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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玄幻] [奇幻]驅魔人系列 作者:柳暗花溟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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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情人旅店

  在中國有一種現象,那就是在少數地方,城市發展迅速但卻保護不力,城區建設的全局規劃沒有長遠的目標,也並不協調完美,其結果就是使得城市的整體景觀零亂無緒甚至遭到破壞。其中,A市的榮華路就是這方面失敗的典型例子。

  解放前,榮華路曾經是外國人和當地的富人聚居的地方,街道兩側都是西洋建築風格的獨棟小樓,加上蔥鬱的高大樹木,本來是個十分幽靜美麗的所在。可近年來由於地產商各自為政的開發,這裡渾然一體的和諧風格已經破壞殆盡。滿目望去,街道的一側是寫字樓、大型商場和超市、餐飲娛樂場所等繁華至極的高樓大廈,另一側卻是沒有規劃過的地段,孤伶伶地坐落著幾座西式小樓和A市大學的後門。


  這些小洋樓現在每一棟裡都分住著幾戶普通的人家,各家各戶由於房子緊張,都根據自己的意願在陽台或者窗戶自建了很多增加面積的設施,加上小樓年久失修,從外表看來就顯得格外破敗。不過這些房子當年建的時候特別結實,所以裡面還是不錯的。


  只有一棟西班牙式的白色小樓還保留著原來的風味,外牆明顯粉刷過,建築結構也沒有被破壞,在這一堆雜亂中顯得特別醒目,幾乎可以說是一朵身處亂石從中的花,婷婷玉立著。


  小樓的主人名叫蘭山,房子是他祖上傳下來的。據說他的祖上,曾經是富豪人家,不過到了他這一代,也就只剩下這棟房子了。


  他為人好吃懶做,不思進取,外號叫懶三,幸虧有這棟房子才沒有讓他淪為乞丐。他自己也知道這是他唯一的生路,所以用這幢漂亮的洋樓開了個小旅館。


  說是旅館,實際上只是個日租房方式的小旅店,偶爾才會有一、兩個住上一段時間的客人,主要是為了滿足大學校園裡年青情侶的需要。


  這些情侶都住在學校宿舍,又沒有條件出去同居,因此經常會來這裡租一間房間幽會。更因為附近只有這一間旅店,所以懶三的旅店入住率很高。


  他僱傭一個鄉下來的女人王姐負責打掃,他自己也不用辛苦經營,只負責收錢,然後呆在閣樓上悠閒又無聊的度過一天的時光。而王姐,則住在地下室裡。


  開業時,他給旅店起了一個相當風雅的名子,不過後來人們都稱這裡為情人旅店,再也沒有人記起以前的名子是什麼了。


  現在學校快要放寒假了,情侶們離別在即,他的生意就更加紅火,面對又一對要求入住的客人,他充分利用了王姐去看望她在工地上工作的男人的時機,收了同樣的價錢,卻把他們安排到了地下室,敲了這對年青的學生情侶一筆。


  地下室沒有暖氣,冬夜裡非常冷。這對情侶激情過後,相擁著躲在被窩裡取暖,又聊了一會兒學校近期要舉辦活動的事,就沉沉睡去。


  可是睡到半夜,女孩突然驚醒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在很沉的睡眠中一下子醒過來,而且清醒得像是從沒有睡過。


  或許,不是清醒,而是驚恐?潛意識裡最深層的驚恐!


  地下室很黑,關上燈後僅僅憑借所謂的天窗,也就是裡側牆壁的最上端、與樓外地面幾乎齊平的、那一尺見方的麻玻璃透過的光亮,模糊的分辯近物。但就是那點光亮,讓女孩感覺有人偷竊她!


  她其實看不見什麼,只是感覺黑暗中隱藏著更黑暗的東西,在那裡不懷好意地窺伺她。


  這房間裡並不只有他們兩個,還有第三者的存在!


  那感覺如此強烈、如此恐怖,一瞬間猛然襲來,竟然把這平時就很膽小的女生嚇得動也不敢動,叫也不敢叫,只是瞪大眼睛盯著那看不透的黑暗。好像被凶殘野獸獵到的小動物,只知道驚恐地等待被吞噬,已經完全散失了逃跑和呼救的能力。


  好半天過去,並沒有什麼怪事出現,但她卻還是感覺到毛骨悚然,未知的恐懼讓她被動的與黑暗中的東西僵持著,在這寒冷的冬夜中出了一身冷汗!


  此時,男孩動了一下,囈語了一聲,然後翻過身來抱著她繼續睡。


  女孩藉機擰了一下橫在自己腰間的男孩的胳膊。


  男孩還在夢境中,下意識地縮了縮手,咕噥了一聲,但並沒有醒,女孩只有加大力度。


  男孩吃疼,迷糊地醒來,「你幹什麼?」


  「開燈。」女孩哆嗦著回答,嗓子發乾,很小的聲音,眼睛還是盯著那片黑暗,生恐有什麼異動突然來臨。


  這地下室只有一盞昏黃得好像隨時會掛掉的燈,開關在男孩那一側的牆壁上。


  「什麼事?」男孩睡意正濃,不想把手伸出溫暖的被窩。


  「打開燈,求你!」


  男孩聽女孩好像要哭出來一樣,滿腹狐疑,但還是轉過身把燈扭開了。


  微弱的燈光只照了射出了一個半圓,邊界模糊著,一直延伸到照不到的地方去。他們這才發現,這個地下室竟然很大,窄窄長長的,越到裡面越窄,身處裡側的他們根本看不到大門方向的地方。


  「究竟怎麼了?」男孩見女孩一臉驚懼與不安,一直往自己懷裡縮,溫柔地擁著她,輕輕地問,「做噩夢了?」


  女孩搖搖頭,繼續死盯著看不到的那一端,感覺那個黑暗中的東西向後退了一段,已經到了門外,但被偷窺的感覺仍然存在。


  男孩愈發納悶,循著女孩驚懼的目光也向黑暗中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一定是做噩夢了。」他吻吻女孩滿是汗水的額頭,「我不該臨睡前和你說起明天那個活動的,那個太慘無人道了。可是別怕,有我在呢!」


  「不是的。」女孩更緊的貼向男友,湊在他耳邊,緊張地說:「剛才屋裡好像有人!現在跑到門外去了。」


  「我就說你是在做噩夢吧!」男孩笑了,「這是不可能的,我怕我們做愛時體位太刺激了,被人看到了不好,特意仔細從裡面鎖好了門的。」男孩曖昧的碰了女友一下,「而且你忘了,這門這麼難開,開的時候還發出那麼大的聲響,怎麼可能有人進來!」


  「可是我真的感到有人在那裡!」女孩的驚恐稍減,但剛才的感覺仍然讓她心悸。


  「那是你的噩夢做得太真實了。」


  「不,不是的,是真的,我敢肯定。」


  「好吧,如果你實在不安心,我去看看。」男孩妥協。


  「別去,我害怕!」女孩抱緊男友,一陣莫名的恐慌,「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裡!」


  「乖,別怕了。有我在呢!」男孩哄她,地下室實在太冷了,男孩想重新回到溫暖的被窩裡,「不然我們躺下說會兒話,我陪著你,就不怕了。」


  女孩點點頭。和男友說了一陣子話讓她平靜了一點,當那種恐懼稍退,她甚至也開始懷疑是否自己做了噩夢,因為這房間裡確實沒有什麼。


  他們相擁著躺下,熄滅了燈,輕聲地說了一陣子話,果然沒什麼事發生。漸漸地,睡意又慢慢襲來。


  「呵--」一個奇怪的呵氣聲傳來。


  很輕,但在這寂靜黑暗的夜裡顯得特別明顯。


  朦朧中,女孩又一次驀然驚醒。她不知所措地瞪眼看著黑暗的虛空處,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突然感到被子下面有點不對勁,有一隻手正在撫摸自己的身體,干干的、粗糙的、冰涼而僵硬的--


  誰的手?


  她是枕在男友的左臂上,男友是仰躺著的,那隻手的角度--


  「啊!」她驚叫一聲,條件反射一樣地坐起,下意識把那隻手推開,並沒有有碰到什麼實物,但被觸摸的感覺還存留在腦海裡。


  男孩在半夢半醒之中被女友的驚叫驚醒,慌忙坐起來,擰亮壁燈。


  燈光下,依舊什麼也沒有,也依舊看不到黑暗的深處。


  「怎麼了怎麼了?」他忙著問。


  「他又來了,而且還--還摸我!」女孩死命地抱住男友,「我怕,我們快點離開這吧!」


  「半夜三更能去哪?學校又回不去!今天夜裡又很冷,我們站在街上會凍死的。」男孩打斷女孩,「你肯定是剛才的意識又繼續了,接著發了噩夢。」


  「不是,不是,真的是有人進來了。真的!」


  「不可能的。」


  「我沒騙你,他真的--為什麼你不相信我?」女孩又急又怕,眼淚湧了出來,不時看一下黑暗處。此時那發毛的感覺又淡了下來,可是她覺得那不是她的幻覺!


  「我去看看總行了吧。」男孩無可奈何。


  「不要去!」


  「你又言之鑿鑿,又不肯讓我去看,難道這樣耗上一夜!」 極度的睏倦卻睡不成,讓男孩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女孩委曲的哽咽了一下。


  她不想激怒男友,可是怕得又實在厲害。她不知道要怎麼辦?怎樣才能讓男友相信她,怎樣才能離開這陰森的地下室?她四處看著,真的什麼也沒有出現,就算那照不到的黑暗處也沒有動靜。只要男友一醒、燈光一亮,那可怕感覺就慢慢消散了,難道是她瘋了?


  她猶豫良久,終於說:「好吧,那我們一起去。」


  「不用了,外面冷。」男孩見女友備受驚嚇的模樣,又心軟了,「你乖乖躺著,我不走遠。」他說著就起身,胡亂穿上衣服,從書包中拿出打火機和那把平時用來切水果的彈簧刀。


  「你小心!」女孩小聲說,實在不願意和他分開。


  「放心!沒事的。我可是業餘拳擊隊的。」男孩揮揮手中的刀和打火機,向外走。


  他走到燈光照不到的黑暗邊緣,沒有防備的一腳踏了進去,就像被黑暗吞噬掉一樣。這讓女孩在那一瞬間突然有了種生離死別之感,又害怕,又傷心。


  她輕輕叫了一聲男友的名子。


  男孩慢慢轉過頭來,打開打火機,「你看,什麼也沒有。」他用那微弱的光芒照了一下四周,「現在我出去看看。」


  「不要,你回來吧,我相信了,不再疑神疑鬼。」最後那個『鬼』女孩說得一帶而過,但還是讓她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這裡有鬼嗎?他們來了許多次,從來沒有遇到過鬼!可剛才自己遇到的又是什麼?


  「就看一下。」男孩很堅持。


  他希望他的行為能夠使女友徹底安心,不要再莫名其妙的驚恐,這樣大家都可以睡個安穩覺。明天學校裡舉辦的那個活動,還要他忙上一陣子呢!他根本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如果是有人搗亂,他也相信自己的武力不輸於這個偷窺賊。


  血氣方剛使他不愄懼一切。


  打火機滅了。男孩的身影又陷入黑暗之中。


  女孩看不見那邊,只聽到吱呀的門響,一陣冷風直對著房間地鑽了進來。


  然後,壁燈突然滅了!



  第二章 密室謀殺?

  登時,四週一片漆黑,只有冷風吹了進來,夾雜著在空地上颳風才有的『嗚嗚』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靜,男孩的信息彷彿在這個世界上突然消失。


  女孩嚇壞了,緊縮在被窩裡,覺得那冷風在摸她的臉。孤獨感和恐懼讓她僵直地躺了一會兒,然後壯起膽子開始輕聲叫男友的名子。


  黑暗的冬夜裡,伴隨著嗚咽的風聲,一個女子的聲音在慢慢地呼喚著心上人,這情景和鬼片無異,反倒先把她自己嚇到了,立即噤聲。


  然而此時,卻有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開始回應她的呼喚了。先是吱呀的關門聲,接著是叮噹地鎖門聲,還有--腳步聲。


  一步,一步,一步--


  床的一側有向下塌陷的感覺,有人坐在了床邊,但卻不說話。


  「是你嗎?」女孩屏著氣問。


  床邊的人不回答,只發出了一陣悉索的聲音,好像是扭轉過身體,然後『啪』的一聲,一小簇火光亮起,火光後面是男孩的臉。


  他定定的望著女孩,臉寵在忽明忽暗的微弱火光中顯得陰晴不定,還有點青灰和猙獰。


  但那女孩看到戀人的臉總算有點安心了,所以在火光滅後不由得埋怨道:「也不出聲,要嚇死我了,還以為你不見了。」


  男孩還是不說話,只是一下子鑽進被子。


  立刻,女孩感到外面的寒意一下子湧了進來,讓她冷得一哆嗦,「發現--什麼了嗎?」她問,感覺男友有些古怪。


沉默。


  女孩見男友不出聲,有點氣惱,剛要說什麼,被子下面突然橫過一隻手,開始粗魯地撫摸她的身體。


  「你別--」


  話未說完,腦海中的一個念頭讓她全身的汗毛全一根根豎了起來--這手給她的觸感再清晰不過,干干的、粗糙的、冰涼而僵硬的--


  她尖叫一聲,拚命推開那只怪手,但觸手處卻什麼也沒碰到,如同穿越了空氣。


  「你把他帶進來啦!」她控制不住的大叫,想起身,卻發現被按住了,根本動不了。


  『啪』,那簇火光又亮了起來,依舊照出了男孩的臉。可這一次女孩覺出不對了。


  那火光根本不是打火機發出來,而是散發著藍幽幽的光芒,詭異地閃爍著,也沒有火所應有的溫暖感,反而冷嗖嗖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並沒有一隻手拿著『打火機』,那火光是憑空出現的!


  「難道不是我嗎?」男孩終於說話了,聲音雖然相同,但語調卻非常生硬。


  女孩驚恐地想跳起來,卻依然無法動彈,只能近距離地看著男友扭轉過來的頭,以人類不可能有的純九十度姿態對著她。


  「燈--壞了。」她嚇得幾乎無法說話,只發出小小聲的囈語,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說的什麼,「我再也--不要來這裡。」


  「那怎麼行,你不來,我沒辦法得到你啊,」男孩繼續說,「你喜歡燈光,我可以給你。」話音才落,壁燈又亮了起來。


  一瞬間的光亮讓女孩覺得刺目,她閉了一下眼睛。當她再睜開時,看到男孩的頭,側枕在枕頭上,被子齊齊地蓋到下巴,瞪著一對眼睛看她,那模樣怪異又陰森,因為他的眼睛眨也不眨,而且被子下面卻沒有人體應有的的起伏!


  下意識地,她猛得掀開被子。而被子下面的東西,讓她發出了一聲震碎黑夜的尖叫!


 &&&&&&


  第二天,榮華路上的所有人都在談論情人旅店的謀殺案,因為半夜那聲尖叫嚇醒了附近所有睡夢中的人,而隨之而來的警笛聲更是讓人們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於是大著膽子在寒冷的冬夜裡跑出來探聽情況。


  懶三就不用提有多麼沮喪了。


  開旅館的人就怕這個事,會嚴重影響他的生意。而這件倒霉事怎麼會發生在他身上,讓他又驚恐又納悶。


  當時他睡得很香,恍惚中聽到了一點異動,但他並沒有在意,只是當那聲尖叫穿越了地下室的厚木門,一路徑直傳到閣樓上他的房間時,他才驀然驚醒,一下就意識到大事不妙。


  他胡亂穿上衣服,赤著腳跑出來,確定尖叫聲來自地下室後,就一邊安撫被驚醒後的房客,一邊和幾個膽大的男房客來到發出聲響的地方。


  「一定是那女孩做噩夢了,她看著就一幅膽小的樣子。」他說給那幾個男房客他的推測,其實是想勸服自己,因為他越往下走,就越不安,可他作為這裡的主人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我猜她的男朋友正在抱著她安慰哪,說不定我們能看到香艷的場面!」

  
  「是啊,也許人家都不給開門呢!」只有一個房客搭他的腔,但聲音有點抖,明顯並不大相信。


  懶三不知說什麼好,哼了兩聲表示回答,穿過了一樓的客廳,拐進了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一進通道,就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後來懶三想起當晚的事,認為如果可以想一下的話,他可能不會進去,也就不會嚇成那個樣子。可當時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遲疑的走了進去,有三分好奇,倒有七分害怕,那幾個人也以同樣的狀態跟在他後面。


  他拿的是特大號的手電,可以照得見前方二十米的地方,所以一進通道他就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頭部向著裡面。


  手電的光一寸寸移向裡側,可以讓懶三慢慢看見躺在地上的人的輪廓。那是個男人,從衣著打扮上看出是那個住地下室的男生,然而他並沒有辦法確認,因為那個男人--沒有頭。


當時他丟人的大叫,聲音比剛才尖叫的女聲更加驚恐。一向老鼠膽的他甚至當場嚇得尿了褲子,連跑也跑不了,是被個冷靜的房客架出來的。


  報警後,他仍心有餘悸,警方在勘察現場,並詢問他問題的時候他甚至不能正常回答。


  但是他知道,當時門在裡面反鎖著,警方只好破門而入。房間的床上,女孩渾身赤裸著躺在床上,渾身都是青紫的手印。


  說是手印,又不能確定,因為比正常人的手印短小,形狀極不規律,像是獸爪或者手有殘疾的小孩的手。


  女孩的旁邊,被子擁成一團。警方猜測外面無頭男屍的頭就在這下面,所以小心地揭開了被子。


  情況與他們的猜測是一致的,但變態的是,他的脖腔下方插著一根木棍,好似一條吃得只剩頭和刺的魚!


  那木棍後來被證實是王姐平時做衛生用的拖把桿。


  懶三被告知不得洩露所知的現場情況,實際上他不會那麼做的,因為他想起來就怕,哪還敢說,而且他也並不知道其中的細節。


  事實上,這彷彿又是一起密室謀殺案。


  門被反鎖,而且是那種老式的門栓式的鎖,警察衝進去時也比較費力。女屍通過屍檢得知在死前有過性行為,但沒有強暴的跡象,是死於過度驚嚇和窒息,可她身體上無數的瘀傷又無法解釋。


  無頭男屍死得就更離奇,沒有明顯外傷,好像突然就被人砍掉了頭,刀口又平又直,顯然一刀就完事了,那是何等的臂力和速度。被害人沒有任何掙扎反抗的痕跡,這對於一個人高馬大的年青男人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事,除非他也受了極大的驚嚇。而且,砍人的凶器被確認竟然只是一把小彈簧刀,上面卻只有被害者的指紋。


  從現場的情況看,可以推斷出男死者一定是聽到了什麼動靜而出來查看,結果當場被殺害,然後兇手又進入房間、反鎖房門,害死了女孩。女孩當時並沒有叫,可見兇手殺害男死者是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


  可他又是如何在密室中逃走的?


  那個天窗太小,只能通過一個七、八歲小孩的身體,加上女屍身上的瘀痕,好像能推測是一個小孩或侏儒干的。先不說這樣體形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量和力氣,就說天窗上厚厚的灰塵就能證明那沒被人打開過。


  而且這案子這麼凶殘和變態,動機是什麼?


  這是密室謀殺案嗎?什麼人有這個本領?難道是不知名的野獸?可是野獸又不會有這樣的智力和變態的行為,這謎團讓每一個瞭解內情的人都疑惑不解。


  因為這案子的懸疑和沒有頭緒,懶三的情人旅店就這麼給停業了一周。事實上,就算不停業,也沒有人敢來住,連懶三也去朋友家賴住。


  一周後,他硬著頭皮回到他的小洋樓。正愁著沒人作伴不敢獨自呆著時,發現王姐正在等他。他當時高興極了,知道這就是窮人的苦處,多麼怕也沒有用,一天不掙就有可能一天沒有吃的,特別是王姐這種超生游擊隊,更是沒有資格害怕的。


  他大方的給王姐開了一個三樓的房間,不讓她睡到地下室去。實際上是,這房間離他的閣樓最近,有人陪伴他比較安心。


  當他和王姐第二天平安無事的走出小樓時,才算給自己的旅店做了活廣告。兇殺而已,又不是鬧鬼,事情過去了,還是和以前一樣的!


  這是他傳達出的信息。


  果然,之後兩天,又有按捺不住相思之苦的青年情侶來他的旅店,雖然入住率比以前少了一半,也沒有人要一樓的房間,但他還是很高興,畢竟他又開始賺他的錢了。


  這天他從外面喝了酒回來,才爬上三樓,就恰巧看到一對青年男女出了房門。他知道那件兇殺案還是造成了影響,好多情人都是白天來,晚上就走。


  「走啦?下次再來啊。」他慇勤的打招呼,搖晃著讓路,可那對情侶根本沒有理他,競自下樓去了。


  「這個死財迷,房價漲得那麼厲害。」女孩罵了一句。


  男孩不說話,心裡也是有點心疼錢。他一個窮學生,就為了和女友相會,竟然要忍受這個委瑣男人隨便的哄抬房價,簡直是敲詐,真希望可以報復他一下!


  正想著,他們走到了一樓,一下看到地上有一大堆鈔票散落著,數目之多,嚇了他們一跳。


  一定是那老闆喝醉酒後,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兩人同時這麼想,對望了一眼。眼見那錢攤在地上,被從沒關好的窗子吹進來的風吹得四處都是。


  「不拿白不拿!」兩人異口同聲,然後就去撿那些百元大鈔,一張也不想落下,越撿越高興,根本沒意識到這錢從樓梯口一直散落到地下室的拐角。


  而且,如果此時有別人經過,會看到地上的全是冥幣!

第三章 去A市出差


  第二天快中午時,仍然被宿醉後的頭疼折磨著的懶三被王姐硬拉著到地下室去。因為

王姐要去那裡拿一點東西,可是這迷信的農村女人堅信頭一起案件肯定是惡鬼作祟,所以

不敢獨自一人下去,即使是在正午時光。


  「男人家的陽氣總是旺一點的。」她這樣說。


  懶三沒辦法,只得陪她走去地下室,但是越接近的時候越覺得有汗毛直豎的感覺。他

想立即離開,但是卻沒有,因為他不想被人說成連男人都不配做。而更重要的是,這小樓

是他生活了半生的地方,從沒有過靈異事件,他不相信會無緣無故的出現鬼怪;這裡也是

他全部的生活來源,決不能出事,即使出事,他也要第一時間處理掉。
    

    拐進地下室的通道口本來有一盞燈的,可是壞掉後再沒有換過,不過好在現在是艷陽

高照的白天,所以只有一點昏暗而已。
  

  『嘩啦』一聲脆響突然傳來,在空蕩處更顯驚心,嚇了懶三一大跳。走在前面的王姐

也咯?一下停住腳步,讓懶三幾乎撞上她的後背。
  

  「怎麼了?」懶三有點氣惱,他才發現那聲脆響是因為王姐把一串鑰匙掉在地上所發

出的,「真是人嚇人,嚇死人!」
  

  「門--門--」王姐指著前面,只說了這兩個字,聲音抖著,腳步也挪不動了。
  

  懶三向前望去,見地下室的門開了,地上散落著幾張冥紙。
  

  自從警方勘察完現場,把這地方歸還給他以後,他就一直是鎖著這裡,而且鎖了好幾

道,不然王姐也不會拿這麼一大串鑰匙。可此時門卻完好無損的打開著,那幾張冥紙更是

不可理解,他父母死得早,這地方已經二十年沒有死過人了,哪來的冥紙?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王姐突然明白過來一樣,『啊』的大叫一聲,轉身就跑,竟然把

懶三撞得一趔趄,幾乎摔倒。
  

  有一瞬間他也想跟在王姐身後奪路而逃,可奇怪的是最終他卻沒有跑,也不知是在什

麼心態的作用下,或許只是莫名的吸引力,使他慢慢靠了過去。
  

  才到門邊,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影影綽綽的晃動,還有咯吱咯吱的響聲慢慢傳來,這

讓懶三的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
  

  他的冷汗落了下來,不知是該跑走還是進去看個究竟。他僵在那裡良久,只見那影像

和聲音依然故我的在空屋中迴盪,規律的、穩定的,不緊不慢的,即沒有停止的跡象也沒

有可怕的東西從裡面出來,不由得好奇心佔了上風。
  

  大白天的,不可能有鬼!
  

  懶三這樣想著,就慢慢探出頭去看個明白。
  

  外面的明媚光線從破舊窄小的天窗上散落下來,由於透過了骯髒的麻玻璃,所以進入

到裡面的光亮已經十分昏暗,使這房間的內外都瀰漫著陳腐的味道。有一束光線恰巧落在

發生過命案的那張床上,那床上此時正仰躺著一個人,蓋著厚厚的被子,一動也不動,只

露出腦袋在外面,安靜得如同死了一樣。
  

  或者就是死的。
  

  而且,大冬天的,房間正中的那台結實的老式吊扇卻被打開了,在慢慢的轉,光影和

聲音都是來自於它。
  

  或者說是來自於吊扇上吊著的那個裸體女人。
  

  懶三探出頭來觀看的時候,正巧吊扇上掛著的女人轉到面對他的一面,讓他一眼就認

出這女孩就是昨天在三樓樓口遇到的那個女孩。
  

  此時的她,臉色青黑、七竅流血、伸著舌頭,眼珠突出的瞪著來人!
  

  懶三倒吸了一口冷氣,連滾帶爬的跑出去,也顧不得他要重新樹立的男人形象了,也

顧不得旅店今後的聲譽了,大叫著:「又殺人啦!又出人命啦!」
  

  這一次警方來的時候,由於是正午,圍觀的人更多了,不過人們什麼確切消息也得不

到,只看到懶三呆滯地坐在小花圃前的石凳上喃喃自語著,「這是招了哪路好兄弟了,這

麼禍害我,故意堵我的活路啊!那麼慘,那麼慘--」也不知道他是說自己慘還是說被害

人慘。
  

  可無論如何,他的旅店是暫時開不成了。而對於警方來說,焦頭爛額的事情又加上了

這一樁,上次的密室殺人案根本沒有任何頭緒,這一次雖然不那麼『技術』,可是也沒有

留下任何作案的痕跡。
  

  被害女孩同樣在被害前有過性行為,也不是遭遇強暴,而是和男友發生的。但她死的

時候也是裸體,身上同樣佈滿了青紫的、不規則的小手印,同樣是窒息和驚嚇致死,不過

她窒息的過程更明顯,是被活活吊死的。
  

  躺在床上的男孩是蓋著被子的,雖然有覺悟被子下會有更可怕噁心的場面,但還是沒

料到會是那幅情形--男孩被做瞭解剖手術,整個胸腔都被打開了,內臟全給換了位置。

他的血已經流乾了,全部滲進了鋪得厚厚的被褥中。
  

  他們是同時被害還是有先有後?為什麼當時樓上共有五個人,卻沒有一個人聽到呼救

,而且仍然沒有反抗?為什麼對女死者有猥褻行為卻沒有強姦?大門上的鎖為什麼沒有強

行打開的痕跡,那個冥紙又是怎麼一回事?是故意引人遐想還是另有深意?
  

  這和上一起案件看來像是系列犯罪,可對於犯罪嫌疑人卻沒有一點頭緒,也不明白他

為什麼選擇這個旅店和青年情侶下手?
  

  而且這兩件案子不僅是凶殘而已,簡直是變態!
  

  「我看這是個性變態患者所為。」一個警察在分析會議上說。
  

  「可是要考慮到那個手印的細小,這樣的話他的力量與人類正常生理特徵不吻合。」

又一個說。
  

  「還有第二件案子的凶器在哪?為什麼一點線索也沒有?要知道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

謀殺!」再一個說。
  

  「簡直不是人幹的事!」這是他們除技術層面以外的最初結論。
  

  結果,這案子又成了懸案。然後寒假和新年相繼來到,情人旅店兩個月都沒有再開業







  
  新年後,小夏接到了一個新任務,那就是本市的一家大企業博恆集團在A市的分公司

有些法律業務需要辦理,又不願聘請不怎麼信任的當地的律師,所以請長空律師事務所指

派一名律師去做兩個月的法律代表和顧問。
  

  博恆集團是長空律師事務所的老客戶,當然不能推卻,偏偏事務所中的律師不是手頭

有重要的案子,就是拉家帶口的人,所以只有派孤家寡人的『邊緣人物』岳小夏來承擔這

個任務。
  

  「工作很簡單,錢卻拿得不少,你最近總是接刑事案,現在正好可以藉機放鬆觀光一

下,聽說A市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都是不錯的。」主任說。
  

  小夏點點頭。
  

  對這項工作她是不牴觸的,因為這確是個相對輕鬆的工作,雖然會讓辦公室裡其它人

又說她這種後進分子受到主任的偏愛,她也準備接受。
  

  她剛想著去外地散散心,調整一下情緒,就有這麼個大好機會砸到她頭上來,當然要

毫不猶豫的接住。誰讓她狗屎運天生良好的!
  

  自從聖誕事件後,已經兩個月了,她還是覺得不自然極了,根本不敢去夜歸人酒吧去

看看。
  

  這有多麼丟人啊!


  當自己鼓足了勇氣,隱晦的表白時,才明白他一直只把自己當作朋友。朋友就朋友好

了,至多她把感情埋在心裡。暗戀嘛,有什麼了不起--想想,你喜歡一個人,他卻不知

道,不也很浪漫嗎?你喜歡人家,人家可沒有義務一定要接受。這個道理她是懂的,也可

以接受,可是擺了烏龍卻太難堪了,她只但願他沒有懂她的意思,這樣她還會好過一點。

  
  可是,他那麼聰明敏銳,怎麼會不明白呢!
  

  這種想法存留在小夏的意識中,讓她像做了賊一樣躲著和阮瞻有關的一切事情,雖然

她那麼想見到他,那麼想看他那雙時而疏離時而溫柔的眼睛。
  

  她回到家正在收拾出差要用的東西時,手機響了起來。一看到上面顯示的號碼她的心

都快跳出來了,是夜歸人酒吧的電話號碼。
  

  她緊張地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接聽電話,但電話那頭的聲音又讓她放鬆下來。
  

  原來是夜歸人酒吧的兩個夥計劉鐵和倪陽。他們因為寒假的緣故,回家了一陣子,這

期間阮瞻又僱傭了本地的大學生做臨時夥計,等寒假結束又把他倆替了回來。
  

  他們一回來就吵吵著要見見小夏姐姐,可因為他們白天上課,小夏白天上班,所以只

有請小夏晚上來酒吧見一面。
  

  聽著小夏無力的推托,能說會道的倪陽說:「不行小夏姐,你一定要來,我可是從家

鄉給你帶了土特產的。你不來,人家的小心肝傷得別提多重了。」
  

  「還有,還有--」劉鐵搶過電話,「我暗戀小夏姐這麼多年,你好歹來安慰我一下

我的相思意吧!」
  

  小夏笑了起來,真是拿這兩個小子沒轍!
  

  倪陽是一貫貧嘴貧舌的,劉鐵本來稍微羞怯,血腥瑪麗事件後沉默了一段時間後,後

來不知道為什麼變得開朗活潑起來。
  

  萬里說這叫什麼內層次性格挖掘!
  

  沒辦法,小夏禁不住這兩個小子軟磨硬泡,終於答應了。其實在她心裡,她想見的是

另一個人,那個讓她坐立不安的人。畢竟她要出差去A市了,要離開他那麼的遠,可是她

騙自己說是被那兩個小子逼的。
  

  萬里說:人總是愛欺騙自己,因為那比欺騙別人更容易。






    第四章 兩個常住房客


    小夏在夜歸人酒吧外做了一陣心理準備才進去,萬里臨時有事沒能來,所以她沒有人

依賴,只能硬著頭皮自己上。她本來預計阮瞻應該是面朝內在幹活的,可她才一推門,阮

瞻就正好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驟然相遇。


  「嗨,好久不見。」她慌忙打招呼,覺得臉有點發燒,尷尬萬分。「看來你年底很忙

啊,都快忘了這兒怎麼走了吧?」阮瞻溫柔的微笑了一下,表現得自然極了,完全是對待

好朋友的態度,和以往沒什麼不同。


  小夏暗罵自己沒用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幸好劉鐵和倪陽跑來和她親熱的打招呼,救

了她的命,不然她會笨死在那兒。


  看來阮瞻並沒有記住那天的事,根本好像沒發生過一樣。是她自己把這件事記在心裡

,彆扭了半天,其實根本不會有什麼改變的。男人嘛,對自己不感興趣的女人是不會有特

別注意的。還好還好,不然真不知怎麼面對他!


  小夏心裡這麼想著,又偷瞄了阮瞻幾次,見他對自己從容溫柔,親近但又不太近,疏

遠但又不太遠,心裡放鬆了些。暗罵自己想不開,白白擔心了那麼久!


  她和劉鐵、倪陽說著話,也和曾經熟悉的來客們寒暄幾句,漸漸的,終於自然了起來




  一邊暗中觀察她的阮瞻見她慢慢放鬆的神色,也安心了。


  他知道小夏在感情上是個極害羞的女子。聖誕夜她能問了他那麼一句,對於她可能就

算是表白了,可是他由於某些原因不能接受。


  不是不喜歡她,事實上她對於他有那麼與眾不同的意義,把他的世界都埋得滿滿的,

讓他心裡的冰為之融化,讓他陰暗的生命都變得明亮起來。


  當她因為尷尬,兩個月都沒有出現時,他對她的渴望讓他的心都裂了開來,感覺冷風

一個勁的往裡吹。最後一絲溫暖也消失不見。


  當他聽到劉鐵和倪陽磨著小夏,一定要讓她來店裡時,他這一整天都心神不定。而為

了怕她不自在,還不得不作出淡定從容波瀾不驚的模樣。


  可是,當她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心有如擂鼓一樣,必須用盡力氣才能讓她認為

那件事他根本不記得。


    這絕不僅僅是喜歡那麼簡單!


    他想,他是愛她的。可惜他又要不起。所以,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樣比較不會

傷害到她,相處也會比較自然。至少這樣還可以留在她身邊,做她的朋友,保護著她。這

也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我要去A市出差一個月。」小夏見酒吧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就不再拉著那兩個男

孩聊天。讓他們去忙,而是走到吧台這邊來和阮瞻道別。


  阮瞻正在切東西,幾乎割傷了手。


  「明天早上就走。」小夏繼續說,瞄了一眼阮瞻的手,沒有流血的情況讓她放了心。


  「我去送你。」阮瞻說,心裡一陣不捨。這樣又要一個月見不到她了啊。


  「不用了,萬里會去送的,反正他離我那裡比較近。」小夏伸出手。「我現在要回去

收拾東西,你知道的,女人出門是很麻煩的,提前和你說再見吧。」


  阮瞻猶豫了一下,卻沒說再見。而是握住了小夏的小手,「不忙說再見,跟我來。」


  他拉著她往樓上走,弄得小夏很是疑惑,但卻很喜歡他的大手緊握著她的手的感覺,

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面。


  在阮瞻的房間裡,他從抽屜裡拿出幾張夾在書裡的符咒,「這個送給你,當然是不值

錢的,可萬里總說我是神棍,所以我送給你一點神棍的禮物。我想你到了外地,一定要找

房子住的。」


  「說是公司會給我安排住處的。」


  「這很不錯。不過一個新的地方,總是和新去的人的氣場不同,你的氣息弱,擺上這個

會有用的。」


  為了對付哪個來自多年死靈的威脅,他最近一直在修煉,也在努力釋放自己被封引的

能力,這幾張符咒是最近為修煉所畫的,很有一些威力,希望能保小夏平安。


    他現在對於她的態度是,只要她不在他身邊,他就不能放心。這大概就叫關心則亂吧




   「好啊。」小夏接過符咒,很高興他是關心她的,「謝謝你,你有空可以給我打電話

,劉鐵和倪陽都有我的電話號碼。啊——我忘了你不喜歡手機。」


  「沒關係,我會打的。」阮瞻承諾。






  公司派司機把小夏送到了給她安排的住處,她很意外那竟然是一個三層的白色小洋樓




    這種地方她從小到大都沒有住過,所以雖然只是租了三樓的一個房間,她還是很有新

鮮的感覺。


  「這個房間小姐還滿意嗎?」老闆問,「雖然不是本店最好的一間,不過很安靜。那

間最大的讓另一個客人提前訂走了。」


  「這間就很好,謝謝你。」小夏並不是個挑剔的人,對老闆微笑的點點頭。


  這老闆自我介紹叫蘭山,不過她聽來送東西的鄰居叫他懶三。


  「現在是旅店的淡季嗎?好像沒什麼客人。」她隨口問道,但沒想到老闆立刻變了臉

色,「小姐不要聽外面的人胡說,我這裡是很好的。」


    他急於辯白的樣子,讓小夏有點奇怪。她一下了飛機就被直接送到這裡來,說是讓她

休整一下。明天再去公司做事,哪有時間聽到什麼閒言閒語。


  「怎麼了?」她好奇的問。


   「沒什麼,就是——我這裡主要是日租房,平時招待校園情侶用的。」


  「哦,是這樣啊。」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小夏以為他不願承認這裡是專門給情侶提

供幽會場所的旅店,也就不再追問下去,「那好吧,謝謝您介紹,現在您請便吧。我要先

收拾一下東西。我要在這裡住一個月呢!」


    「祝小姐住得愉快。」懶三回答,隨後走出了房門。


    他不打算告訴這位小姐實情,事實上從第二起兇殺案後。這裡被封了兩個月之久。過

年後,他被批准重新開業,但儘管他把房錢一減再減,還是沒有一個客人登門,畢竟知道

底細的人決不肯再來這個可怕的地方,而那些情侶寧願走遠些,也不願意冒幽個會就被不

知名的變態兇手大卸八塊的危險。


    但就在他幾乎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財運又來了。先是一個留學生因為喜歡這洋樓的

建築風格而簽訂了個長期租約,一下預交了好幾個月的訂金,接著是一家公司為他們新來

的工作人員訂下了一個房間,也交了一個月的房錢。


  他想,這不僅解了他在經濟上的燃眉之急,而且如果他們安全離開,他的旅店的聲譽

又會回來了。


    老祖宗說得好,事不過三。他相信,不會再出事的。


    就在懶三為自己又要轉運而欣喜,小夏正忙著整理東西的時候,有人敲響了小夏的房

門。


    門外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男人,乾乾淨淨的,個子不高,臉上架了一幅眼鏡。看著

斯文但卻給小夏精明算計的感覺。


    「我是你的鄰居,特地來拜會一下,聽說小姐也會住一段時間,今後說不定給您添麻

煩呢!」


    他禮貌的點頭,說話雖然流利但語調有點生硬,不像是中國人。加上他一幅東亞人的

臉孔,小夏猜他不是韓國人就是日本人。


    「我是日本人,叫崗村賢二,是來中國留學的。」他彷彿看出小夏的疑惑,主動回答




    小夏不善於應付這種寒暄客氣的場面,所以只隨便答了幾句。


    「小姐不喜歡日本人?」崗村賢二敏感的問。


  「對日本人我並沒有特別的好惡。」小夏不喜歡他那個探尋的態度,直率的回答,「

不過既然我們以後要做鄰居,我相信我們可以相處的很好。現在我要收拾東西了,我們有

機會再聊好不好?」


    「當然可以。」崗村賢二依然不溫不火的說,「打擾了,希望能和小姐成為朋友。」


    小夏對他點頭示意,然後關上了房門。


    崗村賢二在樓道裡站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道:「真是個漂亮可愛的小姐啊,看來會把

他引出來的。哎,可惜可惜,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可是當天一夜無事,因為小夏並沒有住到旅店裡。她有個大學同學是A市的人,她

本想隨便見個面的,哪想到被同學熱心挽留,結果住在了朋友的家裡,說了一夜的悄悄話

。第二天早上回到旅店換了衣服就去工作了,直到晚飯時分才回來。


    公司給她租的這個房子是包食宿的,而且白天的工作不算重,讓她心情十分愉快,晚

飯後就參觀起這間旅店來。


    她先是逛了一下三樓的五個房間,發現除了一間自己住,一間給那個叫什麼崗村賢二

的日本人住,兩個空房間外,老闆只住在閣樓上,卻竟然給清潔女工兼廚房女工的王姐開

了一間。說是老闆格外慷慨吧,他又一幅吝嗇模樣,說他對王姐特殊吧,他又對她呼來喝

去的,實在令人費解。


    二樓沒什麼看的,和三樓差不多,可是一到了一樓,她就感到了一絲寒意和被窺視的

感覺。


    這讓她哆嗦了一下,抱緊雙肩,四處看看是不是一樓的門窗沒有關好,結果發現一切

都好好的,風是從大廳最左側後方的一個通道吹來。


    那個通道黑漆漆的,好像是通往地下室。可地下室不是封閉的嗎?為什麼會有風?


    她這麼想著,不知不覺的向那個方向走,深入到拐角處的時候突然聽到裡面有低低的

說話聲,具體是什麼聽不清楚,但是聽得出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聲音。


    「誰在裡面?」她問,突然產生裡一種強烈的恐懼感,不由得向後挪動了幾步,一下

撞到一個軟乎乎的身體上面,同時有一隻手拍拍她的肩,一股臭味也隨風襲來。

[ 本帖最後由 f12590 於 2006-9-27 16:1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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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拼湊的黑影


    小夏輕叫一聲,跳到一邊去,轉頭一看,竟然只是懶三。


    「蘭老闆,你要嚇死我啊!」小夏撫撫胸口。見懶三喝得站都站不穩了,也不知從哪

裡摔了一跤,大冬天裡的倒不至於摔傷,但衣服骯髒得無法形容,而且衣襟上沾上了他的

嘔吐物,那股隨風而來的餓臭味就是由此發出的。


    小夏捏著鼻子走遠了些,沒意識到自己為了躲避懶三幾乎退到了地下室通道裡,「蘭

老闆,我奉勸一句哦,喝那麼多酒會傷身的。」


    「快出來!」懶三突然大喝一聲,嚇得小夏一縮,不知道他叫誰出來。她見此時的懶

三根本沒有絲毫醉態,彷彿被剎時驚得酒腥了,臉色蒼白得指著她。


    「別進到裡面去!」他說著突然衝過來,一下把小夏抓了出來。


    「怎麼啦?」小夏被他的神態嚇到,也顧不得他身上的骯髒了,驚懼的問。


    懶三瞪著地下室的通道口,白著臉不說話。小夏循著他的目光望去,見那裡什麼也沒

有,只是黝黑的通道口讓人看著有點心悸。


  「我在參觀房子,那裡不能去嗎?」


  「不能去!」懶三神經兮兮的說:「我告訴你哦,女孩子家的不要亂闖,那裡面——

鬧鬼!」最後那兩個字他說得極其小聲,幾乎湊上了小夏的耳朵,眼珠骨碌碌的轉著。


    「鬼?」小夏有點被嚇到了,與其說相信了他的話,不如說是他驚恐神秘的神態,吹

到小夏頸邊的涼風讓她更害怕。「我是聽到裡面有人說話,才想進去看看的。」


    「有人說話?」懶三驚得差點坐到地上。


    「我也不太確定,好像是一男一女。」


  懶三先是瑟縮了一下,而後又突然大叫起來,「一男一女!一男一女!是那凶死的魂

!他們也來禍害我!有本事去報仇啊,為什麼欺負老子!」酒精和憤慨刺激了他的膽量,

使他在一瞬間有了不顧一切的念頭,指者地下室的通道破口大罵,雖然還是不敢走近一步




  他過得已經夠混亂潦倒了,卻還來平白無故欺侮他!他氣。不明白為什麼好好一座乾

淨的房子,就突然出了許多莫名其妙的事,警方說是兇殺,外面風傳是鬧鬼,把他沒有希

望但還平靜的生活全都打碎。是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他就活該倒霉?


    「不許去那裡,聽到沒有!」他紅著臉對嚇呆的小夏叫,擺出一幅大男人的姿態,心

裡驕傲的想著。畢竟剛才是他把這個不懂事的小妞從地下室入口拉出來的。


    小夏胡亂的點頭,然後快步跑到樓梯上去,她可算見識到酒醉男人的可怕了。


    明天要公司給她換個住處,這裡也太詭異了。還是盡早離得遠遠的,她可不願意再遇

到鬼怪事件,否則又要麻煩阮瞻。她現在明白了阮瞻是渴望過平靜的生活的。他自我封閉

也好、痛恨人生也罷,她也許該想別的法子幫助他,而不該去逼他無端的介入到這些靈異

事件中來。


    想起阮瞻,她的心裡一熱,又突然想起他有一次和她提起過,說一個人將死的時候,

有眼力的人就會看出他臉上呈現出的死態的。這麼一想,她下意識的向樓下望去。正巧見

到懶三向上看來。


    由於他是仰著頭的,所以從站到樓梯拐角處的小夏的角度看來,看到的最突出的東西

就是他的臉——蒼白的、浮腫的、蒙著一層淡淡的灰氣,眼睛下有濃重的陰影。他對小夏

笑了一下,咧開了嘴。小夏卻只覺得陰森和怪異,嚇得一路跑回了房間。


  但願她看錯了,但願他不會有事,明天無論如何要搬家!


    她緊緊鎖上門,從包裡翻出她認真保管的阮瞻的禮物——那些符咒,決定要做一些準

備性的工作,把那十幾張符咒貼滿了整個房間。


    她不知道該不該用膠水,試著在門上貼了一張後,發現這符咒能自動吸附在物體上,

於是在門窗、牆壁床角、地面、甚至屋頂都爬上桌椅貼上了兩張,直到整個房間全被符咒

包圍,她才安心了點。


    剩下的一張,她貼在了電視上,免得有貞子爬出來!


    她悶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出去,一晚上都聽著三樓的木地板上傳遞著來來回回的腳步聲




    先是那個叫崗村賢二的日本人,他的腳步穩定輕巧,在經過小夏房間的門前時停頓了

一下,好像猶豫著是不是要敲門打招呼,但最終還是離開了。這讓小夏鬆了口氣,她不大

喜歡這個日本人,覺得他有點看不透的感覺,可是鑒於自己是禮儀之邦的大國大民,又要

保持良好的風度,所以讓她很為難。如果他不主動來搭話,她會輕鬆很多。


    崗村賢二回到房間後就沒再出來,和小夏一樣一晚上悶在房間裡,也沒發出任何聲響

,就連他關門時的聲音也是小小的。


    然後就是王姐的腳步聲。和日本人剛好相反,她走路『啪嗒』作響,在安靜的夜裡差

不多算是聲震寰宇。她是個本分的農村女人,因為最近旅店客人太少,懶三給她的錢不多

,她又急需一份收入來養家餬口,所以懶三准許她白天去市場賣菜,只要能在客人出門時

打掃好房間,晚上準備好晚餐就行。她大概很感激懶三這麼對她,所以每晚會把其它的房

間也打掃一遍,即使沒有人去住。


  小夏整晚聽到的腳步聲大都來自於忙碌的王姐。


    最後的,是懶三的腳步。


    當時小夏已經睡下了,迷夢之中聽到懶三不規則又沉重的腳步走上樓來。然後是玻璃

碎裂的聲音,她猜測那是打破了酒瓶,但沒敢出去證實一下。好在之後懶三上了閣樓,再

沒發出聲響,小夏就又睡著了。


    而懶三卻沒她那麼幸運,說什麼也睡不著了。


    剛才藉著酒勁大罵了一通,雖然心裡是痛快了,但他畢竟是個膽小的男人,稍微酒醒

後卻又開始害怕。他呆呆的坐了一會,就又跑出去喝酒。到現在才回來。


    果然是酒壯人膽,他摸黑從外面進到樓裡,穿越了一樓大廳時,竟然沒有發毛的感覺

,好像從沒有過變態兇手或者是殺人鬼怪。但是以他這樣的酒蟲而言,酒勁很快就過去了

,快到他還沒有睡著,就又感到了心靈的恐懼。


    好像起風了。


    他感到閣樓內空氣的流動,想著或許他該換個房間,反正現在這裡也沒有人住,何必

苦著自己。老人古語說得好;針眼兒大的窟窿斗大的風。其它季節還不明顯,冬天一颳風

就覺出區別來了。


    迷迷糊糊的,他感覺寒意已經浸透到屋子裡,說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只是從牆壁中都

滲透了冰寒。還帶著一點潮濕。他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可是那冷依然讓他打起寒顫來。


    「媽的,明天老子搬到日本鬼子那裡,讓他換一間——」他低聲咒罵著,卻又驀然閉

嘴,瞪大眼睛注視著對面的牆壁。


    月光映照的牆壁上,出現了奇怪的變化。一片片的黑影湧了出來,像一朵朵的蘑菇在

雨後鑽出地面。不過這蘑菇大小不一。形狀也古怪,它們的顏色越來越深,宛若水氣浸染

進來,然後開始向一個方向慢慢的集中移動,最後竟然拼成了一個人形。


    小孩子的體形。但又佝僂著,看不清眉眼,全身黑乎乎的一片,掙脫著一樣從牆壁上

走下來。


    懶三嚇得叫都叫不出來了,只隨手拿著身邊的東西向那影子扔過去。不過所有的東西

都一穿而過,直接摔到對面的牆上。枕頭、水杯、鬧鐘、煙缸。


    『?偽唌z的物體碎裂聲清脆響起,在夜裡是那麼刺耳,但籃三卻發現這樓裡好像沒有

人聽到一樣,只有那個小小鬼影窒了一窒後繼續走近。


    怎麼辦?必須要逃!


    他把意識轉化為行動,急忙翻身下床,想趕在鬼影之前奪路而去。


    他是睡在閣樓上的,所以他的門其實只是在地板上的一塊活動木版,只要掀起來,他

就可以跳到下面去找人求救,他撲倒在地,抓住木版上的鐵環,拚命拉起。


    木版下面,一個圓乎乎的東西正懸在那裡仰望著,和懶三趴在地上的臉近在咫尺——

是一顆人頭,但是沒有眉眼,只是一個圓球上有幾個黑色的大洞。


    「輪到你了!」人頭發出生硬的聲音。


    懶三被嚇得還沒做出反應,就覺得後背一陣寒意直沁肺腑,然後就被一股大力拖了回

來,摔到床上。


    他迅速爬起來向後退,手臂徒勞的扔著東西,但他再沒什麼『武器』可扔,只是機械

著手臂的動作,他驚惶無措的行為竟然逗得那個小鬼影吃吃的笑了起來。


    趁小鬼走神的時機,他不顧他這裡是三樓以上的危險,推來窗子就想跳下去。可是他

忘了,這個閣樓的窗子有多麼小,他的體形有多麼大,結果被卡在半空之中,任他如何拚

命掙扎,窗子的鐵欄就是牢牢攔在他的肚子上,讓他既出不來,也再回不去。


    半空中,他看到院外淒清的大街上路燈軟弱的亮著,樓下是這個房子的小小花圃,而

他卻在絕望的等待死亡。


  他從未感覺過死亡是如此之近,眼前的景色可能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眼。


    他感到留在房間內的下半身上,有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撞來撞去,好像那顆人頭在咬他

,而外簷牆壁上,那個小鬼影不知什麼時候跑出來了,像壁虎一樣爬在牆壁上,面對著他




    「輪到你了!」它也說了同樣的話。


    「為什麼?」他最後問,想知道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我喜歡殺人!」


    懶三只感到腰部一涼,下意識的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驚訝,恐懼、憤怒一起湧上他的心頭。


    「斷子絕孫的混蛋!我在地獄等著你們!」


    在死亡的面前,他這個膽小無用了一輩子的人,終於說出了一生中最英勇、最男人的

語言。






  第六章  混亂的一夜


   閣樓上摔東西的聲音,小夏不是沒聽到,不過她以為懶三是在發酒瘋,所以並沒有理

會,但當那聲窗子的破碎聲淒厲的傳來時,她感覺到出事了,驀然從床上坐起,擰亮床頭

燈,有些害怕的坐在床上聽著動靜。


  什麼酒瘋會發得那麼厲害?不會出什麼事了吧?報警嗎?會不會是烏龍?她正猶豫著

,燈突然滅了,駭得她驚喘一聲。不過雖然沒有了燈光,但窗簾很薄,月光透了進來,適

應後可以模糊的看見房間內的景物。但這時,耳邊卻又傳來了奇怪的聲響。


  嘶啦——嘶啦——就像用硬物在牆上挖洞一樣。


  「是誰?」她驚惶的問了一句。


  回答她的是低沉又淫邪的笑聲,然後那挖掘聲催命一樣的加快起來,好像迫不及待的

要捉住她。這一次更是包括了屋頂和地面,同時門和窗上也響起來急促的敲擊聲,窗上還

映出了黑影。


  一時間,四周響聲一片,彷彿外面的東西不顧一切的要闖進來,不捉住她決不甘心,

慌得她從床上跳了下來。但她才一站在地上,傳到她腳底的感覺又像是有硬物隔著地板在

摸她的腳,讓她又跳回床上。她盡量保持平靜,但被包圍又無助的情形使她不知所措。


  電話,房間裡沒有;手機,不知為什麼沒有信號;呼喊,已經被紛亂的雜音所掩蓋,

她孤立無援,這是連床也動了起來,好像有什麼早藏在她的床底下,正要掀翻床爬出來!


  她咬緊牙關不哭,迅速穿上衣服,揭掉床角的符咒,忍耐著地板下的悸動,等床下一

隻黑乎乎的、像小孩子的手一樣的爪子伸出來時,快速的把符咒貼了上去。


  『嘶』的一聲響,配合著一聲慘叫,那爪子劇烈的扭動了一下,迅速消失不見。符咒

又飄落回到了地上。與此同時,牆上也破了一個洞,又有小號的鬼爪伸了進來。


  幾乎像條件反射一樣,小夏跳了起來,把符咒貼了上去,結果和前次的情形一樣,鬼

爪尖嘯著又縮回去。此時,房間各處破洞的地方越來越多。小夏忙著扯下附近的符咒貼在

闖入的鬼手上,等鬼手縮回又把符咒重貼回牆面或門上。一時間在房間裡亂跑,貼符咒堵

鬼手,對於從房頂上伸下來的,還要拖著一把大椅子,爬上爬下,雖然房間不大也不高,

但也累得氣喘吁吁。


  等鬼手入侵的頻率慢了下來,小夏發現牆面、地板和門窗上根本沒有被挖破的洞,才

明白原來他們要突破的只是符咒的威力,並不是實體的東西。而且雖然鬼手在這房間裡四

處出現,她卻感覺到只有一到兩隻鬼怪在威脅著她。


  她緊張的站在那,警惕的等著那隻鬼的進攻,可它彷彿被符咒傷得不輕,不敢再輕舉

妄動。漸漸停頓下來,四周也漸漸寂靜。


  小夏稍鬆了口氣,一下跌坐在床上。


  幸好阮瞻給了她符咒作為禮物,也幸好她提前做了預防,不然她今天不知會死得有多

麼慘!只是符咒少了一點,才讓那作祟的鬼物,找到靈力稍弱的地方,想要衝進來而已。

目前看來,它應該不敢再來傷自己了。


  可是剛才閣樓上的響聲是否預示著店老闆出了事了呢?


  一瞬間,她有點恨自己,剛才明明覺得他臉有死相的,為什麼不深究一下,也許她給

他一張符咒的話是可以救到他的。他說這裡有鬼,她還不相信他,以為他是個酒瘋子。如

果她膽子大一點,多問他幾句,他也許是不會死的!


  為什麼她不是阮瞻?為什麼不是她有那麼了不起的能力?這樣她可以救很多人的!


  可為什麼每次又偏偏讓她遇到這樣的事,總是與鬼怪不期而遇!


  她正想著,門外就又傳來不一樣的聲響。是一個女人的驚叫聲,聲音之大,猶如重錘

砸在她的心房上。


  是王姐!


  她跳起來,貼在門上細聽,聽見王姐的大嗓門一次次發出驚惶的哭叫之聲。


  怎麼辦?管嗎?她沒有那個能力。不管嗎?難道任她像懶三一樣出事不理?真的見死

不救嗎?


  小夏急得在房中打轉,最後終於一跺腳,迅速扯下幾張符咒,連前帶後貼到自己身上

可以貼的地方,然後衝出了房門。


  樓道裡黑漆漆的,反而不如房間裡來的光亮,而此時,王姐的叫聲又忽然停了,只剩

下低泣,反而顯得有點陰森和詭異。


  小夏壯著膽,摸著黑、循聲往王姐房間的方向走去,感覺應該走到的時候,突然渾身

發毛,一陣寒意驀然而至。


  她不知道有沒有比黑更深的顏色,不過卻感覺到黑暗中有更黑的東西虎視眈眈的對著

她,不過沒有撲過來而已。


  它怕了她身上的符咒!


  她意識到這點,『突突』亂跳的心稍稍平靜了些,「王姐?」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緊張

的問:「是死是活,說句話來聽聽!」


  話音未落,王姐突然大叫一聲,從房間裡衝了出來,雖然還黑,可她太熟悉這裡的環

境了,只撞倒了一、兩樣東西就衝了出來。不過她沒料到小夏站的地方,當場撞上,兩個

人同時跌倒。


  她受刺激過度,以為小夏是害她的東西,對小夏又是推又是抓。小夏只覺得臉上一熱

,然後胸口的衣服『嘩』的一聲被撕開了。


  符咒不會掉下來吧,那可是護身的東西!


  她才這樣想著,猛的推開王姐,但幾乎同時就感覺一股冷風向她的胸前抓來。可寒意

就要接觸到她的胸前時,她脖子上的護身符不例外的又發出溫暖的黃光,把那鬼怪彈了回

去,而且由於它來得狠,所以受到的打擊也更重,讓她幾乎感到它破裂成好幾塊,尖叫聲

不絕於耳。


  它撲向小夏時是那麼近,以至於護身符的光芒讓久在黑暗中的小夏憑著這微光就看清

了它的樣子。


  十一、二歲小孩的身材,佝僂著,全身都黑乎乎的,眉目也完全是模糊一片。不僅是

醜怪而已,還特別噁心!


  「到這裡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從僵硬的語調來聽,可以分辨出是那個

日本人。接著一隻手握住小夏的手臂,幾乎把她拖進一個房間去,王姐也連滾帶爬的跟了

進來。


  一道雪亮的光線在房間中驟然亮起,是一把大號的手電。


  「我是個謹慎的人,總是備著這些的。」崗村賢二解釋。他舉著手電,光線從下面照

上來。使他的臉看來有些發青,看來別有企圖的樣子。


  小夏還沒說話,又有『咚咚咚』的敲擊聲傳來。王姐『啊』的一聲尖叫,迅速爬到床

底下。


  「沒有關係的。它進不來。」崗村賢二輕聲安慰,「我拿出了我家傳的匕首放在門口

,妖魔鬼怪都進不來的。」他說著指指門邊。門後的掛鉤上懸著一把匕首。


  「可這裡是中國。你那個管用嗎?」小夏問,把掉落的符咒重又貼回身上。


  還是阮瞻好,他的東西也才能讓她信任。


  「鬼怪都是一樣的,是靈體,驅魔降妖的東西都會有用。這是我祖傳的,歷代高僧都

加持過,是寶物!」


  「那你剛才不救人!」小夏咕噥了一聲,心想現在還來裝什麼假慈悲。


  「這是寶物。我當然好好收藏。之前我以為蘭先生只是酒醉,沒有理會,後來聽到王

姐驚叫才拿這個,可是我又把它收得太仔細,所以才拿出來。放心,有它在,只要放在房

間中,鬼怪從哪裡也進不來的。」崗村賢二解釋,「不過你可真是位勇敢的小姐,竟然隻

身出來救人呢!」


  「你過獎了!」小夏邊回答邊側耳細聽,覺得那不斷的敲擊聲就來自於門邊,但漸漸

輕微,好像沒有力氣了。


  「你這個——」崗村賢二指指小夏身上的符咒,「好像很不錯啊。我以前從來沒有見

過,是它保佑你的嗎?」


  「是啊,沒有它我就死定了。」


  「你還認識法師啊,可不可以介紹我認識,我對中國的道教文化很有興趣呀。」


  「他不喜歡和人打交道,我怕不太方便介紹。」小夏客氣的說。


  不管怎樣,畢竟是這個日本人幫了她和王姐,好歹要態度熱情些,「不過中國有道教

協會,你可以去學習一下。要不去山東嶗山啊,那裡現在還有人修道。」


  「沒有關係,多認識朋友就好,也謝謝你的指點。可是,這個符咒可以給我看看嗎?




  如果這還不許,小夏就太不近人情了,雖然這是阮瞻給她的禮物,除了對付鬼怪外,

她捨不得被人摸來摸去,但還是給崗村賢二看了下。她只見他看得很仔細,好像是內行一

樣。小夏一直盯著他,怕他把符咒弄破,直到他還給她,她才小心的又貼在身上。


  「真不錯,我以前只知道符咒用一次就廢了,還不知道有的能反覆用!」


  當然啦,阮瞻是誰嘛!小夏驕傲的想著,神態沒有漏過崗村賢二的眼睛。


  這時,一直沒人理會的王姐似乎平靜了下來,從床下爬了出來。


  「它對你怎樣了?」看王姐害怕的模樣,小夏有點又氣又同情。


  「它——它是色鬼,胡亂的摸我,然後要掐死我!」王姐驚魂未定,「我聽到老闆的

窗子碎了,老闆也許死了。就像前四個人一樣,一定死了,一定死得好慘!」她說著『嗚

嗚』的哭了起來。


  原來之前已經死過四個人了嗎?


  小夏想問問王姐是怎麼回事,但她哭個不停,根本沒法問,也不知要怎麼勸,只任由

她哭著,直到天色大亮,才發現手機信號又恢復了,連忙報警。


  崗村賢二趁小夏報警、而王姐還在不停的低泣時,把門打開了一道縫,悄悄拿進了一

個非常精美漂亮的漆盒,藏在了衣櫥的最下面。

第七章 精美的漆器


  阮瞻在噩夢中醒來,一身冷汗。


  自從他五歲後被一隻鬼送到養父那裡,他就再也沒做過噩夢了。


  在夢裡,小夏被一條蛇死死纏著,越勒越緊,最後骨斷筋折,鮮血淋漓。他一直想救

她,可是卻怎麼趟不過那條河,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她陷入死境!


  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死去,這種痛讓他的心絞碎得片灰不剩。


  她一定是出事了!阮瞻相信自己的預感。


  他是那種所謂有『靈力』的人,對心裡的人念得越深,與對方的心靈感應越強烈,所

以他很明白她又被什麼糾纏住了,必須看看她又出了什麼事!


  他大半夜就跑到萬里那裡,「把小夏的手機號碼給我。」


  「出了什麼事?」萬里擔心的問,他知道如果阮瞻半夜來找他就一定有問題。


  「我要去A市看看,我感覺她會出事。」


  「我和你去!」


  「不用,你不像我是自由身,你還有工作的,如果我應付不來,你想不去也不行。」

阮瞻拍拍自己的背包,「我已經準備好了,訂了清晨的航班,明早九點我就會到。」


  「她不會有事吧現在?」萬里很相信阮瞻的預感,急於知道目前的狀況。


  阮瞻停頓了一下,似乎是仔細感覺內心,實際上他並不能確定,因為事情涉及到小夏

,他的心全亂了,「應該沒有事,但是肯定有危險。」


  「好。那你先去,我相信你能把她平安帶回來。」萬里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一聽情況

也不再囉嗦,「我正好在這裡做個內應,如果有什麼事要查就盡量麻煩我好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他看看腕上的手錶,「一會兒你一上班就去打聽一下她工作的

地方,如果我一時找不到她,至少要有個目標。」


    「好,交給我。」萬里答應。


    告別了萬里,阮瞻直接就到了機場。雖然是所能訂到的最早的班機,而且按時到達了

A市,阮瞻還是心急如焚。因為之前他打過小夏的手機了,可是一直無法接通。


  他只好打電話給萬里,打聽到她工作的地方,然後冒充是她的男朋友,直接去那裡找

她。然而到了她的工作單位他才得知,她向公司請了假,因為她住的地方出了兇案,目前

人正在警局裡提供線索。


  一聽到兇案,他就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安了。這不安並沒有因為聽說她在警局而稍有緩

解,所以他又不辭勞苦的去找她。離警局大門還有十幾米的時候,正巧看到她走出來。


  不過,她身邊有一個男人,個子不高,但精緻又精明的男人。那男人一手挽著她的肩

,一手扶著她的胳膊,一幅噓寒問暖的樣子。奇怪的是小夏並沒有拒絕,半依在那男人身

上。


  「小夏!」他走過去,下意識的喊了一句,心裡因為她和別的男人如此親近很不是滋

味。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妒忌,這感覺他並不熟悉,他只知道,他想把她從那個男人的懷裡

帶出來。


  小夏聽到有人叫她,嚇了一跳,一抬眼就看到阮瞻站在面前,還以為是做夢,因為突

然到來的意外,使她來不及控制情緒,淚水驀地湧上眼眶。


  「阮瞻!」她欣喜的叫他,向他走了一步,但腳心上傳來的鑽心疼痛卻讓她『哎呀』

一聲就向前倒,被阮瞻一把抱住。


  在他的懷裡,她舒服的歎口氣,一直以來沒有停止過的驚惶突然消失。


  「小心!」他擁著她,捨不得放開,「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這句問話讓小夏從迷夢一般的相遇中清醒過來。


  是啊,自己『又』出了狀況!可她不想讓阮瞻再捲入自己的麻煩、這一類的麻煩了,

所以連忙立直身子,可腳痛讓她根本站不穩。


  「別逞強了。」他過去挽緊她的腰,讓她倚住他,不露痕跡的把那個陌生男人擠到一

邊去。


  「告訴我你的腳是怎麼回事?」他問。


  很明顯,她的腳受傷了,即使不從她的表情,也能從她的外表上判斷。她的兩隻腳上

穿的是男人的鞋,而且其中一隻腳根本沒有著地,一直虛懸著,一碰到地就疼得大叫。


  可這鞋是那個男人的嗎?他和小夏什麼關係?


  「還有臉。」他不等她回答,就接連問道。


  這麼近的餓距離,讓他看清楚她的左臉上有一條抓傷,從太陽穴一直到下巴,紅紅的

,觸目驚心的擺在她白皙的臉上。這讓他心疼,無意識的撫摸了一下,沒考慮到這動作的

親暱。


  小夏被他的親近弄得又甜蜜又驚慌,不爭氣的紅了臉,「沒有什麼,昨晚——我住的

地方出了兇殺案。」她小聲的說,好像那是她的錯,「不過警察已經解決好了,不用擔心

。」


  「我問的是你的傷。」


  「哦,那是小夏小姐從房間出來時,踩到了碎玻璃上。」崗村賢二答腔,「臉是被無

意間抓傷的。」


  「這位是我的鄰居,崗村賢二先生。」小夏見阮瞻一臉疑惑,解釋道:「他幫了我大

忙。」


  「不,不能那麼說。」崗村賢二連忙說,「我們是共同對敵,而且小夏小姐是我見過

最勇敢的女孩子。」


  阮瞻一聽就知道小夏又去見義勇為了,不然憑自己給她的符咒,她應該可以自保。


  「先找個地方落腳再說吧,你的腳最好架起來。」阮瞻皺皺眉頭,攔住一輛出租車,

扶小夏坐進去,完全不讓那個日本人靠近一步。


  崗村賢二在一邊瞭然的看著,並不爭執。






  等一切都安排好,小夏才單獨向阮瞻講述了整個事件,以及早上的情形。


  清晨的時候,警察第三次光臨情人旅店,不過這一次死亡的是店主蘭山。


  他是被腰斬的,上半身嵌在那個小窗戶上,窗子內的殘肢留下了一段,保持他不會掉

下去,只是掛在那兒。他奇異的橫直著,像插在牆裡一樣。兩條手臂拖拉著,被冬天的北

風吹得搖搖晃晃,就似向下面的人招手。


  他的臉青灰青灰,是那種沒人能形容出來的顏色,眼睛緊閉著,卻沒有死不瞑目,而

他的下肢則掉落在閣樓的地板上,旁邊散落著從腹腔中掉出來的內臟。


  從警方封鎖現場前,每一個路過的人都看到了這幕情景,沒有一個不受到巨大的驚嚇

。包括從樓中『倖存』下來的三個人。


  事實上他們的驚恐感受更加深刻。因為一出崗村賢二的門,他們就看到了一地的血,

是從閣樓上滲下來的,滴答滴答還在往下滲漏。王姐見到這個,當場又大哭大叫起來。


  而小夏一直沒意識到,自己的衣服雖然穿得整整齊齊,卻在慌亂中沒有穿鞋,結果赤

腳的她一下踩到懶三摔到地上的碎酒瓶。這才會受傷。


  警察來了後,因為要忙著勘驗現場,她才在一名警員的陪同下去醫院處理了傷口,然

後在警察局接受證人詢問的時候,遇到了同屬證人的崗村賢二。她腳下的男鞋就是警察提

供的。因為她根本就赤著腳,包紮後更沒辦法穿上自己的鞋。


  對於他們的說詞警方肯定是不相信的,頂多是理解為有人裝扮鬼怪實施這種可怕的餓

謀殺。對此她當然明白,這個日本人好像也可以理解,只有王姐一直喋喋不休,極力要證

實自己的說法。


  可是她確實對這件案子十分好奇和憤怒,因為這種殺人手法不僅是凶殘,簡直是變態

!這樣的兇手無論他是人是鬼,都不能輕易放過!


  不過,她已經決定不再把阮瞻攪進來,所以她只和他說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心裡真實

的想法並沒有告訴他。她想著等她的腳好一點,她要找王姐再問一下,看前兩樁事件與這

件事有沒有共通處,然後根據自己的經驗相結合,提供給警方,希望有高人可以盡快還死

者一個公道!


  阮瞻一直靜靜的聽著,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在說道那個日本人時問得特別仔細,包

括他整個的舉動和語言、行為。


  「他好歹算是幫了我吧,可是我不喜歡他。」小夏說,遲鈍的沒有發現阮瞻鬆了一口

氣的模樣,「我聽說日本男人大多表面上禮貌羞怯,可是他太羞怯了點,看人時總是偷瞄

一眼,好像在算計什麼。」


  「離他遠一點就好。」阮瞻輕描淡寫的說。


  其實他對崗村賢二很有些懷疑,不止是他的神態、氣息,主要是他的感覺。當他們回

到旅店時,他知道小夏是很怕的,雖然有警察在房子裡走動,她收拾東西時還是胡亂一塞

,恨不得快點離開,而且對著每件東西都亂抖,好像生怕帶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而當他假裝觀察周圍的環境,偷窺一下這個日本人時,發現他雖然沒有明顯的反應,

但手上的動作加快了一下,彷彿感覺到周圍有人觀察他,當然那個人並不是警察。


  他知道自己隱藏氣息的實力,那對沒有靈力或道行一般的人而言是不可能被發現的,

而那個日本人明顯發現了他,卻又假裝不知,這就奇怪了。


  最重要的是,崗村賢二雖然加快了動作,阮瞻還是看見他小心翼翼的放進皮箱內的一

隻紅漆木盒。


  那漆盒相當精緻美麗,雕刻著繁複的花朵,是一件完美的工藝品。不過這工藝品上被

一隻同樣精巧的鎖緊緊鎖著,顯得特別神秘。


  而且,雖然那精緻的漆器只是一閃而過,但阮瞻卻依然發覺那花朵的後面隱藏著什麼

文字,像是咒語一類的。他不懂日文,不能確定,只是有那種感覺。


  警方的檢查不能說明問題。如果他有道術,可以用障眼法輕易矇混過關。可是那漆器

是幹什麼用的?裡面有什麼?這個日本人又是誰?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鬼怪為什麼襲擊旅店?為什麼旅店裡並沒有鬼氣存在?


  這一個個不解的問題在阮瞻心中纏繞著。


  而與此同時,在這間他們臨時住進來的賓館裡,崗村賢二正萬分愛惜的擺弄著那只紅

漆盒子。「我會完成你的願望的!不要急,不要急!可是你也要完成我的願望。」他像唱

歌一樣輕吟。


  盒子裡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作為回答。






  第八章 小人物


    一周都平安無事。


  但是從第二天開始,小夏上班、下班、吃飯、換藥,阮瞻幾乎全程陪同。因為之前他

冒充小夏的男友,現在又那麼體貼溫柔,小夏在他人的羨慕眼光中感到很甜蜜,但想到他

之前關於二人是朋友的定位,又讓她不敢往奢望會有什麼變化。


  也許他只是可憐她又光榮負傷吧!


  「你怎麼會來這裡。」小夏終於忍不住打聽阮瞻為什麼意外出現。


  「我突然有急事要辦,順便來看看你。」阮瞻撒了個即沒誠意又沒質量的謊,不過小

夏並沒有追問下去。


  他從來都是個謎樣的男人,沒人摸得透,即使是萬里這樣的多年好友也是一樣。何況

她只是一個小小的麻煩精呢!很多事還是不問的好。


  既然暫時不能離開,有他在這裡陪著也好。可是他連住旅店也要訂一個標準雙人間,

一人一張床。雖然他一臉無所謂的正經樣子,卻害得小夏總是半夜起色心,想窩到他懷裡

去。


  「你什麼時候走?」


  「我要看看風景才走。」阮瞻一語雙關,「這裡還很熱鬧的,以前並不知道。」


  他這一周來,除了圍著小夏轉以外,也一直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而且通過各種手段調

查到了一點事情。但是綜合而來的信息卻如一團亂麻,暫時還理不出頭緒。


  首先,這個鬼怪出現得太突然。情人旅店以前一直非常平安,整個榮華路也沒出過類

似事情。照理說沒有怨氣的地方,鬼怪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而這隻鬼怪不僅出現,而且

很凶。它的來歷和目的就是個謎團。


  其次,鬼怪的殺人手法凶殘、變態又奇怪,對女人總是有猥褻行為。警方一直認為他

只猥褻但不強暴,不是生理原因就是變態的性心理,實際上只是因為陰陽不能交泰而已。

不過警方既然不相信是鬼怪所為。當然也就不會有這樣的推測。


  第三,為什麼他隱身去情人旅店探察,卻找不到一點鬼氣?它白天的時候藏在哪?要

知道鬼怪和人不同,是不能隨便亂走的,如果沒有適當的容器藏身而離開太遠,時間長了

就會散了。


  第四,這些和那個日本人有關嗎?如果有關,他的目的又是什麼?雖然他聲稱是留學

生,而且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但有證據證明前兩樁兇案發生時。他並不在A市,他是春

節後才來的。他說是因為喜愛這棟建築才住到這裡的,真的只是那麼單純的目的?


  第五,這一切和小夏有什麼關係?他不會蠢到相信這一切只是巧合。雖然從表面上看

博恆公司請長空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是因為長期的業務關係,而事務所派出小夏也順理成章

。甚至根據萬里的調查,博恆公司也確實有些法律事務需要處理,但所有的事都邏輯性太

強,如果深究起來反而會有刻意之感。


  就算真的是工作原因好了,為什麼要給小夏安排了這所房子住進來?先不說這房子離

公司並不近。單說對於這裡發生兇案的風言風語就有很多,雖然政府限制老百姓說這裡有

鬼怪,宣揚封建迷信,可還是會有消息傳來,給她安排住處的人會不知道嗎?


  這所有的事情都太奇怪了。太巧合了,他不能不加個小心。


  他知道,怨氣重的鬼是不會輕易放棄目標的,通過小夏的描述,看來那個鬼對小夏興

趣很大,卻沒有得手,所以必會想方設法再來害她,如果這裡面有人為的因素就會更加危

險。就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他才與她寸步不離,不給在暗處覬覦的餓對手任何機會。他

在等它忍耐不住出來作祟,這樣它就會出錯,或者對別人下手,這樣他就會有機會了。


  他所盯的目標就是那個日本人。他感覺問題最初也許不在他身上,但目前他是脫不了

干係的,尤其是那個紅漆木盒。他也知道崗村賢二在提防他,但他就是住在小夏的隔壁不

搬。阮瞻想,他要麼是想和自己比試,有信心戰勝他,要沒他的紅漆盒子裡真有不可告人

的秘密,而且是與這些兇案有關的秘密。


  他如最好的獵人一樣,看似無動於衷,實則布好了陷阱,然後靜靜等待。他相信,很

快就有事情又要發生了!






  當——當——當——


  酒店不遠處的鐘樓發出了悠遠又渾厚的聲響,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


  阮瞻從淺眠突然清醒過來,彷彿他的神經自動告訴他有哪裡不對勁,


  這不禁讓他有點興奮,因為這是自從他嘗試主動釋放被封印的能力後,第一次感覺如

此清晰。他輕巧的爬起來,在小夏的床四周貼滿他提前準備好的符咒,又虛空加畫了一個

符,罩在她的頭頂,這才放心。


  門開了,阮瞻輕輕走了出來,在那個日本人門外停了一下,彷彿覺察出空氣中有鬼氣

,連忙循著這些蹤跡追下樓去。


  房間裡,躲在門鏡後閉息的崗村賢二微微冷笑。


  「就這點法術嗎?連我造的假鬼氣也能引開你。還說中國的陰陽五行道術有多麼神奇

,我看不過如此。」他說著就走到床邊,揭開了鋪在床上的一張很大的紙。


  循著月光可以看到紙上用日文寫上了咒語,下面正是那只紅漆木盒。


  當這張紙才一拿開,木盒裡立即傳來陣陣敲擊聲。


  「沉住氣!」他拍拍木盒,「如果沒有這咒語壓制,會讓那個低級的中國法師發現你

們的存在,你們以後不但不能和我同生,就是現在也無法生存下去。


  木盒又敲了兩下後停下,表示聽懂了。


  「我說了會實現你們的願望,因為我們訂立了契約,你們也同樣要遵守。」他說著把

木盒單手托在手裡,「現在我就放你們去。」


  他低聲頌念著聽不懂的咒語,同時手指比劃著奇怪的圓圈,當他做完這些,打開盒子

,立即有幾團黑影衝了出來,在空中聚成人形。


  「好好去招待那位漂亮小姐吧,可惜,真是一位不錯的女人。」他假慈悲的歎了口氣

,揮了揮手,「命運讓她必須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話音才落,那黑影驀然穿牆而過,進入了隔壁小夏的房間。


  小夏平穩的呼吸著,睡得極其香甜。完全不知道房間裡多出個對她不懷好意的惡鬼。

那鬼慢慢走近床邊,向小夏伸出殘缺不全的小手,眼見著到了她胸前,突然被一團火一樣

的光芒燒得彈到牆壁上,吱叫了一聲。


  這叫聲在黑夜裡很刺耳。小夏卻依然沒有醒,隔壁的崗村賢二到是聽到了,悄悄來到

小夏的房門前,裡面的鬼彷彿與他心意相通,為他打開了門。


  一見房間內的情形,他冷笑一聲,「沒想到這個支那人還很謹慎。別怕,這符咒擋得

了鬼,可擋不了人,我來揭掉這沒用的廢紙!」


  他走過去把所有的符咒都揭下來。隨手一指讓它們化為灰燼。


  「來享用美女吧!」


  那鬼這回沒有了顧忌,猛得向小夏撲來,一下伏在她身上。小夏一點反抗也沒有,反

而張開雙臂把那惡鬼摟在懷裡。


  「不好!」崗村賢二輕喝一聲,上前就拉。但已經晚了,那鬼已經完全陷入了小夏的

身體,叫聲全被淹沒,只是在那具軀體裡掙扎。只見小夏的身體亂扭亂動。可那鬼就是出

不來!


  「這是怎麼回事?」崗村賢二驚奇的說。


  『小夏』在床上躺著,一個字也不回答,但是外形卻發生了變化。崗村賢二仔細一看

,竟然只是兩隻枕頭,枕頭上畫滿了符咒。是那符咒的力量把惡鬼吸了進去,並且完全禁

錮起來。


  「你以為我會把我的小羊羔放在狼的嘴邊嗎?」一個聲音在他身後冷冷的傳來。


  崗村賢二猛地轉身,看見衛生間門邊一閃,阮瞻突然現身。


  「她是個誘餌!」


  阮瞻冷哼一聲算做回答。


  有了上次楊幕友那件事的驚險,他怎麼還可能讓她做餌。他為了引這個日本人上鉤費

了相當的心思,就連站在門邊隱身也要先閉了身上所有的氣息,又用結界隔離開小夏。可

這個日本人看似精明,卻輕易的上當,甚至沒想過他離開後會用符咒圍住『小夏』。他本

來有好幾套計劃,可是沒想過這麼容易就把惡鬼和崗村賢二都引了過來。


  他是過分自大,還是真的是個蠢材?或者只是個前台的小人物?


  「這麼說剛才離開的場景只是你的幻術而已,我還以為你上了我的當。」崗村賢二轉

瞬就明白了這本就是個陷阱,「是我小看了你,你配當我的對手。」


  「可惜你不配!」


  「我是不會輸給你的,雖然我上了你的當,但這只是一時疏忽。」他指指衛生間,表

面上侃侃而談,但心裡卻急速想著主意,「她在這裡躲著是嗎?你是個好的牧羊人。」


  他開始有點恨自己了,明明從岳小夏帶在身上的符咒看出來,阮瞻並不是個好對付的

,為什麼輕易就上了圈套?師傅說自己容易驕傲誤事,果然是沒錯啊!


  「不用廢話,這個結界你打不破。」阮瞻挑釁的揚眉,「想個別的辦法扭轉局面吧。

」他邊說邊摸摸後腰,借和崗村賢二說話的功夫,把封在血木劍上的符咒拿開。


  血木劍也是必須封上的,不然它遇到邪靈會自然反應的。此時當他一解開壓制的符咒

,血木劍就開始興奮的亂抖。


  阮瞻把血木劍拿到手上,「別急啊,呆會兒請你吃日本料理。」


  崗村賢二往後退了一步,「這是傳說中的血木劍嗎?」


  「有點見識。」


  「可惜,靈體怕這把劍,我可不怕。我是人,是了不起的日本陰陽師,怎麼會輸給你

!」


  「你說這話是怕了吧?」阮瞻輕蔑的盯著他,「和你力拼,你也不是對手。」


  「沒聽過日本的劍道嗎?」


  「就是劍道劍道,犯賤之人必被打到。」一個女子的清脆聲音從衛生間裡傳了出來,

正是小夏,那結界封得住一切邪物進入其中,卻可以讓她聽得到外面的動靜。


  「阮瞻,打死這個沒人心的狗日本!」她氣壞了,為了那些無辜慘死的人。


  「聽到了嗎?」阮瞻微笑了一下,目光中充滿溫柔,「女士這樣說了,有風度的男人

是不會讓女孩子失望的。」


    崗村賢二,又向後退了一步,用手握住腰間那柄長年佩帶的匕首。

[ 本帖最後由 f12590 於 2006-10-13 14:0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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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逆風


  「咱們出去鬥法,這裡施展不開,而且不要破壞公物。」崗村賢二轉著腦筋,「中國

人不文明,一向不愛護公共設施。」


  「你說什麼也不會扭轉你的敗局!」阮瞻平靜之極,完全不受崗村賢二的刺激而發怒

,「你只要準備好去死就行了,其它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


  「那麼你敢和我出去嗎?」


  「奉陪到底。」


  「好!」崗村賢二應了一聲,才想轉頭,忽然又說:「不會在背後對我下手吧!」


  「這麼卑鄙的事,我不屑做。」


    「不,我不放心,我們一起走啊!」崗村賢二往一邊側了側身。


  他心裡在算計整個形勢。


  他來中國確實是學習道術來的,因為即使他不喜歡中國,也不能否認,日本的陰陽術

確是來自於中國。雖然在現代社會,陰陽師已不再是崇高的職業,而且也早已衰落,但是

仍然秘密的存在,而他也是其中的一員。


  他在師傅的門下,技藝始終不能突破,所以一直苦學中文,等著師傅終於有一天把他

介紹給一位中國的道術師傅。可自從他來到中國,那位道術師傅教他的只有一招,只是這

招不好學,他一直埋頭苦練,如今卻只得一層水準而已。


  後來他聽師傅的助手說起,A市的榮華路出現了怨氣極深,凶氣沖天的惡鬼,十分適

宜收來修煉成式神。不禁心癢難挨,這才費盡心機冒充留學生來到這裡。


  要知道如果能和惡鬼訂立契約,修煉成高級式神的話,他在師兄弟中會成為第一高手

,就算師傅的兒子茂德,繼承了他們松井家世代相傳的、靈力強大的式神也不會是自己的

對手。


  他一定是排在第一位!他一定要比任何人都強!他要和他們日本歷史上最著名的陰陽

師安倍晴明一樣流芳千古!


  但是他的心太急切了,所以他犯了很多錯誤。那天岳小夏在地下室門口聽到的一男一

女的說話聲音,實際上是他才與惡鬼比拚了靈力後在對話,在談契約的條件。當時他想趁

惡鬼的餓靈力還沒到午夜時的最強下手。他以為沒人敢來那裡,卻忘了有個什麼也不知道

的冒失丫頭。結果因為這個意外,他稍一閃神,差點被惡鬼反噬!


  對於岳小夏的死活,他本來是無所謂的,可是自從在情人旅店,他修煉的式神不但沒

能把她當做食物,還差點傷在她的符咒手裡,他開始對她感興趣,或者說對她背後的人感

興趣。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和他比起來如何?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也許這就是他這種人

的毛病,有了相當的對手就想鬥一鬥。要知道在這個繁華的現代社會,這種機會真是少之

又少。


  所以,他停留在岳小夏的身邊,尋找機會讓他的式神完成願望,然後以她的死刺激她

的保護者與他全力一拼。他從那反覆使用的符咒上看出了他靈力強大,可是他沒料到,阮

瞻對岳小夏的感情也這麼深厚,不僅寸步不離左右,就算離開也用符咒把她好好保護起來




  真是個多情的人哪!他這種沒有感情的人根本不能懂得他要幹什麼!


  崗村賢二這麼想著,完全不想想自己實際上是中了阮瞻的計策,寧願自欺欺人。以死

不承認來保持他那白癡自尊。他只是等著阮瞻同意和他出去拚鬥,因為他沒能把阮瞻引去

他布好了各式陷阱的房間,反而被引來了人家的地盤。他怕阮瞻也同樣布下了陷阱對付他




  他一直想救回他的式神,因為這式神是如此難得,是陰陽師一生中難得巧遇的。可阮

瞻冷酷得如一柄刀一樣,舉著那柄黝黑又泛紅光的劍一動不動的站在最要害的部位,使他

不敢輕舉妄動。他捨不得好不容易收的式神被斬得灰飛湮滅,又不敢在這裡鬥法。所以他

邀阮瞻去外面,如果他們去另一個地方對陣,他相信他絕不會輸!


  「怎麼樣,敢嗎?」他挑釁。


  「還是那句話,奉陪到底。」阮詹神色不變。和崗村賢二並排站立。


  他有他的顧慮。


  他以前殺過人,所以並不怕再多殺一個,可是他認為殺了這個狂妄無禮的人只會讓他

解脫,到死都覺得自己了不起,打得他滿地找牙才會讓他知道什麼是羞愧,讓他明白中國

的法術是怎樣的強大!而且如果這個日本人死了會比較麻煩,他可不想搬著他的屍體到處

跑。


  另外,當時他只給小夏設置了結界,為了能讓惡鬼順利進入房間,外間並沒有設;為

了能讓血木劍隱藏住氣息,他又不能站在床側,只能是這一方位的牆角。這樣如果出現打

鬥的話,會驚動這酒店裡的其它人。還有,為了防止萬一的疏忽之中,讓崗村賢二收回被

困住的式神,他也應該遠離這裡,收拾完了日本人,再回來收拾惡鬼。


  正是出於這三點考慮,他才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崗村賢二見他答應,心裡一喜。炫耀一樣,默念了幾句,一腳跨出,阮瞻只感到空間

的扭轉,眼前一下子出現了酒店後方的場景。酒店的後方是一棟蓋到一半,因資金不到位

而荒棄的建築工地。


  他被捲到了扭曲時空的正中,如果他不跟上就會直接從十樓上掉下去摔死,如果他跟

上,必須有同等的靈力,否則還是死。這種時空扭曲術不是人人都會的,雖然他對崗村賢

二為什麼會這個表示懷疑,但他知道,這個日本人必以為他不會此術,是想藉機除掉他。

可惜他的日本打算打錯了。因為剛好上次在楊幕友事件中,他摸索到了一點皮毛,而崗村

賢二的功力好像不深,所以他從容的跟出一步,分毫不差的一腳邁出,兩人同時落在那廢

棄工地的碎石瓦礫之中。


  崗村賢二吃了一驚。這可是他苦學了半年的成果,為什麼阮瞻也會,而且舉止要比他

更為瀟灑?這一下讓他對自己的必勝信心打了個折扣,但骨子裡的凶悍不允許他退縮。他

『唰』地拿出那柄匕首。按下機關,上下各又彈出一部分,變成了一把短刀。


  看他擺出了死拼的架勢。阮瞻懶洋洋的伸了伸血木劍。如今他的功力已經有所長進,

血木劍如鋼鐵一般堅硬,並不怕任何利器。


  崗村賢二嚎叫著,向阮瞻衝了過來,帶著長期從事日本體術訓練的架勢,而阮瞻,他

的父親從小是教過他防身之道的,不然他也不會以七歲的稚齡,和萬里打遍全小學無敵手




  如果說崗村賢二憑借的是一股野獸搬的狠勁,阮瞻憑借的就是打架的經驗豐富,外加

與生俱來的那種驕傲與從容。


  兩人纏鬥在一起,一時間甚至連他們揮舞的手中利刃也帶著風聲,除了碎石在腳下的

呻吟聲,就只有清冷的月光照在這不斷閃展騰挪的兩條黑影上,不時還爆出一聲兵器相碰

的脆響。遠遠看去,就好像一幕武打皮影戲一樣——


  雖然一開始那個矮個子憑著悍勇稍佔上風,但慢慢的,高個子漸漸掌握了局勢。最後

他那小個子逼得退了又退,最後一醮坐倒。


  他的屁股一沾地,立即又像彈簧一樣跳起來,再打,然後再倒,他再起來打,再倒—




  這樣一連十幾次,直到他手中的短劍飛了出去,在寒夜中劃過一道閃光,隱沒在碎石

之中,而那個高個子則用劍尖指住他的咽喉!


  如果小夏在旁邊觀戰的話,一定會說:看到了吧?這就叫作——狀態是暫時的,素質

是永恆的。好蛹鬥狠並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省省吧!」阮瞻還帶著那幅一與人鬥法就流露出的冷酷如刀的神色。「意志頑強值

得稱讚,不過如果明知道無法取勝還要拼意志的話,就太蠢了!」


  「殺了我!」羞憤使崗村賢二怒目而視。


  「不。」阮瞻傲慢的撤回血木劍,「我怕髒了我的劍,我給你拚鬥法術的機會!」


  他不是婦人之仁,他是要從精神上徹底的挫敗他!


  崗村賢二也不客氣,從地上一躍而起,「那就讓你見識我的陰陽道術。」他不要臉面

的說,完全不提剛才的慘敗。心想只要阮瞻死,有誰知道他今天在體術上的敗?只要沒被

人捉住把柄,他就沒有失敗。


  這就是他的邏輯!


  他後退幾步,舉起右手在空中虛空畫著怪圖,同時左手捻決,嘴中唸唸有詞,然後用

力指向阮瞻。


  「嘗嘗這個,支那人!」


  只見工地上捲起一陣旋風,大約三尺高,裹著碎沙石,一齊向阮詹刮了過來。阮瞻用

右手提著血木劍,左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彎彎曲曲的符咒,一下就形成一個屏障,把沙石和

威脅都擋在外面。


  崗村賢二見沒有效果,立即左手換決,這一次是一團火光直射到阮瞻身上。可阮瞻那

個屏障沒有絲毫破損,他本人定定的站在屏障後面,好像在看日本人耍猴戲。


  為什麼沒有傷不了他?為什麼沒有傷不了他!崗村賢二的冷汗順額而下。


  「輪到我了!」阮瞻輕笑,終於明白了這個日本人果然只是個小人物。他輕聲念動咒

語,「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氣布道,氣通神,氣行奸邪鬼賊皆消

亡!」


  也是風,也是旋風,不過比那三尺高的夾雜沙石的旋風不知道漂亮多少倍,不僅是向

崗村賢二撲去,而是把一切捲了進去,又甩了出來。


  當旋風鄰近的那一刻,崗村賢二終於明白,阮瞻的靈力要比他強大得多,他根本就不

是他的對手,那個符咒上表達的只是他的一小部分而已。


  他上當了,他被騙了,不該相信那個助手的話來收惡鬼,修煉式神,他是贏不了的!


  他學習了中文很長時間,今天才終於明白那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道理!如果

這個阮瞻再不除,假以時日,就算他師傅來也是白搭。


  還有那句俗話——不要給人家當槍使!這個好學的日本人這一刻也明白了。


  因為他看到了有兩個白乎乎的東西憑空從酒店的高處落下,就在他頭頂上又突然變成

黑色的,對他當頭罩來。


  他認識那個術法,但是他沒時間反應,只感到一陣空虛,全身的空虛。


  他知道那是什麼,心裡即悲哀又憤怒,竟然還有點期待!


  逆風——


  這是他最後一句話。






  第十章  陰陽道的解釋


  阮瞻看了看崗村賢二的屍體,皺緊了眉頭。


  這不是他要的結果,這是個麻煩,有個躲在暗處『幫忙』的人,一幅要把水攪混的樣

子。


  不遠處的酒店裡,沒有結界破損的跡象,而地上躺著的除了已死的日本人,還有兩個

白白的枕頭,是他用來冒充小夏並困住惡鬼時所用的,但上面的符咒已經被破壞了。


  兩隻軟枕從幾百米遠的十層高樓上,在冬夜的大風天裡精準無誤的直接落到崗村賢二

的頭頂上,不是人力而能為的。


  逆風!


  他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本來在日本的陰陽術裡,逆風是指法術失控,反噬其主。靈

力比較低的術士使用高深的咒文時很容易產生這種現象,輕者受傷,重者死亡。可在今天

這個情況下,分明是有人解開了符咒,御使那惡鬼從頭頂侵入崗村賢二的身體,然後吃掉

他的魂魄。當時由於崗村在體術和鬥法中均遭受了重創,精神和心理上處於又膽怯又震驚

的狀態,而且他收這惡鬼作式神時倉促且勉強,所以會很容易就被消滅掉了。


  之所以說他是被『消滅』的,而不是用更好理解的『死』字形容,是因為他的魂實際

上讓惡鬼吸取了,當警方發現他的屍體後會發現,除了他自己跌倒的痕跡,他沒有什麼外

傷,只能解釋為不知原因的猝死。這樣也好,崗村賢二的死不會帶來司法上的麻煩,問題

只在於那個暗中操控的人,還有那個逃走的惡鬼。


  它吃了崗村賢二的魂魄,等同於吸收了他的精神力,會更強大和難以捕捉,而且不知

道它跑到哪裡去了。當然它不會離開很遠,但已經強大的鬼可能會繼續在A市作惡。可惜

,當時事發突然,他的法術還沒有完結,來不及再次捉住它!


  可以說,那個暗中操控的人選的時機相當好。


  崗村賢二只是個餌,他大概可以猜出幕後的人是誰,但是他不知道那個人要幹什麼,

要怎麼進行下去?


  阮瞻歎了口氣,知道這件事又是不好解決的,目前只好先離開再做打算。他先是拿起

那兩隻枕頭,準備帶回去,然後找到了那柄遺落的匕首,把它扔到不遠處的河裡,這才回

到酒店裡。


  「怎麼樣?」小夏一從結界裡出來就忙著問。


  「崗村賢二死了。」阮瞻平靜的回答。


  「死——死了?」小夏嚇了一跳。「你真的打死——了他?」


  「他確實是死了!」阮瞻話音未落。小夏突然轉身就走。他只好抓住她。「你要去哪

裡?」


  「毀屍滅跡外加銷毀證據!」小夏神色堅定,發誓要違反法律,只要保住阮瞻就好。


  真是冒失的丫頭!


  阮瞻又歎了口氣,把今晚的事簡要的對她說了一遍。


  「陰陽師?這個我在動畫片裡見過,好像還很帥的。」一聽日本人的死與阮瞻牽不上

干係,小夏立即把這事扔到了一邊去,竟然沒有同情,「可是你說的那個陰陽道是怎麼回

事?」


  「上床講。」阮瞻說,隨即意識到這話有些曖昧。但小夏卻少根筋一樣沒有反應,只

是不肯睡自己的床,因為剛才那上面曾禁錮過惡鬼,阮瞻只好和她換。


  「在日本,陰陽師可以說是占卜師,或是幻術師。據說他們不但懂得觀星宿、相人面

,還會測方位、知災異,畫符唸咒、施行幻術。對於人們看不見的力量,例如命運、靈魂

、鬼怪,也都深知其原委,並具有支配這些事物的能力。我剛才說的陰陽道就是陰陽師聚

集在一起而形成的組織,是傳承很久的隱蔽社團。在日本的傳說中,野蠻時期各地有很多

的鬼怪,這些人是以消滅它們為主的,也主持些清除惡靈的工作。日本陰陽師通常是不理

會世俗的,只要對付鬼怪,不過也保護日本皇室。他們身份高貴,軍隊也好,政府官員也

罷,對他們是很恭敬的,甚至與謙恭。」


  「聽說是起源於中國是嗎?這些日本人,這麼對待老師!」小夏從鼻子哼出一口氣。


  「沒錯,日本的『陰陽道』確是起源於中國百家爭鳴時期的陰陽五行學說,和中國的

道術很有些淵源。當時在戰國時代,有一支主張提倡陰陽、五行學說的學派,稱之為『陰

陽家』,以齊國人鄒衍、鄒爽為主要代表。陰陽說是把陰和陽看作事物內部的兩種互相消

長的協調力量,認為它是孕育天地萬物的生成法則。這正是我國道教的始祖老子所說的、

構成世界的概念。就是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

以為和。大約在公元六世紀,中國的陰陽五行學說混合了道教咒術與密教占術,傳入日本

,在日本登陸後,又滲透了一些當地文化,於是便形成了獨特的『陰陽道』。陰陽術在日

本古代,一直都是很威行的法術。當時的人們常常請陰陽術士來為他們祈福、除靈。據說

直到現在,在一些古剎裡還能找到關於陰陽術的軸卷。你剛才說的日本漫畫中,那些除靈

師們也是使用陰陽術是嗎?這就可見陰陽術在日本流傳之廣。」


  「哇,你很有學問哪!以前可沒看出來,以為你就會調酒和好看的笑。」


  小夏的話讓阮瞻禁不住微笑,心想這就是岳小夏的說話風格,半褒半貶,又那麼直率




  「我早就看出崗村賢二有問題,所以查過資料,並不是我有學問。」阮瞻說,「他就

是個陰陽師。不過法力不高,我猜他是為了要來收式神的,可惜他不該不加約束,還想在

中國滿足他的式神的願望!」


  「早知道也不告訴我!」小夏有點不滿,「你這個男人就是這點不好,有什麼話都憋

在肚子裡,也不和別人商量一下。愛說話的男人多好,像萬里。」


  「當時我不確定啊。」阮瞻撒謊,他實際上是不想讓她擔心。而且以她正義的性子,

說不定當場提刀追殺崗村賢二。「我是今天才知道,那惡鬼是日本人收的式神,只是不知

道它怎麼會突然冒出來的。」


  「什麼是式神?是不是動畫片裡一念叨就跑出來的那個奇醜無比的東西?」


  「式神是日本操偶術的一種,是以本身的靈力召喚其它生物。與傀儡術不同的是,他

所操作的是活物,和西方的召喚術有很大的相似之處。陰陽師通常修煉式神,就是抓來的

鬼怪。當然具體的操作心法是無法知道的,不過可以推測他們應該是用符咒和精神控制來

做到的,而且,式神的存在和施術者一體的。施術者精神力越強,式神所能發揮的威力也

就越強大。式神是經過一些特殊的儀式認主的。一旦認主,式神便為之所用。收複式神的

時候,式神需要認可主人的能力。一旦得到認可,那麼他就必須以一些特殊的方式來禁錮

式神。」


  「那個紅漆木盒!」小夏突然想起來了,她在恍惚之中好像見過一眼。當時她只覺得

精美,今天聽阮瞻一說,有可能是禁錮惡鬼的東西,不覺十分噁心,「真是變態的人,拿

那麼美的東西放那麼可怕的魂魄!」


  「很有眼光!那些花朵下是祈禱文,壓制了式神的凶氣。其實,他的能力收那惡鬼是

很勉強的,所以一有機會,惡鬼反而吃了他的魂魄。」阮瞻鄙視之中又有點可憐之感,「

這就是修煉式神時要承擔的一些後果。」


  「可是你才說,你不知道那個什麼式神是怎樣突然冒出來的,確實沒有一點線索嗎?




  阮瞻搖了搖頭。


  對於小夏突然捲進這件事情來,他從一開始就是懷疑的。如果說小夏的身世單純,那

麼這件事也許還是因為他。這樣就可以判斷,是楊幕友在背後搗鬼。畢竟,上次那麼好的

機會,他並沒能消滅了他,現在讓他跑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去。


  今夜之後,他幾乎可以肯定是楊幕友在暗中操縱一切。以他那種陰沉的個性,不會不

報復被追殺、被破壞了奸計的仇,何況他是那麼好鬥,怎麼能放了可能是一生的敵人。


  他曾讓萬里調查過博恆公司了,很清白,沒有任何問題。但公司這時候讓小夏來,一

定有其背後的原因。等回去後,他也許該拜訪一下這間公司,雖然他知道以楊幕友的狡猾

是不會那麼直白的露出馬腳的。


  最關鍵的是那惡鬼的來歷。


  可現在它逃走了,雖然離不開A市那麼遠,恐怕還會作惡,一定要想個法子。它吸收

了崗村賢二的精神力,會很難找到它,只有找到它的出處,才能真正且徹底的消滅它。


  只是,這幾天恐怕會不那麼太平!


  想到這裡,他不僅對楊幕友起了追殺之心。這個混蛋竟然為了一己之私,趁他與崗村

賢二鬥法之機,放走了那惡鬼,還讓它變得那麼強大,這不知會害了多少無辜的人!


  可他卻無能為力!如果他的天生靈力沒有封印這麼久,能夠釋放得快一點就好了。他

這樣想著,沒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那麼正面的看待自己的能力。


  「不會是楊幕友背後搞怪吧?」小夏懷疑的問。


  她並不傻。


  她知道如果能把阮瞻禁錮的鬼給釋放出來的,一定是有點道術的,而且還不能強大到

能破了保護她的結界。這麼想來想去,雖然也有可能又出現了別的壞蛋,但現成的候選人

只有楊幕友了。


  「他並不叫楊幕友,那只是他附身之人的名字,就連洪好好也是一樣。」


  「我知道,可是在找到他寄生的新宿主之前,這樣叫著比較方便嘛!」


  「說的對。」阮瞻答。


  很多的問題等著他。


  為什麼要牽扯到日本人?惡鬼的來歷是什麼?『楊幕友』附身在哪裡,新身份是什麼

?他的真面目又是誰?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很多很多——如一團亂麻!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會有人再遭殃,而楊幕友的功力還遠沒有恢復,不可能直接

對付他!不然小夏剛才就已經不安全了!






  第十一章 同居生活


  一個星期竟然平安無事。


  阮瞻想,可能是惡鬼吸取了崗村賢二的精神力,需要慢慢融化為自身的東西,所以才

躲在一邊修煉吧。


  可是A市是如此之大,它可能躲在任何一個角落,只要它不出來,要找到它就會如大

海撈針一樣。但阮瞻認為它是不會躲藏一輩子的,它身上的怨念太深,必然會出來為禍,

直到滿足它的願望為止!


  如果它早就存在,為什麼以前沒有出來過?如果說它是突然被釋放出來的,這是可以

解釋得通的,也可以想像得出是誰幹的。可最重要的它的來歷,它凶死的原因、它為禍的

目的,才能徹底消滅它。


  從它以往的所作所為看,它是渡化不了的,只有滅掉它之一條路!


  他覺得這一切一定是個那房子有關的,不然惡鬼不會在那裡首度出現,所以他一直在

調查那房子的事,找遍了小報舊聞,尋遍了傳說中的故事,可是一周來仍然毫無進展。


  房子的歷史相當乾淨,是在民國時期A市的榮華路剛剛興建時就蓋起來的。當時那裡

是外國人和中國富豪的聚居地,即使舊中國戰火撩亂、備受欺凌時也沒有受到波及,可以

說從表面上看,包括文化大革命在內,連凶死的人都沒有一個。


  據說當年蓋這些房子的時候,為了更結實牢固,連水泥也是用糯米熬出的汁液來攪拌

,所以如今這裡的房子還相當不錯。加上一直有人居住,是不可能招惹邪祟來這裡安家的

。所以,那惡鬼必定出自這裡!


  只是,它是誰?


  因為情人旅店被警方封了,所以阮瞻曾大白天冒險隱身,來到這裡查看。但在這漂亮

的西班牙式建築裡,除了因為凶死過五個人而顯得陰森外,並沒有發現什麼。就連他潛入

警局,查閱的相關資料裡,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


  招魂?他也曾想過。可是當他在地下室和閣樓徘徊時,他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因為

這五個人全是凶死的,按理說應當留有很強的怨氣,但他卻絲毫沒有發現這些東西,估計

崗村賢二在收複式神時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邪術,把那些冤魂壓制逼迫到什麼地方去了。


  就算他費些心力可以找出來,他也不能這麼做。他不動這個念頭還好,否則那個幕後

黑手必定又要使出陰毒的手段,對那五個無辜的人斬盡殺絕。


  還是別嘗試用那個省力的方法,讓怨死者保有留存自己魂魄的機會吧!他若不動這五

個人的腦筋,相信那個人也不會動。因為以那個人目前的功力,要絕人生路也是要頗費一

番力氣的。這樣的話,這五個已死的人至少還可以有重新開始新生的機會。


  線索到了房子這邊已經斷了,他有點一籌莫展,但他逼迫自己再想辦法。務必要把傷

亡減到最小。而且他不能被動挨打,他也要找機會反擊。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小夏在阮瞻身後叫他。


  自從崗村賢二死後,他們只接受了相關的詢問就沒什麼事了,反正最後的屍檢結果是

不明原因的心臟猝死。至於他為什麼半夜三更跑去廢棄工地,還跌得渾身是傷,那就不知

道了,也許他變態,喜歡自己在深夜的碎石堆裡跳來跳去呢!


  第二天,公司就給她安排了新住處,是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公寓。阮瞻根本沒有提要離

開的事,所以順理成章的,他們又一次開始了『同居』生活。


  和以往他們的『同居』不同,這一次不是因為她怕鬼而硬賴在人家那裡不走,反而是

她有點垂涎的男人一言不發的跟著她不放。她知道他是擔心她的安全,因為畢竟這事根本

還沒結束,不過她一直在自我催眠,不理會正常的理由,開開心心的把握和阮瞻相處的每

一天。


  「你不用每天接我的。」小夏非常自然的挽住阮瞻的手臂,嘴裡客氣,心裡還是很希

望他還繼續接送她上下班。


  他那麼帥,又表現得那麼溫柔體貼,每天在公司的女職員妒忌得可以殺死人的目光中

走來走去,真是很有成就感,那種虛榮心上的極度膨脹和滿足,可是不是蓋的!


  「有什麼不開心嗎?」見他臉上沒有什麼笑容,小夏問。其實她知道他心裡在擔心什

麼,她也很擔心,但她知道目前沒有任何線索,著急也沒有用啊!


  「沒有。」阮瞻微笑了一下。


  「笑起來那麼好看,不要引人犯罪好不好!」小夏咕噥了一聲。


  「你說什麼?」阮瞻似乎沒有聽到。


  「沒什麼,就是萬里打電話來,說這個週末來看我們。」


  「他是來看你的,這傢伙從沒對我這麼好!」


  「也許他是帶來什麼消息的。至少,他可能有點好建議,你知道這是他最大的特長,

冷靜判斷他不比你差,何況這件事他是旁觀者。」


  「沒錯,他也許會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阮瞻點頭。他一直在查那個房子,可是根

本沒有結果。人有時就是這樣,陷入了一個問題的中心,就看不到其它的可能,這也許就

是一葉障目吧。


  「既然這樣,你就開心點吧。今晚我們吃火鍋好不好,家裡好像有啊,昨天我翻廚房

時看到的。」這個公寓就是這一點好,不但帶傢俱,還有廚具。


  家?


  阮瞻細細在心裡描摹這個字,心裡湧起一股陌生的情緒,讓他想就這麼過下去吧,平

靜、溫暖、有人可等也被人等待。他從沒有過這種生活,只是被遺棄、被排斥,除了萬里

。在他的整個童年、少年。從沒有人接近過他。


  他的父親雖然養育他,但不寵愛他,總是訓練他獨立。告訴他,他是不同於一般人的

人,上天生了他出來,就一定要他的用意。


  可是他不要與眾不同。他只想平凡而已。所以他非常排斥這些,雖然父親所教授的他

也用心學,不想辜負他的養育之恩,但他那麼厭惡自己的能力,所以才一學會封印術就偷

偷自我封印起來,從心底牴觸這一切。


  父親知道這些嗎?他不能確定。他只知道,父親把平生所學全部教授給他,然後神秘

死去,至今都讓他無法釋懷。


  要不是身邊的這個沒有心機,但又有些聰慧的女子,也許他還在冰冷封閉的世界生存

,平靜但也死寂。不管他是否願意,她逼他走了出來,如今他開始正視他的能力了,他也

必須慢慢釋放出能量,要保護她。還要讓那惡鬼不危害人間。


  今天他才明白,上天給了你的,躲避又有什麼用呢?


  小夏並不知道阮瞻心裡所想的,只是很快樂的和阮瞻走在一起。他們每天都這麼一路

走回離公司不遠的公寓裡,然後一起準備晚餐,吃過晚餐後又一起洗碗、看電視,就像小

夫妻一樣。雖然只這樣過了一個星期,但足以讓小夏的心裡甜蜜著,特別是每晚睡覺時一

想到他就睡在小客廳的沙發上,總是覺得非常安全和滿足。


  她總是讓房間的門開著,這樣她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阮瞻的身影,反正如今是冬天,

兩個人睡時都蓋著厚厚的被子,不用擔心走光。


  其實她的色心有點希望阮瞻會走光,起碼讓她看看他的身材有沒有料!


  「那個——」她睡不著,也知道阮瞻沒有睡著,雖然他躺在沙發上不動。他睡覺可真

安靜,安靜得讓人心疼了,總覺得像要隱沒在黑暗裡一樣。


  「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被你父親收養的嗎?」她想瞭解他,壯著膽子問。因為在
 
黑暗中,互相看不清楚臉,她才敢問。


  阮瞻動了一下,沒說話。


  「好吧,你不想說就不說,我只是要——」她沒說下去,心想萬里果然沒說錯,女人

就是這樣,一對某人感興趣,就想挖出人家祖上十八代。其實她只是模糊的聽萬里說過阮

瞻的身世,很想瞭解一下,溫暖一下他而已。不過如果他不想說,她也無所謂,反正她覺

得阮瞻是好男人,讓她感到安全的男人,那麼她也不必知道他的過去。


  兩人沉默著。


  正當小夏以為阮瞻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阮瞻卻突然坐了起來。


  「我五歲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被家裡人扔掉了。」他簡明扼要的說。


  小夏的心緊揪了一下,不知說什麼好。他說得那麼簡單,好像自己是一件無關緊要的

貨物。這讓她很心疼,因為他那種平靜而無所謂的語氣,彷彿也是這麼看自己的。


  「然後我被一隻路過的鬼,千里迢迢送到我父親那裡。」阮瞻繼續說,「我不知道他

怎麼知道的我父親,又為什麼把我送給他老人家。」


  「路上——很辛苦嗎?」小夏擔心的問。


  「還好,當時還小,也就那麼過了。」阮瞻竟然輕笑了一下,「如果用來騙女孩子,

好像有點資本似的,畢竟可以說成是吃過苦的人哪!」


  沒有吃的、晚上趕路、白天睡在荒郊野外的陰寒處,不僅要提防人、還要提防鬼,陰

陽兩道的欺凌,長途跋涉,還有什麼是不苦的?


  「所以你對鬼有好感,不想輕易對付他們是嗎?」小夏並沒有害怕之感,只想起阮瞻

平時的態度。


  「也許。」這個他倒沒想過,今天小夏一說,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自我封印也可能有

這方面的原因。


  「那麼你父親收養了你後,那隻鬼去了哪裡?」


  「不知道,他消失了,我再沒找到過他。」阮瞻有點惆悵,覺得今晚的自己突然很多

話。


  「他是好——鬼,可惜我沒見過他。不然我要謝謝他,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你

,那我也早死了很多次了。」


  「你不怕?」


  「我為什麼怕?是他救了你,也間接救了我不是嗎?」小夏說:「我只遺憾當時不認

識你,那樣你就不只萬里一個朋友了。」


  阮瞻沒說話,可是很想跳下床去擁抱她。






  第十二章 蓋房子的人


  萬里帶著調查博恆公司的結果來到A市。


  「寫得很清楚,這個公司還只個小作坊時候的狀況、發展的路程、目前的資產、主要

業務和競爭對手、上市情況、公司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的祖宗十八代,小蜜有幾個、包括玉

照,全在這張碟裡了。」


  萬里隨手脫掉外套,看見小夏坐在一邊笑咪咪的看他。


  「怎麼?看來你很高興見到我,這樣我的疲勞狀況好多了!」


  「當然啦,多日不見,也會想你的。」


  「啊,你確實比那個混蛋有良心多了。」萬里向阮瞻努努嘴,後者正心無旁羈地用電

腦看那張資料碟,「他就知道利用我。我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的心理醫生,外兼客座教授呀

,竟然給他當包打聽。」


  「是私家偵探。」


  「中國不允許有私家偵探,雖然我做的是私家偵探的工作,但中國只有包打聽和地保

,你說我是哪一種?」


  小夏『嘰』的一聲就笑了出來,看著萬里標準雅痞的著裝和面孔,完全沒話說。


  包打聽?地保?虧他想得出!他那幅模樣怎麼像嘛!不過一見到他,她就會感到放鬆

和開心,這和與阮瞻在一起是不一樣的。當她和阮瞻單獨相處時,她的心跳得會不規律,

但又會感到特別安全,很踏實。


  「有線索嗎?」萬里看阮瞻大致瀏覽了一遍文件,正坐在那裡沉默,問道。


  「沒有。」


  「完全沒有?」


  「完全沒有!」


  「那麼我這幾天的勞動白費了?」


  「也不是這麼說。你的調查至少排除了一種可能。」


  「排除法?」萬里加大聲音,「我累得像狗一樣,還像老鼠一樣做賊,竟然就只是你

的排除法?!」


  「很重要的排除法。」阮瞻很氣人的來了一句。


  「很重要是吧!」


  萬里站起來,「小夏,別攔著我,我要打這個神棍一頓。排除一下他根本不是好人的

因素。」他挽起袖子。


  「你不是想嘗嘗定身法吧!」阮瞻似笑非笑的看了萬里一眼,萬里眨了一下眼睛,沒

有了下一步動作。


  此時小夏趕緊端了杯茶給他,「還是動動你那精明的大腦,幫我們分析一下這些日子

的怪事吧,我們鑽進了牛角尖。想不出其它出路了。阮瞻,你來說吧。」


  阮瞻點點頭,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有自己的調查和分析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他是覺得目前的自己站在了死角裡,總覺得有什麼疏忽了。卻又一時抓不住。他很確

定是楊幕友在背後搗鬼,可這就如同楊幕友劃下的道,他必須解決才行,找到楊幕友並不

是個好辦法。再說對楊幕友,他暫時不想打草驚蛇,他有一個長遠的計劃在醞釀。


  讓萬里調查博恆公司,只是迷惑楊幕友的棋,讓他以為他們正在按正常渠道破解迷局

,其實他清楚,以楊幕友的狡猾又謹慎的個性,是不會直接出面的。博恆公司之所以插進

一腳,肯定是與其有關係的其它人拜託、或者設計的。


  所以楊幕友目前的身份一定與博恆公司有來往,且來頭不小。這樣就很可以鎖定為數

不多的幾個『上流』人物,只是他不能明目張膽的去親身試探。相信楊幕友也知道這一點

,所以決不會與他會面,他當然也不能硬闖幾位大富豪的家。


  現在纏繞他的問題是,這個房子,這個來歷不明的鬼,還有日本人!


  萬里聽他說完,想也不想的問,「你查了所有的事,確定這個鬼與這房子有關,而那

個日本人是為這鬼而來,可是沒有線索是嗎?」


  「我總覺得哪裡疏漏了。」


  「因為你笨嘛!」萬里藉機攻擊了一下阮瞻,「問題明擺的,既然所有的人和事都是

正常的,為什麼不查查蓋這所房子的人!我主要是說工匠!」


  阮瞻楞了一下。


  對啊!為什麼沒想到蓋房子的人?


  既然房子自從蓋上就沒有出事,連那塊地也是淨土,就只有蓋房子的工匠能接觸到這

個房子的根本,能改變這個房子的氣數。雖然這房子表面上沒有什麼,也還是不能解釋惡

鬼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但查查當年的工匠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沒錯,我沒想到這個。」阮瞻老實的承認。


  「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教你個乖,你這個叫一葉障目。」萬里舒服的伸長了腿,「

看到了嗎小夏,男人的品質真是分三六九等的。」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小夏讚了一句,但還沒等萬里沾沾自喜,又一盆冷水潑下

來,「但哪個聰明人能給我說說,這蓋房子的工匠要怎麼找起,難不成這也有歷史記錄吧

!」


  「這個——是個問題。」萬里的笑容垮了下來,「可是這可是唯一的線索。」


  三個人一陣沉默。


  半晌,小夏突然想起王姐和她嘮叨過的話,「我聽說當年這片房子是一起蓋的,僱主

出錢,一個留洋回來的中國人做的總設計,然後才蓋來的。還聽說當年為了房子能結實牢

固,連水泥也是用糯米熬的米汁攪拌的。我想這在當年一定是個大工程,說不定很轟動。




  「這倒是,可以查查這裡的舊聞軼事,或者問問還健在的老人,記不記得祖上流傳過

這件事情。」萬里說,「阿瞻,你查出過什麼?」


  阮瞻習慣性的皺著眉。稍微回想了一下,「這裡本來是片荒地,是沒人管的小商販做

生意的地方,類似於現在的農貿市場,連舊社會的黑幫都不來這裡刮油的。可是後來有個

浙江人看到這是塊風水寶地,而且有商業前景,就以極低的價格買下這一片地。隨後蓋了

很多娛樂場所,吸引了大批人來,又把小商販管理起來,他坐收租金,慢慢的就發展成了

今天的繁華地段。但當時他在這片地的東南上風處,留置這麼一塊地方,作為籠絡達官貴

人和外國人之用。當年在這裡蓋房子的都是用極抵的錢買的地皮,相當於送。」


  「或許可以從他身上找出線索。」萬里的腦筋靈活,立即跟進。「你想,他一個南方

人來到這裡。發那麼大財當然有人眼紅,所以他留下這塊地用作安撫八方之用。我想當時

的地皮是相當於送,這房子可能也是如此。他是哪的人來著?」


  「他姓李,浙江人。」


  「南方人,腦筋果然靈活。」萬里讚了一聲。


  「你是說,既然他連房子帶地一起送人,十之八九也是他僱傭人蓋的這一片各式洋房

!」小夏也思考起來,「當時留洋歸來的中國設計師並不多,我看現在存留的當年的那些

娛樂場所的遺址也是西洋風格。弄不好是一個人設計的。」


  「這很重要。」阮瞻點頭,有點豁然開朗的感覺,「不過雖然設計師接觸了房子,但

他不會親自去蓋。當然也是有各種可能,但目前最有可能與這鬼相關的是親自施工的人,

也就是工匠,現在我們明白了什麼人要蓋房,什麼人設計的房,也許可以推測出什麼人施

的工。」他在窗口踱來去,「一般而言,當時那麼高級的房子當然不會隨便找人來施工,

也不可能找游勇散兵——」


  「當然不會找蹲在路邊的水貓了。」萬里插嘴,「總會找有組織的,或者自己人吧。




  「這個說得好。我們先打聽一下A市附近當年有沒有類似於大地施工隊的組織,然後

查查那個設計師是哪的人,反正,李富翁不會從浙江調人手來吧。」阮瞻說,「據聞當年

A市青洪幫盛行,有許多社會底層的人為了生存不得不加入青幫,或者依附其下,所以我

猜測他們會把持一定的組織,很可能就是青幫旗下地下勞動者親手蓋的這片房子。」


  「有道理。」萬里點頭,覺得曙光就在眼前。


  「我聽說設計師就是A市的人,還真也是青幫的掛名弟子。」小夏腦海中閃過從愛說

話的王姐那裡打聽的事。


  「行啊,小夏,這也被你查出來。」


  「不是,我是聽王姐說的。」小夏拍了一下萬里的肩,「她就是本市鄉下的人啊,她

人又愛說話,又愛聽人說話,所以知道好多事情。因為那個設計師與她是同鄉,又是當年

家鄉的富戶和風雲人物,所以她很驕傲,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她就什麼都說給我聽了。」


  「誰是王姐?」萬里又問。


  「鬧鬼事件的倖存者。」阮瞻邊答邊穿上外衣,「我現在就去查查看。」


  「你要查什麼?」


  「青幫、設計師、王姐。」阮瞻簡明扼要。


  「我也去。」小夏下意識的扯住阮瞻的衣袖。


  阮瞻伸手握住小夏的手,只覺入手冰涼,知道接近事實的情況讓她緊張。有那麼一瞬

間,他沒捨得放開她,但終於還是拉下她手,「我先自己去,到了關鍵時刻我會需要你的

。」


  小夏不言語,看著他走出門去。一旁的萬里明銳的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變化
在發生。


  他要插上一槓子嗎?這想法嚇了他自己一跳。






  一間豪華的辦公室裡,一個中年男人在打電話。


  國際長途!


  「我找松井石根先生。」他用日語說。


  當電話那頭響起一個蒼老但又威嚴的聲音後,他笑了起來。


  是他要找的人,聲音那麼熟悉,可以聽出性格依然沒有變。


  「哪一位。」電話那頭的老人傲慢的問。


  「是我,」他突然改用中文,他相信他的聲音,松井石根也不會忘掉。


  果然,松井石根停頓了一下,明顯聽出了他是誰,不過仍然用不變的聲調問,「什麼

事?」


  「沒什麼,我是來道歉的。」中年男人慢慢的說,沒有笑,但卻帶著笑意,「我沒有

保護好你的徒弟,是我失了你的信任。」


  「怎麼?」


  「他死了。」


  「噢。」松井石根就像聽到天氣會下雨一樣平靜,「怎麼死的?」


  「被一個叫阮瞻的中國法師打死的。死得很慘,體術和法術全敗得一塌糊塗。」


  「謝謝你告知噩耗。」聲音仍然平淡,但中年人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就像狗被搶了骨

頭時的感覺。


  「還有,他再接再厲,賢二本來收了一個百年不遇的地縛靈做式神,結果由於鬥法失

敗,被吃了魂魄。」


  「就這樣?」


  「就這樣!」


  「謝謝。」沒有道別,電話斷了。


  中年男人也放下電話,笑了起來。


  「他會上鉤嗎?我看他對徒弟就那麼回事!」一個獨臂獨目的女孩依在他的懷裡說。


  「可是他會感覺殺了他的徒弟是被冒犯了,而且他想要寶貝,那可是個很好的式神哪

!」中年男人胸有成竹。


  說話的正是『大富翁』張群,和他的『女兒』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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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三章  山莊


    小王鎮,原來叫小王鄉,地處於A市的西北近郊。


  它曾經只是貧困的鄉村,以出產上好的白酒和手藝佳的泥瓦匠而聞名。可是對於當地

人而言,當年的這裡只出了一戶姓嚴的大地主,然後嚴家又出了一個青幫頭子和一個留洋

的大少爺,其餘的就只是窮苦的農民和艱難掙扎的小作坊主而已。


  而解放後,特別是近年來,隨著A市的發展,小王鄉也憑借美麗的自然風光成為了著

名的風景特區而逐漸繁榮起來,如今已然成了一個富裕的小鎮。這在三個出來乍到的人眼

裡,除了人們說話的口音和人工景色稍差一點,其餘的設施和A市幾乎沒什麼區別。


  「你很確定在這裡會找到那個地縛靈嗎?」萬里問。


  他們才住進了一家旅店,雖然是建愛山裡的山莊型建築,不那麼豪華,但卻有三星級

的規格,竟然還有套房提供,這就解決了他們住房的難題。


    因為目前是旅行淡季,旅店裡的房間空了大半,而且他們來辦理的又可能是很危險的

事情,所以最好不要離得不太遠,以方便互相照應。但又要考慮到小夏和兩個男人住在一

起畢竟不太方便的問題。現在有了套房就好多了,小夏睡在房間裡面,兩個男人睡在外間




  「不確定,但這是唯一的線索。」阮瞻一邊收拾簡便的行李一邊說。


  「也是。」萬里就沒有阮瞻那麼有規律,而是先舒舒服服的躺在沙發上休息一下,「

所有的外圍因素都指向了這裡。如果我們的目標是蓋房子的人,而連設計房子的人,當時

青幫裡負責這些建築工程的把頭都出自這裡,就大致可以把目標確定了。雖然沒有明確的

證據證明施工的工匠是什麼人,但這裡本來就出手藝最好的工匠。這麼看來,大家鄉裡鄉

親的,很可能肥水不流外人田。」


  「說得對,很多地方都有自己傳統的行業,這就是因為這種親朋同鄉間的互幫互助而

形成的。這項工程在當時是個大買賣,雖然大頭的錢款到不了窮苦工匠的手裡,但養家餬

口一陣子是沒問題的。」


  「說不定可以娶上個媳婦呢!」萬里笑了一下,「其實我聽說蓋房子最好不要選在天

氣冷的時候。可當初也許浙江李富翁急於行賄,竟然還沒等春暖花開就開始施工,和現在

的時節差不多吧。」


  「現在是有點冷。」阮瞻瞄了小夏一眼。


  雖然已經立春了,但天氣還是冬天的氣息。山裡就更加寒氣襲人,再加上由於客人只

有他們三個和另外一家三口,以及幾個留守的服務人員,山莊旅店自燒的暖氣根本不怎麼

熱,所以小夏一收拾好東西就穿得厚厚的窩在暖氣邊上的沙發上聽這兩個男人說話,裹得

像個小毛球。


  「可是——那個地縛靈是怎麼回事?」她提出個問題。


  「地縛靈是日本陰陽道的一種說法。就是死去的人,對某一個特定場所有深厚的感情

或意念,其靈魂便會在那裡逗留不走。完成死者未完成的願望,也就是咱們中國民間所說

的鬧鬼。一般來說,這種靈魂力量的是否強大,在於心中的感情。不論愛恨,感情越強烈

,靈魂的力量就越大。」阮瞻解釋,「那個鬼我懷疑就是地縛靈,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潛

伏那麼多年才出現。也不知道為什麼榮華路上始終沒有他的氣息,但我覺得他就是與那裡

有關,所以才要找到當年蓋房子的餓人。」


  小夏點點頭,更深的縮在沙發裡,不止是冷。感覺上就有點不安。


  阮瞻在一旁看著,知道她怕冷,也心疼她受凍,但他沒有其他方法可以選擇。


  不是他非要住在山莊旅店,本來鎮上也有旅店的,但那地方是個很熱鬧的所在,年輕

人很多,陽氣過旺,鬼是不會潛伏在那裡的。而這座山就不同了,光袤博大,能夠隱藏住

一切美好或醜惡的東西。在說,他們是以旅行者的身份來了,雖然在這個時節來有點古怪

,但總比他們大咧咧的沒有借口的東遊西逛更容易隱蔽,不那麼太惹眼。


  他不知道還有什麼人在暗中窺伺,不得不小心一點!


  「我怎麼覺得像尋寶活動。」萬里引著小夏說話,「這樣想好像比較興奮。」


  「你當然了,沒見過你那麼超級樂觀的人。」小夏立刻回答萬里,「就算天塌下來,

你也是笑咪咪的。」


  「他那是嚇傻了,你當他是勇敢嗎?」


  阮瞻話才一出口,萬里立即回擊,一時兩人又開始互相攻擊。


  小夏實在不理解他們這種感情交流方式,微笑著轉頭看著窗外。


  他們來的時候還是下午,當時陽光明媚得很。那時候看這依山而建的山莊旅店,覺得

非常美麗,儘管是冬季,但碧瓦紅牆掩映在山體的雄渾深色之間,仍然不同凡俗。


  可山裡的夜好像來得特別快,才一會兒工夫就黑了下來,而且還陰天了,刮起了大風

,像是要下雪一樣。這時候就顯得人少山曠,太過寂靜了,除了山間嗚嗚嗚叫的風聲,就

是不知名的動物在號叫,在黑暗中顯得特別的詭異。


  晚飯的時候,三人就跑去和留守的服務人員閒聊去了,實際上是要打聽一些閒話。小

夏剛開始時因為怕冷不肯去,後來還是被兩個男人硬拉了去。先不要說她一個人呆在房間

裡並不會更暖和,就沖這種空寂的狀態也不宜單獨讓她呆著。


  「不要小看這些閒話,好多最重要的線索都是從閒話中得來,而且燒暖氣的大爺是個

十里作鄉有名的百事通,當然就更有閒聊的價值。「萬里這樣評價他們拿了一大堆吃的,

又跑去鍋爐房的舉動。


  燒暖氣的鍋爐房比其它的地方都更暖和!這是小夏第一認知,然後又遇到那位和藹健

談的老人,就更覺得和這兩個男人出來是對的。


  老人姓嚴,快七十歲了,但硬朗得像五十歲一樣。


  「這個時候來山裡,你們還真是奇怪。「老人喝了幾口他們孝敬的酒,談興旺了起來




  「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但總是湊不到一起。」撒謊的事萬里很在行,說得

和真的一樣,「這不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想出來玩玩,而這死丫頭非要看山間雪景。」


  「啊,你們來得還真巧,這天就要下大雪了,看到沒。天都是紅的。」老人指指窗外




  小夏望出去,見天陰得更厲害了,黑暗中隱隱透著紅色,想起那天遇鬼時那種比黑還

黑的感覺,瑟縮了一下。


  「朋友啊。」老人呵呵的笑,打趣道,「我還以為她是你們其中一個人的小媳婦呢!




  「我想啊,可是她好像喜歡那個像啞巴一樣的壞傢伙。」萬里半真半假的說。


  阮瞻垂著眼睛彷彿沒聽見一樣。小夏則氣得差點上去咬他一口,但又有被人揭穿心事

的尷尬,沒有動彈,只臉紅了一下。


  「哈哈,丫頭坐在這邊來吧,看你很冷啊。」老人見小夏不好意思,扯開話題,「不

是我不好好燒,是領導只給那麼多煤,我只好這樣。過來啊,丫頭,不要凍到。」


  看到小夏坐到更溫暖安全的角落,阮瞻外表平靜下的緊張心情終於放鬆了下來,「聽

說這裡以前出產一種非常有名的白酒。」他把話題往自己想問的方向湊。


  「是啊,不過現在出不了了。」老人惋惜的說,又喝了一口他們帶來的酒,搖搖頭,

「酒好是因為山泉好,二十年前,不知為什麼山泉斷流了,就再也出不了好酒,慢慢的這

行就做不成了。」


  「不是說各家都有祖傳的蓋房手藝嗎?」萬里接著問,「現在到處在蓋房子,這兒的

年輕人大概都去包工蓋樓了嗎?」


  「你說這個事是有,我們這鄉家家戶戶都有蓋房的好手,這個山莊就是我們村自己蓋

出來的。包工隊嘛,到是有一個,不過因為這裡成了個什麼名勝地,所以村裡的人都靠這

個吃飯了,誰還去下死力。怎麼?你們想蓋房?」


  「不是。」萬里連忙擺手,「我們從A市過來,看到好多西洋建築,聽說是出身這裡

的一個建築師建的。」


  「哦,這個!」老人驕傲的笑了起來,「這個你問我就對了,那可是我的祖上。雖然

我們是出了五服的親戚,但說來也帶點親故啊!我們這百來年就出了這麼一個留洋的大才

子,我聽我爹說當時可轟動了。」


  「那他回國後可沒少幫鄉里鄉親的吧?」阮瞻趕緊插嘴。


  「哎,人家是大地主家的大少爺,和我們這樣的窮親戚和其它窮苦人家有什麼關照。



  「可是我聽說當年他蓋那些洋房的時候,用的是家鄉的工匠師傅啊。」萬里硬往話題

上加碼。


  「嗯,這個倒是,你們知道的還不少。」


  「這個討厭的男人在圖書館工作。」萬里又攻擊了阮瞻一下。這讓小夏差點笑出來,

她終於知道男人有多麼幼稚了。


  「那難怪了,知道這麼多事。」老人有點佩服的看著阮瞻,「因為當年嚴家還出了一

個青幫的頭子,是專管泥瓦工匠的把頭。聽說蓋那些房子的是個大財主,這會讓青幫和那

個把頭賺一大筆,又能在自己鄉里揚名,所以確實是讓鄉里的人去做的這個工。雖然拿的

是小錢,可是因為活計大,所以讓不少人小賺了一點,家裡活得不那麼緊巴巴的了。」


  「是不是還能娶上媳婦啊?」萬里不忘開玩笑。


  沒想到老人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啊,當年有十幾個家的壯勞力在外面呆了一年,回來後確實帶了點錢回來,他們

的後人就住在山腳下的村裡,當年可是羨慕死其它的人家啊!」


  「是哪些人家呢?」阮瞻問,「我對那房子特別喜歡,想研究一下怎麼蓋的,他們的

後人總有還保留手藝的吧?」


  「手藝嗎?那些老人總還是有的,你有眼光。不過——你們最好現在別去。」老人沉

吟了一下。


  「怎麼?」三個人立即來了精神,果然出現了什麼異常嗎?


  「我孫子頭天給我送衣服來時,說村裡最近不那麼太平!」


  「不太平?」三個人幾乎齊聲問。


  但未等老人回答,窗子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敲擊聲。






  第十四章 狐狸精是男的?


  下意識的,幾個人向窗子那邊望去,阮瞻甚至把手伸向身後。


  他的後腰上掛著一個兩寸大的皮套子,不知道的人會以為是手機或者工藝品,實際上

裡面放著的是那柄血木劍。因為被封印能力逐漸釋放,現在血木劍已經可以隨他的心意變

大變小了,不用像以前那麼費力的封在蠟中。


  「呵呵,沒事的。」老人叫回緊張的三個人,「冬天的山裡風大,這窗戶的密封條早

就掉了,風一吹就會打玻璃,和有人敲窗一樣。」


  「剛才並沒有。」阮瞻習慣性皺眉。


  「風向轉了啊。」老人說,「城裡是不會這樣的吧!可是山裡的風哪有定勢,一時一

變的。」


  「是啊,不要大驚小怪。」萬里扯回話題,「老爺子,跟我們說說村裡有什麼不太平

的?我們本來想旅行期間去村裡找個老手藝人,研究一下傳統的建築藝術,這個人——」

他指了一下阮瞻,「對蓋房子的事可是著迷,我都懷疑他是老鼠轉世。所以你可要和我們

說說,別回頭我們到村裡去再冒犯了什麼就不好了。」


  「這樣的話,是要和你們說說的,不然你們人生地不熟,再撞客兒了,不是造孽嘛!

」老人嚴肅起來,「我是不怕什麼妖魔鬼怪的,年紀大了,死了也就和他們一樣,沒什麼

好怕!本來如果沒人來旅遊的話,我是要下山看看的,現在你們來了,又沒人替我,我只

好等明天我孫子來替我才能過去看看。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禍害人!」


  老人說著說著有點氣憤起來。


  「到底是怎麼了?」萬里忙追問。


  「還不是男狐狸!」老人說著啐了一口。


  「狐狸?男——的?」小夏還以為聽錯了。


  她只聽過罵女人是狐狸精,還以為是女人的專利,哪想到狐狸精還有男的?!


  「當然啊,狐狸也有公的,不然怎麼會繁衍下這種物種。」萬里回答小夏,然後又向

老人湊了湊。「狐狸精是勾引男人的,那麼這個男狐狸是不是要勾引女人?」


  「要是勾搭女人倒好了!」老人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顯得憤慨莫名,「這個男狐狸

總是半夜三更貓進別人家裡。然後也不管大姑娘還是小媳婦,就——」


  「不是——強姦吧?」萬里硬著頭皮問下去。


  「我孫子說啊——這還——」老人瞄了小夏一眼,「同著這位大姑娘的面,不要說這

個了。」


  「哦,那我出去。」小夏懂事的站起來。


  她雖然很好奇,但是知道這事關係重大。必須要從這位嚴大爺這裡打聽到一些事情,

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礙事而耽誤了他們的計劃。


  「我和你一起。」阮瞻也站了起來,幾不可聞的向萬里使了個眼色。


  他不放心小夏一個人單獨行動,到了這裡要步步小心。楊幕友在伺機報復,日本人來

歷不明。他不能有任何閃失,尤其對於小夏而言。


  他拉過小夏的手,帶她走出溫暖的房間,站到這山莊式旅店的迴廊上。雖然迴廊是封

閉的,但山風依然從整排窗子的縫隙中湧擠進來,讓這裡有一種空曠的冷。


  阮瞻一直握著小夏的手,柔軟和冰冷的觸感讓他把兩隻握緊的手一起放入自己的皮夾

克口袋裡取暖,似乎沒有意識到這種行為的親暱。


  小夏當然巴不得如此,就算他沒意識到也好,就算他並沒有把她當個女人也好,只要

這一刻,她也很甜蜜。所以,她也不說話。見阮瞻一直凝視窗外的景色。


  窗外,白天看來峰巒錦繡的山此刻黑黝黝的,不再讓人有被群山環抱之感,反而覺得

那山像一層層的黑色波浪,在陰暗微紅的天空下疊在一起。只等著時機成熟就會撲湧過來

,把山莊裡的人完全吞噬壓倒在下面。


  不過,阮瞻就站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她什麼也不怕!


  「小夏,我教你個簡單的法術好不好?」阮瞻突然說,但眼睛還是看著窗外。


  「好呀,什麼法術,難學嗎?我怕我學不會。」


  「很簡單。」阮瞻鬆開小夏的手,讓她一瞬間有點失落感。


  但這隻手還掛在他的口袋裡,另一隻手卻又被阮瞻握住,「這樣,你不會結手印,而

且那個也需要修煉靈力,所以我給你畫一個。」


  阮瞻說著閉上眼睛,用右手食指在自己的眉心輕按了一會兒,然後在小夏的左手心畫

著什麼。小夏見自己的手心上並沒有什麼,只感覺他的指頭在手心中溫暖的劃過。


  「這個符咒是民間廣為流傳的,就在山裡最為有用。」阮瞻溫言道,「你該知道在民

間傳說裡,山裡是有山神的。在山神中有一位叫石敢當,是很有名氣的。這個咒語就是借

他的神力。」


  「要怎麼做?」小夏由於好奇來了精神。


  「不熟悉地形的人最好不要在山裡走夜路,如果迫不得已非走不可,只要撿幾塊雞蛋

大小的圓石,放在左邊的口袋裡,當發覺身後有異樣時,由左手取一塊出來,向身後扔去

。記得不要回頭,同時口中唸咒語。咒語很簡單,就是——借力泰山,石將軍,打!」


  「這麼簡單?」


  「這是民間傳說,加上我給畫的隱形符,多少會有用的,不過這威力只有阻擋的功用

,並不能退敵,你最好的方式還是不要慌,選擇正確的道路跑。」


  「為什麼要教我這個?你看出什麼了嗎?」小夏問,有點奇怪阮瞻的行為。


  阮瞻溫柔的微笑了一下,「並沒有什麼,只是這是山裡,討你個安心。這符咒會保持

三天的。」


  「那是不是不能洗手了?」小夏看看自己的左手,感覺阮瞻指尖的溫熱仍然在。


  「不是這樣,你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甚至可以——」


  話還沒說完,門『吱呀』一聲開了。


  因為比較突然,小夏嚇了一跳,立即抱住阮瞻的胳膊,結果一看之下,竟然是萬里走

出門來。


  「男狐狸是個不能人道的太監!」他衝口而出。


  「怎麼?」


  「嚴大爺說。這件事是最近三、四天才發生的,具體受害細節無從得知,因為遭到侵

害的女人重者被嚇瘋,輕者失語。但是村裡的婆婆和奶奶們檢查她們身體時發現,並沒有

遭到強姦,但是——有傷。而且身上都青一塊紫一塊的。」


  「不用想了,就是他!」阮瞻斷言,「他潛伏了許久就是為吸收崗村賢二的魂魄,目

前可能還不能完全消化掉,但已經忍不住出來為禍了。」


  「可是,那些人家的男人們都沒有覺察嗎?」小夏問。


  「怪就怪在這裡,他只騷擾年青漂亮的女人,家裡的其它人都會昏睡不醒,而且被騷

擾的女人都沒有叫。而第二天就會像失心瘋一樣,不是嚇得躲在角落不敢再來,就是在村

裡亂跑,而且——都不穿衣服。就是給穿上,她自己也會撕爛。你看,家裡人被迷昏,被

侵害的女人又出現這種症狀,所以按民間的說話是狐狸精上身——確切的說是男狐狸精上

身。」


  「他不可能那麼快吸收由逆風而來的崗村賢二的精神力,所以他只找陽氣較弱的女人

下手。這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他能做到不驚動家裡其他人的話——」阮瞻想了一下,「有

人幫他?」


  「誰在幫他?一個——色鬼!」小夏叱了一句。


  三個人不說話,其實心裡都是明白的,這件事針對性那麼強,一定是逃跑的楊幕友在

搗鬼。問題是他的傷勢不允許他親自動手。必須有人幫他,或者他必利用了其他人,崗村

賢二算是一個,那麼現在的人又是誰?這個小鬼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種變態的行為,按理說不會出現在小孩子的身上,難道真是體形特異的人成為怨鬼

後做的?這個小鬼有什麼毛病,做了鬼怎麼還那麼色呢?竟然還在修煉期就出來搞怪?假

如他和蓋房子的人有關係,他這麼做有其他目的嗎?


  「這一躺是來對了。」阮瞻打破沉默。


  「是啊。」萬里笑了一下,「可是這位山爺爺可真能喝,二斤白酒,五十七度的啊。




  「他明天下山嗎?」阮瞻答非所問。


  「是啊,我們跟他一起嗎?」


  「不,我要想想。」阮瞻說,「我們回去吧。」


  直到半夜,小夏也睡不著。


  她不知為什麼想到了王姐。她也是這村子的人,本來可以和村子裡的人一樣,憑借開

發這美麗的山就能活得很好的,若不是因為超生也不用躲到生存更加艱難城市裡去,不用

經歷那麼恐怖的事情。


  可是那個鬼追到這裡來了,即使她回來也躲不開這磨難吧。是什麼樣的冤仇讓這個『

小孩子』成了地縛靈?他到底要怎樣,是不是當他功力一成,他就要像在情人旅店一樣凶

殘而變態的殺害他人?


  當——


  窗玻璃上傳來一聲脆響,小夏一驚,隨即想起窗子密封條不牢固的事,也沒在意,翻

過身去繼續窩著想心事。而那聲音隨著亂吹的狂風,不斷的,以一個固定的頻率敲擊著,

漸漸的,竟然形成一種催眠的行為,讓小夏昏昏欲睡。


  但正當她要沉入夢鄉時,一聲驚恐的尖叫穿越黑夜,把她驚得條件反射一樣坐起來,

然後坐在床上楞了幾秒鐘,不知道發生裡什麼事,只看到外間的燈亮了。


  「小夏,呆著不要——」阮瞻突然闖了進來,但又楞在當場。


  他沒料到小夏已經起來了,而且由於事發突然,被子被掀到了一邊,此時身上只穿一

件睡衣,一臉茫然的坐在床上。外間的光線隨著大門的打開正好照到她。


  那是一件白色蕾絲睡衣,光滑的絲綢柔順的貼著她起伏有致的身體,襯得她的身段曼

妙玲瓏,睡衣下伸展著一雙修長美腿,搭配上她不知所措的神態,有一種致命的誘惑。


  他呆看了幾秒鐘,隨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垂下眼睛,撫平紊亂的心跳,「不要亂

跑。」他艱難的說完後面幾個字,把已經展開的殘裂幡放在門口,又退了出去。


  「好了嗎?」萬里急急的問。


  「好了。」阮瞻掩飾了一下,和萬里跑了出去。


  能招魂的殘裂幡在,她不會有事。不過她幾秒鐘前的樣子還是讓他的心跳得有些不規

律。本以為她只是任性的小丫頭,不過讓自己牽掛而已,從不知道她也可以是這樣媚惑的




  比她還媚惑的女人他也見識過,只是因為他對她已經有了感覺,所以這吸引力是如此

之強,竟然在一瞬間就擾亂了他的心思。


  「好像在那邊。」萬里指了指前面,『我們一起上嗎?」


  「不,你守在這裡,以防萬一,我自己過去。」阮瞻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寧心靜氣。


  他面對的可是未知的東西,必須專心。






  第十五章 深山深處的河


  阮瞻舉止古怪的離開後,小夏才意識到自己幾乎半裸的狀況,雖然現在已經剩下獨自

一人了,卻尷尬得要命。


  不過,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才會有女人驚恐的叫聲,所以沒時間想女人家的心

事,急忙穿好衣服,準備隨時幫忙。


  那個小鬼又摸到山莊來了嗎?


  殘裂幡在門口放著,她知道這個幡是能吸魂的,靈體不敢靠近,所以大著膽子打開房

門看外間的情況。見外間的燈還亮著,東西沒有混亂的跡象,證明這兩個男人早有準備,

這讓她在一瞬間產生了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他們早就有預感,但是卻瞞著她。這種被保護的感覺很不錯,可是也有種被排斥在圈

子外的感覺,她知道他們是為她好,可她不想做一個累贅,她也是他們的夥伴!


  窗玻璃上又傳來規律的扣擊聲,這弄得小夏在不安中有點煩躁,「這個破密封條是怎

麼回事?」她咕噥了一句,走上前,拉開窗簾,果然見一根細細的黑影在窗邊趿拉著,風

一吹就甩到玻璃上。


  她伸手去抓那個飄動的條子,入手卻感到濕粘又柔軟,好似——人的殘肢!


  「是——密封條嗎?」一個僵硬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她嚇得急忙縮回手,但還沒等遠離窗子,就有一張黑乎乎的小臉快速貼近了過來,同

時一隻殘缺又扭曲的小手驀然抓向她!


  她本能的往後一跳,同時也多虧了她很少離身的地藏王菩薩的護身符,讓那怪異的小

手在觸到她脖子的一剎那被火燙到一樣又縮回去。但它顯然與其他鬼怪不同,與它第一次

想侵害小夏時也不同,從沒有鬼能在護身符的保護下能觸到她脖子上的肌膚的,可是它卻

觸到了,而且掛斷了紅色的細繩,護身符一下掉到了地上。


  小夏來不及去撿。只是撲到殘裂幡那裡,感覺背後風聲陣陣,等她轉過身來。發現身

後空空如也,只有猛烈的山風吹了進來,吹得房間內所有較輕的東西全都飛舞了起來。

 
  又一聲呼救聲從大開的窗子外傳來。


  這一次小夏聽得出是個男人的聲音,或者說是個老人。那聲音只叫了一聲,然後就悄

無聲息了,沉默著極度的不詳。


  小夏著急的站在殘裂幡旁邊。再一次面對著兩難的局面。她想大叫阮瞻來幫忙,知道

在這靜夜裡他一定可以聽到,至少會受到驚動。但她又不知道他現在面對的是什麼,怕叫

他的話會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遭受到危險。


  萬里就更不用說,他沒有靈力,只是陽氣極旺的膽大男人,大概會被阮瞻派去執行監

視或者輔助性的事,況且他手裡也沒有法寶。只有上次血腥瑪麗事件中用過的桃木劍,叫

他來只會讓他涉險。


  但她又聽出那個聲音來自於那位健談和藹的老人,不能置之不理!


  她猶豫了一秒鐘,然後就去抱殘裂幡,觸手之下才知道這微微泛紅的金屬旗子是多麼

沉重,一拉之下竟然沒有拉動。她不知道平時阮瞻怎麼單手拿著的,反正她是拿不動,只

好費力的在地上拖著來到窗邊。


  窗外,那個不知名的細條子還掛在那。隨著山風傳來一陣陣血腥味。小夏忍住要嘔吐

之感,瞇著眼睛往外看。


  大雪不知何時已經靜悄悄的下了起來,地上已薄薄鋪了一層銀白,雖然沒有月光,但

在白雪的反射和房間內透出的燈光中。小夏還是看到在空曠的前院,一條黑影走在雪地上




  他走得很慢很慢,慢得像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帶著點炫耀的意味。他高且瘦,一頭

長到腰的頭髮,穿著拖到地了白袍子,和那雪地像融化在一起一樣。或者『他』是『她』

,但決不是那個襲擊小夏的小鬼。她單手拖著一個東西在地上,仔細一看竟然是個人。這

個人面朝下,像破布一樣鬆垂垂的沒有反應,一隻腳被抓在那個『人』手裡。


  嚴大爺!


  雖然沒有看到被拖在地上的人的臉,可小夏瞬間就明白那個人是誰,差點衝口大叫而

出。


  那個『人』彷彿知道小夏看到她了,而她也似乎就是故意想讓小夏看到,竟然慢慢扭

轉過臉來。


  有至少一百米的距離,在這樣的黑夜裡,就算滿月下的雪地也應該看不到對方的臉,

可小夏卻清楚的看到了,或者說是那個『人』想讓她看到。


  那是個女人,極為美麗、世間沒有的、無論用語言形容的嬌柔美人。能顛倒眾生的臉

孔卻帶著殘酷的笑意,這兩種極致的東西混合在一起,就形成了絕對的妖媚。在一瞬間就

讓小夏明白了什麼叫真正的狐狸精,就是這種可以讓人心甘情願為之送死,而且還可以不

要任何回報的感覺。


  她生為女人尚且有這種反應,相信如果男人看到的話,就會完全臣服!


  「你不來,這老爺子就死了!」那女人對著小夏輕啟朱唇,優雅嫵媚的說。雖然隔了

那麼遠卻讓小夏聽得清清楚楚。


  小夏清楚的知道這是個陷阱,就是為了捉住她,而後來要挾阮瞻的。她只是個小人物

,是一條小魚,沒有什麼價值,但卻是個釣大魚的上好餌料。


  為了阮瞻的安全,她不能游上去,可是她如果不去咬鉤,這個無辜的老人就會死,這

讓她急得無所適從。


  沒有面對這種生死選擇的人是不會理解這種心態的,因為她無論怎麼選,都會有人受

傷害。她但願最後的結果是自己,那麼她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而那美人卻不等小夏的選擇,只停頓了一下就又轉身走了。她穿得一身的白,慢慢走

在大雪紛飛的山間,只有一頭長髮隨風狂舞,說不出的詭異陰森又說不出的美麗出塵。


  小夏忽地蹲下身子,撿起那枚護身符,又做了點準備工作。然後從窗子跳了出去。


  她知道她如果不去的話,自己不會有危險,阮瞻也不會有危險。可是她無法硬起心腸

讓那麼厚道善良的老人去死。而阮瞻在她心目中當然比一切人都重要,但阮瞻受要挾的話

不一定會死,而嚴大爺如果不去救助就必死無疑。相信阮瞻來選擇也會那麼做。


  況且,這件事早晚要解決,不如自己去躺一下路,她只要盡量保持冷靜。把時間拖入

一點,讓阮瞻處於有利的地位,必要時把危險引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殘裂幡她抱不動,她只有護身符可以用。但她告誡自己不要怕。阮瞻說過,只要膽氣

壯,妖魔鬼怪就會懼三分,就像萬里那樣。


  可她想的雖然好,才沒跑了幾步遠就被滑倒在地。但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摔疼。原來雪

太大了,只一會功夫就積了厚厚的一層。但是她感到左肋下被咯得夠戧,一摸之下是一塊

碎石,不由得感歎上天對她不薄,連忙撿起來放進短大衣的口袋裡。


  她一直怕脫離了殘裂幡的保護範圍後那小鬼會追來,根據剛才的判斷應該也就在五米

左右,可她跑了很久竟然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在她身後作怪。她相信幕後的人不會那麼輕易

放過她,一定有什麼原因。


  她走幾步就滑幾跤,跌跌撞撞的想追上那個女人。可那女人雖然看似走得慢。卻一直

與狂奔的小夏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即不遠也不近,慢慢把小夏引到深山裡去。而小夏則越

走越艱難,除了體力不佳的她跑累了,她的兩個口袋裡也裝滿了石頭。


  一進了深山。她就感覺和那塊平坦的半山腰不一樣了。總有奇怪的聲響從她身後傳來

,感覺什麼東西跟在她身後她不知道山裡有什麼,鬼怪還是妖精,她只牢記著決不向後看

的原則,仍然追著那個女人。心裡想著,嚴大爺這麼被拖著,他那麼大年紀了,不會有事

吧?


  「喂,你拖著一個老人要去哪裡?」疲勞和憤怒讓她的膽子大了起來。


  那女人沒聽見一樣,繼續走,但一分鐘後卻突然在她眼前消失了,連帶著老人一起。


  這嚇了小夏一跳,急忙追上去,卻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後面,有什麼東西抓住了她的肩膀,用了很大力,讓她覺得要陷入了她的骨頭中了,

疼痛和恐懼讓她的冷汗落了起來。


  「喂,你拖著一個老人要去哪裡?後面有一個怪聲調學著小夏的語調大喊。


  話音沒落,黑暗中又一個聲音同樣重複了一遍,然後是第三遍、第四遍,再搭配著群

山的回音,慢慢的讓小夏覺得四周的暗處都是奇怪的東西。


  她掙扎了一下,沒有能動,只好暗暗把左手摸進口袋,鼓勵自己不要怕,儘管她能感

覺冷汗順著脖子流向了胸口。


  她一動不動,好像是嚇傻了,實際上是在等待時機。當感覺又有什麼東西爬上了她的

腿時,她終於再也無法忍耐,掏出早已握在手中的石頭,向後扔出。同時喊道:「借力泰

山,石將軍,打!」


  一聲嚎叫響起來,小夏只感到肩膀一鬆,急忙向那白衣美女消失的方向跑去。


  『唰唰唰』的聲響從背後傳來,小夏一邊跑一邊感覺著身後,當覺得有什麼逼近她,

她謹記著阮瞻告訴她不要回頭的囑咐,只不停的拿石頭向後扔,扔完了左口袋的,再把右

口袋的倒到這邊,她只感到手心發著熱,逃命的百忙之中,抽空看到左手手心,阮瞻給她

畫的那個隱形符此時卻顯現了出來,發著淡淡的紅光。


  他真好!永遠會保護她!


  驚恐中她還想到這個,並不斷佩服自己一路假摔就為了多撿石頭這個笨辦法。可是石

頭再多也有用完的時候,當她扔完最後一塊石頭時,她驚恐萬狀,覺得要被山鬼生吞活吃

了,因為她剛才扔石頭雖然高興,但也從聲音中聽出被丟到的『人』有多麼不高興。


  可是,當她已經準備好當山鬼的小點心時,卻忽然覺得身後沒有聲音了。


  那種感覺是相當恐怖的,因為那意味著有更可怕的東西出現!


  小夏慢慢扭轉過身去,見後面什麼也沒有,而另一側卻傳來『嘩嘩』的聲音。


  是水流聲,冬季的深山裡竟然有了水流聲!而且是突然出現的,一分鐘前還沒有!


  小夏蹭向聲音的方向,當她爬過一個小土包,驀然發現下方竟然有一條小河,正是這

條小河發出的水流聲。


  小夏嚇呆在那,因為在雪夜之中,她也看得清那河水是紅色的,上面漂浮著一叢頭髮








  第十六章 雪女


  如櫻花花瓣一樣的大片雪花紛紛撒落在血紅的河面上,但轉瞬間就又被這紅色吞沒。


  是幻覺吧?


  可是河裡真的有一顆頭在水面上沉浮不止,黑暗中她不能確定那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因為老人的頭髮雖然還好,但並沒有那麼茂密了。


  鎮定!一定要保持鎮靜!


    她告戒著自己,憑著幾次和阮瞻出生入死的可憐經驗試探著向著走,感覺腳下軟軟的

、滑滑的,但卻不是踏雪的感覺,像是踩上什麼活動的物體上,一種噁心的酥麻感一直從

腳底傳遞到她心裡,讓她要咬緊牙關才能繼續走下去。


    那個美人狐狸精已經完全沒有了蹤影,只有摸索前進的小夏和繼續流淌著的血河。走

近些,小夏才發現那血河的頭尾全部隱沒在黑暗中,出現得極其突兀,而且水面死一樣的

寂靜,只是『嘩嘩』的聲音讓人以為水是流動的,與其說是一條血河,其實不如說是一面

紅色的長鏡。


    小夏全身戒備著,慢慢靠近那叢頭髮。現在她已經發現那漂浮著的不是老人的頭,她

知道那是作怪的東西,這讓她有兩種選擇——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或者揭破它。


    無論對方是誰,他們的最終目的是阮瞻,如果她不理那怪物,怪物當然要惹她,而且

她不想這一次因為救人之舉又連累到他,所以她壯著膽子走了過去。


    她伸出右手,想抓住那叢頭髮,可那頭髮卻突然動了一下,漂遠了些。小夏再抓,它

就再漂,漸漸的漂向了河心。小夏蹲下身,在雪層下扒出一塊超大的石頭,費勁全力搬了

起來。狠狠的扔了過去,只聽到『咚』的一聲,石頭重重的落在了河心,但在一瞬間並沒

有下沉,彷彿沒有反應過來,而是遲疑了一會才沉入水底。


    是幻覺!


    她很確定,但還是沒敢莽撞,握緊左手,試探著走下『河』去。


    她的腳一踏入水裡。冰寒的河水立即浸透了她的衣服,灌進了她的皮短靴,凍得她牙

齒打顫。儘管明知道是幻覺。可還是不能阻止大腦提醒她就要凍死了。


    她堅持著向前趟,盡力提醒自己忽略『水』的阻力,用最快的速度衝到那叢頭髮那裡

。可那頭髮有意識一樣,就是漂來漂去的不讓她拿到手,直到她屏息猛力一抓。


    入手濕漉密麻,非常輕。這讓猛力上提的小夏差點仰面摔倒。它這才看到頭髮下面什

麼也沒有,只是一叢頭髮而已,就像漂在河面的水草。


    她鬆了一口氣,又有點懊惱,想把頭髮丟出去,但一仍之下才發現,那頭髮似乎長在

她手上一樣,牢牢的粘著她!


    她大駭,用力甩。卻無論如何也甩不脫!那頭髮反而像吹氣的氣球一樣慢慢鼓脹,然

後向她上仰起來。


   「也救救我吧!」頭髮底下露出一張臉。絕世的美貌,雪一樣冷白晶瑩的皮膚,血一紅

的嘴唇,深不見底的笑容。


   「好啊。先請你吃這個!」小夏在驚恐之中,反而冷靜起來,伸出一直緊握的左手,直

接按到美人頭的印堂正中,手中阮瞻畫過的符,還有她一直握著的護身符,發現一紅一黃

兩團光芒!


    啊——


    深夜的山谷中迴盪一聲極其難聽的慘叫,像鐵器劃過冰面一樣刺耳。


    小夏一副要吐出來的樣子看著手裡的美人頭。它此刻又如洩氣的皮球一樣癟了下去,

並且終於脫離了她的手掌,讓她避瘟疫一樣躲開那個毛茸茸的東西。


    她既然知道這頭髮是搞怪的,當然不可能沒有準備。可惜這些鬼怪永遠不明白物極必

反的道理,她被嚇個半死後,總會生出些勇氣來。


    「美人沒有好聲音也是不行的。」她嘲諷了一句,轉過身去,想繼續尋人。


    「那麼我的聲音還美嗎?」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問話,出現得太突然了,嚇地小夏又

募地扭轉回去。


    面前,站著另一個女人,或者說是飄著因為她的腳沒有落地,或者說根本看不清楚。

她與那個拖著嚴大爺的,與那個粘在她手上地女人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同樣的黑長髮,同

意高而且瘦的身體;同樣拖到地的白袍子,但卻明顯讓人感覺到這三個完全不同。


    「你是誰,要幹什麼?!」小夏壯著膽子問。


    「你不是知道嗎?」女人、或者女鬼說,「本來不是非要你死地——」她揮揮手,手

中拿著哪個已經垂成一條的美人頭,「可是,你真了不起,傷得她那麼重,所以要付出代

價呀!」


    她臉上的紋路不變分毫卻給人充滿笑意的感覺;而且聲音也在笑,很美麗的聲音,絲

毫沒有僵硬之感;誘人的紅唇微微地動著,口形不對,說的話卻讓聽的人明明白白,彷彿

那臉只是一張面具,說不出的沒也說不出的詭異。


    這一切,小夏都來不及反應,但當她想說話時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冰住了

,不僅是四肢,甚至包括嘴唇不能動,眼睛也不能再眨一下。


    「你被我凍在冰堆裡了,多麼完美的藝術品哪!等你的情人來,不知道會怎麼樣愛慕

呢!我這就去迎接他。」


    她依然用輕浮又陰險的調子說著,然後也不理小夏多麼焦急,慢慢得變得透明,和空

中飛舞的雪一樣無聲無息地隱沒了。


    小夏不能說也不能動,覺得自己宛如被埋葬一般,沒有呼吸,但也沒有感覺到傷痛,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


    可是不管是死是活,她也不能等在這兒,不能把阮瞻帶到危險裡來!


    這想法如此強烈,讓她在不能動彈中,握緊手中從沒鬆開的護身符!






    阮瞻循著自己的感覺在黑暗中潛行。


    他有這個能力,能輕而易舉地感覺到異動,根本不用左右探查,所以只念了兩句咒。

在自己的眼皮上畫一下,就悄無聲息、沒有障礙地直奔而去。


    走到七拐八拐的走廊盡頭,他停住了,感覺到這間服務人員休息的客房應該有人存在

,雖然並沒有很大的聲音傳出來,但肯定有人氣,而且也並寸著一股說不出的焦臭和陰寒




    那個鬼在侵害人類嗎?!


    門十分嚴密,也沒有窗子,普通的明目無法看透木門。他只好閉上眼睛,把精力集中

起來。幾秒鐘後,他看到房間裡有一個女服務員。正渾身赤裸、劇烈顫抖著站在牆角。或

者說,她不是全裸。而是有一團黑氣像一件衣服一樣裹在她身上,並將她來回撕扯!


    任何一個正直地男人看到這個景象,都不可能靜下心細想下一步要怎麼做,肯定是破

門而入,而阮瞻也是這麼做的。


    他一腳就踹開門,對著那繞在女孩身上的黑氣舉劍就刺!


  『啪』地一聲斷折聲和老鼠一般的『吱』叫聲同時響起,那黑氣驀然消散,浸入了牆

裡,手中的劍斷了,而那女孩則向著阮瞻倒下來。


  他下意識地扶住女孩,卻在接觸到她身體的一瞬間,感覺一絲冰線直刺入他的肺腑,

像什麼在他胸口狠紮了一下。讓他手一鬆,差點把女孩和手中的半截木劍全扔在地上。


  他忽視著巨痛,把女孩放在床上,儘管強忍,嘴角還是溢出了血。


  原來有暗算啊!


  這就不像是鬼所為的了。這樣有計劃和目的,而且陰險,幸好他的能力在逐漸釋放中

,自動保護了他的臟腑,不然只這一下,他有可能就馬上倒下,然後任鬼怪為所欲為。


  血木劍,他給了萬里拿著,因為這次的鬼很凶,他不能確定這鬼的靈力自上次被捉、

被鎮後恢復了幾分,何況它身上還有崗村賢二的精神力。而萬里只是個陽氣旺膽氣壯的普

通男人,他不能讓朋友涉險。


  萬里站在走廊的正中,一方面可以給他斷後、攔截,一方面如果小夏那邊出事,他會

很快趕到,這樣他就能保護他自己及其它無辜的人。


  他手中的只是被符咒煉過的桃木劍,威力雖然不及,但他有能力,應該不至於出問題

,他只是在義憤之下有些莽撞,中了人家的奸計。


  但儘管如此,他知道那鬼也被桃木劍傷了的,雖然劍毀了,但鬼也受了重創,躲在牆

壁裡不敢出來。這一擊,他可以判斷出小鬼遠沒有恢復,也沒有完全消化崗村賢二的魂魄

,而且他也不會有這樣的智力,那個襲擊他的陰力更不是它能所為的!


  那個幕後人,幫楊幕友的人為什麼來得那麼快?小鬼為什麼明知道他在,還敢為所欲

為?


  幾秒鐘的時間,阮瞻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疑問,但心智上還清醒的對著那面牆。


  他慢慢靠近牆壁,揚起手臂,感到牆壁上的黑氣想四處逃竄卻又被半截短劍及劍上的

符咒鎮著,無法動彈,只現出不規則的抖動,顯得害怕之極。


  阮瞻沒有絲毫同情,每當他面對凶鬼時總是能冷酷無情。他虛空畫符,隨著咒語的念

動,一團紅色火印直撲牆面而去。


  嘻嘻——


  一聲女人的笑聲傳來,然後沒有開窗的房間突然撲進了暴雪一樣的雪花,那樣以外而

燦爛,一剎那迷了阮瞻的眼睛,當他再抬眼看時,牆上的黑氣已經沒有了。


  他不猶豫。從衣袋裡掏出幾張符咒,貼在昏迷不醒的女孩身上,然後立即衝出房門。


  「萬里。」他叫了一聲。


  「在。」這時候的萬里精明幹練,絕不似平時的懶散。


  「最後一個房間有個女孩受了驚嚇,你去。」他簡單吩咐,「然後把人集中起來,我

去找小夏。」


  萬里應了一聲,也不多話,抬腿就走。但走了兩步,又停下,「血木劍給你!」他看

到了阮瞻手裡的斷劍和他嘴角可疑的印子。


  阮瞻只搖搖頭,沒有接劍,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相信萬里明白他的意思,他們之間不用語言也可以溝通。


  這一次他們遇到的又不是一隻鬼那麼簡單,對方人數和力量上平均要比他們強,他們

只有巧做周旋才行。


  現在一切太混亂,他來不及細想,他只知道對方在聲東擊西,是想讓他們顧此失彼。

萬里拿著血木劍在這裡,可以保護許多人,不讓這鬼再次傷人。這樣他才有時間和精力面

對幕後的BOSS。


  剛才那陣雪太妖異了,這大概就是他剛才和小夏在走廊望天時所感到的不安所在。那

女人的路數太不同,他怕殘裂幡也保不住小夏。


  他三步兩步跑房間,見房間內一切平安,但殘裂幡被搬到窗邊了,小夏沒了蹤影。


  他大急,衝了過去,忽然敏感地感覺到了一絲血腥氣。


  窗下的白牆上,有幾個字醒目的寫著:白衣美人,別跟我,會上當!


  艷紅的字體,顯然以血寫就。聯想到剛才突如其來的雪和美妙的笑聲,還有崗村賢二

的日本身份,他喃喃自語出兩個字,「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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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七章  這個男人我先看中的


  雪越下越大,帶著一股想要埋藏整個世界的狠勁。


  阮瞻在雪裡艱難的走著,走兩步就停一下,努力感受小夏無意間留給他的線索。他沒

有在山林中追蹤的經驗,可他有遠遠異於常人的靈力,特別是對血腥味的敏銳反應,只要

他以靈力加持自身的感覺,只一滴他就可以辨別的出來,萬里常嘲笑他運用能力時堪比獵

犬。


  小夏是最怕疼的,平時生病時,它寧願硬挨也不願打針。可是牆上那幾個淋漓的血字

,明顯感覺到她當時割了自己多麼重的一刀,一定是用萬里送她的工藝小刀完成的。那把

小刀漂亮且鈍,但她很喜歡,這次來的時候還煞有介事的放到靴筒裡,可是不知道用鈍刀

割出那麼多血,她要下多麼大的狠心才能做到。


  他很明白,如果沒有特殊又緊急的事,小夏不會不聽他的吩咐,擅自離開,更不會倉

皇到要寫血書那麼可怕,還囑咐他不要跟來。可他怎麼能不跟,怎麼能任她陷入危險,怎

麼忍受以後沒有了她的世界!


  況且,對手的目標是他啊!整個事情,包括以前無辜慘死的人,都是幕後人為了對付

他而布下的局。要論起來,他才是罪魁禍首!他和那個人必死一個,不然這件事是沒有終

了的。所以,他有責任保護每一個牽連進來的人,別再讓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更不用說

陷入危險中的是那個窩在他心裡,不時出來刺他一下的女子。


  血腥氣到了這裡淡了下來,想必跑到這裡的時候,她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雪掩蓋了

一切可能的線索,地上平平整整的,好像沒有人在這裡走過。不過山風捲起的雪霧還是帶

來一陣不同的氣息——是妖氣!


  他站在那兒考慮下一步要怎麼辦?他不擔心找不到對手,因為對手會來找他,他只擔

心他不夠快的話,小夏會不會凍死。這麼冷的雪夜裡,這樣的深山,她會堅持不住的。


  「阮瞻——阮瞻!」小夏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一剎那間,阮瞻差點回頭,但硬生生僵住脖頸,沒有回過頭去。


  那是小夏的聲音,但小夏不會用那麼甜膩且誘惑性的聲音叫他。


  他想了一秒鐘,繼續向前走。


  「阮瞻,等等我。我走不動了!」那聲音繼續叫他,語音那樣嬌美和溫柔,帶著哀求

和撒嬌的味道,讓男人聽了會不自禁的心軟。


  可阮瞻繼續不理。


  「阮瞻。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好不好?求你了,別那麼狠心。等我啊!」


  雖然告誡自己那不是小夏,可她的聲音太像了,這樣委曲的對他講話,帶著三分哭意

和七分的埋怨。像一根刺在他的心裡扎。


  他快走兩步,不自覺的想逃開那聲音,可是發現後面的東西反而漸漸逼近。


  他不轉身迎戰,而是向前走開,不是怕了什麼,只是想以靜制動,看看對方能有什麼

花樣。不過他沒料到對方模仿小夏的聲音來誘惑他,不知不覺中亂了他的心。


  「阮瞻,你看看我吧!」那聲音湊近了他的耳朵。同時一隻感覺極為柔軟但也極為冰

涼的小手搭在了他的左肩上,就像大片的雪花飄落一樣,無聲無痕,但卻冰涼沁骨。


  「這是什麼招數?」他不動也不回頭,冷冰冰的問。聲音比雪夜還要無情。


  「我們只是愛慕你啊!」又一隻手搭上他的右肩,「多麼英俊的男人哪!讓我們陪著

你吧!」


  「好啊!那你們先放了岳小夏!」


  「哦,那可不行啊!雖然想順從你的心意,可是卻不能答應你。」不知是左邊還是右

邊的女妖貌似誠懇,但內藏輕蔑的說,「而且啊,我們把她做成了美麗的藝術品,不是更

好嗎?」


  她已經遇害了嗎?


  這念頭宛若一柄重錘突然砸在阮瞻的心上,讓他想也不想的向前邁了一步,可是他卻

紋絲未動,肩上那兩隻手雖然輕柔但也沉重的壓住他,使他動彈不得。


  千鈞重的被釘住的感覺,焦急的心猛然碰撞在一起,讓他的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就

想通了一件事。


  小夏一定還平安!


  首先是他並沒有那種感應,因為小夏現在是他心中極為重要的人,她有事,他一定有

所感覺;其次是和他鬥法的所謂高手都有一個通病,因為不知道他的底有多深,自己又輸

不起,所以總是非常謹慎,不會輕易把手中的底牌揭開,也不會輕易把人質毀掉;最後的

關鍵就是那個『鬥』字,就好像一方出題,一方要解決一樣,對方想享受這種獲勝的快感

。如果他們只是單純的想宰了他或者是小夏,大可不必那麼麻煩,只要集中所有的底牌攻

擊他,再分出一、兩隻蝦兵蟹將對付小夏就好了。硬碰硬的話,他並不知道結局會如何;

或者,還要當著他們一方的面,殘害另一方,得到那種變態的樂趣。


  所以,小夏暫時不會有事,這兩隻女妖只是想擾亂他心神罷了。


  想到這兒,阮瞻默念兩聲咒語,然後用力一抖,只聽那兩隻女妖輕叫了一聲,如同被

電到一樣彈了開去,遠離了他的身體。


  「果然是雪女。」他面無表情的說,知道雪女是日本陰陽師常修煉的式神,她們出現

,附近必有日本人出沒,用腳趾也能猜出是怎麼回事。


  原來楊幕友弄死崗村賢二並嫁禍給他,就是想借日本人的手殺了自己。這讓他極度鄙

視那個死靈,竟然無恥到為了打敗他不惜利用外人的地步。但同時也說明這回來找茬的,

一定要比崗村賢二那個小人物的功力強得多。他剛才就已經吃了暗虧,小夏也落在了他們

手裡。


  「真是無情啊!」兩個雪女窒了一窒,飄在百米開外,「可是越是無情的男人越是引

人愛哪!」


  「那就過來吧。」阮瞻挑釁一樣的說。


  先是一陣沉默,而後尖銳的嚎叫聲傳來,讓人無法相信這是出自如此美麗的女人之口

,然後兩團白黑相間的影子夾雜著狂舞的雪氣迎面撲來!


  阮瞻迎風站立著。人狂風如何肆虐,只是穩穩的不動如恆,根本不理會雪花中唬人的

妖異之氣,只等著夾雜其中的雪女纏裹在一起侵入時,動作瀟灑的虛空畫符,同時嘴唇微

動默唸咒語,揮手打出一個圓形的火印,直打在雪霧的中心。


  『砰』的一聲。雪霧疾退回去。


  「真是不講情面!」兩名雪女分左右凌空站著,雖然受了傷,卻依然保持不嗔不怪的

嬌媚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一個對另一個說:「可是更愛他了哪!」


  「真想把身體奉獻給他!」另一個回答。


  「好辦法!」兩人同時說。


  話音未落。兩個雪女的樣子開始改變,身上的長袍慢慢在身上收緊,最後竟然與身體

融為一體,變身為兩個裸體女子。


  雪色紛飛的一片銀白之中,這兩具絕美女體竟然比雪色更為瑩白,閃著誘惑的微光。

按纖長勻稱的四肢、柔軟的腰身、豐滿又曲線優美的胸臀,還有那神秘的地帶,全部無保

留的呈現在阮瞻面前。


  「收下我們吧!」她們輕笑著,慢慢走了過來。這一次不是飄,確確實實是在走,就

用那雙美得動人的玉足踩在雪地之上,姿態優雅、踏雪無痕,但又妖媚之極。加上那張有

著絕世美貌的臉,任何男人見了這情景應該都不會拒絕的。


  可惜。她們面對的是一個對敵人冷酷如刀的男人。所以,她們只走到一半時就又被那

團紅火震了回去。



  「別白費力氣了!」阮瞻對待這對美人絲毫沒有憐香惜玉,反而對自己釋放能力後煉

出的這團火印比較滿意。


  他冷冷的瞄了那兩個潛在暗處的女妖一眼,轉身就走,卻突然感到後心一涼。在旅店

中遭暗算時受的傷,在他反覆牽動靈力之下發作了起來。


  不能被那兩個雪女發現!


  這是他的第一意識,因為他知道由於受傷,他對那兩個雪女的打擊並不嚴重,只是嚇

退了她們,如果被發現他的軟弱,麻煩就會來了。


  但此刻,儘管他力圖穩定的走著,胸中那涼氣卻如一條有意識的游絲一樣在他臟腑間

亂竄,然後在他的血肉裡如攪拌器一樣猛絞,轉瞬間就讓冷汗從額角滴落,讓他的動作僵

硬起來。


  「你受傷了,讓我們來安慰你吧!」一個雪女不知何時又跟了上來,「不要逞強啦,

你的冰氣是我們施入你的身體的。它一動,我們就知道了呀!」


  「可你真是了不起的男人啊,竟然沒當場死掉,果然值得期待!」另一個說,並且慢

慢纏了上來。


  阮瞻想運用法術,但發現竟然使不上力來,接著意識也有點模糊,感覺兩個雪女在自

己身上飄蕩著,像蛇一樣一圈圈纏住他的身體。他甩脫一次,她們就又纏上來,冰冷的裸

體繞著他,冰冷的嘴唇吻著他,同樣冰冷的手撫著他,並又開始用小夏的聲音誘惑他。


  「阮瞻,我們愛慕你,來做我們的男人吧!來吧——來吧——」


  如果是硬力的攻擊,此刻的阮瞻還可以對付,但這兩個雪女卻如最軟綿的微風和雪片

一樣讓人無處著力,趁他的內傷不合時宜的發作之機,以柔克剛的與他體內的冰氣相結合

,只一瞬間就讓他從主動完全處於被動,直到他越來越無法反抗,只能咬緊牙關,任那女

妖糾纏他、戲弄他,也不加理會,腿上繼續向前走著。


  無論情況如何瞬息萬變,他也要救出小夏!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頭。


  他機械地向山林深處走,覺得那還在狎笑他的雪女纏得他越來越緊,讓他的腳步愈發

沉重。他呼吸困難,感覺就要倒下來了,耳邊只聽到風聲和嬌媚的嬉笑——


  然後,又一個女聲突然摻雜了進來,清亮得讓這漸漸模糊的雪夜彷彿也晴朗了起來!


  「借力泰山,石將軍——還有南無地藏王菩薩老人家——大家一起打!」


  『砰』的一聲,就像打到實物一樣,然後是『啊』的尖叫,阮瞻只感到身上一鬆,眼

睛只看到兩團白氣斷成幾縷,循著雪地隱沒不見。臨消失前還不知從哪掉出來一個乾癟的

女人頭,也碎碎的叫著,貼著雪面平溜了開去。


  「這個男人是我先看中的,你們要伸黑手也要通知我一聲!」那個突如其來的女聲繼

續大叫,「回去告訴你們的日本主人,我們中國人是——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

槍!」


  是小夏,她不知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阮瞻心裡一鬆,一下倒在地上。






  第十八章  深層催眠


  小夏抱起阮瞻倒在地上的身體,心中驚恐不安。


  在她的記憶裡,他從沒有這個樣子出現在她面前過,他不是溫柔微笑著與人保持距離

,又矜持又內斂,還帶著一點點傲慢,就是冷酷如刀的對敵模樣,這樣脆弱的神色還是第

一次見到。


  她還是拖累了他嗎?可是她已經盡了一切力量。


  當時她被封在那個奇怪的冰塊裡,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既不會呼吸又不會死去,真

是處於無法形容的狀態中,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一個餌,而且已經被吊到了魚鉤上,自

己不能掙脫的話,就只有等著阮瞻上鉤了。


  她不知道人的精神力能夠發揮到多大,她只知道她不想讓阮瞻處於危險,所以她拚命

把意念集中在自己左手心、阮瞻畫過的符咒和右手心顓拽著的地藏王菩薩護身符上,焦急

的執著的、全身心的努力,漸漸的餓竟然可以覺得手心中的東西在發熱,最後它們散發的

紅黃兩色光芒使得頭部梗直著無法移動的她也能看!


  當那光芒大到可以被她目視到後,身上的冰封一下子碎裂了,她『平』的一聲摔到了

地上。很疼,但是也很開心,那種脫離禁錮的感覺非常之好。然後她看見,她一直追來要

救的嚴大爺就被困在另一個大冰塊裡,與她平行的位置,讓她一直沒有看見,此時竟然也

是處於清醒的狀態。


  她用同樣的方法解救了人出來,這才知道禁錮他老人家的冰塊早就存在的,只不過幻

象使她看不清楚,可老人看她一步步進入血河卻焦急萬分,可惜沒有辦法阻止。


  見老人的身體除了擦傷和磕傷外並沒有什麼大礙,他們就連夜往山外趕,也多虧了有

嚴大爺對這山瞭如指掌,不然她一定會迷路。但他們兩個一個是老人,一個是女人,無論

老人身體多好。女人心中的願望有多麼強烈,他們還是走了很長時間。但好在,他們及時

趕到了。


  從很遠處,小夏就見到那兩個女妖糾纏著阮瞻,而阮瞻似乎無力掙扎,只是執拗的向

左邊的山林裡走,彷彿方向感也沒有了,所以她想也沒想,不顧一切的跑過去幫他。


  手中已經沒有合適的石塊了。而且她也不是背對敵人,只好把護身符當作武器扔了出

去,嘴裡胡亂念著咒語。雖然在一般情況下,咒語錯了會沒有作用,但情急之中,她完全

沒考慮到這個,而神竟然也真的眷顧了她!


  現在她覺得他冷得像冰一樣,只是驚恐的擁抱著他,試圖讓他溫暖一點。


  「這樣不行的。」老人插嘴。同樣焦急萬分,「你要用雪擦他的身子,不然把他弄回

去,人也不中用了。」


  「不,他不會的!他一定會沒事!」小夏不肯鬆開阮瞻,眼淚撲撲漱漱的流下來。


  他一定不可以死,他的人她還沒賴到呢!她甚至弄不懂他是不是心裡有她。因為他一

會兒對她那麼溫柔,一會兒又那麼疏遠。


  「來,趕緊用雪給他搓一下,然後送回山莊裡去!」


  小夏猶豫著,她感覺阮瞻並不是凍成這樣的,他身體的寒氣好像是從裡面透出來的。


  「快點啊!」老人催促。


  「這樣真的行嗎?」


  「山裡人都是這樣救凍傷的人的!」


  「可是——」


  小夏還沒說完,風中突然隱隱傳來細碎的聲響,先是嚇了她一跳,仔細一聽竟然是有

人在叫她的名字,而且聲音不同。


  「這又是誰來搗亂?」小夏傷心之下,一下子火冒三丈,如果手中有刀的話,她說不

定會當場砍人。她的心上人正昏迷不醒,竟然還有妖魔想要欺侮人嗎?!


  「不是。容我看看!好像有火光!」老人凝視注視發出聲音的方向,雖然年紀大小夏

將近三倍,可是視力及在山林中生存的經驗可不知比她強多少。隨著星星閃閃的光芒臨近

,老人發現叫著的是人聲,而且有五、六個人影向這個方向走來了。


  「是幾個人過來了——好像是那個笑咪咪的小伙子和——山莊裡的小兔崽子們!」老

人瞇著眼睛看前方,語氣興奮的說,「真的是他們啊!你看,走近了!」


  小夏不鬆開阮瞻,但是瞪大了眼睛看前方,果然看有火的光亮出現在黑暗中。她眼也

不眨的盯著那個方向,當終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時,不由得放聲大哭。


  「萬里,你快來看看阮瞻,他要死了啊!」


  萬里嚇了一跳,連忙跑過來,拿著手中的火把照著阮瞻雪白的臉。


  「要用雪搓一下!」旁邊圍著嚴大爺的一個人說。


  他是山莊留守的服務員,一共三男四女,除了被鬼嚇昏的一個和一個守著昏迷女孩的

男服務員外,全被萬里帶了來找人。


  「不,他不像是凍的!」萬里撫了一下阮瞻的頭,和小夏的判斷一致,「他是中了什

麼招了!」


  「怎麼辦?」小夏焦急地問。


  萬里想了一下,然後把火把交由小夏拿著,「但願這個會有幫助!」他說著把血木劍

放在阮瞻的懷裡。


  他按照阮瞻的吩咐把山莊裡的人集中在一起後,發現小夏和阮瞻都不見了。他越想越

覺得不對勁,所以決定上山來找人。


  他留下一個膽子較大的男服務員在小夏的房間照顧那個受驚的女孩,確信有殘裂幡保

護肯定會沒事,如果有人要做壞事的話,那個小伙子也足夠武力反抗。其餘的人則跟著他

,只要不走散,有血木劍在也可以應付。也是老天保佑,加上當地人熟悉環境,他們一路

走上山來,順利的遇到了他們要找的人。


  血木劍遇到纏繞在阮瞻體內的邪氣後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看得周圍的人驚訝不已

。萬里也沒心情避嫌,只盯著阮瞻的臉看。過了一會兒,見他還沒醒,小夏卻突然伸出左

手,摸進了阮瞻的衣服。


  「這時候還卡油!」


  「這時候還開玩笑!」


  兩人像鬥嘴一樣,但知道對方都不是表面上的意思。


  「我左手上有他畫的符,剛才對付那個怪物很有效。」小夏邊說邊把手貼在阮瞻衣內

的胸口上,只覺得那寒冷不是人類可以有的,冰得她一凜,但她堅持不放手。感覺到手心

溫熱著,和著血木劍上的光芒,好一會兒,終於讓阮瞻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別看我!」萬里鬆了一口氣,又恢復了原樣,「你正在被女人性騷擾。」


  「別廢話了,先下山!」阮瞻勉力答了一句。


  一行人連夜趕下山去,因為準備第二天中午全體離開這裡。大家又凍壞了,所以乾脆

在嚴大爺的指揮下,把暖氣燒得暖暖的,然後全部集中在阮瞻他們的套房裡來。阮瞻他們

三個在裡間,其餘的人呆在外間,順便照顧受驚後依然昏迷的女孩和老人。


  老人雖然硬朗,但畢竟年紀大了。在山裡受罪半夜,如今終於堅持不住,昏沉的睡去




  而對於裡間的三個人而言,萬里是疲勞;阮瞻只是受了邪氣,血木劍的驅邪能力和畫

在小夏手心的符咒喚醒他後,用自己的天生靈力靜息了一會兒就沒大礙了,不過有點臉色

蒼白而已;小夏就不同了,很多摔傷和手臂上一條深到可能留下疤痕的刀傷外,還因為寒

冷和焦慮正在高燒之中。


  幸好這山莊裡的醫藥用品還算齊備。萬里和阮瞻又都懂點簡單的醫療知識,這才不用

馬上送這些傷病號下山。雖然雪停了,但寒冷且路滑,加之敵人不明,還是等到正晌午時

離開為好。


  只是當阮瞻看到小夏手臂上那條已經止血但還翻著皮膚的刀傷,還有她只一夜就憔悴

的臉和腳趾的凍傷,心疼得扭成一團。


  「對不起。」她昏睡前對他說,「我又給你惹了麻煩。」


  「不,是我拖累了你。你如果不去把嚴大爺追回來,我會更內疚的。」阮瞻說著撫著

她發燙的額頭,同時加上手印,讓她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以利於從病中恢復。


  「而且她還挽救了你被兩個女妖強暴的命運!」萬里把一對長腿架到茶几上,他們已

經相互交流過彼此的經歷了。


  阮瞻想起在迷糊中聽到小夏大叫『這個男人是我先看中的!』不由臉露微笑。


  「幹什麼笑得那麼淫蕩!」


  「不關你事,先說說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從沒有線索,到線索過多,現在有點混亂的感覺。」萬里聳聳肩,「是要順一順頭

緒。」


  「從這種表面上運籌帷幄,實際上偷偷摸摸的行為來看,不用懷疑這個幕後人是楊幕

友,而且可以肯定他這次竟然勾結了日本的陰陽師。」


  「那兩個女妖是日本人的式神嗎?難對付嗎?」


  「還好,至少比崗村賢二要強得多,至少他能暗算我!」阮瞻說著又看一眼小夏。


  「是啊,好像我們又處在被動挨打的地位了。」萬里縮了縮身體,讓自己更舒服一點

,「還好現在天已經要亮了,你說他們是早就準備好的嗎?」


  「對手確實計劃過什麼,不過我總覺得這計劃有點倉促似的。你想我們來這兒的事只

有我們三個人知道,從市區到這裡並不太遠,怎麼會有什麼人搶在我們前面?施法的人一

定早於我們來的。」


  「你分析得很對哦,我正要告訴你,當我集中山莊的人時,你猜有誰不見了?」


  「另外一家遊客。」阮瞻想也不想就回答。


  萬里歎了一口氣,「你那個腦袋真不是蓋的,在被暗算並差點被女妖吃了的時候,竟

然還能注意到那家人。但你猜他們是什麼人?」


  「還用猜嘛!是那個早我們一天來的日本遊客!」阮瞻冷哼一聲,「所以自從我們出

現,他們就不露面,吃飯時也沒遇到。按理說,就算他們功力高深,也不可能在異地不適

應一下就那麼輕易召喚式神的,可他們的式神是雪女。偏偏又有那麼大的雪突然降臨。」


  「天象總是對壞人有利,不過你把他看成過關的難度就會比較興奮。」


  「我並不需要心理調試,省省你的口水。其實我們夠幸運了,配合得恰到好處,不然

在這麼冷的天裡,即使不被妖怪害死,也會凍死的。」


  「也是。」萬里點頭,「後來我也琢磨了。為什麼受害的女人都不穿衣服,聽你的說

話,那小鬼變成黑氣繞著女人的身體,有點衣服的感覺吧。真他媽的變態,這鬼生前一定

是個不能人道的侏儒。」


  「不一定!」阮瞻話說了一半,沒有說下去,他是有懷疑的,但還不明確,「我猜它

一定是能修煉出最佳式神的好苗子。所以那日本人不是為我們而來。但是既然我們來了,

他當然也不會放過。」


  「他們是為它來的嗎?」萬里問。


  「我也只是推測。」阮瞻說,「現在我比較亂,我只能說我推斷,這個小鬼不是無緣

無故出來的,它一定和那房子有關,和建房子的工匠有關。而且和楊幕友也有關,不然他

不會處處早我們一步。一定是他放出鬼怪,他小夏引到那,再引出我,讓我和日本人結成

仇,他坐山觀虎鬥。」


  「這麼說那日本人是來報仇的?」


  「那倒未必!」阮瞻想了一下,「我感覺他的仇恨並不深,好像只要鬥敗我,並且拚

命保護那個小鬼。他大概是想收了這小鬼去。至於為什麼來這裡,就是那小鬼的來歷問題

。這小鬼是地縛靈,怨念很深,一定是為了要完成心願,所以它來這裡。而日本人為了順

利收復它,而不是純武力收復,來幫他完成願望。」


  「就是說那女妖對付你只是順便,或者說是試探?當然能收拾了你最好,連帶探你的

底。不過這次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吧,雖然我們這邊有點小損失,可我以前聽你說過,

如果式神受傷的話,它所依附的主人也會受傷不是嗎?」


  「沒錯,但是我不知道那三個女妖是分屬那三個日本人的,還是只屬於一個人!」阮

瞻皺皺眉,這是他最不放心的,不知道敵人的底細。


  「管他呢!船到橋頭自然直。」萬里天生樂觀,所以不如阮瞻那麼謹慎,「咱們的小

白襯衣不也傷了雪女嗎?可見妖怪沒有多麼厲害。」


  「不是這樣說,小夏是天生運氣好。」阮瞻搖頭,「她兩次出手打雪女,都趕上了雪

女完全沒有注意的時候,況且她有我的符咒和那個寶貝護身符。這是突襲的勝利,以後那

樣可不行,太危險了。」


  「也是。可我們中午不是要下山嗎?你打算去村子裡看看?」


  「呆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到村子去查查,看有沒有什麼是和這小鬼能聯繫上的,

我想知道它和那些工匠有什麼過節,這麼多年了,怨念還不消散。」


  「還要提防它和那家日本人勾結起來害人。」萬里一拍大腿,「這也太不像話了,都

什麼年代了,來消費日圓咱們歡迎,但不能容得他們來撒野!」


  「一定能在那村子找到答案,咱們可不能讓暗處的楊幕友失望啊!」


  「沒錯。可是咱們說的話,辦的事,外面的人知道了怎麼辦?」萬里指指門外,「你

的秘密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沒關係,洗去他們的記憶好了,然後按我們的要求加給他們暗示。」阮瞻沒有感情

的說。


  「笨蛋,那叫深層催眠!你這無知的傢伙,這個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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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山水畫


     中午的時候,一群山莊裡的人下山了。不過除了三個外來者,幾個人都只記得昨夜鬧

了一夜的男狐狸精,是和村子裡相同的怪事,其餘的沒有印象。


     安頓好小夏之後,萬里和阮瞻立刻開始調查,然後晚上回來總結和分析得來的情報。

最後發現,家裡鬧過『狐狸精』的竟然就是當年祖上曾經在A市建過房子的人。因為那些事

對於這個當年很窮困的小山村來講是了不起的成績,所以目前仍然引以為榮,很容易就調

查了出來。


     「猜猜最後一家人的女孩是誰?」


    「山莊裡的女服務員。」阮瞻想也不想的回答。


  「有沒有人說你很討厭。」萬里看著窗外已經全黑的天色,「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嗎

?讓我有點賣關子的得意感,被人承認也是種心理需要啊!」


  「這很明顯,我們是後於那三個日本人去的山莊,事先他們不會知道,所以他肯定不

是為了我們,而是為了滿足小鬼的願望。如果不是有特殊的人在那裡,小鬼只要藏在山邊

,晚上去村裡變態就行了,犯不著明知道我們來了還要冒險。不顧一切的做某件事,對人

也好,對鬼也好,都是執念。」


  「對了你說這個我倒想起來了。」萬里說,「昨天小夏說那小鬼去嚇她,還有什麼類

似於腸子的殘肢掛在房簷上,我在想,是不是雪女幻化了來騙小夏的,不然沒辦法解釋小

鬼出現在她那,但又同時去猥褻女孩的事。」


  「看來你不是笨蛋。」


  「笨蛋能查出這麼多情報嗎?」萬里揉了揉下巴,「我一下午說得下巴都要掉了。」


  「可惜,那些人家對祖上的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阮瞻不理萬里訴苦,全付心思都

放在這件事上。「也難怪,如果當初真有什麼秘密的話,當年的當事人也會讓這件事隨著

死亡全部埋藏,怎麼會告訴後輩兒孫呢?這是人之常情,看來我們想簡單了。」


  「那也未必。」萬里說,「至少我們知道那小鬼肯定與那個房子有關。與這個村子的

人有關,可以想辦法不讓他再報復傷人了。」


  「這個你放心,昨天那小鬼傷得不輕,如果不是有雪女突然襲擊,它甚至跑不了。我

剛才在村裡轉了一圈,沒有什麼鬼氣和妖氣,他們就是對這裡的人,對我們有想法。目前

也是在外圍觀察。有我在,不容得他們為所欲為的。」


  「我怕,你可要保護我!」萬里嬉皮笑臉的來了一句,然後又扯回話題,「但是我們

這樣防守也不是辦法,你有什麼計劃嗎?」


  阮瞻不說話,只拿出一張皺成一團的紙。


  「這是什麼?」萬里接過紙來,隨即捏了一下鼻子,「這是什麼怪味。」他打開紙一

看,上面是用毛筆畫的一幅畫。


  「雖然我不懂中國山水畫,不過這筆力不怎麼樣,有匠氣不是大家之作吧。」萬里評

論,「難道是你?不是我說你。你沒事不練習畫符,做你的老道,學人家畫什麼山水!」


  「這不是我的,是小夏——」


  「什麼?是小夏,那畫得就很不錯了,畢竟她在高燒中,沒把山水畫顛倒應該算不錯

。」


  「你這傢伙倒會見風使舵!」阮瞻輕笑,「一個東西你能有八種解釋,我倒要聽聽你

知道真相後怎麼圓了你的話。」


  「你剛才說這是小夏畫的。我還想埋怨你不盯著她好好休息。畫哪門子畫呢!」


  「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是小夏『畫『的,我話還沒說完,你就搶著拍馬屁。她現在睡

著,聽不到你的恭維。」阮瞻說著看了一眼房間的門。

  

  這是嚴大爺家的房子,是新蓋的二層小樓。氣派又寬大,也用上了自製的小暖氣爐,

他們被安排住在了二樓的客房。因為嚴大爺和小夏兩名病號,房子燒得非常溫暖,讓此時

站在二樓小客廳裡的萬里和阮瞻兩個人穿著襯衣還要挽起衣袖。


  「難道另有高人?」萬里又看看手中的爛紙。


  「我們中午臨下山時,小夏不是失蹤了一陣嗎?」


  「是啊!」萬里歎了口氣,「真想打她的屁屁,這麼不聽話,不然她的病怎麼會反覆

!她在山上從裡到外都凍透了,就算我妙手仁心,沒有一、兩天是緩不過來的。」


  阮瞻想起小夏的病,又有點心疼,不自禁習慣性的皺眉。


  「她的失蹤和這張爛紙有什麼關係嗎?」


  「她說在她辦過的案子裡,有很多是從不起眼的地方,甚至垃圾箱裡找出了證據,所

以——」


  「她去翻垃圾箱?」萬里又一次打斷阮瞻的話,「她在長空律師事務所的地位類似於

茶水小妹一樣的律師,大案子輪不到她辦的,她是從電視裡看到的吧!這你也信!」


  「她到現在還沒被人當成小豬賣掉是個奇跡。」阮瞻很贊同的點頭。


  「這麼說吧,她唸書是一等一,可是生活經驗少得可憐,是被保護過度的溫室花朵,

看似精明實則——我都不 知道怎麼形容,只是奇怪她這樣的人為什麼屢屢牽扯到這種靈異

事件中來。」


  「不過這一次她立功了!我說過了,她天生運氣好。」阮瞻伸手拿過那張紙,轉向走

到茶几前,他紙鋪展開。


  紙上的墨有點模糊了,但乍看下就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畫。


  「這不是幅普通的畫。」阮瞻給一臉疑惑的萬里解釋,「你知道日本人有個毛病,什

麼事都要隱藏在繁複的花樣之下,崗村賢二的紅漆木盒就是這樣。他們覺得那樣優雅,其

實這不僅麻煩,沒有必要,而且又小家子氣又不磊落。」


  「用美麗的東西掩蓋醜惡的目的,本身就比較變態,做壞蛋都做不痛快。」萬里給阮

瞻補足話尾。見他邊說邊拿出一隻紅筆描著這畫的其中幾個部分。漸漸的那張爛紙上出現

了一個奇形怪狀的符咒,有點像一條鎖鏈,又像是一條首尾相銜的蛇。


  「原來是符咒,不過很不容易發現啊!」


  「沒錯,如果平時我也不會注意到的。這符咒在畫中隱藏得很好,不容易發覺。」阮

瞻說。「可是小夏在咱們從山莊出發前,跑到那家日本人那裡翻垃圾箱,無意間找到這個

。我想就算日本人做惡事前總是喜歡吟詩作畫的風雅一番,以示他們的『高潔』吧,但也

許有什麼其它原因呢?所以,這就是我觀察了一個下午的結果。」


  「這就是你只走訪了一家,其餘全丟給我做的原因嗎?那好吧,我原諒你。不過,這

個小日本還真用功啊,沒事就練習畫符,比你敬業。」


  阮瞻毫無誠意的道了聲謝,後面的攻擊全當沒聽見。


  「先不忙謝,這個和那個小鬼有什麼關係呢?」


  「我記得你上大學時專門研究過人類的記憶問題。你說過,有一種東西,你見過後在

潛意識裡就儲存在記憶之中,但一直放置不理。因為沒有實物關聯。它就在你的腦海裡,

可是又像沒有一樣,平時根本不會注意到,當一旦條件適合,你就會馬上結合這種深層記

憶。得出一個很確定的結論,就是我們常說的靈光一閃——」

 

  「聽著呢,說!」萬里催促停下來的阮瞻。


  「我在A市的時候是仔細調查過那個房子的,結果沒有任何發現。可是我在地下室的時

候發現了一點奇怪的現象。當時只是在腦海中一帶而過,今天見了這幅畫才對上了號。那

個情人旅店的地下室又潮又黑,與整棟房子的整潔漂亮很不協調,特別是靠陰面那堵牆,

由於年久失修,加上長年不見陽光的潮氣,白牆已經成了花牆。重要的是,那牆上的花紋

很獨特,像是牆體漸薄後,隱隱從裡面透出來的,而且——和這個符咒很像,只是由於半

陰半暗,無法看得清楚。我當時還想,這真像個符咒!」


  「但是你隨後沒有往那方面想是吧?」萬里接過話茬,「人總是忽略自己最熟悉的東

西,有時甚至以為自己神經過敏。那這個符咒有什麼用呢?」


  「鎮靈用的!甚至可以鎮住一切鬼氣和陰氣!」


  「那麼你有什麼結論?」


  「暫時還沒有,不過這事就快揭開了。」阮瞻邊說邊望向窗外。


  窗外,是雪後的晴朗月夜,寒冷而明亮。


  他已經在村子四周安排好了簡單的陣法,如果有邪物入內就會引燃符咒,那麼村裡就

會驚動起來,他也會有時機去捉鬼/不過,他認為這只是謹慎的防禦而已,因為小鬼和日本

人今夜來襲的機會不大。


  先不說小鬼上次被他用酒店的枕頭鎮住後已經傷了魂體,吞食的崗村賢二的精神力也

不能完全融合,就說這一次被他用火印打了一下,就不是可以很快恢復的。


  式神傷,主人也會傷,因為三個雪女兩輕傷一重傷,保守估計也有一個日本人要臥床

不起,他們應該沒有精力來找茬。畢竟那日本日恩給人的感覺是要保住這小鬼,因為人小

鬼雖然目前能力不足,但卻是個能修煉成高級式神的那種種類。這在現代社會已經不多見

了,那個日本人可頂不會輕易放棄。


  問題是那三個日本人跑去哪裡了?如果他們會隱身還真不好找出他們。還有,他們和

楊幕友有什麼關係?


  好像和阮瞻心靈相通,萬里突然問,「日本陰陽師有女人嗎?」


  「這是傳承已久的古老社團,應該是沒有的。不過這裡面秘密很多,誰知道呢!」


  「我可要提醒你,這三個日本人冒充一家子,一個老頭,和一對年輕夫婦。如果女人

不能做陰陽師的話,也許只有兩個,那個女人或是沒用的,或者是其它的浮棋。」


  「我知道,但是——」


  阮瞻的話還沒有說完,村子裡突然傳來狗狂吠的聲音。


  「我聽人說啊——」萬里相信阮瞻已經做好防禦,因此也不著急,「狗是這樣的,緊

咬人、慢咬神,不緊不慢咬的餛。這個聲音聽來,一會緊,一會慢,一會不緊不慢,這是

咬的什麼啊?」


  「可能是死人!」阮瞻說,「我去看一下,你守著小夏。」






  第二十章  死人


  全村的人被『男狐狸精』的事嚇得怕了,加上從山上下來的人的繪聲繪色的描繪『山

莊鬼事』,所以整個村子沒有一個人敢出來,膽子大一點的人也只是在門縫和窗邊偷看。


  村子中整潔乾淨的主通道上,只有阮瞻一個人從容不迫的走著,連那此起彼伏的狗吠

也好像因為他的 出現而平靜了許多。


  正中的街道上,堆著一堆物體,憑借雪後的月光一看,竟然是一個人躺在那裡,或者

應該說是死在那裡,因為阮瞻從見到這景像那一刻起,就沒有感覺到一絲活人的生氣。


  果然是死人啊!又讓他猜對了。


  那個人姿勢歪斜的躺在雪地上,下身側放,兩條腿僵直的伸著,可是上半身卻是仰面

朝天,腰身扭著,但從遠處看就像是兩個人對拼起來一樣。


  他走過去,沒有動那具屍身,只是繞著他走了幾圈,然後蹲下來細看。


  死的是個男人,三十多歲,從衣著的風格和額角較緊的面貌特徵來看,可以判斷出不

是中國人。再聯想到最近這裡有僅有的幾個日本人出沒,就可以肯定這是那三個日本人中

的一個,假設沒有第四人隱藏其中的話。


  他的臉孔雪白發青,七竅猙獰的流出血漬,凍成了冰珠兒。一對眼睛瞪得大大的,死

死的盯著近在身邊的人,隨微咧著,彷彿在笑,整張臉看來惡意又陰森。如果是換作另一

個人,一定會被這死屍的神情和凶險的意味所嚇到,可惜他面對的是阮瞻。


  「聽人說凍死的人就是笑模笑樣的,今天我可是開了眼界了,這話竟然是真的。」阮

瞻一臉無所謂的自言自語,「接收點中國的日精月華吧,說不定能聚氣成妖的,也算有所

成了。」


  又默默的看了一會兒,阮瞻終於直起身來,平靜的對著四周大聲說了一句:「報警吧

!死了個外國遊客。不要破壞現場!」他的聲音在這雪夜中清朗的傳出很遠,他知道有許

多偷看的人會聽到他說話並照做,所以說過這一句,頭也不回的走開。


  當他才一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村裡就開始熱鬧起來,先是狗兒們又開始吠叫,然後

是膽大的村民報過警後,慢慢蹭出來看熱鬧。雖然這個人死的樣子如此可怖,可人一多,

大家也就不怕了。圍在屍體旁邊說三道四,有的默默念叨,善良的為這個凶死的人祈禱,

期望他順利渡過彼岸獲得新生,或者求自己平安,不要惹禍上身。招來邪祟。


  「這是什麼路數?」萬里問阮瞻。


  「丟卒保車。」


  「難道那個日本老頭殺了自己的徒弟向你示威?」萬里吒了一聲,「那他可真要看一

下心理醫生了!」


  「你說那個老頭是師傅嗎?」阮瞻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按常識說是這樣的。不過我總覺得那個什麼陰陽道奇奇怪怪的,說不定也有年輕人

收老頭當徒弟的。難道你有什麼發現?」


  「沒有,不過肯定不是為了示威才殺人的。我想你該知道,對手既然變態,大概就不

會白癡,怎麼會自減戰鬥力?!你該知道變態刺激智慧。」


  「那你有什麼發現?別賣關子了,說一說吧。」


  「首先,我在這村子裡已經佈陣了,如果有邪物闖入,不可能沒有反應,就是說他不

可能沒有反應,就是說他不可能是死後自己來的,也不是其它鬼怪把他送過來的。」


  「那就是人把他送進來的。不然,就是他自己走進來,然後用自斷經脈的方法自殺,

你不是說周圍沒有血跡,也沒有其他痕跡嗎?」

  「你要知道昨夜大雪後,村裡已經把積雪掃除乾淨了,你認為如果對方小心一點,會

在柏油路上留下什麼痕跡嗎?就是有,也讓村民踩踏沒了。而且據我所看,這個人死去不

久,就算人死後靈魂離體,也不可能一點魂氣也不遺留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的魂魄被吞食了。」阮瞻沒有感情的說,「這一切只是我的推斷,但我認為

事情是這樣的,小夏用借來的神力和符咒力打傷了雪女,而且是一次三隻,假如這三個雪

女是歸屬於一個人的式神,那麼根據式神傷,主人也傷的原理,這個人一定傷得很重。崗

村賢二敗在我的手裡,實際上是因為楊幕友的奸計而被那小鬼反噬,但無論如何,他是以

死洗刷了失敗。按照老式日本人邏輯,認為失敗是恥辱的,應該以死來清償。如果對手執

著於派系的觀念,那麼敗在我們手裡還有榮譽的問題!」


  「還真是偏激的民族思維!」萬里挑了一下拇指,但指尖是向下的,「不過在我看來

,恐怕還有別的原因。你想,一個手下受了重任,他們又是外國『遊客』,如果拖著個病

人是會很引人注目的,他們肯定不想被任何人注意到,可事實上他們幾乎平空消失一樣沒

了蹤跡,或者說躲起來再想詭計。我看日本忍者裡還真是有這個隱身的法術,但是如果受

傷了就辦不到吧?有沒有可能為了不暴露而乾脆殺了這個拖後腿的呢?」


  「所以我剛才說丟卒保車。」阮瞻說,「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小鬼也被我傷了,

如果對方的頭頭極為愛惜這個未來的高級式神的話,可能會用其它的式神和活人的魂魄供

養它,以讓它早日恢復,或者保住魂根不受傷害。」


  「就是說這個死人是被自己人犧牲的,那就和我善良偉大的中國人民無關了。這個對

手還夠狠。充分利用了每一種資源,和楊幕友真像啊,不愧是狼狽為奸的。」萬里從窗子

往外看。見警車已經到了,「他這是一舉三得。第一,讓那個失敗者以死洗刷恥辱,然後

他們大家從此對失敗避而不見,要知道自我欺騙是一種很好的心理調節;第二,他們可以

擺脫一個傷重的累贅,還保持著對我們的秘密優勢。說不定這個失敗者被打得從此無法恢

復、再也沒有用處了也不一定;第三,讓小鬼吸食失敗者的式神和他本身的精神力以療傷

,用弱者保護強者。說起來日本人的社會社會還真有動物性,弱者去死,強者生存,也怪

不得他們害羞的外表下的個性那麼凶悍了。」


  阮瞻也踱到窗邊來,看著樓下不遠處的閃爍的警燈和忙亂的人群,「這是一舉四得!

最重要的事你忘了,對手這樣做可是成功的把我們拖在這兒了啊!」


  「不讓我們回A市?」


  「不錯。」阮瞻點點頭,不過看起來並不見怎麼擔心,「我說了。那個地下室有鎮靈

咒從牆裡面透出來,這房子和小鬼的來歷關係那麼密切,它又出現得那麼突然,很可能是

一切秘密的來源。你知道,如果身體不好抓住的話,那麼找到他的屍身是引他回來並消滅

他的最佳方式。我猜那小鬼就是死在那房子附近甚至是房子裡面的,雖然他為什麼死在那

,為什麼那麼變態。為什麼是那個形狀我們還無從得知,但解決問題是應該從事發的房子

下手的。我本來想明天一早就回A市辦這件事,但現在看來,對手當然比我們清楚小鬼的來

歷,也就比我們更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先下手為強,把我們拖在這裡,自己先去找到小

鬼的屍體。你想,這山村裡無緣無故死個外國遊客,而且死狀淒慘,像被一百輛馬車從身

上硬軋過去一樣,當地警方能不重視嗎?回來他們再弄個領事館施壓什麼的,這裡的人一

個也先走不了。」


  「對啊,等我們能離開時,黃花菜都涼了!」


  「還會上演一出秋後算帳的好戲。」


  「那怎麼辦?秋後算帳那麼恐怖?」萬里弱弱的說,但神情也不見怎麼擔心。


  「聽說你念過大學,」阮瞻忽然笑了一下,「那麼你應該懂得什麼叫螳螂捕蟬,黃雀

在後!」






  死者被證實是報案人松井石根的兒子松井茂德。據報案人稱,他們一家三口是趁兒子

難得的假期來中國旅行地。因為父親松井石根比較迷信,所以在前一天晚上聽到怪聲後,

決定連夜逃下山去,沒時間通知任何人。他們冒冒失失的跑到後山,在那裡無意間找到了

一座空棄的護林人的小屋,因為松井石根年紀大了,所以他們決定休息片刻,此時松井茂

德想出去找點乾柴來取暖,結果一去不回,松井石根和兒媳賀子在第二天傍晚才走出大山

,來到鎮上報了案,沒想到當天晚上就在小王村裡找到了松井茂德的屍體。


  「編的可真圓!」萬里又一次伸出拇指,不過這一次是真心讚揚,「除了會覺得他們

有些古怪外,幾乎也找不出什麼反駁的。哈——在這種節氣來這裡旅行,然後深夜逃跑,

找到護林小屋,大雪天裡的孝順的兒子竟然跑出去拾柴,而且經過這麼這麼一頓折騰,那

老傢伙居然沒死!可是怎麼解釋這鬼兒子的屍體平白無故被挪到了村子裡呢?還一直被放

到主街的正中央?什麼樣的仇日分子有這等功力!」


  「此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果然不出所料的,他們被困在了這村子裡配合調查,好在

他之前為山莊裡的人做了深度催眠和心理暗示,所以他們才可以用普通旅行者的身份矇混

過關,不用太麻煩。相信通過這一次,對手會明白他有消除它人近期記憶的能耐,會對他

更有三分提防吧!


  「他們拖住了我們,一樣走不了哦,他們不會還有後備吧?」萬里問。


  「這都什麼年代了,哪有那麼多陰陽師和修道人!再說,這事情那麼隱藏,應該是越

少人越好,我想不會有其它人了。」


  「你不是說,要提防有第四人嗎?」


  「那是謹慎的想法,不過至少目前這第四個人還沒在附近,因為我剛剛打聽到,松井

石根因為兒子去世備受打擊,心臟出了重大問題,要回到市區的大醫院看病。」


  「真好的金蟬脫殼!」萬里又是讚歎一聲,有點敵我不分的味道,但下一句又馬上表

明了態度,「不然說成——好一招烏龜脫殼?」


  阮瞻笑了起來,「好吧,讓他們烏龜脫殼,我們來金蟬脫殼。」






  第二十一章 雪手印


  在警方所得到的消息裡,村子裡的人眾口一詞的說是鬧狐狸精事件,還有幾個驚嚇得

語無倫次的女人和一具平空而降的屍體。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線索,而在這個風景秀麗的

山區,並沒有醫院有保存屍體的設備以待檢驗,所以只好簡單勘驗了一下現場,就把屍體

送到A市的公安醫院去,然後再進行進不步的調查取證。


  於是,松井石根、松井賀子、松井茂德的屍體一起被送回了市區,一起進了公安醫院

,不過一個是在高級病房接受治療,一個在太平間靜悄悄的安息。只有一個漂亮的日本少

婦,又要照顧公公,又要安排一切丈夫的身後事宜,賺取了多少善良中國人同情的眼淚。


  但是沒人注意到她對公公那種謙恭中帶著崇拜的態度,還有在停屍房趁人不備時,在

她死去丈夫的嘴裡安放了那一枚不知是什麼動物的牙齒。


  午夜來臨的時候,公安醫院也徹底安靜下來。一個急診區的護士走在長長的走廊上,

直奔走廊盡頭的廁所。


  『卡噠卡噠』的響聲隨著護士的腳步聲迴盪著,更襯的空間的空曠,可是那護士並不

在意,在醫院呆得習慣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只要人一走動,這種音效無時不在,她

已經不再有剛工作時那種驚嚇和不安的感覺。


  她用腳踢了一下廁所的門,平時很鬆動的門竟然沒有打開。再用力瞪,門紋絲未動。

她猶豫了一下,怕門把上有細菌,只好用一張軟紙墊著,握住把手用力推,可是廁所的門

仍然像一堵牆一樣在她面前緊閉。


  不會有人從裡面他門鎖上吧?她這樣想著,短促的敲了幾下門上的麻玻璃,「有人在

裡面嗎?」她覺得自己只是輕輕的敲幾下。可那聲音卻脆得像把夜敲碎一樣,她問話的聲

音也有點突兀感,讓她的心莫名其妙的緊了一緊。


  「門壞了?!」她小聲嘟囔,有點懊惱,但正要離開時,卻見麻玻璃後面閃過了一條

模糊的影子。她才要開口說話,叫裡面的人開門,但影子卻又一閃不見了。


  難道是自己眼花?還是——


  她有點害怕了,在醫院總是有點這樣那樣的傳說,大家平時也不怎麼在意。當笑話說

說,可這時不禁全都湧上心頭。


  『吱呀』一聲,門突然開了,由於她的手還握在門把上,差點被向裡開的門帶得摔倒

,抬頭一看,原來是那位美麗的日本少婦。


  這日本少婦不是她們急診區的病人家屬,但因為是外賓,人又長得特別美麗,下午她

上班時正巧看到這少婦去位於急診區不遠的停屍房,為她的亡夫做日本式祈禱,所以從醫

護人員的議論裡知道了這個人。


  只不過她不明白為什麼高級病房區的家屬要跑到急診區來上廁所,難道和已死去的丈

夫那麼難捨難分,又要去看看他的樣子?可是按中國的民俗裡,總是和去世的人臉對臉的

看來看去是不好的,看來要勸導她一下才行。


  她心思善良的這麼想著。才一抬頭卻看到那日本少婦正在對她微笑。


  她笑起來那麼美麗,又那麼甜蜜,雖然很討人喜歡,可是卻和她新寡的身份不符,而

且她的臉色不太對,或許是光線的原因,臉上有著重重的陰影,看來鬼氣森森。


  「*—%¥#!¥%……%¥#」日本少婦以柔美的女中音吐出一個句子,不過護士沒有聽

懂,只疑惑的『恩?』了一聲。


  可日本少婦卻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眼睛望著護士身後空無一人的走廊,突然恭敬

的鞠了一躬,並對著護士的方向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身後有人?!


  護士從疑惑變成了驚恐,同時感到一陣頭皮發麻,駭然轉過身去。


  原來的走廊雖然安靜卻也明亮,但此刻卻如同有一陣濃舞突然飄了進來,使周圍變得

昏暗且混沌。迷霧中,彷彿有什麼在其中走動,攪得那白霧不斷的如沸水一樣翻滾,同時

『咚』的一聲從迷霧中心沉重的傳來。


  那聲音如此有震動感,如同重錘砸在人的心上,讓那個護士嚇傻了,只呆呆的瞪著前

方。


  咚——咚——咚——


  那聲音越來越近,漸漸的,一條直挺挺的灰白物體姿態詭異的闖出了霧氣!


  裹屍袋還包在身上,像衣服一樣蓋住了身體,因此也看不到四肢,中間拉練上的牌牌

標明了死者的身份。此時隨著他的跳動一甩一甩,像是向人招手。


  屍袋的上方,露出了死者的頭——臉色青青的,眼睛下兩個重重的陰影,頭髮和臉上

有冰雪的痕跡,嘴裡突出了一顆獸牙,像是從極寒之地中挖出的古老殭屍,正一頓一頓的

跳了過來!


  存屍冷櫃中的死人!


  這是護士的第一意識,然後還沒來得及做出跑的反應,就被身後的日本女人猛得一推

,直摔到那殭屍的身上。


  「對不起,不想傷害你,可是我丈夫冷啊,只好對不起啦!」身後的日本女人甜甜的

說。


  『嘎』的一聲,就像小雞被殺時的慘叫,並不高大的殭屍一把抓過護士,把她拎了過

來,一手抓住她的脖頸,一手扯開她的衣服,鬼手一下子印在她的前胸上。


  護士只感到身上的熱氣和體力隨著印在心臟部位的手不斷外流,好像全身的能量變成

了一條細絲被生生抽走,然後又被一種說不出的寒氣所替代。她被吸附在那隻鬼手上無力

反抗也無力叫喊,只期盼著這折磨快點結束,直到漸漸的沒有了意識,像破布一樣軟垂在

地上。


  「您不一次用完嗎?還是不合口味?」松井賀子疑惑的說,好像主婦問丈夫自己做的

菜如何一樣。


  殭屍不說話,只貪婪的吸了一口氣,然後五指虛空一抓。那護士就突然僵直的立了起

來。


  她牽線木偶一樣走近殭屍,任它在自己額頭上畫著隱形的符咒。幾秒鐘後,她的眼中

閃過一絲紅光,「主人——」她對著殭屍喃喃的叫了一聲。


  松井賀子見狀,很感興趣的走上前來,拉開護士的衣服,只見她的胸口正中,赫然出

現了一個雪手印。本來溫熱得不能存住冰冷的胸前,竟然有一個雪花堆砌的男人手印!


  「是啊,雪女沒了。可以收幾個雪骷髏嘛!反正這裡的女人多的是!」她捂著嘴,裝

腔作勢的笑,向後退了一步,看那護士機械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和散亂的頭髮,施施然穿過

白霧,回到工作站去了。


  「可是松井君。請您快點恢復起來。老師說,雖然犬鬼大人在盯著那個中國人,但怕

是不能長久困住他,所以請您三天之內動手。」


  殭屍還是不說話,但冷哼了一聲,嘴裡突出的獸牙猙獰的動著。


  「您當然不怕他。」松井賀子諂媚的說,「可老師說,中國有句古話叫夜長夢多。前

天被那個姓岳的女人一攪和,弄得我們措手不及,老師目前不能親自動手。務必拜託您要

完成任務。這可是個百年難遇的修煉式神的好東西,無論如何也要得到手,順便了結了那

個中國人,以後有機會再找姓羅的師傅算帳!」


  殭屍面色木然,只眨了一下眼睛,然後突然跳轉身去離開了,但那團白霧卻始終不散

的圍繞著它。


  松井賀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自言自語道:「可惜我只是初級弟子,只會施放霧氣。如

果我有死去的賢二的能力也行啊!」


  她站在那裡不動,可殭屍卻在黑夜中不斷的潛行,藉著黑夜和白霧的保護,藉著寂靜

無人的環境,整整在醫院遊蕩了一夜。天快亮時,才回到停屍房。


  「你氣色好多了。」松井賀子望著殭屍死氣沉沉的臉,「再修煉一天一夜,功力一定

會大增的。放心,不會讓你被解剖屍檢的,作為你的家屬,我不能同意這樣做。好好睡吧

,松井君。」她說著把她的『丈夫』又重新裝回到冷櫃中,然後悄然隱身,消失不見。


  這一夜,誰知道有多少女人被引上了那只可怕的雪手印!






  「小夏,你的內線怎麼說?」萬里一邊吃早餐一邊問。


  他們目前還在小王村,因為從日本人離開後,他們被要求停留三天配合警方調查。沒

有什麼人權的問題,人家警察可是客客氣氣的請求他們盡公民義務的,甚至為小夏和萬里

兩個趁週末休息來旅行的人向單位請好了假。


  「剛打過電話,她說一切正常,日本老頭和他美得冒泡的兒媳根本沒出過醫院的門。

」小夏懶洋洋的說,雖然她的病來得急去得快,但還是不太有力氣。


  它的內線是在A市工作的大學同學,她來A市的第一天就住在人家的家裡,而那個同學

畢業後恰巧托人進了公安醫院,做一些行政方面的工作。


  這個案子不是個秘密,所以小夏就謊稱她懷疑日本人本身有問題,又沒有什麼證據,

想讓老同學幫忙監視一下。她這個同學本來讀書時就很熱血,正義感十足,當即答應下來

,意識主動申請行政值班,做了小夏的內線。


  不過小夏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說這日本人有邪術,讓她朋友小心,不要太靠近,免得

被發現。


  「你呢阿瞻?」


  「王姐也說房子沒動靜。」阮瞻無意識的擺弄著筷子,眼睛望向窗外。


  「你認真一點,正在開小會哪!」萬里拉回彷彿處於神遊狀態的阮瞻,「你答應王姐

幫她們一家回村,不會因為超生受到處罰嗎?」


  「村長很迷信,我略施小計他就答應了。」


  「你不是招鬼術來嚇唬那位老人家吧?」


  「我不會用術法對付好人的。」阮瞻一本正經的說,「我不過是讓他看了一點幻術,

給他算了算命,還有嚴大爺幫腔。你要知道,嚴大爺在這村子裡說的話,可是很有份量的

。」


  「可是幫助王姐是對的。」萬里繼續吃,山村裡純天然的東西很合他的胃口,「你也

不能用這種利益交換的方法,花錢讓她幫你盯著那房子,而你想法子保證她回村不受處罰

。」


  「她自己也恨那個惡鬼的,雖然她膽小,可是很想為懶三報仇,那是個不成功的人,

卻是個心慈手軟的老闆。」阮瞻說到這裡,想起王姐一直害怕鬼怪會順著線路找到她,咬

了半天牙才肯接受這個任務,當然也沒忘了報酬時,不由得微笑。


  一邊的小夏正在偷瞄阮瞻,見狀連忙把頭轉過去。


  好傢伙!這個人也不用一大清早就表現他殺女於無形的技巧吧!害得她的口水都差點

流下來,沒想到她岳小夏原來是個色女!


  「話說回來,你就是懶惰,不肯修煉,不然你如果有楊幕友那種小飛鶴監視器,我們

只要扎那個松井老傢伙一刀子,折幾個紙鶴,就不用那麼麻煩了。小夏不用整夜擔心她那

個擔任監視工作的同學有危險,你也不用掩人耳目的在市區和郊區跑來跑去。」萬里說到

這裡也微笑,和阮瞻一樣有魅力,只不過氣質不同而已,「至於傷熱的工作,就交給勇敢

的岳小夏同學,你看她對自己都下手那麼狠,還不一刀把那老傢伙直接送去見閻王!哈哈

!」


  小夏又一次成功的被氣到,不過此刻她纏著厚厚繃帶的手臂還在疼,也沒力氣和萬里

鬧,只白了他一眼,「你盡量氣我好了,我不和你計較。可是你最好別養成習慣,不然我

傷好後會打得你見到我就發抖。臭男人!」


  「你看,小夏似乎越來越暴力了!全是你帶壞了。」萬里對阮瞻說。


  阮瞻不說話,甚至不敢看小夏一眼,生怕在外表馬虎,但內心精明冷靜的萬里面前洩

露了內心的秘密。


  可在小夏眼裡,卻擔心阮瞻那天聽到了她和兩個雪女大叫『這個男人是我先看中的!

』這句話,這樣讓她無法自然的面對他,影響她的計劃。


  多日的相處,讓他在她的心裡更加深刻,她本來正打算著怎麼不知不覺拿下這個男人

,收歸己用,連計策和口號都已想好,就叫農村包圍城市。可是她發現自己是那種只會叫

的狗,咬不了人,特別是這種無從下口的男人。


  「針孔攝像機有什麼不好?」阮瞻答了一句。


  昨天他避開耳目,偷偷返回市區,做了一下午的攝像技術和勸導王姐的心理工作,還

要冒充小商販在隔壁洋樓的地下室租房子做倉庫,好讓王姐順理成章的進去做監視工作。


  情人旅店的地下室肯定是一切事情的根源,所以那裡的骯髒窗子是最好的監視角度。


  「小心不要被那個暗中監視的東西發現。」小夏冒出一句。


  見阮瞻這麼跑來跑去,她覺得真擔心哪!


  「放心,那個笨東西不知道咱們阿瞻哥哥的金蟬脫殼法,一直蹲在房子外面傻等呢!



  「我們不也是等嗎?」小嚇的脾氣急噪,有點趁不住氣了。


  「讓他們做工程師吧,我們做黃雀就行了。」阮瞻安慰道。


  他通過一天的實驗已經完全放心了,他們可以隨時離去,也可以隨時回來,不驚動任

何人。






  第二十二章  一排護士


  清脆的鈴聲響了起來,小夏像被電到了一樣,立即撲過去接電話。由於太急了,不小

心碰到受傷的手臂,疼得齜牙咧嘴。


  「有消息?」等小夏三言兩語的講完電話,萬里馬上問。


  「小玉說沒動靜。」小夏憂心重重。


  小玉就是她在A市大學工作的同學,她的內線。


  「不行,我得回去!不可能沒動靜的。」小夏想了一下後斷然說,「咱們明天就可以

回去了,如果那日本人要動手,今晚是最後的機會。」


  「嗯,是有點問題。」萬里轉頭看向阮瞻。


  這兩天他一直這樣,坐在那一動不動的看窗外,整天一句話也不說,不知道他在想些

什麼。


  「別急。」阮瞻還是沒有動,只吐出這兩個字。


 「可是我怕小玉有危險,她已經連續值班兩天了,會讓人懷疑的。」小夏見阮瞻不動,

乾脆走的去扳他的臉,讓他把目光從窗外轉向自己,「她不瞭解內情,不能把她牽連到這

裡。」


  她焦急之下,幾乎是捧著阮瞻的臉,但當他深邃的眼神瞄到她時,又慌忙放開,像做

了什麼錯事一樣漲紅了臉。好在是晚上,他們只在二樓的小客廳開了一盞壁燈,不過她心

裡仍然暗罵自己無膽鼠輩,不明白為什麼她對萬里可以那麼輕鬆,可是一見到阮瞻,她就

手足無措。以前她對他也不是這樣子的,難道因為心裡有鬼,在打人家的主意,反而不正

常了?


  「今晚一定會有結果的。」小夏手指的柔軟觸感彷彿還存留在臉上一樣。讓阮瞻只得

咳了一下才開口,「沉住氣。」


  「可是我有不好的預感。」小夏想到同學的事,擔心加劇。「我想去醫院看看,不然

我不能放心!」


  阮瞻有一絲猶豫。


  這件事是有點讓人無法完全掌握之感,對方一定有什麼行動是他們所不瞭解的,就像

他的行為對方也不能完全瞭解一樣。如果不讓小夏去,假如她的同學真的出事,她的良心

會不安,甚至會自我譴責一輩子。假如讓她去,他又怎麼放心得下。


  現在他甚至已經形成了一種定式,只有她呆在他身邊,他才能安心!


  「怎麼樣,讓我去!」小夏差不多求阮瞻了。沒有他,她可脫不了殼。


  阮瞻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點頭。


  「好吧,你可以去醫院,但你要保證不做危險的事。」他又轉向萬里,「你也去。」


  「行啊。不過不只是陪妹妹那麼簡單吧?」


  「你要盯著那家日本人。」


  「你呢?」


  「我還要演戲哪!。」阮瞻瞄了一眼窗外,「放心,來得及的!」


  「你想讓我怎麼做?」


  「隨機應變吧,我想你並不需要我囑咐。」阮瞻說著站了起來,把手伸向小夏。「你

的護身符拿來看看。」他想加持一點靈力在上面。


  小夏下意識的撫住了脖子,「那個——在衣服裡面,不好拿出來。」


  她怕阮瞻問這個問題。


  事實上,她的寶貝護身符丟了!那天打雪女的時候,她手邊沒有東西了,情急之下,

只好把護身符當作武器扔了出去。然後就是阮瞻受傷,而且黑燈瞎火的,她也不知道那塊

小小的玉器被扔到了哪裡!


  山坡太大了。而且還有厚厚的大雪!


  對這件事,她心疼如絞,那是奶奶留給她的唯一遺物,而且照阮瞻的說法,那上面有

很強的念力。那是對她無盡的、不需要回報的偉大的愛啊!


  可是那種情況,她根本來不及思索。她只是要救他,也必須要救他!


  之後她就在各種情勢下再也不能進去山裡,如今也知道,她永遠找不到那個護身符了

!她有多麼捨不得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她不想讓阮瞻為此而內疚,所以還是決定瞞著他




  阮瞻看了一眼小夏,終於放下了手,「小心。」他只說出這兩個字來。


  到醫院後,萬里和小夏決定分頭行動。雖然彼此都不太放心,可是對方實力強,而他

們只有阮瞻一員殺將,不得不分散開,發揮最大的團隊效力。


  萬里去病房查看情況,而小夏則去找她的同學。


  找到小玉後,她費勁唇舌,才把這個因連續夜班而憔悴不堪的熱血青年打發到裡間的

辦公室去睡覺,她自己則躲在窗簾後用望遠鏡觀察整個醫院的後院。


  行政樓是一棟獨立小樓,是一個刀把型的拐角樓,雖然有點偏僻,也不很高,但是正

好看到院區的整個後院,包括急診區的後面、鍋爐房、水房、停屍房還有醫院後門。


  行政值班的房間就在這小樓的最高層,且最靠近外側,視線就更加良好。小夏安靜的

窩在那兒,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


  她的直覺一向出奇的準確,今晚這裡會出什麼事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整個醫院的後院瀰漫著不詳的寂靜,小夏沒有一點睏倦的感覺

,反而越來越緊張,認真觀察著整個院落。


  她只覺得有一絲異樣感,可開始時由於過度緊張沒有意識到是什麼,時間一長就發覺

了環境的不同之處。


  是霧!


  北方的冬夜裡經常會有霧的,不過在雪後晴朗的天氣裡出現霧氣還是很奇怪的,而此

刻公安醫院的後院卻正被突如其來的一場霧氣所籠罩。


  霧氣很白,給人翻湧的感覺,而且來得快,一轉眼就把整個後院包裹在霧氣之中。不

要說兩側的房子,就連醫院牆外的街燈也看不到了。


  可奇怪的是,天上的明月仍在。像一盞燈一樣照射在霧氣的上方,使居高臨下的小夏

能把霧中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彷彿是一齣戲劇,那白霧只是拉上了一個大幕而已。


  在這霧氣來襲的幾分鐘裡,小夏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要通知阮瞻還是萬里?這

是個陷阱還是有什麼古怪?她一時不能下判斷!


  然而這時,好像是劇院裡的戲劇開始了一樣,白色的幕布無聲無息的默默開啟了。


  一個人影出現在霧氣裡。


  卡噠——卡噠——


  鞋後跟敲擊著冷硬的路面,腳步規律且緩慢。漸漸的,小夏看清了白霧中白色的人影



  一個女人!


  一個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女人!


  手裡還拿著打針用的托盤,上面蓋著一層白布。她低著頭,從看不透的白霧中走了出

來。她身後是另一個護士,一模一樣的神色,一模一樣的步子,一模一樣的姿勢,緊跟在

前一個護士的身後。然後又是一個,再然後還有一個,再一個,一共五個之多!


  她們排成整齊的縱隊,機器人一樣向前挪動,直奔醫院的後門!


  醫院的後門是一個銹蝕的大鐵門,平時只有死去的病人才由此處運出去,晚上的時候

即沒有人看守也沒有人經過,只有一把大鎖歪斜的掛在上面。


  「?◎瞴v一聲傳來,在靜夜中顯得如此突然,嚇得小夏手中的望遠鏡差點沒掉到地上

。只見停詩房的大門無聲息的打開了,一個僵直的物體跳了出來。


  它的外層包著黑色的裹屍袋,只有一顆頭露在外面,胸口的白色卡片隨著他的跳動晃

蕩著。


  小夏沒看到他的臉。但直覺的認出那就是『死去』的日本人,松井茂德!


  他什麼時候變成殭屍了?!


  小夏急忙摀住嘴,才沒讓自己叫出來。她見識過殭屍了,知道自己沒有看錯,可這又

是日本人的什麼陰謀?


  她拚命的盯著那個背對著她、跳向醫院後門方向的『人』,感覺他遲疑餓一下,連忙

蹲下身體,手還下意識的捂著嘴,險險的躲過了被跳轉身來的殭屍發現的結果。然後她撫

著『砰砰』亂跳的心。慢慢蹭回窗子邊上,看那殭屍和排成一排護士會合在一起。


  他們對著鐵門站著,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小夏只覺得霧氣擰轉了一樣,逐漸形成了一

個漩渦。恍惚中彷彿看到一棟小樓的紅漆雕花大門。那殭屍向漩渦的中心猛的一跳,後面

的一排護士也一個跟一個的跳入白霧濃重的中心,剎那間沒了蹤影,那白霧也被吸到中心

一點,消失不見,宛若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這是楊幕友的時空扭曲術!

  

  小夏認得這個憑空轉移的方法,但是又覺得殭屍使用的手法有一點不同,他沒有楊幕

友那種揮灑自如的風度,反而像投河自盡一樣。


  但無論如何,他們就在她面前這樣消失了,而且她能認出那紅漆雕花大門後面的房子

,正是情人旅店。


  她連忙打開手機,撥通設置為緊急呼叫的電話,「阮瞻,他們去了!」電話一通,她

立即報告。


 「呆在那別動,我——」阮瞻的聲音傳來,但又突然斷了。


  小夏焦急的看看屏幕,見電話還處於通話狀態,「喂,阮瞻,聽到我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陌生的喘息,做作且惡意,像是故意呼吸給她聽,然後是一句緩慢又

僵硬的日語和一陣陰沉的笑聲。


  鬼接電話?!


  小夏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嚇得連忙關掉手機,可那聲音仍然不停的傳來,追命一樣

,即使她拿掉電池也不行,逼得她狠狠的把手機順著窗子扔出去!


  『啊』的一聲呻吟傳來,小夏本能的循聲望去,當場駭得她幾乎大叫。


  她的手機砸在一個人的頭上。


  那個人一身白色的護士服,頭上的白色護士帽被砸得掉在地上,散亂了一頭長髮,她

一直低著的頭此刻正緩緩抬起來。


  她的臉灰白髮青,從額角流出的鮮血覆蓋了半邊臉,眼神呆滯無神,面頰上的肌肉一

動不動,嘴卻咧開著,笑得那麼恐怖。


  「流血了!」她騰出一隻空著的手,摸了臉一下,展示給小夏看。


  小夏完全嚇呆了,看到除了這個被她手機砸傷的護士外,還有另一個始終低著頭的護

士。這兩個人就站在行政樓的大門口,一幅要找她來的樣子。


  果然還是被松井茂德發現了嗎?他什麼時候發現的?這兩個護士是派來殺她的嗎?她

們又是怎麼回來的?


  她才這樣想,就見那兩個護士快步闖進樓門,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第二十三章  嬰兒


  不能把災禍帶給小玉!


  這是小夏的第一想法。所以她放棄了想把門擋好,自己躲在裡面的想法,以最快的速

度拿了一張符咒跑進裡間去,放在睡得死死的小玉的衣領裡,然後衝出門去。


  這是頂層,她必須先於那兩個護士來到下一層,才有迴旋的餘地。而且她看得出來,

這兩個護士並不是鬼魂,而是被那殭屍控制了。因為在月光下,她看到那兩個護士有影子

,但是舉止和行為又那麼異於常人,這很說明問題了。


  這棟樓是兩側帶樓梯的,走廊很長,各科室全都鎖著門,而燈是聲控型節能燈。小夏

從一側下來的時候,根本看不清楚另一端的情形,只有跑到中間時,她的腳步聲才能震動

得另一側燈光明亮起來,當然下樓時也是要下到樓梯拐角處,下一層的燈光才會明亮。


  她亂跑一氣,完全沒有計劃,因為在這情況不明的情況下,她也沒有什麼判斷。她只

聽到自己的腳步和喘息,沒有那兩個護士的任何音訊,這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先前的感覺

是不是正確,她們真的是人嗎?雖然她們有影子,可為什麼可以行動沒有聲息,難道是邪

術造成的?!


  她邊跑邊撫摸著衣袋中的符咒,那是阮瞻送他們回來的時候給她和萬里的,她感覺摸

一下這符咒,心裡就會覺得平安些。


  她跑到四樓的樓梯拐角,三樓的燈被她的腳步震得瞬間亮起,但她卻驀然剎住腳步,

因為出現在她面前的,不僅有光明,還有那個被她誤傷得頭破血流的護士。


  她一手拿著托盤,一手還是向前伸著,「流血了。你賠!」


  小夏轉身就跑,但在另一側樓梯看到另一個護士走了上來。她依然低著頭,雙手拿著

托盤,顯得那托盤比較沉重,上面蓋的白布簌簌的抖動,好像下面後活物!


  三步並做兩步,小夏趕在她之前邁上樓梯,迫不得已又向樓上跑去。


  混亂之中。她辨不清方向,只是當迎面遇到護士時就向相反的方向跑,左左右右、上

上下下,不到五分鐘,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處在哪一層樓上。漸漸的,她發現自己被兩個

護士堵在了走廊中心。


  「流血啦!」一個伸直著手。


  另一個仍舊低著頭。


  小夏前後沒有退路,慌亂的亂推兩側房間的門,但所有的門都緊縮著,沒有一個可以

讓她進去躲一躲。眼看著兩個護士漸漸逼近!


  她貼緊一側的牆壁,盡力把護士向走廊的一側引,期望可以騰出另一側的空間,讓她

有機會逃掉。可當她才看準時機準備開溜時,只感到手臂上一陣巨痛。自己的傷臂被一隻

鐵鉗一樣有力的手抓住。


  是那個頭破血流的護士!


  那力量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所能有的,可近在咫尺的距離卻讓小夏明確的感到她確實

是個人,一個具備巨大破壞力的人!


  尖銳的痛楚讓她輕叫了一聲,心想幸好沒有躲在值班室,不然以這種中了邪的力量,

那扇木門和幾張桌椅能擋的了什麼?還要平白無故搭上小玉的性命!


  「你放開!醒醒!」她無謂的掙扎。


  那護士不說話,只死死的抓住她不放,另一隻拿著托盤的手纏上了她的腰,把她徹底

固定。而始終低著頭的護士則慢慢走了過來,單手把手中的托盤遞到她面前。


  離得近了,她更清楚的看到,白布在抖動,似乎有什麼在托盤上掙扎!


  「不要!」她拚命想後退。可是卻根本動不了。


  托盤遞到了她眼皮底下,接著一隻手出現在托盤上方,慢慢的、輕輕的,從一角揭開

上面的白布。


  『突』的一下,隨著白布的揭開,托盤上立起一個血肉模糊的小東西,大大的腦袋、

沒有五官、細弱的四肢、五指還沒有分開,就像個小蝌蚪!


  「媽媽!」它尖銳的叫聲明明那麼細,卻又非常蒼老,「為什麼打掉我!」


  這被拿掉的才成形的嬰而,駭得小夏連聲音也不能發出來。


  「媽媽!媽媽!」它像蚊子那樣哼哼,猛得向小夏撲來!


  生命的威脅,使小夏生出了巨大的力量,雖然沒有掙扎,卻帶得那抓住她的護士一起

歪倒在一邊,隨著托盤上各種手術器具的落地,那嬰兒越過她的頭側,『啪』的摔到遠遠

的後方地上。


  它一落地就發出微弱的嬰兒的哭聲,並又向小夏的方向爬過來!


  頭破血流的護士蹲下身去,從地上散落的東西中撿起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主人說,

殺了你!」她就是不抬頭,機械的說著話,拿著刀步步逼近!


  來自兩面的威脅,還有身後死纏自己腰的鐵臂,逼得小夏沒有退路。她猛力踩身後護

士的腳,如果是正常人不疼死才怪,可她竟無痛感一樣的沒有反應。而由於剛才的奮力一

掙,小夏那只傷臂目前脫離了流血護士的掌握,在兩面夾攻的掙扎之中,一下子扯開了護

士的衣襟!


  在這樣冷的天氣裡,她的護士服裡只穿了一件襯衣,隨著小夏的動作被全部扯開,露

出白皙的胸部。然而比那更白的,是胸口上那一隻雪製的男人手印。明亮的燈光下,雪手

印上凝結的冰渣閃閃發光。


  幾乎是一瞬間,小夏只憑本能就知道作怪的東西就是這雪手印,腦海中靈光一閃,連

忙掏出衣袋裡的符咒,也不管幾張,在撞向護士的一瞬間,把符咒貼了上去。


  迅速融化的冰雪把符咒浸透了,這護士也如失去了意志一般委頓在地上。


  小夏也不廢話,咬緊牙關。轉頭面對另一個護士。


  「主人說,殺了你!」她機械的重複。


  「那來啊!」她怕了那把閃著寒光的手術刀,邊說邊把外套脫下,纏在手上,當那護

士猛撲過來時,用纏著衣服的手臂一擋,也沒什麼招式,只是用另一隻手拚命去扯人家的

衣服。


  這個護士裡面穿了一件毛衣,因為她衝力太猛,小夏又拚命不放手,一錯身的時候,

竟然把這件彈力頗大的毛衣蒙在了她的頭上。她彷彿沒有智力一樣,也不把衣服扯回,只

是揮著那把小手術刀亂砍。但這樣小夏就容易多了,用包裹著外套的手臂抵擋,直接把符

咒按在她胸前。


  隨著符咒被水浸透,那護士也轟然倒地,把小夏也帶得摔了下去。


  「媽媽抱!」


  還沒等她喘口去,血肉模糊的嬰兒不知何時爬了過來,一把抱住小夏的腳。一幅要爬

上她身體的架勢,嚇得她把剩餘的符咒全扔在它那沒有五官的臉上。


  『嘶』的一聲,冒出一股青煙,它的身體如爛肉一樣歸於不動,而走廊裡所有的聲音

也嘎然而止!


  幾分鐘的時間。一場生與死的搏鬥,而且是獨自一個人,這讓小夏累得近乎虛脫。她

躺在地上不動,大口喘著氣,左右兩邊各躺著一個護士,腳下是一團嬰兒的血肉。此刻她

多麼想昏過去,自我屏棄痛感啊。可傷臂上的陣陣痛楚又讓她異常清醒。


  她勉力爬起來,粗略檢查了一下那兩個人。發現她們竟然還活著。一幅隨時會掛,但

又掛不了的病態,大概不會死!這讓她略微安了一下心,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在二樓,於

是搜尋了一下還能用的符咒收在身上。接著又爬到頂層的值班室去。


  兩天兩夜的疲勞讓小玉睡得格外香甜,根本不知道小夏剛才經歷了一場劇鬥。小夏苦

笑著看看朋友的臉,回到外間繼續打電話。


  「你沒事吧?」電話一通,就傳來阮瞻焦急的聲音。


  他一向不用手機的,可這次為了聯絡方便,把萬里的手機給他拿著了。


  「完全沒事。」小夏聽到他的聲音就感到軟弱,驚嚇、疼痛都讓她想哭,可是她知道

這個時候多麼關鍵,知道不能影響他,所以拚命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平穩一點。


  「可是。松井茂德好像變成了殭屍。而且,他不知用什麼邪術控制了五——不,是三

個護士。」小夏把自己擺平的兩個減掉,「她們的胸口有雪手印,只要貼上符咒就沒事了

。」


  「人?」


  「活人!而且可能會好起來的樣子。不要傷她們,當然迫不得已的情況不算。」小夏

繼續說明情況,「他們可能已經去情人旅店了。」


  「知道,我已經在等了。」阮瞻輕輕的說,「你——小心!」


  『嗒』的一聲,電話輕輕掛斷了。


  小夏握著電話發愣,心裡怪阮瞻只會說『小心』兩個字,難道說點甜言蜜語就這麼難

嗎?在這種危急的關頭,他冷硬的心也不熱一下!


  她楞了一會兒,隨即想起自己應該去幫他的忙,別的不書哦,就單只那三個護士,她

對付起來就比阮瞻有經驗。雖然她還是怕,可是一想到要除去日本邪術就要扯開女人的衣

服,她的妒忌立即戰勝了恐懼。


  那可是要看見女人的胸的!


  她不能讓阮瞻看別的女人,要看就等將來有機會看她的好了,她自認為還蠻漂亮的。







  在小夏遭遇午夜襲擊的同時,萬里正貼著隱身符在高級病區晃蕩。在偷、蒙、拐、騙

的瞭解了一些事實後,他才謹慎的來執行『偵察』任務。


  他有點不舒服,每次貼這種隱身符的時候,他都不自在極了。這在他看來是完全違背

自然規律,可是又不得不那麼做。


  他盡量貼著牆走,雖然阮瞻能力大增,隱身符甚至可以隱掉影子,可是他還是如做賊

一樣不習慣,好在可以肆無忌憚的看漂亮的護士小姐,這算這樁苦差的唯一補償。


  他實際上很擔心小夏,因為小夏的個性始終有點衝動,著急起來時不那麼理智,可是

他又無法盯著她,他有他的『工作』要完成。


  迎面,一個美女走了過來。真正的美女,美到他甚至從沒有見過,正是松井賀子。萬

里知道她可能有靈力,所以在她經過自己身邊時連呼吸也屏住。


  大半夜的,她要去哪裡?


  萬里帶著疑問,看她裊娜的走過去,也管不了那麼多,決定還是先看看他們認為的、

這三個日本人實力最高的一位——松井石根。


  如果這日本老頭實力最高的話,怕他的偷窺行為會被發現,那麼他這一米八十幾的大

漢一定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想到這兒,他突然靈機一動,闖進一間沒人的醫生辦公室,快速打扮成這裡的醫生模

樣,還找了幅眼睛戴好,雖然頭昏眼花,但樣子還真變了些。


  「還是自然化裝法好!」他把隱身符拿下來,小心的放入衣袋裡,大大方方的走進了

松井石根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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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四章 這也叫偷情?


  松井石根睡著。


  至少外表上看來是如此。


  萬里大模大樣的在這間高級病房裡亂轉,東瞧西看,一幅檢查儀器的德行,但其實在

觀察整個病房,看這裡有沒有隱藏著其它秘密,而且全付身心都在兼顧躺在床上的人。


  阮瞻說過讓他隨機應變,但他不像阮瞻那樣是個以靜制動、非要胸我成竹才動手的沉

穩內斂的脾氣。他有點像小夏,喜歡把事情挑明了,然後再正面迎敵。這大概是他和小夏

格外投緣的原因吧!


  不過他不似小夏那麼急燥莽撞而已!


  現在他就想挑動這老傢伙別再裝下去,這樣他可以直接摸到對方的底牌,刺得對方先

跳起來的話,至少會對阮瞻有利吧!但是他自己也要保障安全才行,所以他把那幾張保護

力極強的符咒貼在胸口內的衣服上,這才蹭到病床前。


  只見松井石根安靜的躺在那兒,身體周圍全是儀器和管子,整個人就像葡萄籐下的一

條肉蟲,無力又癱軟。


  「一看就是裝的。」他心裡想著,「如果他永遠不醒才真正的萬事大吉。」


  他雖然是心理醫生,但也懂得一些簡單的醫學常識。從這些儀器的數據來看,這老頭

子確實是很危險的,可因為他知道前因後果,所以看得出松井石根這一番做作,竟然連身

體狀態也拿來控制,果然是高手!

  
  不過無論什麼樣的高手他也不怕,就算這老傢伙比惡鬼還可怕也是一樣。只是他雖然

表面上心不在焉,但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戒備。


  毛主席他老人家說的好,在戰略上藐視對手,在戰術上重視對手。


  他微微俯下身去,伸手去揭病人的氧氣面罩,心想這回我看你還裝不裝,結果對方仍

然沒有反應。這讓他大感興趣,孩子氣大發。想試試以忍耐著稱的日本人能忍到什麼地步

,所以對著這個老頭子動捅捅,西擰擰,可是對方就是不動。


  真能忍!


  他心裡有點不太真誠的讚歎,伸手入懷,拿出一張符咒,往松井石根的印堂正中就貼

。這一次,對方終於有了反應,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隻蒼老有力的手握住,同時眼前大大

的睜開了一對眼睛!


  「日語?我聽不懂。」在對方狠狠的說了一句日文後,他仍舊笑咪咪的。手下一掙,

但竟然沒有掙脫。


  「不要小看老人家的能力!」松井石根用僵硬的中文說。


  「可是中國有句話,叫拳怕少壯啊。」萬里手下加勁,一下子掙脫出來,但手腕的痛

苦讓他在心裡連吸了好幾口涼氣,可臉上還是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松井石根『唰』的坐起來,像安裝了彈簧一樣,哪有一點病態。起速度之快,嚇了萬

里一跳。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松井石根雙手結著奇怪的手印,然後手中一閃,一個白

花花的東西直接向他的胸口襲來。


  他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眼一花,根本來不及防禦。只聽『啪』的一響,一下重擊直

衝他的胸口。幸好他早放了保護性符咒在衣內,所以只有點灼痛感,只是為了躲閃而摔到

了牆邊,但並沒有如偷襲者希望的那樣重傷倒地。


  他低頭一看,只見胸前的衣服有一團雪白的冰渣,就在他看的時候,迅速融化成水。


  「呀,衣服濕了,會冷的!」他說著抓起衣內的一張符咒向松井茂德撲了過去。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覺得這是個攻擊的好時機,因為眼前的這個日本人雖然還有些能

力,但是不足以致他的命。因為他目前有點法術認識,且身藏阮瞻貫注靈力的符咒。


  而松井石根也嚇了一跳。


  他本來以為自己的冰錐可以穿透萬里的胸膛。融入他的心臟,讓他在三天內成為自己

的役使,在自己離開中國後再無察覺的死去的。沒有料到自己的奮力一擊並沒有得手,對

方反而如一頭猛虎一樣撲了過來。


  不如他也算有些氣度,能夠做到臨危不亂。眼見萬里高大的身軀猶如泰山壓頂一樣,

連忙又結了一個手印,把手中幻化出的冰錐打向他的眉心!


  形勢均等,看誰更快一步了!


  事實是松井石根更快,因為他畢竟是個有靈力的陰陽師,他發出的冰器先於萬里出手

之前飛到了萬里的眉心。


  那裡可沒有能保護他的符咒!冰錐會穿腦而過!


  然而在這千鈞一髮的危急時刻,冰錐卻只是蹭到了萬里的皮膚,然後在敵我雙方的驚

異中,像是力量耗盡一樣頹然落地。隨著碎裂的聲音傳來,萬里已跳到病床邊上,在松井

石根的怒視之中,也沒有使用符咒,猛得揮拳打在他的太陽穴上。


  不可一世的松井老先生立即暈死!


  萬里喘了一口粗氣,摸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不明白為什麼冰雪的東西卻讓他火燒火燎

的疼,還好並沒有出血。更慶幸自己不夠快,不然他只要向前多走十厘米,他的腦袋非有

個洞不可。


  他彎下身,把真正昏迷的松井石根重新『擺』好,「我可沒偷襲你啊,明知道你裝死

,還要把你弄醒!我們中國人民歷來光明磊落。」


  他咕噥了一句,心裡還在疑惑為什麼冰錐會無故失了力道?是松井師根的功力不足了

還是有舉頭三尺有神明?


  可無論如何,他是逃過了一劫!


  他本來的計劃是惹惱這個老頭,自己拼著受點重傷也要折損一下他的功力、打亂他的

計劃,為阮瞻爭取主動,自己則趁機逃命去也!


  反正這裡是醫院,是公共場合,日本人不能搞出太大的動靜,實在不行他就鬧得驚天

動地,不信他不收斂點,再說自己還有符咒護身。而阮瞻甚至在他的後背畫了能保證神志

不被侵襲的清明咒,雖然阮瞻是第一次學著畫這個。自己也不太確認效力。


  可是松井石根表現出的實力讓他在一瞬間有了攻擊的念頭,幾乎是下意識中,他就有

了一種感覺——這老頭可能真是個高手,可目前他一幅功力盡失的模樣,外強中乾、色厲

內荏,只是個普通的陰陽師,甚至因為年老衰弱,而並沒有什麼優勢。


  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他的功力耗損得如此厲害,那麼是否有人的功力會增加?松井茂

德死了,難道真有第四個人?還是那個松井賀子才是真正的高手?!她剛才出去幹什麼?

去幹什麼?自己跟錯了人嗎?阮瞻不會有麻煩吧?


  一連串的問題,讓他一時難以判斷。他站在那皺眉思索。沒聽到腳步聲的接近,直到

來人在門邊和路過的護士禮貌的打招呼時,他才意識到問題。慌忙中,也來不及細想,直

接鑽到了床下,順帶著把碎冰也抹進床底。根本忘了移袋中有隱身符這檔子事。


  門開了,一個人裊娜的走了進來。從步態和衣著上,萬里一下就認出是松井賀子。這

讓他鬆了一口氣,因為這意味著她並沒有去情人旅店,因為她就算強的很,也不可能在這

麼短的時間內打敗阮瞻。這點萬里有極強的信心,阮瞻的經歷注定他遇強愈強。


  松井賀子近來房間後遲疑了一會,慢慢走到窗邊。萬里只覺得她的腳有些大,想像著

她纖弱高挑的身材和美麗精緻的臉。覺得她的腳是個瑕疵,終於明白美人都會有缺點的。


  可當他還在為松井賀子的瑕疵歎息的時候,松井賀子開始說話。說的是日語,他聽不

懂,只覺得她的女中音很動聽,和溫柔。


  房間裡靜靜的,只有儀器的滴答聲回答她。


  「師傅。」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說的是中文,但是比較僵硬,有點怪聲怪

調。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萬里一跳。


  他的眼睛沒有任何問題,進門時連櫃子抽屜都檢查過了,確實沒有其他人存在!是那

第四個人嗎?他藏在哪裡?為什麼他沒有發現?隱身還是妖術?


  「茂德君已經去了,我幫他施放了霧氣。」那個男人繼續說。「剛才我去把停屍房的

善後工作做了一下。」他輕輕笑,「茂德君真是馬虎,連門也沒關好,如果被發現的話,

會嚇壞別人的。」


  萬里的冷汗落了下來,一是因為首次聽說松井茂德沒有死,還從停屍房跑出來了,二

是因為這男人的笑聲讓他想起了一個人——就是松井賀子。


  松井賀子是男人?!這樣美麗精緻的人是男人,或者是人妖?為什麼說中文?發現啊

了嗎?比女人還女人的模樣,卻是男人的聲音,這想來實在詭異!


  就在萬里驚異成分的時候,松井賀子繼續說,「師傅,我的中文可進步了呢,您說在

中國就要練習說中文,可我總是忘記。真羨慕茂德君啊,他是學陰陽道術的奇才,可我學

來學去卻只會施放霧氣。那天他轉換內息的時候,並沒有殺死女人,還製成了雪骷髏了呢

?今天全帶去了,大概為了對付那個中國人。我想他這樣做是對的,不會因為醫院無故死

人招來懷疑,而且還很有用處,畢竟她們還是人,那個中國法師不可能殺死自己一人吧?




  控制女人做幫手?又一個沒料到,阮瞻應付得來嗎?萬里越聽越焦急。


  「師傅,你為什麼不說話。」不同尋常的沉默,讓松井賀子開始覺得不對勁,『她』

從窗邊快速走到床前,焦急之下改成了日語,而且床也開始亂晃,不用猜也知道『他』在

幹什麼。


  沒等松井賀子推斷出松井石根發生了什麼事,萬里從床下但出雙手,稍一用力,那個

美人就直接摔倒在地上。


  萬里從床下迅速的爬出,連他自己也沒想過能如此之快。他一下壓倒松井賀子的身上

,毫不客氣的摸了一把,「果然是個男人。」他宣佈結論。


  松井賀子被這意外驚得沒有反映,只瞪大了一對美目。


  「這麼漂亮居然是個男人,你是優嗎?」萬里說,伸手又去摸『他』的胸部,倒不是

變態行為,只是這三個日本人太詭異了,意外頻出,他必須完全確認。


  一摸之下,雖然有內衣假裝,卻衣服裡絕對是男人的平胸,而且還很瘦弱。


  松井賀子這時反應過來,吼了一句日語,大概是罵萬里。不過萬里一句也聽不懂,也

不怎麼在意。反正他是賤人(泡健身房的人),那個比美女還美女的日本男人根本掙扎不

過他。


  但這時,有一名護士敲了一下門進來了,看樣子是做例行查房的,開門時正巧看到萬

里和松井賀子糾纏摟抱在一起,大概還很激情。


  她的吃驚可想而知,張大了嘴巴站在那足有十秒鐘。


  「沒見過偷情嗎?」萬里反應迅速的說,「請你離開,讓我們繼續。」


  那護士二話沒說,幾乎是逃出去了,臨走時還沒忘了關上門。


  「真不愧是高級病房的護士!」萬里讚歎了一句,又轉頭面對日本娘娘腔,「可惜你

要睡一會兒。」


  說著,他毫不留情的又是一拳,打上了那張美艷的臉上。


  「看來日本陰陽師真不收女人!」他邊說邊把昏過去的人扔到沙發上。自己則找出那

張隱身符貼上,走了出去。


  現在他大概沒有機會通知阮瞻了,因為松井茂德已經去了,如果這時打手機通知阮瞻

的話,可能會讓他暴露。


  他運氣好,遇到的是最弱的一組,他只但願其它兩個人不要那麼凶險。


  他不能離開,必須讓這兩個人無法異動,保證小人物不要造成大威脅,其餘的要看那

兩個人了。他只有等,看他們這個鐵三角是不是會威力無邊。


  另外他要去找點乙醚,如果日本人民不合時宜的醒過來,他不想再用暴力了。


  他可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文明人!






  第二十五章  第四個人


  得知小夏還平安後,阮瞻把電話完全關掉。


  新得來的消息預示著事情並不是按照自己的猜測進行的,不過那也沒關係,再完美的

計劃也會頻生意外,這就是所謂的計劃趕不上變化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行了!


  小夏是個小笨蛋,她根本就不會掩飾著說話,從她的話裡,他能聽出變成殭屍的松井

茂德控制了五個護士,手印就結在那些女人的胸口,小夏已經解決了兩個。


  他不去想她是怎麼做到的,那會讓他極度不安,他只是在考慮要如何對付那些中了邪

的女人。只要是無辜的,無論是人還是鬼,他都不想傷害!對方也許正是看中了這一點,

這才讓那些人中邪術,以防他萬一起來的話,可以絆住他的手腳。


  對方很謹慎,只是他現在卻沒有時間考慮這些,松井茂德已經去了,他必須僅跟上才

行。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不能讓這個小鬼被當作式神給收了去,不然那些冤死的人去哪

裡討還公道?


  他用了一個礙眼法,騙過在黑暗中盯著他的那個獸靈,然後虛空畫符,一腳踏了出去

。日本人用苦肉計把他們陷在這裡,又用一個式神盯著,自以為他不能異動。孰不知他有

自己的金蟬脫殼法,這一點對對方而言,也是料不到的意外吧!


  時空扭曲術,可以讓他輕易的到達任何一個地方。這就是他的金蟬脫殼法!


  上次和楊幕友交手時,他就覺得觸動了自己內心中某一個熟悉的信息,事後經過多日

的苦思冥想,他終於想起父親竟然曾經教授過他這個。


  那時候父親好像意識到自己就要離去一樣,一下子強行灌輸了許多以前從沒見過的法

門給他,而隨著父親的去世,他對自己能力的厭惡,使他把這些全部有意識的遺忘在腦海

裡,直到楊幕友使用此術時激活了他的記憶。


  從另一方面講,也可以說是從楊幕友那裡領悟出來的。


  在和崗村賢二打鬥時,他算是稍運用了一下皮毛。松井父子製造的難題才是逼迫他在

很短的時候內完善了這項法術的根本。而他之所以要佈置那麼麻煩的餓眼線,等對方行動

後才跟上,是因為他怕再牽連其它人。


  具有欺騙作用的障眼法,一般情況下只要做出就會維持相當長一段時間。可是盯他的

是作為式神的獸靈,它的靈力強大,連氣息也不易覺察。如果他離開太久,障眼法沒有他

的親身加持,很快會被看破,到時候怕獸靈會傷害村民。


  而等對手出現後他再離開就沒什麼關係了。他回盡力逼迫對手召喚式神來與他對決,

這樣獸靈就會回去,村民這邊才會平安無事。這式神力量比雪女強很多,他很肯定這是對

方最強的式神,不會再出其它花樣。


  他們人少,要保護的人多,不得不精打細算!


  一腳踏出。當再次踩到實地時,已經是情人旅店的門口。


  此時的情人旅店已經被一層白霧所包圍,阮瞻知道那是結界,裡面的任何聲響和動靜

外界也不會知道。


  阮瞻施法讓自己隱身,然後破界而入。


  門前的花圃裡,站著三個白衣女人,一身護士裝扮,每個人都拿著一個托盤,上面蓋

著白布。她們直挺挺的站著,臉無血色,眼睛也不眨一下,若不是夜風吹得她們的護士服

隨風飄動,乍一看還以為是雕塑。


  他隱著身,這幾個人又沒有靈力,只是被控制的傀儡而已,所以也並沒有受到阻擋,

直接就進入了情人旅店的大門,然後伸手扯斷那條連通王姐的監視線路,並隨手加持了一

道結界在身後,以便在即將來臨的打鬥中,讓這幾個中邪的人無法進來礙他的事。


  大概松井茂德雖然作了準備,還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追來吧,因此連這幾隻棋子也還

沒來得及佈置。


  這地方,他為了調查已經跑了很多次了,很熟悉環境,所以徑直順著去地下室的方向

無聲息的潛了進去。


  但他才走到地下室通道的拐角,一陣陰森的唸咒之聲配合著震動人心的鈴聲就傳入他

的耳朵。


  叮鈴——叮鈴——


  他聽不懂念的是什麼,只感覺空間充斥著不屬於人間的寒意,不知從何而來的陰風一

陣陣的在這封閉的環境中生成,在地下盤旋著、在黑暗中遊蕩著、就像有許多老鼠在地上

竄來竄去!


  一片漆黑中,他閉了全身的氣息慢慢的靠近地下室的門口,雖然沒有燈火,但超凡的

夜視能力還是讓他看見一個被布包裹的人形直挺挺的背對著他站著,手臂處的布不停的抖

動,只有一顆頭在布袋的外面,後面梳了一條細弱的馬尾,樣子就像那天死在他面前的日

本人,松井茂德。


  這就是變成殭屍的形象嗎?

  微光下,銀光一閃,同時叮鈴之聲又起,原來是他在搖鈴。他的另一手也沒閒著,看

樣子是在結手印一樣,然後在自己頭臉處有一個抹的動作,隨後一個小東西直飛出去,釘

在那面隱約透著鎮靈符印跡的牆上。


  是一顆超大的雪白獸牙!


  阮瞻在一瞬間恍然大悟,明白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顆獸牙是屬於盯著他的獸靈的,

大概是為了讓魂魄有靈物可以依附,所以借了來吧!而松井茂德正在做的,雖然和中國的

做法有點不同,可日本陰陽道來自於中國,總也有那麼幾分相似。


  他在釋放出那個小鬼,讓他重現當日的情景。了結他的怨念。找出他的屍身,然後與

這夢寐以求的修煉式神的極佳苗子——這隻小鬼訂立契約,正式成為松井家的式神!


  阮瞻屏息靜氣的隱身在角落裡,等待著揭穿謎底的那一刻。他也想看看這小鬼究竟是

什麼來歷,為什麼讓松井父子如此著迷?為什麼他那麼小卻那麼變態色情?他是怎麼死的

?有什麼怨念?為什麼他的面目從來看不清?


  『啵』的一聲,那面牆突然亮了起來,就像是一隻鬼眼慢慢的張開,漸漸如電影屏幕

一樣顯示出光與影——


  黃昏,一位美麗的少女來到一片工地,看望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兩個神態親暱

,一看就是戀人。因為房子還全沒有蓋起來,兩個人漫步在宛如荒地的曠野中邊走邊說。


  可這時兩個日本兵經過,見色起意,先是言語調戲,當年輕人大怒時,用槍托把他打

得頭破血流,昏倒在地,把姑娘拉進了才打好地基的一片磚頭碎石之後。


  淫笑聲,姑娘的哭叫聲陣陣傳來。

 
  幾個工地的工匠從遠處走來,聽到了呼救,忙跑來看看是怎麼回事,見兩個日本兵已

經把姑娘的衣服全部扯爛,正欲行姦。


  被人打擾的日本人大聲叫嚷著,面露凶光,齜牙咧嘴。雖然聽不懂說的是什麼,但可

以猜出是威脅和謾罵。這幾個老實巴交的工匠顯然給日本人欺侮習慣了,當場給震住,只

呆呆的聽著,沒有反抗。


  一個日本兵無恥的當著這些工匠的面撫摸姑娘的身體。姑娘大聲哭喊,奮力掙扎,淒

慘的叫聲終於激起了一名男子的憤怒,撲過去掐住日本兵的脖子。


  他這一動,彷彿受到鼓勵,所有的人全動了起來,不等日本兵拿到武器,就用隨手可

得的碎石瓦塊把這兩個日本人當場打死。


  血肉橫飛,日本兵的慘叫淒厲而駭人!


  恨意太深了,國仇家恨,眼前這強姦事件的骯髒,讓工匠們對這兩個侵略者下手毫不

留情,甚至是亢奮的,直到兩個日本兵都被打得面目模糊,頭部變成了一張爛餅。


  當一切歸於沉寂,只有姑娘的嚶嚶和幾個工匠坐在地上喘粗氣的聲音時,他們對著面

前的屍體又開始後怕。


    殺了強橫慣了的兩個日本人,而且日軍駐A市司令部就在不遠的另一條街上,這要如

何善後?!難道全部給他們陪葬?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但這時,年輕男子醒了過來,見姑娘已經在工匠們的

保護下脫離魔爪,還穿上了工匠們的衣服蔽體,終於放下心來。


  影像在這裡突然變成斷斷續續的了,還有些混亂,但還是可以讓人看出事情的經過。


  年輕男子充滿恨意的肢解屍體,指揮工匠們連夜開工,以熬糯米汁為掩護,把肢解的

屍體放入極大的爐灶中當成柴來燒,然後把燒得焦黑但又無法成為灰燼的乾屍殘肢堆在一

起,併砌在了其中一棟房子的地下室的牆裡。


  他們忙碌著,沒注意到此時一位道士打扮的人正好經過,只想著要毀屍滅跡。但當發

現他時,道士好像已經看到了全過程。這讓在場的工匠和年輕男女全都不知所措,可道士

卻氣定神閒,還使了一招法術,從遠在百米外一步踏到了那面砌進了乾屍的牆前。


  在場的人全部下跪苦求,道士說了些什麼,然後工匠們跑開了。接著不知從哪裡抓來

一隻黑狗殺掉,並用黑狗血攪拌水泥,用碎磚砌了一層加厚牆,用來連接碎磚的水泥恰巧

形成了一個鎮靈符!


  阮瞻恍然大悟!


  原來,他們一直的謎題是這樣的解法!


  以為是一個鬼的,實際上是兩個。因為他們被肢解和焚燒,剩餘的剛好湊成一個而已

,也因為焚燒,他們始終黑乎乎的看不清面貌。本來就矮小的日本人,在經歷這樣一番洗

禮後當然愈發小巧,且四肢殘缺。所以說並不是一個小鬼,也不是一個侏儒,是兩個成年

的日本兵,只是它的形成有這樣一層讓人想不到的緣由。


  所以,松井父子拚命要得到他!一個如此凶戾的鬼已經很難得了,何況還是兩個糾纏

在一起的惡靈!他們生前如此凶殘,死後怨念更是強烈,魂魄又出不去,長年在這陰暗的

地下室牆壁裡積累怨力,而且他們竟然還是來自他們日本!


  難怪!


  淫蕩和變態依舊沒有改變,只可惜陰陽不能交合,所以才會有頻繁騷擾女性之舉!


  不用去猜測,這幾個工匠就是小王村遭受傷害的人家的先祖,那個年輕男人就是當年

的留洋建築師。所以這鬼要去報仇,要去禍害人家的女人,然後再殺害這些人的後代。


  只是因為阮瞻他們幾個的步步緊逼沒有得手而已,而先前受害的五個人只是他隨意傷

害中國人而為的!


  這已經很意外了,但最大的意外卻還是那個道士。他竟然是楊幕友!


  如果當年他是那幅中年人的模樣的話,他如果活著會有多大歲數?他究竟是誰?和自

己有什麼淵源?


  他是個一心想要復活的死靈沒錯,可阮瞻從沒有想過在那個年代就已經存在,而且更

沒想到的是,他竟然也做過好事。


  這就可以解釋這個日本鬼為什麼無緣無故跑出來了。並不是房子年久失修,並不是自

然力量損壞了那個鎮靈符,而是他為了報復阮瞻而偷偷釋放了它!


  他為了一己之私,竟然布下這個局,不顧這麼多人的性命!如果當年他還有一絲善念

,是什麼讓他變得如此十惡不赦!


  阮瞻正想著,對面牆上又閃了一下。這一次是一對青年男女說話,討論的是學校第而

天的展覽——關於日本部隊殘害中國老百姓的內容。


  阮瞻又明白了一點——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日本鬼會那麼凶殘了,他是在模仿!這麼

多年了,他,或者說他們,不僅沒有悔改之意,反而要進行報復,模仿日軍的暴行來報復

,著是一絲人性也無!


  牆體終於不再有光芒了,一個黑色的小影分化成數塊,隱沒到牆體中去。接著牆面開

始鬆動,像有什麼在牆裡拱動,掙扎著要出來。


  大約三分鐘後,『轟』的一聲巨響,牆體破了個大洞,幾塊焦屍從牆中掉了出來,在

地上滾呀滾的,有意識的聚在一起,拼湊成一個歪斜的小身體。


  阮瞻見狀,二話不說,直接從衣袋中拿出殘裂幡起來。


  登時一股巨大的吸力形成,眼見那日本鬼就要立了起來的時候,突然被吸走魂魄,吱

呀亂叫著被吸附在金屬幡上,震得幡面『嗡嗡』直響,那才拼湊成的殘肢又散落開來。


  背對著阮瞻的、藏在裹屍袋中的殭屍顯然沒料到這意外,『突』的跳轉過身來。


  正是松井茂德!


  他的臉色鐵青著,恨恨的盯著阮瞻!


  「我當誰是第四個人,原來是你翻身復活!」阮瞻淡淡的笑,隨手祭出血木劍,緊握

在手裡,「來吧,不是要比試嗎?今天我讓你輸得永無翻身之日!」






  第二十六章 戰鬥


  松井茂德迅捷的撲了過來!


  被阻擾的憤恨、屢屢被破功的恥辱、始終不能佔據上風的焦急、一直不能達成目標的

不甘,結合著成為殭屍後特有的力量和兇猛,誓置阮瞻於死地!


  可阮瞻卻突然收起幡,轉身一腳踏出,消失在地下室裡,他身後的牆壁被『咚』的打

穿了一個巨大的洞,可想而知如果打在血肉之軀上會如何。


  他早在和松井茂德說話時已經施展了時空扭曲術,因為他明白以殭屍的力量和速度,

如果在地下室打鬥自己會很吃虧。而打鬥最好也不要到庭院中去,那樣會有中邪的三個護

士來礙手礙腳,所以他選擇了小樓一層的大廳。


  那裡本來就很大,出事後所有的傢俱也已經挪到一邊去,所以中間相當寬敞,至少可

以讓他有迴避的餘地。


  他等著,直到松井茂德跳了出來。

  
  松井茂德依舊死盯著阮瞻,手上卻把裹屍袋一把撕開,然後他已經爛了的布纏繞在腰

間,檔住關鍵的部位。不知怎麼這讓阮瞻突然想起孫悟空的一句話:我的兒,打不過,脫

光了也沒用!


  然而還沒等他微笑出來,松井茂德尖嘯了一聲,嘴裡不知喃喃念了什麼,接著阮瞻就

聽到了激烈的敲擊門窗的聲音。


  「沒有用,我加持了結界,她們進不來。」阮瞻仍然淡淡的。「你即找好了棋子,為

什麼不布好局呢,以為我來不了那麼快,還是不願讓這些棋子知道你的秘密?」


  「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麼來得那麼快了。」松井茂德突然說話,說的是中文。聲音拖了

長長的調子,像用鈍刀子割肉,讓人聽來相當難受,「我不知道時空扭曲術你也會!」


  「我不知道死靈復活術你也會!」阮瞻試探了一句,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委。


  「那本是我們陰陽道的術法!」

  「哦?」


  「不相信嗎?我是軍人的後代,不屑於說謊!」松井茂德驕傲的哼了一聲。


  原來如此!


  阮瞻心裡的謎題又解開了一道。


  根據剛才所知的。楊幕友曾在日軍佔領期間出現在日寇駐A市司令部附近,加上松井石

根很可能是軍人。這就能推斷出他們早在多年就認識。或許出於對道術的共同熱愛,還有

過『學術』方面的交流。


  怪不得他以前和楊幕友交手時,總覺得他的道術有些風格怪異,原來是融合了日本陰

陽術的一些法門。


  一心修道的人的最終目標是超越生死,楊幕友顯然沒有做到。或許他知道人的生命有

限,在有生之年是無法參悟透生與死的,所以千方百計的學習了松井家的密技『死靈復活

術』,期望能夠通過更換肉身獲得永遠不死的能力。而作為交換的,自然是『時空扭曲術

』,這種術運用的好,可以讓人在一瞬間到達任何一個地方,也本是秘不外傳的東西。


  可是這兩個人或許出於私心與戒備,所教授對方的並不是正宗的術法。而是各有缺陷

,松井家得到的時空扭曲術不僅姿勢難看,要對著門才可以,而且事先要較長的時間準備

,到達後也有時間距離。最重要的,看日本人使用這種術好像鑽研練習了很久的樣子。而

事實上,只要有正確的口訣,有相當的靈力,這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楊幕友得到的翻身復活術也是一樣。他為了復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組織邪教又

是利用怪石吸取女人精血。看松井茂德呢?他雖然還沒復活成人,但卻只用了兩天時間就

可以變成能活動的殭屍,大概成為人也不需要太大的周折吧!


  還好他們互相欺騙,不然這世道還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


  松井茂德見阮瞻深思不語,趁機又撲了過來。因為空間大了很多,阮瞻躲閃起來也有

餘地,只是他雖然受過身體技巧的訓練,但面對兇猛頑強的殭屍松井,還是有些吃力。


  松井茂德不停的攻擊,阮瞻冷靜的在防守中尋找對方的破綻,終於在兩人一錯身之機

,一劍刺入了松井茂德的身體。


  哪知松井茂德卻根本不在意,甚至想用雙手猛力絞向劍身,驚得阮瞻連忙撤劍,差點

中了一拳,極其狼狽的堪堪躲過。隨著他封印能力的釋放,血木劍已經堅硬如鐵,可阮瞻

不敢用它對殭屍的力量冒險。


  血木劍作為道界異寶他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它是父親的遺物。


  「沒有用的!」松井茂德得意的說。


  阮瞻不說話,但也知道是自己笨了。松井茂德並不在意自己的肉身,他有正宗的死靈

復活術,可以隨時更換肉身。目前他不知道松井的魂魄藏在殭屍身體的哪個角落,如果針

對肉體的話,血木劍與一般的劍沒有任何區別。


  看著殭屍又撲了過來,阮瞻迅速改變策略,改刺為砍,拼著被對方的拳風掃中,直接

把殭屍的左臂砍了下來。


  「這樣有用嗎?」他冷笑。


  回答他的是那只斷手有意識的在地上爬,然後向他的腿直抓過來!


  他急忙閃身躲過。


  「好啊,會分散進攻是吧?那麼我把你四肢全砍斷,看你還怎麼結手印召喚式神!」

他說著又去砍殭屍的另一條手臂。


  這一次躲的是殭屍了,它邊躲邊把斷手吸了回來,很不利落的結了個手印,一樓的大

廳突然平地起了一陣旋風!


  和崗村賢二的旋風是一樣的,一看就是出自一個社團。只不過這個旋風比那個強多了

,即使在室內,也刮得人臉生疼,周圍能被風捲進的東西全被吸了進去,然後一古腦的向

阮瞻激射過來!


  阮瞻依然也用對付崗村賢二的手段防禦著。只是他發現,松井茂德的實力不是崗村賢

二可以相提並論的,旋風中的許多物品在接近他的一剎那,突然變成了有生命的東西,幻

化出眉目四肢,尖叫著試圖穿越屏障咬噬他。有幾隻甚至已經成功。割得他的臉頰和身體

上都是血口子。


  他一手繼續支撐著那個保護屏,一手用血木劍斬著那些變成了小型鬼怪的物體。然後

看準空隙揮出了最近才練成的火印。


  『砰』的一聲,旋風和他的屏障同時破碎。


  松井茂德也真是了得,在此期間竟然又把斷臂用邪術接了回來,並且迅速的結了手印

,口中大聲吟唱哀樂一樣的曲調。


  阮瞻知道他是在召喚式神了。不敢怠慢,全神戒備起來。


  他加了結界,只是為了防那三個護士來搗亂,可是並沒有加頭頂和地面,就是等他的

式神來。如果殺了他的式神,他的肉身會再死一次,哪怕是殭屍也一樣,那麼他只要用血

木劍去斬靈體,松井茂德就會徹底被消滅,永世不會再出來為惡。


  或者,他會把松井茂德的魂魄和日本鬼的魂魄一起拘在殘裂幡裡,看小夏要怎麼辦。


  『噢』的一身慘人的號叫傳來,阮瞻的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仔細一

看是一條大得誇張的黑狗。犬牙交錯著威脅對手,眼珠血紅,一幅要吞食一切的神色!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阮瞻嬉笑的說,然後又現出他那冷酷如刀的模樣!


  犬鬼在松井茂德的操縱下,以瘋狂的架勢猛撲過來!

  




  小夏跳下出租車,直奔情人旅店。


  她要快,必須幫助阮瞻!


  那道雕花大鐵門並沒有打開,她可沒本事可以穿牆而入,所以只好爬牆。她從小生活

在家教嚴格的環境裡,對此沒什麼經驗,因此爬得極其狼狽,落地也十分滑稽,發出很大

的聲響。不過她知道周圍的白霧會保護聲響不外傳,也不怎麼在意。她在意的是被摔得渾

身疼痛,而且才一抬頭,就見三個白影正圍成一圈,俯下身看她!


  她輕叫了一聲,沒想到才一落地就陷入包圍,手腳並用的從六條腿的縫隙中爬了出去

,向著花圃的方向跑。


  那邊有一顆大樹,還可以跑到後院,戰略縱深比較好!


  她跑了兩步,轉頭一看,那三個護士如影隨形的跟在她後面,雖然看似速度不快,但

卻有甩不開之感,而且她們看來根本不知疲倦!這讓她無法停止腳步,否則就會被追上。


  逃命的百忙之中,她也沒忘了觀察小樓內部。只見裡面黑漆漆的死寂一片,好像沒有

任何東西在裡面。可小夏知道是有的,也許阮瞻正在戰鬥。這樣她就必須拖住這三個女人

,不讓她們能阻礙阮瞻的行動!


  她滿院子亂跑,漸漸體力不支,而且發現又被人家追成了圍堵之勢。


  「不是說中了邪就沒有智力了嗎?」她咕噥了一句。


  雖然那三個女人的樣子還是可怕又詭異,但因為有過『對敵』經驗了,加之明白阮瞻

就在這房子裡,她的膽子大了起來。


  她嚥了嚥口水,向左邊只有一個護士的方向慢慢挪動,決定對她下手。


  「乖,來打針,不疼的。」那個落單的護士見小夏靠近自己,突然開口說話,嚇了小

夏一跳。她這才發現,她這種天生膽小的人,即使做多少心理建設也是一樣,害怕就是害

怕。


  『?◎瞴z一聲,護士突然把托盤扔了,只是左手拿著一個很大的針筒,向小夏舉了起

來。


  小夏一咬牙,揮出了手中的棒球棒。


  那是她在行政值班室找到的,大概是平時鍛煉用的。要她打人她下不了手,只好閉眼

亂揮一氣,只聽得『啪啪』兩聲亂響,張眼一看,那護士被她打翻在地,正直挺挺的躺在

地上瞪她。她忍住心口發麻之感,趁她還沒有反擊,撲上去就拉她的衣服。


  還好還好!她穿得是護士服和襯衣,要扯開不那麼困難。而隨著符咒被浸濕,護士也

像個正常人一樣昏了過去!


  「吃藥吧?」


  沒等小夏喘口氣,耳邊又響起平直的女人聲調。她看也不看,爬起來繼續跑。她一次

對付不了兩個,必須把兩個人跑散開才行!


  有個東西直砸在她的後腰上,力道很大,讓她疼得大叫一聲。原來是讓她吃藥的護士

用藥瓶丟她。那護士的力氣好大,托盤中的藥瓶又多,所以小夏差不多是抱頭鼠竄了。當

她終於把這個護士也解決時才發現,她太慌亂了,明明剩下三張符咒的,可不知對哪一位

用得 多了,目前一張也沒了!


  這就是說,她對最後這個護士沒有任何辦法,除了跑!


    她咬緊牙關繼續跑,可她畢竟才傷癒不久,在行政樓又經歷了一番激戰,目前已是強

弩之末,也不知過了多久,越跑越沒有力氣,慢慢的被最後那個護士逼上了小樓的台階。


  她的球棒已經不知甩到哪裡去了,這個護士又偏偏拿的是凶器——鋒利的手術刀!


  她退無可退,後背不知何時靠上了小樓的大門。


  這時,一隻手斜刺裡伸了出來,抓住她的手腕!


  她下意識的要掙脫,但鼻中傳來那股熟悉的煙草味道讓她立即安心。


  阮瞻!


  阮瞻隨手一指,正中那名撲上來的護士眉心。那護士晃了一下,如同驚醒一樣臉上現

出驚駭的神色,接著向前撲倒,由於她手中還舉著手術刀,小夏怕被劃傷,急忙往身後的

阮瞻懷裡擠。沒想到阮瞻很沒有力一樣,被她擠得兩人一起倒進了屋裡,那個護士也撲倒

在門前。


  「你怎麼啦?」小夏爬起來,只覺得阮瞻不似平時的堅強穩定,入手處一片濕粘,「

你流血了!」


  「皮外傷!」阮瞻安慰性的笑笑,「打狗的時候,也難免被咬的。」


  「那麼——結束了?」她上前扶起他,讓他的手臂圍在自己肩上支撐,左右環視了一

下。


  只見房間裡一片狼籍,地下室通道的邊上躺著一個人,光裸著四肢,腰上纏了條爛布

,不用看也猜到是松井茂德,除他之外再沒有別人。


  窗外,白霧已經消散了,明媚的月光散落了下來。


  「他很厲害嗎?」

  
  「很厲害。」阮瞻簡略的答,完全不講方才劇鬥的艱辛和危機。對此他早有認識,他

和日本人的戰鬥必須以一方死亡而告終。


  那個犬鬼可真厲害,幾次幾乎把他吞食入腹。它隨意變幻著大小,攻擊的招數繁多,

讓他幾次面臨生死的邊緣,若不是它也是修煉過的靈體,對血木劍有三分忌諱,這場比試

還不知結局如何。不過他自從介入這些靈異事件中來以後,又哪一次不是以命相搏的。


  當他終於找到犬鬼的罩門,用血木劍直刺人它的眼睛時,第一次看到式神滅亡,主人

也同時死去的一幕。他沒有立即斬了松井茂德,而是把他收加了幡裡,看看要怎麼懲罰才

好。


  「看來我們要很好的善後才行!」小夏說,「趕緊走吧,還有不到三個小時天就會亮

了。」






  第二十七章  最後的審判


  阮瞻的時空扭曲術畢竟是速成的,需要知道目的地的信息才能穿越,而他沒去過公安

醫院,所以只好先到了他去過的、距離醫院很近的那間酒店,然後靠步行才到達。


  隱身後,他們直接找到了萬里,後者正焦急的在房間內走來走去,身邊是兩個昏迷的

人。


  「看來又是險勝!」萬里打量了一下阮瞻,「而且讓人扁得很慘。」


  「少說風涼話,不然讓你變啞巴!」


  小夏知道他們之間表達友情和關心的古怪方式,也不在意,只走過去觀察松井賀子。

見她的臉青紫一片,仍舊昏迷不醒。


  「萬里,你打女人哦!」


  萬里莫測高深的搖搖頭,「你不知道這裡面有趣的細節,可是現在不方便說,還是要

先善後才好。」


  他說著走到病床邊扯起來松井石根,阮瞻和小夏這才發現,這老頭一直是睜著眼睛的

,只不過神情呆滯。


  「他怎麼了?」小夏問。


  「不知道啊。」萬里鬆開手,松井石根又躺了下去,「我只是打昏了他,然後他再醒

來就是這個樣子了。阿瞻,你來看他是不是裝蒜,反正以我多年行醫生涯,覺得不是裝的

。」


  阮瞻走過去,在松井石根的心臟部位按了一會兒,「我看也不像。不過他的氣息不穩

,是不是和他裝病有關係?」


  「那樣說倒是的。」萬里點點頭,「他可是個真正的高手,可以控制各種體征,儀器

也檢查不出來。不過他的法術和功力好像全部消失了一樣,我只一拳蠻力他就暈了,然後

體征全部恢復正常。」


  「那就解釋的通了。這也是一種反噬。」阮瞻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他違背人體規

律,又在無意識中突然回歸到正常狀態,不會損傷身體是不可能的。」


  「他這個像是腦損傷——」萬里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呻吟。是松井賀子,但卻發出

了男人的聲音,可把小夏駭到了。


  「你們先去擺平其它的事,這個我來處理。」萬里胸有成竹。


  短暫的接觸,讓他覺察到這個男扮女裝的人非常軟弱,所以他要用攻心政策,解決這

裡的難題。


  小夏雖然萬分疑惑,但被阮瞻拉著離開了這裡。


  善後工作十分不好做,三個人整整忙了三個多小時,才趕在天亮前完工。阮瞻和小夏

忙著用時空扭曲術把三個護士和松井茂德的屍體運回來,屍體回停屍房,而昏迷不醒的護

士們則全被送去了行政樓裡。


  她們已經由阮瞻強行拔除了種在身上的邪氣,但由於自身的陽氣被吸走,又有陰寒之

氣入侵體內,再加上和小夏搏鬥時的外傷,會有相當一段時間身體無法恢復,但她們總是

撿回了一條性命。


  至於她們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被人襲擊。並被轉移到行政樓裡,身邊還有嬰兒殘肢和

各種器具,而行政值班的小玉被人打昏後,倒在辦公室門口,則被阮瞻進行深層催眠,讓

她們忘記所知的點滴線索。並提示為完全不知道的情形。


  當然還有王姐的部分記憶。


  阮瞻做完這些幾乎虛脫,可這又是必須的。不是他利用自身優勢要操控人類,誰也沒

有權利這樣做,可是這些讓局外人知道只會給她們帶來麻煩和傷害,還是無知的為好。


  當然這事沒有完美解釋,會在人們心中形成解不開的謎,可這世界每天都有那麼多怪

事發生,多一、兩件也沒什麼關係!


  萬里那邊,在證實松井石根確實癡呆之後,對那個軟弱的『松井賀子』連哄帶嚇唬。

又是講中國的法律,又是講中國的法術,還彷彿身臨其境一般,描述了那麼強大的松井茂

德和他的式神一起慘死,嚇得這個娘娘腔不僅吐露了許多秘密,解開了剩餘的疑問,還在

第二天就帶著松井茂德已經沒有靈魂的屍體和一個不能再作惡的癡呆老人返回了日本。


  此事後,他常誇耀自己應該去公安機關做預審員。


  而三個在戰鬥大獲全勝的人,則趕在天亮前又回到了小王村做好市民,幸好沒有人問

阮瞻臉上和身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


  三天後一切就緒,小夏決定對還存在殘裂幡裡的鬼魂做一次正義審判,地點就愛情人

旅店的花圃中,時間是在半夜三更。


  情人旅店被封良久,那晚的事也沒人發現,所以現在相當於一座荒宅。只要阮瞻施一

下時空扭曲術,外加個結界,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仔細研究過事件的前因後果。


  這個鬼的來歷和為什麼有如此的形態,為什麼要那麼禍害人就不用說了,阮瞻有很直

觀的瞭解,並講給了其它兩個人聽。至於楊幕友和松井一家的關係,大家認為阮瞻的推測

也是很接近的,而且可以推斷崗村賢二來中國是為了和他學習法術的。


  楊幕友上次復活慘敗後,目前不知道又以誰的身體為宿主,又要用什麼方法維持生命

?但他利用了日本人是真的。而日本人肯甘於給他利用,肯定不是因為智力缺陷,而是為

了這個能成為極品式神的二合一惡鬼。


  這麼好的修煉苗子實在太難得了,所以日本人明知道被利用,卻因為貪婪不得不來。

如果他們憎恨被利用的話,也許想著以後報復楊幕友。


  他們擊敗了日本人,雖然楊幕友沒有達到報復阮瞻的目的,但他也借阮瞻之手除掉了

松井一家這個勁敵,同時又摸了一下阮瞻的底。說到底,他才是最後的贏家。或者,如果

他隱在暗中觀察。甚至會摸索到死靈復活術可以更簡單,甚至可以通過不傷害人命的吸人

陽氣方法就可以辦到。

  
  松井家的死靈復活術被他們自己認為是違天的,掌握此術的人少之又少,而就算掌握

了,也不會在老死時使用,只在戰鬥死後才使用。所以,他們家族的人都是正常壽命,目

前松井父子一死一傻,恐怕這世上只有楊幕友才會那個有缺陷的邪術了。


  他們明知道變相幫了楊幕友,但又不得不做,因為不能再縱容日本人在中國隨意殺人

放火,不能在中國犯下罪行卻全身而退。


  至於楊幕友,阮瞻只是讓萬里裝模作樣的調查了一下,其餘裝作不知,因為他有自己

的計劃。不用在這件事上與他纏鬥不休。


  相反,在這件事上,松井家是最大的輸家。因為一個還沒有成型的式神,他們付出了

一死一殘的代價。根據松井賀子的全盤交待,他們松井家真正掌握最高深陰陽道術的只有

這父子了,也就是說,隨著這樣的結果,松井家會徹底沒落。


  在山裡的時候,小夏無意間傷了三個雪女。由於是突襲,加上阮瞻的符咒和神靈的借

力,這三個雪女傷得相當嚴重,當然松井茂德也是重傷。山間的獵人小屋是有的。因為他

們早就找好了地方,就躲在那裡施法。本以為下雪是天助他們,但誤打誤撞的被小夏壞了

他們的大事。


  眼見雪女有可能永遠無法恢復,日本兵惡鬼也被阮詹打的傷了魂根,松井父子卑鄙的

背叛契約,讓惡鬼吞食了雪女來療傷。而同時死去的松井茂德的魂魄和惡鬼一起,被他父

親放入了自己的式神——犬鬼的一隻牙中。


  他的屍體被扔到小王村裡製造事端,困住對手,而他來到醫院的停屍房,又利用那個

娘娘腔的幫助翻身復活,吸取護士們的陽氣。暫時變成殭屍,以圖以後真正的復活。


  可是為了他盡快恢復,並不留下病根,松井石根被迫將自己的功力傳給了兒子,包括

讓松井茂德繼承了他的式神。這在陰陽術中稱為『後鬼術』。這讓松井石根異常衰弱,也

給了萬里機會。只可惜他們的算盤打得太精,沒想到松井茂德和犬鬼全敗在阮瞻手下,松

井石根也聰明反被聰明誤,落了個如此下場!


  「開始了,大法官?」萬里忙碌了半天,在冬天裡竟然出了一身汗,「我可不想再進

這個房子了,地下室的承重牆破了個大洞,雖然暫時沒事,可說不定哪時候就塌了。」


  「準備好了?」


  「好了。」阮瞻從房間拉出一根電線,接在電視機和硬碟機上,又跑去一個無遮蔽的

地方把殘裂幡放好。


  「這是不是有點變態?」事到臨頭,小夏又有點猶豫了。


  對日本人的憎恨是有的,可現在看來,又覺得他們有點可憐。


  「喂,這變態的辦法可是你想出來的。」萬里說,「難道你現在要放了他們?告訴你

,有的人永遠不會悔改。俗話怎麼說來著——不見棺材不掉淚。」


  小夏看向阮瞻。


  阮瞻和瞭解小夏,她心腸軟,罵得雖然狠,但好多事並下不了手。


  「這樣——」他溫言給她解釋,「你是律師,應該知道很多被處罰的人本身很善良,

可是做了的就必須承擔責任。這就是所謂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個人做錯事可能有他

的理由,但那並不是他傷害別人的借口。何況這兩個、或者說三個的魂魄心裡沒有一絲善

念,也毫無悔改之意,必須讓他們吃點苦頭,明白嗎?」


  小夏猶豫了下,終於白著臉點頭,「沒錯,這就是公正,我可憐他們,可他們殺人放

火時可曾可憐過別人?我放過他們,被無辜殘害的情侶怎麼辦?懶三會答應嗎?」


  「對啊,以暴制暴雖然不好,但以德服人也要看對方的態度,是不是?」萬里也安慰

了小夏一句。


  小夏咬咬牙,終於點頭。


  阮瞻見狀,祭起了殘裂幡,眨眼間,微微返紅的金屬幡面立即映出來兩個黑影。


  「放開我!」一個陰沉的男聲吼。


  是松井茂德。他生前功力深厚,死後也比其它鬼來得兇猛。


  「看了嗎?這就叫死不足惜!」萬里哼了一聲,打開了電視和影碟機,放入光盤。


  「來,鬼們,讓岳小夏姐姐給你們上一堂課。」萬里戲笑,「松井同學可能已經學過

了,他是留級生。但我們給這位新生補一下課。好在你是鬼魂,能聽得懂我們的語言。」


  他的話音未落,電視屏幕上已經出現了一些當年日軍橫行中國的記錄片。


  小夏清一清嗓子。


  她看過審判日本戰犯的記錄片,當時只恨自己沒生在那個年代,沒有成為一名律師,

沒有機會在那裡慷慨激昂,沒有機會為在日寇鐵蹄下喪命的中國人說一句話。沒想到今天

自己也組織了一場審判,雖然被告只是兩個日本鬼魂。但他們一樣犯下了滔天罪行,一樣

要接受審判和懲罰!


  「看到這個你們怎麼想?」她開始說,「很得意?因為曾經那樣欺凌中國人!我看你

們沒有一絲悔恨之心的。可是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一時的成敗在於權和利,千古的功過

在於情和理』。不合情理的事永遠不能長久,暴力永遠無法征服一個國家,何況中國是如

此的偉大的民族。所以胡作非為的你們一定會招致可悲的下場,看看這個——」她指了指

屏幕,屏幕上正爆出一條蘑菇雲,「這當時對日本人是一場災難。但對遭受日本侵略的國

家和人民來說是一種幸運!」


  這時她停止講話,因為記錄片裡有自己的解說。然後屏幕上顯示出日本宣佈投降和東

京審判的內容。只見松井茂德突然安靜起來,沮喪的看著這一切,而那二合一的惡鬼卻拚

命掙扎起來,撞得殘裂幡嗡作響。


  他看來是如此恐懼和不甘,沒想到他所謂的強大祖國遭受到如此的慘敗,他無比尊崇

的天皇和軍隊的最高領導人像一個真正的惡棍一樣受到審判!


  小夏準備的審判時間有限,因此盤上的餓內容是經過剪輯的,突出表現了日本遭受原

子彈打擊後的慘狀和在審判戰犯時,那些所謂將軍暴露無遺的醜態。有的裝瘋,有點一臉

驚恐,這沉重打擊了兩個鬼魂一開始時的囂張氣焰!慢慢沉寂下來。


  接著屏幕上又是一條蘑菇雲。


  「這是我們中國自己研製的。我們中國已經是聯合國安理會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哦!

」小夏驕傲的說,「這個你可能不懂,就是有雙票否決權的國家。雙票否決是權利很大的

。就是——」


  萬里咳了一聲,怕小夏給這兩隻鬼做國際普法宣傳,連忙阻止。


  「反正你們日本想加入,費了老勁了,也沒入成就是了。」


  「因為沒把中國哄好的緣故。」萬里補充了一句。


  「夠了!」松井茂德氣憤的叫了一句,但氣勢完全沒有了。而那惡鬼則完全被事實驚

駭了,他一直被埋在牆裡,從不知道這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曾經凶殘的變的懦弱

,曾經備受欺凌的如今站直了腰桿!


  他所有的信念一瞬間灰飛煙滅。還有什麼比心靈的打擊更重的處罰,更令他絕望!


  可小夏不理,繼續說,「現在你們日本是有錢,也可以說自己如果願意,可以在三個

月內成為戰爭機器,問題是你們能嗎?你們的主人同意嗎?我們中國雖然還不是很完美,

至少我們自己說了算,並不需要誰來准許和承認。至於你們倆——阮瞻,你常說的那句話

是什麼?」小夏問。


  「死亡只是開始!」


  「對啊,對於善良的人而言,死亡是另一種開始,就像一種植物的遷移,從一個葉片

到另一個葉片,會有新的重生。而對於惡貫滿盈的人而言,死亡是受懲罰的開始,正義的

審判,無盡的刑罰,永久的贖罪,有前面的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等著你呢,那些無盡的煎熬

你跑不開也躲不掉,除非你真心悔過,否則就算轉世也說不定淪為牲畜,讓你處在你曾經

對別人舉起的屠刀的驚恐之下永無寧日,會讓你覺得灰飛湮滅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面

對沉默的鬼魂,小夏結案陳詞完畢。


  接下來就是各種打擊、譴責他們的錄像,並且反覆播放,直到地平線發白,陽光就要

來臨。


  兩個鬼開始躁動不安,誰都知道鬼是不能曬太陽的,可見這三個人的神態,和幡所擺

放的位置,明明是要他們見一見陽光的。


  陽光是多麼美好的東西啊,當她從地平線升起的一剎那,就有著無可比擬的萬丈光輝

,把每一個角落的陰暗全都掃除乾淨!


  可對於見不得光的東西來說,陽光又是那麼可怕,因為它的光亮預示著他末日的來臨




  「不要,不要這樣!求求你們!」聽不清是誰在吼了,只是覺得兩種聲音攪在一起,

還有絕望的哭泣和哀號!


  美麗的晨光裡,陽光漸漸挪了過來,並開始變得刺目了,而情人旅店的花圃中,慘叫

、悲鳴卻響個不停,最後小夏都不忍聽下去了,堵住耳朵站在萬里背後。


  「饒了我們吧!我們錯了,請再給一次機會!啊——」


  陽光超過圍牆,漸漸觸到了殘裂幡的頂部。幡是金屬的,那兩個魂魄被火燒到一樣痛

叫著。如果他們心中有信念還可以咬牙忍耐,如今所有的心理支撐都已崩潰,他們軟弱的

只剩下求饒了。


  太陽繼續升高,大自然的力量是不以人的意志為任何的轉移的。隨著陽光照到殘裂幡

的一半,那兩個鬼魂已經縮到幡的最下面,而且已經喊叫不出了。


  「這個方法只有女人想的出來,讓鬼曬太陽。」萬里逗小夏,也有一絲不忍,「所以

說不能惹女人!」


  阮瞻看了小夏一眼,見她根本不敢看不敢聽,上前把幡收起來。


  「放了他們?」萬里問。

  

  「誰說放,讓他們灰飛湮滅不是太便宜了!這兩個鬼魂的魂根徹底傷了,作不了惡了

,所以還是交他們到應該去的地方吧。」他看已經縮回原狀的幡,「還有得他們受哪!」


  「行嗎?」


  「那邊我是不知道,不過肯定有自己的規則。你忘了,死亡只是開始。」







    本集故事完。


  請看下一集故事《秘密》


  不知名的神秘死亡,一場保護弱者的官司,朋友處在生死邊緣,這些事件引出了一個

山林中的秘密,是幽靈鬼怪還是古老秘術,抑或根本是人——


  除了案件,還有小夏與阮瞻的感情是否還在原地打轉?楊幕友又會出什麼損招?阮瞻

圍捕他的計劃是什麼?他可以進一步透露自己的身世嗎?萬里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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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葬禮


夜,是如此寂靜。


但是在春日裡,這寂靜也帶有一絲躁動隱身其中,植物的滋長,小蟲在泥土中地拱動,尤

其是山林中,在皎潔的月光下更會有這種生機盎然的美妙感覺。


這一切是那麼安詳甜美!


然而此時,「砰」的一聲槍響,把這桃源一般的寧靜從半空中絕然地撕開,夜晚中所有的

東西都被驚醒了。


密林中,受驚的禽鳥慌亂,鳴叫著衝向天空中,大片的黑影遮住了月光,使得河谷邊上的

一個小小的村寨顯得影影重重,看起來像一片張牙舞爪的陰影。


而隨著這聲不詳的槍響,各家各戶陸續亮起了燈火。那些燈光如同一隻隻不懷好意的眼睛

,閃爍著、陰沉地盯者黑暗的山林。


「阿旺他爹歸天了吧?」村長的老婆見村長起身穿衣,也爬了起來。


村長歎了口氣,沒說話。


在他們這裡,老人彌留之際,兒女就在一旁守侯著,老人氣絕即鳴槍報喪,所以現在全村

人都會知道有人去世了。


村長老婆穿好衣服後,從木樓上跑下來,急忙哪個到後廳的火塘裡鏟出一棒火灰,打開前

廳的燈和大門,在門前橫灑一線,「御新鬼啊,新鬼莫進門啊!」她用低低的調子吟唱著

,在月影下反而顯得很陰森,就像從那個世界傳來的招魂聲。


莫名其妙的,一陳風刮了起來,把才灑在地上的火灰吹散了。


村長老婆嚇壞了,手中的鐵鏟「當」地扔在地上,也不敢喊叫,只呆站在那,望著門外的

空地。


明亮的月光下,對面樹林裡彷彿有什麼東西晃動著,接著傳來又像哭泣又像禱告的模糊聲

音。木樓下圈養著的牲畜象被什麼刺激了一樣,不安地嘶叫著撞了幾下圍欄。村長老婆只

是覺得樹叢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後卻又突然消失不見。


「蛙崽他爹!」她頭也不回的喊。身子卻是沒動。


「做什麼大呼小叫!」村長從木樓上下來。低聲罵了一句,「去叫蛙崽,和我一同去阿旺

家看看。」


這個時候,村裡每家都會出人手去忙的,他作為村長當然要更多幫些。


「御新鬼啊——」她哆嗦著又念了一句。


「拿火灰去!」村長不耐煩地說,卻在走近的時候,看見門邊一條沒有連成線的印子,像

條蛇在扭。


「怎麼回事?」


「風——陰風吹散了,」村長老婆還是看著門外,「外面林子裡有怪東西!」


村長心裡「咯?」一下,但嘴裡依然罵道,「什麼陰風,是夜風,嘴巴亂講。當心牛神懲

治你,快去再灑一遍!」


村長老婆聞言,終於活動了身體,又跑回後廳火塘那裡去了。


村長看看外面,樹林中已平穩下來,只有微風拂動樹葉地沙沙聲。


「別再回來了,村子裡與你不相干啦!」他喃喃自語,「你有多麼不甘心也沒有用地,誰

叫你當初瞎了眼!」


門外沒有回答,身後卻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村長老婆跑過來再一次灑了一條線,火

灰是剛才的兩倍,灑的御鬼線粗粗的,連那哼唱的調子也念了兩遍。


她緊張地看了一會兒,見那火線好好地沒有什麼意外。這才鬆了口氣。


「快去叫蛙崽,年紀輕輕這麼貪睡,這樣鬧也不醒!」村長斥了一句。


「阿旺那個遭神譴的東西,還幫他幹什麼!」村長老婆見自己的男人在身邊,膽子壯了起

來。


「不是幫那個兔崽子,是幫——哎,」村長又歎了一句,「去了的好,神靈會保佑他轉世

投胎。這麼好的人,但願來世別再攤上這樣的兒女債!」


「阿旺那死崽和他那幾個兄弟,還有他們的老婆遭了報應才好!」村長老婆恨恨得罵了一

句,跑去樓上廂房叫兒子去了。


村長家離阿旺家最近,當他和兒子趕到時,阿旺家還一個幫忙的人也沒有,就連阿旺兄弟

幾個也不在,只有一盞亮著的燈指引村長來到豬圈旁邊的小棚子裡。


小木棚裡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老人枯瘦憔悴的屍體靜靜地停放在用磚頭搭起的破木板上

,底?酈鴭騊菑@捆爛草。


按照他們這兒的規矩應當在人去了之後,馬上用白紙蓋上臉的,可現在竟然沒有,只有木

樓上傳出了爭吵之聲,大意是辦喪事的花銷之類的話。可見老人才一閉眼,他們連風俗也

不顧,就在討論誰吃虧的問題了。


可是老人並沒有閉眼,灰黑的臉上,一雙無神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微張著,露出裡面

一枚錢幣和幾粒米來。


村長走上前去,「去吧!去了好,免得在人間受罪!走好,老哥,我無能,管不了你那幾

個忤逆子。閉了眼吧!」他落下幾滴淚,撫了一下老人的眼皮,再抬手時,老人的雙眼已

經閉上 ,只是嘴巴還張著。


村長又一陣心酸,拿下掛在爛木門板上的一個草帽蓋在死者的臉上。


這時,幫忙的人陸陸續續來了,阿旺、阿木、阿水三兄弟也從樓上下來,裝出一副悲傷的

模樣,可村裡每個人知道他們的嘴臉,不過看在老人的份上才來幫忙的。


他們三個年紀還小的時候,他們的娘就去了,是他們的爹含辛茹苦拉扯他們長大,還給他

們娶了媳婦,為了他們三個的幸福搾乾了自己的骨頭。可當他們長大成人,老爹也老得不

能勞動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個人贍養老人。他們住著新的木樓,老人卻頭無片瓦遮風雨。


村裡人不是不管,村長也屢次勸說,可這三兄弟都是虎狼的性子,沒人敢惹,就是表面答

應很好,暗地裡卻對老人更狠,結果弄得老人的生活更加艱難。


他們是偏遠山村的寨子。也不懂以法維權什麼的。只是村民告到縣裡。縣裡派個人來說了

幾句話,由老大阿旺留老人住了下來,其餘兩個兄弟給點吃的。


他們寨子的房子都是依山傍水的二層干欄式木樓,木樓上面住人,下面圈牲畜。結果阿旺

在牲畜欄旁邊給老人搭了個簡易木棚,根本不讓老人上樓。阿木和阿水更過分。每天的食

物總是不按時送到,是村裡人偷偷接濟,老人才沒有餓死。


他們是深山裡的寨子,還窮,電也是才通不久,沒有人家是富裕的,所以當老人病重的時

候。只能這麼乾耗著等死。


死,對於老人而言,也許是解脫!


村裡人在村長的指揮下,以釉子葉煮水為死者洗屍消毒,梳發更衣。而那三個忤逆子則忙

著把老人口中的錢幣和米粒掏出,分別放入土罐,小心地收好。


這也是他們這兒的習俗,死者去時,在其口中放入這些東西,然後再拿出來藏好。意為給

子孫留金倉銀庫。


他們不奉養老人,卻還指望老人會給他們留下好的未來!


經過一夜的折騰,總算安定了些,接下來就是按規矩辦理身後事了。


在村人的強烈要求和送了厚禮之下,阿旺終於肯將老人的屍體移到正堂。照習俗,把老人

置草蓆上,頭向神龕,拿布將手足緊束,上蓋百布。頭腳設香案,以熟雞一隻、糯飯一碗

和筷子一雙祭祀。


阿旺家沒什麼親戚,他們三兄弟又很不耐煩,所以才半天時間,村長就指揮大家抬屍入棺

。在棺內,應當放入老人的遺物鞋襪的,可大家發現老人的衣物就只是設堂前的那身破爛

衣帽,村長只好拿了自己的一套嶄新衣服放在裡面。


「記得要香燈不熄,焚香不停。要守在屍體旁,吃素,不能穿鞋、坐凳、動水。不要讓貓

、狗越屍而過,會驚動老爹的。」村長不放心地囑咐。


「知道啦。」阿旺應著,想起什麼似的說道,「超度亡靈的事——我們三個都經濟困難,

不如先埋葬,以後慢慢商量吧!」


「請不起巫公、道公,請個雅禁也好。」村長試圖協調。


「等明天下葬後再超度也是一樣的。」阿旺沒有誠意地答,「明天還請村長多幫忙!」


村長沒辦法,只好答應,心裡想著,這三兄弟不是人,連一天也不願意多守,超度的事根

本就沒希望。可是就算阿旺事後反悔,他找村裡人湊點錢雅禁也是一樣的。


晚上守夜的時候,因為有同村的人來幫忙,三兄弟不得已也陪著。因為他們在村寨中名聲

極差,所以守夜的人也不和他們交談,只靜靜地坐在地上。夜半三更的時候,正值輪守的

阿旺突然聽到一聲淒厲的貓叫。


他騰地站起來,嚇了一直沉默著的幾個村人一跳。


「你怎麼了?」一個人問。


「有貓叫,快趕走!」阿旺白了臉。聽說有貓狗從棺材下穿過是要詐屍的。他對他老爹好

不好他心裡有數,虧心地人總是會心驚肉跳的。


「哪有貓?」另一個人說,「你一定是坐著要睡著了!你們誰聽到了?」


見其他人都搖搖頭,阿旺鬆了口氣,心想可能是自己太緊張了。可他的屁股還沒挨到地面

上,又一聲貓叫把他驚地站了起來。


「真的有貓叫!你們沒聽到?」他說著,慌張地跑了過去,把門關上了。


「我們真的沒聽到!」一個人見阿旺神神怪怪的舉動,有點不耐煩了。


阿旺見別人都愛理不理自己,也沒再手什麼,反正門已經關上了,他覺得安全了,也就訕

訕地坐了下來。可是才安靜沒一分鐘,貓叫再度響起,這依次竟感覺是在自己的耳邊一樣

,嚇得他跳了起來。


「你做什麼啊,阿旺,要學道公跳鬼面殼舞嗎?」


「有貓!有貓!」阿旺嚇壞了,「貓近來啦!」他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亂轉,急著找那隻貓

,其他的人也被他迫得只躲。可他自己腳下一絆,正摔到棺材旁邊,滿眼看到了父親的臉




老人緩緩睜開眼睛,對著他微笑了一下,但那微笑不是慈愛或悲傷,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陰

森恐怖!


「你也來陪爹吧!」老人動著嘴唇,對著阿旺說。


「詐屍啦!詐屍啦!」他驚恐地向後倒,被一個人隨手捉住。


那個人平時就看不慣他,這時死抓著他有來到棺材邊,阿旺掙扎著,但全身都嚇軟了,哪

掙得脫,又被拉到棺材邊。


「自己看,老爹那麼溫和的人,只會被沒良心的人欺侮,怎麼會禍害子女!」


被迫中,阿旺往裡一看。只見老人依舊安靜地躺著,哪有什麼異動!


「所以說哦,平時別做虧了良心的事,不然也不那麼害怕了。」那個個冷哼了一聲。


阿旺沒有話說,因為他無話可說,只決定第二天一定要出殯,這樣他才會安全了!






第二章  恐怖的報應


「起靈!」村長悲愴的大喝,幾個晚輩級的年輕人嘿了一聲,抬起了棺木。


阿旺頭戴笠帽,腰別彎刀,背掛雞籠,雞籠裡面那隻雞不安的『咯咯』叫著。他在大門處

面向外跪著,他老婆和兩個兄弟的一家在門外朝向房子俯跪著。


「迎殯!負魂出門!」


感覺到棺木就要越過自己的頭頂,阿旺俯下了身子,心裡想著——終於可以結束了!


『砰』的一聲,阿旺只感覺自己頭頂被重重砸了一下,讓他差點趴到地上,接著耳邊聽到

了村民們的竊竊私語。有三分驚異,倒有七分幸災樂禍!


按規矩,棺木要從孝子的頭上越過,但卻是不能碰到他的頭的。可對幾個抬棺的人而言,

只覺得手中的棺木突然一沉,避無可避的砸到了阿旺的頭上!


這非常不吉利的,可阿旺三兄弟平時做得太損德了,村民巴不得他們遭報應。


在阿旺的驚懼中,棺木被抬到了門外。這時候要小憩一會兒,用紅紙蓋於棺上,並栓上紅

公雞。然後送殯的隊伍才從寨子出發,直奔後山的墳場。


一路上,村長還有幾個村裡的老人踩著奇特的舞步,哼唱著不知名的送靈歌謠,以火把前

引,棺隨火行。其餘送葬的人、挽幛、花圈,緊歲其後,沿路拋撒買路的錢。阿旺三兄弟

站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不時掉頭跪拜接魂,並將所帶糯米飯獻棺前,作為路祭。


他們是黃昏時出發的。一行人走走停停,傍晚時才到達墳場。墳場裡已先由村裡的人挖好

了墓地,只等著往生者入土了。


「停靈!」村長讓大家把棺木放下。走到墓邊,先在穴底撒了些紙錢,念叨著祝福往生者

來世幸福富貴的話,然後叫阿旺朝外跪拜,抓土從左右肩向後丟入穴內,又在穴四周各挖

一鋤土拋入。才抬棺入穴壘墳。


阿旺拋土入穴後,捧起了一炷香,在這一瞬間竟然也有些愧疚的心酸。他想看看這個被自

己欺侮冷落的老父,再看看他簡陋寒酸的木棺。但按規矩他此刻必須走了,不能再做什麼




他要獨自一人先回家,一路上即不能回頭,也不能與人談話,回到家後將捧香插入靈牌前

的香爐,才算完成出殯。


本來如果他請了道公超度亡靈的話,家中應該有留家道徒的。他們會手持小鈴,在全村燃

香敬祖。施放「油鍋」,拋散五穀,驅邪趕鬼,祈求各戶平安,喪家得福。


可他怕浪費錢,沒有請人來,所以村寨裡是個空空的家在等他吧!


山裡的夜來得快,在阿旺往回走時,天還有些微亮,此刻已然全黑了。而且還陰沉了下來

,沒有月亮,山風倒是起了,一陣陣刮在他的後脖梗上,感覺有人在吹涼氣一樣。


不能回頭!不能回頭!


阿旺對自己說著。同時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並且加快了腳步。他心裡莫名其妙的發毛,只

想快點回到家裡!


「喵——」一聲貓叫憑空傳來,在寂靜的夜驀然出現,著實嚇了阿旺一跳!


那不是普通的貓叫聲,而是那麼陰沉,那麼淒厲,宛如嬰兒的哭聲,好像是從黑暗中專門

為他而來,在警告著他小心,提醒他生命的終點已到,讓他不自禁毛骨悚然。


是昨晚在停靈的地方不停叫著的那一隻!


阿旺認出了這只從沒有現出過身影的貓,感覺這一次它不再是遠遠的盯著他,而是好像蹲

在他肩膀上,它的叫聲就在他的耳邊。


他驀然停住,用眼角的餘光左右瞟瞟,突然發覺左側的樹林中有一對幽綠閃亮的眼睛在看

他!


驚駭之下,他手中的香火差點掉在地上。


「別纏我!」他大叫一聲,開始向村子的方向跑。山路漆黑,只有燃燒著的香頭一閃一閃

的在前方指引,更顯詭異,宛如勾魂的地獄火苗!


「喵——」不到一分鐘,那催命般的貓叫又響起了,就在他背上!


阿旺騰出一隻手來往背後抓,什麼也沒抓到。可他就是感到後背濕熱著,身子也沉重起來

,彷彿背著個什麼東西,而那貓叫聲又一聲緊似一聲的追在他身後!


一塊突起的石頭絆了他一跤,手中的捧香摔出好遠,在黑暗中慢慢熄滅了微弱的紅光。阿

旺顧不得去撿,爬起來拚命跑,同時一股奇癢從頭臉上傳來。他邊跑邊下意識的摸了一把

,觸手之下,竟然是一片貓皮!


「救命!」他大喊一聲,也顧不得不能回頭的規矩了,前後左右的張望,但確實沒發覺什

麼跟著他,只有他從內心深處的陣陣恐懼。


他喊叫著、連滾帶爬的跑回他的房子,緊緊關上大門,然後坐到後廳的火塘處。


甩開了嗎?


他呼呼的喘著粗氣,火塘裡的火讓他感到安全一點了。


半天,沒有動靜!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可是——


「喵——」


再一次,那只看不見身影的貓又回到了他身邊。它喵喵的叫著,由遠及近,然後穿牆入室

,伏在了阿旺的背上,如附骨之蛆,無法擺脫!


阿旺嚇得跳了起來,拿出火塘裡的一根燃著的柴棒,在空中亂舞亂揮,瘋了一樣追逐那沒

有蹤影,旁人也聽不見的貓叫。


可是不但沒有趕走那貓,反而覺得那貓聲越來越清晰,慢慢的,他竟然聽到貓叫聲來自自

己的肚子裡!


他『嘩』的扯開藍色對襟布褂,看到自己平滑的胸口正中,慢慢鼓起了一個小包,和被毒

蟲叮咬過一樣。只是這小包沒有變紅,只是越來越鼓!


他驚恐的用手去按,入手處,只感到那麼個小包裡有什麼活的東西。當碰到他手後突然一

滑,又轉到另一個地方去。


他再按,小包就在移位——


隨著他的手越拍越快,小包也越移越快,到後來,他沒有時間判斷。只是不停的,用力的

拍打著自己的胸膛!


「喵——」


又一聲貓叫從阿旺的肚子裡傳出,讓他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呆在當地!


小貓笑了,有誰聽過小貓笑的?可是阿旺明明感覺它是笑的!陰森的、得意的、輕蔑的笑




『啵』的一聲。在他發呆的時間裡,他胸口上的小包長大到了一定程度,有一個東西破皮

而出!


一根草!確切的說是一株植物,從他的胸膛裡鑽了出來!


巨痛一下子襲擊了阿旺!這時候貓叫聲也停止了,但是他能感覺到貓爪子在撓他的心肝!

一下一下、橫拉豎扯、支離破碎!


阿旺疼得死去活來,但嘴巴像被封住一樣無法張開,只有悶在喉嚨裡的叫。當他終於張開

口來,卻吐出一團花毛!


他來不及驚諤。因為他感覺肚子被人剖開了!低頭一看,是那株植物以奇異的速度滋長了

開來,在他整個胸膛上豎起一線。


然後他什麼也聽不到,倒下前,他看到眼前一片紅色的霧散了開來!還有他的爹就站在門

口,青灰枯瘦得變形的臉上,掛著一滴鬼淚。


村寨中的人回來的時候,發現距村口幾步遠的地方,還剩一截的捧香掉在地上,早已熄滅

多時。當時大家就感到大事不妙!趕回村裡後,看見阿旺家黑燈瞎火的,門從裡面反鎖,

任人怎麼叫也叫不開!


在村長的主持和阿旺老婆的點頭下,幾個年輕勞力劈開了木門。當大家進入後廳時,那恐

怖噁心的一幕,讓許多人這一輩子也忘不掉!


阿旺仰躺在火塘的邊上,臉上呈現出一絲苦笑,眼睛瞪得大大的,白眼球都變成了紅的。

而他的身體,確切的說是他的胸膛正中爆開了一個大洞,血肉模糊中,內臟噴得到處都是

,他的心臟就放在了他的左手裡!


阿旺的老婆見狀當場昏了過去,村民們也都心驚肉跳,但目光卻瞧向阿木和阿水。


他們中誰是下一個?






「阿木——阿木——」


一個蒼老的聲音把阿木從睡夢中驚醒。


他一下子坐起來,推了推身邊的老婆,可他老婆睡得很實,一點沒有轉醒的樣子!


「阿木——阿木——」


「是誰?」他哆嗦著問。


自從哥哥阿旺那件事後已經一個星期了,他本以為會平靜下來,沒想到終究逃不過!


「阿木——阿木——」


是爹的聲音!


阿木的冷汗落了下來。那天看到捧香沒有接回家中的牌位前,哥哥又死得那麼離奇,他就

知道是他爹的陰魂不散了!


他再度猛搖身邊的老婆,可是那女人如同死了一般沒有反應。而這時,木製的樓板發出咚

——咚——咚的腳步聲!


「阿木——阿木——」


他駭得從床上滾落下來,只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正是向他住的廂房這邊來的。別看他平

時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卻差點尿了褲子。慌亂中,躲到了床底下!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雙赤腳直『走』到床邊。


雖說是走,也有著『正常』的腳步聲,但那雙腳卻離地有三寸,細瘦的腳腕上,有一圈深

深的牙印。那是他爹的腳沒錯,那醜陋的疤痕是為了保護他而被野狗咬的!


爹曾經那麼疼愛他。可他卻——如今爹是來掐死他的吧!


他躲在床下一動也不敢動,盼望著他爹的鬼魂找不到他就會離開。但那雙腳在床前站了一

會兒,然後一顆頭慢慢降了下來。


月光下,阿木看到那張臉是他爹沒錯。只是臉孔已經糜爛。因為過於瘦弱,才一腐爛就露

出了白慘慘的骨頭。


「阿木——」他動了動嘴唇,像笑了一下一樣。「把肚子剖開!」


阿木差點昏闕過去,看著一雙枯手向自己伸了過來!


「爹,不要,阿木知道錯了!」他哭喊。


「剖開肚子——阿木——剖開肚子!」枯手摸到了他的咽喉!


「不!」他本能的推開那隻手,由於用力過大,竟然把手打得脫離了手腕。按那手依然頑

強的向前爬。


「快點——剖開肚子!」


阿木見那手又抓了過來。慘叫了一聲,與此同時一聲貓叫也同時響起。那貓的聲音如此潑

辣凶狠,嚇得他爹的鬼魂一下子不見了蹤影,但那聲『阿木』還拖長了聲音響著。


阿木見狀連忙從床底下爬出來。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腿軟的跌在床上。


「喵——」不知哪裡的貓又叫了一聲。


「知道啦,你救了我阿木一條命,我不會虧待你啦,明天你來,我給你魚吃!」阿木對著

半開的窗戶說。


開燈看看手錶,還只是半夜,可他也不敢再睡了。發愁著要怎麼才能熬到天明。


爹會再找他來嗎?也許他明天要去墳上祭一下,要爹放過他,或者他搬到他老婆娘家的寨

子裡去?要是那個貓還在就好了,沒想到貓還能辟邪!


他才這樣想,耳邊就配合的傳來一聲貓叫。可是這貓叫聲太近了,阿木備受驚嚇的心劇烈

的跳了一下,以為野貓闖進來了。


可是他左顧右盼,哪有貓的影子?


「喵——」聲音又近了,提醒他貓就在附近,或者就在他身上!


一瞬間。阿木突然有種感覺——爹是來救他的,而害他的是這隻貓!


那是人在生死瞬間的本能,那是他最後的覺悟,隨著他的嘴巴無法張開,他恐懼得渾身酸

軟。冷汗如雨,他親眼看到哥哥的死在自己身上複製!


阿旺和阿木的死嚇壞了霸道凶狠的阿水。他在三兄弟中最是厲害,不敢說橫行鄉里,但也

是無人敢惹的人。可是這一次,每個人都說是怨鬼索命,看著鄉親們冷冷的眼神,他真正

害怕起來。


他曾經毆打過他的爹!


二哥的老婆哭喊著去村長那裡報喪後,曾自以為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在看到二哥和大

哥一樣的慘死狀後,嚇得把屎尿全交代在了寬腳褲裡,一路淋漓到家。


然後他二話不說,收拾東西就要離開。


山的那邊就安全了,鬼魂穿越不了高山和河谷,他要離得遠遠的,趁鬼魂白天不能追上他

的時候,所以他要馬上走!


他不顧老婆孩子的哭叫,只說哪天來接他們,就拿了家裡的細軟離開了。


他匆匆忙忙在山林中穿行了半天,中午時分累得快走不動了,於是找了塊陰涼地坐下休息

,但才一坐下就聽到一聲貓叫。


他常在山林中打獵的,身上也帶著獵槍,可是這貓叫竟然嚇到他了。因為,那貓好像就在

他的背上,而且那聲音像是在笑。


貓會笑嗎?沒人知道貓笑是什麼樣的,但是他就那麼感覺!還有他從沒想過,人可以那麼

驚恐的!


阿水的屍體在幾天後才由一個打獵的後生發現,他的死狀比他兩個哥哥還慘。血腥吸引了

野獸來,把他的屍體啃得幾乎成了一付枯骨,但是他的那顆心,還在左手中握著,竟然沒

有野獸肯吃!


對於這三兄弟的死,村民們並沒有報官。在他們的宗教信仰裡,他們尊各種生靈為神,對

於這樣忤逆不孝的兒子,遭天譴有什麼奇怪!根本是正常死亡的範圍,就連他們的老婆兒

女也沒有要討說法的意思,村寨又那麼偏遠,事情也就不了了知。


好在以後的數月,並沒有再發生這種事!這偏遠的山區又恢復了寧靜,這秘密的死亡被日

復一日的山風吹拂進深深的山林!







第三章  生日與工作


小夏從家鄉回來後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去事務所報到了。


上次日本鬼的事件折騰的她心力交瘁。終於休了生平最長的一次病假,足足有兩個月之久

,轉眼從冬末到了春天。


「嗯,黑了點,不過壯實多了。」主任笑咪咪的說,好像很高興她這個後進分子返回精英

團隊。


小夏急忙送上一點家鄉土產。


主任和她多年師生,又多年領導和下屬關係,也不和她客氣,接過東西來示意她坐下。


「小夏,你回來的正好,我正想給你個事情做。」「主任儘管吩咐。」小夏一付聽話好孩

子的模樣。


「哦,是工作調動的事。」


雖然主任輕描淡寫,小夏還是嚇了一跳!


是她的低能終於讓主任忍無可忍了還是病假休得太長?她要失業了?還是被下放去當茶水

小妹?她是典型的『月光』一族,每個月底都要去萬里那蹭幾頓才能渡過,如果她失業或

者降級,是不是要遊蕩街頭了?


「調動啊——那個——給個機會行不行?」


主任饒有興味的擺弄著小夏帶給他的禮物,頭也不抬的說,「什麼機會不機會,以為我要

開除你嗎?不要怕,不過是正常的工作調動!」


正常調動?就這麼個事務所,能調到哪裡?還叫她不要怕!那可能嘛!她這種邊緣人物心

理很脆弱的,一有風吹草動就以為自己會倒霉。


「你才進門時,不是正有個人和我剛剛談完嗎?」


小夏想了一下點點頭。


那個人和她擦身而過,互相點了個頭。在她的短暫記憶中,那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相貌

即不太醜也不太帥,身材也是中等,其餘的印象就很模糊了。說白了,就是個很普通的人

,不會被人特別注意。


「他是誰?」


「他叫關正,是我以前的學生,比你高四屆,嚴格說來也算你的學長。」主任抬起頭來,

「他是個很理想主義的人,我教了那麼多學生,說實話,他可能是最相信法律的一個。一

心想要維護社會公義。」


主任說到這裡有點感慨,「才學習法律的時候,一腔熱血的人很多,可是投身到現實中後

,還能保持赤子之心就不容易了,人有太多的貪慾了!小夏,知道我為什麼在這麼多學生

和這麼多員工中。總是維護你嗎?」


「我的狗屎運好唄!」小夏傻笑了一下。


「是因為你還有一顆善良正直的心。」主任微笑,「這聽來很酸,可確實是實話。如果事

務所中還有一個不會為了錢而昧良心的人,或者說不會為了這個而掙扎的人,可能就是你

了。」


小夏覺得自己冷汗落了下來,順著脖頸一直流到胸口。這是自己嗎?不是說雷鋒吧?她剛

才還怕被降級後會沒有錢去買那條自己看中的名牌裙子,現在主任這麼一說,她還真覺得

自己有點對不起人!


她羞愧的低下頭,低聲說著,「您太過獎了!」心裡卻在想,那裙子兩千塊錢一條,這也

太腐敗了!可是——也實在太漂亮了!


不過,這不是主任又給自己下套吧?


「我說的是真的。」主任一臉正經,「不過,咱們說正事。關正從畢業到現在,一直致力

於法律援助事務。他在學校時是有名的高材生,法律業務能力很強,可以有很多機會賺大

錢,可是他對那些不屑一顧。和錢比起來,他更看重理想。」


「確實是理想主義者,值得欽佩。」 小夏誠摯的說。


「是的。說來可能不容易理解,可他就是這樣的人。其實他是很有俠氣的,願意幫助弱者

,劫富濟貧。這些年他一直和幾個志同道合的鬧熱,在鄉村進行法律宣傳和向弱勢群體免

費提供法律服務,上個月才回來。可是,你猜他來我這兒幹什麼?」


「看望老師唄!」小夏順嘴答,但心裡卻意識到這和自己的工作調動是有關的,真希望自

己想錯了。但主任的回答卻打碎了她的幻想。


「有一部分這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主任慈愛的看了小夏一眼,可小夏怎麼看怎麼

覺得他一臉老奸巨滑,「他在幾個財團的贊助下,成立了一個連鎖型的民間法律援助機構

,全國大約十幾家吧,本市也有一家。可是他沒有那麼多人手,所以他來我這兒挖人,想

找個即有正義感又有實力的年輕人,讓我支援他的義舉。」


小夏眼前登時出現幻覺,親眼看到那條美麗的裙子像被懲罰的亡魂一樣灰飛湮滅。


「我想,整間事務所來說,你是最適合的了。」主任終於道出正題。


「那個——正義感我有。至於實力——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小夏掙扎著說。


她不是不想做法律援助的工作,事務所裡每回有這樣的案子她都搶著去做,因為她的本性

裡喜歡幫人,心腸又軟,又不會拒絕別人。幫助弱者,她非常願意。


可是如果要她離開這裡去其它地方工作,那麼她再犯了錯,大概沒人能容忍她了。更重要

的是,在這種靠民間贊助來發薪水的援助機構,她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看來必須要改,而

且她的漂亮衣服也將和她永遠永別了。


還有她可憐的那點存款,她才為了送那兩個臭男人禮物而花光了!


哎——


「不要這麼說,你這孩子就是不自信!你就是馬馬虎虎的個性,如果認真一點,一定會是

個好律師。你其實也是個有俠氣的女孩子。正好符合關正的要求。」


「印象中大俠都是很窮的!」小夏咕噥了一聲。


她以為主任不會聽見的,可主任年紀雖然不小,該聽見的一句落不下。


「哦,是在擔心經濟問題啊!」主任笑了起來,「這個你不用擔心,你雖然去他的法律援

助機構工作。但人事關係還是在長空,你的五險一金還有薪水全是所裡給你出的。」


耶?還有這好事?!意外之喜!


小夏不善於掩飾的個性,讓她的臉上露出了笑意,還帶著幾分驚喜!


這樣她不僅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去幫助別人,不用像在長空那樣鬱悶,而且經濟條件

沒有變!當然勝訴獎金方面,援助機構一定是沒有的,不過她在長空也拿不到多少。不算

是損失!


穿著漂亮的裙子,打扮得美美的去幫助弱者,還真有點女俠的意思了!


「這下高興了?」主任看著小夏從讀書時代就沒改變的孩子氣,不由得好笑,但心情也被

她帶動得好了起來。想著以後不能每天被她氣得無可奈何了,竟然有一絲不捨得。


小夏猛點頭,「謝謝老師。果然老師有能力,知道什麼材料放在什麼地方,知人善任。」

她毫不羞愧的拍馬屁,「我一定為了法律正義好好幹。」她發誓。忘了剛才還為了一條裙

子而不願意離開這裡的高薪。


「嗯,以後常常來看我,不要只在發薪水那天才來。現在去收拾收拾吧!」他從抽屜裡拿

出一張名片,「我這就給關正打電話,告訴他我有人選了,明天你就去這個地方報到。」

說完他又囑咐了幾句,才叫小夏出去。


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玻璃門,看到小夏興高采烈的樣子,主任也很高興,他願意小夏過得快

樂一點。而且自己也可以不用為了總維護她的錯誤被眾多手下不滿,一舉兩得,果然好主

意!


小夏抱著收拾好的東西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房間裡已經有人不請自到了。


「咦,這是你家還是我家,怎麼你隨便進出?」小夏瞪著闖入者,後者正舒服的坐在她的

沙發上,吃著媽媽給她帶回來的好吃的,沒有一點要幫她拿重物的意思。


「咱們這麼團結友愛,你的家就是我的家。」萬里說。瞄了一眼茶几上的鑰匙,那是他們

上次集體住小夏家時配的。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打電話問伯母嘍,她還問我什麼時候娶你。」


小夏白了他一眼!


「你不想我嗎?」萬里有點期待的問。


「不想。」小夏心口不一。


能不想嗎?兩個多月沒見了!她不僅想萬里,另一個男人讓她想得都心疼了。好歹萬里還

打個電話給她,可阮瞻竟然兩個月對她不聞不問。


這讓她摸不著頭腦。他喜歡自己嗎?為什麼有時她感覺他對她那麼好,遠遠超過了朋友的

界限,有時又對她那麼冰冷,彷彿她在這世界上就不存在。


「真不想?」


「想你有好處嗎?」小夏也坐到沙發上,把萬里擠得往邊上挪了挪。


「就知道你勢利。」萬里用紙巾抹抹手,從衣袋裡拿出個小盒子,「你這次在家過的生日

,所以生日禮物後補給你。」


小夏臉上笑開了花,不是因為禮物,是因為萬里會記得她的生日。


「你看你看,見到禮物就笑得見牙不見眼,剛才對我不知道有多凶!」


「女人都喜歡禮物!」小夏振振有辭。


打開盒子一看,竟然是一款最新式的女式手機,「怪不得你不讓我買手機,說是馬上要降

價,果然不用花一分錢就可以得到!但這也太貴了!」


「我是為了獎勵你用手機當武器,怒砸中邪護士。」


小夏不理他,擺弄了一會兒新手機,心裡還是很感動於萬里的細心。他記得她的生日,知

道她需要什麼。他是個貼心的好男人,哪個女人得到他的愛情一定會很幸福的。


但這麼貴的東西她能眼也不眨的收下,是因為她也準備了同樣的禮物。上次阮瞻把萬里的

手機也弄壞了,她對萬里說她有朋友可以以出場價買新款手機,叫他不要買,本來也是想

送他們的。


她說著跑進房間拿出東西——是兩隻一模一樣的男款手機。


「看來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啊。連借口也一樣。」萬里哭笑不得。「可是你忘了阿瞻從不用

手機的,而且你不會選兩個顏色不一樣的嗎,還真是笨!」


「號碼不一樣。」小夏隨口答著。心想,她才不管阮瞻用不用手機,反正她希望可以隨時

聯絡到他。


只是——他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嗎?


彷彿專門為了回應她的心,萬里又從懷裡掏出了一件東西——那是個普通的信封。


「這是什麼?」小夏狐疑的接過來,「你給我寫的情書嗎?」


「情書的問題,可以考慮。不過這個不是,這是阿瞻那小子給你的遲到的生日禮物。」


一絲甜蜜登時湧上小夏的心頭。


原來他記得的。他也記得她的生日!他心裡終究是有她的,哪怕只是好朋友也好。在他那

對人疏遠冷淡的心裡,有她的存在就好!


入手處,只覺得很輕,但又比正常的書信重,應該是個小小的硬物——


她才要打開信封,萬里卻攔住了她。


「提前說好。不要哭哦。」他很認真的說,「他雖然沒有花一分錢,不過送的東西可是你

最想要的。這傢伙,看著不顯山露水。比誰都會哄女孩子,把我比下去了。」


「神神秘秘的,不相信你!」小夏拉掉萬里的手,從信封中倒出裡面的物品。


一個玉質的地藏王菩薩護身符安安靜靜的躺在她的手心裡,潔白如玉,彷彿放著聖光,連

繫著的紅繩也被細心的換過了。


雖然以小夏的凡眼看不出什麼,但她還是一下就認出這是那個自己丟在山坡上的護身符。

她很確定,這是那件奶奶留給她的遺物,她一直為它的丟失心疼的不得了。


而今,阮瞻把它還了給她!


她提醒自己不哭,但眼淚還是盈滿眼眶。


「你走後,因為小王村裡那些受驚的婦女需要心理治療和撥除邪氣,所以我每個週末都去

那裡義務做心理咨詢。」萬里在一旁解釋,「而阮瞻差不多常住在那了。他一方面借心理

醫生的名義為那些受害者做催眠療法,實際上是趁人不備大搞封建迷信;另一方面,他把

那天你丟了護身符的山地畫出了一片範圍,還算計上了融雪後漂移的可能,然後像在網上

賣廣告一樣,畫成無數個格子。趴在那掘地三尺,每天都差不多折騰五、六個小時。找了

兩個月,還真讓他找到了。」


小夏說不出話,心裡漲得滿滿的。


她什麼也沒說過,阮瞻怎麼會知道她的護身符丟失的事?而且他也沒對她說什麼。就裝作

不知道,卻默默的為她找了來!


她突然想起一首詩:

若所有的流浪都是因為我  我如何能  不愛你風霜的面容

若世間所有的悲苦你都已  為我嘗盡我如何能

不愛你憔悴的心  他們說你已老去

堅硬如巖並且極為冷酷  卻沒人知道我是你

最深處最柔軟的那個角落  帶淚並且不可觸碰


這一瞬間,她很肯定阮展的心裡是有她的,即使不是愛,也不能算是單純的友情,至少是

好感,那麼她要實行她農村包圍城市的計劃了。


她要從外圍,在不經意的時候接近他,直到讓他離不開她!


這算是陷阱嗎?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阮瞻這種男人不能逼得太急,否則他就會溜了。所以,她會一點一滴的包圍他








第四章  城市犧牲品


萬里在小夏家聊到很晚才走。


聊的時候雖然開心,但後果就是早上差點睡過頭。要不是隔壁樓有人去世,家屬請來的道

士做法事,又是吹又是敲的,她絕對絕對會遲到。


這可是她第一天到新的工作地點去,怎麼可以給人不遵守時間的壞印象!


她匆匆忙忙跑下樓,差點撞到五樓的阿姨。她低頭道歉,卻被一把抓住。


「七號樓的張奶奶故去了!」


小夏知道這位阿姨有名的愛說話閒聊,不禁有點緊張,怕被拉著說起來沒完,連忙隨口問

了幾句表示關心,想早聊完早走。


結果這位阿姨拉著她說了足有五分鐘的前因後果,然後撇了撇嘴,「現在大辦喪事,搞那

麼熱鬧有什麼用?還不是為了給活人看,顯得他們是孝順子女!張奶奶活著的時候,不就

是給扔在養老院裡,他們論輩子也不來看望一次!」


小夏租住的居民樓後不遠,就是一座私立養老院。因為菜場在那後面,所以小夏偶爾會路

過,眼見耳聞都說那裡環境並不好。


有時,很多好心的大爺大媽會到養老院裡送點吃喝,回來後就會說那裡服務比較差,護理

人員也不夠,有些身體虛弱的老人,會長年躺在空氣不流通的床上。


小夏有好幾次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張奶奶,就在鐵門的欄杆後面望啊望的,一付等人來看她

的模樣。小夏還以為老人的兒女會去的,畢竟只有十幾分鐘的路!可今天一聽,原來他們

連這十幾分鐘都吝於施捨!


阿姨又嘮叨了許多咒罵的話,小夏卻聽不進耳了,只覺得心臟像是被大把的辛辣物醃製一

樣,都縮成了一團!


幾十年的養育之恩哪。連那十幾分鐘的路也換不來!


她就這麼心情惡劣的來到新的工作地點。發現那竟然是一座高層公寓的頂層,環境相當不

錯,和她想像中破舊的景色有相當的差距,看來那個民間贊助團體還很大方。


只是,這片樓房是新建的,目前入住率還很低。


關正對她的到來表示了很真誠的歡迎,並給她介紹了其它三名工作人員。其中有兩名是才

通過司法考試的畢業生,一男一女,還有一名有一把年紀的老先生。


除了關正外。那兩個畢業生說不定實習一年期滿後,就會去找更與前途的事務所,那位前

輩級人物也有可能隨時退休。小夏沒想過,她在長空律師事務所是一個後進分子,沒人會

重視的邊緣人物,到了這裡竟然成了骨幹,這讓她有了一定要好好幹的念頭!


「這間房間朝陽。還是給美女做辦公室吧!」關正把小夏領到一個很不錯的房間,竟然還

開了個玩笑。


接觸了這十分鐘不到,小夏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新老闆。她雖然迷糊,可是看人一向很準

。她覺得關正是個相當認真嚴謹。略有點固執,精力旺盛的人,從辦公室的整體感覺上就

看的出來,但他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好人,讓人不用防備。


而且,她沒想到她會有單獨的辦公室。


「這個——就不必了吧?我和別人共用一間就好了。」


「沒事,這裡共有四個房間,我一間,柴大叔一間,你一間。那兩個小實習生一間,正好

。」關正笑著說,小夏覺得他笑的時候臉上的線條柔和得多,顯得可愛起來,不那麼剛硬

了,「再說,你是長空出來的,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所,來我們這小廟可不能委屈你,潘

老師千叮萬囑的。」


「別這樣說啊。我會羞愧的。」小夏很真心的說,「我才佩服你,有那麼高的學問,那麼

偉大的理想。」


「這不是偉大理想,是很普通的理想。」關正好像很樂意和小夏討論。「咱們國家在法律

援助方面,力量、幅度和範圍嚴重不足,還有很多空白,我們學法律的,應當為這個制度

出一份力。」


小夏點頭稱是,對關正堅定執著的信念又多了一分佩服。接著,二人又就事務所的事談了

一陣,關正就走了,小夏則留在辦公室裡讀事務所現有的各種資料和卷宗。


整整一個上午,小夏才明白,這個民間連鎖的法律援助機構名叫『援手』事務所,主要是

為無力尋求法律幫助的人免費提供法律服務。鑒於在這樣的大城市裡,違法亂紀的行為多

少會有所收斂,不像偏遠地區那麼肆無忌憚,所以目前主要面對的是如何保護家庭中婦女

、兒童和老人的合法權益問題。


這讓她又想起隔壁樓張奶奶的遭遇,剛剛因為工作而忘記的不愉快,又一次湧上心頭。


她從來認為對於私立的、或者私營的養老所,必須嚴格把關和監控,這些機構是不能以盈

利為目的的,否則怎麼才能讓老人安享晚年?不是所那些開辦養老所的人壞,實在是有了

賺錢的目的,難免會發生其它相關問題。


養老院,應該是老人的休憩家園,而不是老人等死的活墳墓!


「小夏!」關正敲了敲打開的門,「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


「午飯後你和我走一趟,我這兒有個案子。有個叫王長髮的老人和他的老伴兒找到法院,

想告他們的兒子王華,因為我們在法院那裡做了備註,所以法院把他介紹到我們這裡來了

。」


「怎麼回事?」小夏皺緊眉頭,怎麼最近這些不孝子那麼多嗎?她以前從沒有注意到。


「案情簡單極了,就是王華不盡贍養義務,不僅一分撫養費也不給,甚至連面也不露一下

。證據十分充分,完全可以依法處置的。但法院認為應該先行調解,想讓我們先試試,盡

量不要浪費訴訟資源。」


「這樣好,畢竟這類官司的目的,不是要看誰贏誰輸。如果能夠協調溝通,親情回歸是最

好了。」小夏點頭,但發覺了關正有些不悅。


因為王華採取消極抵抗的態度,根本無法約見他見面,所以午飯後兩人只好根據線索,突

然襲擊的來到王華的工作單位。結果發現他竟然是公司的採購經理,是完全有能力贍養老

人的。


對於兩名律師的來訪,他似乎已經見慣場面,應答得極為熟練。他自己或許還以為自己不

溫不火,有理有據,但在小夏看來他簡直無理攪三分,無恥之極!


他擺了一大堆客觀因素,說了一大堆表明自己生活困難的話,還說老人還有自理和勞動能

力,完全可以自食其力,無非就是想逃避義務。尤其,他邊說邊用一雙色咪咪的眼睛瞄小

夏,讓小夏恨不得當場挖出他的眼珠和心肝。


「他沒救了,應該直接拉到監獄裡好好改造幾年!」小夏走出王華工作的公司後,氣鼓鼓

的說。


「所以我剛才沒有反駁你的話。是讓事實來教育你。」關正說。


「哪一句?」


「你說:畢竟這類官司的目的,不是要看誰贏誰輸,如果能夠協調溝通,親情回歸是最好

了。」關正重複,「但我認為,法律就要懲罰違法之人的,這才能體現法律的公正。不能

感情用事,那會姑息養奸,加重刑律才能有殺一儆百的功用,法律就是要以其暴力性和強

制性來維護社會的穩定。」


小夏瞄了關正一眼。覺得他雖然是個正直的好人,有一腔熱血,但有點太講究是非曲直了

,有點偏執的樣子。


一路上,她也沒找出話來反駁關正。回到家時,正看到張奶奶的一雙兒女伴著道士們大唱

的經文,『傷心』的虛假號叫。


她極端鄙視著這兩個人,心裡想著,這些禽獸不如的東西果真是可殺不可留!


新工作的第一天,讓她極不愉快。但她太累了,晚上十點鐘,還是準時進入了夢鄉。


而當她在甜美的夢境中時,王華正搖搖晃晃的往家裡走。


今晚他有業務應酬,喝多了。不能開車,只好坐出租車回來。但是小區內不讓出租進入,

所以他只好自己走一段路。


這是個很高級的小區,佔地很大,房價也很高,在中間地區有很大一片綠化帶,到他的家

要穿越這片很美麗的小花園。


本來花園中有一條曲折翩然的碎石徑的,但走小路會拖長回家的路,所以王華見四周無人

,便很沒有功德的踩著草坪和花叢走。走到一半的時候,不經意間,突然聽到一聲貓叫。


哪來的小貓?


他停下腳步,四處尋找。


他平時很愛貓,他家的貓吃著最高級的貓糧,睡著最高級的貓籃,用著最高級的香波洗液

。那些嘲笑他的人常說,他對貓比對他爹娘要好上一百倍!


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反正他就是愛貓!


「咪咪,你在哪裡,快出來。」他俯下身子,在花叢裡尋找。


「喵——」那看不見身影的小貓又叫了一聲。


王華循聲望去,只見一處樹叢晃動了一下,感覺小貓就在這裡,馬上鑽了進去。


果然,小貓端端正正的坐在樹叢的那一頭,一付等他很久的樣子。不過他細看之下,只覺

得這小貓有點與眾不同。


她通體純黑,一雙眼睛又大又綠,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這神情讓人感覺很怪異,好像對

面坐著的不是小貓,而是一個披著貓皮的人!


「怪貓!」他有點不喜歡這種貓了,莫名其妙的後背發涼。他想站起來就走,結果一起身

才發現,身邊不直為什麼多了很多籐蔓,似乎——不,是確實把他捆在了一顆樹上。


「咳咳——」小貓突然咳嗽了一下,然後慢慢走了過來,那張貓臉得意的笑著。


王華瞬時就酒醒了。想喊叫,但發現根本叫不出聲。奮力掙扎,卻也動不了,眼睜睜的看

著小貓離他越來越近!


它走近他,爬上他的身子,四隻小爪壓得他很疼,那不應該是小貓該有的重量,直到與他

面對面,眼對眼,它才停了下來。


它要幹什麼?為什麼會有快沒命的感覺!王華毛骨悚然!


然而小貓卻不動,只盯著王華,直到他從貓眼中看到自己像一植物一樣長滿了葉子,驚恐

得要死過去時,小貓才突然伸出爪子猛抓他的臉。


生生的脫離感後,他的一隻眼珠落下來了,被小貓吞了下去。然後一片不知什麼植物葉子

從他的眼洞鑽了進去。


劇痛——


他的頭宛如要炸開了,但同時又使他的感官非常清晰。


有什麼在他的腦袋裡生長——






第五章 連鎖死亡奇異事件


「死了?」小夏對這意外的消息感到非常意外。


關正點點頭,「昨天我不是說了,既然他死不悔改,我們就要更充分的收集證據,告得他

會後悔沒有接受調解。所以,我今天早上去他家附近,準備找鄰居們再核實一下有沒有可

以補充的情況,結果看到大批警察在勘察現場。」


「怎麼死的?兇殺?」


「不知道。」關正無所謂的聳聳肩,在小夏看來他對王華的死頗有點幸災樂禍,「我畢業

後就一直在全國各地奔波,對這裡的情況不熟悉。作為本案的原告律師,等屍體檢驗結果

出來後,你去警察局瞭解一下情況。」


小夏點頭答應,但心裡卻認為王華已經死了,她這個原告律師的地位是不是站得住腳還難

說呢!還不如利用一些關係比較有效,如果不是什麼秘密的話,她相信阿可以打聽出來。

在長空幹那麼久了,多少會和警方有點熟悉。


只是,才相處了一天,她就覺得關正的態度有點問題。不錯,維護法律是正確的,可是法

律的最終目的並不是懲罰,是規範社會秩序,保持社會的穩定。而家庭,是社會最基本的

組成單位。


這些在潘老師給他們上第一堂法理課時就講過了,連她這種勉強不留級的人都記得住,關

正這樣的高材生就忘了嗎?


如果說她的缺點是書獃子氣,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那麼關正則太正直、太執著、太嫉惡

如仇了點。現在小夏覺得徹底的理想主義並不是完全的好事,至少這世界不是能簡單分得

清黑白的,有許多無可奈何的事存在。


就像王華的事,他的父母雖然準備起訴他,可心裡一定也是難受的。他們只是想獲得一點

關注和生活必須的物質,一定不想鬧得那麼僵,更不想看到兒子的死。這起死亡事件對其

它不相干的人來說是大快人心,但對這對可憐的老夫妻來說是雪上加霜。


「王家父母怎麼辦?」她又像是自問,又像是問關正。


「這個案子你別管了。我來跟進。」關正以為她問的是法律方面的問題,「相關繼承的法

律會給王氏夫婦經濟上的幫助,我會盡最大力量爭取他們的利益。」


小夏不說話。她問的可不是這個,她是想知道這對可憐的老人精神上是否會撐得住!


「還有——」關正有點得意的微笑,「贊助我們的幾家財團共同設立了一個基金,可以撥

出一部分款項救助失助群體。」


「哦?還有這好事?」


「是啊,但願富人都做善事就好了。我們的贊助人一共有八家,但援助基金是博恆公司管

理的,過幾天你去辦一下,順便認識一下管理人員。如果我不在,你就可以負責這一塊。




小夏答應了一下,一個名字在她心裡一閃。


博恆公司?


不就是上次雇她去A市的那家公司,長空的客戶中最實力雄厚的財團?!


這巧合在小夏的心裡一閃而過。但她並沒有在意。她滿腦子都是王華的事,這才發覺援助

事業也不是那麼好幹的,心理要承受的壓力也並不小。


而關於王華之死的初步調查報告出來後。小夏敏感的覺得這事件合理中透著奇怪。


屍體檢驗的結果是:王華居然死於服食毒品過量!


毒品造成了急性心臟衰竭和腎臟衰竭。這是他致死的唯一原因。另外,他的臉上有一條很

深的抓痕,眼珠被生生挖出來一顆,使整張臉看起來相當猙獰。但法醫在他的指甲縫裡發

現了他自己的皮肉,而且那顆眼球在他自己的喉嚨裡找到了。除此之外,他身上沒有任何

致命外傷。


至於周圍的環境,因為那是不允許踩踏的中心花圃。所以足跡鑒定非常明確——現場只有

一對足印,是屬於死者的。而周圍的花草顯然被瘋狂的摧殘過,這一點從死者滿手的玫瑰

花刺和渾身爛葉上就能看得出是誰幹的。


他的工作性質使他在時間上非常不固定,經常會深夜回家,所以他妻子並沒有等他。早上

才發現他一夜未歸,而他的屍體是由清晨進行晨練的老人發現的。


當時天已經亮了,王華坐在一片低矮的玫瑰花叢中,背靠著一顆小樹。因為沒有遮擋,而

這兩個老人中有一個的視力相當好,所以一眼就見到了他的屍體。


還有,根據朋友和出租車司機的口供,王華在應酬期間和乘坐出租車期間除了酒醉,並沒

有服食毒品的反應。


綜合各種現場物證和屍檢結果,警方的結論為——死者當晚有業務應酬,由於喝了酒,所

以朋友幫他叫了出租車。出租車司機送死者到小區門口時電台剛好播放晚間新聞,因此可

以確定是十點鐘整,而王華死於十點到十二點之間。


他顯然不願意繞遠路回家,所以橫穿中心花園,在此期間,他服食了毒品,而且明顯過量

,這導致經過這片花叢時突然產生強烈的幻覺,自己挖出了眼珠想自己吃掉,但卻在極度

興奮中沒有成功,最後在過量毒品的作用下痛苦死去。


他的死不是兇殺,會被直接結案。警方的重點會轉移到緝毒方面,準備查出他從哪裡得來

的純度那麼高的毒品?毒品的源頭在哪裡!


小夏對於這個合理的解釋卻感到有些奇怪。如果說在現場沒有找到毒品的包裝袋子是因為

北方的春天有風,被吹到遠處去了;如果說他吸毒是因為壓力大;如果說家人和朋友從沒

見過服用毒品是他隱藏的好,這些疑點都不能成立。但小夏的疑問都是來自於她的感覺。


在印象中,王華是個精明無恥的人,絕對不會服食毒品,他的死一定另有古怪!


可她無論多麼懷疑,科學的論斷她沒有證據推翻,而且王華那種人死一個少一個,這世界

還會因此而純潔一點。她只是同情那對老夫妻,他們才是失去了一切的人,王老太太甚至

以為是自己去法院告兒子,才逼得他走絕路。


小夏不知道怎麼勸慰老人,只好又求萬里來義務幫忙,讓這專業的心理醫生來疏導這對痛

苦的老夫妻。其實她覺得自己也很需要心理治療。


在長空的時候,她並沒有系統的接過這類案子,可在援手事務所,五個人被分成兩組,柴

大叔和兩個實習生負責婦女和兒童方面的事務,關正和小夏負責老年人事務,偶爾關正還

會協調一下這間連鎖式法律援助機構的綜合問題。


在這裡工作了一個月她才發現。不幹這一行的人或許覺得這種父母子女失和,要鬧到上法

院這麼僵的事並不多見,但真正幹起來就會明白這種事情還真的很多,也許是比較集中的

緣故。


現在她手頭又是這樣一樁案子。一位姓楊的老奶奶狀告自己的養子張某。張某五歲時父母

亡故,無人撫養,作為張某父母的朋友,沒有子女的楊氏夫妻一手把他拉扯大。但張某工

作後就很少回家,到後來根本就不露面了。


楊爺爺在世時,楊奶奶還有生活來源,但自從楊爺爺去世後,她只能靠一點積蓄和拾荒度

日。年前一場病,讓她目前連果腹都難,這才想到讓張某接濟一下。但張某拒絕承認收養

關係,因為當年沒有到民政部門辦理收養手續。


這是一樁雖然沒有合法手續,但構成事實收養的案件,很簡單。所以小夏這些日子一直在

法院的許可下,向相關的知情人收集證言。


這天,她和關正來到張某的住所,想進行最後一次調解努力。但才一出電梯門,就聽到張

某家裡傳來一聲女人的驚叫。


兩個人急忙跑過去,見到張某家的大門敞開著,他的妻子昏倒在門邊,鑰匙還插在門上,

顯然是才進門就發現了狀況。


門的對面就是客廳的長沙發,沙發周圍一片狼籍,張某歪坐在沙發上,臉色灰白,已經死

去多時。臉上,到處都是抓痕,衣服也扯破了許多,一隻眼球已經被挖出來,拖拉在戀頰

上。


「我來報警!」關正說著跑到客廳的一角去打電話。


小夏沒有昏倒,但是也被這意外嚇得夠嗆,驚恐的望著這一切!


突然,她看到張某的衣服下面動了一下。


她的汗毛全豎起來了,剛想叫,卻發現已經爛了的衣服下面露出了一株植物的葉子,像是

滑出來的。


她鬆了一口氣,心想可能是他擺弄花草時不小心帶到衣服上的,自己太緊張了。


「好了,警方馬上就到。」關正放下電話,「我們先出去,不要破壞現場。」


小夏點點頭,恨不得盡快離開,雖然那只是根草,可她感覺卻相當不好,難道是自己出現

了幻覺?


她這樣想著就又轉過頭去看,正好見到那顆奇怪的植物又動了一下,像蟲子蠕動一樣。


她的心又是驚跳,但當她定睛細看,它卻又不動了。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我們不管她嗎?」小夏指了指地上的張妻,又瞄了一眼那植物。植物一動

不動,但這一次她卻又有新的恐懼。


她覺得張某那只拖拉在掀頰上的眼珠在看她,無論她換了什麼角度,那眼珠只是盯著她!


「還是別管了!我不想呆在這兒!」小夏沒等關正決定就跑了出去。


她嚇壞了!覺得這事太詭異了。


關正隨著她出來。


當房間裡再沒有別人時,那奇怪的植物又開始移動,它像蟲子一樣慢慢爬到牆角去,然後

憑空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張某拖拉在面頰上的眼珠像蕩鞦韆一樣晃了起來。






第六章  植物


籐蔓。


蠕動的籐蔓像蛇一樣爬了過來,纏住小夏的身體,籐蔓的葉子上還長著一隻隻的眼睛——


又在做夢,快點醒來!


在睡眠中小夏都意識到了這一點,這就是萬里所說的,她容易接受心理暗示。


但這一次,她的大腦聽從了意識的指揮,噩夢順利終結。抬頭看看半掩著窗簾的窗戶,天

色告訴她,也就是半夜時分。


她又想起來了案子的事。不是她熱愛事業,廢寢忘食,實在是這件事太詭異了。


對於張某的死,警方最後的結論和王華之死是一樣的——服食毒品過量。死者周圍的雜亂

情形全是死者在毒品的作用下自己造成的,挖出的眼珠也是這樣。


但是他們沒提到那株植物!


不可能是沒注意到的。因為一株與室內環境不協調的怪草出現在死者身邊應該是會引起注

意的,警方勘驗現場時決不會忽略,那為什麼結案後沒有提及呢?


除非——它自己爬開了!


這想法讓小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比那個噩夢還要可怕。不,應該是噁心,誰能想得到植

物會像蛇一樣蠕動呢?她親眼見過了,雖然一直懷疑自己是眼花,但又忍不住想起那一幕




她負責了兩起案子,可這兩個案子都以對方當事人突然死亡而告終,雖然警方的報告說明

這只是巧合,但她經歷過太多的靈異事件,不能認同這個說法。


這不是和她有什麼關係吧?可是來到援手事務所後,她負責的可不止這兩起案件,是四起

,平均每週就有一起,這也是她心理上難以承受的原因。之前她還從不知道。世界上最親

近的人之間,會有那麼多不和諧的情況出現!


而在另外兩起中,又一個是接受了調解,兩代人的關係有解凍的跡象,這被小夏認為是法

律和她本人的成功;另外一件已經起訴,正等待著法院的判決,目前是先予執行的狀態。


如果說她接手的案件都會出現怪事的話,那麼另外兩件為什麼沒有出事故?退一步說,如

果是不能和解的案子都會出事,那麼那件已經起訴的案件的當事人最為惡劣的,但他至今

又是安全的,這又怎麼解釋!


神鬼怕惡人?!不,絕對不是那麼回事!


唯一的解釋只是,出事的兩件案子是關正和她一起辦的!


法律訴訟實際上是利益的爭奪,這種案子在金錢方面的糾葛更加赤裸裸。而且當事人往往

是視法律如無物的人。其產生肢體衝突的可能性比較大,因此關正並不想讓小夏單獨辦案

。但由於他比較忙碌,其中兩件案子是援手事務所的男實習生做的小夏的助手。


難道這案子會出現詭異的結局是和關正有關嗎?


這念頭在她心裡徘徊了一陣子了,可又被她自己反覆否定。關正是偏執了些,認為犯了錯

就要受懲罰,不願給人悔過的機會。對別人如此,對自己的要求也一樣嚴格。這可能是他

多年來一直從事法律援助事務產生的職業問題,但他並不是壞人。


王華和張某的死在正常表象下掩藏著不正常的細節,關正是凡人,做不來這麼神秘的事。


只是——那株植物是什麼呢?可惜她當時嚇壞了,並沒有認真的看,不然她是可以查一下

的。


小夏坐在床上又想了一會,越想越覺得害怕,乾脆轉移想法,硬逼著自己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是休息日,萬里和她約好去森林公園郊遊。雖然她渴望阮瞻同行而沒有如願,但她

仍然還是決定走一趟,因為最近的工作弄得她十分壓抑。


「你駕駛技術行嗎?」小夏損了萬里一句。


萬里每個月的收入相當不錯,又是診所,又是學校,偶爾還有論文發表,不過他太喜歡旅

行,賺來的錢差不多全用在這上面了。加上他上次買那間鬼屋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所以並

沒有汽車代步,這次出來玩是找阮瞻借的車。


「別小看我,我只是沒有閒錢買車,不過我開阿瞻這輛車來過好幾次自助遊,更險惡的路

況——」他說著突然剎車,嚇了小夏一跳。


「怎麼了?」幸虧已經出了市區了,不然非要發生追尾不可。


萬里朝窗外努了努嘴,啟動車子到了路邊,然後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小夏望向窗外,見他跑向一對老夫妻,正是、王華的父母。他們提著一大堆上墳用的東西

在慢慢的步行,看來累得夠嗆。


小夏見狀也下了車。


王氏夫婦是給王華來過五期的。但埋葬王華的公墓是新建的,交通問題還沒有解決,一般

來人都是乘坐出租車或者自己開車來。而這對老夫婦為了省錢,每次都是坐公共汽車到最

接近公墓的地方下車,然後再轉乘出租車。今天比較倒霉,一連等了一個小時,所有的出

租車見他們是要去公墓都拒載,他們只好慢慢向前步行。


萬里和小夏二話沒說,決定先送老人家去公墓,然後送回公共汽車站後,他們再自由行動



公墓的規模不小,但左側還沒有開發,只有右側是一排排的白色石碑,每一座墓的兩側都

種植著類似冬青一樣的小灌木,墓前的石板地上水泥的印跡還是新的。此時時間還早,一

個打掃衛生的工人,正開著一輛電動車在墓間做清掃工作。


距王華的墓還有三個墓的地方,正有一大家人在祭拜,堵住了道路,小夏一行人只好從人

家身後慢慢蹭過去。小夏無意間一抬眼,正好看到清潔工人跳下了車,好像發現什麼一樣

,在墓碑旁邊的樹叢裡一抓,一下子拔出幾忮不同樹種的雜草丟到電動車後的垃圾箱裡。


清潔工人的速度很快。小夏並沒有看清楚,只是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覺得那雜草一樣的

植物和那天她在張某身邊看到的是同一種類。


「等等!」她無意識的叫了一聲,抬腳就要追過去,但忘了自己正夾在人群裡,而且手上

提著一大堆元寶貢品什麼的,結果差點摔倒在旁邊的墓碑上,幸好萬里眼疾手快,一把攔

腰抱住,才拯救了她把頭撞向石頭的命運。


在慌忙對怒目而視的喪者家屬道歉後,小夏發現那個清潔工人已經開著電動車走遠了。心

想也許自己看錯了,即使那種怪植物有問題,也不會再生長在這裡了。人已火化成灰,石

墓邊封住水泥,什麼植物有那麼強的生命力?!根本不可能的!


「你怎麼了?」萬里關切的問。


小夏搖搖頭。努力把這種莫名其妙的不安全部壓在心底。可是它還是一波波湧上來,從陪

王氏夫婦掃墓開始,直到一個星期後,還在她腦海裡徘徊不去。


墓邊的植物是不是就是張某屍體旁邊的那種?如果是的話,為什麼它經過火燒和水泥封還

能生長?難道是邪物?這後面又有什麼秘密?

帶著這強烈的疑問,她終於在一周後的休息日跑到了張某的墓地。乘人不備,她偷偷摸摸

的在墓穴的兩側翻找著。這邊種植地上一矮小的松樹,早上剛澆過水,帶著泥土和樹木的

清香。小夏幾乎把頭扎進了樹叢裡,眼前的情景讓她心裡一震。


一株奇怪的『雜草』從石墓的縫隙邊上生長了開來,由於時間還短,只是株幼苗,但已經

頑強的展開了橢圓形的葉片。


小夏的心劇烈的跳著,就好像接近了什麼秘密一樣。不安中又帶著興奮。她戴上提前準備

好的手套,向那棵小植物伸出手,猛的拔了出來!


和植物接觸的一瞬間,她感覺那怪草動了一下,像是咬她的手,駭得她一鬆手,把它扔到

地上,眼見著它以非正常的方式迅速枯萎!


她蹲下身,下了半天決心才拿起她的殘骸。這一次,它沒有動,安安靜靜的被小夏放入一

個乾淨的紙袋中。


她回到家就在電腦上搜索這種文字和圖片,其中一篇文章引起了她的注意——罌粟原產小

亞細亞、印度和伊朗。我國部分地區藥物種植場有少量栽培。罌粟是罌粟科的二年生草本

植物。全株粉綠色,葉長橢圓形,抱莖而生;夏季開花,單聲忮頭,大型而艷麗,有紅、

紫、白色,向上開放。花早落,結球形蒴果,內有細小而眾多的種子。中醫以罌粟殼入藥

,處方又名「御米殼」或「罌殼」。在夏季「割煙」後采收,去蒂頭和種子,曬乾醋炒或

蜜炙備用。種子含油50%,可以搾油。


罌粟殼性平味酸澀,有毒,內含嗎啡、可卡因,那可汀、罌粟鹼等30多種生物鹼,為鎮痛

、止咳、止瀉藥,用於肺虛久咳不止、胸腹筋骨各種疼痛、久痢常瀉不止;也用於腎虛引

起的遺精、滑精等症。


罌粟果實中有乳汁,割取乾燥後就是「鴉片」。它含有10%的嗎啡等生物鹼,能解除平滑

肌特別是血管平滑肌的痙攣,並能抑制心肌,只要用於心絞痛、動脈栓塞等症。但長期應

用容易成癮,慢性中毒,嚴重危害身體,成為民間常說的「鴉片鬼」。嚴重的還會因呼吸

困難而送命。


所以,我國對罌粟種植嚴加控制,除藥用科研外,一律禁植。私自種植罌粟等毒品原植物

和買賣、運輸、攜帶、持有未經滅活的毒品原植物種子或幼苗都是違法犯罪行為,警方將

依法追究當事人的刑事責任。


關掉電腦,小夏的心裡不見清晰,反而更加混亂了。如果這怪異的植物沒被她認錯,就是

罌粟的話,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兩個沒有吸毒史的人會服食毒品過量死亡。


讓她感到混亂的是,它是怎麼達到的這個結果?毒品也是經過提煉的,不可能吃一棵植物

就會致死。而且這罌粟是怎麼到的死者身邊?它為什麼像活物一樣會動?這裡面有什麼秘

密?


想到這裡,小夏匆匆跑去事務所。


事務所所在的樓盤賣出去10%還不到,從一樓到七樓還有人住,以上的樓層就是空的,一

點人氣也無,在太陽下山後就更顯陰森。小夏按下了十五樓的按鍵,有點不安的呆在電梯

裡。


她以前有過在電梯遇鬼的經驗,所以自己長時間呆在電梯裡時,總覺得心裡發毛,萬里說

她是幽閉恐懼症。她不懂這些心理學術語,只盼著快點到達頂層,生恐從電梯明晃晃的金

屬四壁看到什麼東西。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她急忙低著頭跨步走出,電梯門在她身後慢慢的關上。


她習慣性的往左一拐,只覺得眼前『唰』的閃過一條黑影,嚇了她一跳。抬頭一看,驀然

發覺這裡不是十五樓,而是十三樓!


黑暗無人的十三樓!

[ 本帖最後由 f12590 於 2006-12-4 18:0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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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黑貓


黑暗的樓道除了小夏的呼吸聲,沒有任何的聲響。


怎麼會到了十三樓?這裡一個住戶也沒有!


她前後左右看了一下,沒人。接著嘗試著挪動了一下腳步,只聽到自己的腳步『噠』的一

聲在空曠的樓道裡迴盪著沉悶的回音。


她嘗試著慢慢走,可那腳步聲被寂靜襯得很大聲,讓她恨不得脫掉鞋子,可她又不得不拐

回到電梯那裡。


電梯的燈閃爍著,說明它正在下行,她要等一會兒才可以等到。而此時,她卻突然有了一

種感覺,周圍有什麼東西在盯著她!


她下意識的四處搜尋,滿眼只看到一扇扇緊閉的鐵門,每一扇門上都有一個貓眼鏡,在黑

暗中幽幽的閃著一點光亮,好像每一扇門後都有人窺視她!還有樓道一側的看不到的拐角

,更令她覺得隱藏著什麼!


不能等在這兒,爬樓梯!


她驚慌的往樓梯方向走,才走了一步,就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貓叫。


因為是寂靜中突然傳來的,所以嚇得小夏差點跳起來,緊依住牆壁看向聲音的來源。


一隻黑貓側身站在那裡,也正扭著頭看小夏!


它有一雙綠色的大眼睛,應該說太大了點,彷彿佔據了整張貓臉的一半,看著很空,有吸

人魂魄的感覺。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綠光。


小夏和那隻貓對視著,才只幾秒鐘時光,小夏竟然開始害怕,害怕一隻小貓!


「咳咳——」黑貓突然發出了聲響,可貓臉依然對著小夏。


小夏只覺得它的嘴巴蠕動著,像是人講話一樣。而且貓臉上漸漸蕩漾出了笑容!


她僵在那!從不知道動物也會笑,在她的印象中,小貓總是一付氣鼓鼓的樣子。但正當她

發愣的時間,那隻貓忽然對她弓起身子,然後猛的向她撲來!


一瞬間她嚇傻了,面對撲頭蓋臉而來的黑影只能本能的閉上眼,用手擋在臉前,但一陣微

風吹過,再睜開眼看時面前已經空無一物。那只黑貓沒了蹤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小夏像觸電一樣。騰的跳起來,從樓梯一直跑到十五樓的事務所去,開門進去後,又把門

緊緊鎖上,惟恐那隻貓追過來。


那只黑貓舉止太怪異了,感覺就像——就像從地獄裡來的勾魂使者!


她這麼想著,打了個寒顫,連忙跑到關正的辦公室裡去查資料,想著快查完快走。


而十三樓的拐角,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是關正!


他對著黑貓消失的方向歎了口氣道:「我費勁心機,還是讓你跑了!」然後抬頭看看樓頂

。「這麼晚了,她來幹什麼?」


他站在那想了一分鐘,然後走上了樓梯。


關正的電腦並沒有設密碼,小夏輕而易舉的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那是援手事務所在各

個城市分支機構的相關案件檔案。


她點開了關於父母與子女糾紛的案件資料,電腦屏幕上立即顯示了一組數據。她對案件的

內容不感興趣,她只想知道當事人的命運。


這只是她腦海中突然閃現的念頭,她想知道在其它地方是不是和這裡一樣,出現了謎一樣

的死亡!


她的全付精神全集中在電腦上,沒注意到事務所的門打開了,一個人輕輕走了進來。


「你在幹什麼?」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小夏的頭頂上,嚇得她打翻了桌上的水杯,『啪』的

摔碎在地上。


「關——關正,你怎麼來啦?」小夏驚訝的問。


由於整間辦公室只開了辦公桌上的一盞檯燈,在已經全黑的天色中,燈光從下往上照到關

正的臉,讓他看起來有些猙獰。


「這句話該我來問你。」關正比平時的樣子要嚴厲些。有點氣急敗壞,「你打開我的電腦

要找什麼?」


他的樣子讓小夏有些害怕,他的問話也讓小夏答不出。


「說啊,為什麼?」關正加大了聲音,看來很生氣。


可是他那付理直氣壯的神氣反倒讓小夏生出些勇氣來。「我在看各分支機構的案卷資料,

這些只有你這裡才有。如果你責怪我私開你的電腦,我沒話說。對不起,你怎麼處理這件

事我也沒怨言。」


「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要查閱那些東西?」


「我——」小夏支吾著,沒敢說下去。


如果真是關正搗鬼,說不定他會殺人滅口。他很瘦,可他畢竟是男人,她取勝的機會不大

。況且他現在看來和平時不大相同,眼神非常凶狠。


「你覺得王華和張某的死很奇怪是嗎?你在查其它分支機構有沒有相同的事發生?」關正

替她說,「結果你發現其它地方都有突然服食毒品死亡的案例,加上本市的兩個,一共十

三起,而且全是因為子女不贍養父母造成的!你在想,這個事務所一定有問題,這樣多的

巧合是不存在的!」


「告訴我這是巧合嗎?」小夏白著臉問。


這回輪到關正說不出話了。


小夏從辦公桌後站起來,往一側蹭了蹭,「那麼我就先走了。」


她說著從關正身邊走過去,卻被關正一把拉住胳膊,「忘了今晚的事,這與你無關,你只

要做好你的本分!這是你的職責!」


他抓得十分用力,弄疼了小夏,加上他說話時的語氣,把小夏的怒火勾了起來,「我的職

責是什麼?律師的職責是什麼,是保護當事人的利益。鑒於我們打的這種官司,我覺得讓

父母子女和解才是當事人最大的利益。即使不行,也不用殺了他們!要讓他們履行義務。

可他們的死卻只會讓他們的父母更痛苦,你和你的基金沒有一點用處!你想過這些嗎?當

你運用法律或者其它什麼達到你所謂的正義時,你想過那些可憐的老人的內心傷痛嗎?你

伸張正義的理想得到了滿足,那麼真正需要滿足的又怎麼辦?但如果他們還活著,這一切

至少還有補救的可能!」


「你覺得是我殺的嗎?」


小夏沒說話,只用力掙了一下,但根本沒掙開。她不覺得是關正親自動的手,至少外地那

些離奇死亡與他沒有直接關係。因為這些日子他從沒出過遠門。問題是,他是這個援助機

構的總負責人,不可能不知道一點線索的!


「但願我能!」關正突然說,「他們全都罪有應得!雖然在法律上沒有槍斃的罪過,但忘

卻父母恩情,而且還虐待父母的全都該死!」


「可是受到懲罰的卻是他們的父母!」小夏衝口而出,同時再度用力一掙。


她用力過大了,而且此時的關正不知為什麼鬆開了手,所以她突然重重的摔了出去。正好

撞上了資料櫃的門。


那個門平時不怎麼緊,所以一撞就打開了。從裡面掉出來一團東西。


小夏定睛一看,驚得向後猛退,差點嘔吐出來!


那是一個透明塑料袋子,裡面有一團毛茸茸,血乎乎的東西。皮和肉已經剝離,肚子也剖

開了,幾根白白的肋骨支楞著,四隻小爪子也被剁了下來!


是一隻小黑貓!被殺死後,半肢解的小黑貓!


小夏驚訝萬分的瞪著關正。


他還殺貓嗎?他平靜正常的外表下,難道有一顆變態的心?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那些

兇案與他有關嗎?還有剛才在十三樓的那只黑貓是從他手裡逃開的嗎?


關正見自己藏的東西暴露了,也嚇了一跳,本能中,他開始辯解,「我不是——我是要實

驗,我只是想——你不明白!」


小夏不理他,站起來又跑,但又被他捉住!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喊人啦!」她一邊大叫,一邊用力掙扎,在這寂靜的環境下格

外可怖!


關正一下子摀住她的嘴,「別叫。聽我說!別管這裡面的事,別摻和進來!」


「你為什麼要殺死一隻小貓?」小夏在關正放開她的嘴後,不自禁的問。


關正放開她,突然苦笑了一下,「好奇心殺死一隻貓,聽過沒有?」


「誰理你!」小夏大叫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她沒敢等電梯,一直從樓梯跑,根本不敢看身後,也不敢停,直到跑回家中,把門窗全部

鎖好,這才跌坐沙發上!


關正,是個怪人!他一定有秘密!


「小夏,小夏,醒醒!」一個男人在黑暗中叫她,然後還推了她一下,讓她差點從床上掉

下來。


一睜眼,還是半夜。


又讓夢魘住了!


這是小夏的第一自我意識。她略醒了醒,然後翻過身去再睡。她很睏,晚上在事務所來了

一番驚魂,讓她思考了很久。她決定明天在公眾場合和關正談一下,至少要在辦公室其它

人在場的情況下。


如果他有心理問題,她會介紹他看心理醫生,或者就是他壓力太大所致。如果他真的犯了

罪,那麼她會勸他自首。


其實她對整件事情還迷迷糊糊的,並不知道什麼具體的內容,她只知道這些不正常死亡身

後有秘密,而這些秘密和關正必有關聯。


她苦思冥想了很久,這才上床睡覺的,沒想到好不容易睡著了,又開始做夢。


她常夢見有人推她,搖她的床,都習慣了,也沒多想。但當她再度進入迷夢狀態時,那個

男人又開始叫她。


「小夏,小夏——」他拖長了聲音,「找出這個秘密!」


小夏又一次瞬間驚醒,不過這次醒得徹底,心裡有股奇怪的感覺——這屋子裡有別人!


驚恐立即像貓爪子一樣抓緊了她的心!


她抓緊胸前的護身符,那是阮瞻花了兩個月時間,在山上不停的挖,才幫她找到的。如果

沒有這個,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嚇死了。


阮瞻!阮瞻!


她心裡叫著他的名字,感覺好過了一點。


但是那個叫她名字的男人聲音也隨即響起,「小夏——小夏——」


這不是在夢中了,確實有人在黑暗中叫她!


她孤立無援,在被子裡縮緊,一動也不敢動!


此時,房間裡突然閃過一道光線!






第八章  電子郵件


輕微的『嗡嗡』聲響起,那是電腦啟動發出的聲響。這聲音很輕,平時可以忽略不計,但

在深夜裡聽來就很明顯。


小夏縮在床上不敢動,驚恐的盯著電腦的方向。


她的房間很小,在離床腳的窗邊就是她的電腦桌,光線就從那個地方傳來。可是電腦為什

麼會無緣無故開機啊!還是——房間裡有什麼東西打開了它!


開機音樂響起來,她的光電鼠標也閃爍著各種的光芒,這證明電腦已經完全被打開了。然

後她覺得有一團不真實的黑霧徘徊在電腦前,不過她並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噠噠噠』——


一陣輕快的聲音傳來,好像有人正在打字,可顯示器卻還是原始桌面狀態。


小夏的電腦桌面是一幅她的偶像布萊德彼特微微側身的頭像,小夏最愛他瞇著眼睛似笑非

笑的神情,可此刻看來卻覺得他的神色意味深長,那雙眼睛更是古怪的盯著她,同時緊緊

吸住小夏的目光。


忽然,他的樣子轉變了,由笑容變成了憤怒的神態,而且面目和背景全部漸漸迷糊,但於

逐漸立體,使平面的顯示器屏幕變得像個空蕩蕩的黑盒子,盒子裡面擺著一顆男人的頭!


「小夏!」人頭厲聲叫,駭得小夏幾乎驚跳起來。


「給我報仇!給我報仇!」他大聲命令。


「關正,是你嗎?」小夏壯著膽子,哆嗦著問。


從聲音已經聽不出什麼了,那顆頭也看不清楚,但小夏能感覺到關正出了事。


一片寂靜,沒人回答她,連電腦也安靜得異乎尋常。她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雖

然屏幕還是像個放人頭的盒子。可就是不再發出一聲!


小夏嚥了嚥口水,試圖從床上下來,但當她的腳才一接觸到地面,顯示器突然劇烈的抖動

起來,並且開始瘋狂閃爍!


「給我報仇!」電腦裡的人頭又喊了起來,不過這一次的聲音更加淒厲,顯示器也搖晃得

更加厲害,甚至連桌子也帶得顫了起來!


它不停的重複那句話。漸漸的連聲音也變得金屬味十足,好像真正是機器傳出來的,「給

我報仇——給我報——仇——仇——」


隨著一陣焦糊味的傳來,電腦最後大抖了一陣,像死前的抽搐,然後一切嘎然而止!


小夏屏息坐在床邊,瞪大眼睛望著深不可測的黑暗,但光芒閃爍後的視覺真空讓她看不見

任何東西。她的赤腳還踏著冰冷的地面,不過手心和腳心卻全是冷汗。她驚恐的呆坐著,

忍耐著黑夜和那真實的焦糊帶給她的巨大壓迫感。生怕自己一動又會發生什麼。


時鐘滴答的走著,也不知過了幾分鐘,她終於適應了光線,看清楚了房間內的景物。於是

她慢慢的站起來,見並沒有引發什麼異常,突然以極快的速度跑了出去,也不管自己還赤

著腳,穿著睡衣,慌忙打開了房門,宛如有惡鬼追逐一樣,不顧一切的要逃!


樓道的燈壞了很久了。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小夏只憑借對環境的熟悉衝了出去,但沒

想到撞到了一個東西上。


意外來得突然,她被撞得後退幾步,差點一跤坐倒,但卻被一隻手臂摟住了。她下意識的

奮力掙扎,但對方的力量卻比她大出許多,想喊,嘴巴卻被摀住了,她只是徒勞的扭動身

體。


「噓——是我,是我!」耳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聲音急切中帶著溫柔。又有著令她

安定的力量,不用看也知道正是來自於她日思夜想的人。


「你如果不想讓全樓的人都看到你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而且還穿著睡衣待在黑暗的樓道

裡,就別叫!」阮瞻鬆開了手。


可小夏卻反抱住他,哽咽著。


「先回屋吧!」他無意的撫著她的背安慰。光滑的絲綢和柔膩的頸背不知道是哪一樣讓他

的手一再流連。


「我怕!」


「有我!」阮瞻輕輕拉開小夏,努力使兩人間保持著距離,「握著我的手,就不怕啦!」


他握住她冰涼微汗的小手,慢慢回到房間裡去。


他不能再擁抱著她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在深夜的漆黑樓道裡抱著一個身著絲綢小睡衣

,而且身材好得沒話說的女人,都是一種很曖昧的行為。如果那個女人是你放在心坎裡溫

存了很久,渴望著的,但卻三個月沒有見面的,那種誘惑就更加致命,就連此刻他握著她

手走,也讓他心猿意馬,不能集中精神。


可他又非抗拒不可,所以他想保持一貫的冷靜就非常非常艱難。他第一次恨自己的夜視能

力,那讓他把她無意間的媚惑深深印在了心裡。


他把小夏擋在身後,走近了房間,然後伸手把門帶上,向小夏的臥室走。他警惕的感覺房

間的氣息,發覺雖然有陰氣,但卻消散了。


「已經沒事了。」他不捨的放開了小夏的手。


小夏跑過去擰亮了檯燈,這才發現自己的身著的是比較暴露的睡衣,下意識的掩住胸前。


「我去客廳等,你換件衣服。」阮瞻垂下眼睛,壓抑著心臟『砰砰』的亂跳。


「別走!」小夏衝口而出,但隨即意識到自己這話有多麼曖昧,連忙解釋,「那個——出

現在這裡,我怕它——」


阮瞻迅速轉過身去,可受不了這麼面對面看她,「這樣好嗎?」


小夏尷尬的『恩』了一聲,胡亂找件衣服穿上,然後把事件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阮瞻強

迫自己把注意力從她身上移到事件上,但發現十分不成功,小夏連講了三遍他才弄明白。


「你怎麼來這兒了?」小夏想起來什麼似的問。


「你忘了我會算。」阮瞻隨口搪塞。


其實他哪裡會算,他不過是因為心裡塞滿了她的影子,所以和她產生了強烈的心靈感應。

本來在天剛一擦黑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安。好像她有危險一樣,但那感覺轉瞬即逝,使他

把已經邁出的腳步又縮了回來。


他很想她,但一想到不能去主動招惹她,就忍了下來。他這樣忍了三個月了,雖然她沒有

來找他的感覺很輕鬆,但他心底總是有份不理智的期待。


這期待在今晚格外強烈,所以當第二次不安來襲時,他毫不猶豫的拋下一切跑了出來,一

路駕車狂奔,還好能攔下正打算逃跑的小夏。不過看了她的情況,他也在自責,為什麼為

了自己混亂的心而讓她處於危險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我沒猜錯,你的同事已經死了。」阮瞻拉回思緒,「而且他有可能死在電腦旁邊,

所以會以這種形式出現。」


「可是電腦燒壞了。」小夏說,她不是心疼電腦,是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如果用所謂科學的方法說,魂魄是一種能量。它通過電腦傳播的話,能量不同,自然不

能相容,所以燒壞了你的電腦。如果用迷信的說法。他死在電腦前,就有著這種執念,就

是說他要以電腦告訴你什麼。可不等他告訴你,有什麼阻止了他,而魂魄是不能長時間離

開屍骨很遠的,他來的突然,走得也突然。所以你的電腦還是莫名其妙的壞了。不過沒關

係,我可以送你一台。」


「對啊,我是聽到有打字的聲音。」


「那麼跟我回去。」阮瞻站起來,「你這台電腦顯然用不了了,用我的電腦看看你的郵箱

裡有什麼線索吧。」


「關正——」小夏傷感的看了看電腦,彷彿關正坐在那。雖然她對他並無特殊好感,甚至

因為殺貓事件還很討厭他,可還是不忍心看他死。


「我們不報警嗎?」


「裝作不知道的好,不然在沒有嫌疑的情況下,最先發現的就是嫌疑。」阮瞻見小夏沮喪

的樣子,忍不住撫了撫她的臉,手心傳來的細嫩感覺讓他的手停留了一會兒,「況且你怎

麼解釋你知道他死了?就憑一個噩夢嗎?」


「那不是噩夢!」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們去看看他留下了什麼給你!」


小夏點點頭,順從的和阮瞻去了夜歸人酒吧。


他們到達時候,泡吧一族還正鬧得歡,小夏又在眾人曖昧又妒忌的眼神裡和阮瞻上了樓。

不過這一次她沒什麼彆扭的感覺,而是有種洋洋得意的感覺。


因為她知道,她在他心裡畢竟是與眾不同的,因為還沒有女人上過這酒吧的二樓。


她在阮瞻溫暖目光的注視下,強壓下馬上實行『農村包圍城市』的念頭,覺得自己在關正

死去的夜晚還在安排自己的愛情實在太不仗義,決定先辦正事要緊。


她打開自己的郵箱,果然看到了一封新郵件,也正是關正發給她的。


「小夏,嚇到你了,對不起。我有我的理由,但我不想把你扯進來。這是近複雜的事,我

不能理解。你不要管。這件事太詭異!你也不要和任何人說,不然你也會倒霉!那些人該

死!他們死了我很高興。他們是人渣,畜生不如的東西!可是相信我,我希望他們的死是

通過法律。雖然我知道不可能這樣重的量刑!你不明白,當你整天面對的是這種人——」


小夏看得一頭霧水,覺得平時有條理且嚴肅的關正寫得信卻這樣語無倫次。但真正讓她停

下來望向阮瞻的,是這封電子郵件最後的內容。


頁面上有一個長達三行的省略符號,然後斷斷續續寫著:我要死了,小夏,保重,報仇,

不要接近事實,然後最後又是幾個亂碼和一個地名。


這一切給小夏傳達的信息是:關正當時正處於極度危險或痛苦,他來不及寫完他的話,思

想也比較混亂,猶豫,但這是他最後的話。


「這是哪裡?」她指指那個地名。


「雲南。」阮瞻說,「靠近中緬邊界的地方。」






第九章  贊助人


關正死了。


第一個發現他的人是援手事務所的柴大叔,當天早上是他第一個到達的辦公室。辦公室的

門窗是鎖好的,當柴大叔用自己的鑰匙打開門後,發現關正的房間亮著燈,進去一看,嚇

得他老人家差點當場犯心臟病。


關正坐在辦公桌前,已經死去多時,臉色青灰,臉上全是被自己抓傷的血痕,眼珠子也掉

下來一顆,落在辦公桌上,直直的看著進門的人。電腦已經完全毀壞,不能再還原任何數

據。而且,他也是死於服食毒品過量。


最意外的是:在他的辦公室裡找到了一具被虐殺的小貓的屍體!


一個整天把維護社會公義和法律尊嚴放在嘴邊的人死於毒品,死前還虐待動物,這著實讓

那些平時被關正得罪過的人在背後嘲笑他,小夏對此氣憤極了。


無論他是否偏激,他的本意是好的,只是想幫人而已!


關正死後不久,這個援助機構的幾名創始人決定另派個人來接替關正。但在那個人沒來之

前,小嚇作為這個事務所的中生力量,又要整理相關資料,還有案子必須要繼續辦理,更

要安排關正的追悼會,忙得團團轉。而且由於幾起死亡實在太類似,引起了警方的懷疑,

小夏還要積極協助警方調查。


警方的介入解決了小夏的問題。


因為關正要她替他報仇,可是她知道不能擅自行動。就算她遵從他的遺願,偷偷摸摸去調

查,阮瞻和萬里也不會放任她不管。實際上她還是會牽連到他們。歸根到底,這不是她自

己的事情。


所以儘管關正不讓她把事情的嶷點告訴給別人,她還是把她所知道的線索以及那封電子郵

件的內容報告了警方。當然沒有包括那只黑貓和會動的罌粟,那樣不會增添更多的線索,

反而降低她提供的消息的可信度。


這件事還是讓有能力的人去調查吧!雖然有點對不起關正的囑托,但她只能那麼做了。


而她自己,當然又藉機賴到了阮瞻那裡去住,但她卻沒能立即實行她夢寐以求的『農村包

圍城市』的釣帥哥計劃,甚至談兩句也沒有機會。她這一段時間太忙,一早出門時,他才

睡下;她疲憊的從外面回來時,他正忙著;她進入夢鄉了,他還在招呼客人。


他們就像黑夜與白天,沒有相融合的時間。但雖然只有幾秒鐘的對視和微笑,小夏也覺得

很快樂!何況她終於也有忙完的時候。


「明天是關正的追悼會。」小夏從上午就閒了下來,所以一直圍著阮瞻轉,這會兒正趴在

吧台上看著阮瞻在吧台裡擦杯子。


「終於可以歇歇了?」阮瞻微笑著問。


小夏點點頭,第一次發現阮瞻笑的時候,眼神專注,神態溫柔。


「萬里陪你去嗎?」


「是啊。他說是做為我的男朋友出場,免得我像是關正的未亡人!」


「他就是喜歡研究特定場合的特定人物!」阮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以前我們小時候,

鎮上有什麼風吹草動,比如婚喪嫁娶、生小孩,舉行個什麼會,他都會硬拉我跑去看,我

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他偏偏喜歡,然後回來還眉飛色舞的給我講每個人對每件事的反應,

煩得我恨不得宰了他。不過我想,這是他最後選擇當心理醫生的主要原因,他喜歡解剖人

的思想。可我父親說,他這麼好奇,什麼事都要查一查,早晚——」


阮瞻驀然住嘴。因為他發現,他平時對人的疏離戒備,不知何時到了小夏這裡就完全消失

,甚至不知不覺中說出了這些童年往事。過去的事,他從不願提及,即使萬里有時回憶起

來,他也不會答腔。


小夏知道阮瞻不習慣展露內心,所以聰明的保持沉默,不追問下去,反而岔開話題。


「那麼——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嗎?」


「這件事裡,那隻貓是個關鍵,當然那會溜動的植物也是一樣。可惜我們知道的情況太少

,不能下定論。但據我所知,有些少數民族對各種生靈都會崇拜和祭祀,有的還以此為圖

騰,結合關正臨死事,在電腦上寫的那個地點,我認為這裡的一切應該和那裡有千絲萬縷

的聯繫。」


「要不要去看看外地那些死者的墓地,再確認一下?」


「沒有必要。雖然這種罌粟的種子一定是通過某種術法,保有了火燒不死,水泥也封不住

的神奇性能,但你說過,它們一離土就枯萎了,我想這應該是最後的生長,妖性和植物性

都在離土的一瞬間消失。我看過你的資料,那些人都死了很久,而且是火化後埋進公墓或

者放在特定的骨灰存放地點的。這些地方或者有固定的人來清掃,或者有專人管理,一看

到異物就會拔除。你現在去,什麼證據也不會找到。」


「對哦,這件事已經交給警方,不關我事啦!」小夏強行揮散心頭的陰霾,故作輕鬆的聳

聳肩。


阮瞻才想說話,酒吧的門開了,來了今晚的第一位客人。


「阿瞻,快給我弄點喝的,渴死了!」來人甜膩溫柔的叫了一聲,語氣十分親近,就像是

和親人或者——情人?!


小夏翻了翻白眼,頭也不回的起身上樓。


這個女人叫白晶晶,和大話西遊裡的妖精一個名字,也一樣的妖媚橫生。最近她纏阮瞻纏

得緊,阮瞻對她也似乎比對別人有些不同,小夏因此而格外討厭她。


可讓她起身離開的並不是這個女人,這點抵抗力她還有。她只是受不了阮瞻對白晶晶也笑

咪咪的,這讓她覺得自己不再是特別的,所以乾脆眼不見為淨。


這小小的醋意並沒有讓她看到。阮瞻雖然對白晶晶也露出他那招牌式好看笑容,還似乎帶

著三分喜歡這女人的樣子,但他的眼神深處,並沒有對著小夏時才會有的溫度。






追悼會簡單而隆重,進行的程序也是按規矩辦的。不過來的人並不多,除了生前好友和同

學、同事、各地方援手機構的代表,也就是贊助集團的一名主要贊助人到場,並沒有一個

受過他救助的人出席。


小夏傷感和氣憤。


傷感的是,雖然她對關正並沒有特殊的感情,可關正在嚴肅之餘對她很不錯。同事一場,

不可能沒有一點感情。氣憤的是,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有良心的人越來越少,他生前幫助過

那麼多的人。竟然沒有人還會記得他!


「死亡只是開始。無名英雄一定會在那邊得到良好的待遇,不要不甘心。」萬里知道小夏

濕潤的眼眶是為的什麼,抱抱她的肩低聲安慰,「人在做,天在看嘛!」


「你這是徹頭徹尾的唯心主義。」小夏放鬆了一下,整個追悼會她一直神經緊繃。總覺得

關正的遺像在譴責她。現在終於結束了,她長出了一口氣。


「我的信仰就是我的親身經歷。」萬里的手沒離開她的肩,「你請假了嗎?不是要休息幾

天嗎?」


「沒有被批准,說是要辦完基金會的一些事情才讓我休息,明天我要去博恆公司辦事情。

」小夏瞄了一眼新來的上司。


新上司和長空事務所的潘老大同姓,大名單字一個『山』,年紀和關正差不多大,但長相

老很多,看來嚴肅又刻板。不好相處的樣子。


她看向潘山的時候,無意間與那個來出席追悼會的贊助人目光相遇,連忙禮貌的微笑點了

點頭,沒想到那個人好像得到允許似的,向她走了過來。


她下意識的向萬里靠近了一點。有點不自然,她一向不善於和 有錢人打交道。


萬里感覺到了她尋求幫助的肢體語言,打消了潘主任寒暄一下的念頭,留在了小夏身側。


「你好,我是博恆集團的黃博恆。」他姿勢優雅的遞給小夏一張名片,小夏急忙雙手接過




原來他就是博恆集團的老總啊!


小夏一邊自我介紹一邊想,沒想到這麼大個財團的老總竟然是個年紀和關正差不多大的人

。年輕,模樣斯文,沒有爆發戶的庸俗感,有點知識文人的模樣。可小夏給他工作過,從

員工嘴裡知道,他的發跡相當傳奇,應該屬於一夜暴富的類型。


「我叫萬里,是她的男朋友。」耳邊響起萬里的自我介紹。接著感覺腰間一緊,身子被萬

里生生拉到他懷裡,害得她只得配合性的傻笑。


「岳小姐——」黃博恆很有風度的笑,「聽潘主任說前些日子我們公司在A市的一些法律

業務是岳小姐處理的,我還沒有機會感謝你呢。」


「哪的話,我是拿薪水的,是您給機會。」


「不過這追悼會辦得也很大方得體,顯然岳小姐很有能力的優秀人才,不用謙虛了哪天我

來挖角,到我那去幹吧。」黃博恆邊說邊打量小夏,讓她有點不舒服感。


她支吾了幾句,幸好萬里接過了話茬,和黃博恆繼續客套,但他的手臂卻始終宣佈主權一

樣攬住小夏的腰。


「岳小姐臉色不好。」還沒幾句,黃博恆又把話題扯到小夏身上。


「她是累的,早點回家休息一下就會好了。」


「岳小姐真有福氣,男朋友這麼體貼。」黃博恆仍然笑,但小夏敏銳的感覺他的眼神有點

不快,「本來我是想和你談談基金調動的問題。既然這樣,那麼你明天你直接找我行了,

今天我就不多說了。」


「那麼黃總再見了。」萬里又一次搶先答話,然後簡單和還沒有離場的人道了別,就擁著

小夏出去了。


「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嬌氣包!」小夏打了一下還放在自己腰間的手。


「我這是告訴那個姓黃的,你名花有主啦。」萬里向後看了一下,「有時候肢體語言比較

有說服力。」


「你又胡說!」


「你在對待男人這方面,神經還真是不敏感!」萬里說,「你沒看出來嗎?他對你有興趣

。真是王孫公子良心壞,竟然在葬禮上泡妞。」


「是追悼會。」


「還不是一樣,你追究這些細節做什麼。你明天要去他的公司嗎?」得到小夏的肯定答覆

後,萬里說,「明天我陪你去——不行,明天我有課,不然叫阿瞻陪你。」


「用得著嗎?」小夏笑萬里的大驚小怪,「他如果騷擾我,我會告他的!放心,我這麼大

人了,分得出情勢。頂多我不喝他給我的任何飲料,始終和他保持距離,夠謹慎了吧?再

說,他見到女人就要廢話,說不定只是習慣,並不是看上我,是你神經過敏。他那個人看

來雖然讓人不舒服,但沒有窮凶極惡的樣子,不會有事的!」


「還是問問阿瞻吧,如果實在不行,你再自己去。」不知怎麼,萬里憑借男人的本能,發

覺那個黃博恆對小夏有深厚的興趣,這讓他有點不安。


小夏看著很強,有時候還張牙舞爪的,不過實際上是一隻小白兔,是很容易被不明生物叼

走的類型。雖然這種個性比較討人喜歡,不過不如那種表面上裝小白兔,實際上大灰狼的

女人安全。


「你緊張過度。」


「我關心則亂。」萬里拉住小夏,上下打量一番,「真不知你這個丫頭有什麼好,還你搶

我奪的!」


兩人一路打打鬧鬧的,讓小夏暫時忘記了關正之死帶來的心理壓力。但回到家一問,阮瞻

果然說第二天沒空,小夏只好決定自己前往。


小夏並不認為自己會有事,但阮瞻不能陪她,還是讓她很失望。


「怎麼樣?」黃博恆坐在他那豪華別墅的書房裡,對面前的一個男人發號施令。


「她住在一個叫『夜歸人』酒吧的二樓。」


「和男人同居?」


「酒吧的老闆是個男人,她和他住在一起。」


「酒吧老闆和姓萬的,哪一個是她的情人?」


「這個——才一個晚上,我——」


「再去查!」黃博恆斥了一句。


那個人連忙退開了。


黃博恆冷哼一聲,更深的陷入沙發裡,又想起小夏的模樣。


「我看中的女人一定會到手,礙事的人都去死!」他志在必得的自言自語,但同時他又有

點疑惑。


才第一次見面,他為什麼那麼喜歡那個姓岳的女人?她雖然漂亮可愛,可是與他那些情婦

相比並沒有過人之處,為什麼他會強烈的要得到她。好像心裡有什麼在滋長,同時有一隻

貓爪子在拚命撓!






第十章  到山林去!


即使小夏的神經再大條,也覺出黃博恆確實對自己有點不良企圖。


本來半個小時就能夠解決的事,卻被他東拉西扯的拖了一個早上,而且他坐得離她越來越

近。近到說話的時候,連呼吸都噴到了小夏的臉上,再加上他那曖昧多情的肢體表達,讓

小夏半邊身子發麻,難受極了!


她借口去衛生間,然後偷打電話給萬里和阮瞻,看看他們有誰有空能在中午來接她一趟,

因為黃博恆非要請她午餐。他那個軟磨硬泡的勁,小夏還真有點招架不住。


可惜萬里的手機不通,辦公室電話又佔線,她只好轉打阮瞻的。


電話很快就通了,而且鈴聲只響了一下,阮瞻的溫柔嗓音就傳了過來,小夏沒料到這麼快

就能聯繫到他,竟然一時沒說出話。


「小夏,怎麼了?」阮瞻一下就猜到沉默的對方是誰。


「我——沒事。」


「沒事?」


「那個——也有點小事。我是想,你中午——」小夏邊說邊從洗手間往外走,但卻在看到

一個人影後,聲音嘎然而止,腳步也同樣。


阮瞻就背對著站在離她十步以外的地方,那裡是博恆公司的接待處,好像在等什麼人。


難道是在等她嗎?他不是說沒空嗎?為什麼來接她?驚喜?


小夏心情一陣愉快,剛要說話,卻見白晶晶從總裁辦公室外的秘書處跑出來,笑?E如花的

衝向阮瞻,還在他面頰上輕啄了一下。阮瞻側過臉來,對著白晶晶溫柔微笑,然後說了一

句什麼,指了指電話。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


只楞了一下,小夏就反應過來,雖然隱約的感覺有什麼在心臟裡尖銳的攪拌,可還是笑咪

咪的走過去。


「真巧,在這裡遇到。」她寒暄著,瞄了一眼阮瞻。見他衣著得體,溫文爾雅,全身上下

都寫滿了——他是來這裡接女朋友出去吃午飯的。


「是啊,阿瞻約了我吃午餐,我們在正式交往。」白晶晶有點挑釁的說。同時挽住了阮瞻

的胳膊。小夏是住在阮瞻那裡的,夜歸人酒吧的常客都知道,這種給情敵下馬威的機會,

白晶晶怎麼會錯過!


「哦,祝你們胃口好,我還找黃總有事,先走一步。」小夏面不改色,心卻疼得她直吸冷

氣。


原來!他來接的人並不是她!


她禮貌的點點頭,施施然的離開,沒有機會和阮瞻說一句話,也不敢看他的臉,她怕她可

能失態,當場哭出來。


沒想過阮瞻的背叛會讓她那麼難過的。感覺失去了一切一樣。可是這也不能說是他背叛她

,他們就根本沒有開始過。或許只是她的一相情願。


他總是讓她感到糊塗。有時對她好得不行,有時又刻意保持距離,忽冷忽熱,若即若離,

讓她不敢去表白。她本想慢慢靠近他的,可她不該等的,如今什麼也晚了。她的農村包圍

城市的計劃根本沒機會實現,有人搶先了一步!


他那麼出色,她怎麼會笨到以為他就會在那裡等她,不會有別的女人來打主意!


她今天終於明白了那句古龍的話——男人是最沒有耐心的,他們不願意等,即使那個女人

多麼值得等待也是一樣。


她這麼胡思亂想著,答應了黃博恆一起吃午餐的邀請,等到餐廳才發現,竟然又是和那對

約會的愛情鳥選擇了同一間餐廳。


於是,她只好吃了生平最難受的一頓午餐。目不斜視,心亂如麻,食不下嚥,還要忍受黃

博恆慇勤的『照顧』。


她這邊坐立不安,並不知道那邊的阮瞻雖然掩飾得比較好,但心裡也極不舒服,特別是當

黃博恆藉著『熱情周到』之機,時不時碰一下小夏的手,小夏的肩膀,甚至還替小夏抹了

一下臉上的污漬時,阮瞻恨不得當場施個火印,把黃博恆的手變成燒豬手。


這一餐飯就在兩個人的各懷心事中鬱悶的結束。


隨後的一周,小夏和阮瞻間的氣氛始終有點尷尬。小夏雖然在冷靜下來後,想到過很多種

可能,也知道阮瞻沒有必要和她解釋什麼,可阮瞻當真什麼也不提的時候,她又煩躁得要

命!


「說你喜歡阿瞻,你還不承認,看看你一臉妒婦的表情!」萬里和小夏坐在吧台的一角,

看著不遠處阮瞻一邊招呼客人,一邊和白晶晶談笑。


「我就是看她噁心不行嗎?」小夏的傷心已經被氣憤所暫時掩蓋。看著白晶晶嬌笑著對阮

瞻,又不時以勝利者的姿態瞄一下她!


「真是幼稚的女人!」萬里也不知道是說誰,「你打算砍死她嗎?要什麼樣的刀具,我來

幫你準備。」


「我用眼神殺死她!」


萬里被小夏孩子氣的舉止逗得發笑。


「我告訴你,不是我小氣,因為她是故意的。安排餐廳時也是故意的,害得我一頓那麼貴

的大餐沒吃舒服!」


「等你成了董事長夫人,炒掉她不就行了。」


小夏不自禁的歎了口氣。


這一周以來,她忙完了事務所的交接事宜後,被說話算數的潘山批准回家休息。她因為阮

瞻的新『戀愛』心煩意亂,所以幾乎都不出門,結果沒想到那位多情的黃總竟然採取了最

老土的鮮花和禮物攻勢。但他做得極其聰明,禮物是那種很貼心但又不值錢的小玩意,電

話也不打一個,讓小夏無從拒絕,除非她親自上門。


那位黃總心平氣和但又步步緊逼的功力她已經見識過了,他慢條斯理的跟你慢慢談,到最

後連強硬的對手也會投降,何況從不會拒絕別人的她!所以,還是避不見面為妙。


可是那些各色玫瑰花每天源源不斷送過來。已經快把夜歸人酒吧變成了花店,最後還是萬

里想辦法,把玫瑰以酒吧的名義送給每天光臨的女士,把阮瞻的生意也帶得更加紅火了。


「考慮一下吧。以你的條件,逮到個富翁的幾率比在街上讓恐怖分子打死的幾率還小。」

萬里看到小夏煩惱就忍不住逗她,「況且黃博恆在富翁中無論長相,年紀和學識好像都還

不錯。」


接受了黃博恆就可以整死白晶晶!小夏想著。但又想到白晶晶得到阮瞻那樣的男人,丟掉

一份工作算什麼。總覺得還是自己吃虧。所謂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金錢,地位她都

不在乎。她只是想愛一個自己愛的人。


「怎樣,接受我的建議嗎?」


「我寧願嫁給你!」


「我非常願意。」萬里半真半假的說。


小夏白了萬里一眼,但在看到萬里專注的神情後,突然有一絲奇異的覺悟,「你不是真喜

歡我吧?」


萬里自認是瀟灑大方的人,沒有什麼事是不能擺在檯面上說的。但這一次竟然沒敢回答小

夏的問話,只在她頭上賞了個爆栗。小夏以為自己猜錯,也不覺得尷尬,撲過去要還擊,

萬里躲閃。一時打鬧得整個酒吧的人都看向他們。


當小夏意識到他們正在向整間酒吧的人展示打情罵俏的場面,急忙停下了手,但發現惟有

阮瞻沒有看他們。


「我要上樓去了。」她賭氣的說,轉身上樓。


萬里向阮瞻打了個手勢,也跟了上去,準備把他們的計劃詳細說給小夏聽。


原來阮瞻接近白晶晶,是想籍由她調查楊幕友的事。自從上次日本鬼事件後,阮瞻表面上

無動於衷,實際上一直沒有停止對楊幕友的追蹤。


當時從萬里的調查裡。他已經把目標集中在幾個人身上。那些都是和博恆集團有千絲萬縷

聯繫的大財團。也只有他們可以讓黃博恆運用關係,把小夏引到那間鬼屋去,當然黃博恆

本人可能並不知情。


『楊幕友』那麼狡猾,阮瞻已經領略過他狡兔三窟的本領了。所以後來對於『楊幕友』的

挑釁,他一直不動聲色。他知道『楊幕友』一定會想各種辦法盯著自己,而對方實力強大

,他只有亂中取勝一途。他的不動,就是引誘『楊幕友』會亂動的前提。何況,他要把『

楊幕友』的窩全堵死才下手,不讓他有機會再逃脫了去禍害別人!


他目前在做的即使從外圍慢滿接近核心,這其實和小夏農村包圍城市的計劃是一樣的,只

不過在小夏的計劃裡獵物是他而已。


他知道『楊幕友』不會屈居於人下,而且不做頭把交椅辦事就不會方便,所以他把調查的

目標確定那幾個財團的老總。但是他不能正面動手,因為他不知道『楊幕友』附身在誰的

身上,只能從和他們有密切來往的博恆集團慢慢反向調查。


白晶晶是博恆集團秘書處的頭兒,又恰巧被朋友拉來夜歸人酒吧,並對阮瞻產生了強烈的

興趣,所以阮瞻才順水推舟。雖然這對白晶晶不公平,可是他並沒有和她太過親近,只不

過是這女人自己很火辣而已。


秘書是一項極為特殊的行業,在有意無意中總是會接近核心內幕,甚至是秘聞。白晶晶是

博恆集團的秘書之最,從十年前博恆公司開始發跡就在那裡工作,雖說只是秘書處的頭兒

,也只有二十八歲,但卻是集團的元老級別,並且有風傳說她和黃博恆的關係一度相當親

密。


白晶晶為人精明,知進退,嘴巴也嚴,但她卻有一個鮮為人知的缺點——酒一喝多,話也

奇多,而且記性非常好,能說出十年前最不引人注目的細節。她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從

不多喝。只是見了阮瞻,她開始不理智起來。


從她的嘴裡,阮瞻得知了許多事情,比如黃博恆是十年前從雲南來到本市的,就出生在關

正所說的那個地方。而且他的發跡史相當神奇,從第一筆資金的來歷,到競爭對手總是沒

有好下場,不是一破產就是死亡,都看來不那麼平常。


而根據她無意間提供的線索也慢慢把調查的焦點集中在本市首屈一指的大富翁——張群身

上。


張群本來是個囂張跋扈又行事高調的人,但在前一段時間忽然銷聲匿跡了一陣子,據說是

因為身體不好,就帶著同樣受過刺激的女兒去一個療養聖地靜修去了。很久後才回到本市

,為人也低調了很多。很少在公共場合露面,顯得神龍見首不見尾。


他的女兒就是在血腥瑪麗事件中唯一的倖存者,但據說目前精神上已經神奇康復。他本人

曾經找過大批據說有法術的人追殺過被誤會的阮瞻。而楊幕友就是他請來的,如果現在那

企圖復活的死靈附在了他身上,也算引狼入室了。


而博恆和張氏兩家集團本來關係一般,但最近半年卻突然來往密切起來,兩家的老總也來

往頻繁。


他們突然親近起來的時間,就是死靈從阮瞻手裡脫逃的時間。如果它從楊幕友身上下來而

附了張群的體,就可以說黃博恆親近的並不是真正的張群,而是曾附了楊幕友身的那個不

知名的死靈!


這是很有可能的,因為『楊幕友』當時是被張群邀請而來,表面上是生意來往,但實際上

是因為『楊幕友』有點法術。如果那死靈為了以防萬一而為自己找下一個宿主,沒有比張

群更合適的人選!


問題是——黃博恆是被蒙在鼓裡,還是與死靈早有瓜葛?


另一方面,據以前阮瞻對真正的楊幕友,也就是這具肉身來歷的調查,發現這個香港人因

為有點財務問題而去了緬甸,然後從雲南回境。不僅財務問題解決了,而且身體比以前要

強壯很多,還帶回了一個緬甸美女。


『楊幕友』和美女過境的關口就是黃博恆出生的那個小地方。中緬邊境的小村寨!


那個美女是洪好好嗎?她是什麼來歷?


這樣楊幕友,張群,那個死靈和黃博恆都被串到了一起,而那要串起這幾個任務的線,就

是關正臨死時寫下的那個地點。


「所以阿瞻決定我們要跑一趟雲南!」萬里結束講解。


這太複雜了,小夏一時沒太弄懂,想了好一陣子,才算明白大概。


「第一,楊幕友做為第一個宿主,他去過中緬邊境,回來後有大的轉變,可以推測為被死

靈附體。第二,黃博恆也出生在那個地方,他又是援手事務所的後台老闆。第三,這個一

直和我們做對的死靈如果附在張群身上,而現在張群正和黃博恆突然接近,說不定兩人早

就認識。第四,再加上博恆發家史的不尋常,他們援助的案件中,當事人死亡的不尋常,

證明黃博恆也許不是個平凡的人。而這幾條都指向了關正所說的地方,所以我們要去那裡

。一來為了關正,二來為了調查那個死靈,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真實身份和秘密!」


「是啊,所以阿瞻出賣了色相。」萬里開玩笑,「這下你心理舒服了吧?」


「我有什麼好舒服的?」小夏嘴上這麼說,心靈還是放鬆了一下,但想到即使是做戲,也

和那女人那麼親近,還是有點不舒服,只希望快點離開。讓白晶晶不再纏阮瞻,也不讓那

個有問題的黃博恆再來纏自己。誰知道他接近她是不是另有目的?


「我們什麼時候走?」


「後天。」


真的要去山林中啊!那些離奇的死亡又是什麼神秘的力量造成的?






第十一章  野店(上)


那蔓,是一個很荒僻的村寨的名字,也是關正死前留下的那個地名中的最後兩個字。


它位於鮮為人知的深山河谷之中,到那裡先要乘坐飛機去昆明,然後乘火車,再搭公共汽

車去一個中緬邊境的小鎮,最後還要改乘牛車或者步行,才能到達那個地方。


阮瞻一行人的行程相當不順利,先是飛機晚點,等得他們從焦急變成了無奈,好不容易上

了飛機,居然又鬧了點空中驚魂。下了飛機後,三人在當地住了一夜,然後轉乘火車,這

個還算沒出什麼事,但是接下來的汽車之旅則差點讓小夏全身的骨頭都散了架。當他們終

於可以乘坐最後一種交通工具——牛車時,竟然發現,這兩天都沒有進出山的人,他們這

種專門往深山老林裡扎的『生態旅行者』只能靠兩條腿上山了。


此時小夏累得都不想說話了。而阮瞻一向話少,提著自己和小夏的行李走在最前面,只有

萬里還精神十足的抱怨。


「你這樣做即浪費時間又浪費錢,為什麼不用你的那個時空扭轉術?」


阮瞻只當沒聽見。


「還說什麼要有目的地的信息才能實施這種法術,我看你就是學藝不精。」


「不願意來就滾回去,誰讓你硬要跟來。」阮瞻停下腳步,找個樹蔭處,「先休息一會兒

吧!」


他並不累。可是他雖然沒有扭轉過身去看。也知道小夏要撐不住了,只是怕給他們帶來負

擔而勉強支持。


他細心的坐在稍下方的位置,這樣即可以把那塊舒服的大圓石讓給小夏坐,也可以盯著她

的四周。這種深山裡,毒蛇毒蟲的肯定不少,小夏是標準的城市娃娃,受不了這個。


本來他只是計劃自己來,但自從認識到黃博恆很值得懷疑,而且對小夏有特別企圖後。他

不得不把她也帶在身邊,這樣他才能安心,可這對於小夏來說是一種考驗。


而萬里是酷愛旅行的,聽說這個村寨這麼偏僻,卻可能隱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於是也請

假跟了來,其實阮瞻知道,萬里是存心要幫忙的。


「我知道你是心疼小夏,可是你注意天氣了嗎?」萬里走到阮瞻身邊,小聲的說。


「正是因為要下雨了,所以我才歇一會兒。」


「你中蠱了嗎?說這種瘋話!」萬里又抬頭看了一下天色。


他經常一個人出門旅行,知道山裡的天氣多變,何況現在還是很容易變臉的春夏之交。他

們上山來的時候,天氣還好得很,沒想到才走到中午就變天了。依照他多年的旅行經驗,

看這天氣不出兩個小時就會下雨的。而且下起來就會不小。他們人生地不熟的,地形也不

熟悉,這就意味著危險。


「我來時打聽過了,再往前走一點會有個三岔路口,通向不同的寨子不是依山就是傍水,

距離城鎮都不近,又都是山路,所以岔路口上有一間小店,是來往路人的歇腳地。現在這

情形,反正今天是到不了那蔓的,不如慢慢走。」


「我還奇怪你怎麼和旅店的店主問個路也問那麼半天呢?」聽阮瞻這樣說,萬里終於有點

放心了,「真仔細,還問了半路上的情形。」


「我很佩服你總是一個人滿世界亂跑,小命卻還完好無損。」


「我在意的是一路上的風土人情,那個比較有意思,其餘的意外都只是小插曲。」


「那麼你和那些漂亮的苗女聊了那麼久,又說的什麼?」


萬里笑,同時瞄了小夏一眼。見她雖然在安安靜靜的喝水休息,但全身的細胞都在注意他

們兩個。他知道小夏對他和阮瞻總是背著她商量事情很不高興,認為三個人是夥伴,不應

當什麼事都瞞著她,所以提高了聲音,保證小夏也可以聽到。


「那些苗女說,這邊山裡的寨子是各族雜居地,其中大多數會下蠱,所以千萬不要犯了人

家的禁忌或者表現得不友好,否則就會被下蠱,輕者會生病,重者可能會喪命。如果你要

求人家解除蠱術,會相當困難的。」


「她們沒有說禁忌是什麼嗎?不要無意間冒犯了才好。」小夏答腔。


「也不用怕啦,各地的人都差不多,不要太好奇,不要隨便闖進人家的房子,尊重對方就

可以了。」萬里說,「不過有一種蠱小夏也許會喜歡啊。」


「你胡說,我才不喜歡那個東西。」


「你不知道了吧?雲南的??藈琣酗@種叫做戀藥的蠱毒,非常有趣的。不論什麼鳥,若飛

伏在地面就死的話,在鳥死之地,刮取下一些粉末,這就是『戀藥』,若給意中人食下後

,就永不變心戀著你,除非吃了貓爪,才可解這種藥!」


「是你編的吧?」小夏半信半疑,但不自禁的看了阮瞻一眼,心想如果真有這種藥,她就

給阮瞻下一點,讓他會永遠愛她。


阮瞻一直低著頭,因為萬里話中提及的貓爪子,突然想起小夏看到的黑貓和那個會動的植

物來。


如果黃博恆真的有問題,有可能那些奇怪的死亡是蠱毒所致。實際上他以前有所懷疑,還

翻看了一些資料,據說有一種叫陰陽草的蠱是會動的。假設兇手是黃博恆,那麼他下的蠱

顯然兇猛得多,而且種類更加奇怪,有毒品在內,死者還都挖出了自己的一隻眼珠。


另外,他的動機是什麼?死者死前都感受到了什麼呢?


「你說的我有些害怕了。」他耳邊響起小夏的聲音。


「其實我打聽了一些偏方了。據說你只要不亂吃、亂喝東西就可以了。水,我們自己有,

如果非要吃東西的話,只要悄悄把第一口飯放在手裡。然後留下吃飯的筷子,在離開後的

第一個路口,用這雙筷子挖一個坑,把飯埋在裡面就不會有事了。」


「我還是懷疑你是不是亂講的。」小夏見萬里煞有介事的樣子,不由得微笑。


一邊的阮瞻一直沒有加入討論,他看看天色。覺得天氣不容樂觀,連忙招呼其它兩個人一

起往山的那邊走去。


山雨比他們預料的來得還要快,他們才拐過一道山坳,瓢潑大雨就不留情的灑了下來。幸

好遠遠看到一座竹樓,孤零零的坐落在一片蒼白的空地上,在風雨中顯得搖搖欲墜。但儘

管如此,三個人也毫不猶豫的跑過去。跑進這風雨中唯一的避風港。


店裡沒人,不知為什麼,小夏一進入這竹樓就有到了另一世界的感覺。


這店和一般的路邊小店沒有區別,只不過傢俱大部分是竹製的,由於沒有人,外面又下著

狂風暴雨而顯得涼颼颼的。


「有人嗎?」萬里喊了一聲,沒人應答。他又用新學的幾種少數民族方言又各喊了一遍,

還是沒人應。


「空店嗎?」他看了阮瞻一眼。


在惡劣的天氣,來到深山中一座空屋可不是什麼吉利的事。


「呆在這裡別動!」阮瞻簡短的吩咐。然後前前後後的仔細的轉了一遍這並不大的竹樓。


這個竹樓有兩層,一層就是一個飯堂,擺了五、六張桌子,然後是灶間和儲存雜物的房間

。二樓是隔開的三個房間,其中一個像是客房。但是是那種大車店的類型,只有一張通鋪




整棟房子乾淨整潔,灶間裡還有一點食材,房間裡有日用品,好像主人因故離去不久。可

能是山裡人比較淳樸的原因,又想讓過路客人有個歇腳的地方,所以房間都沒有鎖。


阮瞻寧神靜氣的感覺——沒有鬼氣,只是因為沒有人,而這裡又是山的中間,在雨中顯得

有些陰氣較重。


他在山下沒聽說這個店會沒有人,不過在這大雨中也沒有其它落腳地。再說,已經有三天

沒有人去過鎮子了,也說不定店主有事回了山上。


他猶豫了一下,從樓上下來,腳下那簡易樓梯吱呀吱呀的響,在這暴風雨中顯得格外刺耳




「沒有人?」萬里問,手中的包還沒有放下。


阮瞻搖搖頭,「先換掉濕衣服,然後吃點東西再說。」


雨竟然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天,把他們攔在了這裡不能動彈。好在飲用水和一點食物他們是

帶了的,計劃使用的話並沒有那麼窘迫。


聽說那蔓是通了電的,可是這半山的野店竟然沒有,又沒找到油燈,所以到了夜晚的時候

,他們只好先睡下。


小夏被這旅程折騰得太累了,雖然到了陌生地方有點不安感,但因為阮瞻和萬里就在隔壁

,再加上入夜後雨停了下來,只感覺到山裡的微風從窗口吹拂了進來,像催眠一樣,讓小

夏睡得很沉。


但她睡得正香甜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輕輕的推她。


「天亮了嗎?我再睡五分鐘!」山間明亮的月光讓她誤以為天已經亮了,半夢半醒的咕噥

了一句,翻身面向牆壁。


推她的手停了一會兒,然後又繼續。


「三分鐘。」小夏以為是萬里叫她起床,哀求道。


搖她身體的勁頭劇烈了一點。


「一分鐘。」她再談判。


然而搖她的『人』好像生氣了,猛力推她。


小夏也有點火了,用手去打壓在自己肩上的手,卻在一碰之下覺得有什麼不對。


那不是萬里溫暖的手,也不是阮瞻穩定的手,而是一雙女人才有的小手,入手冰寒刺骨,

僵硬枯澀。


她一驚,立即清醒過來,連忙翻身坐起,可肩上的那只艘動也沒動的還放在那兒。側頭一

望,確是一雙小巧美麗的女人手,在月光的照射下慘白慘白的。


然而,只是一雙手,手的主人不見蹤影。只有一雙手死死放在她肩上!


她立時汗毛倒豎,驚叫了一聲,可竟然沒發出聲音。


下意識的,她拚命去拉那雙手,但那雙手像粘在她肩上一樣,執拗的不肯離去,也壓得她

起不了身,她奮力掙扎,還是叫不出聲音,最後只得甩脫衣服,連那鬼手一起丟到角落裡

去。


她盯著角落,大氣也不敢出。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一陣響,感覺什麼東西拱動起來一樣,在角落形成一個人影,還沒等

小夏反映就『唰』的撲了過來,在她面前不到半尺的地方停住。


是一個苗女!面目清秀,但膚色慘白,七孔流血!


「別睡我的床!」她惡狠狠的叫,「別睡我的床!」


「阮瞻!」小夏終於大叫出聲,聲音在靜夜裡顯得格外大聲,但隔壁房間卻沒有任何回聲




「別睡我的床!」苗女繼續逼近,一股屍臭也撲面而來。


小夏連忙抓緊胸前的護身符,苗女驚得向後飄了一步。


此時,靜夜中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鈴聲。


叮鈴——


那苗女『啊』了一聲,一直退到門邊去,但卻不走。


叮鈴——


又一聲清脆的鈴聲傳來,彷彿離得這野店近了些,接著隨著鈴聲,又近了些,慢慢到了小

夏所在的房間的窗口下面。


此時小夏不敢叫了,怕引來什麼東西。可是她不明白一向警醒的阮瞻為什麼聽不到這麼明

顯的聲音,為什麼沒有任何舉動?!


那苗女的鬼魂堵在門邊不讓她出去,她咬咬牙,慢慢從床上起身。


竹床發出吱呀的響聲,苗女細細的發出憤怒的磨牙聲,這兩種聲音讓小夏心驚肉跳,但她

堅持著將頭靠近窗口,從側面偷偷往下看。


那條山路的盡頭走過來一隊影子,為首的穿著一身白布的衣服,戴著一頂很大的斗笠,遮

住了面目。


他手裡拿著一個銅鈴,鈴聲就是從那裡傳來。他每走幾步,就搖一下鈴,他身後跟的那五

、六個人形就隨著鈴聲跳一步。


那幾個跟在後面的『人』排成一隊,每個人的臉上都套了一個白色的袋子,幾個人中間用

一條繩子栓著,隨著那清脆的鈴聲向野店走來!






第十二章  野店(下)


怎麼辦?


有怪東西進來了,可是彷彿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知道,而那個苗女則還堵在門口,不說話

也不動,只是盯著小夏不讓她離開!


「阮瞻!萬里!」她壯著膽子又叫了一聲,仍然毫無反應。


咚——咚——咚——


雜亂但又規律的跳步聲傳來,表明了那隊奇怪的人正在進入店裡。


只有靠自己了!


這認知讓小夏壯起膽子,慢慢溜坐在床邊。她膽怯的瞄著門的方向,想找時機從那苗女的

身邊擠過去,實在是除這之外,她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她握緊胸口的護身符,兩隻腳下意識的在地上摸索著,找著自己的鞋。


她碰到了她的鞋,但卻被踢到一邊去了,於是用腳去勾,眼睛還瞄著苗女的方向。一下、

兩下、三下,怎麼越碰越遠?已經到了她夠不到的地步了!


「你找這個嗎?客人!」一個聲音突然從她腳邊傳來。


小夏倒吸一口涼氣,眼見自己的左右兩邊,各蹲著一個黑影,每個人手裡拿著她的一隻鞋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阿米,阿簸,她睡我的床!」一直呆立不動的苗女突然尖叫,並氣憤的疾飄過來。


小夏駭得迅速縮回到床角,驚恐的望著這三個不速之客。


那兩個蹲著的黑影在小夏的注視下起了身,好像從地下的土裡拱出來一樣。他們慢慢挪動

到小夏面前,和那苗女排成一排,對小夏俯視著。


兩個都是苗人打扮,一男一女的中年人,黑瘦老醜。此時卻對小夏笑著,表情僵硬又古怪

。眼睛盯著小夏,眼神卻飄到小夏背後,讓小夏覺得整個後背都發麻。


她身後有什麼嗎?


「阿花,別這麼和客人說話!」男人說,「要招待客人。她阿米——」


不等他吩咐完,左邊的女人不知從哪拿出一個托盤,逼迫一樣遞到小夏面前。托盤上有一

塊黑乎乎的東西。像是米糕,不過早已發霉發臭,山林中特有的黑色大螞蟻在米糕上穿梭

來去!


「吃吧!」她說著。托盤差點頂到小夏的鼻子。


本能的,小夏一揮手,托盤『平』的摔了出去,撞在屋角上。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響!竟

然是有形有質的,小夏無意見碰到的手也一樣!


而隨著這聲響,小夏和那三個苗鬼都突然不出聲了。小夏是嚇壞了,而那三個苗鬼卻一付

受到了冒犯的樣子,齊刷刷的狠盯著小夏!


「糟蹋糧食,罪人!罪人!」三個人齊聲叫,並俯下頭!


小夏感覺到刻骨的陰寒撲面而來,帶著泥土的潮濕,堵得她喘不過氣,只能緊依著竹牆。

握緊護身符,剛要大叫『南無地藏王菩薩』,就聽見兩種聲音同時響起來。


吱呀——叮鈴——


然後是腳步聲,穩穩的壓迫著人的聽覺,是那戴斗笠的怪人領著那一串怪東西摸上樓來了

!並且穿過漸漸走到了小夏房門口。


一步一步——


房門無聲息的打開了。那個怪人站在門口。那三個苗鬼自動閃開一條縫隙,讓那個人可以

看到小夏。


月光明亮,照在那個人身上。小夏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不是白布,而是蓑衣。蓑衣上滿是

水珠,但又不落下來,在月光的照射下好像銀白的一樣。


他頭上的斗笠壓得很低,小夏瞪大眼睛拚命想看到他的臉,卻感覺斗笠下什麼也沒有,只

是解不開的黑暗。


他走了過來,還沒忘了搖動手中的銅鈴,身後那如串成一串的螃蟹一樣的『人』也跳了進

來,一時間,小小的房間擠得滿滿的,卻只有小夏一個人驚恐的呼吸聲!


「她睡我的床!」苗女又叫,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句,但這次卻有告狀的意味。


那人走過來,俯身看小夏。這麼近,小夏還是沒看到他的臉!


他不出聲,只是相面一樣對著小夏,然後突然伸手抓住小夏的脖子,還沒等她掙扎就一下

把她從窗口扔了出去!


小夏重重的落在地上,但感覺沒怎麼疼,就是震了一下,而且周圍的環境也不怎麼對,迷

糊中聽到腳步聲傳來,然後面前出現一雙男人的腳。接著那男人把她抱起來,又放回到床

上去。


「做了什麼噩夢?還從床上掉下來?」阮瞻溫柔的聲音傳來。


怎麼?是夢嗎?怪不得阮瞻不來救她,原來是個夢!可真的是夢嗎?!


小夏哽咽了一下,細細碎碎的說著發生在剛才所有的事。


阮瞻聽得皺緊了眉頭。


這個夢也太怪異了,如果真是個夢,小嚇就要看看心理醫生,因為總是做這種噩夢的話,

心理一定是有問題的。可是,如果有什麼能人在背地裡耍陰謀詭計,把小夏捲進什麼幻境

也不是不可能,夢殺術他已經見識過了。


他們在明,對方在暗,每一回他們都要在劣勢中翻身,很難,但必須那麼做。像這一次,

他明知道接近真相等於是把自己當成了靶子,但又非做不可。他不關心關正之死,只是關

正的死把『楊幕友』和黃博恆也牽連了進來,他只是要摸清那個『楊幕友』的來歷,他強

烈的感到一定與那蔓有關,與這深山、河谷有關。


「你打聽過這家店的情況嗎?」小夏已經從噩夢中完全清醒了,但卻還假裝害怕,不從阮

瞻懷裡出來,一直依著他,「是不是有夫妻兩個帶著一個女孩?」


她在山下無意間聽說,這一帶的語言有古越語的遺風,把阿爸、阿媽稱為『阿簸和阿米』




「不是啊。就是一個老人。」阮瞻隨口撒謊。


這店裡確實是一對夫妻帶著他們十六歲的女兒在經營。


「那就好,夢裡那個小姑娘總是說我睡了她的床!很生氣啊,一直叫我離開!」說到這兒

,小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我還以為店主一家讓人殺了,卻弄不清事非找我來索命呢!




阮瞻撫了撫小夏柔軟的頭髮。還沒回答,腳步聲就帶來了萬里。


「有情況嗎?」他邊說邊走進來。小夏連忙立直身子。


「阮大神棍,你怎麼也不叫我一聲,不怕我被女鬼拉郎配嗎?」萬里還赤著腳。顯然匆忙

過來的,但手裡卻拿著血木劍。


拿是阮瞻匆忙中放在他身邊的,為了保護睡得很沉的某人。


「你滾得遠一點,我還落個清淨。」


「我要是離開你。你一定會想我的,假如我死了——」


他邊說邊坐到床邊,小夏連忙跳起來去捂萬里的嘴,「大半夜的,別胡說!」


「你怕我死嗎?」萬里眼睛亮晶晶的問。


「你再說這個字,我發誓三天不和你說話。」小夏有點生氣了,實際上是感覺在這古怪的

野店裡這樣說很不祥。


「好好好,算我怕你,我不說。但是——」


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噹噹噹』的敲擊聲。


這意外的聲音如同突然插話進來一樣,讓三個人當場禁聲。


小夏心裡一緊,看向阮瞻。見他神色凝重的站起來,快步走到門邊去。腳下卻很輕。


她又看向萬里,後者安慰性的笑笑,壓低聲音說:「不是幻覺,我們都聽到了。」


小夏二話不說,套上鞋子,想起剛才的夢境,心裡有點發麻。


「該下去看看,太煩人了!」萬里把聲音壓得極低的問。


「一動不如一靜。」阮瞻哼了一聲。


「可是如果他們耍陰謀詭計,可能會一計不成,二計生,我們是不是應該主動一點,不要

總被動挨打!」


他的話觸到阮瞻心裡最不舒服的地方,自從和『楊幕友』爭鬥以來,他就一直在防守。儘

管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輕舉妄動,但這還是讓他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急燥。


「你們呆在樓上別動!」他決定自己下去看看。


「不,等下,你聽我說。」萬里又一次提出反對意見,「情況不明,這個時候不能分散,

還是集中在一起比較安全,你覺得呢?」


阮瞻沉吟了一會兒,一時有點拿不定主意,但那敲擊聲卻在此刻又響了起來,好像催促他

做決定,這讓他終於點頭。


「好,血木劍你拿著,小夏站中間!來吧!」


阮瞻一馬當先走出了房間,小夏和萬里默不作聲的跟在他身後。


此時,天又陰了起來,把僅有的月光也遮了起來,小店內黑漆漆的,只有些微的光亮。


當——當——當當——


那聲音又傳了出來,一會兒緊一會兒慢的,沒有規律,而且聲音的來源也飄忽不定,讓人

無法判斷是來自哪一方。


阮瞻踏上樓梯,好像是故意的,把樓板踩得嘎吱作響,很魯莽的直接走下樓去。他平時是

個穩健的人,如今這樣做頗有點示威的味道。心想既然對方要引他們出來,他們如何小心

也是沒有用的,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噹噹噹——走到樓下的飯堂裡,終於覺得那聲音有些

近了,聽起來的質感像是用手指敲打瓷器一類的東西,並不像是敲門聲。可當他們仔細聆

聽,想辨別方向時,那聲音卻消失了,惡意的沉默下來。是誰在裝神弄鬼呢?目的是什麼

?是上樓去,還是查清楚?阮瞻不得已要做出第三個判斷。他早在才一進這個店就把環境

看得清清楚楚——飯堂的左側的灶間,右側是雜物室。廚房裡鍋碗瓢盆比較多,敲擊瓷器

的聲音來自於那裡的可能性比較大。


幾秒鐘的時間,他決定自己去查以下灶間,揮手做了個讓其它兩個人留下的的動作。


他可以夜視,能在黑暗中看清楚東西。可是他忘了,其它兩個人沒有夜視,小夏和萬里只

在昏黑中見他揮了一下手,以為他是要他們去查對面的雜物房,所以在阮瞻離開後,走進

了那間漆黑的屋子。


『啪』的一聲,一簇火苗在黑暗中閃現。晃得小夏一時沒睜開眼睛,側臉一看。才知道是

萬里燃起了打火機。


火苗閃動著,照得萬里的臉有點猙獰,像不是他了!


「拿著這個。」萬里把血木劍塞到小夏手裡。自己則站在她前面,一隻手牽著她,一隻手

用打火機的微弱光芒檢視整個雜物間。


白天的時候,這裡只有阮瞻進來過。他們都不知道這裡竟然相當大,憑借萬里手中的光芒

根本看不到對面的牆壁。


小夏絆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任萬里拉著被動的走,但她總覺得黑暗中堆積的雜物後

面有什麼東西,光芒掠過的時候就安靜,光芒一過就在黑暗中張牙舞爪。他們越走越靠裡

面,讓她覺得好似羊入虎口。


她小步的往前蹭,不住回頭在黑暗中張望,就怕有什麼跟在自己後面。卻突然覺得腳下踩

到一團軟軟的東西,那東西是活的,嚇得她忍不住驚叫一聲,跳了起來。


『喵』的一聲尖叫同時響起,小夏腳下的東西蹭的一下跳上了旁邊的雜物堆。在昏暗中張

著幽綠的眼睛瞪著她,弓著脊背,口中發出嗚嗚的威脅聲。雖然並看不清,但小夏還是覺

得那貓渾身的黑毛根根都立了起來,一付要殺人的神態!


「關正要逮的貓!」小夏一下就認出來那隻眼睛超大的貓,衝口而出。


萬里一聽,連忙把打火機轉移過來,同時順手抓住手邊的一個空口袋,對著那貓兜頭罩去

!黑貓靈巧的一閃身,口袋落在了一邊,它自己從半開的竹窗跳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貓不如狗好逮!」萬里咕噥了一句。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房間的盡頭,根本沒發現什麼瓷器類的東西,全是各種麻袋和不知幹什

麼用的大片植物葉子。


「那我們回去吧!」小夏抱了抱肩,莫名其妙的覺得有點冷。


然而他們才走了幾步,身後突然傳來轟隆一聲響。回頭一照,是被黑貓踩過的一側麻袋包

倒了下來。麻袋包下,露出一個小小的瓷壇。


這瓷壇是黑色的,上端凹凸不平,像是刻了什麼文字,大約有一尺高,突兀的被簇擁在一

大堆麻包裡面。


當當——


突然傳出的聲音,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這聲音是如此之近,讓人感到就是在自己腳下似的,自己聆聽卻上發自於那個瓷壇!


噹噹噹——


又是一陣亂響,好像裡面有什麼東西急切的要出來一樣,而且越敲越急,讓人覺得連罈子

也晃動起來!


萬里左右看看,拿到手裡一根竹棒,想要走過去看看,被小夏一把拉住。


「不要,等阮瞻來!」她非常緊張,覺得太不對勁了。


這麼小的罈子裡能裝什麼?為什麼會發出敲擊聲?鬼?妖?還是什麼?


「沒事,我不打破她,只是看看!」萬里安慰了小夏一句。


他也緊張,但又禁不住好奇。


他慢慢的走過去,打火即舉得高高的。


此時的黑瓷壇反而安靜下來,但這寂靜卻有著說不出的誘惑,好像在說:來吧,打開我!

來吧!來吧!


萬里伸出手中的竹棒,作勢要敲一下瓷壇的外面——


「不要!」


「住手!」


小夏和身後突然跑進來的阮瞻幾乎同時叫起來!


萬里一楞,手中的竹棒輕輕落在了瓷壇上。這重量不足於打破一張紙的,可瓷壇卻突然碎

裂了!






第十三章  是夢嗎?


並沒有什麼妖魔鬼怪跳出來,瓷壇裡裝的只是一種像原油一樣的黑色液體。隨著瓷壇的碎

裂,那黑色液體迅速流失。因為周圍全是麻袋包,在昏黑的光線中也看不清是否滲到竹地

板下面去了。


等了一下,沒什麼動靜,萬里鬆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微笑道:「你們兩個嚇了我一跳,我

還以為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呢!」


小夏還處於驚呆狀態,見他歪著頭微笑的孩子氣模樣,突然覺得整顆心都柔軟了起來,剛

要說什麼,一低頭卻見有一股黑色液體從麻袋包下面流了出來,正是那罈子裡的東西,它

並沒有順著稀疏的竹地板的縫隙滲漏下去,而是向他們的方向流了過來!


蜿蜒的,如同一條黑蛇一樣,靜悄悄的偷襲著爬到萬里的腳邊,而萬里還赤著腳!


「小心!」小夏幾乎是尖叫出聲,潛意識裡莫名其妙的感到驚恐無比,就像要失去什麼重

要的東西的那種驚惶和不安。


她手裡還拿著血木劍,但是離萬里有幾步遠,來不及過去拉他,只是本能的把血木劍向那

片就要接近萬里腳尖的黑色液體扔了過去。


就在那黑水觸到萬里腳趾的一剎那,血木劍『砰』的一聲落在地上,但由於一側是散落了

一地的麻袋包,所以只有劍尖著地,大部分劍身搭在了旁邊的一個口袋上。


但這劍尖也剛好落在了黑水的前面,不僅擋住了它的偷襲,而且萬里也『啊』的一聲,下

意識的後跳了一步,暫時躲開了。


『嘶』的一聲響,那黑水有生命一樣的一分為二,彷彿受到重創一般痛苦的扭動、散開,

由一條粗大的黑蛇化為了兩條細小的彎流,雖然流量驟減,但仍不死心的向萬里腳下爬,

而且十分迅速,在萬里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有一股鑽到了他腳掌的下面。另一條卻向小

夏這邊疾射過來。


小夏全部的精神全集中在萬里身上,驚呆的看著他的腳,根本沒看到有另一股黑水要攻擊

自己,當她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躲了。


我要死了嗎?


她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但卻覺得腰間一緊,被一股外力拋到成堆的麻袋包上,然後眼

見一團火印直接壓在黑水上,讓那黑歲像一團極細小的蛇一樣扭纏盤繞。然後化做惡臭的

氣體消散在空氣中!


「你怎麼樣?」阮瞻扶住身體有點搖晃的萬里。


萬里手中還高舉著打火機,但臉色卻在火光中陰晴不定。他虛弱的笑了一下,「看來我又

落入圈套了,這回你可有話說了!」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可能要歇會兒了!」說完,他手中的打火機突然落地。


在光明消失前的一瞬間,小夏看到萬里向後倒下,但阮瞻在身後抱住了他。


「萬里!」小夏叫了一聲,想要跳下麻袋包。


但黑暗總的阮瞻急忙阻止了她,「乖乖呆著別動!等我!」


他說著把萬里背到飯堂去,輕輕放在地上,然後又進來把小夏抱了出去。不讓她的腳落地

,接著極快速的施了幾個手印,把最後殘留的黑色液體蒸發掉,才急步回到其它二人身邊




飯堂裡,小夏正不知所措的撫著萬里的臉,試圖叫醒他,而萬里卻一動不動,連呼吸也極

其微弱,好像隨時會死。


「聽著,小夏。」他單手托著小夏的下巴,讓她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話上,「萬里可能中

的是蠱毒,必須要找到下蠱的人。我要你在這兒守著他,一個人!」


小夏聽說他要離開,心裡一陣恐慌,但知道這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隨即堅強起自己軟弱

的心臟。


「我可以依賴你,是嗎?」


「完全可以。」


「你要知道這裡不會平靜,所以,小心,千萬不要出事。」


「我會等你回來!」小夏咬咬牙說。


看著她脆弱但又強逼自己堅強的臉,阮瞻有一絲不忍,可是他必須要離開,不得不讓她單

獨面對黑夜中不確定的東西。


他在灶間的時候,聽到了小夏的驚叫聲和貓叫。他當時就覺得不對,才要離開去看看,就

被腳下一叢雜草纏住。本來他以為那只是備燒的柴禾,沒想這草竟然如同有生命一樣,纏

得他無法離開,拖住了他的腿。


這草是被控制的,力量雖然微弱,但卻極不好擺脫,這也導致了晚了一步,沒有阻止萬里




他不瞭解蠱術,只憑感覺判斷,他也不知道自己練制的火手印可不可以制服那古怪的黑色

液體,當時只是情急中試上一試。而且在無意之中,他從窗戶中看到野店後面的樹叢一動

,雖然只看到一條模糊的人影,但卻感覺那個人一定在那裡呆了很久,被他注意到後就慌

張的跑到左邊岔路上去了。


這個時候偷偷摸摸的,即使不是下蠱之人,也可能是目擊的人。而解蠱的方法雖然有很多

種,但那黑水看來太凶險怪異了,又明顯是為對付他們而來,連萬里那麼命硬的人也被放

倒,一定不是簡單的蠱術。所以,他必須要追到那個人,否則萬里凶多吉少!


或者說,根本沒有機會!


他沒有時間浪費,否則就追不到那個人了!


焦急中,他左右看了一下,迅速拉開門邊的一張竹桌,劃破手指在牆壁上畫上一個保護力

最強的符咒,把萬里拖到那裡安置好,然後並排放上兩張桌子擋住他。


他招呼小夏過來,用血手指在她的眼瞼上輕輕劃過。


「這會讓你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也許會很怕,但可以看得清路!」他又畫她的額頭,「

這可以讓你不被發現,萬里額頭上也有一個。」


「我不怕,我不是你們的拖累,我也是夥伴!」


「知道,我知道。」一瞬間,他很想擁抱她,可他沒有時間,「如果藏不住了。拿血木劍

一碰這個符,牆就會破個洞。萬里恐怕幫不了你,你要盡量保護他!如果——」


他極度擔心,雖然現在這店裡沒有一絲不良氣息,可當他離開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這種選

擇讓他的心哪一頭都難以割捨。


「沒有如果,我會到死守著他等你回來。別說了,快走吧!」


小夏說著也鑽到桌子下面去。伸手抱住萬里的脖子,把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讓他昏迷得

舒服點,並且再也不看向阮瞻一眼。以行動表示自己的堅決。


其實她很想看阮瞻一眼,可是怕一看到他,自己就又會軟弱。她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情況

的凶險!萬里的命,也許只差這一秒鐘。


阮瞻咬緊牙關,在空中畫著什麼,然後頭也不回的一腳踏出。落步時已經到了那條岔路上




他要快,不僅是要奪回萬里的命,還有小夏的命說不定也在毫釐之間!


天空中開始滾起了悶雷,不怎麼明亮的閃電在叢林上空劃過,像是穿梭在他身邊一樣,只

是追逐他,逼迫他,告訴他一個字——快。


他向前跑,努力注視著週遭的一切。感覺著氣息,卻什麼也沒有!跑了一段路,雨下了起

來,他也焦急得要瘋了!


萬里!小夏!一定要堅持住,要等他回去!他心裡念著。眼睛還是四處搜尋!


突然,一道明亮的閃電在空中劈過,十幾秒鐘後一聲驚天動地的雷聲帶著雷霆怒吼之勢驟

然炸響在頭頂,一顆老樹不幸遇難。


隨著老樹被從中間一劈兩開,一聲驚叫從樹後傳來,然後其後的草叢開始東倒西歪,有一

個人影從中間穿了過去。


阮瞻抬腳就追,在樹後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是一隻鞋,繡花的鞋,很舊,很

破,但看得出鞋面上繡滿了花。


是一隻花鞋。


他沒有猶豫,向樹林深處追去!


同一時間,小夏卻在驚恐不安中度過。


有心理準備是一回事,有堅定的信心也不錯,但是該怕的時候一分也不會少。


好在有萬里在她的身邊,雖然他昏迷不醒,但她還是感到他在陪她,她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此時雨又下了起來,一陣陣的山風拍打著竹門,像是有什麼要擠進來。四周漆黑一片,可

是她因為被阮瞻在眼皮上劃過血符,所以看得很清楚。


吱呀——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從桌子下面,小夏只能看到一雙腳飄了下來,沒有踩地,也沒有邁步

的動作,但腳步聲卻和正常人一樣,一步一步的,接著又是一雙腳,然後還有第三雙,都

是赤著足,穿著普通的黑布鞋。


「阿簸、阿米,客人怎麼還不到!」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來。


小夏一下子就認出那個不讓她睡床的苗女!可是剛才的一切不是個夢嗎?如果她是存在的

,那麼其餘兩個一定是她的父母,那麼這豈不是一家鬼開的店?


原來他們竟然進入了一家鬼店!可是阮瞻那麼有能力,是什麼讓他壓根也沒有發現?


她抱緊萬里,生怕他被發現。雖然阮瞻為他們畫了隱身符,萬里也是斜依著,可他太高大

了,雙腿伸得長長的,如果那三個鬼發現桌子挪動了位置,飄過來搬動的話,踩是不會踩

到,但一定會踢到他的腳!那他們就會發現了!


血木劍也不對勁,明明就放在她手邊,可不知為什麼沒有發出遇邪就會散發的美麗紅光!


「蓑衣趕鬼忙哦!」從沒出過聲的女人開腔。


這句話說完,三個鬼突然不作聲了,齊刷刷並排站在距小夏不到二尺的地方,好像在等什

麼客人到來!


蓑衣?不是那個夢裡看不清臉的怪人吧?






第十四章  蓑衣鬼


小夏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發現。想到那個斗笠下永遠看不見的臉,冷汗無聲的滾落下來




她緊張萬分,覺得時間過得好慢,但又怕時間過得快,那個蓑衣怪人會早於阮瞻先到!可

正當她心亂如麻的時候,夢裡清脆的銅鈴聲在雨中響了起來。


沉悶的雷聲和紛亂的雨聲中,叮鈴的聲音就直直鑽進人的耳膜中!感覺很遠,但又好像近

在咫尺。


這不是個夢嗎?還是夢中的情形要重演一遍!小夏一時分不清楚,而且也沒有時間容她來

分辨,她只是一手摟緊了萬里,一手死死握住血木劍,這是她在這危險未知中僅有的依靠




門自動打開了,沒發出任何聲響,然後一雙腳夾帶著風雨闖進了小夏的視野。


小夏只看到蓑衣的下邊緣,眼見著雨珠不斷的滾滾而落,地上卻不見水漬。


『他』在門邊停了一下,然後慢慢向桌子這邊走了過來。小夏心臟發緊,不自禁的向裡面

緊縮,更緊的貼住牆壁和萬里。


『他』穿著一雙花鞋,嶄新嶄新的,鞋面上繡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朵,已經看不出布料本來

的顏色,各色絲線堆砌得極其艷麗,在雨地裡走來,卻還一塵不染。


然而最詭異的是——鞋裡面沒有腳,蓑衣的下緣和花鞋之間也沒有腿!


他不是人。是鬼!和那一家三口一樣是鬼,可是為什麼血木劍沒有像平常一樣,遇邪就會

散發出美麗的紅光,而只是劍柄在微微的發熱?!


小夏不明白血木劍是不是壞了,只見『他』一直走到桌邊,卻又不坐下來,只僵直的站在

那。近到她可以看清蓑衣的紋路和上面不斷滴落卻又有不會掉到地上的水珠。


只聽他搖了一下銅鈴,就又有一串『人』跳了進來,排成了一排,站到了裡側。不用猜也

知道是那些用麻繩串著的、頭罩白色布袋的怪人。問題是他們站的位置與那一家子和蓑衣

鬼成了合圍之勢,把桌下的小夏死死圍在正中。


眼前的形勢詭異極了,店裡沒有任何的聲響,而且漆黑一片,不過卻又忙忙碌碌的。好像

正常的店家在招待客人,只是店主不是人,來客也不是人。


寒冷的山間夜裡,小夏卻汗透脊背,還要拚命抑制因緊張而變得急促的呼吸,她只希望這

些鬼快點歇完腳快點走,假如鬼怪們在趕夜路時確實也和人類一樣要歇腳。而且對方不是

對他們持有惡意的話。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漆黑的雨夜,瑟縮在桌子下面的小夏也看見那個蓑衣鬼慢慢彎

下腰來,那張看不見五官的臉對著她『看』!


原來他知道她藏在這裡!


「別—讓—他—們—摸—你—的—頭!」他一字一頓的發出古怪的顫音!


什麼意思?小夏驚駭得楞住了。


然而不等她反應,在那雷霆雷聲響起的一瞬,蓑衣鬼突然掀翻了桌子!


小夏驚呆了,完全不知道怎麼反應,覺得自己像躲在柴草裡的羊羔,突然暴露在野獸的眼

皮底下。


她嚇得動不了。卻發現圍著她的東西也不動,只是盯著她這個方向,彷彿並看不到她,只

是感覺到!她試著動了一下,幾個鬼就開始認清目標一樣,向前跳了一步!


小夏這才意識到,阮瞻的隱身符使她和萬里免於被看見,可是他們的呼吸無法隱藏,一動

的話更會發出聲響,所以那些鬼怪知道他們的大致方向,卻不知道具體的位置!


還有,血木劍雖然有些異常,但對這些鬼怪還是有著無比的威懾力!


可是那個蓑衣鬼為什麼好像看得見她一樣?是她功力高深,離她距離近,先一步覺察到她

?還是他真的能看見?它說的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不要被摸到頭頂?!那它為什麼不

攻擊?也怕了血木劍嗎?


幾秒鐘的時間,小夏必須做出決定!


如果這些鬼怪是受命致他們於死地的話,萬里就是最危險的,因為他目前處於昏迷狀態,

根本沒有反抗能力。本來血木劍會保護一定的範圍,可是對手太多,如果它們不顧一切的

衝過來,就算她有血木劍也會顧此失彼。


何況,她沒有靈力,不能讓血木劍如鋼鐵般堅硬,如果打在虛無的魂體上當然沒問題,如

果是殭屍一樣的實體呢?那被串成一串的蒙頭鬼跳到地上時『咚咚』作響,看來不是容易

對付的,她不能讓阮瞻父親留給他的東西毀在自己手裡!


而且,血木劍今天好像很不對勁。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她引開這些東西,而把血木劍留在萬里身邊,那樣就算蓑衣鬼看得見

萬里,想對他下手也沒有辦法!


她這樣想著,怕得要死,可還是逼迫自己做出行動!


她屏住呼吸,慢慢慢慢的把萬里平放在地上,扯起他身上的套頭衫的衣領,掩住他本來就

微弱的呼吸,讓那些鬼怪失去追逐的目標,然後把血木劍放在他的懷裡。


她做這些的時候一直盯著近在咫尺的蓑衣鬼和對面一排隨時準備攻擊的『敵人』,只見那

蓑衣鬼根本不動,看不見的臉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而那些鬼怪則隨著小夏極輕微的動

作慢慢靠近。


此時血木劍開始有一點微弱的紅光閃現了,這樣小夏鬆了口氣,這證明萬里可以安全的呆

在這裡,況且牆壁上還有阮瞻的保護符。


她見圍著自己的圈子越來越小,已經沒有逃出的機會,乾脆脫掉一隻鞋,一下子從圈子上

方扔了出去!


『呼』的一聲,那一家三口和五個連成一串的殭屍一下子湧到掉落鞋子的樓梯處,而那個

蓑衣鬼則突然向小夏撲了過來。


小夏本能的一閃,蓑衣鬼差點撲倒在萬里身上,因為血木劍就在萬里懷裡抱著。驚得它像

牽線木偶一樣,直挺挺的把身子立了起來,並飄出去好遠!


這下小夏徹底放心,知道血木劍可以保護萬里,所以再不猶豫,趁那幾個鬼怪還沒有返回

來之機一下子奔到門邊。她想跑到山林裡去,那樣迴旋的餘地大些!


可是,她出不去!


蓑衣鬼搶先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這才想起。蓑衣鬼是看得到她的,她想的引開這些鬼怪並自保的方法根本行不通。現在

也只有利用地形亂逃一氣了!


想到這裡,她再不猶豫。驀地蹲下身子,堪堪避開了蓑衣鬼的一抓,也沒看清它有沒有手

,差不多是滾到了雜物室門口。眼見著那一串怪物身上的麻繩全部繃斷,真如殭屍一樣,

伸直手臂向她逼來!


別讓它們摸到頭頂!


小夏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句話,但總覺得這話有特殊的意義,所以一直努力不讓自己的頭

部被碰到。原來她還想利用暫時不呼吸和不動來躲避襲擊,可自從發現蓑衣鬼看得見自己

後,這計劃就行不通了,只能狼狽的逃竄。


但那蓑衣鬼卻並沒有追她,只圍著昏迷不醒的萬里轉。只是血木劍隱隱的紅光讓它無法接

近萬里,可它卻一付不死心的樣子,讓小夏在逃竄中還不時要分心看著那裡,好幾次險些

被抓到臉上。


雨夜中漆黑的野店裡,一屋子的鬼在追她。有五個腦袋上帶著白布袋子的殭屍一樣的東西

,還有那一家三口,每一個都是面孔慘白,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裡更是變得慘綠,七孔流著

血!


害怕,她已經來不及了,她一邊跑一邊還要注意萬里那裡的情況,只見蓑衣鬼圍著萬里轉

悠了半天,突然趴在了地上,努力伸長了手。


它的手掌慢慢從蓑衣下伸了出來,黑乎乎的,就像粽子葉子包著的東西。同樣的,還是看

不見手臂,好像無形的手臂在向前伸,而且非常有彈性,伸長得超過了人類概念裡的界限

,直接去觸摸萬里的頭頂。


受了重創一樣,它在觸了萬里的頭頂一下後,驀然縮回了手臂,委頓得沒有爬起來!


小夏呆住了,也忘記了跑,也忘記了呼吸,因為沒有蓑衣鬼的暗示,那些鬼怪失去了小夏

的信息,也停止了攻擊。一時間,店裡寂靜無聲!


半明半暗中,萬里忽然慢慢張開了眼睛!


他醒了,小夏本該高興的,可是下意識的,她渾身都在哆嗦,驚恐和絕望讓她的心臟都無

法跳動!


萬里的情形不對,真的不對,他不再是他自己了,而是成了另外一個人,木然,僵硬,恐

怖,沒有感情!


一陣陰風吹過,他就像隨風飄起一樣,那麼高大的男人,無聲息的就直立了起來!


「萬里!」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小夏忘了自己的處境,一下子就喊了出來。


隨著她的聲音,異動四起!


先是周圍的鬼怪開始向她的方向撲過來,再就是萬里突然扭轉過頭了,直直盯著她!


她知道萬里看得見她,因為同樣是阮瞻畫的符,雖然外界無法看到,但他們互相是可以看

得到的。


可是那不是萬里了!雖然他有萬里的身體,有萬里的臉,可是萬里從沒有用過這樣沒有感

情的眼神看她,他從來都是那麼溫暖,那麼和煦,使她見到他的時候覺得世界都是溫柔的




她要哭了。特別是當他像其它鬼怪一樣向她衝過來時,她幾乎大哭著跑開!


那不是她的萬里了!


店裡的追逐仍然在繼續,可小夏躲得越來越驚險,她心裡絞痛著,手腳就慢了下來,最終

被那個小苗女狠狠抓住手心。


「她睡我的床!」她尖叫一聲!伸出已經成為爪子的手,拚命扣住小夏的喉嚨!


小夏呼吸困難,意識散亂,只用眼睛的餘光看著萬里,可他竟然沒有反應!


死就死了吧!


小夏閉上眼睛,絕望得不想掙扎,因為眼前的萬里已經不再是她的萬里了!






第十五章  一夜


『恩』的一下,萬里『跳』了過來!他凶狠的看著小夏的方向,眼裡閃過血紅的光芒,妖

異又暴怒,殺氣騰騰,一付要把人撕成碎片的霸道模樣,連那小女孩都駭得鬼叫一聲,閃

得遠遠的。


「萬里,回來!」小夏什麼也顧不得了,在這生死關頭才感覺到,萬里就像她的手足四肢

一樣重要,決不能失去,「你醒醒!」她抓著他胸口的衣服猛搖,情緒已經從最初那種令

人心碎的痛心,漸漸轉化得夾雜了一點氣憤。


他不能騙人!他說過的,他的意志力和控制力和阮瞻一樣強,他們曾在大學時代和一群人

拼酒,明明酒醉了卻還能談笑自如,駕馭著自己的情緒和行動,等贏得賭約後才抱頭大睡

三天!


現在怎麼了,只是被一個蓑衣鬼摸到了頭頂,他就迷失了自己嗎?不能!他不能那樣!


「你給我變回來!」小夏見萬里仍然僵直的站著,急得拍打他的胸膛。


萬里動了一下,慢慢抬起右手,正當小夏欣喜於他有反應時,他卻把手伸向了小夏細嫩的

脖子,然後緊緊握住,單手就舉了起來!


小夏登時呼吸困難,窒息使得她的手臂也抬不起來,像一件衣服一樣被掛在萬里的手上!


要死了嗎?死在萬里的手裡?那個比哥哥還要親的人,從沒有和她發過一次火的、最好的

朋友的手裡?那個她曾經以為,這世界上唯一不會傷害她的人手裡?


「掐—死—她—!」那個因為拚命摸了萬里的頭頂,而被血木劍的劍氣傷得委頓在地的蓑

衣鬼,突然用顫抖的古怪聲音叫了起來!


「給我給我給我!」那一家三口的苗鬼在一邊擁擠著爭執。再加上一直沉默的五個罩著頭

的鬼怪一直跳著,使整個場面看起來像是獻祭,而祭品正是小夏!


她的腿軟弱的蹬了幾下,但毫無用處,萬里還是面無表情、神志不清的樣子!


據說人死前是會流眼淚的,所以小夏在失去意識前落下了眼淚。一串串落在萬里的手背上

,而且就在她覺得自己將要死去的一瞬間,她胸前的護身符突然散發出久違的溫柔黃光,

因為萬里是高舉著小夏的,所以那光芒直接刺入了萬里的眼睛!


萬里被晃得眨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眼睛時,眼中的紅芒已經不見了,只剩下滿臉的迷惑和

意外。


「怎麼了?」他輕喃一句,無意間解除的邪術讓他的手臂再也無力高舉。手一軟就把小夏

直接扔到了地上。


小夏只感覺腦袋『砰』的撞在竹地板上,並沒有感覺頭痛,只是猛得衝入肺葉的新鮮空氣

讓她劇烈的咳嗽,難受得身體團成一團。


萬里嚇了一跳,連忙蹲下身體,疑惑的伸出手。想把她拉起來。但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意

念。意識到是自己傷害了她。


「我做的?」他又低語了一句,但沒有等到再有能力思考,就覺得一陣眩暈,再一次昏倒

在地,倒在小夏的身邊。


不用吩咐,那幾個鬼在不知名的神秘力量的作用下。又撲了上來,一付要置二人於死地的

狠勁。只不過那一家三口比較靈活,直接趴到地上來攻擊,而那五個殭屍不能彎身,只是

沉重的跳過來,要把躺在地上的二人壓扁!


阮瞻!小夏心裡念著,希望他能及時回來。


但阮瞻沒有回來,反而有一聲奇怪的哨聲傳來,就像樹葉吹出的那種,單調而尖銳,那幾

個鬼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雖然喉嚨中還在發出『??活z的不甘心的聲音,磨牙的聲音,

動作卻停了,不敢上前一步!


小夏停止了咳嗽,費力的拖著萬里往後縮,不明白上什麼暫時救了他們,可她看那幾隻鬼

的樣子,好像和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可能過不久還是攻擊,而血木劍在剛才萬里起

身時落在了門側,所以她沒有依靠,但必須多堅持一陣,一定要等到阮瞻回來。


此刻的時間,在小夏眼裡是用微秒計算的,連每一次呼吸也緊張得分成幾段來完成,一邊

後退一邊還要注意周圍不懷好意的敵人的異動。


不要變!不要變!阮瞻快回來!阮瞻快回來!


她心裡緊張的念著,疲勞和剛才萬里無意間對她的傷害讓她手腳發軟,但更讓她心驚肉跳

的是,她的祈禱起了相反的作用,阮瞻還是沒有出現,但鬼怪們又開始動了起來。


慢慢的,圍著他們的圈子在縮小,一股陰冷潮濕的感覺包圍了她,就像她已經被埋在了土

裡!


轟隆——


又一陣雷聲在天空中炸響,那些鬼怪受了刺激一樣,忽的疾飄過來。


小夏驚叫一聲,張臂摟住萬里,連頭也不敢抬,閉上眼睛等著攻擊來臨!


閃電的強光中,飯堂內的景色突然模糊了一下,就像一波平靜的水面上掉落了什麼,蕩起

了漣漪那樣。接著一個人影憑空出現,他邁步是如此之焦急,但動作卻那麼瀟灑隨意,好

像一步就從遙遠的地方踏入了整個房子的中心。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他默念了幾句咒語,同時左手虛空畫符,朝小夏的方向一指

,率先撲到的鬼怪立刻如同撲到一堵無形的牆上一樣,被彈了回來!


「阮瞻!」小夏又驚又喜的叫出聲!


「別怕!我在!」阮瞻回過頭,微笑了一下,回答著。小夏登時感覺整個房間都明亮和溫

暖了起來!


「沒事了,他回來了!」她喃喃自語著,同時扶起萬里,讓他半依在自己身上。「你也會

沒事的。」


她安心的呆在阮瞻設置的結界裡,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角度看阮瞻力鬥鬼怪。


只見阮瞻用左手虛空畫了一個半圓形的符咒,拖著長長的尾,然後一指那一家三口,它們

三個立即如同被吸到一個無形的圈子裡一樣摔在一起。


尖銳的叫聲,好像是玻璃劃過玻璃一樣刺耳。出自於那三個鬼魂之口,它們彷彿在忍受著

巨大的煎熬,原本慘綠的臉此時扭曲變形,變得赤紅,像是燒到一半的碳,兩隻眼睛更是

發出火一樣的光。


「放了我們!」它們慘號著,三具形體一會兒透明,一會兒黑沉下來,一會四肢和五官脫

落。一會兒又凝聚成一團,拚命撞擊那看不見的包圍,但又無一例外的被彈出去!


阮瞻的神色冷酷如刀,沒有一絲憐憫!


他見那受創的蓑衣鬼身子慢慢隱沒,好像要遁走,但又同時指揮五個殭屍來襲擊他。好為

自己爭取時間。冷哼了一聲道。「留下來的好!」說著咬破舌頭,噴出一口血氣,同時右

手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道符咒,連同那無形血氣,箭一樣射了出去!


「啾」的一聲慘叫,那蓑衣鬼已經隱去了一半身體。此時卻如同被個看不見的釘子釘在原

地一樣,任它如何奮力掙扎,也不能挪動分毫。


阮瞻冷冷地嘌了一眼像一堆亂草一樣伏在地上扭動的蓑衣鬼,動作瀟灑地一轉身,輕描淡

寫地就化解了三個殭屍的圍攻,幾步就走到門側去,一俯身抓起了血木劍。


血木劍握在了阮瞻手裡,立即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雖然沒有平時那樣的紅光大威,但也

散發出美麗的光芒,並且不停地微微顫抖,好像回到了主人的手裡興奮莫名!


阮瞻右手握著劍,慢慢抬起手來指著那五個亂跳的殭屍,也不說話,只是站在那冷冷看著

對方。


血木劍在阮瞻地手裡,就不再是木劍,而是比鋼鐵還要堅硬的利器。雖然殭屍撲過時帶器

的腥風十分駭人,窗外的急風驟雨也敲打得正急,但阮瞻絲毫不為所動,以靜制動的姿態

給了在一邊緊張觀看的小夏以無比的信心。


那五個殭屍是沒有感官,只被控制的簡單怪物,所以感覺不到那三個苗鬼和蓑衣鬼的慘狀

和恐懼,一個勁地朝著有人氣的地方猛撲。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它們沒有計劃沒有先後,

以至於相互間自己先碰倒了三個,只剩兩個攻擊了過來。


眼見它們撲到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阮瞻不慌不忙地右手揮劍,不是刺,而是劍削向其中

一個頭顱,而左手卻虛空劃著那個像魚刺一樣的符,簡單的動作卻夾帶著風聲直指向了另

一隻!


「啪」的一下,右手邊的殭屍的腦袋掉在了地上,身體搖晃著又前衝了幾步,在阮瞻一閃

身後撲倒在樓梯邊上,而左手邊的這只卻被那個虛無的符咒打中了胸口,竟然向後飛出好

幾米,像畫一樣被釘到了牆上,頭也喀嚓一聲掉落,卻仍然裹著白布的袋子。


這時,那三隻殭屍也近地身來,阮瞻一矮身,讓過了它們的猛撲之勢,反手揮過兩劍,也

沒什麼招式,只是快速地斜砍殭屍的頭,看樣子是專門對這個地方下手的,眼見著那兩個

也撲倒在地上不動了。


剩下的最後那個,由於一撲之勢力量太大,一下子撞到門上,竟然連身體帶門一起摔到了

雨地裡中,阮瞻也沒有追出去,一下施展了他的火手印,躲在最裡面的小夏只看到瓢波大

雨的屋外空地上,一團奇異又美麗的火燃燒了起來,中間還爆出一小簇火苗!


只有十幾秒的時間,小夏多半夜的恐懼被阮瞻輕鬆地解決掉了。


「道公饒命,道公饒命!」被圈在結界中的苗鬼見道公饒命乾淨利落地消滅了那五個兇猛

的殭屍,加之在結界中受到了痛苦煎熬,開始求饒。


在他們這裡,有法術的人被稱為道公道婆,所以他們一個勁對著道公饒命哀求。


阮瞻半轉過身,「你們不是開店的一家三口,不過是幻化的形象,對嗎?」


那三個鬼說不出整句話,知識細碎斷續的鬼語著,驚恐得無以復加。


「可惜,沒有什麼能做了壞事後不受懲罰,這是天道。所以,我答應,以前你們害過的人

不會答應!」


「不,她睡我的床,她該死的!」那小女鬼突然尖叫出聲,並拚命撞擊結界的外壁,對著

小夏咬牙切齒,嚇得小夏下意識地往後緊縮。


「你們是鬼蠱是不是?解不了的蠱,還是解脫了吧!」


阮瞻歎了口氣,不理會小女鬼的尖叫,單手結印,慢慢地揮出了手。


這一陣慘叫,一團艷火,然後只是一捧黑灰,夜風吹過,什麼也沒有留下!


「輪到你了!」


阮瞻又面對著蓑衣鬼。


「主-人-會-殺-了-你-的,主-人-會-殺-了-你-的!」蓑衣鬼顫抖著聲音,邊掙扎邊想逃

脫,邊威脅著。


它是這一群鬼中的控制者,所以它最知道要面對結局的恐懼!


「我來這裡,找的就是你的主人!」


阮瞻想起幕後人對萬里下的毒手,痛恨之極,「可是他是個藏頭露尾的混帳王八蛋!」


他解開了血禁,蓑衣鬼驟然失去了鉗制,慌忙爬著,費力的隱身,但卻隱不掉。此時的阮

瞻突然面露憐憫之色,猶豫了一下,才用劍尖指住蓑衣鬼頭上的斗笠!


「我幫你解脫了吧!」他輕歎著說,「這樣對你才好一些!」說著,血木劍挑掉了那頂斗

笠。


一陣風聲,地上只剩下意見平常的蓑衣和一個斗笠,一雙鞋子。


原來,那些衣帽下面根本什麼也沒有!


阮瞻看看那雙奇特的繡花鞋,想起剛才在山林中看到的一隻,皺緊了眉頭,不知道這裡面

有什麼聯繫。


「阮瞻!」小夏叫了一聲。


阮瞻這才從思索中驚醒,連忙打開保護結界。


「你沒事嗎?」他打量著小夏,深恐她受了什麼傷害,然後又去看萬里,後者的情況讓他

憂心如焚!


小夏搖搖頭,「那些怎麼辦?」她指指剩餘的那四具殭屍的「屍體」。


阮瞻站起來,走到屍體旁邊,一下扯開了它們身上的白布衣服,衣服下的情形讓小夏吃了

一驚。


沒有屍體,也沒有人形,竟然只是樹枝和樹幹!


小夏猶豫了一下,壯起膽子扯開了「斷頭」上的白布袋子,竟然也是植物,不過上面多了

個黑色的符咒而已!


不是趕屍的,只是蓑衣鬼控制的植物,只是幕後有人施展的妖術!


阮瞻把那四顆「植物」聚在一起,施法把他們燒成灰燼!小夏看著阮瞻做這一切,發覺他

施出的火只會燒到想燒的,並不會燃到這竹屋中的其他東西。


「現在我們怎麼辦?」小夏問。


「等天亮吧!」


「他怎麼辦?」小夏又看了倚在牆角的萬里。


「交給我,我不會讓他死的。」


阮瞻堅定有簡短的回答。


戰鬥停了,雨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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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schampion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6:0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六章  三天的生命


他們在竹屋一直等到天亮,早上才要離開,就見一群山民簇擁著一個裝束奇特的人正往這

裡來。一問才知道,他們正是從那蔓來。因為這店的主人也是村裡的人,而前幾天這店一

直鬧鬼,所以店主一家三口回村去請道公來驅邪。


小夏見了店主一家,嚇得差點叫出來。看那模樣可不就是昨晚的那三個人嗎?只不過那小

姑娘溫柔靈秀,店主夫婦老實和氣,可與昨晚的凶狠詭異大不相同,這才想起阮瞻昨天說

那三個鬼是幻化的。


而阮瞻則對這些人推說他們是生態旅行者,想去村裡看看。又說昨晚並沒有遇到什麼事,

只有野貓竄來好幾隻,把房間弄得一團糟。至於萬里,則說是感染了風寒,目前昏睡不醒




山裡人樸實好客,聽說外來客遇到了困難,又是來他們這裡旅行的,就熱情的邀請他們上

山。而當道公在野店裡大大折騰一番後,萬里竟然醒了過來。


在回寨子的這一路上,小夏一直偷看萬里的神色,見他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就好像睡了

一覺,做了個自己也記不起來的噩夢一樣。


這反而讓她內心中不禁產生了些許的不安和不詳的感覺,因為阮瞻回來後並沒有和她說起

是否追到了那個『下蠱嫌疑人』,而萬里好轉得也太莫名其妙了。


到村寨後,他們被安排住到了村長的家裡。下午的時候,小夏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萬里

藉機和阮瞻討論在野店中發生的事情。


「別告訴我這個山村鬼事只是意外情況啊!」萬里趴在闊大的木窗邊上,欣賞著村長家木

樓對面的山林景色。


阮瞻沒說話。


這用腳趾頭也想得出。一定是他們要調查的人出來攪局了。不過聽村長他們的意思,那個

店是在幾天前開始不乾淨的,對方不是能手段高超到可以遙控,就是後發而先至。根據他

們一路上行程的艱辛來看,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方法只有時空扭曲術。


而施展時空扭曲術的前提是必須有目的地的信息,也就是說,施術者要到過這個地方,這

樣就可以推斷『楊幕友』來過這裡。住過這裡,甚至和這裡有著極大的淵源!


「那麼那個黑色液體是怎麼回事?」萬里又問。


「那是蠱,你中蠱了!」


「還好!」


「還好是什麼意思?」阮瞻有點惱火,他為了萬里的意外要急死了,他竟然說還好?


「反正他們的目的是對付我們,如果不成功的話,不知又要搞出什麼花樣?『還好』的意

思就是幸虧是我中了招。如果是小夏中的,我會心疼,如果是你,那麼以後誰『保護』我

?」萬里調皮的眨了下眼睛。


「別肉麻!」


「看來這個蠱很厲害,從小到大你都很少那麼煩躁的。」萬里輕笑,「告訴我有多厲害?




阮瞻習慣性的皺眉,「我對蠱術並不在行,所以,我不知道!」


「哇,不用那麼直白吧。好歹給病人一點信心,這點心理暗示你總該懂吧?你來的時候不

是猜到這裡曾經蠱術盛行,特意惡補了一下蠱術的知識嗎?」


「蠱術是一種秘術,近年來已經近乎絕跡了,我知道的非常少,況且這次的對手不簡單,

他施的蠱術我甚至沒有聽過。剛才在來的路上,我倒是問過那個道公。」


「我說你怎麼和他談了一路。我還以為是南北神棍交流騙人的經驗哪!」萬里總是喜歡挖

苦阮瞻,這是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他自己都不覺得。


「你不能少廢一句話嗎?」


「哈哈,我看到你給他錢了,希望你的錢值回票價。」


「也打聽了一點事情出來。那個蓑衣鬼被認為是一種水鬼,那種每一絲布上都繡上花朵的

鞋子是新娘出嫁的時候才穿的。」


「就是說那個鬼死的時候還是新娘啦!真可憐。」萬里歎了口氣,但轉瞬又笑了一下,「

我已經從小夏嘴裡聽到你『談笑間,強虜灰飛湮滅』的壯舉了。可惜我沒看到,我每次看

你,你都是被扁得抱頭鼠竄,這反差也太大了!」


「可是他竟然能控制植物來裝成殭屍,這可不是一般的蠱術了。本來我還以為他會使用鬼

蠱就不錯了。」


「他是誰?黃博恆還是楊幕友,還是有其它人。」


「不知道。」


「你就會說這三個字,那個什麼鬼蠱的,你又是從哪裡知道的?」


阮瞻沉吟了一下,還是把自己昨晚追擊那個怪人的情況告訴了他。


原來他在那顆被劈倒的樹後看到那只破舊的花鞋後,就順著雨中極微弱的氣息一路追了下

去,終於被他抓到了一個蓬頭垢面的怪人,至今他還不能確定那個怪人是男是女,只能感

覺到怪人身體氣息的古怪。


當時他才要逼問下蠱的人是不是他,要怎麼才能解蠱,那個怪人就一直對他喊,「他能給

鬼下蠱,他能給鬼下蠱!讓人死也無法擺脫的鬼蠱!」然後提醒他如果不回去,店裡的兩

個人都會死。


不知怎麼,阮瞻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因為他感覺不到惡意,而正當他猶豫的時候,那個怪

人突然掙脫了他,迅速消失!


這時候,阮瞻感應到了小夏的危險,這才一步踏了回來。


後來他又問過那個道公,知道鬼蠱是傳說中才有的秘術,它是下在新死之人的身上,從此

那個人的鬼魂不會轉生,只會為下蠱之人所用。當然具體的細節,只有懂得如此秘術的人

才知道。至於控制植物的蠱術,那個道公連聽也沒聽過。


他在金錢的力量下告訴阮瞻的,除了鬼蠱的事情外,沒有比阮瞻自己查的更有價值些!


「這就叫冥冥中自有天意,每次你都遇到這麼難解的事,逼得你不得不釋放自己的能力,

並且還要修煉一下。」


「你不擔心你中的蠱毒嗎?沒人知道那是個什麼玩意兒,我不能解,又沒有追到下蠱的人

。而且連目擊者也失去了!」


「擔心沒有任何用處,是一種最不良的情緒,但是上戰場算我一份就行了。那個躲在幕後

的混蛋讓我受了控制,差點傷害小夏,我要報復。」雖然阮瞻語調平靜,但萬里聽得出他

心裡的焦慮,從小到大的朋友,沒有一絲一毫能相互隱瞞。他見到阮瞻緊鎖的眉頭,還有

比平時愈發的沉默,就知道自己的情況並不太妙,「我只是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失去意識,

聽說中蠱是無聲無息的。」


「那蠱並不是要對付你的,我猜他是想能傷到一個算一個。再說,我檢查過你身體的氣息

,那蠱不是要殺人,是想控制人。可你這混蛋外表看著雖然隨和,其實是茅坑裡的石頭,

又臭又硬,一定無意中反抗,偏你陽氣又極旺,兩下裡相沖,所以你才會裝死裝個徹底!




萬里回憶了一下,感覺當時是有一股冷熱交纏的氣息一直往他腦袋裡竄,他當時就想給硬

壓下去,結果造成身體劇痛。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看來這個蠱很難解吧?或者是沒有解的,對嗎?」萬里突然問,「實話實說吧,我看得

出來這蠱有多詭異,現在你要告訴我實情。」


「我會找出那個叢林怪人,一定有辦法的。」


「那麼需要多長時間,總有個期限吧。」


「你不用管!」


「得了,我是個大男人。不用你隱瞞真相,告訴我!」萬里問,臉上難得的嚴肅。


阮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告訴他,因為他們共同面對過太多的事情。他堅信這次也

一樣。


「從你的身體氣息來看——三天,你只有三天的命!」


三天?七十二個小時?四千三百二十分鐘?二十五萬九千兩百秒?這就是他正值壯年的生

命就要凋謝的時間嗎?


萬里沉默了一會兒,因為他的臉朝向窗外,也看不清表情,但他的聲音還是很平靜,「原

來我還能活三天,可是我記得你老爸說過我是個長命的相貌。」


「我老爸還說過,你太好奇,會遇橫禍的。」阮瞻咬著牙齒,「不過我不會讓你死的!你

借過我很多次錢,從來沒還過;你亂開我的車,從來不加油,撞壞了也不修;你還和我搶

女人!我才不讓你死,先還了我這麼多債再說!」


「女人?你說小夏嗎?」


「我說娜娜!」


「哈哈,你說娜娜啊!」萬里轉過頭來,臉上並沒有因為即將來臨的死亡而驚惶失措的神

情,只是有些無可奈何和傷感,「那是君子之爭!」


「你那是橫刀奪愛!」


「得了,你又不是多喜歡她,不過女追男,隔層紗,你年青氣盛,受不住誘惑而已。娜娜

那麼漂亮,你的虛榮心也得到了滿足。」


阮瞻沉默了一會兒,回憶著往事,不禁微笑了一下,「也是,那是她的選擇。」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和你搶小夏的。」萬里又轉回臉去,「以前想過啊,不過現在不

了,因為我還可以活三天。」他聳聳肩,裝作無所謂,「我才不像有的人,覺得自己快死

了,一定要表白,那不是給對方心理負擔嘛。死了也不讓人安寧,夠狠!」


「我不會讓你死!」阮瞻一提起這個問題就咬牙切齒。


「得了,你我都知道,有一種蠱,是死蠱,除非下蠱的人死了,不然是解不了的。還有三

天,機會不大。」萬里苦笑,「說不怕是假的,可是怕也沒有用,男人嘛,總要面對現實

。不過這樣我至少可以實現小夏的願望。」


「她的願望?」


「是啊。有一次我問她想要什麼樣的愛情,你猜她怎麼說?」


阮瞻低著頭,不看萬里,怕一提到小夏就洩露了心底的秘密,但心裡還是很想聽的。


「她說啊——」萬里微笑,「她還真是傻得沒邊,這話沒有女人說得出來的,尤其現在的

女人那麼勢利。她說,她想要一個人非常非常愛她,但永遠不要讓她知道!」


「她就是那樣,還以為生活是個美夢呢!」


「不過,現在她的夢想可以實現了,我可以替她完成。我想——我是愛她的。」






第十七章  暑期旅行的故事(上)


小夏的眼淚一串串的落了下來。


她其實並沒有走遠,因為從小生活在城市裡,沒有近距離接觸過牛,還聽說抹上牛的眼淚

可以讓人得陰陽眼,結果就跑到牲畜棚去看。而這個村寨的木樓都是二樓住人,一層的側

面是牲口棚,那兩個男人又是站在窗邊對話,所以她在無意中全聽了去。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虧欠了萬里很多!


一直以來,她接受他的幫助,享受他的寵愛,那麼自然,那麼心安理得,從沒有想過回報

,彷彿他對她好是應該的事。這是多麼可鄙啊!


現在他還有三天的生命,她要拿什麼還他!


一想到從此看不到他鹿一樣溫柔善意的眼神,聽不到他用半挖苦人半認真的語調說話,感

覺不到他溫暖和煦的氣息,她就受不了!


阮瞻說了,決不讓他死,她也一樣,哪怕拿她的生命去交換,她也在所不惜!


「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你搶,雖然我從小到大總是喜歡搶你的東西。這也不能怪我,在

心理學上,這也是要引起你注意的一種方式。」萬里的聲音繼續傳來,「那時候還小,總

覺得我們既然是那麼好的朋友,你為什麼還要拒人千里之外?所以總是想讓你發火。哈哈

,還真讓我成功了一次,娜娜決定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氣得和我打了一架,唯一的一架

,多麼難得!」


「是啊,然後我們鼻青臉腫兩個星期。」阮瞻的聲音傳來,語調因為回憶起往事而放鬆了

些。


「可是小夏——是不同的。」萬里說。


「是不同。所以,我一定會保住你的狗命,讓你好好去愛她吧!這次你沒有和我搶。因為

她並不是我的,而且永遠也不會是。」阮瞻的聲音又冷了下來,樓下的小夏的心也冷了。


「可她喜歡的是你!」萬里說,「我開始時對她是當個小妹妹一樣,因為她比較冒失,自

己還不知道。總是讓我覺得有趣,產生保護感。可是後來看她喜歡你,我覺得我並不瞭解

自己的心,因為我不想把她給你。」


「她會喜歡你的。」阮瞻說,「因為我不會和你搶。」


「不是這樣說啊,好像是你成全我一樣,如果我能活下去,咱們還是君子之爭。」從萬里

的語氣中聽不出有對死亡的恐懼,「目前這樣其實是我的失誤。我和她是因為我的離婚官

司而結識,那時候我才走出失敗的婚姻,不想再和女人有瓜葛。所以人為的劃定了界限。

她是個敏感的丫頭,當然不會越界。結果我們越來越熟悉。弄得現在像是左手握右手,完

全沒有了感覺,然後這時候你這混蛋又出現了!」


「你幹什麼去?」阮瞻問,聽語氣好像萬里要下樓一樣。


「我拿一點剛才吃的米糕,還真好吃。我死到臨頭了,當然做個飽死鬼。」


「我說過,不會讓你死的。」


「我相信還不行嘛。可我還是想吃。」萬里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像要下樓來。


小夏連忙抹乾淨眼淚,深吸一口氣,快速從後邊繞過去,正巧趕到萬里走下樓梯的一刻走

進了大門。


她盡力用和平常一樣的語氣和態度對待萬里,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圍在他身邊轉,跟

著他逛整個村寨,而阮瞻則從她一回來就不見了蹤影,她想他是去拚命尋找解救萬里的法

子去了。


晚飯後,阮瞻又出去了不過臨走時把血木劍交給了她,「周圍我看過了,沒有什麼大礙,

但萬一有昨晚的情形,只要你不離開木樓就會平安。」


「村裡不會有事嗎?」小夏很怕帶給無辜的人災禍。


「他還沒那個本事襲擊整個村子!而且我布了陣了,別怕。」


「嗯,我不怕。只要能解了萬里的蠱,我什麼也不怕!」


阮瞻有一瞬間的疑惑,以為小夏發現了什麼,但見她也沒有什麼哀傷的神色,也就沒有深

究。因為萬里命懸一線,而他根本不知道敵人隱藏在哪裡,所以他前所未有的焦急,也覺

得自己非常的沒有用,並開始痛恨自己從前封印自我的行為。


他這一下午東轉西轉,一直在打聽各種可能的線索。他想知道那個蓑衣鬼的前身是什麼?

從她穿的花鞋上來看,她死的時候是新娘,而鬼蠱是要在新死的人身上下的,這樣就可以

把兩個線索合成一個。


據村裡的老人們說,這個村寨附近,只有在文革期間死過一個新娘。她是苗女,愛上了個

知青,但父母逼她嫁給寨子裡的小伙子,她在結婚當天投江了!


阮瞻知道村民口中的人就是那個蓑衣鬼,因為她不停的從身上往下滴水。


也就是說,給他下蠱的人在六幾年就存在,並且會了這種蠱術,但這和黃博恆的年齡不附

,難道是『楊幕友』?


那麼那個怪人是怎麼回事?他(她)也穿著新娘花鞋,雖然很破舊了,但確實上一模一樣

的?這裡面有什麼聯繫嗎?


還有,黃博恆是出自這個村子,可是拿著他的照片在村裡問,竟然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

回事?他造假嗎?如果造假為什麼要拚命阻止他們來這裡?這山村裡有什麼秘密?


關鍵是那個怪人,他(她)是誰?村裡的人都不知道山林裡有這麼一號人物,可是他感覺

那個怪人是明白這一切的,因此必須找到他。


這山林如此之大,如果他存心要躲起來,真不知道要怎麼才找到他,可是萬里卻還有三天

不到的生命!


不過,他倒是聽說了一件奇怪的事,能和他們來此地的目的聯繫起來。


據說就在兩個月前,有名叫阿旺、阿木、阿水的三兄弟在他們父親去世的一周之內暴死。

而且死狀極其古怪,重要的是,他們生前對自己的父親極為不孝,這和城市中那些精神或

肉體上虐待父母而致死的人高度一致。


這太巧合了,可他不相信巧合的東西,所以兩邊的事情一定有聯繫。


他今晚的任務就是挖開這三兄弟的墳看看,然後要在山林裡追蹤那怪人的蹤跡。這種事在

白天不能幹,一是他尊重死者,不好讓屍骨見了陽光。二來,他覺得那個怪人不會在白天

出沒,要找的話,必須是在晚上。


「你要小心。」阮瞻說。


「你也小心!」小夏看著他明明焦急萬分卻硬要裝作平靜的面孔,突然覺得他活得一定很

累,不禁有些心疼。


她下意識的伸手撫撫他冰涼的臉。但馬上又回過神來,不僅急忙收回手,甚至還倒退了一

大步。差點撞翻桌子。


阮瞻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慌張,其實小夏是因為聽到他說永遠不會與她有交集,猜測他是

不喜歡自己的。所以對剛才的失態特別在意。


「我會守著萬里的。決不讓他再亂跑。」小夏又保證裡一句,然後幾乎是逃到了樓上去。


「你跑什麼?有鬼追你嗎,我看看!」萬里正在樓上的客房裡坐著,見小夏跑得氣喘吁吁

的,忙站起來。


「你坐你坐,你現在是病——你剛剛病好。要休息!」小夏連忙阻止萬里,怕他又生出什

麼事來。


「我是什麼病人哦!」萬里苦笑不得,「你沒見我剛才吃了多少東西?」


「飯桶也可能是病人!」小夏硬把萬里拉到床上,「你昨天嚇死我了,不能再讓你嚇我第

二次!」


「可是你不會讓我現在就睡覺吧。」萬里露出苦笑,「我過慣了夜生活,現在讓日落而息

,實在不成的。」


他的生命還有三天不到,可不能浪費在睡覺上,三天後,他會永遠睡著。


「那麼你給我講講你和阮瞻上學時候的事。」自從偷聽到有那麼個娜娜,小夏心裡就惦記

著這個人,想知道是什麼女人和這兩個男人都戀愛過,「你不是說你和阮瞻共同經歷過兩

件半事情嗎?上次你在意大利時在電腦上給我講過了你們上小學時候的事,那現在我要聽

下一件。」


「那是上大學時候的,你有興趣嗎?還有阿瞻的故事哦?」


「好啊,反正夜長得很,我又不想睡。不過要關了燈,這裡通電不久,不要浪費能源,浪

費是犯罪。」小夏把萬里往床裡擠,她自己坐在床邊,然後隨後關燈。


「喂,你這樣讓我感覺很曖昧啊!」萬里說,「我會流口水的,而且別人會誤會啊!」


「管別人幹什麼,至於你,好好講故事,禁止胡思亂想。」小夏故作輕鬆的說,但卻借黑

暗隱藏著淚光,這是他的最後一夜嗎?她忍了一下午了,這會兒有點忍不住了。


「好吧好吧,你喜歡聽我就講,不知道以後還——」萬里停住話頭,掩藏住情緒,「從哪

講起呢——就從那個夏天開始吧!」


萬里開始講述他和阮瞻的第二次遇鬼的經歷——


那是在我們上大二的時候,當年阮瞻不像現在一樣,對陌生人是笑咪咪的,那時候的他沒

有掩飾,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我們在學校號稱冰火二人組。


你知道的,冰山美男嘛,總是受女人注目,我就比他差一點,想想我到現在還不甘心。就

好像劉鐵和倪陽,其實我覺得倪陽更可愛,可是因為劉鐵不愛說話,所以他更受歡迎。這

就是女人的心理,女人是這世界上最好奇的動物。


現在看這兩個小子就像當年我們的樣子,我想阿瞻雇了他們兩個,任他們怎麼不聽話都能

容忍,就是因為他們彷彿是我們十年請的影子。阿瞻是個什麼都悶在心裡的人,他雖然不

說,可是我想他是懷念我們在學校的時光的。


言歸正傳,說我們自己。那時候我們學校裡有一位公認的校花,名字叫蔣娜,我們都叫她

娜娜,她是我們全體男生的夢中情人。娜娜個性有點像你,但可比你漂亮多了,別打我!

我是從懷念的角度來回憶的。其實你比她漂亮一百倍行了吧?反正她很可愛就是了,但她

也有一個大缺點。你知道是什麼嗎——就是眼睛不好,放著我這樣的火樣帥哥不愛,偏偏

看中了冰山美男。


阿瞻這傢伙很沒有定力,被人家娜娜追了不到兩個月就投降了,一點骨氣也沒有,當然如

果娜娜追我,我大概也能支持個——三、兩天吧!反正他們就成為了一對。


阿瞻本來就一付欠扁的德行,這回摘了校園玫瑰走,不知有多少男生恨他,不過他也不怎

麼在意,多虧了我對他不離不棄。


大二那年的暑假,我們準備去一座著名的山做自助旅行,因為阿瞻平時太悶了,加上高中

時代他老爹就已經去世,他每年放假都沒有地方可去,所以我就請他一起去旅行。他當然

推三阻四的不肯,但我把他硬拉去了。事後證明我是極其明智的,因為我們在山裡遇到了

非常恐怖的事,如果沒有他,大概都會死在那裡,回不來了!


本來說好去的人只有我和兩個男生,外加一個女生,總共四個人,但因為阿瞻和娜娜決定

參加,所以後來竟然增加到十五個人,總共九個男生和六個女生,成了一個小型團隊,其

中不乏想橫刀奪愛的主兒。


年青人嘛,總有著無數的勇氣和幻想,事先也沒經過什麼野外求生訓練,也沒請嚮導,只

帶了點必備的野營工具和地圖什麼的,就直奔深山老林去了,總覺得那樣才夠與眾不同,

豪情萬丈。


那座山是什麼山我就不多說了,免得你以後旅行的時候有心理障礙。


反正我們是去了,但是山路遠沒有我們想的好走,剛開始還比較興奮,走著走著就累得不

行了,結果隨便找了個地方就安營紮寨了。


如果現在我再去的話,我絕對不會在那種地方宿營——山峰的低窪處,旁邊有一條很小的

瀑布,還緊挨著一個小水潭。


可那地方可真是美麗啊,有山崖,有草地,有野花,有瀑布,有恬靜清澈的水潭。當時我

們只貪圖那裡的餓風景和取水方便,想著晚上可以看到水潭中映到的月亮,並點上篝火什

麼的!並沒有考慮其它的事,就在那裡紮營了。


可是我告訴你,看事情永遠不要只看最表層的東西,那個地方其實極其凶險。要知道山裡

的天氣十分多變,如果下雨的話,在那個低窪地帶,隨時可能被突如其來的山洪吞沒,而

且離個不知名的水潭這麼近的話,你永遠不知道水裡會有什麼!


當時我可不懂這些,只是很高興的玩,雖然沒有抓到什麼野味,好歹弄了點烤魚和自帶的

食品,很開心的辦篝火晚會,並不知道有東西在暗處盯著我們,也不只當天晚上就出了事




那次的暑假旅行告訴我——在黑夜的山林深處,一定要提防!






第十八章  暑假旅行的故事(中)


我們白天玩得太累了,所以活動結束後都睡得很沉。當然我們也有一點野外生存的知識,

在帳篷外點了火堆,還讓九個男生分為五組輪流守夜,阿瞻不愛理人,所以他自己是一組

,讓他守的是最後一班。


本來一切都還好,可是在半夜的時候,天突然下雨了。雨不大,當時值班的男生覺得不會

有太大的問題,就躲進帳篷裡躲雨。可能是太睏了吧,結果兩個人都睡著了。


誰知道這雨越下越大,而且我們是在山坳的最低窪處,在我們還沒意識到危險的時候,營

地就已經被水淹了。


男生的帳篷比較靠高處,而女生的帳篷就在水潭旁邊,所以當我們被女孩子們的尖叫吵醒

的時候,女生的帳篷已經完全被突如其來的山洪沖走,黑漆麻黑中只看到幾顆頭浮在水面

上,還有白慘慘的手臂在揮舞呼救!


當時我們全嚇壞了,只有阿瞻還清醒,他指揮我們拿出防水的大手電和攀山繩,把男生分

為兩組,一組在還沒有淹沒的高處打著手電照亮水面,並且抓住攀山繩的這一端,另一組

水性較好的則用繩子捆在腰上,然後下水救人!


還有一個叫趙江的男生因為身體比較瘦弱,阿瞻讓他做協助工作,當有男生救到落水女生

後,他就幫忙拉上來。


阿瞻這個人平時不愛被人注意,但是一遇到事情就會自然散發一種領導氣質,讓人不由自

主的聽從他。所以,我們也沒多爭論,也沒時間爭論,就按阿瞻吩咐的做了。


但是一下水我們才知道救人不是那麼容易的,這和在游泳池或者在平靜的江河裡是不一樣

的。那時順著瀑布衝下的山洪,還帶著漩渦。水下感覺有暗流一樣,往下吸人。這也就是

這幾個女生明明都會游泳,卻為什麼死死攀住幾塊石頭不能獨自上岸的原因。


我們在水中艱難的向落水女生游去,也沒有什麼特定目標。只是先從離岸邊最近的女生救

起。只要碰到了誰的手臂就一把抓緊,然後奮力借助繩子的力量游到岸邊,讓趙江給拉上

去。


當時天色太黑,水流又湍急,我們根本看不清水面上的具體情況,只憑借影影綽綽的黑影

和呼救聲來判斷方位。那時候雨下得還很大,那點光線在隔了那麼遠的地方透過雨簾照來

。本來就很微弱,再加上岸邊的人由於風雨和焦急,把那個光照得搖搖晃晃的,更是讓人

視線模糊。


我們也不知道救上來的是誰,也不知每人救上來幾個。只是發現水裡還有呼救的就往上拉

。折騰了半天之後,才發現水裡還有一個人在尖聲叫救命。我一急之下,和阿瞻又衝下水

裡去。


趙江一直在岸上協助救人。並且清點人數。在我們入水的一瞬間,突然大叫:「娜娜,是

娜娜,娜娜沒上來!」


我一聽就急了,說實話那時我對娜娜是抱有相當的好感的,哪能容許心上人死在這個水潭

裡。所以不顧一切的向水裡游,旁邊的阿瞻也是一樣。


這時,岸上所有的光線全集中在一個地方了,但由於光線弱,我們看不清娜娜的臉,只看

到了她的影子,奇怪的是我們抓不到她,甚至我和阿瞻都撞到了一起,也還是碰不到娜娜




「那邊那邊!」


「往左一點!」


「抓住啊!哎呀!」


「不是那個!」


岸邊的同學不停的呼喊,我們耳邊也響起娜娜的哭叫,但無論如何,我們只見得到影子卻

捉不住實體。


那時候阿瞻也只有二十歲,你該知道因為他厭惡自己的能力,所以從小根本沒有拿來修煉

過,他父親過世後,他更是根本自我封印了起來,所以那時的他也只是有陰陽眼,看得清

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而且不太會被邪物侵襲而已,並沒有什麼力量。


他目前的能力是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自然的封印不住了,外加咱們總是迫他使用才逐漸

恢復的,當時他的手段可連現在的一小半也沒有。


可他畢竟不是平常的人,所以感覺出事情的不對。他大叫著讓已經筋疲力盡的我先不要亂

撲騰,然後揉揉眉心的陰陽眼位置就潛下水去了。


他潛了很久,可以說是太久了一點,而且無聲無息,好像被水捲走了一樣。我嚇壞了,以

為他出事,就忘了他的囑咐,也潛了下去。


水又冷又黑,我潛得不深,手電筒聚起來的光還能透過水面,讓我能模糊看得見一米之內

的東西。我是在掙扎著卻又摸不到的娜娜身邊潛下去的,可是在水下,我沒看見她身體的

其它部分。就是說,娜娜的頭與肩在水面上,可是水面下卻什麼也沒有!


我嚇了一跳,連嗆了好幾口水,再仔細看,確實什麼也沒有,而水面上掙扎的『娜娜』還

在呼喊,岸邊焦急的同學們也在應和,而阿瞻則根本看不見蹤影。


情急之下,我連游帶拉的爬上岸去,因為我在水裡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所以想拿一隻防水

手電,再封在塑料裡,然後下水去找失蹤的兩個人。


我一邊讓同學幫我弄那個簡易的水下照明燈,一邊跑去看繫在阿瞻腰上的繩子,想把他拉

回來,但一拉繩子,發現那頭沒有任何接力,原來繩子早就斷了!負責阿瞻的那位同學太

焦急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情況。


這下情況更緊急了,男同學都嚇壞了,女同學在一旁嚇的直哭。我怕再有什麼人出事,所

以沒叫他們幫忙,只是自己回去,但游到一半時就聽到『撲通』一聲,然後看到趙江瘦弱

的身體跳入了漆黑一片的水潭,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聽到岸上的同學亂喊一通,也聽不

清什麼了!


我顧不得他。一心想找阿瞻和娜娜,雖然水下面的事讓我心驚肉跳,但我明白再怕也要下

去,不然可能會永遠失去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第一個認真喜歡的女孩。


我奮游到『娜娜』身邊。但好幾次水流都把我衝開,直到我借助幾塊突出的尖石的幫助,

拼盡全力才到達我的目的地,但同時也意識到情形不對——


我一個大男人都被湍急的水流衝擊得無法保持身體平衡,她一個嬌弱的小姑娘如何能浮在

那裡不被沖走,而且十幾分鐘,一直呆在那裡!


意識到這一點。我又怕又不能相信,急忙潛下水去證實,並且用手電照射著,連續看了兩

遍——可是,水面下依然什麼也沒有!


我相信我們遇到詭異的事了。急忙不動聲色的藉著水流往遠處移了一下,一抬頭卻看見『

娜娜』還在揮舞手臂對著岸上喊,「救我。別扔下我!救命,把我拉上去!」淒慘的聲音

誘惑著更多的同學來救她,我轉頭看到已經有兩個男生要下水了!


不能讓更多的人下到水裡來,否則會有更多的人出不去!


這是我當時的念頭,所以我把手電筒的光線移到『娜娜』臉上去!


娜娜本來是半長髮,可此時『她』的長髮卻一直垂到水面,並且把臉全擋住了。就如一叢

茂密的水草一樣,而且『她』枯瘦的手臂和慘白手掌上長達三寸的指甲都證明這不是原來

的娜娜,而是讓我們誤以為是娜娜,並有著她的聲音的東西!


我嚇呆了,手電的光線一直照在『她』臉上沒動。『她』好像對光線的反應相當遲鈍,我

一直對著『她』照了十幾秒,『她』才慢慢轉過頭來看我。


漆黑如夜的亂長髮下,是一張白得晃眼的臉。我拚命想從長髮遮蓋下看到『她』的五官,

但卻什麼也沒看見。


『她』的臉又白又平,空無一物,只有一張嘴。


嬰兒的嘴,小巧而柔嫩,沒長牙齒,此刻正咧開著對著我笑。


我嚇得把手電脫手掉落在水中,但在漆黑一片中,竟然覺得『她』要俯下身來吻我!


『她』來得如此之快,我腦海裡只有那張嬰兒的嘴的形象,甚至感到了那個吻的濕氣襲來

,還帶著一絲腐臭的味道。


我來不及躲,卻突然感到水下有一隻手往下拉我。我本能的掙扎,但還是被拉下水去,混

亂中也沒看清是誰,約莫十幾秒,又被推出了水面。


再一看,就見阿瞻擋在我面前,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黑棒棒。說來不恭敬,其實那個巴掌

大的小黑棒就是大名鼎鼎的血木劍,不過以當時阿瞻那功力,頂多把這道界的異寶放大到

五寸,根本不像現在這樣還能祭起來,而且比鋼鐵還堅硬。


但血木劍的能力你見識過了,當時哪怕這小小的一點大,就可以對付一般的靈體了,何況

那水鬼沒料到這個,其實連我也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隨身帶著他老爹的遺物。


只聽『彭』的一聲響,好像有什麼重重的落在水裡,水花激得有兩、三米好,然後『娜娜

』就不見了。


「快走!」阿瞻對我叫,我也來不及回頭看,只是奮力向前。岸上的同學也拚命拉我們兩

個,我們就這麼連滾帶爬的上了岸,然後還沒等喘口氣,又聽同學們又一陣喧嘩,原來那

邊趙江也上了岸,竟然把娜娜也救了上來!


平時最弱小,最不起眼,最害羞的趙江竟然能英雄救美!而其它的人都沒有他冷靜,被障

眼法迷住了視線,差點一個個葬身水底。


恍惚中,我向水中望去,奇怪的看見水面上漂浮著一件紅衣服。在漆黑的夜中都能感覺到

它是那麼艷麗,絲繡的花朵那麼栩栩如生,光滑的絲綢在水波的掩映下閃著誘人的光,有

生命一樣的漂浮在水面上,靜靜的,水流也沖不走,像是不甘心的望著我們,散發著勾魂

攝魄的魅力!


「那是什麼?」平靜下來後的同學們都看見了那個東西,不由得互相詢問,甚至有幾個女

生跟了魔似的,非要找點什麼把它勾上來。


「快離開,彆扭頭看!」阿瞻大聲喊,近乎粗暴的把大家拉開,往山林裡推,讓我們遠離

這奇怪的水潭!


雨還在下,我們只抓起了自己隨身的背包就匆忙離開。但在離開水潭的一剎那,我們聽到

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你聽過會讓你毛骨悚然的嬰兒哭聲嗎?那一次,我聽到了!


而且我們沒有清點人數,不知隊伍中多了其它的『人』。






第十九章  暑期旅行的故事(下)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打在人的臉上,既睜不開眼睛,還熱辣辣的疼!


我們走得慌亂,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只是憑借本能向水潭相反的方向走。由於沒有路,

只是在樹叢亂草中穿行。


最重要的是,天太黑了,不僅是因為雨,好像還有一層從樹林中散發的霧氣,讓相隔一步

遠的人就已經看不清對方的臉,而且狂風暴雨打在四周的樹木草叢上,沙沙沙的,也聽不

清各自的腳步聲。


我們是上坡,雨中路滑,總有人不斷的摔倒,為了防止有人滾下山去,也為了讓已經基本

喪失視覺和聽覺的我們彼此間有個照應,阿瞻讓我們用登山繩連成一串,排成一個縱隊,

走一段時間就要報一下數。


他在最前方,用一根木棍披荊斬棘的開路,我則站在最後一位,防止有人出意外!


「一,二,三,四——十五!」


最後一個聲音在我前面響起,是趙江,我能從聲音聽出來是他,可他怎麼是最後一個人?

最後一個明明是我!


我一驚,但隨後安慰自己道,「可能是前面不知道什麼人一緊張,報錯數了,不會有事。

只要人不少,就證明沒問題!下一次一定會糾正過來!」


「一,二,三,四——十五!」


又一次,我還沒報上數,聲音就嘎然而止!


然後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的報數都在趙江那裡截止!


我開始心慌了。不知道該怎麼辦?阿瞻在隊伍的最前面,也沒有人跟我商量。是有人驚恐

之下反覆出現了錯誤?還是隊伍中多了什麼?


正當我猶豫的時候,再一次的報數開始了。


眼見著數字越叫越靠後,馬上又要結束在趙江那裡,我一咬呀,當『十五』這兩個字剛從

黑夜中傳來,我馬上叫了一聲『十六』!


我叫得相當大聲,所以在暗夜中顯得特別突然。我只覺得手中的繩索一緊,帶得我差點摔

倒,然後是『哎喲』之聲四起,相信是阿瞻聽到我的叫聲,猛然停了下來,結果使慣性前

行的同學們全都摔倒了!


「萬里。拉住繩子不要鬆開!」阿瞻對我喊。


我大聲答應了一聲,感覺繩子晃動不止。然後有人說話。慢慢的,我看見一條黑影慢慢挪

了過來,我知道那是阿瞻,我們熟悉到不需要什麼交流就能感到對方的存在!


他走過來,摸了我的手一下。「十五!你是第十五個,並沒有多!你別疑神疑鬼的搞怪,

害得大家走不成!」他罵了我一句,好像很不耐煩,然後就轉身離開。


我想還口解釋,卻突然感到手裡多了一件東西,一摸之下是那個小小的血木劍,當即明白

阿瞻也覺出了事情有不對,但是卻不說破。


這樣我心就安了下來。聽著阿瞻一邊倒數著一邊走回隊伍的最前面去,叫誰的名字都會頓

一下,好像會確定一下似的。


隊伍又走了起來,報數也依然進行,但到我這兒還是第十六個人!我心虛著。默默跟在後

面,不知什麼時候走出去,什麼時候擺脫這些奇怪的事!


再一次,趙江說出了『十五』,我突然意識到,趙江明明知道我是最後一個,為什麼他報

『十五』的時候,不會感覺奇怪?!


我壯著膽子往前追了幾步,奇怪的是,應該只相隔一米的,卻沒有追到,他還是一個瘦瘦

小小的黑影在我前面不緊不慢的走!


我犯了脾氣,心想管你是什麼,非追到不可,於是執拗的去追,直追了十分鐘才靠近了他

的背!


趙江的背上是隨身攜帶的背包,隨著他努力的走,在肩上一聳一聳的,我因為始終追不上

他,所以就去抓他的背包,沒想到還沒碰到,那個包就『忽』的一下打開了,竄出來一團

白乎乎的東西!


一個赤裸的嬰兒趴在背包的邊上看著我!他渾身慘白慘白,手裡抓著個什麼東西,雖然是

嬰兒的形象,卻有著成年男人那種算計的眼神。你能想像嗎?一個嬰兒的臉卻長著成年人

的眼睛,還是特別陰險狡詐的那種,那是相當恐怖的感覺,而且他的眼珠還發出野獸一樣

的綠光!


『卡』的一聲,一直沒有電閃雷鳴的天空突然爆出了一聲巨響,伴隨著閃電,我看清那嬰

兒手中握著的是一隻人的手指,正津津有味的嚼著,用它那沒長牙齒的嘴嚼著,嘴角上全

是血,顯然那隻手指是新鮮的!


我被嚇得心臟都要停跳了,下意識的捏著那柄小血木劍,對著那怪嬰的眼睛劃去,不是我

殘忍,是因為他那雙眼睛實在讓人心頭發麻!


『哧』的一聲,血木劍橫劃過他的雙眼,我只感覺劍身像是陷在軟泥裡,要被粘住了,嚇

得我連忙撤回劍來。


而這時,他的整個腦袋彷彿是鐵皮罐頭一樣,腦蓋部分被掀開了一圈,向後翻了過去,在

大大敞開的部分,一大群螞蟻和昆蟲從裡面慌張的湧了出來,即使在黑漆漆的夜裡,也讓

人清楚的看到,怪嬰沒有腦漿,他的腦袋只是各類昆蟲的窩!


還沒等我回過神,那怪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在雨夜中是那麼響亮,震得所有人都驚

呆了,趙江也回過頭來!


「你找死!」趙江狠狠的瞪著我說,聲音卻是一個女人的,然後我親眼看到他的臉變成了

一個骷髏頭,眼眶裡有慘白的光芒一閃而過。


它伸出枯尖的手抓向我的雙眼叉過來,我本能的用手擋,它的爪子直接碰到了血木劍上。

『啪』的一聲碎成粉末。


它慘叫一聲,一下就飄到樹林伸處去了,身後背的怪嬰被割得半斷不斷的頭在她背後不停

的晃,像是向人們點頭打招呼一樣!


「怎麼啦?」阿瞻第一個跑過來。


「我們遇到——鬼啦!」我好不容易說出句整話,把血木劍藏在了手心。知道阿瞻的秘密

不能讓別人瞭解到。


「那是誰?」不知是誰問道。


「趙江。」


我的話才一出口,就有人答了一聲,嚇了我一跳,然後趙江蒼白瘦弱的臉就從圍過來的同

學中擠了進來。我這才知道,那個第『十五』並不是趙江,他只是裝成趙江的模樣而已!


「這林子也有古怪,我們必須快離開!」阿瞻發佈命令,「但是我們不要用繩子了。乾脆

手挽著手,而且千萬不要鬆開。萬一鬆開了,一定要呆在原地不動,叫我過來看!」


這時所有人都嚇壞了,所以唯一冷靜的阿瞻成了大家的主心骨,說出的話馬上被執行。他

拿著手電逐個照同學的臉。然後親手把他們的手扣在一起。這時我還站在最後,當阿瞻過

來時我企圖把血木劍給他,他卻又塞在我手裡,「你得罪他們了,更需要!」他說。


我們就這樣艱難的向前走,但此時伴隨我們的不僅是風雨聲,和偶爾的雷電聲了,一直有

一個女人的哭泣聲、嬰兒的歡笑聲和這女人的自言自語,斷斷續續的在我們周圍的林子中

迴盪!


「兒啊。多麼狠心的人哪,把你的頭割得都要斷成兩截啦,來,寶寶別怕,娘給你縫上!




絲絲的穿線聲響了起來。近得就像在耳邊一樣,讓人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臉,看是不是針

線在上面刺過!


「娘,我餓!」一個男人的聲音說。


他的聲音一出,把所有人都駭住了,尤其是我,明明是個嬰兒的,哭和笑也像嬰兒,怎麼

聲音是個成年男人?怪不得那怪嬰有一雙成年人的眼睛。可是這也太詭異了!要不就是還

有另一個『人』!


那女人嚶嚶的哭了起來,「娘對不起你啊,我的寶寶,嗚嗚——讓你餓到啦!嗚嗚——我

們去找人來吃好不好?」


怪嬰笑了起來,好像很開心,並且咀嚼碎骨的聲音也同時傳進了眾人的耳膜!


嘎吱——嘎吱——


好像是金屬粗糙的表面磨著,長指甲劃過石頭,讓人感到是自己身體的某塊骨頭正在被咬

噬,嚼碎!


有一個女生終於受不了了,大叫一聲放開了與同學互相挽著的雙手,摀住耳朵。


「都趴下!」阿瞻突然大叫了一聲!


倍受驚嚇的同學們聞言,都慌忙伏在地上,我趴在地上抬頭看了一眼,見阿瞻的影子站在

那,生澀的揮動手臂,在空中虛空劃了一個符咒,『啪』的一聲爆了個火花。光芒中一個

黑影扭成麻花狀,外面罩著一件絲綢的紅衣,哭著叫著退了回去!


那衣服正是水潭中飄著的!


「清點人數!」阿瞻再次發出命令,然後逐個確認每個人,足足有兩遍。然而,他還是不

得不宣佈,有一個女生不見了!


這時候,最可怕的事情出現了——因為長時間的驚恐和黑暗,讓同學們開始騷亂,開始出

現各種意見,不再意見統一!


有的說,那個女生不聽話,放開了大家的手,是咎由自取,不能為了救她而危害到其它人

的生命;有的說,不能丟下她不管,大家多少人來就應該多少人走;有的說要留在原地等

天亮;有的說要盡快走出密林;有的說必須要團結在一起;有的說大家應該分散開,這樣

生存的機會更大!


但總之,想要先逃命的人多,主張聽阮瞻的指揮,並救回那女生的只有我、娜娜和趙江三

個。阿瞻則根本不表態,只冷冷的看著眾人爭執!


「你們安靜點,這樣吵嚷大家都要死在這裡!」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大叫了一聲。


也不知是因為我太生氣了,樣子比較猙獰還是我的聲勢震住了那些人,反正我一叫之後竟

然安靜了些。但還沒等我說出下一句話,樹林中又響起女人和怪嬰的對話。


「兒啊,不要亂跑,那些壞人又要割開你的頭啦!娘沒有針線給你縫啦!」


「可是娘,這裡太冷了,放我出去吧!」


「啊——」又一聲大叫傳來,卻並不是樹林深處的母子兩個,而是我們中的一位男同學!


他像看到了什麼一樣突然衝出人群,跑進了與聲音傳來的方向相反的密林,拖長了的聲調

一直迴盪,由近到遠,又由遠及近,在樹林中跑了一小圈又衝了回來!


他一邊叫一邊跑,又衝了回來,只是回來的時候——他的頭不見了!






第二十章  兵分兩路


沒有了頭的那位同學,卻像是看得見一樣,直衝進了人群中,隨著大家的驚叫躲避,『咕

咚』一聲栽倒在地,而他脖腔中的血也在這時候才噴了出來!


冰冷的雨滴,溫熱的血,差不多噴濺到了每一個人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上,也不知是怎

麼做到的,反正讓所有人都直接感受到了這種無法形容的驚恐!


這當場讓兩個女生昏倒,還有一個男生大叫著向水潭方向又跑了回去。


「我不走啦!我要回去!我要回——」他越跑越遠,任我們在後面如何拚命呼喊也叫不回

頭!我們全體驚惶不安的等著,生怕又有什麼可怕的事發生,等了半天卻沒有任何異動!


此時,雨停了!


「或許我們應該回去!」見那個跑走的同學沒有遇害的情況,有人開始這麼提議。


沒人回答他,因為每個人都不確定,我們就像是獵物,被黑暗山林中未知的東西追捕著,

驅逐著,直到我們全部死在這山裡為止!


就在我們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那女人的聲音卻又傳了出來,這一回是哼唱著,低沉幽怨的

調子在四面八方響起來,讓人感覺不到她在哪個方向,只覺得那曲子在我們耳邊迴響,浸

入到每個人的心靈伸處。


「嬌兒啊,快入睡,月亮——」她慢慢的吟唱著。


仔細一聽,她唱的是搖籃曲,帶著心滿意足的勁頭,好像晚飯後,一個母親在哄嬰兒睡覺

一樣。但本該溫柔的調子,卻被她唱得陰森無比!


「我們出不去啦!他要吃了我們全體,一個不剩!」一個同學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

坐在地上用力挖,好像要挖個洞藏在裡面。「一個不剩!吃掉!吃掉!吃掉!」


他的發狂的行為刺激了大家本就十分脆弱的神經,一時間。團隊又開始不穩起來,哭叫成

一片,絕望的心態互相感染。彷彿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生存的機會,到處瀰漫著那種不如放

棄抵抗的情緒!


我急壞了,對著他們大喊大叫,讓他們清醒一點,可根本沒有用處。但我知道,這樣下去

。大家真的都活不成了!


這時候,一直不出聲的阿瞻突然走了過來,隨手抓過一個離他最近的女生,也不懂得憐香

惜玉,上去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然後是下一個,直到打到第七個時,其它的同學才被鎮

住!


「想死不是嗎?那還怕什麼耳光?」他嘲諷的說,「要死死一邊去。別在這鬼哭狼嚎,有

本事分頭走,鑽進林子裡去,反正不也是死嘛!」


其他同學被他突然的發飆給鎮住了,一句嘴也不敢回。全楞在當地。因為他平時總是冷冷

的,連話也不多說,這種大發雷霆的場面誰也沒見過。


而現場一靜下來,那女人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還是唱著歌,但阿瞻可能氣壞了,大喝一

聲,「閉嘴!」竟然把那怪聲也震得停止了。


「想死的就給我滾得遠遠的,想活就馬上給我蹲下!」阿瞻大聲說,「而且如果誰再不聽

話,我發誓決不帶著他走出這個鬼山!」


他的氣勢和他話中的那個『鬼』字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所以大家都默默的蹲下,

不吭一聲,一副以他馬首是瞻的樣子。


阿瞻見局面稍微控制住了,就向我招招手。當我走近他身邊時,他隨手畫符,我覺得外界

的一切聲音都突然隔絕了,這才知道他是怕我們的對話被聽到,所以設置了結界。不過那

時他的功力相當差,所以那結界很小,只夠我們兩個人靠得很近的容身,不然他可能會把

所有人都保護在裡面,那樣也不會出那麼多的事了!


「現在我們不能繼續走了。」他低聲說,雖然有結界,但好像還是不太放心,一邊說一邊

警惕的注視著四周。


「怎麼了?」


「我沒想到他們會離開那裡追出來。」他懊惱的皺眉,「可能我們忙著救人的時候,他們

已經附在我們的東西上了,因為按理說,魂體是不能離開埋骨地很遠的,除非有東西可以

附著。」


「這兩個很凶啊!」我說了一句。


「沒錯,肯定是橫死的,而且死的時間不短,所以我們不能往前走了。」


「那麼我們要退回去嗎?」


「接近他們的地盤會更危險!你傻了嗎?」阿瞻瞪了我一眼,「問題是現在正是半夜,我

們不熟悉這裡的山路,密林裡可以隱藏更多的東西。」


「那前進也不行,後退也不行,我們等在這裡嗎?」我也有點急了。


「沒錯,就只有等,再過兩個小時天就亮了,那時候一切迎刃而解。只是這兩小時看來會

相當危險,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要想個計策才行!」


「你有主意就說吧!我絕對服從。」我說。


「這樣,他們肯定看出這群人裡,你和我是不好對付的。所以,我們兩個各負責一邊。」


「你說我們要分開行動嗎?」


「是的,你知道他們有兩個,要一起對付我沒有那個能力。現在他們還平靜,等天色漸亮

時肯定會有更狠的花招。相信你看出來了,這兩個怨氣沖天,不把我們弄死他們是不會完

的。所以,我一個人回水潭去。他們一定以為我是抄他們的老窩,絕對不敢怠慢,即使不

是兩個都回去對付我、一路阻攔我,也肯定會回去一個,而且會是比較厲害的那一個,這

樣你們這邊的生存機會會大得多!」


「那你怎麼辦?」我有點擔心。我們這麼多人,還不停的出事,阿瞻一個人不是更危險嗎




阿瞻笑了一下,「我打不過可以跑,這點自保的能力我還有。而你們是不能呆在這裡的,

最好有一個開闊的地帶才行。」


「可是黑燈瞎火的,去哪兒找開闊地去?」我急得沒法兒,「即使我們燒山。這大雨才停

不久,樹濕成這個樣子。也是燃不起來的。」


「我可以用符咒試一下,但不能讓除你外的任何人知道。」阿瞻說著用隨身攜帶的小刀用

力劃破手指,並且扯開我的外衣。在我貼身的白T恤上寫滿了血符。


「我們燒出一片空地,你要保證讓他們不看到我,好讓我抽空在地上寫幾個血符咒,這多

少會有點阻擋作用。但我走後,如果留下的東西要襲擊你們。一切就都要靠你了。血木劍

你拿著,雖然它不能發揮更大的威力,但是——至少可以保住你,還有——娜娜!」


他說著就要打開結界出去,我一把攔住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猶豫了一下,「我們已經損失三個人了,可是你應該知道還會有損失的,因為你我都保

不了那麼多人,只能多保住一個是一個。我們不知道他們有多厲害,所以不知道結果會如

何。」


「那你呢?」


「別管我。千萬記得不要跑,就呆在這裡,無論有什麼誘惑,無論覺得這裡多麼危險,其

它地方多麼安全也不要離開。並且盡量管住其它人!如果天亮我不回來,你們先離開,然

後——再來找我吧!」


「我不想聽你這麼說!」我心裡不安,一定要得到保證,「你一定要回來!」


阿瞻頓了一下,然後鄭重點頭。我這才放心,看阿瞻把我的白T恤撕成一條一條,然後一

個人深入樹叢,不那些碎布隔幾步就綁在樹枝上,直至把我們圍在了一個不大的圓圈中。


「我們要放火燒個空地出來!」他說了一聲,然後假裝用打火機一點。


『彭』的一聲,火一下子在四周燒了起來,因為是符咒引起的火,竟然燃燒得很好,沒有

濃煙,也沒有越界,就按照阿瞻事先圈定的範圍燒出了一個圈圈。


我看阿瞻蹲在地上,在四方畫完了血符咒,就招呼同學們把圓圈中心的雜草也拔掉。這樣

,我們就好像呆在了一個空地裡。


「阿瞻,你要去哪裡?」看到阿瞻要離開,一直默不作聲的娜娜叫了一聲。我這才注意到

她和其它同學一樣怕,因為整晚我們都處於驚嚇中,我竟然沒有特別注意到她。


「我要去找失蹤的同學,你留在這裡,萬里會保護你們的。」阿瞻回答了一句,然後不等

別人再說一句話,就離開了。


「現在我們誰也不能出這個圈子,只要我們團結,堅守在這裡,一定會沒事!」我見阿瞻

走了,大家像失了主心骨一樣,只好硬著頭皮裝老大。


我把阿瞻留下的符咒包裹在那些被拔掉的雜草裡,燃成了一個火堆,指揮大家圍火而坐,

告訴他們無論有什麼樣的異動也不要理會,只要呆在這裡就一定會沒事!


「阿瞻會回來吧?」娜娜坐在我身邊,渾身顫抖的問。


我一邊安慰著她,還要一邊注視周圍的情況。


此時是相對平靜的,因為火,因為我們的忙碌,那鬼怪竟然有一陣子沒來騷擾,可是也因

為這不尋常的平靜,讓我們心頭像壓上了一塊大石一樣,感覺他們在醞釀著什麼更大的陰

謀,表面上雖然還好,但強烈的不安籠罩在我們每一個人心上。


果然,當柴火剛一微弱下來,四周又悉悉索索的響了起來。


嗚——


那女人哭了起來。


「我好冷啊,拉我出來吧!」她哀求著,「我的孩子要生出來啊,嗚——他要餓死了!」


我們謹守著在一起,身子挨著身子,胳膊挨著胳膊,大家抖成一團,也不敢回答,也不敢

抬頭。


「我好冷啊,拉我出來吧!」她重複著,慢慢的靠近了來,但始終沒有進入圈子內,顯然

那畫在四方八卦位置上的血符咒起了點作用。雖然不能逼退她,但至少讓她進不來。


我此時也意識到,阿瞻對付的是那個怪嬰。


「好狠心哪,拉我出來哪,我冷!」


她繼續說,但我們就是不理!


「哼,躲著會有用嗎?」她作怪半晌後,突然發了脾氣,聲音陰狠之極,然後我們就聽到

了耳邊『忽忽』的刮起了怪風。


一個東西從黑暗的樹林中刮了過來,感覺像個氣球一樣,鼓鼓的,但又輕飄飄的,一直飛

到我們的上空!


「看看我!」氣球突然說。


我們明明知道是那女人的聲音,並不是氣球,還是忍不住往上看去。


『滴答』——


一滴血落了下來。






第二十一章  誰是下一個?


那滴血落在了微弱的火堆中間,『彭』的爆出一抹強烈的綠光,讓我們看清了那個氣球的

樣子!


那是個人形的氣球,也和人一般大,有著人的四肢和五官。但由於充足了氣,四肢可笑的

支楞著,臉上的五官也漲大變形——鼻子扁平,嘴巴咧開,像是俯身對著我們傻笑!


只是他的上嘴唇有些萎縮,整排牙齒都露在了外面,讓那笑容呆滯而惡意,而且——他沒

有眼珠,眼睛的部位是兩個深洞,血就是從那裡滴出來!


「如果氣球有洞,怎麼能充氣呢?」一個聲音慢悠悠的說。不知道是誰說的,也分不清男

女,只覺得就在耳邊吹風一樣,突然就有了這歎息的語調。


是啊,為什麼能破洞的氣球能充氣,能飄上天呢?幾乎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主動隨著她的

問話這麼想——


安靜,幾秒鐘絕對的安靜!


突然,一個女生尖叫一聲,嚇得抱頭趴在地聲,一隻手哆嗦著指飄在半空中那被一根血紅

絲線牽著的氣球。


她認出了這個氣球的來歷!應該說在一瞬間,所有人都認出了這個氣球!


一時間,驚恐的叫聲此起彼伏,然後『啪』的一聲爆裂聲,空中的氣球破了,夾帶著漏氣

的風聲,直扎到地上來。


地上的人驚叫著四處躲,這樣一來,精心維護的圈子就散開了。


那情形太詭異了。我慢慢走了過去,低頭看那個破了的『氣球』。


那是個人,是那個驚慌中跑回水潭的同學。他不知怎麼被吃掉了身體的所有部分,只剩下

一張完整的人皮,然後被充足了鬼氣,當做氣球放到空中去!


『吃吃』的悶笑聲傳來,輕蔑、邪惡——


「我的兒啊,終於吃飽了!」她拖長了調子數著。「第一個,被吃得骨頭不剩。」


說著,一串東西被拋到圈子中心來,又嚇得眾人四散躲避。我用手電一看,是一付牙齒,

上面掛著一件西藏風格的飾物。那是第一個被抓走的女生的,她一貫喜歡這個。


「第二個,不好吃。只要了他的頭。第三個真美味啊,除了他的皮!可是——誰是下一個

?!」


是啊,誰是下一個?


這念頭充斥在我們每一個人心中,彷彿懸在我們脖子上的一把利刃,讓我們呆站在那裡不

敢動,除了驚恐的呼吸,完全不知所措!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緊繃的琴弦終於斷了一根,一個女生被嚇得完全喪失理智,哭

叫著脫離了大部隊。闖入了漆黑的叢林中!


我急得要去追她,但發現娜娜緊緊拉著我不放手,嚇得都站不住了,其它的同學也是如此

,我根本無法離開,因為我不能放下他們不管!阿瞻說得雖然冷酷,但卻不無道理。我們

保不住全部的人,只能保住一個算一個。


想到這裡。我連哄帶嚇唬的把同學們又集中在一起,現在十五個人中,死了三個,失蹤一

個,阿瞻離開了,就只有十個人了。


中間的火堆已經滅了。我把大家集中起來後,然後硬著頭皮把那具沒有頭的屍體,那張人

皮,和那付牙骨集中到一個角落去,一來讓他們晾在那裡不太恭敬,二來也實在磣得慌。


我做這個的時候,娜娜一步也不離開我,一直拉著我的衣角不肯鬆開。想必是她怕得要命

,因為我還算冷靜,讓她覺得安全吧!


那個女生跑走後就再也沒回來,這時候我還真怕她也被弄成人皮氣球放到我們頭頂上來,

那種心理上的驚恐不是脆弱的人能承受第二回的,否則真會有人瘋掉也說不一定。所幸,

這事再也沒有發生,可能是那個怪嬰去追阿瞻了,因而沒有人吃掉獵物吧!


但我們靜坐了不大五分鐘,那女人又唱了起來,歌詞只有一句——誰是下一個?


「往中間擠一擠,互相拉著,出了什麼事也不要抬頭,也不要跑!」我吩咐大家。


這時候的同學們像羊羔一樣溫順,幾乎是機械的執行我的命令,或者這時候無論誰說出什

麼,他們都會照做。而那個歌聲,此時又停了!


雨後的密林濕氣很重,坐在地上時間一長,就讓人感覺像是浸在冰水裡一樣寒冷徹骨,加

上死寂中不確定但又隨時存在的恐懼,讓我們一直打著哆嗦。


我忍不住抬頭看了看,見雨後的月亮竟然爬上了天空,但月光卻是慘白的,襯得樹林更加

顯得陰森和詭異,不過視線倒是清楚了不少。


我藉機仔細觀察周圍,但沒看到任何東西,除了黑暗的樹叢還是黑暗的樹叢!只是在不遠

的地方,有一點白光,我不禁用力瞪大眼睛看,卻還是看不清,只覺得是一點古怪的白掛

在樹枝上。


我想了一下,覺得情況不明,有必要看清楚,於是就掏出背包內的望遠鏡,對著那個方向

仔細看。


望遠鏡裡模糊一片,隨著焦距調整,我從一棵樹搜尋到另一棵樹,一直沒找到那個東西,

但正當我以為自己看錯了的時候,那團白色卻突然映入了鏡片中!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白得嚇人,不像是死人,倒像是日本歌舞妓的臉,精緻但又詭異,眼

部漆黑而嘴唇血紅,嘴角還掛著點什麼東西,像是碎肉一類的!


我駭住了,竟然沒有挪動望遠鏡,就那麼呆呆的看她,但因為手抖,視線歪了一點,而她

好像知道我在看她,主動側過頭來,讓我們的視線對接。


她笑了。臉上的白皮一塊塊往下落,血紅的嘴唇動著,從唇型上看是在說——誰是下一個




我大吃一驚,連忙扔掉手中的望遠鏡,好像這個被她碰過了。然後我突然又覺得不對——

我看到她的嘴唇在動,為什麼聲音卻好好像是在身邊傳來的?!


這時候娜娜在我懷裡抖了起來,讓我意識到那聲音確實就是來自我們身邊!


誰是下一個?


大家都低著頭,那聲音悶聲悶氣的聽不出男女。也聽不出方向,但我聽出聲音是來自我們

這十個人之中。


是有人瘋了嗎?還是驚恐中下意識的反應?


「誰在說話?」我大喝一聲,但聲音都抖了。


沒人回答我!可那問話卻在繼續!


「誰在說話?再不回答我要不客氣了!」我大聲說話以壓服恐懼。


還是沒人回答,連頭都沒人抬!


我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急忙拉著娜娜向後挪了一大步,「把頭抬起來?全體!」


死寂!


連蟲鳴也沒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也沒有,甚至——除了我和娜娜,連呼吸聲也沒有。


「你確定嗎?」那女人的聲音又突然出現,這一次是在我背後不遠的地方。


我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才沒有循聲回望,也緊緊的把娜娜摟在懷裡不讓她回頭看,只是盯

著眼前的同學們。


慢慢的,他們抬起來頭了!


我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一個同學也保不住了!


因為他們全體不對勁,連表情都是一樣的,僵硬、呆滯。翻著白眼看人,在這月光的照射

下閃著白光。這讓我知道,他們不是死了,就是被控制了,已經完全不受自己的支配!


『忽』——


平地起了一陣小旋風,同學們像是樹木的枯葉一樣,隨風就直立起來。慢慢的向我和娜娜

逼近,像要把我們兩個活剝了皮一樣的撲過來!


「跑!」我只說了一個字,就拉著娜娜開跑。


但是我謹記著阿瞻的話,決不跑出這個圈子,因為我知道她就是想讓我們跑出去,那時候

就沒有什麼能保護我們了!


我們在圈子裡躲閃奔跑,那些同學就四處圍堵。好在他們中邪後的行動不那麼靈活,所以

我們雖然在娜娜的驚叫中險象環生,但卻一直沒有被抓到!而且我有血木劍。它雖然小,

也傷不了那些同學的肉體,但每當我胡亂揮舞木劍時,就會讓那些追擊我們的同學窒一窒

,這樣就為我們贏得了時間!


月光下,空地上人影亂竄,娜娜的驚叫和那個女人不懷好意的冷笑交織在一起。這讓我又

想起和阿瞻小時候遇到的那個捉迷藏的小鬼,不禁懼意稍減,開始憤怒起來,心想老子怎

麼那麼倒霉,總遇到要玩躲貓貓的怪東西!


這一生氣,腦子竟然清醒了一點,一邊跑一邊想著為什麼會這樣?同學們明顯是中了邪了

,因為地上有他們的影子,肯定不是死了,看他們能彎身,能隨意轉彎,也不會是殭屍,

但為什麼呢?怎麼中的邪?我和娜娜為什麼沒事?


那個女鬼一直進不來這個被血符咒保護的圈子,頂多用妖法放個人皮氣球,她又是怎麼控

制這些人的呢?


還有,在逃跑之中,我總覺得有點什麼不對頭,一時間也說不清是什麼,只覺得有些不對

。直到我們第三次險險躲過比較凶險的襲擊,並看清比其它同學要厲害的角色是誰,終於

看出了事情的破綻!


趙江——


他沒有影子!


而且他的左手缺了一根食指!


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所有的事!


趙江在下水救娜娜時可能已經死了,不然在那種危險的水流中,以他這樣瘦弱的身體,不

良的游泳技術,而且是在沒有任何保護的作用下,不可能安然無恙的將娜娜救上來!


所以,那個怪嬰出現在他的背包裡;所以他是第十五個;所以怪嬰吃的食指是他的;所以

同學們無聲無息的就中了邪!


而娜娜,因為和有血木劍的我在一起,或者因為是趙江愛慕的對象,所以能夠沒受到傷害




啊——


娜娜又叫了一聲,這次是一個同學差點扯住她的頭髮。我把她拚命往懷裡一拉,一下子雙

雙摔倒在地!


「起來!」我連滾帶爬的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堅持一下,天要亮了!」


「你們跑不了的!」那女鬼也意識到天色的問題,開始瘋狂尖叫。


我們只覺得魔音入腦一樣的難過,但又沒辦法堵住耳朵,難受得心臟都要裂了。而這時,

一團黑霧開始蔓延開來,漸漸的讓我們開始看不清路了。


我知道,這是那東西最後的反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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