚叫著閃到了一邊去。


  他們逃的太匆忙了,兩條黑影從各自的肉身抽離而出,劉紅和馬記者的身體委頓在地

。因為沒有了肉身的回護,他們的魂魄不能在塔裡久呆,立即飄身而去。


  「你怎麼說?」阮瞻回過頭來,看著假小夏,心裡的感覺很複雜。


  他愛這張臉。這個身體,那是他曾經魂牽夢縈、時刻想抱在懷裡的,雖然他此刻已經

知道『她』不是她,但還是無法對這個身體下狠手。


  而且,他現在的力量又在衰減了,時間一長,必會被這個怨靈發現。所以,在塔裡的

事要速戰速決!


  毛富的刺殺讓他明白,怨靈們等不及了,他們就要開始攻擊。他知道他們一定會拿那

幾個倖存者,主要是小夏來要挾他,因此一處理好毛富的事他就趕了過來。他想搶先一步

拿到小夏瓷娃娃,沒想到剛巧遇到那個怨靈。


  他猜她一定是得到毛富的消息,也是來搶奪那些小瓷人的,於是趁假小夏來試探他時

拿住了她的脈門,讓她無法從小夏的肉身中逃出,然後想在拿到小夏的瓷像時用上全部的

力量,讓她們靈魂互換。這樣小夏就徹底安全了。同時也關住了那個明顯是頭目的怨靈。


  只是他沒想到,小夏和阿百被毛富擅自移動過,並不在原來的地方了。這意外太出乎

他的預料,只是一愣神,就被這機警萬分的怨靈看了出來!


  「放開我!」怨靈欣欣拚命扭動著身體,阮瞻只好用另一隻手緊緊抱著她的腰,但她

的呼痛聲一出口,他的心又是一緊,手不禁鬆開了些。


  就在這稍縱即逝的時機裡,假小夏抽出一隻手來,五指立即變幻為碎瓷一樣鋒利的尖

刀,直指向『自己』的咽喉。


  「我知道我打不過你,可是別小看瓷器。」她凶狠的說,「它不僅能傷了這個肉身,

甚至能把這顆可愛的腦袋一割而下,你選哪一種?」


  「你傷了她一根頭髮,我保證會讓你灰飛煙滅。」


  「我很想灰飛煙滅呢!」欣欣冷笑數聲,「你嚇不到我,可是你捨不得這個女人吧?

所以,你以為你佔了上風,實際上是你翻不過身來。」


  「你想要怎麼樣呢?」阮瞻的心裡是沒有辦法的,但表面上還算冷靜。


  「現在,放開我。」欣欣得意的看著阮瞻,「我給你一個機會,五分鐘內你給我滾到

塔下來,否則我就毀了她的肉身,你就一輩子守著瓷娃娃生活吧。」


  阮瞻直視著怨靈欣欣的眼睛,毫不猶豫的鬆開手。看他這麼痛快,欣欣倒有些意外。


  「就那麼愛這個女人?還是特別自信?」她警惕的看著阮瞻。


  「要滾就快滾,放心,我不會背後偷襲。以你的水平,還不配我用卑鄙的手段。」阮

瞻把目光冷冷的停留在她的眼睛上,避免自己看到小夏的臉龐而又分神,「你最好記著,

不要傷她一分一毫,否則你可能不怕灰飛煙滅,可外面那一百七十三個魂魄都要陪葬!我

說到做到!」


  欣欣慢慢向後退,白著臉不說話。


  為什麼她沒有遇到這樣的男人?為什麼她愛的男人是那麼下流無恥,為了仕途可以犧

牲一切,包括她在內?


  這想法讓她的心變得更加凶狠,想向這世界上的一切討還公道。想毀滅所有的東西!


  看她退到樓梯口,然後狂奔下樓,阮瞻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失落感,恍惚中以為小夏離

他而去,一種說不出的疼從心底一直升上來,好像什麼東西被生生扯斷了!他必須要救出

她來,因為失去她的後果,他無法承受!


  如果不是小夏把護身符綁在暗室的門把手上,避免那些怨靈從門邊向他攻擊,給他爭

取了解除符咒的時間。她也不會那麼輕易被附體。她為了他可以不顧一切,他當然可以這

樣的對她。


  可是她去了哪裡?


  這樣想著,他四目環顧,驀然見到對面櫃子前的地板上攤著一地的碎瓷片!


  他的心劇烈收縮,一種說不清的恐懼油然而生。如果這些碎瓷片是存放小夏的瓷像摔

碎後形成的,就證明她已經死了,那麼他要怎麼辦?


  他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蹲下身觀察這些碎瓷,伸出手輕輕觸著。一時有些不知道怎

麼辦才好。但就在這時,他聽見一個細小的聲音呼喚著他,讓他猛的站起身來。


  「小夏!」透過那模糊的玻璃,阮瞻看到小夏的瓷像好好的擺放在那裡。他立即把她

握在手裡。放到唇邊親吻著,然後舉著她平視,「現在跟我走,除非我死,否則沒人能再

傷得了你!」


  「去哪裡?」小夏感受到他的愛意,一點也不害怕要面對的事情。


  「到了收拾怨靈的時候了。」阮瞻說著,把小夏小心翼翼的放在上衣口袋貼近胸口的

地方,然後又拿起阿百和馬記者分別放進左右口袋裡,這才走出塔去。







  山林中。


  一個高大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走著。一路走,一路低聲咒罵,正是萬里。


  不是他一定要在夜裡走這麼不熟悉的山路的,實在是有很重要的理由。首先,白天他

要做猴戲給司馬南看。其次,他還要根據那天風勇子說話的漏洞來調查龍大師的事。總算

功夫不負有心人,好不容易打聽到龍大師的下落,天色卻已近黃昏。


  阮瞻和小夏生死為卜,他要抓緊每一秒的時間,雖然要提防像上次一樣忙中出錯,但

還是不能耽誤時間,所以他只好大半夜往深山裡跑。


  這位龍大師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他為這個鎮改了名字,在鎮民的眼中,這等於

是幫這個鎮改了風水,因此把他當作神一樣存在的人物。不過他極其神秘,年青人中,幾

乎沒人認識他,就算是年長的人,見過他本人的也不多。


  他就像是一位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隱士。


  古語說: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朝。萬里化妝,隱身,偷竊,跟蹤,外加誘導式的問

話都用上了,才查出龍大師是住在深山裡。


  他從鎮中出來,到山腳下時天已經全黑了。在山腳下的村子裡打聽了一條道路,村民

告訴他山上住的老人是個手工做木偶的手藝人,還勸他在村子裡住一夜,別大晚上的往山

上跑。


  他假意說過幾天才上山去,現在只是打聽一下,然後向回鎮的方向走。等確定沒人注

意到時,他又循原路上山。此時一看他特意買的那塊螢光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從地圖上看,這座山不高,可是真正爬起來就知道有多麼不容易了。他路不熟悉,又

不能找嚮導,偏偏今晚有點陰天,別說月亮了,連一顆星星也沒有,所以他只能憑著以前

玩過的野外定點遊戲的經驗,拿著指南針找尋道路。


  他兜兜轉轉的走著,繞了很多冤枉路,凶狠的山蚊子隔著他的長衣長褲咬得他渾身是

包,讓他又痛又癢,直到接近午夜了,他還沒找到龍大師的住處。可正當他以為自己就要

掛掉的時候,前面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點光亮。說是燈光吧,卻是流動的;說是鬼火吧,

那火的光芒卻是溫暖的黃光,不是綠色的磷光。


  不管是什麼,過去看看再說!


  萬里一咬牙,向著那些火光走了過去。


  那是山林裡一片比較平坦的地面,萬里看到火光時是站在一片山坡的高處,所以看著

雖然近,走起來就不那麼容易了。近些再看,見那些流動的燈火後確實有一片房屋,佔地

不小,黑漆漆的,看著像隨便堆放的一堆巨大石頭,感覺卻像是一座墳墓。


  最奇怪的是,燈火全在屋子外面,屋子裡面卻死氣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


  是屋主人睡了嗎?那為什麼要在屋外點燈?是防止野獸嗎?可是這山比較小,根本沒

有野獸出沒!


  萬里邊想邊走,只覺得腳下的路走起來很艱難,到處是齊腰深的野草,看來很少有人

來這個地方,一條小路也找不到。正當他在想,路這麼難走,屋裡的人要怎麼出入這裡時

,眼前的燈光突然沒了!


  只是一瞬間而已,燈火卻毫無徵兆的全部熄滅了!


  萬里呆站在草叢之中,立即失去了目標感,四週一片漆黑,只聽到草叢的沙沙聲和風

的歎息!

  第三十章  深山怪屋


  下意識的,萬里摸了一下肩上背的釣魚桿盒子,沒有抖動,又瞄了一眼,裡面的血木

劍也沒有放射出紅光,這就證明附近並沒有邪物,可眼前的燈火為什麼會突然熄滅了?


  他警惕的站了幾秒鐘,然後慢慢轉身。


  身後,流動的火光閃爍著。一數,也還是那四朵流火!就是說,火根本沒有熄滅,只

是方向變了,從他的身前轉到了他的身後!


  一眨眼的時間而已,怎麼會到了他身後的位置?他距離那火光至少還有兩百米,如果

它們要轉動那麼大的角度,距離還要更長,它們是怎麼這樣快速做到的?還有,為什麼那

黑漆漆的怪屋也在他身後出現?不可能連房子也轉了一百八十度吧?除非他看到的是虛幻

的,就像海市蜃樓一樣的東西,是山鬼給他下的圈套,或者——轉向的並不是怪屋和屋前

的流火,而是他自己!


  他能肯定這不是鬼打牆,因為血木劍沒有任何反應。那麼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

走進了某個陣法之中,才會出現這種狀況?這也就是說,在距離那間怪屋兩百米左右的地

方有一個陣法,鑒於這是人跡罕至的荒山老林,所以基本能夠確定是屋主佈置的,很可能

就是為了阻攔不速之客的闖入。


  對屋主而言,深夜來訪的他就是不速之客!


  他不會陣法什麼的,也根本不懂方位,於是只能試試看,兩隻眼睛緊盯著那四朵火苗

慢慢向前走,盡量保持直向行走,眼看著離那怪屋越來越近。突然又毫無預兆的陷入黑暗

。和剛才的情形完全相同。


  轉過身一看,那怪屋和燈火又一次出現在他背後的方向!


  「真是活見鬼了!」萬里蹙緊了眉頭,遙望著那好似永遠無法再接近一步的怪屋,低

聲咕噥了一句。


  他是非要找到龍大師不可的,所以一次走不近這深山怪屋,他只能繼續再走。不過他

心想既然迎著火光走,到了一定的方位,怪屋就會不知不覺的轉向一百八十度,那麼不如

試著背對著火光走。看看它會不會正好轉到自己的面前。


  他定了定神,確定一下自己的方位,然後邁步向與火光相反的方向走,然而走了十幾

分鐘,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他離怪屋越來越遠了,彷彿已經走出了那個陣。轉身一看

,果然見那些燈火微弱起來。


  不得已,他只好又走回去。但走到離怪屋兩百米左右的時候,還是照例扭轉了方向。

好像地上有一個看不見的轉盤一樣。


  萬里不死心的又試了一遍,可結果是一樣的——迎著火光走就會轉向,而無論背向火

光走,或者向左走、向右走,就都會走出那個古怪的陣法!


  在山林裡轉了半夜了,他早已疲憊不堪,此時陷入這解不開的困局裡,他一點辦法也

沒有,一屁股坐到地上。決定先歇一會兒再說,也顧不得蚊蟲叮咬了。


  就這麼坐了一會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又笨了,其實還是應該採用拜訪別人最常規的

做法為好。


  他站起來,清了清喉嚨,對著那怪屋喊。「龍大師,龍大師,在嗎?我叫萬里,前來

拜訪。」


  深山的夜很靜,萬里這樣大聲叫,聲音顯得格外響亮,突兀,還帶著深遠的回音,不

僅驚起了一群飛鳥,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然而那怪屋卻依舊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反應,連屋外流動的四朵燈火也以原有的速

度和頻率移動著,不受半點影響。


  萬里不自在的向四周看看,繼續叫門,「龍大師,我知道您在裡面,請您不要再躲避

世俗了好嗎?我也不敢在深夜打擾您,若非事情緊急,也不會來麻煩你老人家,關係到好

幾條人命哪!」


  無聲。


  「龍大師,就算我求您了,只要您指點一條明路,我自己去救人,並不麻煩您老人家

親自動手。假如——要見您需要什麼拜貼的話,我照辦就是。」他知道這樣的世外高人總

是有些怪癖的,倒不一定要什麼貴重禮物,但有可能會要試探他,考驗他之類的。


  可是,還是無聲。


  萬里又哀求了幾遍,見怪屋還是沒有動靜,不禁有點火大了。因為據他的調查,這位

龍大師雖然說不上助紂為虐,鎮住那些怨靈也是想化解他們凶戾之氣,讓他們順利的去往

該去之地,但他畢竟沒有為這些枉死的人申冤,而且是存了私心的。現在新鎮裡出了那麼

大的問題,他也要負上一定的責任,態度怎麼還怎麼倨傲?!


  「龍大師,您老人家不能給我來個悶聲大發財啊。」他火一上來,說話開始不客氣了

,「那些人死得那麼冤枉,現在要報仇了。他們有了法力高深的人幫忙,您那個鎮妖塔和

風水佈局被人家破了,怨靈根本關不住了。您也要幫人幫到底才行。現在來一招『事不關

己,高高掛起』是不是太晚了嗎?」


  照舊無聲。


  「龍大師,我的朋友無意中被關在新鎮裡面,他們可是完全無辜的。」萬里大聲說,

「我是非見您不可的,您要是一定不見,逼急了我,就別怪我放火燒山!」


  這一次,雖然還是好半天沒有聲音,但萬里卻感覺他的話讓藏在屋裡的龍大師有反應

了。果然過了足有一分鐘之久,一個蒼老的歎息聲從怪屋中傳來,離得那麼遠,卻又清晰

的傳入了萬里的耳朵。


  「無辜嗎?不見得吧?」


  「當年又不是他們害的人!」


  「可是,卻是那個所謂『高人』為了對付你的朋友才做怪的,不然那些怨靈怎麼會出

來的?就差一個月,一個月而已。哎——」龍大師又長歎了一聲,聲音裡滿是無力和悲涼

感。


  萬里語結。


  事實就是如此,就是因為司馬南要對付阮瞻。所以所有死的,活的人都成了他棋盤上

的棋子。


  「龍大師。但是——」


  「如果你非要見我,就來吧。」龍大師打斷了萬里,「小心。」


  萬里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也沒覺得周圍的環境有什麼變化,聽龍大師說完這句話後

,又突然沒有了聲息,只得試探著向著火光走去。


  走出去十幾步,萬里就明白他已經突破那個陣了,因為他感覺到距離面前的怪屋慢慢

近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怪屋裡還是沒有亮起燈光,但還是毫不遲疑的走了過去。


  怪屋是個極大的院子,牆很矮,以萬里的身高,可以輕鬆的翻過。不過他不必翻牆,

因為院子的大門大大的敞開著,也不知道是特意給他開的門,還是從來就沒有關過。


  萬里不敢冒昧。先停留在院門口往裡觀察了一下,只見院子中只有兩間石屋。迎面的

一間非常大,挨在它左側的小屋卻很小,整體感覺相當不協調。而且院子裡除了一口水井

,什麼也沒有,空得讓人心慌!
 

  「龍大師,我來了。」出於禮貌,他報了個名,同時把手電照到門檻上,抬起了一隻

腳。


  「不得擅入!」就在萬里的腳過門檻的一剎那,他身體兩側突然有人同時說話,卻整

齊得如同一個人的聲音。


  萬里嚇了一跳,不知道這怪屋除了龍大師,還有其它人!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院牆兩邊各兩條人影。每人手中挑著一個燈籠,正是他在遠處看

到的燈火。現在他明白燈火為什麼是流動的了,因為這四個人像是巡邏一樣,分成兩組,

拿著燈籠圍著院子轉,剛才他到門口處沒有見到他們,就是因為他們恰巧轉到了屋後去了




  萬里心裡有點疑惑,不知道龍大師竟然還有護衛!


  他看了一下地面,在這沒有星月的夜晚,見到地上模模糊糊的有四條影子,這讓他鬆

了口氣。他有急事,可不想和什麼妖魔鬼怪糾纏,是有影子的正常人類就好。


  但隨後,他又覺得這四個『人』有些不對勁,不僅靜默得不同尋常,站直的身體也顯

得特別僵硬,挑的燈籠更是格外古怪。


  一般的燈籠是四面透光的,這個燈籠的外罩卻是木製的,方方正正,三面都是木板,

只有向外的一側是鏤空的,燈火也是從這個地方發出光來。


  燈籠的光線很弱,又被那四個人伸直著手臂,挑得遠遠的,所以萬里根本看不到這四

個人的長相。而他們說了一句話後,就再也不言語了。萬里不動,他們也不動,萬里嘗試

著向後退了一步,他們就向前了一嗲,和機器人一樣。


  他想起龍大師叫他『小心』的話,不由得心生警惕。雖然血木劍沒有反應,但如果龍

大師有那麼大的能耐,他做了什麼手腳也不一定。他是隱士,一定不會那麼容易見的。可

那四個人是誰?殭屍?


  出於禮貌,他一直沒有用手電筒照射這四個『人』的方向,此刻一顧不得這些禮節了

,一邊慢慢向後退,一邊把手電的光線移動到那四個人的身上。


  腳上的黑布鞋和白襪子,沒有問題;身上的黑色長衣長褲沒有問題;手上的白手套也

沒有問題,直到手電的雪亮光線一點一點移到臉上——


  一般有光線直射到人的臉上時,人的眼睛會不適應,會本能的閃避,瞇眼,或者用手

擋,可手電的強光照到這四個人的臉上時,他們卻還是直直的站著,沒有一點反應。而且

,在光線的照射下,萬里終於看清了他們的臉!


  木頭!他們的頭是木製的,看樣子全身也是。他們根本不是人,而是和人一樣大小的

木偶而已!


  萬里想起山下的村民說起山上住的是一位製作木偶的老手工藝人,他一直以為那是龍

大師為掩人耳目而做的身份偽裝,此刻才知道他真是做木偶的,只不過他做的木偶會動,

會在深山裡嚇人!


  但龍大師的手藝可不怎麼樣,這些木偶的四肢和身體的比例還正常。但面目卻模糊不

清。刀工相當粗糙,彩繪更是一塌糊塗,弄的臉上紅一塊,綠一塊,在深夜裡看來更覺得

陰森恐怖,就連萬里這樣膽大包天的人都駭了一跳。


  他繼續慢慢向後退,想和木偶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但沒提防腳下的一塊石頭絆了他一

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他的動靜一大,就像按動了那四個木偶的開關一樣,他們立即一起

向萬里撲了過來,因為萬里還沒調整好步子,對這一擊躲得相當狼狽,肩上背的裝有血木

劍的盒子一下掉到地上!


  那是道界異寶,雖然在自己手裡發揮不了什麼大作用,但他還是時刻提防被別有用心

的人搶走,現在這個龍大師好壞不知,當然不能隨便把血木劍扔在地上。


  眼見著那四個木偶再度合圍過來,他立即撲倒在地去搶劍。然而它們的動作迅捷得超

乎他的想像,其中一直木偶高高舉起了它堅實的木腳,對準萬里伸長的手臂狠狠的踩下去

,嚇的萬里急忙把手縮了回來。


  『彭』的一聲,一隻很深的橢圓形腳印出現在地面上。


  「媽的。這麼狠!」萬里咒罵了一句,心頭火起,爬起來就要反擊,但側面又有兩隻

木偶同時揮臂橫掃向他的胸腹,逼的他不得不向後跳了一大步。然而身後一陣風聲又襲來

,迫著他彎身錯過第三波攻擊。


  「竟然還有配合!」在沒美女觀戰的情況下,他依然廢話不止,挑釁的把右手上一直

沒有丟掉的手電砸向最近的一個木偶。


  哪想到那個木偶躲也不躲,硬生生挨了他一下,由於他用力過大。手電一下子摔壞了

,如果不是那四盞燈籠規規矩矩的擺在一遠處的地上,他立即就會陷入漆黑的暗夜之中。

再看那個木偶,頭部一下子被砸掉了,滾動到旁邊的草叢中,但它還是不動,是另外一個

木偶去幫它找到。


  萬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暗罵自己魯莽!


  他一向機智,可這一次卻因為急著救出阮瞻和小夏,又因為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而有

些焦急,屢屢出錯。他強迫自己定了一下心神,見一個木偶正給斷頭的木偶重新安裝腦袋

,連忙抓住這個機會,兩步衝到另一側的一個木偶前,亮起鞋底就是一腳,直接踹到那木

偶的腿彎處。


  木偶當然不會疼了,疼的是他的腳,雖然他用腳底踹它,沒敢用腳直接踢,但這還是

讓他覺得腳下發麻。可是這樣是有作用的,它雖然不疼,可是卻站不穩了,直挺挺的向地

面上倒了下去!


  這是他和殭屍作戰得到的經驗,這木偶雖然詭異,但身體僵硬,原理差不多。


  剛才他看到木偶的頭好像不是連在身體上的,而是和脖子一起安裝在軀幹上,所以他

打倒一個木偶後,立即撲倒在它側面,兩腿壓住它的木腿,一隻手按在它的胸口,另一隻

手用力扳它的頭。


  只聽『卡噠』一聲,木偶的頭被他生生掰下來了!


  不等這木偶有什麼反應,他一腳蹬開它,用力把斷頭遠遠的扔了出去。他的臂力不小

,那顆斷頭在空中滑行了相當一段距離才落在地上,很輕微的發出一聲悶響。


  他扔得太遠了,讓木偶們一瞬間失去了目標感,想找頭卻無從找起,那個斷頭木偶立

即如斷電的機器人一樣,再不能攻擊萬里。


  趁眼前的這只斷頭木偶像堆放著的爛木頭一樣一動不動的時機,萬里迅速撲倒另一隻

還在發愣的木偶,如法炮製。但當他爬起來對付第三隻時,木偶學乖了,雖然因為關節僵

硬而倒在地上,但它的一隻手卻一直按在頭上,讓萬里擰了兩下都沒擰下來。而它的另一

隻手卻也按在萬里的臉上,拚命把他的頭向地面擠壓!


  木偶的行動雖然笨拙,但卻力大無比,儘管萬里的力氣已經很大了,但扭打起來時仍

然有蚍蜉撼樹的感覺,根本無法掙脫!


  後頸和後腦上傳來的熱辣辣的痛楚,萬里知道那是地面上粗糙的沙石造成的,知道再

這樣下去非讓這木偶把自己的頭擠爆了不可,而且從按在他臉上的木手的指縫中,他看到

那個第一個被他砸掉頭部的木偶正搬了一塊大石頭,搖搖晃晃的向他走來,知道它是想砸

死自己。只不過因為它的頭裝錯了方向,臉部朝後,所以走得比較慢而已。


  但就算這樣,他早晚也能趕到,到時候自己可沒有一線生機了!


  這樣想著,他乾脆任由那木偶的手按在自己的頭上,忍著後腦的疼痛,兩隻手在身邊

急速摸索。他記得掙扎時有個尖硬的東西撞得他的腰差點斷了,一定是一塊大石頭。


  腰側,沒有!


  肋邊,沒有!


  胯後,沒有!


  肩上方,終於被他碰到一個東西,冰涼和粗糙的質感告訴他,那就是那塊可用的石頭




  他剛才掙扎得太劇烈了,所以此時這石頭身處於一個他能觸到卻無法拿到的地方。感

覺著自己的腦袋就要裂開了,那個頭向後的木偶也快接近了,他憋足了力氣,猛的向上一

推,趁那不到一秒鐘的間隙,把身體側了一個方向,雙手拚命抱住那塊相當不小的石頭,

翻身砸向那個糾纏他的木偶!


  匆忙中,他也不知道是砸的哪裡,只覺得抓住自己身體的木手一鬆,同時聽到腦後傳

來一股破空之聲。


  他急忙向一邊滾了好幾滾,聽到身後發出『彭』的一聲巨響,感覺一股類似氣浪的氣

流拂到他的背上。轉頭一看,見死纏他不放的木偶胸口外砸著一塊石頭,已經嵌入了它的

木體,而另一塊更大的石頭砸到了它的肚子上,乾脆把他壓成了兩斷!


  「HOHO,你竟然誤傷同伴。」萬里先是跳起來,然後又貓下腰去,大叫一聲。


  最後一個木偶的臉是朝後的,所以它的腿彎就呈現在他面前,實在太容易撲倒了,這樣

的好機會擺在面前,他還能錯過嗎?!


  木偶應聲而倒,萬里又一次跳起來,一腳就把它沒有安裝結實的頭踢了出去!


  啊——


  叫聲是萬里發出來的!


  「我的腳!」

  第三十一章  龍大師(上)


  火燒火燎的疼痛提醒萬里,他只顧著踢人痛快,卻忘了對方是木頭人!這下子,他至

少要一瘸一拐的一個星期才能恢復正常。他發誓以後決不再嘲笑阮瞻,笑他每次戰鬥後都

會五癆七傷的,今天他才知道,作為一個主力軍去和異物戰鬥是多麼不容易,尤其還是在

勢單力孤的情況下。


  「人真是不能嘴賤,不然馬上會遭到報應!」他懊惱的說,單腳跳過去拿起血木劍,

又掏出背包中的備用手電,準備進院子裡去。


  可就在這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異響,一個離門邊最近的斷頭木偶竟然搶先一步,向

大門爬去!

  
  喀噠——喀噠——喀噠


  木頭與地面的摩擦聲和木質關節處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而第一個

木偶一動,其它三個也開始動了起來,都掙扎著要爬到院子裡去。


  萬里看得心頭發麻,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感覺有東西撞他的腳跟。他連忙

跳到一邊去,卻見那個被砸成兩段的木偶一手拉著自己的下半身,一手撐著地,也向前爬

去,因為萬里擋了它的路,所以一直撞他。


  眼見著四個木偶已經爬到了門邊,萬里忽然意識到,這木偶沒有任何的動力,不可能

自己行動的,不是受妖法,符咒的控制,就是有靈體附在裡面。


  想到這兒,他立即抽出血木劍來。而劍才一出盒子,立即泛起淡淡的紅光。


  果然!


  血木劍剛才之所以如此平靜,一定是因為龍大師在木偶上做了些什麼手腳,此刻它們

的頭全掉了,相當於破了外層的防護,血木劍馬上就有了感應!


  萬里顧不得右腳的疼痛,走過去提劍就刺。


  「劍下留情!」院子裡突然傳出一個聲音,阻止了他。話音響起的同時,小石屋的門

也『呀』的一聲打開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們都是受損的殘魂,沒有地方

可以去,我在幫他們聚氣而已,不會傷人!」


  萬里長出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的狼狽和一直不敢落地的右腳,心想這叫

不傷人嗎?若不是他還有兩下子,人又機警,此刻如果他還能在地上爬就是萬幸了,還有

機會站在這兒說話嗎?


  「我提醒過你要小心了。」龍大師彷彿讀懂了萬里的心聲,淡淡的說。


  「非常感激。是不是如果我頂不住了,您會馬上出來叫停啊?」萬里語帶諷刺的問著

,向旁邊又跳了一步,讓那幾個木偶『喀噠喀噠』的爬進院子,直至爬進那間大石屋裡。


  「那倒不會。如果你連這幾個附靈的木偶也對付不了,也不必去新鎮裡幫你的朋友了

,那根本是送死,沒有一分勝算。」龍大師還是淡淡的,好像在談論不相干的人,「進來

吧。」


  萬里語結。知道龍大師說的有幾分道理,可總覺得這種考驗法有些過分。見這個瘦小

的老人和他說完話,就從小石屋走出來,隨著那幾個木偶進了大石屋,頭也不回,只得一

蹦一蹦的跟進去。


  大石屋內漆黑一片。一進門,一股又濕又冷的氣息就迎面襲來,讓萬里不自禁的打了

個寒顫。而且讓他感覺更不舒服的是,他覺得石屋內有許多雙眼睛盯著他,但卻沒有一點

活人氣,相反,就連龍大師也蹤跡全無。


  萬里站著不動,一手握緊血木劍,一手打開了手電。只見這石屋很大。至少有四十平

米。是扁扁的長方形,不知道為什麼,當場就讓萬里感覺好像進入了一個巨大的石棺裡。

房間內空蕩蕩的沒有擺放任何傢俱物件,只是牆邊堆放著大片白花花的東西。


  手電筒的光遲疑了下。然後停留在牆邊立著的東西上。


  木偶,還是木偶,真人大小的木偶!一樣的四肢俱全,相貌各異,但也一樣的面目模

糊,只是沒有像門外巡夜的木偶一樣穿著衣服,也沒有上過顏色,除了眼睛部位點上濃黑

的兩個圓形外,其它部位光滑的木質表面都泛著微弱的白光。


  這些木偶全部依牆擺著,一個挨一個,一層疊一層,一圈又一圈,至少有一百多個,

密密麻麻的『站』在四周,讓進到屋子裡來的萬里驀然有被包圍之感。更可怕的是:它們

雖然不動也不呼吸,但卻讓他感到它們是有生命的,一個個無語的盯著來人,無論換了什

麼角度,那一雙雙又圓又黑的眼睛還是冷冷的盯著他看,讓他沒來由的緊張,額頭滲出了

一層細汗。


  「這邊。」龍大師的聲音突然再次傳來,讓萬里大吃一驚,不知道他從哪裡說的話。

循聲細看,原來在大石屋的右手邊,有一扇小小的門,看樣子是通向那間小石屋的。


  萬里有些不滿,硬著頭皮走進小石屋去,感覺整個後背被那些木偶盯得發麻,恨不得

快點離開這裡,但他盡量保持著平穩的腳步,不想被這古怪的老人看扁了。


  他膽子一向很大,真正活蹦亂跳的異物他可以應付,但這種沉默的威脅對他的心理承

受能力可是個考驗。


  「你很有膽色。」他一進屋門,就聽到龍大師這麼說。雖然語調還是淡淡的,但總算

有一絲讚賞的情緒包含在其中了。


  小石屋同樣漆黑一片,龍大師也沒有要開燈的意思,但萬里還是憑借手電的光芒看清

了小石屋內的情況。小屋比大屋小得多,不足六平米,一個北方農村常見的土炕佔了房間

的一半,兩件簡單的傢俱和一些行李——小炕桌,小木箱和被褥擺放在炕的一側,除此之

外,房間內就只剩下一個木架子,上面整齊的放著一些雕刻用工具。


  這間石屋沒有那股陰冷潮濕之氣了,而是瀰漫木頭的清香味!


  萬里一時有些疑慮。


  這個瘦小的老人真的是龍大師嗎?為什麼他生活得這麼寒酸和窘迫,這和他想像得大

不相同,這樣的世外高人,就算不是道骨仙風。至少也應該似乎瀟灑不羈的模樣,為什麼

他感覺龍大師就像個陰魂一樣?不僅如此,他的行為也十分詭異。一個名氣如此之大,地

位如此之高的風水師不去研究周易、八卦什麼的,卻去雕刻木偶,而且手工還非常差!


  山下的村民說他是以製作木偶為生,但依他看,這根本是不可能的。誰會要這些同真

人大小,讓人一看就汗毛直豎的人偶?他不像是手工藝者,倒像是擺弄鬼魂和幽靈的巫師




  不是他又掉進了什麼陷阱吧?目前這種危機四伏的狀況,他不得不小心一點!


  這麼想著。他就用手電去照龍大師的身體,見他正坐在土炕的一邊,身體完全被中式

的服裝包裹起來,只剩下一雙枯瘦的手和一個滿頭白髮的腦袋露在外面。地上,映著他的

小黑影子。


  但是,當手電筒的強光照射到他的臉上時,他的眼睛沒有任何反應,還是半睜著,眼

珠動也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沒有人類的正常反應?


  「我是瞎的。」龍大師乾癟的嘴唇動了一下,回答萬里心中的疑問。


  萬里輕輕鬆了口氣。還真怕又遇到什麼意外。對於能和他交流的,無論是人是鬼,他

都不怕,但現在情況緊急,他怕的是再繞圈子了。


  他上山前曾經和阮瞻聯繫過,阮瞻說他已經恢復功力了。而現在新鎮中的情況不宜再

拖,所以他準備行動。他希望萬里能找到龍大師,因為他需要設計建造這塔的人在鎮外配

合他。


  萬里知道,如果他找不到龍大師,阮瞻也會動手的,就算勝算不大也是一樣。阮瞻面

對的可是一百七十三個怨靈。這些怨靈的怨氣極深,卻又長年被壓制住,此番放出來,能

力自然不能小覷。可是,能制服他們的機會也是稍縱即逝的,因此依阮瞻骨子裡那股悍勇

、剛硬之氣,一定會奮力一搏,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也是一樣。


  新鎮和舊鎮的情況變化萬端,時機隨時可能出現。所以他們無法約定動手的時間,但

萬里很希望可以在他這一方提前準備好,然後等在新鎮外,等阮瞻的信號一到,他就可以

出手,不必讓阮瞻發出信號後卻等不到援兵。


  「對不起。」他有點尷尬,「我不是故意的。」


  「現在明白我為什麼不點燈了?我並不是木偶,只因為我不需要。」龍大師說,「假

如你看清楚我了,請把手電從我的臉上移開可好?」


  一瞬間,萬里還以為龍大師看得見自己探頭探腦的小鬼樣子,尷尬的咳了一聲,急忙

收回手電,讓光柱照射到屋頂上。


  「找個地方坐。」龍大師再度發話。


  小石屋裡並沒有凳子,椅子之類的東西,萬里只好依言坐到了炕邊。


  「龍大師,我——」


  「你並不信任我?」龍大師打斷萬里的話,意指他坐得離自己比較遠。


  「我怕您再給我來點什麼考驗。」萬里實話實說,「找到這裡來,我已經是強弩之末

了,再受不起意外了。」


  這老人家也真是的,明明小石屋有門,偏偏要他從大石屋拐進來,明明是第二次試探

他,看他會不會被那詭異的場景嚇翻在地。


  「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會如此生活,為什麼會雕刻那些木偶,為什麼像個幽靈一樣躲

在最陰暗處,為什麼我的眼睛是瞎的,因為你在向知情人打聽我時,一定知道我沒有任何

殘疾,你甚至懷疑我是不是你口中的『龍大師』。那麼我告訴你,我不是。」


  「不是?!」萬里差點沒跳起來。


  「不是。那個所謂的龍大師,在十年前發生那件事時,就已經死了。你現在看到的,

不過是個鬼魂而已。」龍大師歎了口氣。


  萬里沒說話。他能感覺到老人身上微弱的熱氣和呼吸,地上還有影子,不會是鬼魂,

只是他在悔恨之中這麼說罷了。不過,這位著名的風水師確實與他想像中不同。沒有那種

『天機不可洩露』的高深莫測之感,反而有些直率、咄咄逼人。


  「不管您現在怎麼樣,無論如何您要幫我們這一次。」萬里誠懇的說。


  龍大師又長歎了口氣。神情上全是落寞與無奈,答非所問的道,「只差一個月,就這

三十天而已,卻功虧一簣!劫數,真是劫數!」


  「真的——就要化解了這件事嗎?是不是可以把他們重新關起來,繼續鎮滿這一個月

?」


  龍大師輕微的搖搖頭,苦澀的一笑,「那是不可能的。我說過,我並不是個有很大法

力的人,憑借的只是多年來對五行和風水的研究,才能佈陣,鎮靈,溝通陰陽的。當年我

為了能鎮住他們,花費了所有的力量,所以我才會瞎的。」


  「龍大師——」


  「但也不盡然。」龍大師繼續說下去,「也因為我做的是一件損德的事,表面上說是

為了化解他們的戾氣,送他們去往該去之地,實際上我是為了保住一個人,存了私心。這

是天譴。是我活該的。我想,你能找到這裡來,說明你已經調查清楚了,你說,我是不是

活該?」他抬頭『看』萬里,「哎。我終究是看不開的。」


  「依我看,事已至此,還是看看怎麼才能補救吧。但願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龍大師沉吟著,好像在思考萬里的話,半晌才說,「你——很不錯,膽氣過人。人有

一分膽,就有一分機會。只是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無論結果如何,我是非試不可的。」萬里連忙說,「新鎮裡的,是和我有過命交情

的朋友,還有我最在意的女人。說什麼我也要救他們出來。」


  「如果我不肯幫呢?」


  「我綁也要把您綁去!」


  「假設我還是不幫忙呢?」


  「那我就宰了那個您保護的人,逼急了我,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萬里焦急之下,

語氣中帶了三分挑釁。


  「他嗎?」龍大手面色平靜,也不生萬里的氣,「紙是包不住火的,所謂天網恢恢,

疏而不漏,我當初就是想把這個火頭撲滅,逆天而行,看來真是螳臂當車啊。現在這件事

抖了出來,他早晚一死,我還怕個什麼?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不幫忙的。這是我的錯,不

能牽連了旁人——你老實回答,你的那個朋友,是有天生良能的人嗎?」


  「您知道?」萬里問。


  實際上萬里並不太意外,從他和龍大師接觸的這點時間裡,這位大師處處預知先機。

前幾天他在鎮裡曾經聽人說過,龍大師批卦奇準無比,所以不難想像,他早就知道了一些

事情。


  「從新鎮產生變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龍大師說著回過手來,準確的拉過那個

小炕桌,揭開了上面罩著的一塊黑布。


  萬里移過手電的光線,這才發現炕桌上沒有擺著吃喝的東西和用具,而是放著一個模

型。不是房地產公司那種展示樓盤的模型,而是像一個軍事推演用的沙盤。沙盤上清晰的

劃出一條條橫平豎直的線,看起來就像是街道的樣子,而隔開的小方塊就是建築物。沙盤

的中心,有一個裝有水的小碟子,碟子中心立著一個惟妙惟肖的小木塔。


  「看到那座塔了嗎?告訴我,塔周圍是什麼樣的?」龍大師問。


  萬里把手電光全集中在沙盤上,「碟子外圍的沙土很亂,碟子裡的水很渾濁,而這個

小木塔在——我的天,它在動!」當他湊近了認真觀察,看到小木塔突然抖動時,著實嚇

了一大跳,本能的向後退。


  怎麼回事?龍大師身邊所有的木頭都有生命嗎?


  「這就是了。」龍大師平靜的說,「沙土本來是平整的,水是清澈的,塔是穩穩當當

的,當有一天,這一切都變得不一樣的時候,我自然知道有人破了那裡的風水大陣!」


  「這是怎麼回事?」


  「我說過了,我的法力有限,平時斷陰陽憑借的只是所熟習的知識。況且,你以為那

一個風水陣就能困住那些怨氣沖天的鬼魂嗎?」


  「難道——這十年來,一直是您在這裡守陣嗎?」萬里吸了口氣,終於明白為什麼龍

大師要一個人住在這麼古怪陰冷地方,還用陣法把自己弄得與世隔絕,原來是有這個情由




  龍大師點了點頭,「還有這些木偶,一共一百七十三個,每一個都有名有姓,和它們

的生辰八字一起刻在它們的腦後。我每天夜裡都會把這些特製的木偶擺到院子裡,施以陰

陽之法,就是為了平息他們的怨氣,保證那個風水陣不會被衝破!我製作的其它四個木偶

,一是為了收留那些可憐的殘魂,二是為了讓他們巡夜,以火光嚇走野獸,因為野獸沒有

人類的思維,同時也沒有人類心靈的局限,所以它們不受外圍陣法的迷惑,而它們的氣息

是會驚了魂的,會讓這些無知覺的木頭人也成了邪物!」


  「這混蛋!」萬里咬牙罵了一句,罵的是司馬南。


  龍大師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應該說那是個高人。雖然他破了我的風水陣,但我不得

不欽佩他。」他苦笑著,「在你看來,或許是這個人攪了局,但在我眼裡,這叫做天理循

環,報應不爽。那天,我正為這些偶人施法,卻感覺他們突然亂走了起來。你要知道,他

們只是死物,不過是因為刻在他們腦後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才使它們在我施法時好像有知覺

一樣,其實不過只是木頭而已。但那天不同,它們彷彿與新鎮裡的怨靈有了呼應一樣。我

急忙撤回陰陽法術,回到屋子裡,雖然我看不到,但也感覺出沙盤變了樣!那時我就知道

,有人破了我的局了!」


  正說著,大石屋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細一聽,是有人說話,很多很多人同時說

話!

  第三十二章  龍大師(下)



  萬里『騰』的站了起來。


  龍大師輕輕的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毋躁,並向窗口指了指。


  萬里輕巧的跳了過去,側著身向窗外一看,就見一隻也不知道是山豬還是山狗的小獸

正從院門外走了進來,一路上東嗅西嗅的,快到大石屋門前時忽然停住了,喉嚨間發出『

咕嚕咕嚕』的威脅聲,眼看就要狂叫起來了!


  「別讓它叫!」龍大師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急忙吩咐。


  萬里情急之下,見四周也沒有什麼武器,乾脆抓起木架上一柄刀具,對準那動物丟了

過去,狠狠打中了它的腰部。那動物『嗷』的叫了一聲,向院門處竄了幾步,轉過頭來,

惡狠狠的盯著窗口的萬里。那渾身怒張的毛髮,那呲出的獠牙,那幽綠的眼睛,突然讓萬

里想起關正的那只黑貓,心裡一動。


  他迅速轉過身,把木架上的刀具全部抓在手裡,連門也來不及出,直接破窗而出,像

玩飛鏢轉盤一樣,把手裡的刻刀一件件全招呼到了小野獸的身上。


  他力量大且鎮靜,那些刀具又非常鋒利,一時間院子裡充斥著那野獸驚恐的『嗚嗚』

聲,不但沒能撲過來撕咬萬里,反而被他打得失了凶氣,夾著尾巴逃了出去!


  它前腳消失,萬里後腳就把大門關上,然後迅速跑到大石屋的門邊去,也顧不得腳痛

,拿起旁邊的一個大鐵門栓,把門死死縮住!而另一邊,龍大師也反鎖了大小兩間石屋間

的門,不慌不忙的走了出來,站到院子正中,轉身面對石屋。


  他看不見,可對周圍的環境熟悉得有如自己的身體,每一步都不遲疑。


  彭彭彭——


  屋門傳來急促的敲擊聲。同時還有『吱吱咯咯』的古怪叫聲傳來,顯然是那些和新鎮

中的怨靈相呼應的木偶被那無緣無故出現的野獸驚了起來!


  「去把屋裡的沙盤拿出來。」龍大師吩咐。「還有,炕箱裡有一個小木匣,也拿來。




  萬里聞言也不多話,立即進去小石屋拿東西,當他經過那扇兩屋間的木門時,敲擊聲

已經響得驚心動魄,那扇厚厚的木門也已開始晃動,彷彿隨時可能倒塌一樣。


  這時候,他才明白為什麼龍大師在這山裡不建溫暖的木屋,卻建了兩座陰冷但堅固的

石屋。為什麼所有的門都那麼堅固,沉重,而且是從外面栓的,原來他早就提防會有這麼

一天。讓他格外欽佩的是,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龍大師臉上的神色還是淡淡的,好像什

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打開木匣,拿出那個黑色瓷瓶和酒瓶。」龍大師聽到萬里的腳步聲走近,繼續吩咐

,「把酒瓶中的藥水潑在門上,再抱瓷瓶中的粉末倒在門前的地上。要在門外三米處形成

一條半圓形虛線,大約每隔半尺點一個小點就可以。明白嗎?」


  萬里應了一聲。跑過去照辦。


  此時,敲門聲更劇烈了,一下一下的重擊好像砸在人的心上一樣,而當萬里依龍大師

的吩咐辦好這些事,那兩扇門已經快散架了!


  「燒!」這次龍大師只說了一個字。


  「燒?」萬里一時沒有理解。


  「你沒有火嗎?」


  「有。」見龍大師一臉平靜,萬里點頭照辦。他從背包中拿出打火機,引燃了一張紙

。先去燒兩間石屋間的門。


  紙煤一扔出,那被不指名的藥水澆過的門立即『騰』的一下竄出一條兇猛的火舌,萬

里沒想過這燃燒竟然堪比爆炸,差點被灼傷。但他沒有時間細想,趕著去燒大石屋的門,

辦好後就退到龍大師身邊去。


  眼見著才一會兒的功夫,石屋厚實的木門已經完全被烈火所吞沒,伴隨著熊熊的火光

和『??偽埶唌z的暴響,轟然倒塌!


  門一燒壞,屋裡那些已經成為邪物的偶人顧不得兇猛的火勢,爭先恐後的向門外擠,

包括那些因為挨近門邊,已經被燃著的,像一枝枝燃著的柴棒一樣,搖搖晃晃的衝了出來




  但是,它們向前的步子一到那黑色粉末所劃的虛線處就停滯不前了,好像有一堵無形

的牆攔住它們,任它們如何掙扎也不能突破!而且好像有寒風在向裡吹著,讓火苗沿著一

個個的木偶一直燒到最裡面去。


  萬里盯著這片刻而成的火海,不知道該說什麼。


  眼前,一百七十三個偶人全部燃著了,發出尖利的慘叫,彷彿有生命一樣,聽得人從

心底升起一股涼意。看著它們拚命要逃開這無情的火海,但卻無論如何避不開,只能在火

裡驚恐、瘋狂、又沒有目的的互相衝撞,尋找著根本沒有的出路,萬里的心裡突然產生一

種深深的憐憫。


  能夠平安的出生,年老後平靜的死去,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雖然這些木偶是沒有靈魂的,但它們既然和新鎮裡的怨靈相互呼應,也應該算是他們

的一絲殘存意識,那麼怨靈們會不會因此而又遭受一遍煎熬呢?他們的死因至今還是個謎

,但可以想像也一定經受過烈火的折磨,如今竟然還要再重來一次!


  「他們不會感到實際的痛苦,也不會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只是會勾起一些回憶。」

龍大師說,「相信這不會影響到你朋友在新鎮裡的行動。」


  萬里轉頭看了龍大師一眼,很懷疑他會讀心術,只見他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在火光的掩映下忽陰忽晴的,突然覺得有些可怕。


  而另一邊,大火繼續燒著,彷彿永遠也不會停止一樣。而且因為所燒的是非普通木偶

的緣故,這火竟然燒了一個小時之久才慢慢熄滅,週遭的空氣由炙熱轉為冰冷,兩間石屋

的石頭全部被燻黑,而屋子裡面的也只剩下滿地的黑灰!


  「對不起,我沒能阻止那個小獸吠叫,驚了木偶了。」看著滿目瘡痍的石屋,萬里道

歉。


  「野獸一進門。它們就已經被驚動了。」龍大師語帶惋惜的說,「那是無法阻止的。

好在你及時趕走了野獸,沒有給它們更大的力量。」


  「這下——您要住到哪裡去呢?」萬里看了看天色。


  山裡的黎明來得早,現在又是夏天,所以東方已經出現了一點青灰色的曙光。


  「去我該去的地方。」龍大師第一次用這種深奧的語氣說話,邊說邊從那個木匣中拿

出一把黑色的折疊雨傘打開,「我們也走吧。」


  「去哪裡?」因為龍大師並沒有明確說明會和他去新鎮外接應阮瞻,萬里不敢肯定,

連忙問了一句。


  「去新鎮。」龍大師長歎一聲,「該結束了!」


  萬里一聽,大喜過望。他歷盡各種艱難險阻來到這個地方。就是為了能找到這位神秘

的大師,然後協助阮瞻解開一切的謎團,現在終於可以做到這一點了。


  他背好血木劍,就想去幫龍大師拿東西,哪知道龍大師只肯讓他拿著那個沙盤,那個

木匣卻要自己親自背著。


  「你不用緊張,這個沙盤,你只要不把它翻過來,它上面的東西是不會移位的,包括

那個水碟在內。」


  萬里半信半疑的試了一下。果然如此,不禁十分驚奇。但不等他稍微滿足一下好奇心

。就又被龍大師支使去石屋後推出一輛平板車來。然後拉上龍大師離開。


  龍大師在離開前,還沒忘了和附在巡邏木偶上的幽靈密語了一番,而且他打開的傘一

直沒沒有放下。萬里詢問之下,才知道他老人家是得了一種罕見的皮膚病,決不能被半點

陽光照射到。


  也許是他十年來一直呆在這陰暗的小石屋中守陣才造成的吧!


  萬里這樣想著,就和龍大師上路去新鎮的北門。因為據龍大師事先的推算,如果阮瞻

今天動手的話。那個方位對他們組有利。


  經過那場長時間的大火,萬里的體力恢復了些,而龍大師十分瘦小,所以雖然是山路

,萬里還是可以應付,趁著這個機會,他向龍大師打聽新鎮中的事。除了當年這一百七十

三人是怎麼死的,龍大師沒有回答以外,其它的事他沒有什麼隱瞞,全部知無不言。


  原來新鎮所有的風水氣全集中在那個塔的位置,新鎮的建設就是先塔而後鎮,一切都

是圍繞著這座塔而建的。而之所以選址在這裡,一方面是因為這裡有一處陽氣很足的地脈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裡原來就是那個窯場。


  萬里的猜測是沒錯的,當年出的第一窯確實是用這一百七十三個的屍體混合了粘土製

成的。不過他們不是被活著送進了窯場,而是死後被人毀屍滅跡。這第一窯大部分出的是

磚,為了掩人耳目,只有一少部分是瓷器,而這一部分的瓷器又以質量不好為由毀掉了重

燒,結果還是製成了磚。


  這些磚都被運到新鎮去蓋了房子,混合在每一棟房子裡。按理說這些房子是不吉利的

,可是假如這些怨氣被成功的化解,等大批鎮民搬遷進來,陽氣旺盛,氣息流動,就不會

再有任何問題了。


  至於流出的六件瓷器,是因為風勇子強烈的執念,他放不下自己的母親,所以在被製

成瓷器後靈魂不去,一直哀求孫老闆的父親。而孫老闆的父親本來就不同意袁鎮長這麼做

,事後怕得要命,加上覺得風勇子可憐,又想為自己留一條後路,這才偷拿出幾件瓷器。

他不知道哪幾件上附了風勇子的殘魂,所以才拿了六件出來。


  龍大師受邀接手這件事後不久,就知道了風勇子的下落,但他有愧於風家,這才裝做

不知,他以為風勇子和另兩個不指名的殘魂的事不會影響大局,並沒想到有一天風勇子會

成為『幫兇』。


  「這可真是個大工程,怪不得他們在窯場裡秘密呆了兩個星期!」萬里咬牙切齒的道

,沒想過人可以那麼狠的,而且兇手竟然是鎮民萬分擁戴的一鎮之長,還有許多相關官員

。他只是不明白,一個正常的人在那種狀態下是如何做這件事的,對著那麼多屍體。他們

不怕嗎?不心虛嗎?難道真像老人們說的,在那個時候。人身上有了邪力?


  龍大師沒有說話。萬里見他不肯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乾脆問些別的。
  

  「您又是怎麼知道阿瞻——我是說我的朋友有天生良能的?」


  「很簡單。你四處找我,我早就知道了,自然會瞭解一番你的情況,況且沙盤上顯示

風水大陣破解了以後,新鎮的上面被結界所籠罩,後來這個結界破碎了,又有一個新結界

布好,不久這個塔的風水陣有修復的跡象。你又說你有朋友無意中闖入,所以我猜後來進

鎮裡的人就是他。而且他有天生良能,因為那感覺——」龍大師斟酌著措辭,「那感覺很

不一般,不是後天能修煉成的。」


  「你覺得他會贏嗎?」


  「你覺得呢?」龍大師反問。


  「他一定會贏,因為他總是贏,雖然每一次都被人打得滿地找牙,但最後贏得一定是

他!」萬里笑了一下,「看我還擔心個什麼勁,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幫他就是了。」


  「對手很強。」
 

  「是啊。我懷疑剛才那個小野獸就是他派來的。所以,我們這麼去幫阿瞻是有風險的

。只要不連累您就好了。」


  「連累我嗎——」龍大師輕輕的說,「只怕還沒那麼容易呢。」


  萬里是背對著他拉車的。因此也看不到他的臉。只覺得他的語氣裡又是落寞又是驕傲

,忽然很為他感到悲涼,這樣一個風水大師竟然因為一點親情的羈絆,而害得自己落到這

步田地!


  他能找出龍大師,完全是因為風勇子的一句話。當時他找風勇子打聽當年的冤案未果

,還差點吵了起來,風勇子在激動之下說:好報?這世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

娘好心,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冒著挨批鬥風險,周濟了一個應該被除了的『四舊分子』,當

時誰管他,那麼大的能耐卻快餓死了,結果又怎麼樣呢,那混蛋為了他自己的侄子,竟然

——!


  後來他想,四舊分子應該就是指和尚,道士什麼的,龍大師這種風水師應該算在其中

;另外,風勇子話裡提到了他娘曾經救過這個人,而這個人為了自己的侄子背叛了這種恩

情。假如罪魁禍首是袁鎮長的話,那麼他就可以猜測,龍大師是袁鎮長的叔叔。


  當時司馬南施邪術讓全城的人都入噩夢,沒人敢和他說起當年的事。可是他忘了一點

,有風勇子守護著他的娘,風娘不會入那個夢。風娘雖然被喪子之痛刺激得思維混亂,但

她並沒有瘋,只是一種心理上的逃避,一種自我保護行為,這當然是難不倒他這個水平很

高的心理醫生的。


  所以,他大白天去和風娘說話,風勇子根本無法跳出來阻攔。而風娘很高興有人和她

談起往事,萬里也因此順利的得知,她當年救過的人真的是袁鎮長的親叔叔!也就是現在

他用平板車拉著的龍大師,原名為袁龍的、名鎮四鄰八鄉的,神秘的風水師!


  這就像一團亂麻中的線頭,抽出這一個,就理順了所有的線索,之後他只要按照正常

的手段順籐摸瓜就行了!


  他並不在意龍大師不告訴他當年事情的起因,也不逼迫他。他想龍大師一定有難言之

隱,而現在罪魁禍首都找到了,所有罪惡的根源還會弄不清楚嗎?


  想到這兒,萬里不再說話,一心一意把龍大師平穩的拉到新鎮的北門去。


  到了北門時,天色已經全亮了。


  龍大師下車後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後伸手一指,「那個地方有比較高大的樹木嗎?」


  萬里向龍大師指的方向看去,見那個地方不僅有高大的樹木,而且不止一棵,每一棵

也都長得很茂盛,遠遠看去,鬱鬱蔥蔥的。


  其實這個洪清鎮的選址和建設都非常好,依山傍水,除了中間的通向主幹道的柏油路

,兩側全是青翠的山林,景色好,環境也佳。不管新鎮裡如何,鎮外面可是像模像樣的。


  「高大的樹木很多。」萬里答了龍大師一句。


  「那好,就照這個方向,扶我一直走過去。」龍大師伸出手。


  萬里連忙扶住他,觸手之間,只覺得他的身體非常寒冷,好在還柔軟,不然他會以為

自己攙扶的是一具屍體。


  只聽龍大師一路走,一路唸唸有詞,也不知道說的什麼,直走了一百多米出去才停下

。所停之處是一個地勢較平的地方,周圍有好幾棵大樹,地上野草叢生。身處其中,彷彿

被掩埋在植物裡一樣,如果有人從外面看過來,根本看不到這裡。而在這陽光還不充足的

早上,樹叢中的寒意和濕意也陣陣襲來!


  龍大師讓萬里拔了方圓兩米的地方的野草,然後遞給他一個像鏤空的銅鈴樣的東西,

「把這個路路通掛在這棵樹上,差不多兩米高就可以。記著,有字的這一面要朝向北門的

方向。」


  萬里照做了,而之後龍大師就再不理他,一個人圍著那片小小的空地,以一種奇怪的

步法繞著圈子,好像是丈量著什麼,一會兒順時針,一會兒逆時針,每當他停頓時,他就

從那個小木匣裡拿出一些寫滿了符咒的東西,有小旗子,小鈴鐺,兩寸長的小木劍,還有

許多木刻的小牌子插在地上。


  不長時間,空地周圍就佈滿這些奇怪的東西。


  龍大師一抬腳,準確的跨越了空地外圍的障礙,守著那個早已按一定的方位擺好的沙

盤坐在地上,掐指一算道:「陣已布好,此處和鎮裡氣脈上的塔是最好的對應點,現在你

的朋友可以隨時動手了。」


    話音未落,只見一朵藍色電火花在新鎮中的半空中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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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章  靈鬥(上)


  阮瞻一步一步走下塔來。


  塔外,霧氣已經逼近到塔身。原本灰白的霧氣此時已經變成了黑色,像墨汁似的把所

有的一切都淹沒其中,還散發著陣陣的血腥氣,讓身處其中的人感覺彷彿是深陷在無邊的

惡夢裡。


  阮瞻鎮定地打開塔門,立即感覺一股透骨的冷風直襲而來。那感覺不只是陰寒而已,

還帶著一絲絲無法形容的刺痛,宛如風中有無數根鋼針刺入了他的皮膚。


  他沒有驚慌,而是像彈掉身上的灰塵一樣,隨手在胸口處一拂,立即從身體裡拉出來

一件無形的東西。他默念了幾句咒語,冷冷地看著握在自己手中的透明霧氣轉為一隻焦黑

的手,同時他以另一隻手劃了個九龍化骨符一指,讓鬼手從手掌中央燃出一個大洞,無論

怎樣掙扎,也沒有逃脫像融化一樣消于無形的命運!


  啊--


  黑霧中傳來一聲哀叫,但阮瞻在戰鬥狀態中是最無情的,根本理也不理,虛空畫符在

自己的周身結了一道保護結界,然後抬腳邁出塔門。


  空氣中沒有一絲風,黑霧卻好像被狂風吹拂著一樣劇烈地翻滾著,緊緊纏繞在阮瞻的

結界外側,不停地想沖擊進來,發出「砰砰砰」的敲打聲。這帶給阮瞻巨大的阻力,使他

如逆水行舟一樣,每走一步都相當困難。他皺皺眉頭,把力量集中在一隻手掌上,向前推

出,艱難的向前走,彷彿推著一扇看不見的卻又格外沉重的門,不過才一會兒功夫,臉上

就滲出了汗水。


  他知道這樣去力拼對自己是不利的,因為他很明白那些怨靈不僅很團結,還在那個附

了小夏肉身的怨靈的指揮下進退有序,雖然還不至於會擺下陣法來誅殺自己,但霧色和其

中包含的氣息都證明怨靈們很是同心協力,而且不顧一切。


  四周漆黑著,他看不清自己走到了哪裡,只是憑著感覺,覺得是來到了湖面迴廊的中

間。這並沒有到安全距離,還有可能在打鬥中威脅到塔的安全。但儘管如此,還是給了他

向外擴展的空間。


  於是他停下了腳步,一手撐住了結界壁,一手伸進懷裡。


  他的動作一做出,周圍的黑霧立刻一陣急速的收縮,自結界外圍撤開了一點距離,顯

然怨靈們對他是很忌諱的。這給了他一秒鐘的間歇時間,讓他的準備做得更充分,然後一

下子收回結界,同時把懷中的東西按照事先計畫好的順序和方位拋向半空之中。


  瞬間,半空中閃過一道道紅光,數十枚符咒停留在半空之中,彼此間呼應著,在他的

頭頂形成了一張無形的網。雖然在黑霧的包圍之中,紅光和符力都顯得有些微弱,但卻足

夠又把霧氣逼退到三米開外。


  那些符咒是他趁監視者不備時畫的,當時他手中沒有符紙了,所以藉綑綁毛富之機扯

碎了他的白襯衣,再以自己的血倉促畫成。這也就是他打倒毛富後,在暗室裡待了那麼久

的原因。也正因為如此,這符咒的符力打了折扣,只夠他支撐一會兒。


  必須速戰速決!


  念及此,他抬手揮出了一個掌心雷,打向正中的方向。藍色電火花閃過之處,伴隨驚

叫之聲,黑霧閃開了一道裂口,像黑色的大幕被拉開了一條縫隙一樣。但這只是一瞬間的

事,還沒等阮瞻看清楚黑霧後有什麼,霧氣又重新融合為一體。


  見狀,阮瞻二話不說,繼續把掌心雷和火手印招呼到黑霧上。他揮出的方向並不確定

,但是一招使出就會把黑霧打出一個豁口,雖然那豁口也會馬上合起來,但他這樣接連不

斷地打下去,卻使得霧氣中慘叫連連,顯然有不少怨靈傷於阮瞻的掌下,那濃重的黑霧也

漸漸稀薄了起來,有的地方甚至還出現了一些細小的鏤空,好像整塊的黑色布料,因為存

放的時間太久,被蟲蛀了一樣,脆弱不堪,只要一扯就會碎!


  他這一番連續攻擊,不知不覺中已經把黑霧迫至湖的邊緣,露出了廣場上的方磚!他

知道那就是安全的距離了,可以隨意戰鬥而不用擔心毀壞這座鎮魂的塔,所以抓住這個機

會,向前移動著,手中動作不停,同時快步逼近了湖邊。


  他走,他頭上的符咒像有意識一樣隨著他的行蹤延伸,隨著距離的拉長,半空中本來

密集的符咒變得稀疏起來,紅光越發微弱。好在那光線弱而不滅,黑霧又稀薄了很多,光

明的空間擴大了不少,顯得不那麼具有壓迫感了。


  阮瞻走到了湖邊,定定的站住,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暗自調整著自己的氣息。


  如果要讓他以掌心雷和火手印完全驅散霧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使出這種法術也會耗

損他的功力,再用下去,他自己會首先堅持不住。他之所以強行這麼做,就是為了把戰場

推遠,也可以創造一個相對不被霧氣侵蝕的空間,這樣對他下一步的行動會有利。


  這些怨靈雖然很怕他的小法術,不過此時卻鐵了心要與他決戰,他們雖然沒有法力,

卻有著沖天的怨氣和瘋狂報復的怨念,加之數量眾多,前赴後繼地,一個被他傷到,就有

新的怨靈補上,好像沒完沒了一樣,所以並不好對付。


  「打啊,怎麼不打了?沒力氣了?」一個女人諷刺的聲音,在濃霧的背後響起。


  「你可以來試試。」阮瞻赤手空拳,只是左手捏了個奇怪的訣,右手就搭在左手的脈

門上。


  「欣欣,跟他拼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叫囂著,顯得極為憤怒。


  阮瞻這才知道,那個占用了小夏肉身的女鬼叫欣欣。


  「三叔不要急,他堅持不了多久了,我們有的是精力和他耗,他畢竟是血肉之驅,還

能有什麼作為!」欣欣輕蔑地笑了起來,聲音尖細。她一笑,其他的怨靈也跟著笑了起來

。一時之間,四周鬼哭狼嚎,陰風習習。


  阮瞻知道這是那個叫欣欣的怨靈在給他施加心理壓力,但他阮瞻是什麼人,比這凶險

得多的場面都應付過了,怎麼會受這些小伎倆的影響!


  他直面著傳出話音的黑霧,深邃的目光彷彿能穿透這濃稠的霧氣一樣,嘴角扯了扯,

竟然好看地微笑了下,卻沒有出聲反駁。但他的這副模樣在怨靈看來,不僅沒有覺得他膽

怯,反而在一瞬間被他又自信又傲慢的姿態所折服,感覺到了來自於他的強大壓力!


  雙方就這樣對峙了一會兒,欣欣感到了己方氣勢有要衰弱的可能,立即大叫道:「別

怕他,他在使詐!他的傷才恢復,已經不能支撐多久了。今天無論如何,我們的血海深仇

是一定要報的!而且他傷了我們這麼多人,竟然還用火攻。不能放過他!」


  她情緒激動之極,立即把怨靈們重新煽動了起來,廣場上鬼哭狼嚎聲又起。


  「殺了那麼多人,算了吧。這些殺戮難道不算報仇嗎?」阮瞻平靜地說。


  「少來貓哭耗子假慈悲!」欣欣狂叫,「你如果不是為了救那個岳小夏,會來到這個

鎮上嗎?有誰知道我們都遭受過什麼,誰會為我們伸冤?老天不長眼,讓我們冤沉大海,

卻讓惡人逍遙法外,還成了鎮民眼中的英雄,天理在哪裡?」


  「對,我們自己討公道!」一個男人的聲音叫。


  「還不夠嗎?」阮瞻依然不帶任何情緒,「當年的罪魁禍首或者說他們的後人,只剩

下馬記者一個人沒死而已。」


  他試圖使雙方不那麼對立,畢竟這些怨靈最開始只是受害者,而且他們也弄死了不少

人了,不過他沒有說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左德。


  「罷手吧,仇恨只會讓你們的靈魂不得安寧。」他說。


  「少來說教!冤枉的並不是你!告訴你,我們的報復還遠遠不夠!」欣欣陰笑著,「

每個參與的人都要死,包括你和岳小夏在內!」


  「為什麼?她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他不怕死,也知道必會和司馬南一搏,但他想把小夏解救出來。他相信萬里這會兒一

定在城外等著配合他了,到時候他把小夏交到萬里的手裡,就算他死於司馬南手下,也會

安心了。


  「因為幫助我們的人,讓我們拿你和岳小夏的屍體去換當年的主謀者!」欣欣恨恨地

說,「主謀者一定要死!否則我們永無寧日!」


  她的話才說完,霧氣中各種憤怒的尖聲怪調也響了起來,重複著「主謀者必死」的話




  阮瞻的心中一片了然。


  司馬南還真是老謀深算啊!一方面,他破解了鎮住怨靈並試圖化解怨氣的風水大陣,

並用結界封住了這座空城,斷絕怨靈與外界的聯繫,鎮死了他們的通路,讓他們只有依靠

他;另一方面,他通過控制風勇子和毛富,把當年的參與者,或是他們的後人弄到了這座

新鎮來,卻專門留下了主謀者--袁鎮長,好用這個最該死的人來逼迫怨靈們為他服務!


  司馬南想殺了他,卻不願意親自動手,所以就去利用這些不顧一切,只想報仇的怨靈

。司馬南用袁鎮長作最香甜的餌,讓怨靈們寧願犧牲一切,也要用他的死換來主謀者!就

算最後不成,還是他嬴的話,他也會疲憊不堪,甚至受很重的傷,到時候司馬南就會輕而

易舉地打倒他、羞辱他、除掉他!


  另外,他覺得司馬南肯定還有其他花招,比如說對待小夏的問題。


  如果司馬南只想要小夏的屍體,那怨靈早就把小夏殺死一百回了,不必先佔用她的肉

身,再把她的魂魄灌注到小瓷娃娃身上那麼麻煩。而且他真的針對小夏的話,他可以自己

動手,但他不,因為他很明白小夏是有很大的利用價值的。


  欣欣一定沒有完全說實話,司馬南肯定是要求怨靈殺了他,但卻要小夏活著。因為他

在提防最差的結果--那就是他不僅贏了怨靈,還保有和司馬南作戰的能力。那樣的話,

司馬南就會用小夏作為牽制他的籌碼,利用小夏讓他屈服!


  還有,司馬南不只是想要讓他死而已,他這樣有異能的人,死並不意味著什麼,司馬

南是徹底消滅他,讓他灰飛煙滅,好像從沒有在這世界上出現過!


  這符合司馬南一貫的作風--做萬無一失的準備,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把對手趕盡

殺絕!


  阮瞻考慮到這裡,心中反而有一絲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小夏的肉身暫時會很安全。不

過,他還是決定按自己的計畫行事,誰也不知道打到最後,欣欣為了自保,會不會鋌而走

險!


  「我們做個交易,我把袁鎮長給你們,你們放了岳小夏!」阮瞻提議。


  欣欣沒想到他這麼說,愣了一下,但三叔卻突然叫了起來,「別再輕信人了,也別跟

他廢話了,宰了他!」


  這個三叔生前好像是很有權威的人,說起話來格外有動員力,所以他此話一出,周圍

的環境立即產生了巨大的變化,黑霧本來只是微微翻滾著,現在卻立即洶湧了起來,像黑

色的波浪一樣,一副要把阮瞻生吞活剝之勢!


  啊嗚--


  欣欣語調奇怪的尖叫了一聲,只見那圍繞在阮瞻身邊的稀薄黑霧迅速向中間匯集,漸

漸的,霧氣不再是漫天遍地的了,而是露出了灰白的天空和腳下的方磚地面,但卻在半空

之中形成一條高約三、四米的黑牆圍繞著阮瞻,彷彿一條霧索把他牢牢地困在其中!


  雙方再一次對峙,不過這一次的氣氛分外緊張,簡直是一觸即發之勢。這霧索因為集

中起所有怨靈的力量,所以顯得格外陰沉、黑暗而沉重,居高臨下地罩在阮瞻身外,襯得

阮瞻如怒海裡的一葉扁舟,彷彿隨時都會被吞沒!


  阮瞻傲然地站著不動,遺憾地搖了搖頭,望著霧索下兩條身影,有點身不由己之感。

那兩個身影一個是”小夏”,另一個是”趙家遠”,顯然所有怨靈形成的怨氣都是他們兩

個控制的,這證明他們是怨靈中怨力最高深的,只要打倒了他們就可以停戰了。


  「現在你可怎麼辦?」”趙家遠”興奮地笑著,但因為靈肉不符,所以聲音和神態不

能同時表達情緒,而且臉上的笑容十分扭曲、古怪,更顯得詭異陰森。


  「沒聽過一句話嗎?」阮瞻微瞇起眼睛,「擒賊先擒王!」


  語音未落,他突然大踏步向那兩個”人”走了過去,眼睛盯著他們,一瞬也不瞬。他

身上的狠勁和冷酷感嚇壞了”趙家遠”,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抗,瑟縮地向後退了一步,

藏在欣欣背後。


  而欣欣也沒想到阮瞻說動就動,但她顯然比”趙家遠”鎮定且怨力更高,只愣了一秒

鐘,就雙手向前一揮,大叫著:「殺死他!」


  霧索彷彿蠢蠢欲動的野獸一樣,就等著吞食獵物,所以當「馴獸師」欣欣一聲令下,

立即以雷霆之勢,瘋狂地俯衝下來!

  第三十四章  靈鬥(中)


  霧索的速度太快了,轉眼間就逼近了符咒所控制的範圍前。符咒所保護的地方雖然不

是結界,卻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帶給被籠罩之地光明,也對妖邪之物形成了威攝力。


  但所有的怨力集中起來的力量實在太大了,攻擊力數倍增強,使得那看不見的網發出

了「嘎吱嘎吱」的響聲,聽起來像半空中有一個搖搖欲墜的破房子要落到地面上!


  阮瞻又一個掌心雷打出去,想切斷那條霧索,但在半空中卻被斜刺裡飛過來的一塊大

石頭攔住,藍色火花把那塊石頭擊得粉碎,石屑從天空中紛紛灑下來。


  轉眼一看,卻是那個欣欣和面目是趙家遠,但不知道是誰的傢伙。他們兩個站在離阮

瞻不遠的花池旁邊,隨手抓下花池邊上的大塊水泥和石磚,準備阮瞻一使出法術就用這些

來阻擋。


  這一來,阮瞻有點顧此失彼了。他想支撐住這個符網,就無法攻擊那兩個操縱者;如

果攻擊這兩個操縱者,就保不住符網。但這兩難的局面不容他多想,只聽「卡噠」一聲,

西北角上一張白底紅字的符咒突然變黑,一頭栽落到地面上!


  阮瞻倒退幾步,想去挽救那崩塌的一角,但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半空之中像是發生了

連鎖效應一樣,「卡噠」之聲不絕,符咒接二連三地墜落下來,交織的紅光越來越微弱,

直到最後完全消失,天空又呈現出原有的灰白色。


  這些符咒是用碎布在倉促中畫就的,效力本就有限,所以此刻在霧索的攻擊下迅速崩

塌,並沒有出乎阮瞻的預料,他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已,根本沒機會挽救。好在這符咒形

成的網幫助他把作戰的位置從湖中迴廊挪到了廣場上,而且間接促使這漫天的黑霧擰成了

一條霧索,讓黑霧不再包圍著整座空城,讓天地間有了些許的光亮,也給了他和怨靈鬥法

的空間。


  只是,這無形的網一消失,霧索馬上絞纏了過來,意圖把阮瞻包裹其中!


  阮瞻見狀,立即伸出右手兩指,指向半空之中,同時左手虛空畫了個類似圓形但拖個

長尾的符咒,硬生生把向下撲的霧索阻在了半空。


  雙方又形成了對峙之局!


  阮瞻站在湖邊上,右手筆直地指向半空,左手還拖著那個符咒的尾部,卻並不祭出去

。另一方面,欣欣和『趙家遠』站在廣場中心,兩個人四隻手用力推動著那條霧索,想讓

它更貼近阮瞻的身體。


  在他們的催動下,霧索上下左右地翻騰扭動著,宛如一條妖異的黑蛇,一分一毫地向

阮瞻擠壓,在半空中形成一股帶著血腥氣的凜冽狂風,捲成一個漩渦,猛烈地吹向阮瞻,

讓他連站穩都很困難,眼睛也睜不開,只得半瞇著。


  這股風太大了,除了阮瞻和塔屹立不動外,所有的東西都被狂風捲得偏離了原位,一

時之間廣場上飛沙走石、天昏地暗,他身後的湖水也被狂風吹得翻起了層層波浪,夾帶著

刮骨寒意的浪花擊打到岸邊,濺濕了他全身的衣服,但他依舊一步不退,堅定地站著,神

色中沒有一絲慌亂。


  「勒死他!」欣欣大叫著,聲音之激烈宛如野獸的嚎叫。


  阮瞻微側過頭,實在不忍心看她如此喪心病狂的樣子,那可是小夏的身體啊,那麼可

愛的臉龐,怎麼能那樣扭曲猙獰?!


  而隨著欣欣的大叫,那霧索更加劇烈的扭動起來,在對峙中漸漸佔了上風,慢慢收緊

了包圍圈。


  「再加把勁,他要不行了!」欣欣興奮地再叫,並哈哈地狂笑起來,在她的狂笑聲中

,那三米寬的霧索終於纏在了阮瞻的身上,一層一層的,把他從頭到腳完全包裹了起來,

好像要把他悶死在裡面,遠遠看來,宛如一隻黑色的蟲繭!


  唯一留在霧索外面的,是阮瞻的左手,那隻一直拖著符咒尾部的左手!


  一邊的欣欣看到了這個情況,很意外為什麼他們的黑索籠罩得住阮瞻的全身,卻包裹

不住他的左手?也不明白阮瞻在半空中畫的是什麼怪東西?更不明白為什麼阮瞻只是對抗

,卻並不掙扎?她只覺得阮瞻並沒有那個幫助他們的人說的那麼強,是那個人吹噓,還是

阮瞻給了他們假象呢?


  她一邊繼續催動力量讓霧索勒緊,一邊疑慮的觀察著阮瞻的動靜,眼見他的左手手指

鬆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大事不妙--


  「快放開他!」她本能地大叫,同時放開向前推的雙手。


  然而,來不及了。


  就算她撤回了力量,那霧索也在慣性的作用下,緊纏著阮瞻的身體,而阮瞻停留在外

面的那隻手卻徹底鬆開了手指,彷彿放開了什麼東西。


  「哧」的一聲響,就像煙花竄向空中那一瞬的聲音,但之後卻並沒有美麗的煙花綻放

,而是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微風在空中兜轉了一個圈,在阮瞻頭頂上消失不見!


  他畫的不是符咒吧?欣欣驚恐地想。


  剛才見阮瞻的左手比畫了幾下,還以為他是在狂風之中站不穩才有的掙扎動作,並沒

有想過其他的可能。如今看來,他大概是要施法術!


  那人說過,阮瞻很厲害。她不是不相信的,因為他能打出那個讓他們一沾上就會分崩

離析的藍色電火花,輕輕鬆鬆一揮手就有一團火飛出來,可是她更相信他們集體的力量,

相信她自己的組織和計劃,更相信強烈的怨念能摧毀一切!


  可是現在,她竟然有些懷疑了。


  只見阮瞻還是一動不動,他身外的霧索卻不再收緊了,大概是聽到了欣欣的話,想放

開阮瞻。可是,此刻它想離開卻離不開了,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吸附著它,根本不放手

,任它抖動了好幾下,卻還是保持著原樣!


  「快退回來!」欣欣再度大叫,伸出雙手,做著向回拉的姿勢。但空中忽然出現一絲

說不清哪裡來的熱力,燙得她立即鬆手。


  沒等她呼痛出口,一道白光閃現在她的面前,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那白光不是出

自半空之中,也不是出於其他地方,而是來自阮瞻的身體上!


  確切的說,是來自霧索的內部!


  「放過我們--放我們出去!」


  熟悉的慘叫和哀嚎聲從霧索中傳出來,那是怨靈們的哭泣和懇求,這讓欣欣想起了出

事那一夜。她不想再聽下去,可她的同伴還是無法從阮瞻的周圍脫身,只任憑那些白光一

道道從霧索上穿透,好像本來堅固的牆壁上被鉆出一個個小孔,直至最後完全崩塌一樣!


  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包裹在阮瞻腹部以上的霧索折斷了很大一塊,從他的身上脫落,

露出他毫髮無損的上半身。而那折斷的部分則直接墜落在地上,化為幾塊焦黑的殘肢,掙

扎著向廣場中爬去。


  「放手!否則我毀了這個女人的肉身!」欣欣焦急萬分,向阮瞻所在的方向衝了幾步

,一隻鬼手變化成一柄亮閃閃的匕首,指向自己的咽喉。


  阮瞻冷笑一聲,「我給過你們機會了,是你要趕盡殺絕的,不肯留給別人一點活命的

機會。不要從被害者變為害人者--這個道理你根本不懂!」


  「你放不放?」


  「你不敢殺她,那個幫你們的人,要的是活著的她,不是嗎?」阮瞻隨手拉下一塊霧

索丟在地上,雖然還是站著不動,卻把自己的右手也解放了出來。


  「你怎麼--」欣欣沒料到騙不住阮瞻,差點衝口說出實話。


  「那個人了解我,我何嘗不了解他呢!」他說著又在半空中畫了個符咒,「你放開她

,也許我會仁慈一點,不做絕人後路的事!」


  見阮瞻不受威脅,欣欣一時之間無計可施,但她隨即靈機一動,把那柄匕首慢慢移至

臉龐上,微微一笑,「沒錯,那個人要的是活著的岳小夏,不過,我不必非殺了她不可。

你說,我戳瞎她一隻眼睛如何?或者,兩隻?再割斷她的舌頭?怎樣?我讓你來選擇!」


  阮瞻的臉色變了。


  他的眼神裡有一絲憤怒,但動作卻沒有猶豫,大聲念了一句聽不懂的咒語。


  只見殘留在他身上的霧索像被突然釋放一樣驀然鬆脫,「吧噠」一聲落在地上,也變

成無數焦黑的屍塊,以人類無法想像的動作飛快地爬到廣場中心去,躲在欣欣的周圍!


  此刻廣場的上空已經沒有一絲霧氣了,只是還陰沉沉的,根本看不到日月星辰。而地

面上的情景則詭異極了,阮瞻傲然站在湖邊,廣場中心站著一個面容俏麗但膚色慘白的女

人,在她腳下的地上,堆滿了焦黑的屍塊!


  阮瞻一指欣欣,「放開你的爪子,傷害她的後果你承受不了!」


  欣欣冷笑著,「不用來威脅我。不過我不會輕易傷她,她可是我的籌碼呢!」話雖如

此說,她還是鬆開了手,對阮瞻身上散發出的氣勢還是有點害怕。


  「我不會讓你拿她當籌碼的。」阮瞻輕輕說了一句,然後嘴唇微動,一手快速畫了個

符咒。


  他的聲音太小,動作古怪,欣欣還沒有明白他要幹什麼,阮瞻就突然欺身而近,只一

瞬間就到了她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脈門,另一隻手毫不留情地打在呆站一邊的『趙家遠』

的頭頂上!


  他要把小夏的肉身搶過來,小範圍的時空扭曲術可以讓他瞬間移動,已經完全沒有了

霧氣的空間也能讓他隨意而為。


  至於趙家遠,他已經死了,根本不必在意那具皮囊,但他不要怨靈再附上屍身來妨礙

他的下一步行動!


    第三十五章  靈鬥(下)


  啊--


  一條細小的黑影從『趙家遠』的頭頂上抽離了出去,他的肉身也隨即委頓在地,軟軟

的如蛻下的蛇皮一樣癱在地上。而欣欣同樣沒有逃開,被阮瞻連人帶魂全部抓在手中!


  「放開我!」欣欣大叫。


  「可以,但是要給你點教訓。」阮瞻強迫自己硬起心腸,咬破右手中指,在『小夏』

眉心畫了一個彎曲的符咒,同時按住他脈門的左手一鬆,狠狠地向『小夏』的臉上打去。


  伴隨著清脆的耳光聲,小夏的頭頂也竄出一條影子,之後身體同樣軟倒,但阮瞻眼疾

手快,在她就要摔倒在地上的一瞬間把她攔腰抱住。


  再看那影子,似乎是被一股極大的外力猛推出來,脫離小夏的身體後,身後拖著一線

細細的粉末,好像受傷後流出的血一樣。她跌跌撞撞的向前衝出幾米,直到撞上一個花池

,才隱沒無形。而當她消失的瞬間,小夏眉心的血符咒也不見了。


  「果然有點道行。」阮瞻看著欣欣的影子遁走,輕喃了一句。


  欣欣的影子非常完整,不似其他魂魄那樣有各種各樣的殘缺,而且影子也不是黑色的

,倒像是一塊燒紅的炭一樣紅通通的,這證明她修練全了自身,怨力自然是這些怨靈中最

高深的,所以她縱然被他傷到,也能迅速躲藏起來。


  而阮瞻不讓她自由脫離小夏的身體,非要由他震出來,正是為了讓她受傷。不是他殘

忍,而是他要安全地把小夏的身體送回塔裡去,不能在自己身後擺下一個定時炸彈。沒有

這個欣欣,那些怨靈不過是一盤散沙,這對他們而言是最有利的。


  他看也不看滿地爬來爬去的殘塊,彎身把小夏溫柔地抱在懷裡,慢慢向塔裡走去。


  這樣,他所計畫的行動的第一步就完成了--化解怨氣形成的黑霧,不用再在被圍困

的環境中作戰,而且拿回了小夏的肉身。


  他單膝跪在地上,慢慢的把小夏的身體在地上放平,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龐。她嬌嫩

的臉上,已經紅腫不堪,一個掌印明顯地擺在那裡,是他剛剛震出欣欣時打的,當時他沒

有選擇的餘地,此刻卻滿心後悔。


  他有多久沒有見她了?他說不清楚。在家的時候,小夏總找機會泡他的酒吧,隔三差

五就會見面。後來,她被派來做普法宣傳工作,他暗自擔心這是司馬南的陰謀,所以一直

暗中跟著她,這樣也可以常常見到她。再後來,在這空城中,他一直努力隱藏的感情不可

抵制地爆發出來,她還是在他身邊。


  只是,那時候他的眼睛看不見,那應該算沒見到她吧?


  她的臉冰一樣涼,但是觸感還是細滑柔軟,讓他的手流連忘返,一再摩梭--她飽滿

的額頭、細細的柳眉,緊閉著的嫵媚眼睛,微翹的鼻子,大小適中的豐滿紅唇--


  他的拇指停留在她的嘴唇上,那是他兩次吻過的,每一次都讓他心醉神迷。什麼時候

這麼愛她的?他曾經以為自己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可是怎麼就毫無預兆地陷了進去?


  此刻那紅唇對他有太大的吸引力,誘使他慢慢俯下身去,輕輕吻著。而她如石雕一樣

沒有反應,讓他意識到她的靈魂沒有回位。


  他強迫自己立起身來,告誡自己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還有許多困難的事等著他

去做,很多的問題沒有解決,很多的戰鬥等著他去面對。


  他調整了一下心緒,然後伸手入懷,去拿小夏的瓷像,但一摸之下才發現,衣袋空了

!再摸兩側的口袋,馬記者和阿百都還在!只有小夏附身的瓷娃娃不見了!


  阮瞻的手一直按在胸口的衣袋處,面無表情,彷彿想著什麼。他就那麼站了一會兒,

然後突然站起身來,走到一層大廳的中心,站在那一大八小共九個的銅鐘前面,迅速衡量

了一下,選中了最靠近牆壁的那個小銅鐘,用力掀開,再轉回去把小夏抱了過來,快速且

小心地把她柔軟的肉身盤膝安置好,輕吻了她一下,再把阿百和馬記者的瓷像放在她身邊




  「阿百,請你看著她。」他誠懇地對阿百說。


  本來,為了怕在戰鬥中傷了這些瓷像,他封住了他們所有的感官和魂氣,但他明白阿

百以前是那麼著名的雅禁,就算目前功力衰退到幾乎為零,但還是比普通人有靈力,一定

可以自保並保護小夏的。


  阿百的瓷像抖了兩抖。


  「我不能撤掉封印。」阮瞻明白阿百的意思,「這裡的銅鐘不是平常之物,有很強的

罡氣,所有魂體都不敢擅近,所以待在這裡才能保護你們,如果解了封印,你們反而不能

躲在裡面了。」


  他說完,又深深看了小夏一眼,才用那個銅鐘把她罩在其中。


  做完這一切,他倚在牆壁上調整了一下呼吸。這銅鐘很有些重量,雖然他力氣不小,

但要小心地輕拿輕放,不要傷到小夏又不要讓外面能聽到搬動的聲響,還是累得他夠嗆。


  然而這時,塔外卻傳來欣欣尖利的呼叫聲,「姓阮的,給我滾出來!」


  阮瞻沒有答腔,只抬手連續打出了三個掌心雷。


  「啪啪啪」三聲暴響,三個掌心雷融為一個超大的藍色火花,直接破門而出!但奇怪

的是,這個超大掌心雷並沒有走一條直線,而是在出了湖心的位置突然急轉了個彎,竄向

半空之中!


  塔外的廣場上,已經站滿了、或者說是飄滿了奇形怪狀的人形,除了一個紅通通的有

完整的形狀,其餘的全是焦黑色,而且殘缺不全,有的沒有頭、有的沒有手、有的沒有腳

、有的乾脆沒有整個半身或者在身體中央有個大洞!遠遠看去,像一堆燃盡的枯柴,只在

最前端有一塊沒有熄滅的火炭。


  掌心雷打出的時候,廣場上的『人』都嚇了一跳,對這類正陽之物的恐怖使他們本能

地驚呼出聲,瞬間隱沒於地面不敢出來。只有站在最前面的紅影沒有閃開,親眼目睹了掌

心雷詭異的轉彎,衝向空中。


  「欣欣姐,姓阮的力氣快耗盡了。」一個相對完整,只缺少了一隻手的人形從地面上

站出來,貼近了紅影興奮的說,「他的電火花都打不直了。」聽聲音正是那個佔用了趙家

遠肉身的那個怨靈,叫做冬子的。


  欣欣沒有說話。因為沒有面目和五官,也看不清臉上的神色,只是語氣有些疑慮的道

:「但願他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冬子瑟縮了一下,明顯對阮瞻有所忌憚,「應該不會吧?難道他在找幫手?」


  欣欣咬牙道,「不管他有沒有幫手,反正新鎮被封了,沒有人可以出入。現在我們是

關在一個魚缸裡的魚,不是吃了他,就是被他吃掉。如果連他也治不了,我們就不用想報

仇了!難道我們的冤屈就白受了嗎?」


  她這一番話說的很大聲,讓廣場地面下的每一個怨靈都聽得清清楚楚,明白眼前的形

勢和她說的一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沒有一點退路!


  「一定要報仇,這麼多年來,不是就為了報仇,我們才忍受著被鎮之苦,堅持到現在

嗎?為什麼我們要枉死,兇手卻逍遙法外?現在願望就要完全實現了,怎麼能在這個時候

退縮!這不公平,我非要討個公道。就算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欣欣繼續發狠地說。


  如果說剛剛的話讓其他的怨靈明白了形勢,她現在的話則激發了他們的怨念和狠勁,

又一次下定決心和阮瞻拼死對抗!於是,他們紛紛從地面下竄了出來,重新聚集到了欣欣

身邊。


  欣欣看了一眼廣場上的同伴,慢慢伸手向身邊的花池裡一抓。花叢中,一個小瓷娃娃

立即飛了出來,落入欣欣的掌中,正是小夏的瓷像。


  「姓阮的,你再不出來,我摔碎了這個瓷娃娃,讓你的心上人死的透透的!我數三聲

,一、二--」


  她的『三』字還沒出口,已經被掌心雷炸得破敗不堪的那扇塔門『嘩啦』一聲轟然向

外倒下。接著,阮瞻從塔裡面走了出來。


  他不緊不慢地走著,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手上也沒有任何動作,但整個人看起來像

冰刃一樣冷酷而鋒利,好像掌握生殺大權的王者面對著虛弱的叛軍一樣。


  「我來了,有什麼指教?」他站到湖邊,冷冷地問。


  欣欣不願被他的氣勢壓倒,舉起了手中的瓷像,「你是要她的命,還是你的命?」


  「這不由你做主。」阮瞻想也沒想,幽黑如潭水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欣欣,「我

說過了,傷害她的後果你承受不了,看來你並不相信。」


  哈哈哈哈--


  欣欣爆發出一陣狂笑,其他的怨靈也一起大笑了起來,「別胡吹大氣了,她的魂魄在

我的手上,你憑什麼這麼說?你以為那個幫我們的人要活著的岳小夏,我就不敢殺她嗎?

生死關頭,誰還顧得承諾,只顧著眼暇吧。所以,你說是不是由我做主呢?」


  阮瞻搖了搖頭,「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句話一點沒錯。假如我剛才施

以重手,你現在早就滾回地獄去了,還有資格在這裡威脅我嗎?」他的臉上雖然還是面無

表情,但語氣中卻有著一絲憤怒、一絲輕蔑、還有一絲憐憫,「我再奉勸你一句--回頭

是岸。假如你此刻罷手,我保證會想辦法把罪魁禍首繩之以法,你們也給自己一個好好重

生的機會。這世界上是沒有什麼可以永遠埋在地下的,你們的冤枉也是一樣,但假如你非

要逼我,我也不能束手待斃。」


  欣欣冷笑了一聲,忽然做了個把手中瓷像摔到地面的動作,阮瞻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

一步,下意識地伸手去接,但隨即就發現上了當。


  「沒錯,你的法力很高。可惜你有寶貝在我手上,我還怕打不嬴你嗎?」欣欣晃了晃

手中的瓷娃娃,「這一招怎麼樣?」


  「非常卑鄙!」


  「我卑鄙?還有更卑鄙的哪!」


  「你想要怎麼樣?直說吧!」阮瞻冷冷地說,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欣欣非常惱火於阮瞻強硬的態度,卻又無可奈何。這個男人太強了,甚至比那個幫他

們的人還要強大。不是說法力,而是他身上又韌又冷、什麼也壓不倒的強悍、果敢的氣質

。她現在明白那個人為什麼要阮瞻死了,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只要阮瞻活著,那個

人一定得不到安寧。


  她一直落在下風,根本翻不過身來,現在她決定破釜沉舟,把這法寶用個徹底!她要

報仇,所有傷害她的,傷害村人的人都要死!何況,她現在忌妒得發瘋。阮瞻和岳小夏多

麼相愛啊,可以為對方捨下性命!可她呢,她也可以為她的心上人犧牲,但她的心上人卻

真的犧牲了她,毫不猶豫的。


  憑什麼一樣是女人,岳小夏就可以得到她用盡生命也沒有得到的東西?這樣也是一種

不公平,所以她要讓岳小夏也不幸!


  「再問一句,你要她的命,還是你的命。」


  「如果你非要問--她的!」阮瞻立即回答,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


  這更激起了欣欣無比的仇恨。她一揮手,身後所有的殘魂全部挨近了她,彷彿被一條

看不見的繩索連在了一起。


  「我要你不要動,先接我一招。」欣欣輕輕地說,語氣中透著威脅,「如果你敢還手

或者防守、躲閃,我馬上摔了這個死丫頭,帶她一起下地獄。假如你接得住我這一招,我

就把她還給你。」


  「你不是說在生死關頭,不會信守承諾嗎?」


  「你沒的選擇。」欣欣惡狠狠的,「還有,別再威脅我們了,那非常愚蠢,對豁出一

切的我們來說,死都死了,還會怕再死一次嗎?」


  「我從不威脅任何人,那是實話,信不信由你!」


  「別廢話,答不答應?」


  「那就快點吧,早完早了。」阮瞻把手插進褲袋裡,一副根本不把對方放在心上的態

度。


  欣欣氣得不知說什麼好,只發狠一樣伸手抓向地面,立即有一團黑氣聚集在她的手裡

,迅速化為一把尖利的武器,足有一尺多長。


  她一手還高舉著小夏的瓷像,另一手抓著這柄利劍,抬頭看了阮瞻一眼,見阮瞻動也

不動,漠然地注視著她。


  一時之間,她忽然有些沒有把握,但她知道這時候不能猶豫,於是把心一橫,像投標

槍一樣,用盡力氣把那利器向阮瞻投了過去。


  黑色利器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疾射而去,連怨靈都為阮瞻捏了一把汗,但阮瞻卻真的

安然地站著,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讓欣欣在一瞬間以為阮瞻會有什麼陰謀或者防護。


  然而眨眼間,只聽『噗』的一聲,那利器沒有任何阻礙地刺入了阮瞻右肩,阮瞻根本

沒有反抗,任憑那利器穿肩而過,然後化為一股黑氣纏繞在他的肩膀上。


  鮮血瞬間染紅了阮瞻的半邊衣服,他晃了晃,臉孔雪白,但卻沒有挪動腳步,只是伸

出了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把手從褲袋中拿了出來,顯然他的整個右臂都不能動了。


  「還有什麼條件,一起開出來。」他的語調依然平靜。


  欣欣愣了,沒想到他的個性強悍到如此地步,根本不拿損失一條手臂當回事。她之所

以沒有直接打他的要害,就是怕他答應得雖然好,但當生命受到威脅時還會防護或者反擊

。那是人的求生本能和自私本能,也是她最要提防的。


  她的心裡其實是怕的,因為阮瞻有強大的法力,她怕他的反擊自然產生的力量會傷了

他們這一方,所以才打了他的右臂。她想試探,假如他閃躲了,她可以繼續用手中的瓷像

威脅他;假如他沒有躲閃,她也廢了他一隻手,讓他不能畫符,他們的勝算自然大了很多

。現在看阮瞻果然不躲閃,有點後悔膽子為什麼那麼小,沒有直接殺死他!


  不過即使這樣,她也有其他的方法置他於死地!


  「你行!我服了你!」欣欣陰險地笑,「衝著你遵守了諾言,就把這個女人的瓷像還

給你!」


  語音未落,她把手臂伸向腦後,然後用力將手中的瓷像丟了出去。只是這一次,她丟

的方向不是阮瞻身邊,而是湖水的方向,之後她『啊嗚』的大聲怪叫。


  隨著她的叫喊,那些怨靈訓練有素的向她身邊集中,直到全部挨擠在一起,把所有的

怨力匯集到她的身上!


  這就是她的計劃!她打不過阮瞻,即使有他們全體團結在一起,即使她手中有小夏的

瓷像這件法寶也是一樣,所以她要先用計--先打傷他一隻手臂,然後把瓷像扔到湖面上

。這樣阮瞻要想保住小夏的命就勢必要飛身到湖的上方,這個時候,她就用他們殘存的力

量給他致命的一擊!


  他人在半空,一隻手不能用,另一隻手要接住他的心上人的瓷像,根本沒有餘力反擊

。這一擊就算打他不死,或者他在生死關頭選擇了保自己的命,防住了他們的攻擊,他也

一定會落在湖裡。畢竟他是人,不能飛,僅剩的左手能自保就不錯了,絕不可能直達湖的

對面。


  游泳,他或許是會的,但是他是躲不過湖裡那些會吞食掉一切的怨靈!那是那個幫助

他們的人弄來放入湖中的,別說是人了,連魂體落入湖中也會被吞噬乾淨!


  那就是一個死亡的陷阱!


  她這樣想著,就見阮瞻果然不出所料,飛身向湖心跌去,直伸著左手,不顧一切地要

把小夏的瓷像接到手中,根本不顧忌廣場這一方和湖水下的情況,門戶大開!


  「去死吧!」她瘋狂的尖叫著,把匯集起來的強大力量化為一股筆直的黑煙,向阮瞻

的胸口重擊過去!


  『砰』的一聲,黑煙正中阮瞻的前胸,讓他的身體在空中又向前飛了很遠,然後重重

落在水裡!


  空中,有一篷細細的血雨;水中,波浪湧動;阮瞻的手中,緊握著小夏的瓷像!


  第三十六章 鎮靈


  打中了!

  欣欣興奮地想。但她不敢大意,率領她的同伴跑到湖邊,向水面望

去!



  這湖中被那個幫他們的人放入了一些兇殘的怨靈,雖然只是一些惡

鬼的魂魄殘渣,也只能化作一排排牙齒的樣子,但卻極其厲害,比世界

上最可怕的猛獸還要嗜血,無論甚麼東西掉落在湖水中就會被吞食得一

點不剩,肉身、魂魄、甚至能量!



  湖水平時是清澈的,和一般的湖沒有任何區別,但當它們要浮上來

前,湖面就會變成鏽鐵板一樣的紅褐色,而且水面波紋不動,彷彿連水

也死去了。直到它們開始吞食獵物時,水面又會翻騰得如同煮沸的水!



  連他們都怕靠近這個湖,何況只是血肉之軀的阮瞻!如果阮瞻在半空

中被打死了算他運氣,否則他只會死得更慘!



  可惜為了誘捕阮瞻搭上了岳小夏,這對那個人有點沒法交待,可是

如果能除掉阮瞻,想必那個人會很高興,會忽略這一點小小的過失,把

袁鎮長給他們吧!



  只見阮瞻落下之處,一個大水花還在翻動不只,震盪得水面波浪蕩

漾,好像他依舊在向下沉。而此時的湖面已經混濁起來,站在湖邊根本

看不清水裡的情況,並且隨著水面漸漸散發出一股沉沉的死氣,無數森

森的白牙也浮上了水面!



  ”他在下面!”也不管那些牙齒是否聽得懂,欣欣大叫。


  她的叫喊驚動了那些化身為牙齒的惡靈殘魂,’唰’地一下。它們

全向湖邊集中了過來。上下齒’卡卡’地扣動著,一副急不可耐的樣

子。



  欣欣向後急退兩步,但手還是指向湖水中間,意為告訴那些惡靈,

阮瞻在下面。



  她現在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阮瞻下沉的時間太長了,且不說

這湖並沒有那麼深,就是按常理來說,一個人掉入水中,他應該努力向

上浮才對,除非阮瞻在半空中真的被打死了!



  但是他有那麼軟弱嗎?她不敢相信!



  白牙徒勞地撞擊了一會兒湖岸,然後突然轉向。爭先恐後地向下潛


到湖里,好像終於明白了欣欣的話 - 獵物在湖底!



  湖面上翻起一大片白色水花,彷彿捕魚網剛剛拉上水面時,無數魚

兒的無望掙扎。接著,湖面變得更加激盪,在那些白牙下潛處隱隱現出

一個巨大的漩渦。這漩渦不停地轉著。 但沒有往裡吸入甚麼東西,反

而有一副副牙齒被拋了出來!



  那些白牙被拋到半空之中,甩出很遠,有給副直接甩到了岸邊。驚

呼聲中,岸上的觀戰者嚇得紛紛後退,但那些白牙卻並沒有撲過來咬噬

他們,而是沒等落地就碎成了粉末,而後憑空消失無蹤!



  ”大家不要走遠,做好準備!”欣欣緊張地吩咐。


  現在可以肯定阮瞻沒有死。此刻正在和這些化為牙齒的惡靈搏鬥。

他一直下潛,可能就是知道這些惡靈的厲害,所以試圖從水下游到其他

地方逃脫,但這些惡靈還是發現了他!



  從目前的戰況看,有一些惡靈被他打得形神俱滅了。這讓欣欣有一

絲恐懼,有點兔死狐悲之感。但另一方面,她還是覺得阮瞻會死在惡靈

的口中,畢竟他們的數量眾多,也不知道甚麼是害怕和逃避,全部的意

識只是吞食的本能。



  不過,她還是要提早做準備,假如阮瞻真的那麼大本事,可能從這

些惡靈嘴裡逃生,等他上岸後,她要全力送他去見閻王!



  水面還在翻騰著,漩渦依舊快速的旋轉著,一副副牙齒也繼續被拋

出來,在半空中’死亡’,彷彿水底的打鬥更加劇烈了。正當岸邊焦急

觀望的欣欣等不及結果,決定想辦法幫惡靈一把的時候,水面忽然平靜

下來。而後,一股鮮血從水底下冒出來,染紅了一片水面。



  阮瞻死了!他終於死了!



  欣欣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幾乎高聲大叫,但她還沒有叫出聲,水面

上的情景又讓她把歡呼聲生生哽在了喉嚨。 只見水面上有一條隱約水

線,慢慢向塔的方向游動,當這條水線一到這塔的基座時,一個人渾身

是血的人影從水中艱難地爬上岸來,一下撲倒在地,劇烈的喘息著!



  他的臉向下趴在地面上,向前伸著的左手中,小心翼翼地握著一個

小瓷娃娃,右手無地的掛在身體一側,顯然根本不能動。雖然看不清他

的面目,不過以他的狀態,還有他修長結實的身材上來看,不是阮瞻又

是誰?



  他真是強阿!連那些兇殘惡極的惡靈都對付不了他,還是讓他活著

逃出了湖水!不過此刻卻也彷彿疲勞之極,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趴在地上不能動,連近在咫尺的保護塔也進不了!




  看到此情此景,欣欣的心先是一涼,隨後馬上又被一股狠勁代替!




  她怪叫一聲,招集她的同伴把力量全部匯集起來給她,她要給阮瞻

最後的、卻致命的打擊。他現在動也動不了,根本不能還手了!




  感覺著力量在自己的身上聚集,她死盯著阮瞻。而阮瞻似乎聽到她

招集力量的呼叫,掙扎著想站起來,雖然還是沒有成功,但卻坐直了身

體。他把小瓷瓶放入口袋,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孔面對著她!




  ”你非死不可!”她大聲說,同時把所有的力量都毫無保留的向阮

瞻揮了過去。




  她相信,如果這次阮瞻再中招,就絕沒有活路了!而阮瞻坐在塔下

動也不動,只勉力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虛空畫了個符。




  一團黑氣筆直地向阮瞻疾射過去,帶著狂風和壓迫式的打擊力,眼

見著就要擊中阮瞻的身體了。 卻突然在他身前向上移了幾米。好像有

人托了那團黑氣一下,所以它根本沒傷到阮瞻,只是把阮瞻帶倒了,然

後打在了塔身上。





  ’澎’地一聲巨響!黑氣的巨大力量把塔的第三層打下了一個角,

泥沙和碎石雨一樣紛紛落下,碰到了地面上,破得阮瞻不得不手腳並用

地拼命站起來。他站起來的時候,衣帶裡的瓷像掉在了地上,’啪’地

摔得粉碎。但他竟然沒精力顧及,踉踉蹌蹌地走進塔裡去,在塔的外檐

牆上留下了一串怵目驚心的血手印。




  而當他的腳一踏進塔裡。那個對怨靈具有巨大威攝作用的塔忽然起

了變化!




  本來這座塔在怨靈們眼中是非常有威勢地,稍一靠近就會感覺到有

吸附力,即使被那個幫助他們的人破壞了風水大陣,他們也不敢再進入

其中,幾個能再度進入的也要以借助它們全體的力量才能來去自如,而

此刻這種威勢卻突然消失了。說不清為什麼,但就是讓它們感覺那塔所

有的鎮力全部無影無蹤。




  另外,塔的外檐本來綠瓦紅墻,顏色極其鮮艷美麗,而此刻卻忽然

黯淡了下來,整座塔給人陳舊破敗之感,彷彿被一層黑沙壟罩了一樣。

細一看,整座塔都被一層黑氣所包圍,正是被欣欣打出的、怨靈們全體

的力量!




  還有。廣場的花草因為這座塔的力量還在,一直正常的生長著,現

在卻一瞬間全部枯萎了!




  欣欣和她的同伴一樣,愣在當地好久才意識到發生了甚麼-他們的

力量雖然沒有殺死阮瞻,卻破壞了塔能。這樣就再也沒有甚麼可以鎮住

他們了,他們還有甚麼可怕的!



  ”追進去,宰了阮瞻!”沒等欣欣下令,冬子先興奮地叫了起來。


  話音才落,那些怨靈就按耐不住地看向欣欣。




  欣欣見剛才阮瞻連岳小夏的瓷像摔碎了都來不及管,認為他一定再

沒力氣反抗,於是點了點頭。她一表示同意,怨靈們立即一窩蜂地衝進

了塔裡!




  一樓,那銅鐘的罡氣還在,他們不願意久待,二樓、三樓上,根本

沒有阮瞻的影子。




  ”這小子跑得真快!”缺了兩腿的三叔說著,伸手向上一指”一定

躲在頂層的暗室裡!”




  儘管塔能消失了,怨靈們還是不願碰地面中心的八卦圖形,因此沒

有穿頂而上,而是從樓梯處爭先恐後的急速飄上樓去。




  直到八樓上,才看到阮瞻在那個八卦圖的旁邊,疲憊不堪的半躺半

坐著。




  ”小子,很厲害嘛,可是你也有今天!”冬子狂妄地叫囂。




  阮瞻不說話,只從身後抽出一塊黑得發亮的竹片。


  ”你以這個破竹片子當武器嗎?”不知道哪一個怨靈嘲笑地問,

這引起了一陣鬼哭狼嚎式的笑聲。




  阮瞻搖搖頭,那種悲憫的神色又出現在他蒼白的臉上,”上面的我已經安裝好了。”




  ”這小子瘋了,說的是什麼?”又一個怨靈說。



  阮瞻看了看欣欣,她是最後一個上來的,此刻正疑慮地看著阮瞻,

心中升起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我給過妳機會,兩次。”阮瞻邊說邊指指頭頂。



  他頭頂上,那個八卦已經完整了。



  欣欣心裡’咯登’一下,那不好的預感一瞬間清晰起來,她明白了

,而且馬上被無限的絕望和驚恐所代替,”快點離開這兒!”她喊得聲

音都岔了,可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怨靈們一愣神的功夫,阮瞻俯下身去,把那個黑竹片準確地安

放在地上的八卦圖形上,同時輕喃一句,”萬里,撤了塔的封印吧!”




  一瞬間,無形的巨大吸力突然出現,那熟悉的感覺驚得怨靈們四處

亂竄,驚惶失措的不知道要躲去哪裡。然而躲藏根本沒有任何用處,那

絕對的鎮力讓他們無力反抗,伴隨著’嗖嗖’的風聲,怨靈們一個個被

收回了木架子上屬於自己的瓷像裡!




  ”你設計陷害我們!”欣欣淒厲地尖叫,拼命扒住樓欄杆,不肯重

新被收回到瓷像裡,儘管她的雙腿已經被吸力拉得成了一抹紅色的煙!




  和她一樣還在掙扎的還有兩個怨靈,一個是冬子,一個是那個附過

劉紅肉身的怨靈。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阮瞻還是保持著半躺半坐的姿態,一句話不

說,只是冷酷地看著。此刻他卻慢慢坐直了身體,隨隨便便一揮手,也

不知他從哪裡就寄出一個小小個金屬幡,待這個幡大到一定高度後,欣

欣等三個怨靈就再也無法抵抗,全部被收了進去,幡也重重落在地上!




  阮瞻看著那個幡抖動了一陣後終於平靜下來,長噓了口氣,安心地

躺在地上。




  好險!終於把怨靈重新又收回來了!



  當時他沒有完全修好塔裡的風水大陣,剩下八樓的兩個八卦圖形沒

有修復,就是為了把這些怨靈吸引進來。假設當時全修好了,塔能強大

,怨靈們怎麼肯乖乖進塔來。




  這些怨靈怨念極深,被釋放後能量巨大,假如他們分散開並躲藏起

來,沒人能夠治得住,也沒有辦法一一收回,只會遺留下無數的禍根,

只有把他們引回塔裡,重新鎮起來一途。




  所以,他一直想辦法誘使他們進塔,並且期望萬里能夠找到龍大

師,配合他把殘缺的塔能封印,讓怨靈們以為塔完全變了,放鬆警惕,

並跑進來追殺他,這樣才能成功。




  他就知道是可以依賴萬里的,如果不是他和龍大師在城外的某個地

方配合,他也不可能這麼順利騙倒怨靈。他們之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默

契是致勝的法寶!




  不過,所有的戰鬥都是真實的,只是他傷得並沒有那麼重而已。為

了讓那個精明的欣欣相信,他不得不讓她傷了自己的右臂,不得不跳入

湖中。當他掉進湖裡的時候,他的第二步計畫就完成了!




  欣欣趁他掐住她的脈門時偷走了小夏的瓷像,是他故意留的破綻。

如果不這樣,他怎麼能被威脅而落在’下風’?當然小夏的魂魄已經不

在裡面了,早已被他放入自己的一粒鈕扣裡,貼著他心口待著。




  他好似打偏了的電火花是通知城外的萬里,行動開始了!他印在塔

外面的血手印也是一種信息的傳遞,就連他貌似輕蔑的把手伸入褲帶,

也是要拿出提前放在口袋裡的符咒!




  他知道欣欣必會利用湖水中的惡靈,那符咒就是為了給自己設置保

護結界的。所以,雖然他因為苦肉計而讓自己的右臂受傷,但還是可以

在水中祭出符咒來保護自己。




  欣欣很會算計,可是她不了解,湖水中的惡靈他知道怎麼對付,那

是司馬南從餓鬼道弄來的,他曾經用這個試圖傷害小夏,因此,儘管這

些惡靈很厲害,但他早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這一切是按照他的計畫進行的,只是形勢要比她想像中凶險得多。




  好幾次,他都命懸一線,在水底和餓鬼道的惡靈們鬥法時更是幾乎讓他

喪生水底,好在他贏了,這樣才可以實施他的第三步計畫。




  他故意讓怨靈們的攻擊轉移到塔上,讓他們誤以為塔能的消失是強

大的怨力造成的,還在倉皇中摔碎了小夏的瓷像,都來不及看一眼,故

意顯得狼狽不已、不堪一擊。 如果不這樣,也不能讓怨靈完全拋卻戒

心,不顧一切地衝進塔來!




  然而這座塔畢竟是才修復的,他怕怨力高深的混體不能被完全收回

,所以還準備了殘裂幡來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其實幡一直在他身上,

但是他一直不用,就是為了等待最關鍵的時候。




  當他計畫的第三步也完成,他就算取得了這場靈鬥的勝利,接下來

就是和司馬南的對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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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七章  早已死去的人


  「他成功了嗎?」萬里終究還是有點緊張。


  龍大師指了指沙盤的方向,「先把竹筒拿給我。」


  萬里知道和這些莫測高深的人說話不能著急,要順著他們的節奏,只好先走過去拿起

那個小竹筒。


  這個小竹筒顏色碧綠,上面刻滿了奇形怪狀的圖案,大小剛好超過了沙盤中心那只小

木塔的體積,剛才他們在得到阮瞻的信號後,就是用竹筒罩上了木塔,與阮瞻裡應外合,

暫時切斷了塔能。


  「沙盤要收起來嗎?」萬里見龍大師小心翼翼地把竹筒放在了隨身攜帶的木盒內,忙

問。


  龍大師搖搖頭,「這沙盤和新鎮是相對應的,就好像是新鎮之心一樣,新鎮死,沙盤

死,新鎮生,沙盤生。現在大事已成,它已經沒有用了。」他說著欣慰地笑了一下,「果

然是天無絕人之路,機緣巧合之下,自有解決之道。」


  萬里聞言不禁又往沙盤方向望去。


  他剛才一直盯著它看,早已清楚上面的景觀變化,只是因為過分關心阮瞻和小夏的安

全,才會想從龍大師的嘴裡確定阮瞻的勝利,這是一種心理學上的他人肯定行為。此刻聽

龍大師這麼說,終於放下了心。


  沙盤上,凌亂的街道早已變得乾淨整潔,盤子裡的水重新變混濁為清澈,小木塔更是

安安穩穩地立在那兒,很明顯一切都歸於正常了。


  現在他對龍大師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龍大師和阮瞻不同,如果說阮瞻是臨陣的一員

殺將的話,龍大師就好像運籌帷幄、排兵佈陣的後方軍師。他沒有殺戮技巧和體力優勢,

卻佈下那麼巧妙的風水大陣,還能製成沙盤這樣的新鎮之心,這讓他感覺非常神奇!


  從見到龍大師的那一刻起,他就沒見他老人家笑過。他還以為這位大師不會笑,可是

從他們開始配合阮瞻的行動時起,龍大師便時時地微笑起來,笑容裡包含了了然、欣賞、

贊同,總之全部是正面的信息。


  藍色電火花在半空中閃現之後不久,先是小木塔不再抖動了,龍大師說包圍塔的怨氣

已經消散;又過了好一陣子,水碟裡的水開始搖晃,木塔上出現了血腥之氣,龍大師說阮

瞻在苦鬥。當時他老人家的表情比較凝重,好像一直仔細感覺著什麼,直到竹筒罩住木塔

的時機來臨,他才鬆了一口氣;再之後,竹筒開始抖動了,龍大師又吩咐他拿下竹筒,釋

放塔能。


  「聰明的小子,這三步走的好啊!」龍大師喃喃自語了一句。


  「就是說他贏了!」萬里也很高興,「你為什麼就不肯直接告訴我呢?害我不敢確定

。」


  龍大師又微笑了下,向樹窩裡縮了縮。


  此刻已經接近中午了,陽光比較強烈,龍大師彷彿極為怕曬一樣,一下躲在樹蔭下,

那把黑傘也一直罩在頭頂。萬里很想問他生得是什麼病,為什麼這麼怕陽光,又想告訴他

用黑色的傘實際上的遮陽效果並不好,但他總覺得龍大師古古怪怪的,所以也沒敢說。


  龍大師站在樹蔭深處,臉色更顯蒼白。他打開隨身攜帶的那只木匝,把小竹筒放了進

去,再慢慢拿出一副黑色的手套和一只透明的水瓶,然後把那個一直不曾離身的木匝遞給

了萬里。


  萬里一愣,機械式地接住。


  「這個送給你的朋友了。」龍大師說。


  「阿瞻?」


  「一些好玩的東西,但願他會覺得有點意思吧!」龍大師空洞的眼望著前方,又把水

瓶遞給萬里,「這瓶符水倒在沙盤上。」


  「倒在沙盤上?」萬里重複了一句,心裡有些疑惑。龍大師不是要毀了這個沙盤吧?

雖然新鎮中的怨靈已經重新鎮住,沙盤也已經沒有用處了,不過這麼神奇的東西,毀了豈

不可惜?


  「真的要這麼做嗎?」


  「我說過了,這是新鎮之心。我當初製造它,就是為了可以在我的石屋裡守著新鎮中

的風水大陣,現在我相信你的朋友會處理好鎮裡的事。」龍大師頓了頓,顯然也有一絲不

捨,「不過,既然它的使命已經完成,就應該毀了它,否則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就會

造成更大的危害。」


  「可是--好吧。」萬里沒有再勸解,轉身把符水灑在沙盤上。


  符水無色無味,可是就像強酸一樣,腐蝕得沙盤迅速融化,包括水碟和木塔。沙盤轉

眼間就成了一堆普通的沙子,和地面融為一體。


  龍大師嘆了口氣,認真地把那副手套戴上。


  一瞬間,萬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喜悅的勝利還沒有品嚐,龍大師就像是要

立遺囑一樣。


  「下一步,我們要怎麼辦?」他已經徹底當龍大師為自己這一方的人了。


  「下一步?」龍大師的嘴角現出一絲苦笑,「下一步,我恐怕幫不了忙了,你們要靠

自己才行。」


  「那您要去哪裡?」


  「我要等人,然後回去。」


  萬里想問龍大師『回去』是回哪裡?可是還沒問出口,龍大師就說:「事情還沒有完

哪,所以你問我,你的朋友是不是勝利了,我沒有回答你。因為他只是贏了一局而已,如

果他堅持不下去,有可能把籌碼在下一局全輸回去,甚至是他的命和所有人的命!」


  「您是說--司馬南嗎?」


  「原來他叫司馬南。」龍大師喃喃地重複了一句,「滅在這樣的手裡,我也不冤枉。




  「滅,您是說--」萬里有些吃驚,但見龍大師一副篤定的神氣,立刻當機立斷地道

:「那我們趕快離開,趁司馬南還沒找到這裡!」


  「該來的躲不過,他找了我好久了。比你找我的時候早的多。」龍大師嘴角露出一絲

微笑,神情間有些得意,「可是我隱藏得好,他又沒有你聰明,一直找不到我。」


  「那豈不是我引他來找到您嗎?不行,我不能讓您因為我們的事受到牽連,我一定要

保護您離開!」萬里說著上前去拉龍大師。但他沒有拉到龍大師的手臂,卻眼見著自己的

手從龍大師的身體中穿過,駭得他把下一句話生生哽在喉嚨。


  「您--您--」


  「沒錯,我是鬼魂。」龍大師點點頭,「你摸到的冰涼的實體,感覺到的熱氣和呼吸

,看到的影子全是我傳遞給你的幻覺。現在我沒有力氣控制這些虛幻的東西了,對不起,

希望沒有嚇到你。不過,你是個膽大包天的小子,只怕吃驚多於害怕吧!」


  萬里愣了半天,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怪不得他用板車拉著龍大師的時候感覺不到什麼重量,怪不得他老人家的臉色那麼蒼

白,那麼怕日光!原來並不是皮膚病,而是他早就死去了。想來,他以一個靈體的身分能

在大白天現身,一定是很困難的事,另外還要配合阮瞻封住塔能,所以他不能堅持下去了

,所以才在自己面前露出了真身!


  「您是什麼時候--」


  「你該知道,我姪子辦的這件事太過損德。可是他是我袁家唯一的後代根苗,我大哥

去世的時候托孤給我,我實在不能放著他不管。」龍大師平靜地說著,彷彿在講一個故事

,而不是在說自己的事,「當時我看不開,不明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就是這世上的

道,欠了別人的,早晚會還,保是保不住的。」


  「您是為了這件事情才這樣的嗎?」


  「沒錯,儘管我想要化解那怨念,但從心裡還是想為我那姪子解困,這是我的私心,

也是我的債,只能用命來還。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沒有天生良能,如何修煉也達不到最

高層次,所以當我殫精竭慮地鎮住這一百七十三條冤魂,並佈下那個風水大陣時,我的命

也就耗盡了。」


  「龍大師--」


  「沒什麼好怨的,」龍大師打斷萬里的話,「我保住自己的姪子就是欠人家的,只好

用命來還,再公道不過了。只是我只有一條賤命,還不了那一百七十三個人!因此我死了

也不能安寧,只能待在那個石屋裡用僅剩的靈力守陣。十年了,只差那麼一點點!我現在

和你說這些,不為了別的,只是要你知道,無論你看到什麼,你都要明白,這是我應當付

出的代價,是我自己願意的。不管什麼樣的結果,對我都意味著解脫。」


  「您預知到什麼了?」相處的時間雖然短暫,可萬里對龍大師頗有好感,現在聽他的

語氣好像接下來的情況會對他很不利似的,讓萬里有點無法接受,「是司馬南要找來了嗎

?」


  「他早就到了,可是他一直衝不進我佈下的陣。」一說起自己的陣法,龍大師在什麼

情況下都禁不住得意,「他在外面轉悠了半天了,大概也已經知道,新鎮裡他佈下的陷阱

讓人給填上了。現在,他要對付裡面的小朋友,恐怕要自己動手才行!」


  「陣?」萬里四處看看,除了地上的一片凌亂腳印和插在四周的奇怪東西,沒發現有

什麼異常。但轉念一想,既然他曾經在深夜的山林裡被困於陣中,如果不是龍大師放他進

入,他可能還在裡面亂跑,那麼龍大師讓司馬南找不到這也沒什麼稀奇。


  以前他不相信陣法之類的東西,總覺得這種說法太過玄妙了,不可信。儘管在大學時

代的確聽說過這種事,據說穆桂英當年擺的天門陣的遺址還在,許多人用現代科技的手段

仍然研究不出其中的奧妙,但他還是不怎麼相信,只覺得不可思議,如今他親眼目睹的場

景,已經讓他深信不疑。


  這世界上太多奇妙的事情,太多傳大神奇的知識,不是人類目前掌握的知識能夠完全

理解的!


  「小子,他可不像你,這個陣他是破得了的,只是時間的問題。事實上,據我猜,他

快到了!」龍大師笑了笑。一瞬間,萬里居然覺得他有些慈祥,不忍心這老人為了十年前

的私心過錯,連死後還要遭受打擊。


  「不怕他。」萬里咬咬牙,「就算他比天王老子還厲害,我也不怕。這叫『能讓他打

死,不讓他嚇死』。我今天和他拼了,決不能讓他傷了您,畢竟,是我把他引到您這裡的

,假如我不去找您,他也不可能找上門!」


  龍大師搖搖頭,「這就是我的結局,我已經知道了,或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萬里還要爭辯什麼,就見龍大師一擺手,臉上表情嚴肅起來。


  他認真地傾聽了一下,然後果斷的向萬里揮手一指。


  萬里沒有防備,只覺得渾身一麻,「咕咚」一下摔倒在地,正好落在空地邊上的草叢

裡。他想說話,可是卻說不出話來,只是雙手抱緊那個木匝,全身蜷縮成一團,側躺在地

面上。


  因為躺在了地上,他才看到了站立時看不到的東西。原來他以為地上插的那些怪東西

是沒有規則的,但是此刻卻發現它們是一圈又一圈的有序排列著。而且,那些小旗子、小

牌子、小石子並不是他站著時所看到的樣子,而是一個個小小的人形,全部五官清晰、神

情各異,手裡拿著刀劍,一副護衛的模樣。


  原來守陣的是這些小木雕和小石雕!原來龍大師真的是個了不起的雕刻師傅!他製作

的小人兒在不同的角度能看出不同的樣子!


  龍大師已經死了,司馬南要怎麼對付他?要他老人家灰飛煙滅嗎?他只是一時私心罷

了,何況這些年來他一直受良心的譴責、又為怨靈們祈福消災,還有必要這麼趕盡殺絕嗎

?難道這就是天道?哪有這麼無情的天道?!


  「我的東西給你朋友,假如他不要,就毀了它,決不能落在惡人的手裡。」龍大師囑

咐,「好的東西落在好人手裡還可能被用於壞處,何況落在壞人手裡呢?還有,裡面有一

個小冊子是給你的,我走後你馬上看一下,一定要記住!」


  萬里答應了一聲,但還是沒能出聲。他拼命掙扎,也一動不能動。


    喀嚓--好像什麼東西碎了。


  接著,躺在地上的萬里看見穿著一雙名牌皮鞋的腳不緊不慢地走入草叢,一個聲音輕

蔑但又憤怒地響起,「老傢伙,竟敢壞我的事!如果你躲在自己的老鼠洞裡不讓我找到,

我也不屑於非殺你不可。可今天我不能饒了你,因為沒有人能得罪了我而不死的。」


  正是司馬南的聲音。


  「鎮裡的小子不僅得罪了你,據說還屢次戰勝了你,不也還沒死嗎?」


  「就快死了。」司馬南不怒反笑,更顯得充滿了威脅感,「你先去給他開路吧!」


  「想動手就快,因為我剛好是最虛弱的時候。」龍大師毫不示弱,「不過我不給那小

子開路,我在那邊等的人是你!」


  「哦?」


  「我勸你,對付完我,趕快進鎮去。如果你不趁人之危,這次還是會輸!」


  語音未落,龍大師突然先發制人,猛地向司馬南撲去!


  萬里動不了,也說不出話,只聽到清脆的一聲響,就好像用針刺破一個氣球一樣。接

著,龍大師的身影不見了,只有衣服頹然落地。
  

    第三十八章  異變


  司馬南哈哈大笑,笑聲中飽含著狂妄與得意之感。


  他一邊笑,一邊在這片空地上走來走去,在地上一通亂踢,把龍大師佈佈陣的物品盡

數毀壞,雖然是笑著,但行為卻表現出他極為氣憤。


    他一直自視甚高,在阮瞻那裡屢次吃虧已經讓他無法忍受了,沒想到一個多年前死去

的風水師也能和他作對,先是讓他遍尋不到,然後僅僅用了陣法就讓他在外面轉悠了六、

七個鐘頭!


  如果這老鬼是在樹林裡動用土木來擺陣也就算了,但一想到他僅僅是在一個小空地上

隨便擺些破爛東西就讓他如墜雲霧中,就更加氣憤!


  而且,他知道新陣裡的怨靈之局已經破了,他精心設計的借刀殺人之計,就這麼被阮

瞻那個小子給破了!這樣,他就不得不親自動手對付他。讓他腦火的是,他竟然有些緊張

,沒有必勝的決心,甚至--他有些怕!


  這是修道之人的大忌,還沒有戰,就先怯了三分!可是他知道,這一次他是非戰不可

。他不能放任阮瞻強大下去,也不能讓他夢寐以求的東西落入阮瞻的手中!


  他一生中追求的就是那個!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也一定要得到!


  可是--萬里呢?


  他一直和那個老鬼在一起,現在為什麼不見了?


  司馬南皺緊了眉頭,四周看看,並沒有發現萬里的身影,嗅一下,也沒有人類的氣息

。他躲到哪裡去了?難道是那老鬼知道自己要來,提前讓那小子避開了?


  他走入附近的草叢中,仔細地搜尋了一遍,仍然是一無所獲。再回到空地上,一吋一

吋從地面上看過去,空地邊一塊巨大的石頭引起他的注意。


  這是森林深處,怎麼會有那麼大塊石頭的?而且形狀有些奇怪。有點像一個人蜷縮著

趴在那裡!


  司馬南這麼想著,就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


  而正當司馬南向那塊大石頭靠近的時候,萬里卻還在納悶--他待的地方並不隱蔽,

只有幾根草擋在前面,司馬南為什麼就看不到他呢?他在草叢中穿來穿去,似乎是在尋找

什麼,難道是在找什麼重要的東西,或者想辦法折磨自己嗎?


  他全身僵硬著,紋絲不能動。嗓子眼裡拼盡全力也發不出哪怕一絲輕哼,整個人宛如

放在案板上的肉般任人宰割,可司馬南就是無視他。好像他不存在一樣!


  憤怒中,他向下一瞥,眼中看見的情景卻嚇了他一大跳--他和他手中抱的木匣什麼

時候變成大石頭的?


  再一看前面,見司馬南的腳正慢慢向自己走來,一瞬間心裡了然。


  他的大石頭形象一定是龍大師留給司馬南的幻象,是龍大師用最後的力量保護了他,

所以他才會既不能動也不說。事實上講,是他引來司馬南,為龍大師帶來了災難,可是龍

大師不僅幫助阮瞻重新鎮住了怨靈,更是置自己的安全於不顧,卻來保護了他!


  現在,好像司馬南發現了真相。但沒有關係,只要司馬南破了幻象,他就會恢復正常

,到時候他會和司馬南奮力一搏的!雖然他們之間實力相差巨大,有如雞蛋碰石頭,但他

可不是孬種,不會丟阮瞻的臉,也不會辜負龍大師對他的恩情!


  萬里心裡暗自下了決心,決定只要一解開封著自己的石頭結界,他就先發制人,爭取

在近身肉搏的時候佔上風。那是他和司馬南相比之下唯一的優勢!


  可眼見著司馬南就要走到跟前了,形勢卻風雲突變!


  龍大師去時,只剩下衣服留在地上,包刮那雙從木匣拿出的、非常慎重戴在手上的黑

色手套。本來誰也沒有注意到這手套,可此時這副手套卻像活了一樣,突然直飛了出去,

抓住了司馬南的雙腳腳腕!


  這異變完全出乎司馬南預料,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當他明白這是龍大師事先留下

的法術在對付他時,急忙唸了一句咒語,揮手一指!


  然而,他晚了一步!當他揮出的力量到達腳邊時,那副黑色的手套竟然如同被司馬南

的皮膚吸收了一樣,融進了他的雙腳腳腕之中!


  司馬南臉色一變,馬上脫掉鞋襪、挽起褲腳。


  只見他腳腕的蒼白皮膚上,隱隱現出一圈黑色印記,雖然不是手的形狀,但卻是流動

的,看來極之怪異,好像他的腳腕戴上了鐐銬!


  司馬南低聲咒罵了一句,立即盤膝坐好,口中念念有詞,雙手對著他蒼白的腳腕的黑

色手印做著複雜的動作,彷彿要把那融入他皮膚的黑影拔出來,可無論他做什麼,他的腳

腕還是原來的樣子,還是沒有一絲改變,反而是他自己「哇」地噴出一口血來!


  「混蛋老鬼!自己連魂魄都保不住了,竟然想著擺我一道!」司馬南抹抹嘴邊的血跡

,惱羞成怒地罵道:「你以為這能改變什麼嗎?沒人能阻止我!」


  他跳起來,直奔萬里而去,似乎要把怒火發洩在面前的「大石頭」上,然而就在他來

到「大石頭」面前的一步,身邊的草叢一陣亂動,一個女人從裡面站了出來。


  「阿南,你的魘術生效了!要封城嗎?我們--」來人的語調明快急切,有著孩子要

做遊戲前的興奮勁,正是洪好好。


  司馬南調整了一下神色,轉過身來,但他嘴角邊的血跡還是讓洪好好誇張地尖叫了一

聲,「阿南,你怎麼啦?受傷了嗎?」


  她說著走過去撫摸司馬南的臉,但卻被司馬南冷漠的擋開了。


  「我說過,不要叫我阿南。」他有點不耐煩。


  他剛剛想要拔除黑氣的舉動太急切了,結果不但黑氣越陷越深,自己的經脈也傷了一

點。這讓他分外腦火,更加不想讓洪好好看到這一點。他不想聽洪好好叫他「阿南」,因

為這會讓他想起另一個女人,溫柔純潔得讓他都動了惻隱之心的女人。而如果他進新鎮去

,說不定是遇到她吧,這讓他有點心煩意亂。


  他拿岳小夏當誘餌對付阮瞻,但並不擔心阮瞻會拿阿百來對付他。一來阮瞻做不出這

種事;二來他也不會為了阿百放棄自己的目標,儘管他心裡一直忘不掉她也是一樣!


  「那我要稱呼你什麼?」洪好好問,帶著一絲酸意。


  她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對她一直是寵愛的,但是自從那個什麼阿百出現後,他就變

了。在他的心裡,他的名字只有那個女人才可以叫。她不明白,那個叫阿百的女人究竟是

誰?她真想見見她,看看是那女人用了什麼方法能使得這麼冷酷無情、喜怒無常的男人念

念不忘!


  「你是沒有根的人,因此也不必稱呼我什麼。」司馬南無情地說,「有事直接說就好

了。」


  洪好好側著頭望向司馬南,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他狠、他無情,她早已經領教過無

數次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卻特別讓她忍受不了,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到底怎麼回事?」司馬南皺緊了眉。


  「我是說--魘術生效了。」洪好好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詞彙,「我們--要進新鎮了

嗎?」


  「是我進新鎮,不是我們。」


  「你不帶我去嗎?」洪好好驚得瞪大了眼睛,「你說過,到哪裡都會帶著我的!再說

,阮瞻那麼厲害,我可以給你幫忙的。」


  洪好好說前一句話的時候,司馬南有一瞬間的心軟。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雖然

她對他沒有一點意義,只是一時高興而救了的艷魂,但這麼多年了,多少有點親切感。可

當從洪好好的嘴裡聽到阮瞻的名字,就又讓他的心冷硬了起來。


  「你說他厲害?」他微瞇起眼,目光如冰線一樣掃到洪好好身上,「你覺得我打不過

他,還需要人幫忙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洪好好連忙解釋,「我只是想待在你身邊。」


  「想給我幫忙,可以啊。」司馬南順著自己的話繼續說,根本不理洪好好地解釋,「

那就給我回到舊鎮去,那裡必須有人看著,不能出亂子。假如那裡出了亂子,我們這身皮

又要換了!我還真捨不得呢,這是我至今為止最滿意的身份了!」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了,舊鎮那邊必須有人看著,我只能指望你。」司馬南的語氣忽然

又溫和了起來,「別人我信不過,那幾個打手最後也需要處裡。還有--」他走過去抱住

了洪好好,在她耳邊耳語幾句。


  他們說得太小聲了,萬里聽不到,只見洪好好不住地點頭,之後萬分不願地離開了這

樹林,而司馬南又扭頭看了「大石頭」一眼,終於還是沒來探查一番,也離開了這裡。


  只幾秒鐘時間,樹林間的這一小片空地上就安靜了下來,好像從沒發生過什麼。除了

除了地上一攤黑色的衣服和凌亂的腳印,什麼也沒有剩下。


  萬里這時候才感到心如針刺一般。


  對於龍大師的「死」,他有一點傷心。在他看來,如果當年的龍大師因為親情的羈絆

而助紂為虐,犯下這滔天大罪的話,那麼他十年來不停的試圖彌補,還有今天所做的一切

,應該足夠償還了。


  所以龍大師才會對他說:無論你看到什麼,你都要明白,這是我應當付出的代價,是

我自己願意的。不管什麼樣的結果,對我都意味著解脫。


  現在龍大師離開了,連魂魄也沒有剩下,而司馬南要潛入新鎮去和阮瞻對決了,舊鎮

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要怎麼辦呢?難道就當一塊大石頭,一動不動嗎?


  想到這裡,萬里心中一陣焦急,發狠一樣的用蠻力拚命掙扎。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子,

不知道是他急切的心情所致,還是結界時間到了的緣故,他忽然感到一陣輕鬆,身上的麻

木感瞬間消失,『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他迅速爬起來,雖然因為木僵的狀態太久而有些手足發軟,不過畢竟能夠自主行動了

。他站在那兒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去舊鎮看看。反正新鎮被結界封著,他也進不去,不如

保證一方的安全,讓阮瞻的後院平安無事,當然能讓司馬南的後院起火最好。


  他一決定自己要做什麼,就立即行動起來。先是確定周圍確實沒有監視他的人或妖物

,然後打開了那個木匣,見裡面的東西並沒有剩下多少,只有一本古舊之極的古籍,一個

小竹筒,一把竹製弓和三隻竹箭,另外就是一本小冊子。


  龍大師離去之時,曾經說那個小冊子是給他的,所以他馬上把它拿出來看,冊子裡的

內容令他有些吃驚,但目前情況緊急,他沒有時間顧及這些。於是他先把冊子重新放好,

再把龍大師的衣服必恭必敬的折起來,也放在木匣之中。


  他再度謹慎的確認他的行動沒有人看到,之後就把木匣埋進了一個樹窩裡,上面還做

了一些防護工作,這才離開。







  司馬南努力想拔除身體裡的黑氣的時候,新鎮裡的阮瞻也在做著同一件事。


  怨靈雖然重新鎮起來了,但他右肩上貫穿的黑氣之刀還在。只是呆在塔裡會消減他的

能力,他不得不跑到湖心迴廊去療傷。


  怨靈收回後,他先讓馬記者的魂魄回體。因為他和劉紅的肉身曾經被兩個怨靈佔用,

但在八樓的樓梯口被他用掌心雷擊中後就留在了那裡。劉紅已死,只有馬記者可以復活了




  他吩咐馬記者上暗室去把毛富拉下來,然後躲到鎮子裡隨便任何一處,只要遠離這座

塔就行。


  「如果姓毛的不聽話,直接打暈了他!」他這樣對馬記者說,「躲在一個地方不要出

聲,直到天色變成正常的,不管是藍天白雲也好,繁星點點也好,甚至下雨,只要是正常

的天象,你就可以出去了。但千萬記住,這裡的事絕對不能說出去,對至親的人也不要說

,不然於你有害無益!」


  馬記者此時已經對阮瞻又是敬佩又是感激,聽說新鎮之困還沒有全解,勇敢的提出要

幫忙,被阮瞻拒絕了,因為和司馬南的對決沒有人插得上手,誰碰上這件事說不定都會活

不成。


   他猜司馬南不知道這塔是可以消減任何能量的,包括自身的靈能在內。他當時破壞這

座塔時一定在裡面呆的時間不長,否則司馬南不會只封印他的能力就放任他進鎮。


    這是個對他有利的地方,他可以充分利用這一點來對付司馬南。


  還有,他也知道司馬南一定會從水路進來。本來他並不確定,不過司馬南聰明反被聰

明誤,他派遣黑魚來破壞的他的符陣的同時,也暴露了他自己的通道。


  所以,他沒有消滅掉湖水中全部餓鬼道的惡靈。他剛才在水下逃的相當狼狽,他要留

點好東西給司馬南也嘗嘗。


  不知道總是自視為具有道骨仙風氣質的司馬南,從水裡出來時掛著一身的牙齒,或者

被咬得渾身是血會是個什麼德行!


  阮瞻想到這兒,不禁微笑起來,並且趁著心情放鬆的時機,狠狠拔出了右肩上的黑氣

之刀!


    第三十九章  紅色的石頭


    劇痛讓阮瞻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汗,可他來不及休息一下。司馬南隨時會趕到,他

必須做好一切可能的準備。


  他先把阿百的瓷像拿到湖心迴廊上,決定要先和她談談,然後再來安置小夏。


  「他要來了嗎?」阿百幽幽的問。此時的新鎮還處於結界之中,所以她可以安全的現

身。


  阮瞻點點頭。


  阿百沒有說話,只是走過去把手掌按在阮瞻肩上的傷口上,閉上了眼睛,嘴唇微微動

著。


  阮瞻只覺得傷口處傳來一陣溫暖的暖流,疼痛的感覺登時大減。


  「對不起,我的能力就只剩下這一點了,不能讓你完全恢復,只能讓你減輕症狀。」

阿百歉意的說,「可惜我不能阻止他。他要做什麼事,沒有人能擋得住的。」


  「這與你無關。可是我聽小夏說--司馬南想要你手中的一樣東西,能告訴我是什麼

嗎?」阮瞻誠懇地說,「當然你可以不說,他是你所愛的人,我不會逼你背叛他!」


  阿百輕輕嘆了口氣,「背叛嗎?談不上了!我來,也只是想把那塊石頭送來給他。可

惜他始終不明白,他並不需要如此費力地得到那塊石頭,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可以。」


  「只是一塊石頭?」


  就算再難得的珍寶,在司馬南的眼界裡,恐怕也不過是庸俗的身外之物,他可能拿來

把玩,但絕不會為此機關算盡。再說以他目前的財勢和地位,想要多少寶石都有,怎麼能

執著於這一塊石頭?所以阿百的石頭一定有其他的功用!


  「就是這塊石頭。」阿百說著伸出右手。


  只見她本來空空如也的嬌嫩掌心上,一塊小圓石慢慢現身。大約有一個鵪鶉蛋大小,

但卻是扁圓形的。那小石頭紅燦燦的,晶瑩剔透,在這沒有日光的環境中也顯得流光瑩彩

,十分美麗奇特。


  「這塊石頭和魂魄一樣是無形的,只有在石頭主人的指揮下,它才會顯形。」似乎看

出了阮瞻眼中的疑問,阿百解釋道。「有點像你們道家的內丹,不過不是吞在肚子裡,而

是和主人的魂魄融合在一起。而且它是有靈性的,會認主人,除非石頭的主人真心把它送

給別人,不然其他人就算撿到了也沒有用。它的石魂還會回到原來主人身邊,就算囚了它

的魂,它也不會顯形出來,也不會幫你完成那唯一的願望。你摸摸,它也有自己的心跳呢

!」阿百毫無戒心地把小紅石頭放入阮瞻的掌心。


  阮瞻稍用力一握,果然感覺石頭有些微的熱力和跳動感。


  「果然很神奇。」他由衷地說,「就為了這些奇妙的特性,司馬南非要得到它不可嗎

?他應該不至於如此。」


  或許,司馬南拼命要得到這塊石頭,只是為了這塊石頭會幫他完成一個願望!可是這

畢竟只是一塊石頭,就算擁有分外神妙的特性,又能有什麼作為?再或許,他是要用來煉

丹嗎?


  「我不知道。」阿百搖了一下她美麗的小腦袋,「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非要這塊石頭

不可,可是我知道他想要。我一直等他跟我開口,但他就是不說。他大概以為這是寶物,

我不會輕易給他,怕我拒絕,所以一直自己暗中尋找,不並來問我。其實他找我要什麼,

只要我有的,哪怕是我的命,又怎麼會不給他?!我只要他回答我一個問題而已,如果他

答錯了,是會--」阿百突然住嘴,不說下去了。


  阮瞻也不問。


  他本來想找阿百借這塊石頭,作為引誘司馬南進入他所設陷阱的誘餌,可是他聽得出

這塊石頭對阿百有多麼重要,所以他打消了自己的念頭,他才不會為了自己的事去強迫別

人。


  「石頭我不能給你。」阿百很明白阮瞻的想法,「但是你可以說石頭在你的手裡,這

樣一樣可以把他引到塔裡來。只是我求你,不要殺了他,至少--在我和他見上一面前別

殺他,我知道他做了很多錯事,可是--」


  「我答應。」阮瞻毫不猶豫地答應,因為他無法拒絕那麼癡情的阿百。但他隨即又苦

笑了一下,「或者這話應該是小夏去和司馬南說的,我和他對決,他的贏面更大些。」


  他很明白自己目前的狀況。


  進來這裡一周了,除了在塔下面的地下室裡喝了一點水、八卦裡的米,他根本水米未

進。其他還活著的人都被移了魂,可以說斷絕了人類的生活需求,可他卻一直處於活生生

的人的狀態。雖然他運用靈能可以使自己暫時不需要食水,可是身體還是比平時虛弱得多

,何況剛才還大量失血。


  他得法術能力和司馬南比本來就處於劣勢,如今他唯一的體力優勢也打了折扣,他要

贏司馬南就更是難上加難。雖然他手裡還有一張王牌,不過那是個並不確定的因素,他不

知道在關鍵時刻,那能否有用。


  「師父常說,不合理的事情是不會長期存在的。他這樣一味逆天而行--我有預感-

-」阿百又一次沒有說下去,只是一臉憂傷地坐在了迴廊邊的欄杆上,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裡。


  她是天授的雅禁,是不能嫁給正常的男人的,只能以藥鬼為夫,但她不忍心為了侍奉

藥鬼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奪取一個幼兒的生命,所以決定孤寂一生。


  可是有一天,她遇到了他--遊蕩在山林間的遊魂。他那麼努力的護住自己的魂魄不

散,想盡辦法力圖重生,又那麼孤獨,讓她深深的憐憫。於是她幫助了他,雖然不能讓他

重生,但卻讓他成為了藥鬼一樣的人,只是不用以幼兒為食。


  她從一出生就待在這個山林裡,而他走遍了千山萬水,所以為了感激她,他經常來陪

她談天說地,給她講許多新奇美好的故事。是他告訴她這個世界有多麼大,告訴她山外的

世界多麼錦繡多彩,給了她一個完全不同的新奇天地。他們還互相研究術法,因為他說,

大道同宗,不同門派和風格的法術必可相互借鑿。


  漸漸的,她習慣了他的陪伴,習慣了有他的生活,不知不覺中把他深深地放在心底。

他那麼與眾不同、胸懷乾坤、他文雅地談吐、淵博的知識、他對她溫柔的心意,讓她怎麼

能不愛他?


  儘管她夢見了黑色的山茶花!


  師父生前極為寵愛她這個弟子,因此在去世之前曾用盡心力為她預示過未來。師父說

過:假如她遇到一個男人,而後夢見了黑色山茶花,就一定要殺了這個男人,因為他就是

她命中的劫!


  當她發現自己愛上他後,一連七天,她都夢到了黑色的山茶花,她知道她命中的劫到

了,可是她又怎麼下得去手?她已經那麼愛他,愛到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儘管她不殺他

,她就活不過二十五歲,儘管她知道,他並不那麼愛她!


  她很明白,開始時他只想報恩,或者還因為寂寞,但後來,他對她有了心機,想從她

這裡得到更多的巫教祕術,更想得到那塊石頭。這一切,她是知道的,可是她還是拗不過

自己的心,任由他欺騙她,也任由她自己欺騙自己的心。


  其實那塊石頭對他不會有任何用處,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想要,但她一直用那

塊石頭拴住他的心,讓他不離開自己,直到她死!


  她知道自己的壽命將盡,也明白因為自己動了真情而法力漸弱,於是在焦急下錯收了

兩個徒弟,當她啟發了他們的蒙昧後才發現,他們一個是被高估了能力的,另一個則個性

陰戾、錙銖必較,對這個世界懷有敵意和恨意,絕對不會為山林帶來和平和安寧!


  她想補救,卻無力做到了,所以她只能學師父一樣,在生命的盡頭,拼盡最後一絲力

氣請求萬物神給她未來的預示,然後做下了安排,期望後人可以在她的幫助下消滅那個已

經成為禍害的徒弟。


  這些行為加速消耗了她的生命,因此她來不及把那塊石頭送給他就死去了,而他就把

她的魂魄囚困在井底,至今她也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真實原因。


  難道他怕她洞悉了他的真心而報復他嗎?可她早就知道這一點,卻沒有想過對他不利




  想到這裡,阿百的心裡刺痛了起來。多少年了,每想到這點,她還是會很難受。其實

他不必那麼愛她,只要有一絲小小的真心,她就滿足了,就會覺得自己所有的愛都是值得

的。


  她抬頭看了一下,見阮瞻還站在那裡,靜靜的,一聲不吭。


  「你不用管我,去做準備吧。他--隨時會來。」她站起來,走到阮瞻身邊唸了幾句

咒語,「這是轉嫁術,阿木和阿烏都使用過,可以幫你擋開部分攻擊。你現在學來有些晚

了,不過你的天份極高,但願能幫得到你。」


  「阿百,你不必如此。」阮瞻嘆息了聲,知道阿百要做出這個決定有多麼難。


  他的勝利就意味著司馬南的失敗,她那麼愛司馬南,所以這樣做無異於背叛心上人,

這對於阿百這樣堅貞執著的人來講,是最難受的。可是她竟然在最後一刻選擇來幫他,讓

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還給你。」他把那塊紅石頭交還給阿百。


  阿百拿回石頭,溫柔地摩挲著,「我是為了小夏,她對我那麼好,我應該報答她。」

阿百低著頭,看著紅色的小石頭慢慢在掌心消失,「她愛你不亞於我愛阿南,假如你們陰

陽永隔,她會傷心死的。」


  想起小夏,阮瞻的心裡一陣緊縮。


  「現在,你去叫醒小夏吧。然後我會帶她躲得遠遠的,絕不看你們男人間的決鬥!」

阿百故作輕鬆地長出了一口氣,「你是想這麼做的,對吧?」


  阮瞻說不出話,只是點點頭,然後第三次進入塔裡,把小夏附身於自己鈕扣上的魂魄

送回到她的身體裡,溫柔地看著她幽幽醒來。


  「一切都結束了嗎?」小夏的魂魄一回到身體裡,立即翻身坐起,死死抱住阮瞻的腰




  「就快了,只差一點點,放心,就快結束了。」阮瞻摩挲著她的頭髮,低語著。


  小夏舒服地窩在他的懷裡,臉在他的胸口上溫柔地磨蹭著,體味著多日來難得的寧靜

。但此時,她的鼻子中卻突然衝入了一股血腥氣。略一抬頭,就見到阮瞻半邊衣服都被鮮

血染紅了,駭得她立即坐直身體,得用手捂住嘴巴,才沒有驚叫出聲。


  「這個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厲害,不過是我用的苦肉計。」阮瞻輕描淡寫地說。


  小夏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她並不拆穿。看起來司馬南還沒有來,只是收服這些

怨靈就讓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但他想讓她安心,那麼她就做出安心的樣子,那麼他也會安

心了。


  這一戰她阻止不了,那麼她也就不去阻止。但是她可以做到不讓他掛心,讓他可以全

神貫注地迎戰那個危險的敵人!


  「你要活著回來。」她再次伏在他的懷裡,小心地不碰到他的傷口,「不過不管結局

如何,盡力就好。反正我打算好了,你生,我陪你生,你死,我也隨你去。」


  「小夏--」


  「你不用勸我,你知道我是多麼任性的。我決定了,要和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現

在你告訴我,要我怎麼做?」


  小夏的話讓阮瞻的心好像被一股溫暖的熱流所包圍,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可以贏了司馬

南的。他抱緊了她,讓她的心跳貼著自己的,「我要你和阿百離開,這邊的事不結束,就

不要回來,就算我死了也一樣。要永遠在一起是嗎?好,我答應你,但是你要等著我,無

論是人是鬼,我會去找你,相信我嗎?」


  小夏用力點頭,表示自己有多麼相信,但淚水還是忍不住衝上了眼眶。


  她多麼愛他啊!一直都愛,雖然她在來這裡之前,從來不敢說出來。沒想到她表白了

心跡後,他們卻只能相處這麼短的時間,然後就要面對未知的以後。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一定是會贏的,因為我總是贏。」阮瞻捧起小夏的臉,凝

視著她的淚眼,「你的未來還有無數美妙的可能,我不會讓你提早結束你的大好人生。」


  「我不擔心,只要在一起就行了。」


  阮瞻給了小夏一個十分肯定的眼神,「那好,你現在就去外面,阿百會帶你到一個十

分安全的地方。乖乖的等我,我說了,一定會去找你。」


  「嗯。」小夏柔順地應了一句。


  她既然不能幫他,也不會扯他的後腿,更不會婆婆媽媽的增加他的負擔。她表現的越

平靜,他就會越有信心。


  阮瞻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後就放開了她,生恐自己太過流連會壞了大事。


  現在空氣中的氣氛都不一樣了,感覺相當沉重,彷彿在下雨前,連空氣中都飽含水分

一樣,這都說明了一件事--司馬南馬上就要來了!

    第四十章 苦戰(上)


  「霍次」一聲,一條人影竄出了水面。


  雖然來人不像阮瞻那樣是狼狽地爬上岸的,但動作也不怎麼瀟灑,好像有什麼東西在

身後緊追著他,火燒屁股一樣,看來十分倉皇。和他同時上岸的,還有那些咬住他全身的

惡靈牙齒,但在他出水的一瞬間,它們就像蒸發似的全部消失了。


  他穿的是一身雪白的中式服裝,渾身上下沒有一滴水漬,頭髮紋絲不亂,手中拿著一

個木匣,本該是十分瀟灑自如的,只是此刻的他,神色有些氣急敗壞,因此顯得不倫不類




  這情景讓坐在湖心迴廊上的阮瞻爆發出一陣大笑!


  他是個矜持內斂的人,從沒有這樣大笑過,因此這聽在司馬南的耳裡更覺得分外刺耳




  「有什麼好笑嗎?」司馬南壓制住心中的惱怒,臉色平靜地轉過身來看阮瞻。


  只見阮瞻坐在迴廊的欄杆上,伸直了兩條長長的腿,雖然面色憔悴、血染衣衫,但看

起來相當悠閒,沒有一絲臨戰前的緊張,倒像是在看猴戲一樣。


  「我在笑出水芙蓉。」


  「但願你一會兒還笑得出。」


  「想笑就笑嘍,難道這還要你批准?」阮瞻的臉上還掛著笑意,「我還當你有多厲害

哪,連自己從餓鬼道弄來的東西都搞不定。」


  司馬南冷哼了一聲,「是你夠狠,還留下點東西招待我。」


  「分享是美德。」阮瞻針鋒相對,但嘴裡雖然說得輕鬆,臉上卻不再笑了。神色冷冷

的充滿挑戰感。


  司馬南氣壞了,不再理會阮瞻。一甩手就把夾在指縫間的兩張紙丟了出去。那兩張是

折成魚鰭狀的,黑色,被丟出去後沒有輕飄飄的感覺,反而如兩顆石子一樣飛行了好遠,

在湖的半空「?P」的燃出兩條火花,才落入水中。很明顯,正是它帶著司馬南從水路中衝

了進來。


  阮瞻還坐在那兒,不過精神卻集中了起來,他知道司馬南隨時會突然襲擊,所以暗中

做好了準備。果然不出他所料,司馬南在甩脫那兩隻魚鰭後,伸手從木匣拿出個東西,突

然向地下一拋。


  阮瞻在遠處看得清楚。他拋下的是一個紙折的東西,又白又黑的,可以肯定是以畫著

符咒的白紙折就。那折紙只有半隻手掌大小,但在落在地上後卻突然放大好多倍,變成一

隻凶惡的猛犬,嚎叫著向阮瞻撲了過來。


  猛犬來勢很快,但阮瞻比它更快。眼見它就要撲到眼前,抬手施出了一計火手印!


  他們只直接交手過一次,阮瞻知道若不是上一次司馬南大意,並且因為正處在復原肉

身的緊要關頭而在先手上吃了虧,他是贏不了司馬南的。所以,這一次他必陷入苦戰,絲

毫托大不得。


  司馬南的所學很雜,在道法上的造詣很深且很淵博,但他最了不起的術法卻是魘術和

用折紙幻化成真實的東西。後一種根本讓被攻擊的人弄不清面前的是真實還是幻覺,或者

真是有好多靈體被他附於紙張上供他驅使,他的紙鶴、紙魚都是如此。


  而紙是怕火的,縱然司馬南的紙狗是經過特殊處理,並且被他施了法力和咒力的,但

他的火手印也同樣具有法力!


  嗷--


  猛犬慘叫了一聲,在阮瞻面前幾步的地方扭了幾下,最終化成很小的一撮黑灰!


  「好小子,道法又高了。」司馬南讚嘆了一聲,但怎麼聽來都像是在嘲笑,「接過這

一隻試試!」他說著又拋出一隻紙狗。


  阮瞻照樣是火手印伺候,可這隻狗卻好像根本不怕火一樣,從符火中穿越了過來,帶

著一股強烈的腥風,兇猛地撲向他!雪白的獠牙像利刃一樣閃著光,彷彿要把他一口吞噬




  阮瞻迅速站起來,一矮身,閃過它這一撲,反手從腰後抽出一根簡陋的木棒,對著二

度撲過來的猛犬毫不留情地橫掃過去!


  還是一聲慘叫,之後這隻狗平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快燃了的、寫有符咒的白紙

從半空中飄然而落,掉落到阮瞻的腳下。


  「竟然還準備了武器。」司馬南輕浮地說。


  阮瞻沒理他。


  這隻木棒是他拆了樓梯的欄杆製成的,上面不僅畫了符咒,還讓他釘了幾個半露的釘

子,就是想在動用?Z力的時候用著趁手。只是剛才他揮力時太猛了,扯動了肩膀上的傷

口,這會兒疼得他有些冒汗。


  司馬南也注意到了他肩膀上的血跡,輕蔑地笑了一下,「這一隻怎麼樣?」


  「又能耐我何?」


  「至少你站起來了,沒有人能和我坐著對敵!」司馬南地臉上雖然有風度地微笑著,

但話卻是咬著牙齒說出來的。阮瞻那種傲慢、冷酷、頑韌、還帶點懶洋洋的神色讓他覺得

受到了侮辱,格外無法忍受。


  他知道阮瞻很了不起,不過這種怎麼也壓不服的勁頭讓他十分不爽。


  「光榮負傷了?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先止血。」


  「不用。我年輕,血多得很。不像某人,要從別人那裡偷。」阮瞻諷刺地回嘴,提及

司馬南曾經以吸取別人的精血活著。


  此言一出,司馬南登時怒火中燒。他明白阮瞻是想激怒他,因為據他的了解,阮瞻並

不是個喜歡鬥嘴的人。他很想保持冷靜,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胸中的怒火根本無法控

制,或許是因為他屢次敗在這個後進小輩的手裡,或許因為他們之間的淵源,使他更不願

意被阮瞻所輕視。


  他沒有說話,只是一下就拋出了一把折紙。這些折紙與前兩個不同了,呈現著?瞻

色。落地後立刻化為了一群兇猛的、似狗又非狗的怪獸向阮瞻衝了過去!


  霎時,阮瞻陷入了包圍之中!


  它們全身的皮毛漆黑發亮,眼珠血紅血紅的,獠牙上滴著口水,喉嚨間發出「嗚嚕嚕

」的威脅聲,彷彿阮瞻在它們眼裡並不是人,而是即將被撕碎的獵物!而且,那些怪獸不

只是站在迴廊裡攻擊他,還有幾隻懸浮在兩側湖面上方的半空中,連同在他正面進攻的,

,形成一個扇形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阮瞻冷靜地判斷了一下形勢--迴廊太狹窄,他和怪獸之間的緩衝地帶幾乎沒有。如

果在這裡打起來,他根本沒有回護自己的餘地,也無法施展他的力量,必須把戰場移到更

寬闊的地方去。


  電光火石之間,他再一次施出火手印,但這次不是打向任何一隻怪獸,而是拍在自己

身前的地面上!


  「砰」地一聲巨響,迴廊地面上的方磚寸寸碎裂,從碎裂處有一個圓圈由小到大,急

速地向外擴展,在迎上那些怪獸後猛然停住。像一個保護圈一樣把它們暫時阻隔在火圈外

。而阮瞻則在這爭取到的瞬間時間的優勢裡,虛空畫符,迅速用時空扭轉術轉移到了廣場

上寬闊的空間裡。


  「想跑?沒那麼容易!」司馬南大喝一聲,還沒等阮瞻站穩,就立即用同樣的方法追

了過來。那些怪獸是受他控制的,因此他到哪裡,怪獸也同樣到哪裡,對阮瞻還是圍困之

勢!


  此時的阮瞻全心迎戰,沒有心思鬥嘴,因此一聲不吭。


  他只能自己移動,就算帶著別人運用時空扭轉術,彼此間也不能相隔太遠,而司馬南

可以把整片空間轉移過來,顯然比自己的功力高出好幾倍,他只能運用智計和頑強的意志

才能取勝。眼見著那些怪獸又已經近到他的身前,阮瞻把木棒交到沒有受傷的左手,搶起

來把第一個撲上來的怪獸打出了好幾米遠,右手則虛空畫著時空扭轉的符咒,然後指向他

另一側竄過來咬噬他的怪獸,把它瞬間轉移到湖面上,硬按到水裡,等那更兇惡的,殘餘

的惡靈牙齒竄上來把它們吃個乾淨。


  他可能不夠功力讓大面積的時空扭曲,可是他可以個個擊破!


  只幾秒種的時間,圍攻阮瞻的猛獸就這樣被他這樣消滅了一半,其餘則退到一邊,雖

然齜牙咧嘴的,卻不敢接近一步了。


  「很會玩借刀殺人嘛!」司馬南恨恨的說。


  阮瞻還是不說話,只是挑釁的望著他。但這比任何語言都更具有直接的刺激效果,讓

司馬南想起自己的借刀殺人之計沒有一次成功,而阮瞻小試牛刀就頗為有用,怎麼能讓他

不生氣!


  他咬咬牙,以食指尖利的指甲劃破了手腕處,鮮血登時湧了出來。他以手接住自己的

血,然後彈了出去,也不知用的什麼手法,反正每一隻怪獸的身上都被他的血濺上一、兩

滴。那些猛獸受血後宛如吃了興奮劑一般,大聲怪叫了幾聲,轉身又向阮瞻撲來!


  阮瞻明白在法術之中,術士用自己的血畫出的符咒具有格外強大的力量,因此不敢怠

慢,認真沉著的應戰,可這一次,被按到水裡的怪獸要掙扎好半天才會下沉,而被他的木

棒打到的根本打不死一樣,飛出去好遠後,又會重新站起來攻擊他。


  這樣一來,他兩邊都很吃力,右肩上的傷口完全裂開,血再度流了下來。而這血腥氣

又刺激了那些噬血的猛獸,讓它們更加興奮,恨不得上前來立即把阮瞻大卸八塊,吸乾他

所有的血。


  阮瞻咬緊牙關堅持著,雖然艱難,但就是一步不退,心裡默數著怪獸的數目,十隻、

九隻、八隻——心裡想著,再難對付的怪獸也會有完全消失的時候。


  一邊的司馬南看到他這個樣子,又是氣又是恨,發狠一樣的又拿出一疊畫滿了符咒的

紙,快速撕成細條,在自己手腕上流血處一擦,然後念了兩句咒語就拋了出來!


  碎紙條一落地,就幻化成了無數的蛇蟲鼠蟻,密密麻麻向阮瞻這裡爬了過來。它們爬

行的速度相當快,尤其是蛇,好像貼著地面飛行一樣,眨眼間就到了阮瞻的腳下。


  亂戰之中,阮瞻一記掌心雷震得它們遠離了些。但也就是這麼一疏忽,就讓一隻怪獸

死死咬住小腿。


  他咬著牙不喊疼,抬腳甩脫了它,然而此時他開始戰鬥時的節奏已經亂了,另一隻被

他按到水面的怪獸成功逃脫落水的命運,直竄到半空中,對阮瞻俯衝下來!


  阮瞻忙著對付腳下再湧過來的爬蟲,沒有留神,一下被這惡犬咬住了左肩,忍不住悶

哼一聲,而此時更多他無暇顧及的怪獸、惡犬,爬蟲湧到了他的身邊!


  在這種情況下,阮瞻仍然慌而不亂,沉著應戰。並且因為情況的緊急,刺激了他腦海

中的靈感,給了他平時想不出的應敵之策。


  一方面他明白這些大型動物的腰部是其弱點所在,所以將掌心雷化為閃著藍色光華的

電光刀,集中力量向那些它們的腰部斬去,利刃所到之處,那些燒不著、打不爛的妖物立

即遭到了腰斬,一下斷為兩截;另一方面,他先是震掉還伏在他肩膀上,並試圖撕咬他脖

子的惡犬,然後把木棒的一端在自己流血的肩膀處沾上鮮血,也讓上面提前畫好的符咒力

量加倍,再把那潮水一樣一波波湧動的爬蟲掃盪開!


  即使如此,他漸漸有些支持不住之感,身上受傷的地方越來越多,而對方的數目下降

的比較慢,他知道這樣一味用蠻力不是個辦法,必須使形勢盡快回到自己計劃的軌道上去




  心念直轉之下,他瞄了一眼司馬南,見他雙手控制著這些攻擊他的東西,臉上卻滿是

得意和嘲弄之色,腦海中靈光一現,拼著被幾隻妖物同時攻擊,收回雙手,一手掌心雷,

一手火手印,同時向司馬南招呼了過去!


  他不具備進攻的實力,所以一直被動的防守,可是以目前的狀況,他很快就要守不住

了,只能以兩敗俱傷之局逼迫司馬南自保,這樣他就有時機緩一下,最後使戰局返回到自

己的節奏上。


  他這樣做非常冒險,因為司馬南如果夠狠,有可能不理會他的進攻,那樣司馬南只會

受傷,而他則會被這些司馬南驅使的妖物覆滿全身,不死也重傷!


  可他賭的就是司馬南太過愛惜自己,拼不過他的狠勁!


  果然,他的全力一擊讓司馬南立即撤回一隻手,大叫著,「你當只有你會火手印和掌

心雷嗎?」揮手就接連打住兩記招式,在半路上阻截住阮瞻的,兩方的力量激烈相撞,發

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暴響,又同時消於無形。


  這一次正面直接交鋒,司馬南並沒有受到什麼衝擊,而阮瞻卻好像被重力猛推一樣,

身體向後飛出了十幾米遠,跌落在一個花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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