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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俠]蜀山新劍俠 作者:雲墨月(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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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一回 萬里飛虹

  雖然眾人心中都已經有所預料,但一聽凌雲鳳哭訴還是露出了驚容。尤其是追雲叟白谷逸,眉頭緊鎖成了一個『川』字,剛才臉上還帶著的輕鬆顏色早就全都不見了。彷彿還有些不敢相信,忙問道:「鳳丫頭!你說給你爹報仇,莫非你爹他……死了!」


  凌雲鳳微微點了點頭,兩顆淚珠順著臉頰滑落下來,那淒然苦澀更讓人看了揪心。道:「爹爹都是為了救我才被賊人給打死了!」


  白谷逸鋼牙緊咬一雙乾枯的老手青筋暴起,但看其眼神竟還是驚愕多於憤怒,喃喃道:「不對啊!凌操那小子怎會死了呢!他小時候我還給他算過,應該是得享高壽!雖然不惑之年確有一劫,但福緣不淺,非但有驚無險,還能為家裡引來一番福緣,怎會就死了呢?」


  眾人都露出愕然之色,試問何時見過追雲叟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加之到了白谷逸這等修為,若推算一個平常人的命數,十有八九不會出錯。否則追雲叟近在咫尺,又怎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子孫遭遇橫死之災,而不趕緊想法破解?這其中也只有徐清心知肚明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谷逸驚愕之後,又趕緊問道:「鳳兒!你且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雲鳳點了點頭,沉思一會,道:「其實此事倒也無甚複雜的,就是長沙附近俞家、陳家、戴家這些豪門大族之間的爭鬥。本來都是些練武的壯士武師互相拚殺,卻不知怎麼不知不覺之間,竟然與修真的劍仙扯上了關係!」


  要說起來當今武林雖然也有不少劍仙的傳說,但是普通武人卻也極難遇上一個真能飛天遁地的高手。若非凌雲鳳家中與修真界淵源極深,也不可能看出其中牽涉到了修真者。


  雲鳳又道:「其實這裡面的還有個罪魁禍首名叫羅九,據他自己吹噓乃是峨嵋派的萬里飛虹佟元奇道長的門下。」說著還不輕不重地剜了齊霞兒一眼。其實霞兒這個白眼受的還真有些冤枉,她雖然是妙一真人的女兒,卻並非峨嵋派的人。只有徐清才是峨眉弟子,但偏偏剛才還救了凌雲鳳,那丫頭感激之餘更覺親近,又怎好給他臉色看,就只能委屈霞兒了。


  霞兒倒也不在意,淡淡道:「這個羅九我倒是聽說過,四年前回山的時候還曾見過一次。個子矮小,五短身材,卻生了一身神力。聽說後來心術不正,被逐出師門了,怎又流落到長沙來了?」


  凌雲鳳憤然道:「哼!那羅九本就是長沙城外的一個破落戶,因為天生異稟,右臂一較勁就能鼓出九個肉疙瘩,因此有個諢號叫『羅九疙瘩』。他本來也沒個名字,就因此自稱羅九了。聽父親說好像是六七年前,在賭場跟人打架,被個在江湖上混過的拳師給打了一頓,險些丟了性命!若非我爹心懷仁慈,看他可憐,賜了傷藥糧食,那廝早就死了,怎還會養好了身子!羅九栽了跟頭,自然在長沙混不下去,也不知何處的門路,竟然拜師上了峨嵋派!」說到這裡又是銀牙緊咬,望著白谷逸道:「祖爺爺不是早說,修真要看資質心性嗎!甚至連爹爹那般的好人都不能修真,怎麼那佟元奇竟然能收那樣一個無恥的潑皮為徒!」


  眾人聽她說話不禁心中莞爾失笑,此刻雲鳳也才十六七歲,還不過是個孩子,只看見自己爹爹是天下間最好的人。想必當初佟元奇肯收留羅九,定是看中了他身上的過人之處,否則峨嵋派山門中那些外門弟子,又怎這羅九就能輕易拜入門下!只可惜他心術不正,自己壞了一番仙緣。


  雲鳳續道:「羅九去年回到長沙就尋那數年前將他打傷的那武師報仇。那廝學了一身驚人的仙家本領,又豈能是尋常的江湖武師能抵擋的!不到兩三個照面,就將那武師五臟震碎。但他下手卻太殘忍!常言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二人就算有何深仇大恨,就直接殺了便是!他竟不將那武師立時打死,還留他三分生氣,直等躺在床上痛苦呻吟了三日,最後生生腹痛腸裂才斷了氣。那武師原是長沙富戶俞家的教習,就被羅九給打死了,又焉能善罷甘休!只是因那羅九乃是劍仙的門徒,尋常武師哪敢與他為敵。就算是俞家財雄勢大。也只能暫時退避三舍。」


  原來那俞家的少爺俞允中就是凌雲鳳的未婚夫婿,也許是雲鳳面皮薄,剛才卻沒直接說出來。徐清見那凌雲鳳說到俞家的時候,臉色有異,隱約記得這一層關係,忽然心生戲謔,問道:「凌姑娘說那羅九本來受過令尊的恩情,料想江湖上行走的漢子。便是有些狼心狗肺,也總要個臉面吧!他又怎恩將仇報,將令尊給打死了,難道就不怕那些同黨背後恥笑?」


  若是旁人如此置疑,依著凌雲鳳的嬌蠻脾氣,早就冷言呵罵回去了。但一見徐清問話,卻溫和地應道:「你一個外人,又哪裡知曉這邊的事情。在長沙地頭上,有個外號『追魂太歲』的惡霸叫陳長壽,也是長沙大族陳家的族長。羅九那廝一戰成名之後,就與這個叫陳長壽的勾結到了一塊。陳家和俞家本來世仇,陳家作惡多端,不得人心,早年間被逼出了長沙城。如今那陳長壽得了羅九,如虎添翼,就處處來找俞家的麻煩。而我爹爹年前剛與俞家訂了婚姻之約,如此兩廂針鋒相對,這才生了血光之災。」


  徐清心中暗道:「什麼陳家作惡多端,這種世家豪族之間的爭鬥,卻也都說不出誰好誰壞,只是全憑自家遠近親疏罷了。」再看雲鳳一臉堅定之色,彷彿心裡有一股偏執,堅信自己一定是正義,而敵人就一定是邪惡。徐清不由暗自搖了搖頭,心中歎道:「又是個執念甚重的小丫頭,怪不得日後經歷坎坷,此等脾氣不惹出麻煩才怪!只可惜她的運氣沒有英瓊好,也少了英瓊那股子天生的凶狠勁。哎!也不知沒有了父親的凌雲鳳又會變成個什麼樣呢?」


  雲鳳又道:「其實前些年那陳長壽也曾向爹爹提親,只是爹爹專以相人之術。看他腦後見腮,大不吉利,三年之內必有災劫,這才婉言謝絕。如今那陳長壽一見我爹又將我許給了俞家,更加憤恨。三日前就打發羅九前來,要說服我爹悔婚。」說到這裡雲鳳有氣又悲,眼淚零落道:「奈何爹爹也是太過大意,自恃曾經對羅九有大恩,非但不允,還將其痛罵一頓。那羅九本就豺狼之性,登時惱羞嗔怒,就與爹爹動起手來。」


  白谷逸氣得按在桌角上的右手略一較力,竟生生將那桃木桌子的一角給攥的細碎!怒道:「好個恩將仇報的賊子!」話音一落甩手就點出了一道劍光,蛟龍般沖天而起,在屋裡打了一道立閃就蹤跡不見。「我倒要讓佟元奇來跟我好好說說他收的這個好徒弟!」


  徐清心中暗笑:「卻不知我那佟元奇師叔,看見這道飛劍傳書之後。會是個什麼表情?」


  白谷逸憤怒之後,又恢復了冷靜,問道:「丫頭啊!後來如何?雖然操兒(凌操)性子焦躁,未曾習得飛劍仙法,但武藝內功卻得了咱們家的真傳。那羅九被逐出師門,想來也不能施放飛劍,若打起來也不過半斤八兩。怎會就死在人家掌下了?」


  凌雲鳳搖了搖頭,道:「那羅九好像非常厲害,掌風內力之中隱含陰詭的真氣,絕非尋常的內功,就連我跟爹爹聯手也不是對手!也不知得了什麼妖人的幫助,竟然還有一柄能發黃光的寶劍,雖然不能飛,卻切金斷玉,削鐵如泥。」說這話時卻用眼角瞟了霞兒和徐清一眼,顯然有影射峨嵋派的意思。但人家爹爹剛去,徐清二人也不好多說,而且佟元奇的事他們也懶得管。正好剛才追雲叟也放了飛劍傳書,想必過不多時那萬里飛虹就該到了吧。


  白谷逸撫摸著凌雲鳳地頭,問道:「丫頭莫要悲苦,此等大仇定然不能就此善罷甘休,祖爺爺定會為你爹討個公道。」


  凌雲鳳哭道:「祖爺爺!還請祖爺爺將我爹的屍首取回來!那天若不是爹爹拚死攔住羅九,我也沒機會逃出來。如今卻還不知爹爹的屍首落在了何處!」


  徐清驚道:「如此說來凌姑娘也沒看見令尊最後到底是生是死!我等馬上前去尋找,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凌雲鳳卻含著淚水,抓住徐清的手連連搖搖頭,哭道:「不會的。爹爹用了《碧玉功》就算不死在羅九手上,三個時辰之後也會經脈盡斷而死。都是為了救我!」說罷又順勢撲到徐清身上大哭起來,也許是因為剛才催眠的副作用,讓凌雲鳳感覺那懷抱竟出奇的親切,彷彿親人一般。但她終究是已經定親的人,大哭之後方覺行為不妥。趕緊推起身來,臊得小臉通紅。但那溫暖懷抱的感覺,和徐清身上淡淡的味道,卻刻在了雲鳳的心裡。心想:「躺在他懷裡好像真舒服啊!也許日後我再也感受不到了吧!爹爹也走了,以後我可怎麼辦啊!」想到那個只見過一次的未婚夫,彷彿已經記不清他的模樣了,雲鳳的心裡也說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感覺。


  追雲叟白谷逸道:「鳳兒莫急,祖爺爺這就將你父屍身尋來好生安葬。」說著從懷中取出三枚精黃的銅錢,向桌上一撒,隨即掐指推算,半晌之後歎息一聲,道:「想不到操兒竟然會落入湘江中!鐵蓑老弟還請勞動一下你家的童子,將我那本家侄孫的屍體給請回來,就在江心橘子洲上。」


  *****


  這邊才將那童子打發出去,就見屋外一道金光落下,竟然沒從陣法的入口進來,直接就從天上鑽了過來。白谷逸一見那劍光立時臉色一變,不用想也知道急匆匆趕來多半就是萬里飛虹佟元奇。果然那金光斂去之後,從門外走進來一個氣度昂然的中年道士。方面大耳,鼻正口方,一雙細長的眼睛隱含精光,三綹長髯揮灑胸前。頭戴束髮紫金冠,身上穿八卦皂羅袍,背背寶劍,手拿拂塵。行走不沾塵,衣袂似有風,渾身上下一副飄逸怡然的神仙風度。


  原來那萬里飛虹佟元奇正在積翠崖體悟道法,忽然收到白谷逸的飛劍傳書,只叫他速去岳麓山谷王峰,卻未說明到底何事。雖然說名義上佟元奇與白谷逸同輩,但嵩山二老年歲極大,修為更高,當年與長眉真人都有交往,因此平時交往時佟元奇對其也多有恭敬。他知白谷逸傳書定有要事,不敢耽擱,趕緊飛劍趕來。平時這谷王峰他也常來常往,倒不用麻煩叫門,直接就衝了進來,微笑道:「白老哥哥召喚小弟不知有何吩咐?」


  白谷逸正是氣頭上,冷哼一聲,甚至屁股都沒欠一下。徐清乃是後輩,雖然平時跟這位師叔沒有交往,也不敢不敬,趕緊起身道:「弟子徐清,見過師叔。」


  佟元奇開始還沒注意徐清,他這一說話才看見,不由得微微一愣,疑惑道:「你不是跟霞兒上雁蕩山了麼?怎麼跑到長沙來了?霞兒怎麼也在呢!」


  不待徐清和齊霞兒回答,白谷逸冷哼一聲,道:「他二人來了長沙又怎樣?若非是徐清小友的功勞,我那寶貝曾孫女就被你的好徒弟給打死了!」


  佟元奇大吃一驚,道:「白老哥哥這是哪裡話啊?我怎麼聽不明白啊?」


  徐清也沒冷眼看著佟元奇發窘,趕緊將所知道的來龍去脈簡短說了一遍。這下佟元奇也大吃了一驚,若僅僅發生了衝突倒也罷了,但如今卻死了人可就不好辦了。雖然說他已將羅九逐出師門,但那一身能耐終究是出自他手,如今可脫不清干係了。還哪裡顧得上追究徐清和霞兒為什麼沒上雁蕩山,慌忙道:「這!這!怎麼會出了這種事,白老哥哥……這讓我怎麼說好呢!」


  白谷逸冷道:「還有什麼可說的,你那徒弟真是好本事,生生將我家地外孫震碎了五臟!好!真好啊!」


  佟元奇見白谷逸得理不讓人,心裡也略微有些不豫,但畢竟人家那頭死了至親。若是此刻頂嘴恐怕立時就要翻臉,這事就算回頭上峨嵋派理論,他也站不住理。佟元奇只能忍住怒火,多少年沒被人如此冷言呵斥,心裡是恨透了羅九,連忙道:「老哥哥聽我解釋!」


  白谷逸也不想把事情鬧僵,畢竟佟元奇是峨眉長老,卻不能因此壞了與峨嵋派的關係。道:「那你就解釋解釋吧!」


  佟元奇心中苦笑,暗道:「我解釋什麼啊!那羅九雖然被逐出師門了,但終究師徒一場。而且那時候也沒犯什麼錯誤,只是看他心性不正才逐出師門,難道我還能親手宰了他!再說如今被逐出師門的修真多的是,有幾個真格被廢了修為!」但這話卻不能說出口,只得現想現編,道:「此事確實過錯在我。當初那羅九上山求道,我見他天賦異稟,陽氣宏烈,就動了愛才之心收為弟子。但時日久了卻發現此子生性暴戾,且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實在不是個修煉道術的材料,又恐他日後練了絕技為禍天下,就將其逐出了山門。那時羅九還只修煉了武藝內功,並未練劍,因此便也沒廢了他的功夫。」


  其實白谷逸心裡也都明白,羅九的事不能怪佟元奇,畢竟如今天下修真都是這麼做的。就如曉月禪師和屠龍師太,原來不也都是峨嵋派的弟子,後來叛出師門也不見長眉真人廢了他們修為。白谷逸如此擠兌佟元奇,就是為讓他將此事給擔當起來。剛才在卜算凌操的屍體在何處之時,白谷逸也順便算了一下此事的前因後果。結果晦暗不明,也看不出到底是因為什麼,命運忽然產生了變化,只能隱隱看出佟元奇才是此番諸事的關鍵。


  佟元奇卻不知白谷逸心裡的盤算,續道:「且那時我還曾推算,羅九日後還有一番際遇,彷彿關係我正道大事,這才沒有將其修為廢了,卻萬萬沒想到,今日竟然出了這等悲痛之事。早知今日,我……哎!」


  白谷逸也歎息一聲,搖搖頭道:「罷了!老朽也知此事本來也非你的責任,只是人老了,看不得下面的孩子先去。那羅九終究曾是你的弟子,此時你就斟酌著辦吧。」


  又待了片刻那童子將凌操的屍身給取了回來,在河裡泡了三天三夜,也只能依稀辨認容貌。白谷逸直接做主就給埋在山裡了,也再沒讓凌雲鳳看那慘狀。只等立了石碑才讓她過去祭拜,又是一通哭天喊地,最後險些昏死過去。


  等萬事了結天已經大亮了,本來徐清和霞兒還計劃上衡山走一趟,但遇上了這種事也沒法再走了。鐵蓑道人給眾人安排了住處,便各自散去了。只有女崑崙石玉珠與鐵蓑道人暗中眉來眼去,彷彿有密事相商。


  佟元奇見白谷逸帶著悲傷的凌雲鳳回了屋裡,這才回頭想起徐清和霞兒。其實對徐清『冰封』的決定,他心裡也清楚。本以為打發到雁蕩山,看著那潭中的蛟龍就萬事大吉,卻沒想到他們二人竟會跑到長沙來,偏偏徐清此刻還有功無過,有些事也不能明說。


  佟元奇好整以暇問道:「霞兒啊!掌教師兄和你師父不是讓你帶著徐清上雁蕩山嗎?怎麼又到長沙來了?若是耽誤了斬蛟,那些惡蛟為禍起來,可要出大亂子啊!」


  齊霞兒一聽佟元奇一張嘴就拿妙一真人和優曇大師壓人,不由得娥眉一皺,心裡頓時生出一股怨氣,臉上閃出了一絲煞氣,冷道:「霞兒還有些女兒家的瑣事處置,就不與師叔敘談了,先行告辭。」說罷竟一扭身衫然而去!


  佟元奇被噎的滿臉通紅,但說實在的他還真有點惹不起齊霞兒。要論修為人家霞兒也修真百年,九柄天龍伏魔劍威力至大,打起來佟元奇也未必能佔到便宜。要論背景就更沒法比,因此霞兒雖然有些放肆,他也只當小女兒家發脾氣算了。但霞兒甩袖子走人了,卻把徐清給扔到這了。佟元奇也未見生氣,淡淡問道:「既然霞兒事忙,師侄就給師叔說說如何?」


  徐清倒是不犯愁,心中暗道:「既然霞兒姐將小弟給撇下了,那我索性就將所有的事都推到你身上吧。」旋即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道:「霞兒姐是個什麼脾氣,師叔比我還清楚呢!連對您都這樣,您想想平時對我又會如何?」


  佟元奇一想倒也是,在他看來霞兒的性子雖然談不上乖張,但說任性卻一點不冤枉。笑道:「倒是難為你了,怎麼好好的就到了長沙?」


  徐清道:「出來的時候確實是要直接就往浙江飛去,但到了洞庭湖邊上,師姐非要看看俗世的城市是個什麼光景。當時也怪我嘴欠,就說附近的城市只有長沙最繁華,這就來了。後來在城裡逛逛,天色晚了,霞兒姐就說要上岳麓山來借宿,順便介紹些修真的前輩朋友給我認識,卻沒想到遇上了這等事!」說罷又做了一副大義凜然之態,道:「剛才又聽白前輩說,最近長沙附近聚了不少妖邪,好像還有慈雲寺的餘孽,正需我輩行俠仗義之時,弟子雖然不才,也願出一份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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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二回 飛劍傳書

  佟元奇眨巴眨巴眼睛,見徐清說得大義凜然,還真沒辦法反駁。難道讓他說「行了!這不需要你來行俠仗義,該上哪呆著就上哪呆著去吧。」其實在面對徐清時,佟元奇也並非沒有點顧忌。畢竟一個能讓極樂真人看重的少年人,也絕非尋常之輩。雖然如今被『冰封雪藏』,但日後到底會有多大成就,誰也不敢斷言。且徐清去不去雁蕩山,本來與他就不大相干,又何必惡言惡語,枉做壞人呢!


  佟元奇點了點頭,道:「師侄能有此等俠義心腸,還是醉師兄教導得好啊!也罷!此間諸事也不會拖延太久,想來你在此停留幾日也無妨。」說到這裡他也心裡發堵,自己門下出了個孽徒,如今還要誇獎醉道人的徒弟教育的好。索性也沒說上幾句話,就找了個借口去找追雲叟說話去了。想必是希望能盡量彌合,因為此事而生出的嫌隙。


  剛送走了佟元奇,徐清轉身正要走,卻忽然見眼前人影一閃,本已離去的齊霞兒竟又現身出來,盯著徐清道:「剛才你都說我什麼壞話了?」


  徐清微微一笑,一邊往屋裡走,道:「我還能說什麼,當然是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你身上唄!誰讓你剛才把我一個人給扔下了。」


  齊霞兒臉色一黑,嗔道:「你還挺理直氣壯的嘛!剛才我走了,你為什麼不跟著!跟佟元奇有什麼可廢話?要是他回去亂嚼舌根,傳到爹爹耳中,又少不得要嘮叨一番。」


  徐清微笑道:「不會的,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將咱們的事傳回峨嵋派有什麼好處?還平白的遭你我記恨。再說這又不是什麼秘密,早晚還不是被掌教真人知道,佟師叔又何必枉做壞人呢?再說他現在是自顧不暇,若那羅九的事處理不妥,白老真人焉能善罷甘休!」


  齊霞兒沉吟道:「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不過我可提醒你,修真者的想法與普通人卻並不完全一樣。不要以為你擅長揣摩人心,就麻痺大意,那樣早晚要吃大虧。」


  徐清心中大吃一驚,沒想到霞兒竟然會看透他這本事。但旋即一想,今日白天一番過往,以霞兒的智慧,也不難猜出他有些異於常人的能力。微笑道:「謝謝師姐提醒,只是些彫蟲小技罷了,平時用來取巧賣乖還行,關鍵時候卻不敢指望的。」


  霞兒冷笑道:「師弟謙虛了吧!今天你可是就把我給唬住了。」


  徐清笑道:「哪裡哪裡!師姐那只是順水推舟罷了。你我本來志同道合者,自然會走到一塊,師姐又何必不承認呢?」


  霞兒嗤笑道:「我與你志同道合?」


  徐清倒也不與她咬文嚼字,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師姐!今日白老前輩聽說凌操之死,彷彿非常震驚啊!隨後又趕緊卜了一卦,看其神色恐怕其中有異。莫非是……」


  齊霞兒略顯嗔容,抬手將徐清欺過來的腦袋給推到一邊,笑道:「有話好好說,別跟做賊似的!讓人看見了成何體統!」那後半句卻聲勢漸弱,臉蛋隱隱還有些紅暈。又道:「不過說起來還真是有些異樣呢!你又在其中看出了什麼端倪?」


  徐清沉吟道:「若是我所料不錯,白前輩過去定然是給那凌操算過命數。而且此番橫死非命絕非在算計之中!否則以他的修為,想法破解也應該並非難事。」


  霞兒點點頭道:「看追雲叟當時震驚失色的樣子,恐怕你所料即使不中也所差不遠。不過天命即在,想要逆天卻又談何容易啊!雖然凌操只是個普通人,小小的改變他一生的富貴榮辱還行,但要想修改生死大事就並非易事了。只不過若早有推算,則可乘其將死之際,推演來世投胎所在,也好再續今生緣分。但如今這樣魂魄早散,日後若無機緣。茫茫人海之中,又上何處去找轉世投胎之人!」


  徐清不由得大吃一驚,道:「師姐是說想要改變一個普通人的命數都如此困難?那我豈不是沒一點希望了!」


  齊霞兒點了點又搖了搖頭,道:「如今你還未曾接觸推演算術,其實所謂天命,卻是一種連我們修真者都沒有完全掌握的規律。那是天地運行的法則,甚至是飛昇的仙人也在這個法則影響之中!打個比方說,那法則就如一個龐大的陣法,一環緊扣一環,嚴絲合縫,不帶一點偏差。而每一個人的命運就是一個環節,任你修為多高也難於改變。想必你也應該知道鄧隱其人,具師父講,當初鄧隱資質遠勝長眉真人,其驚才絕艷卻難以言舒。但他命帶魔星,終究要墮入魔道。任憑他自己和長眉真人百般努力,最後還不依然落個萬劫不復的結局!這就是『命』!」


  鄧隱的故事徐清自然是清楚,不過此刻他卻更加疑惑,問道:「既然天命不可變,師姐又何必與我狼狽為奸……」還不等他說完,齊霞兒一記粉拳就揮了過來,嗔道:「小子討打!什麼叫狼狽為奸!」徐清訕訕笑道:「那應該叫精誠合作?反正師姐為什麼要跟我勾結在一塊?豈不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齊霞兒微笑道:「剛才我已說了,天下的命數就像一個巨大的陣法,大部分細枝末節都環環相扣,不可變化,不過一旦觸碰了陣勢的樞機,則牽一髮而動全身。」


  徐清驚道:「師姐的意思是說,我就是那『一髮』?」


  齊霞兒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此乃是大天機,別說是我,就算是到了三仙二老那般境界,也不可能算出天數的樞機在何處,否則豈不是早就天下大亂了!」


  徐清鬆了口氣。道:「這倒也是,要是連這事都能算出來,可就太可怕了!」


  霞兒又道:「不過種種跡象表明,即便你不是天數的樞機,最起碼也是個潛在的變數。所幸如今也只有咱們峨嵋派才能知曉你的行動,再與天象變化對號入座,才能有此推斷。至於其他門派就算看清天象變動,也算計不到你身上來。日後謹言慎行,好自為之吧!」


  徐清眼望著霞兒離去的背影。心中七上八下。


  聽了霞兒那一套『天命』學說,他心裡也不由得生出了些想法。但對那所謂的『樞機』卻不太認同,畢竟人的思想千變萬化,有可能心裡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就會決定日後的生死。就像那凌雲鳳的命運一樣,雖然徐清感覺應該是他的出現,改變了她地命運,但到底是不是卻誰也說不清楚。因為這兩件事並沒有明顯的因果關係,若非要往一塊捏,卻有些牽強附會。


  徐清沉思片刻忽然微微一笑,淡淡道:「我真是那個牽動變化的樞機嗎?也許是吧!至少芷仙的命運是我親手改變的!」


  *****


  卻說徐清跟著霞兒離開凝碧崖三日之後,日頭剛上了山頭,英瓊與若蘭正在太元洞山側的一片空曠的坪上練劍。忽然一道急若閃電的青光落下,英瓊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才看清那並非是襲來的飛劍,而是一道飛劍傳書。趕緊用手一招,將那青光納入手中。那青光略一停頓,旋即有縱然而起,飛向天際。


  英瓊一看落在手上的書信,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若蘭也收了劍氣過來問道:「師姐何故面露疑竇,何人來了傳書?」


  英瓊卻沒立時將那傳書打開,沉思著將其遞到若蘭手上。卻引得若蘭也是一個表情,詫然道:「給人傳書哪有屬名『無名氏』的!只寄來個大白信封,定是誰在與咱們開玩笑吧!」說著隨手就將那信封給車開了,英瓊待要再攔卻已來不及了。


  待了半天沒見異常,英瓊才鬆了一口氣,道:「若蘭妹妹怎生如此莽撞,此等來歷不明的書信,怎能隨便才開。若萬一有何陰毒的陷阱可怎麼辦!」其實這些話都是前幾天,妙一夫人剛剛叮囑她的。只因馬上就要下山歷練,各家師長少不得要耳提面命,英瓊索性現學現賣,用來教訓若蘭。


  若蘭吐了吐舌頭,笑道:「我想還在凝碧崖上,能有什麼凶險。而且咱們姐妹也沒有什麼厲害的仇敵,人家又何必來害咱們?再說若不是咱們教中之人,這飛劍傳書又怎能穿過外面的兩儀微塵陣,飛到裡頭來。」


  英瓊也未再深究,其實她心裡也早就忍不住好奇了。道:「快看看裡邊到底寫了什麼?」


  若蘭從信封中抽出一張信箋,倒也沒有什麼異常,上邊寫道:『滇西八魔,淫惡不馴,早就活該屠戮。如今青城派掌教矮叟朱梅弟子陶鈞,連同三游洞俠僧軼凡的弟子趙心源,聯絡數名少年劍俠,要與八魔相約邀戰。但八魔乃是滇西毒龍尊者的記名弟子,此番難免要牽動廣大,正邪門派印證一朝,如此盛況不可錯過。』下面卻依然沒有屬名。


  二人一看信件,心中更加疑惑。英瓊道:「這信中所言皆是好意,又為何要隱匿姓名發送呢?」


  若蘭也道:「說起來昨天我好像聽下邊地外門師弟議論,說掌教真人找了靈雲姐去說話,談論的好像就是滇西青螺山的事。」


  英瓊沉吟道:「哦?我怎沒聽師姐提起?對了!今天你看見靈雲姐了沒?」


  若蘭搖了搖頭,道:「昨日在太元洞出來就沒見靈雲姐了,她不是一直都在修煉嗎?」


  英瓊趕緊道:「走!去太元洞看看!」話音未落已經沒了影子。


  若蘭卻無奈地搖了搖頭,歎道:「這英瓊啊!有時辦事沉穩妥帖,有時候卻形如烈火,等不得一刻工夫。」言罷也趕緊跟了上去。不過二人在太元洞中尋了一圈也沒見靈雲影子,甚至要尋金蟬也不見人影了。


  英瓊道:「看來靈雲姐多半是已經動身趕赴滇西青螺宮去了,只是她為什麼沒跟咱們說一聲就走了呢?看來此中恐怕有些不為人知的密事。而那神秘的飛劍傳書,明顯就是想讓你我也上青螺山走一趟。」


  若蘭也疑惑道:「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既然是同門修行,信上也沒說什麼壞事,為什麼還要偷偷摸摸的呢?」


  英瓊冷笑道:「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咱們峨嵋派上下數千人,甚至嫡門的傳人也好幾百,其中卻也未必人人都跟咱們一條心呢!」


  若蘭允自一愣,不由得顯出了驚駭之色。過去她在桂花山,只與紅花姥姥相依為命,倒是不曾見過這種同門之間勾心鬥角的事。後來上了凝碧崖,與靈雲、英瓊等人相處也和諧,卻未曾細想。如今英瓊赫然點破,才讓若蘭幡然醒悟,原來這看似和諧的凝碧崖,也並非就真的如表面上那般完美。


  英瓊喃喃道:「靈雲姐與我們情同姐妹,是可以絕對信任的。她走時沒打聲招呼,多半是掌教真人或是師父早已有了交代,不讓你我二人知曉此事。若沒有此封傳書,你我晚間修煉真元,白天鍛煉劍術,恐怕還以為靈雲姐在太元洞修煉,十幾日都未必能察覺。但……若是師父有意安排,又是何意呢?」


  若蘭道:「英瓊不要胡思亂想,若是師父的安排,定然會有她的道理。況且那飛劍傳書來得蹊蹺,我們卻莫要中了別人奸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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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三回 紫郢劍威

  雖然若蘭顧忌頗多,但英瓊卻素有主見,指尖輕輕地摸了摸化身二尺短劍,繫在腰間的紫郢劍,彷彿下定了決心。道:「師父自然是會為我們打算,但我們姐妹卻不能在家坐享其成。既然如今滇西妖孽橫行,同道盡去斬妖除魔,怎能獨獨留下你我!若蘭妹妹便與我一同前去看看如何?」


  若蘭還有些猶豫,道:「但這書信……恐怕其中有詐!」


  英瓊卻上來了剛愎自用的勁,雙手一拍「噗」的一聲,就將那無名書信化成幾縷紙灰,道:「若蘭早就學會劍術,且這半年來又通曉了峨眉法術,實力遠勝當初不止一籌。而我也自認將紫郢劍練得純熟,就算遇上幾個邪魔外道的妖人,飛劍一出還能有失敗之理!」


  其實若蘭又何嘗沒有與人爭勝的傲氣,一聽英瓊誇她修為大進,也頓時豪氣大盛。二人也未與別人商議,便喚來英瓊那神駿的大白雕,捲了劍光就朝山外飛去。


  只待那二人一鳥飛出了太元洞的地界,洞內正在修行的妙一夫人,忽然雙目綻出兩道精光,無奈歎道:「哎!英瓊丫頭啊!也該著你有此劫,為師本打算護你平安過了這幾日,也能少受點皮肉之苦,卻沒想到你這丫頭竟自己送上門去。卻要拐帶著若蘭與你一同受苦!罷了!正所謂『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既然你繼承了長眉祖師那柄凶戾的飛劍,恐怕日後的磨難還有不少。為師護得了你一時,還能護著你一世不成!罷了罷了!就隨你去吧。」


  單說英瓊、若蘭這二人一雕,直朝凝碧崖外頭飛去,眼看就要出了山門,又從旁便飛來一道青贊贊的劍光。對那青光二人是再熟悉不過了,一眼就看出來是芷仙的玉虎劍。因為前次在桂花山也算共過患難,再加上徐清的有意撮合,芷仙與太元洞這邊的數女關係極好,平時就時常過來請教切磋。


  前日徐清跟這霞兒剛走,芷仙就有些後悔了,心裡邊就跟長了草似的,沒著沒落的。幸虧還有明娘陪著說話,偏偏昨日明娘忽然靈如心至,居然感覺要突破目前的瓶頸,趕緊閉關靜修。就剩下了芷仙一個,在碧筠院也甚是無聊,就要上太元洞去尋英瓊她們說話。卻還沒飛到就看見了二人劍光向山門飛去,趕緊斜了個方向截了過去。


  三人見面就將剛才那匿名傳書的事說了一遍,芷仙一聽也疑惑不已。相比起來若蘭還要與芷仙更加親近,畢竟曾經在一個水池裡頭洗澡。坦誠相對的感覺總是不一樣,就邀請芷仙與她們同去。雖然說如今芷仙只練了半年道法,但勝在根骨資質極佳,一身法力也練的有模有樣。一雙玉虎劍雖然算不得極品,卻也差強人意,更勝在還有一枚碧目神針,乃是絕強的法寶。甚至若蘭在紅花姥姥那也繼承了不少法寶,卻找不出一件能與那神針抗衡的。只欠在芷仙力弱不能久戰,但若有同伴互相幫襯,找準機會,一針戳過去,絕對殺人奪命的利器。


  芷仙本來是不想同去的,奈何英瓊、若蘭一力邀請,想來若是一意不去,恐怕傷了姐妹情誼。再說有英瓊和紫郢劍坐鎮,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而且芷仙練了這半年,也自覺本事大漲,想要尋機顯示顯示,心中暗道:「聽英瓊姐這意思,彷彿此番青螺山之會規模不小。若是我能稍微得些表現,等師父從雁蕩山回來,正好能讓他瞧瞧,芷仙也不是個沒有用的人!」權衡之後,芷仙也欣然應允。


  且說三人架起劍光,出了峨眉山門,穿雲過山,一路不停直往南方趕去,不消半日就出了四川地界。眼望前方一片連綿不知千萬里的大山。英瓊頓了頓劍光,始現出了一絲嚴峻的神色,道:「二位妹妹小心了,再往前頭就是雲貴的地界。常說『四川養道,雲貴多妖』。若是咱們收到那傳書真有什麼陰謀。恐怕就會在這邊有所動作。」


  若蘭道:「我這有師父留下的『五火乾坤羅』,尋常地飛劍法寶都難突破。若是萬一遇上差池,我就祭出法寶力主防禦,英瓊姐姐和若蘭妹子各有攻勢犀利的飛劍神針,一心主持攻敵。屆時攻守有度,想來絕不會有差池。」


  芷仙也附和道:「若蘭姐所言有理,芷仙早聽說英瓊姐的紫郢劍,乃是前代教宗的佩劍,堪稱絕世寶劍,早就想要見識見識了呢!且我家師祖也說,碧目神針也算當今重寶,威力絕不下於極品飛劍。那些藏頭露尾的敵人不來便罷了,若真敢前來生事,也叫他們難逃咱們姐妹的飛劍!」


  如此一說三人意興更盛,彷彿輕鬆了許多,但都暗自做好了準備。畢竟若真遇上了敵人,可就是生死搏命之戰,又怎能麻痺大意!三人又前行了片刻,剛過了晌午正是太陽最烈的時候,不過此處已經上了高原,依然寒風呼嘯。向南望去只見一道極亮的白光,自東向西,如一條與龍般橫亙在天地之上。三人允自一愣,卻不知那白光究竟有什麼玄機,趕緊降下速度,小心戒備。只等又過了二百餘里,才看見那竟是一條綿延無際的大雪嶺!白皚皚的山脊反射陽光,這才成了那耀眼的銀光玉龍。


  三人不由得相視一笑,到底是初次出門,有些太緊張了。但就在三人稍微輕鬆之際,忽然從眼前一座不起眼山峰之上,猛地飛出來兩道青光,攔住三人的去路。只見那二人皆是身材高大健碩的漢子,身量體型一般無二,彷彿一對雙胞胎,緊身的黑色勁裝繃出一身彪悍腱子肉。臉上輕紗照面,只能看見一雙如野獸的眼睛,閃著熠熠凶光。為首那個漢子左臉上還有一道恐怖的傷疤,從額頭上一直掠過眼睛。若是細看他雙眼卻不一樣。左邊那眼睛雖然凶光不弱,卻不曾轉動一下,也不知是用什麼珠子做的假眼。


  那獨眼漢子似乎沒想到,對方居然會有三個人,皺了皺眉頭,伸手一抱拳,道:「前面來的可是峨嵋派的李英瓊姑娘?」


  英瓊不答反問:「爾等何人?為何攔住我等姐妹去路!」


  那獨眼漢子冷笑一聲,道:「姑娘不必動怒,在下兄弟就是在此等候峨嵋派的李英瓊姑娘。想必峨嵋派的劍俠都是光明磊落之人,應該不會謊言欺人。若三位姑娘中間並無一人是李英瓊,便請過去就是了。」


  李英瓊娥眉一皺,冷然道:「哼!本姑娘就是李英瓊,你們找我何事!」


  那獨眼漢子了然一笑,道:「早就聽聞姑娘繼承了長眉真人的紫郢劍,今日咱們兄弟過來就想領教領教,那聞名天下的寶劍威力如何,還請姑娘賞臉公平一戰。」


  英瓊冷笑道:「藏頭露尾之輩!你們傳書引我來,還談什麼公平一戰?真是笑話!」英瓊也不能確認,飛劍傳書的就是他們,本來是想詐一下。卻發現那兩個漢子眼色堅定,完全看不出一絲變化。


  芷仙也附和道:「英瓊姐不要聽他們花言巧語,此等宵小之徒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來也不是什麼善良之輩!說什麼公平一戰,不過是見咱們同行的人多罷了。若是此番只有姐姐一人前來,只怕他們不容分說,就要一擁而上了。」


  若蘭二話不說,甩手就扔出了五火乾坤羅,將三人圍在中間。英瓊本也不是迂腐之人,一拍腰間的紫郢劍,只見一道紫光沖天而起,將雲霄都給穿透!喝道:「爾等即要挑戰卻不以真面目示人,又不肯自報家門路數,又談何公平一戰!此刻退去便留爾等一條狗命,若是不然就一塊上來,印證個高下生死!」


  那兩個漢子對視一眼,卻不應答如何,旋即渾身繃出青光,只見兩道青色的劍光直朝三人襲來。英瓊長嘯一聲,「來得好!」左手指尖稍微一動,右手卻猛地甩出一把金色的火星,卻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只見紫郢劍本就紫光名耀,足有十餘丈長,再碰上那一片金星,竟「啪啪」一陣亂響,恍如雷霆雨嘯一般,直朝那襲來的青光斬去。


  只聽「鏘!叮!」的兩金鐵交鳴之聲,說這紫郢劍有多凶悍,竟然才一照面,就將敵人兩柄飛劍給生生斬斷了!那飛劍斷了靈氣,只成了四截凡鐵。兩個漢子雖然早知道紫郢劍厲害,卻沒想到竟凶悍如斯。同時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李英瓊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竟有有如此凶狠的殺氣。否則就算紫郢劍再強,也不可能一劍破去兩柄上品飛劍。


  李英瓊見一劍成功,嘴角牽出一絲陰冷的笑意。再看那宏烈的紫色劍光,竟然速度不減反增,在天際劃出一道紫虹,呼嘯如龍般就朝那兩個漢子劈去,竟然想一招就要了二人性命!那兩個漢子終於顯出了驚駭之色,但二人卻並不逃走,還想要施法抵擋。


  英瓊一見他們起手式,就知道對方恐怕不是個軟柿子,壓低聲音道:「芷仙準備,聽我口令。」


  就在此時那兩個漢子大吼一聲,渾身竟冒起丈許紅光,赤色如血,在陽光之下耀眼奪目。二人拉著雙手,旋身向天衝去,隨即又一個俯衝下來,竟然要跟紫郢劍硬碰硬!英瓊冷哼了一聲「找死」法力猛地輸出飛劍,手上瞬間變換上百劍訣。頓時那紫郢劍的光芒更盛三分,直刺在了那紅色的光球上。只聽見「轟」的一聲,就如巨錘砸鐵砧一般,二者竟然誰都沒能奈何誰!


  「趁現在!」就在此刻英瓊忽然低喝了一聲。她話音還沒落下,就見芷仙袖子裡猛地綻出一道明烈的青光。也許是因為剛才的情形太過激烈,芷仙神經繃的太緊,聽到英瓊指示,立刻全力以赴,甚至自家衣裳的袖子,都被碧目神針的神光給燒掉了半邊。只見那耀眼的青光帶著呼呼風聲,連同炸雷般的爆炸聲,就朝那紅色的光球紮了過去。


  說起來那兩個漢子的法術也真了得,居然能抵擋住全力一擊的紫郢劍。但這已經是二人的極限,如今又來了一個威力不弱的碧目神針,還如何能抵擋!「叮」的一聲清響,那紅色的光球就好像一個被刺破的氣球,頓時就委頓下去,露出了那兩個漢子的真身。


  但芷仙終究還沒經歷過生死相搏,更沒真正殺過人,雖然心裡明明知道對敵人不能手軟。但是到了真正要殺人搏命的時候,還是免不了猶豫了一下。那兩個漢子趁此機會飛身就跑,這下芷仙才反應過來,卻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機會。她反應也快,趕緊操縱碧目神針,在天上一旋,甩出一片帶火的金星。


  那兩個漢子就顧逃跑,也沒注意身後無聲無息就來了一片金星,直等到了背後兩丈多才發現。這二人也真有些能耐,趕緊身子一旋分開躲避。那獨眼漢子彷彿功力更勝一籌,全都躲了過去,但他的同伴卻沒此幸運了,正被一枚金星打在了肩頭上。隨著「噗」的一聲清響,那漢子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竟被那炸開的金星硬生生給轟掉了一條胳膊!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英瓊也回過一口真氣,紫郢劍旋而又至,向那已經受傷的漢子砍了過去。若蘭見她劍勢如虹,趕緊喊了一聲:「師姐留活口!」但英瓊彷彿早有打算,只應了一聲「知道!」,斬去的劍勢卻不曾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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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四回 三雲二英

  紫郢劍氣勢如虹,一列紫氣飛鸞傾瀉,直逼那斷臂的漢子殺去。那漢子本來受了重傷,如今還哪有力氣躲避,眼看就要死在紫郢劍下。就在此時那跑在前頭的獨眼漢子竟返身回來,右手上已然多了一柄匕首。見他把牙一咬,猛地朝自己左肩刺去,復又拔出帶起一道血箭。那獨眼漢子也真決絕,如此自殘竟沒疼哼一聲!再看他右手綻出一圈青色光暈,陡然砸在了左肩傷口上,竟然生生將那左臂給拍了下來!


  三女卻未曾見過對自己也如此殘忍的人,竟看得有些愣了!就聽「噗」的一聲悶響,那漢子竟以真力將自己的斷臂個震成一團肉醬!乍然聚成一道精紅的血箭,猛地迎向了紫郢劍。


  若蘭見了那血箭不由得大吃一驚,慌忙喝道:「英瓊小心!那是『煉血邪術』!」


  顧名思義,這『煉血邪術』然就是以自身精血為手段的法術,因為修真之人常年收攝天地精氣藏於體內,身子裡頭自然蘊含了大量真元。若是一瞬間全部激發出來,其威力自然驚人。而且既然稱作邪術,就有其邪詭之處,一般的煉血術都能污穢法寶飛劍,品質稍弱的的飛劍一旦碰上那如跗骨之毒的血光,就再也難以擺脫。


  但英瓊卻冷笑一聲,道:「若蘭放心!區區邪術焉能傷我!」話音一落,紫郢劍光正斬在那血光之上。二者一遇真如針尖對了麥芒,綻出萬道耀眼的光芒,彷彿天上又多了一個太陽!但終究紫郢劍乃是天下至寶,根本就不懼那精血污穢,那血箭數次試圖攀入紫郢劍的霞光之內,卻全都被無堅不摧的劍光迫了出來。


  「給我斬!」英瓊嬌吒一聲,揮起右臂。那數百丈外的紫氣劍光也隨之橫起,復又落下,「當」一聲就將那如箭的血光斬得四散飛濺。不過等英瓊再回過頭來尋那兩個漢子,卻早已經不見了二人的蹤影。原來剛才若蘭、芷仙震驚於那獨眼漢子的狠辣決絕,就顧著擔心英瓊的安危,卻忘了截擊那受傷的二人,被他們鑽了空子遁入下方的密林之中逃走了。


  若蘭趕緊跟了過去,對英瓊道:「剛才你可將我們嚇死了,哪有直接用飛劍跟人煉血邪術硬拚的!」


  英瓊卻不以為意地笑道:「若蘭卻不知這紫郢劍乃是至剛至陽的寶物。根本就不怕那些邪祟之物。別說是個煉血邪術,就算當今天下最邪戾兇惡的『血神經』也不能傷其分毫。只可惜剛才一時大意,沒想到那賊人竟如此狠辣,若不然逮住一個活口,還能問問他們為何要在此截擊我們。」又對芷仙笑道:「剛才妹妹那一擊可真漂亮,出手的角度、火候全都恰到好處,唯一可惜的就是還有些太緊張了,卻將自己的衣裳給毀了。」


  芷仙臉色一紅,羞道:「姐姐英姿颯爽,真是讓人家佩服呢!只是芷仙修為實在低微,若非姐姐擋住二人,我也不可能擊中他們。」


  若蘭笑道:「妹妹不必妄自菲薄,要說起來這二人在修真界也算得高手,刨除各教宗門的長老。咱們同輩之中還真找不出幾個能勝過二人的。」


  英瓊笑道:「是啊!而且此番青螺山一行,自然有的是讓芷仙妹妹一展身手的機會。別看那些魔教之徒個個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其實有真本事的沒多少。就憑妹妹的碧目神針,足以勝過多數對手。只是記住了要看準對手,切莫對沒把握的人出手,萬一碰上個老魔頭可就麻煩了。」


  沒過多時三個姑娘就將那受傷遁走的二人拋到了腦後,說說笑笑直往青螺山奔去。


  *****


  至於三女此行將會如何,只待後文自有交待。卻說長沙谷王峰鐵蓑道人隱居之地,自那日收斂了凌操屍身已然過了三天。這日天還沒亮就有一道劍光落在了那山間小舍的外頭,竟就是那日與石玉珠同行,後來又被打發走的大漢。


  石玉珠長身玉立在門口應該就是在等他,一見來了趕緊迎了上去。那漢子依然一副冷峻的樣子,但眉眼之間卻暗藏忐忑,看見石玉珠過來,也硬著頭皮上去,恭敬地道:「小姐!」


  石玉珠急切地問道:「事情怎麼樣,可曾攔下他們了?」


  那大漢搖了搖頭,道:「我並不知他們兄弟伏擊地點,尋了三日才在預定會面的地點看見他們,不過……」


  石玉珠臉色微變,追問道:「不過如何?」


  那漢子歎息一聲,道:「他們兄弟二人都失了一條手臂,已經奄奄一息了!」


  石玉珠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慌忙問道:「可曾保住了性命!」


  那漢子點了點頭,道:「幸虧我發現的還及時,性命總是無礙的,只是一身修為恐怕……剩不下十之三四了。」


  石玉珠略微鬆了一口氣,有些失神的喃喃說道:「留下了性命就好!留下性命就好啊!」但瞬間就恢復了常態,復又道:「此番回去你也吩咐下去,定要好生醫治二人,莫要因其殘廢,就心生輕蔑之意。」


  那漢子彷彿也有些感激石玉珠的處置,道:「小姐放心。」


  石玉珠又問道:「他們可說了當時情況?那紫郢劍果真如此厲害!」


  那漢子點了點頭道:「據他二人說,那紫郢劍到了李英瓊手中,竟然威力不減!一劍就能抵住他們兄弟二人聯手的功力。不過僅僅李英瓊一人,也不至於傷得他們,只因當時與李英瓊同行的還有兩個峨嵋派的女弟子,竟然都身懷異寶,這才落得如此下場。」


  石玉珠歎息一聲,道:「罷了!不要再說了,這都怪我,明知峨嵋派弟子門人眾多。卻只派了他們二人前去試探。看來這李英瓊是『三英二雲』之一多半是做實了,再加上妙一真人的愛女齊靈雲,已經確定了兩個。」


  那漢子道:「剩下那些人還要繼續試探嗎?」


  石玉珠擺了擺手,道:「暫且不必了,如今長沙這邊恐怕要出大事,我等且靜觀其變,至於師父那邊我去說便是了。若無其他事,你就先回去吧,這裡有我看著就行了。」


  那漢子躬身施禮,轉身架飛劍而去。只剩石玉珠一人幽幽歎了口氣,峨眉輕簇,嬌顏哀婉。彷彿有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嬌弱,讓人一看就要心生憐惜。她臉色晦暗向回走去,喃喃道:「如今已經確認了兩個,但剩下那三人卻還不能確定啊。如今峨嵋派那邊還有一個周雲從,再算上餐霞大師門下的周輕雲,不知他們誰才是那『二雲』之一。至於『三英』,醉道人門下還有個嚴人英,卻還差了一個。如此說來莫非那傳說中的『三英二雲』竟是『三雲二英』?」旋即又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不會!『三英二雲』乃是當年長眉祖師留下的預言,焉能有錯!此中定然還有我不知道的玄機。」


  說著石玉珠已經往回走去了,只可惜她卻沒注意到,門旁矮樹之下還隱藏著兩個人。待石玉珠走遠,徐清才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施施然從樹叢中走了出來。他畢竟修為還淺,剛才施展『閉氣絕息』的功夫,將一身真元氣息全部屏蔽,融入自然,還有些勉強。相較起來齊霞兒就輕鬆自如的多。即便是隱在樹叢之中,也同樣纖塵不染,片葉不沾,如個仙子一般。


  徐清心中暗道:「如今余英男還未拜入峨嵋派,外人又如何知曉她的名字,真虧得她能想到是『三雲二英』。」暗笑之餘又不無得意地道:「霞兒姐,我就說這石玉珠必然有異,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吧!」


  齊霞兒更是想不明白,疑惑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武當派自從內訌之後元氣大傷,但所剩的門下弟子全是正氣凜然之輩,怎會對『三英二雲』如此在意,甚至還派人前去試探?」


  徐清淡淡道:「並非是我瞧不起現在武當派這些老弱病殘,算起來也就半邊老尼和靈靈子還勉強能拿得出手。但那半邊老尼終究出身崑崙派,後來心明神尼圓寂之時,生恐武當道統就此斷絕,這才將她請來主持教務,但那靈靈子又怎會真心信服!落得如今這般,一人負責男弟子,一人負責女弟子,豈不與分裂無異!就憑他們那點實力,想要算計咱們峨嵋派,簡直笑話一樣。」


  霞兒沉吟道:「如此說來我看剛才離去那漢子也不像武當弟子,莫非武當派與其他門派勾結在了一起了?」


  徐清搖了搖頭,道:「應該不會,前番我們初遇石玉珠的時候,我就注意到,當提到半邊老尼的時候,她卻忍不住露出一絲淒苦的歉意。我看多半是石玉珠暗中叛了武當派,另投到別人們下了,只是如今還沒有公開罷了。」


  齊霞兒道:「那會是誰呢?」


  徐清微笑道:「管他是誰,反正敢盯上峨嵋派的人,總不會是個弱者。想來不是我們能抵擋的,索性也就不去理會,權當不知道就好了。而且……」說到這裡他言語微微一頓,那笑容隱隱笑出了一絲邪異的光彩,道:「而且如今彷彿也不止你我二人,試圖要改變這冥冥之中的天數了。他們暗中試探『三英二雲』又為了什麼?師姐請想,若長眉祖師預言的『三英二雲』忽然死了一個,那結果又會如何?」


  齊霞兒臉色一變,冷冷地盯著徐清道:「我提醒你!不要妄想與那些邪道之人合作,否則……我馬上殺了你!徐清心頭一顫,沒想到這女人竟說翻臉就翻臉,訕訕笑道:「霞兒姐這話說的可真嚇人呢!人常說『志同道合』,只有『志同』才能『道合』。如今我要求的不過就是公平的待遇,而師姐口中那些『邪道之人』卻是要試圖顛覆峨嵋派,兩者所圖相差十萬八千里呢!再說峨嵋派有我師父和朋友,那是我的家,師姐認為小弟有可能與那些人合作嗎?」


  齊霞兒冷哼一聲。道:「哼!你也就這張嘴說好聽,誰知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旋即臉色又鬆了下來,緩緩道:「其實我這也是為了你好,自古以來喊著要逆天改命的人也不只一兩個,但有誰成功了?如今天命在峨嵋,正道大興早成定局,你若與那些邪祟之徒勾結一起,無異於自取滅亡。」


  徐清微笑道:「霞兒姐這番心意,小弟記下了。這等生死交關的事情,我卻從不糊塗。不過既然霞兒姐說天命已定,彼等邪人想要逆天也屬惘然。反正他們也絕不會成功,石玉珠那姑娘彷彿也有難言之隱,我們索性也就當沒看將剛才那事得了。」


  齊霞兒允自一愣,沒想到徐清竟會在這等著她,不由惱恨地瞪了他一眼。但是細細一想,徐清之言彷彿也並非沒有道理。既然是天命使然,又何必再多操心呢!反正以峨嵋派的實力,也絕非那麼容易就被人算計的。


  想到這裡齊霞兒臉上忽然綻出一抹笑容,淡淡道:「剛才你不是問我,若萬一『三英二雲』之中有一兩個被殺了怎麼辦?那我就告訴你,『三英二雲』早已成了定局,就算真有人意外身亡,也自會出來新的『英、雲』補上,此種格局絕不會改變。」復又臉色一寒,冷道:「我還要再次警告你,不要在『三英二雲』身上打主意!不要以為那只是長眉祖師安排的格局,『三英二雲』乃是三千年來正道大興的定數,長眉祖師也只是將其點明罷了。」


  徐清不由得大吃一驚,過去他總以為長眉真人乃是始作俑者。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長眉真人並非萬事之源,只是一個契機。天數選擇了他,同時他也順應了天命,僅此而已。徐清忽然雙手抱拳,躬身施禮,恭恭敬敬的道:「多謝師姐直言相勸,方點醒了夢中人,日後我也當謹言慎行。」


  齊霞兒淡淡道:「天下大勢如歷史洪流,非一人之力所能改變。但順應天機之下,想要略微變動個人的命數,倒也並非不可能,此間的輕重緩急還需你自己把握。」


  徐清微笑道:「想必霞兒姐也正因如此才會與我合作吧!若我所料不錯,想必師姐的命數中,日後就要出家為尼了。若是不能有所改變,這一頭青絲潸然落下,可真是讓人心疼呢!」


  齊霞兒臉色微變,道:「哼!你便猜中了又如何?我就是不想當個尼姑又怎樣!」


  見霞兒略微有些惱羞成怒,徐清忽然顯出一絲戲謔的笑容。霞兒登時感覺他要說的不是什麼好話,不欲再聽,轉身就往回走。徐清卻絲毫不以為意,望著她地背影微笑道:「霞兒姐若真不想出家,弗如就嫁給我吧,想必那優曇大師也不會逼一個嫁了人的女子拋家棄子,那豈不是有違佛門慈悲的宗旨。」


  齊霞兒身子一顫,險些回身一劍劈了徐清,但她終還是忍住了。若是此刻惱羞成怒,豈不正中了徐清的下懷。齊霞兒很清楚她跟徐清在一塊,既有合作也有競爭。剛才這話雖然輕薄,但又何嘗不是徐清趁機向她發起的挑戰呢!霞兒冷笑一聲,道:「就憑你一個乳臭未乾小屁孩竟也想娶我?」


  徐清淡淡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日初見霞兒風采,早就印入心懷,況且男婚女嫁,有何不可?」


  齊霞兒絕美的臉上竟顯出了難得溫柔的笑容,道:「即使如此,那就拿出你的本事吧!你若真能讓我捨你難活,便嫁給你又何妨!」她話音稍微頓了一頓,旋即臉色一變,森森然道:「若是不能,就小心我的天龍伏魔劍卸了你的腦袋!」言罷便轉身揚長而去。


  徐清微微一愣,還真被霞兒最後的氣勢給嚇了一跳,無奈地洒然笑道:「真是凶悍的婆娘!同樣是一奶同胞的姐妹,做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靈雲姐雖然有些古板,待人卻溫柔多了。」說到這裡他卻忽然話音一變,冷然道:「道友都藏在哪半天了,還不出來活動活動筋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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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五回 血神鄧隱

  徐清那彷彿胸有成竹的話放出去之後,乾等了半天卻沒一點動靜。他緩緩地搓了搓鼻翼,心中暗道:「莫非是我多心了,根本就沒人在旁偷聽?但剛才石玉珠說的那些話,完全都可以在心裡想,她又何必非要說出來呢?彷彿就是說給我跟霞兒聽的,我看她十有八九是察覺了我們的存在。若真如此她定會再折返回來隱在一旁……或者她忌諱霞兒的修為,沒敢回來?」


  不過既然已經出言試探,徐清卻不會輕易放棄,微笑道:「不要以為我是詐你,雖然你的隱匿藏身之法不錯,卻也逃不過我的感知。還是快快出來吧,有什麼話不放敞開了談談。」


  但過了片刻竟然還不見動靜,徐清赫然歎息一聲,道:「哎!看來你我緣分未到,既然你不願出來相見也就罷了。」說罷緩緩地向回走去。但就在徐清走到第三步的時候,忽然感覺左邊林中湧起一陣微弱的真元波動,從裡頭走出來一個人,不正是剛剛離去的石玉珠!徐清淡淡笑道:「姑娘果然在這呢!」


  石玉珠臉色怪異地看著徐清,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裡?」


  徐清道:「猜的!姑娘的匿氣藏身之術堪稱完美無缺,至少我是沒一點察覺,至於霞兒姐是否知道你在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石玉珠皺了皺眉,歎道:「這麼說你從開始就在詐我!」


  徐清微笑道:「誰讓你自己多話,不知什麼叫言多語失嗎?若你臨走時沒說那些廢話,我也不會想到你有可能發現了我們行蹤,而故意點給我們聽的。想必你也是想拋磚引玉,看看我們聽了這些話,會有什麼反應。」


  石玉珠歎道:「我還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好吧!你將我引出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徐清淡淡笑道:「其實我也沒什麼事,只是有些奇怪,你出來之前為何沒用黑氣將面目遮住?」


  石玉珠微微一愣,莫名其妙的看著徐清,似乎沒聽懂他的意思。徐清卻沒想到竟是這種結果,剛才他還料定這石玉珠十有八九,跟當年眉州鎮血案,還有前幾日慈雲寺那神秘人是一路的,但是看她反應卻又不像裝出來。


  徐清不由心中懷疑:「莫非是我猜錯了?他們本來就是兩條道上的?或者石玉珠還只是個外圍成員,並不知道更多的內情?不對!看剛才那漢子的修為,還有他對石玉珠的恭敬程度看,此女的地位應該不低。而她口中那個師父應該不會是半邊老尼,想來多半是那個神秘組織的首領或者高級成員。」這下徐清心裡更加疑惑,暗道:「若兩邊不是一路的,那這前後兩股勢力,又究竟都是什麼人呢?」


  石玉珠亦不欲在此就留,冷然道:「若是道友沒有別的事,小女子就先行告辭了。」


  徐清這才放下心中思緒,道:「哦?你如此就走了,難道不怕我與人揭穿了你的真面目?」


  石玉珠微微一笑,淡淡道:「你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而且話說回來,就算你說出去我也不怕。」


  徐清微笑道:「還真是個猖狂的丫頭。好吧!我想目前我們至少還不是敵人,我可以為你保密。當然憑借峨嵋派的實力,就算我不說,也會很快查出你的身份行蹤,還望姑娘珍重。」說罷轉身就走。


  石玉珠娥眉輕蹙,眼望著那矯健飄逸的背影,愈加感覺看不透此人。見他真的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但就在此時徐清身子忽然一頓,猛地回頭盯著石玉珠,一字一頓的道:「鄧隱師叔祖可還好嗎?」


  這石玉珠赫然大吃一驚,目瞪口呆地愣在當場。徐清終於露出了一絲瞭然於心的笑容,道:「你果然是血神子鄧隱的弟子!」言罷更見得意洋洋的飄然而去。石玉珠這才知道上當,被氣得狠狠跺跺腳,陰森森地盯著徐清背影。不過她也非常人,轉瞬之後就恢復了常態,嘴角竟還帶出了淡淡的笑容,喃喃道:「果然是被極樂真人看重的後輩,還真是讓人家頭痛呢!」


  卻單說徐清回了鐵蓑道人給他安排地屋子,剛一進門就看見齊霞兒正坐在榻上沏茶,趕緊坐到了旁邊去。本來霞兒是沒給他準備杯子的,這廝卻自顧自的取了一個青陶小盅推了過去。霞兒嬌嗔地瞟了他一眼,卻懶得與他計較。素手纖纖,燙溫了杯子給他傾滿一盅,一邊問道:「如何?那石玉珠果然是鄧隱的人麼?」


  徐清微笑道:「師姐果然料事如神,你走後我一詐她,果然看出了些端倪。若是所料不察,她口中稱呼的那個『師父』多半就是血神子鄧隱。」原來剛才二人說話之餘,齊霞兒還暗中用了元神聚音的法術,偷偷跟徐清有些秘密交流。


  齊霞兒沉吟道:「竟真是如此!我兩次看見那漢子駕馭劍光的手法,都是脫胎於峨嵋派的劍術,但看其真元卻有旁門的影子。算來算去如今失落在外的峨嵋派弟子也不過就那些個。曉月禪師拜在了哈哈老祖的門下。已經完全歸入了旁門。而屠龍師太也在心如神尼的指引下,早就一心修持佛法。再說曉月禪師在慈雲寺剛剛受挫,短時內應該不會再有動作,而屠龍師太與峨嵋派關係還好,更早就知道英瓊乃是『三英二雲』之一,又何必派人去試探!」徐清飲了一盅青黃香郁的茶湯,笑道:「如按照師姐一番推算,再聯想那漢子精湛的修為,背後那人也只有當年那位鄧隱師叔祖了。」


  霞兒點了點頭,道:「沒想到過了這些年,他終於要動手了。」


  徐清道:「師姐是說他想要破壞『三英二雲』的格局?」


  霞兒沉吟道:「恐怕就是如此啊!當年他就因為『天命』一詞,受了不知多少磨難,最後落得至愛身死,妻子離去,自己也身陷魔道不能自拔。若說天下最恨『天數』二字的人,恐怕非他莫屬了。」


  徐清也歎道:「天道注定他鄧隱就是個血神子,任他如何驚才絕艷。也難跳出那天地定下的框框。只是當初長眉真人騙他,致使紅花公主身死,這手段卻多少有些令人不恥。」


  書中代言,當初鄧隱與魔教的紅花公主生出了私情。長眉真人生恐師弟墮入魔道,數次從中阻撓。但男歡女愛之事,又豈是外人能隔斷的!結果有一次紅花公主正遭劫難,鄧隱要去救援,卻被長眉真人困在了山上,以至最後紅花公主,兵解身死,香魂無蹤。長眉真人本以為惑人的魔女一死,鄧隱就能回心轉意。卻沒想到那鄧隱居然是真的愛上了紅花公主,心知愛人身死,萬念俱灰,更是恨長眉真人入骨,索性反出了峨嵋派,入了魔教修煉《血神經》,這才成了如今的血神子。


  齊霞兒微微一愣,驚愕地盯著徐清道:「你怎會知道這些事!」


  徐清若無其事地道:「碧筠院書閣裡有《長眉真人記行》,乃是他老人家親筆所寫還能有假?」其實那書裡頭可哪裡記述過這些事,只是徐清說謊早就面不改色了,霞兒卻沒看出一點破綻。


  齊霞兒正色道:「此事你知道也就罷了,日後萬萬不可與他人提起!」


  徐清不以為然地淡淡笑道:「這些事情早也不是什麼秘密,那些該知道的人都心裡明白,師姐又何必如此緊張?」


  霞兒眼睛一瞪,道:「別人知道是別人的事,但你卻不能瞎說。」似乎也覺自己態度不好,霞兒緩了緩心神,道:「你既然知道許多人都心知此事,但可曾聽說誰議論過此事!我倒是不在乎什麼家醜外揚,而是鄧隱早就將此事視為禁忌,你要是胡亂瞎說,小心惹來禍事。」


  徐清也嚇了一跳,若真被血神子給盯上了,以他如今這點本事,還不是小菜一碟,驚道:「竟還有這些說道!那日後可不敢瞎說了,今日師姐也就當沒聽見好了。只是那石玉珠好好的武當弟子,怎麼就成了血神子的部下了?」


  齊霞兒也露出了疑惑之色,道:「我也在心疑此事呢!雖然說如今武當派敗落,但也終究算是一方的宗門大派。以如今的形勢看,日後執掌武當派的人選,也只有姑射仙林綠華和這女崑崙石玉珠了才有希望。二女皆是武當派最美秀傑出的人物,相較下來也是不分伯仲。石玉珠又怎會輕易放棄了大好的機會,甘心墮入邪魔,實在讓人想不明白。」


  這石玉珠乃是本書中極重要的人物,怎麼好好一個正道女仙就成了血神子的弟子了!此間的緣由卻不得不說個明白。卻說前番許飛娘暗中策動慈雲寺之役,也將請柬發到了石玉珠的手上。說起來她們一個是武當小輩的劍仙,另一個則是五台派混元祖師的遺孀,又怎會扯上了交情呢?


  原來石玉珠本是半邊老尼鍾愛的弟子,在武當後輩之中也是驚才絕艷,早就獨自在山下行走。數年前在衡山採藥煉丹,卻遇上了南疆大麻山金光洞的黃腫道人。此人雖然雖然名為道人,實則卻是個奸險的魔徒,生性淫邪,肆無忌憚,其門下八魔更是作惡多端。


  那日偶然間遇到了石玉珠,縱然那黃腫道人閱女無數,也未曾見過這等美秀絕塵的女兒家。登時就色心大動,欲收為禁臠,偷偷用個禁法將石玉珠給困住。玉珠一則猝不及防,再則修為也弱了一籌,中了暗算失去自由。


  但石玉珠卻不光長的秀美,心智也極聰明。被困之後卻不莽撞呵罵,反倒裝得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那黃腫道人色迷心竅,竟真的上當將她放了。石玉珠本來心高氣傲,哪裡吃過這等羞辱,趁機放出飛劍就要擊殺敵人,卻哪想到那黃腫道人竟真有些本事,縱使玉珠深得武當劍術精髓,終究法力太弱,飛劍竟不是他的對手!


  眼看就要再次落敗,陷入敵手,就在這危機時刻,恰好許飛娘在此路過。那時許飛娘死了夫君,還裝得萬念俱灰,一心向道的模樣。平時與妙一夫人和餐霞大師交往甚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真的成了個正道的女仙。


  飛娘一眼就認出了石玉珠用的是武當劍術,還是嫡門正宗的傳承,就想藉機暗中聯絡武當派。不過她也不願就此得罪黃腫道人,當即就偷偷祭出『混元終氣套』,暗中將石玉珠救出險地。許飛娘雖然未曾露面,但黃腫道人也看出來是五台派的法寶。那時太乙混元祖師雖然身死,但虎威猶在,且五台派門徒甚眾,黃腫道人也不願得罪,索性也沒苦苦相逼。


  石玉珠乃是少年心性,待人只有赤誠之心,感激許飛娘救命之恩,立誓只要許飛娘需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二人這算結下了一段因果。此次石玉珠接道請柬,也知道那慈雲寺內並非善類,但她雖然是女兒身,卻是一諾千金的女丈夫。前番許諾焉能隨之流水,且受人之恩,不能不報!雖然其姐姐石明珠再三勸誡,玉珠還是毅然趕赴慈雲寺。


  但玉珠一到慈雲寺,看見綠袍老祖竟也在坐,就知道此番將要不好。她畢竟是個正道劍俠,怎能與綠袍之類為伍!當夜心裡躊躇,就想盡早離開,幸好次日就是徐清孤身探訪慈雲寺,投書震懾群邪,就將綠袍老祖給引走了。玉珠見那老魔頭一去不復返,這才打消了離去的念頭。隨後又同曉月禪師來了幾個著名的崑崙仙俠,這才讓玉珠感覺稍微自在些。


  即便如此玉珠也只盼望,盡快與峨嵋派分個勝負,也好快些潔身而退。她卻萬萬沒想到,只因一念之差,竟然會踏上另一番完全不同的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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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六回 陷落賊手

  石玉珠雖然心裡並不願意與那些邪魔外道之人為伍,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卻好歹要弄出個結果來再走。其實她心裡是不願跟峨嵋派為敵的,處處都往後縮,只想矇混過去便是。所幸許飛娘早就提醒過智通和尚,說石玉珠心地純良,定然不會與他們同流合污,但其本身修為不弱,背後還有武當派靠山,不但不能得罪,還要盡量拉攏。因此自她來了,智通和尚還特意給她安排了一處安靜的所在,躲個清淨。


  石玉珠本來看透了眾邪的本性之後,心裡更加有數。便每日早起前往成都附近的名勝景點遊玩,索性眼不見為淨。而那群邪早知她不好惹,武當山的半邊老尼更是出名的護短。雖然玉珠美如天仙,但群邪皆有慈雲寺準備的美婦發洩慾望,卻也沒有人敢對玉珠心生非分之想,數日相處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但禍事早就從石玉珠衡山採藥,被許飛娘救下之時就已經埋下了,而今卻被徐清一朝牽動。前文提過,徐清孤身投書震懾群邪,就在他離去之後,群邪越發感覺鬱悶,全都各自散去。


  卻說那七手夜叉龍飛和小靈猿柳宗潛這師徒二人,心中悶氣難消,就多喝了兩杯。所謂酒壯慫人膽,這二人早就對石玉珠的美色垂涎三尺,只是懾於武當派的名望沒敢動手。此刻幾杯酒下肚,還哪管其他的,龍飛本是個採花的老手,自然有些迷惑婦女的藥粉。他們也知道石玉珠本領非凡,若是硬來定會驚動法元慧通等人,就打算用迷藥將石玉珠迷倒,然後就能為所欲為。


  但那師徒二人卻不知石玉珠還有一柄寶劍,乃是前秦的寶物。雖然不能如飛劍般攻殺敵人,但卻有占卜吉凶的能耐,每逢吉凶,必有徵兆,百無一失。上次衡山採藥時,就因為玉珠已煉成了飛劍,只覺帶著它麻煩,卻不曾帶去,險些鑄成了一生大錯,從那以後此劍從不離身。


  這日玉珠遊玩罷了,正要回慈雲寺,腰間寶劍忽然衝出劍鞘數寸,寒光耀眼,冷氣逼人。玉珠心中大駭,就知恐怕有刀光之災。但到底是何處來的災劫卻說不好,不由得心中暗道:「莫非是峨嵋派投書是假,只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馬上就要攻打來了?」但馬上又被她自己給否定了,「應該不會,峨嵋派乃是天下名門,怎會失信於人?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落人口實?」她又看了看已經印入眼前的慈雲寺大門,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暗道:「莫非危險來自慈雲寺之內?那些魔徒皆是心思齷齪之輩,我還需十分小心才是!」


  就在玉珠心下思量計策之際,猛然感覺到耳後一道勁風襲來。她正自失神,登時大吃一驚,腳下真氣爆發,輕盈如蝴蝶般躲到了一旁。但回頭一看卻微微一愣,原來那襲來的勁風竟然並非利器,而是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紙團!


  玉珠不由得自嘲想到:「我也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剛才竟連這紙團都沒分辨清楚。」再看四下此刻天色已黑,到慈雲寺上香的信徒早就散了,卻沒有形跡可疑之人。玉珠將那紙團拾起,小心展開,只見上面書寫:寺後五棵柳靜候,並無惡意,仙子勿憂。


  玉珠一皺眉頭,卻想不出此人究竟何意。但她也藝高人膽大,一看四下無人注意,閃身一縱就掠入了寺旁的林中。所謂『五棵柳』其實就是慈雲寺後邊有一個小土包,上頭青草繁盛,但百丈之內卻不能生長樹木。偏偏快到了山包底下。一齊生了五棵柳樹,倒有些玄奇,也算是慈雲寺的一景。只是此刻時間不早,大概也沒遊人駐足了。


  玉珠沿著樹林飛遁,須臾間就到了寺後,果然看見那柳樹旁邊有個和尚探頭縮腦,彷彿非常焦躁。玉珠只覺彷彿有些眼熟,細細回想方才看出,這僧人不就是慈雲寺裡的知客僧好像叫做了一。她心中疑惑:「這了一和尚平四倒也本分,斷然沒膽量胡來,但他又為何神秘兮兮將我引來此處?」


  石玉珠也不多想,飛身躍出,也沒用她最得意的青牛劍,「鏘」的一聲將腰間的佩劍扯了出來。那了一和尚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點住了哽嗓咽喉。再不敢動彈一下。顫聲道:「大仙莫要誤會。小僧好意!小僧好意啊!」


  其實石玉珠早知此人膽小,且並無惡跡,抽出寶劍只是給他個下馬威。冷然道:「何事快說,若然有假,取你性命!」


  了一和尚慌忙跪倒在地,語帶哭音道:「大仙救我!如今慈雲寺早非佛門清靜之地,好好一個佛門聖地卻弄得妖邪盡至,烏煙瘴氣,又與正道對峙於前。常此以往,定要玉石俱焚,死無葬身之地啊!弟子雖然身陷污穢,但一心修習佛法,從無敢一日犯戒,還請大仙救我一命!」


  石玉珠本來聰明過人,立時就明白這了一和尚在跟她討價還價。沉吟道:「你有何事,速速道來,與我思量,再做決斷。」修真之人最重信義,承諾誓言從不會輕易諾下。玉珠更是受累良多,若非當年輕易給許飛娘承了諾言,何至於今日與眾妖邪為伍!如今豈能再輕易答應他人。


  那了一和尚一看玉珠不見兔子不撒鷹,也只能無奈道出實情。原來就在剛才,了一和尚在經過龍飛臥房的時候,正好聽見龍飛、柳宗潛師徒二人,赤膊雙戰九尾天狐柳艷娘,三人一同淫樂,淫聲浪語不堪入耳。他本要速去,卻忽然聽見龍飛二人的意淫之語,將那已然被二人折騰的失了神智的柳艷娘想像成石玉珠。二人越說淫興越盛,竟然相約深夜時分,用迷藥將石玉珠迷倒過去,再輪番強暴。


  了一和尚還有些正義,不忍一個好姑娘就此毀了,馬上就要找石玉珠報信。但他再一思量,想來那石玉珠劍術高強,為人正派,又是武當派的當紅弟子。若是能因此事與她攀上交情,藉機逃離慈雲寺這污泥之地豈不最好!


  石玉珠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去斬了龍飛師徒。但她生氣卻並未失去理智,壓住脾氣道:「多謝了一道友指點之恩,我也知你品行端正,若是此事屬實,我定會想法介紹你入我武當門下。若不屬實,也不用我將你怎樣,想必那七手夜叉龍飛知道你來告密,也不會讓你好死。」


  了一和尚嚇得一縮脖子,心中暗道:「好傢伙!這女人看似美如天仙,沒想到竟也如此心狠,看來我們佛家禁絕女色果然是明智之選啊!」他又恐事情敗露,又怕玉珠變卦,趕緊就告辭走了。


  其實石玉珠也並非真要查證,剛才一聽了一之言,她就更加堅定了離去之意,心中暗道:「如今我來到慈雲寺也算對飛娘仁至義盡了,並非是我不願幫忙,奈何那些奸邪之徒竟要害我,便是日後在飛娘面前也說得過去了。我索性就此回武當山去,管他慈雲寺與峨嵋派誰勝誰負。」


  玉珠打定了主意,也未走正門,就直接從後牆進了寺院,打算回去收拾東西。她正在思量離開之前,要不要跟法元打聲招呼,才剛進屋,忽然感覺鼻下湧來一股滑膩的香氣。玉珠馬上就知不好,沒想到龍飛那廝竟然已經等在這了,再要飛身縱起,卻已來不急了。頃刻間只覺四肢無力,手腳酸麻,已是倒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旋即就聽耳邊傳來一聲陰翳的狂笑,玉珠神情恍惚之間,就感覺有一雙熱乎乎的大手,按在了她肩頭。彷彿正欲向下推進,忽然聽見門外有人道:「師父!法元大師傳話來了,說曉月禪師來了,讓您趕緊過去呢!」


  那龍飛身子僵了一下,恨恨地看著已經到了嘴邊的肥肉,嘴裡罵罵咧咧的道:「真他娘地,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壞了老子的興致!」當然龍飛也只敢在背地裡說說,若到了曉月禪師的面前,裝得可比孫子還乖呢!狠狠地在玉珠的胸脯上抓了一把,這才起身離去,邊說道:「把這小娘子給我抬到後頭密室去。你小子可別給我耍心眼,這妞為師我要喝頭湯,一會回去要是見她衣服鬆動,小心老子拔了你的氣門。」


  小靈猿柳宗潛趕緊低頭,恭順道:「師父放心!古人早言『師為徒綱』,這點禮數弟子還懂得,只是事後您老人家吃肉,總得給弟子分點湯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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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七回 真武劍出

  龍飛貪婪地瞟了一眼曲身躺在地上,已然人事不省的美人,只覺渾身血液好像都湧到了下身。又看著柳宗潛,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知道就好!只要你有孝心,師父總不會虧待你。」說罷揚長而去。只剩下柳宗潛眼含惡毒,嘴唇蠕動,也不知在罵什麼惡毒的話。只是他再惱恨卻不敢違背龍飛的旨意,那龍飛可真是瞪眼就殺人的主。


  柳宗潛伸手將玉珠拖起來,雖然色心焦急,五內如焚,但懾於龍飛多年積威,卻不敢越雷池一步。其實此刻石玉珠手腳麻痺但心思還有些清明,龍飛師徒之言全都落在了她的耳中。玉珠被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將他二人碎屍萬段。奈何幾番想要撐起身體,卻全用不出一絲力氣,怎也動彈不得,只能由著柳宗潛連拖帶拽,不一會扔到了一張軟床上。


  柳宗潛惡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道:「真他娘的!這麼好看的小娘子竟然不讓老子下手!老子偏偏……」不過狠話已經到了嘴邊,卻又被他強行嚥了下去,權衡了半天終於沒敢挑戰龍飛的權威,怏怏地向外走去,畢竟美色再好也沒有小命要緊。


  玉珠這才暗中鬆了一口氣,若非是龍飛自私,此刻恐怕已經被這賊人給糟蹋了。如今受制於人,心中又急又怒,深悔當初不聽姐姐明珠的良言,否則哪有今日的禍事。但轉念一想,心裡又生出一絲希望,暗道:「我此番前來乃是應了許飛娘之邀,來助法元與慧通。他們若是知道龍飛如此胡鬧,焉能袖手旁觀!」但又一想到龍飛師徒辦得隱蔽,那法元和尚也未必就會知曉,心念又落了下來。玉珠想到絕處,不由把心一橫,暗道:「若是萬一不能倖免,我也斷然不能讓那般豬狗般的人,玷污了身心!索性用五行真氣,自行兵解,以待來世再修大道!」


  雖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玉珠本是童女修真,資質又上佳,盡得武當派的真傳。雖然中了龍飛的迷香,體內卻還有些可操縱的真元。此刻無人攪擾,她趕緊暗運真元,希望將體內地邪毒逼走。但此刻身體受制,四肢無力,運氣相當費力,幾次將真氣運到經脈大穴之間,卻都功虧一簣。網不過就在此刻,玉珠忽然感覺一股細微,但極精純的真元從天靈刺入體內。


  天靈穴乃是人體最重要的生死穴位,玉珠立時大驚失色,還以為有人要害她。但旋即之後,那攻入體內的真元,竟然緩緩地在她經脈之內流動。將一身經如死水的真元全給帶動起來!玉珠知有高人相助,心中大喜,趕緊凝心精氣,凝聚五行真氣,將其引入丹田流動。三個周天之後,隨即用盡了全身力氣,將真元湧到渾身七十二個大穴,這才將體內邪毒驅散乾淨。


  玉珠大喜過望,猛地站起身來卻身子一晃,直覺頭暈眼花,險些又摔倒了。只因剛才耗盡了一身真氣,雖然將毒氣驅散,自己也元氣大傷。勉強撫著床際才穩住了身子,四下打量卻見身處一間密室之中,大約能有丈許方圓。屋裡除了一張佔了房間一半的軟塌,再沒有別的東西。若是提鼻子一聞,那床上被褥卻有一股腥臊的怪味。玉珠乃是個黃花大閨女,怎會知道那男女歡愛的氣味,卻也直覺此處並非什麼好地方。


  這密室本在地下,原是寺中凶僧行樂的密室,建造得極為結實。四下皆是對縫的青巖大石,竟還用了銅汁澆築。玉珠心下掂量自己此刻所剩真元,若是以飛劍強行攻開此地,定會耗盡所有真力。若是再被賊人截住,可就真難以脫身了。


  這密室本就昏暗無光,全仗石玉珠眼目清明,才能勉強視物。就在她四下尋找,希望找到密事機關之時,忽然看見角落之中竟然立著一個淡淡的人影,頓時將石玉珠給嚇了一跳,這才想起那突然而至的一股真元,剛才只顧運功驅毒,竟然將此事給忘在了腦後。玉珠頓覺失禮,趕緊躬身下拜,道:「晚輩武當石玉珠,多謝前輩援手之恩。」


  那黑影卻未曾應聲,但石玉珠能感覺到,那人應該是在打量著她。此刻卻也說不好這不露面目的人到底是敵是友,玉珠更不敢輕舉妄動。一時間這密室陷入了詭異的靜逸之中,彷彿只能聽見玉珠「霍霍」的心跳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終於開口說話了,低沉而帶著磁性的聲音,道:「丫頭!你的資質不錯,可願拜本座為師?」


  石玉珠卻被這話給弄得愣住了,心中暗道:「這人究竟是誰,怎生如此無禮。哪有頭次見面,還不知是誰,就讓人家拜他為師?」但她終究受了人恩惠,卻不敢造次,趕緊恭聲應道:「前輩恐怕是有所誤會了吧!小女子早就拜入了武當派門下修習道法,又怎能背師叛門,再投入前輩門下修行!」


  那什麼人卻不以為意,淡淡道:「常言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雖然武當派曾經輝煌數百年,但如今早就是昨日黃花,內耗不斷,同門相殘,甚至直到如今,一教之內還將男女弟子分開派系。如此教派只是苟延殘喘,早晚也難逃滅亡的結局,你又何必一心執念?」


  石玉珠眉頭一皺,雖然她也知道對方所言俱是事實,但武當派就如她的家一樣,忽然被人貶斥的一文不值,心裡焉能信服。道:「前輩此言有謬!我武當派雖然前番元氣大傷,但如今師父與靈靈子師叔一心合作,且還有祖師留下『煉魔劍術』,假以時日,定能中興。」


  那神秘人卻嗤之以鼻,冷笑道:「假以時日,需等多久?只怕時日未到,你武當派早就玉石俱焚了!」


  石玉珠一聽立時心頭大驚,慌忙道:「前輩此話怎講!不要危言聳聽!」


  那神秘人淡淡一笑,道:「怎是危言聳聽。如今本座看上你這丫頭,欲收你為徒。但你卻不識抬舉,以有了師門為托辭,不肯從命。本座向來說一不二,哪有收回成命的道理。既然你心懷武當,那本座便毀了武當。半邊老尼和靈靈子雖然有些本事,卻不放在本座眼中。若是此二人一死,那武當派還能立在蒼天之下嗎?」


  「啊!」石玉珠登時目瞪口呆,她萬萬沒想到會遇上這等怪事。哪有收徒弟還要強人所難的。但她地潛意識裡卻相信,那神秘人說得出就做得到。雖然玉珠也相信師父的修為強悍,但不知怎地下意識裡,彷彿認定了半邊老尼不是面前這人的對手。


  石玉珠終究非是常人,在驚訝之後很快就恢復了冷靜,道:「前輩行事不嫌太過霸道了嗎?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再說玉珠雖然自傲資質高於常人,卻也並非什麼驚才絕艷,天下難求的良才美質。前輩如此相逼,卻實在讓人難以理解。若是前輩能說個讓玉珠信服的理由,就算叛教拜入前輩門下也未嘗不可。若是前輩說不出個所以然,那玉珠也很難相信前輩有能力滅了我武當派。」


  那神秘人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既然你要個理由,那本座就給你理由!你看此物為何!」話音一落就見他袍袖一掃,昏暗的密事之中猛地閃出一道極亮的金光,隱約可見一道劍型。


  玉珠借助那金燦燦的劍光,隱隱約約看見那人長相。彷彿年紀不大,模樣已經極英俊,唇上額下全無鬍鬚,但眉宇之間卻有一股難以明滅的滄桑感。在那一瞬間,玉珠的心就彷彿被蜜蜂刺了一下,竟有種從來也沒有過的怪異感覺。


  其實如玉珠這般年紀的婷婷少女,很容易對那些成熟而滄桑的男人產生感情衝動。尤其玉珠從小跟隨半邊老尼修行,幾乎未曾體會過父愛。只是她過去一心向道,心裡空明無塵,甚至還不知道何為男女情愛。因此在芳心悸動之後,雖有些不知所措,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彷彿與那人十分親近。


  直到那金光稍微收斂,玉珠才回過神來,看清那果然是一柄寶劍!劍長大約三尺,劍體修長,流線優美,通體金絲龍紋,劍柄寶玉裝飾,劍刃清澈如水波雲嵐,發散森森寒氣。再看那劍脊之上還封著一張杏黃符錄,上書:真武七截,天道之劍;天道昭彰,落於九泉;人道昭彰,現於光天;石女融下,侍劍凌真。後面落款,武當玄玄子張三豐。字字銀鉤鐵畫,與石玉珠在武當山看過的《大道論》、《玄機直講》、《玄要篇》等著作字跡完全相同,正是張真人的手書。


  石玉珠雙手輕顫,捧過那寶劍,如獲至寶,輕輕撫摸劍身。那如玉沁雪的指尖,無意間一碰到封在劍上的靈符,竟然微微閃出幾縷光芒!玉珠允自一愣,那符錄竟已隨之脫落。她也未曾在意,只顧驚喜道:「是真武七截劍!竟然真是三豐祖師的真武七截劍!」


  那神秘人一見符錄脫落,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淡淡道:「你這丫頭果然是此劍正主!」


  石玉珠漸漸冷靜下來,趕緊問道:「前輩!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您到底是誰,我家祖師的寶劍,怎會在你手上!」


  那神秘人微微一笑,卻不似剛才那般冷漠,慈祥道:「你這丫頭,竟然才想起詢問恩人名諱?」


  玉珠被說得小臉一紅,卻不知如何解釋,慌忙道:「前輩!這……都是玉珠年少無禮,還請前輩大人大量,寬恕則個。」


  那神秘人淡淡道:「罷了!你若問我姓名,便告訴你也無妨,只是聽了之後不要害怕才好。我本家姓鄧,單名一個隱字,如今修真界還有些同道稱呼我為血神子。」


  石玉珠目瞪口呆,卻萬萬沒想到救她的人,竟然是修真界談之色變的血神子鄧隱!不過她也早想到,此人行事霸道,恐非正道修真,倒也有些心理準備。趕緊再次施禮,道:「晚輩石玉珠,見過鄧隱前輩,冒昧一問,不知前輩如何得到我武當的七截神劍?」


  鄧隱淡淡道:「三年之前天象大變,玄機輪轉,我洞府百丈之外,忽然寶光大盛,此劍縱天落下,橫絕百丈。想必張真人早有算計,那時機緣正到,便由本座為此劍擇主。劍上封印,乃是張真人親自做下,便以我之能亦不能強行破除。而你卻一碰即落,顯然是應了那句『石女融下』之詞。」


  石玉珠喃喃誦道:「真武七截,天道之劍;天道昭彰,落於九泉;人道昭彰,現於光天;石女融下,侍劍凌真。」旋即又道:「此上所言石女卻也未必就是我,我還有個姐姐,名曰明珠,焉知此劍之主並非是她?」


  鄧隱笑道:「難得你這丫頭面對重寶,還能想到自家姐妹。便也不瞞你說,昨日我已先上了武當山,卻只見了你姐石明珠,暗中引她一試,卻未能撥落封印。再一推算,才知你已來了成都,且正有一難,這才前來成都尋你試劍。」


  石玉珠捧著寶劍,沉吟半晌,也難下決心。雖然真武七截劍乃是三豐祖師的隨身佩劍,絕無有假,但血神子乃是天下共知的大魔頭,她又當如何抉擇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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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一百二十八回 再回長沙

  單說那女崑崙石玉珠捧著真武七截劍,正自兩難抉擇。當然此劍正是她所欲得,但看鄧隱的架勢,若不拜他為師,絕難得到此劍。但一想到要背叛師門拜他人為師,石玉珠又覺對不起將自己養大的師父。而且她早就聽說過血神子鄧隱的傳說,也知他與峨嵋派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都說峨眉勢大,縱使鄧隱再強,恐怕也未必就能勝過峨嵋派。若是跟著他走,日後萬一再跟峨嵋派對上,可就不能再像今日這樣敷衍過去了。


  鄧隱彷彿能看透她的心思,淡淡笑道:「丫頭似乎相當猶豫啊!若有疑問自可當面問了出來。」可不要以為這血神子鄧隱對誰都如此和藹,他對待旁人可絕沒有此等耐心,若有半個『不』字,早就將其血肉刷盡死無全屍了。但此刻他對石玉珠卻格外的寬容,甚至有些寵溺之嫌。若是有修真界的前輩在此,就會不難發現,原來石玉珠的模樣竟然與,當年那紅花魔女有六七分的相似!想必愛屋及烏之情,讓鄧隱對她有幾分喜愛。不過僅僅如此,固然能讓鄧隱,顧此思彼,卻也不至於如此寬容。


  原來三年前,也就是峨眉山下眉州鎮慘案的當日,天象突變,隨即這柄真武七截劍,忽然出現在西崑崙星宿海小古刺山黑風窩洞府之外。其時鄧隱只覺心煩意燥,正欲出洞散心,卻見洞府門外寶光大耀,上望星空,不由得大喜過望。


  說來自從上次尋上峨眉山,被長眉真人擊敗之後,鄧隱已有些心灰意冷了,隱居西崑崙星宿海,極少還在外行走。他本也是修道的大乘者,窺望天機知曉峨嵋派大興幾乎已成定局。但那日觀望天象,卻看見了一絲轉機,心中壓抑了多年的仇恨火焰,立時再次燃燒了起來。再想到張三豐留下地謁語,也不難理解,此劍本藏於九幽地下,天機不變,永不出世。但如今此劍出世。豈不預示著大變即至!在新的變化之中,峨嵋派也未必就能穩操勝券。謁語上言『人道昭彰,現於光天』,顯然是表明如今天機晦暗,人力之選更為關鍵。


  也正因此鄧隱才會重新出山,召集昔日弟子門人,更收羅不少資質上佳的少年以魔法調教,暗中積蓄力量。同時也更加關切天象變化,直到前日眼見時機已到,這才離開崑崙山,出來尋覓寶劍之主。


  石玉珠道:「能拜入前輩的門下,固然是玉珠的幸事,但那世俗的老百姓尚知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若玉珠就此攀上高枝,離棄師門,又怎能心忍!」


  鄧隱卻淡淡笑道:「你這丫頭本來聰明,怎又鑽入了牛角尖?你覺得貴教的張真人會無故將此劍落在我家門前嗎?以張真人的睿智,飛昇之前,竟然沒有指定傳人。難道他就沒預料到,他走之後,武當派將會陷入分裂內耗,元氣大傷嗎?」


  石玉珠大吃一驚,此事的細節她也都知曉,甚至有時夜深人靜,還在心裡埋怨張三豐,當年為何沒有指定掌教人選。否則又何至於同門殘殺,使山門敗落,日薄西山!但玉珠卻從來沒想過,張三豐為什麼會這樣做,如今一被提起,這才想到難道真是張三豐沒有想到?


  鄧隱微笑道:「只怕張真人早就預料到,武當派合該有此劫難,時機一到定要衰敗。還不如自己內鬥,終究還能有些情面,縱使勢弱,斷然不會致使山門斷了香煙。若是等外人來攻,恐怕就只有宗門滅絕一途了。」稍微頓了頓等石玉珠思量一下之後,鄧隱又接道:「但如今天象已變,萬事未決,你武當派卻也未必就不能趁機中興。」


  「啊!」玉珠不由得驚呼一聲,眼中閃出一抹興奮的精光。鄧隱那些話,就如同重錘一樣,一下一下轟擊著她的心防。武當派頂著一個名門大派的名頭,實際卻沒有相應實力。石玉珠和每一個武當弟子一樣,多麼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師門能恢復當年的聲勢。當下鄧隱就給她描繪了一個機會,但玉珠真怕那只是水月鏡花。


  鄧隱復又淡淡道:「你這丫頭就算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你們武當派的張真人嗎?」說罷又瞟了一眼那真武七截劍,不無誘惑地歎道:「真是柄好劍啊!」


  石玉珠終於把心一橫,死死地攥住劍柄,咬牙道:「好!我便拜前輩為師!但可有言在先,若有傷天害理之事我可不做,若有欺凌武當同門之事也不能從命。前輩若能允我,玉珠這便脫出武當門牆,拜前輩為師。」


  血神子鄧隱微笑道:「既然如此還不速速給為師下跪磕頭!」


  石玉珠也是決絕之人,當機立斷,撲身跪倒,「」磕了三個響頭,口喚「師尊在上」這就算禮成。鄧隱趕緊將其扶起,笑道:「乖徒兒快快起來,哈哈哈!想不到我鄧隱有生之年,還能得此佳徒,好!好啊!」


  石玉珠又道:「還請師尊允許弟子先回武當山,跟原來的師父同門話別,再隨師尊同去修行。」


  卻不想鄧隱擺了擺手,道:「你卻不用如此麻煩,只要你心知是我弟子便可,卻也不用非要脫離武當山門。」


  石玉珠一時也想不通鄧隱究竟是何意,但能繼續呆在武當派中,她自然高興,趕緊拜謝道:「多謝師尊成全!」正在此時卻忽然聽見門外「卡嚓」一聲輕響,竟然有人從外頭開啟了機關!


  卻說那小靈猿柳宗潛,思來想去,也覺得不是個滋味。又聽前邊開會恐怕不是一時半刻能結束的,他也是色膽包天,又偷偷潛了回來。雖然不能真格歡好,但能先攀上少女那從來未曾開墾過的處女峰,也算不虛度一朝了。只要事後將衣服整理好,料想龍飛回來也難發現。


  石玉珠眼見那不止千斤的鑄鐵石門緩緩移開。一見來人是小靈猿柳宗潛,心裡登時湧出一股怒火。剛想要祭出青牛劍,卻覺得手上真武七截劍猛地一顫,竟然脫出了掌握,匹練似的劃出一道金線。還沒等玉珠反應過來。竟然已經穿透了柳宗潛的咽喉!旋即金光一展,那凌厲的劍氣,居然生生將其上半身都絞成了肉泥!


  旁邊觀看的血神子一見此景,嘴角微微牽出一絲莫名的微笑,彷彿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石玉珠也被下了一跳,感覺有些不對勁。這真武七截劍乃是道門至正的寶劍,劍光怎會如此凶戾,竟比那些旁門的法寶還殘忍!不過那精純明亮的金光卻又看不出任何怪異。


  鄧隱隨之歎道:「真是好劍!當今天下恐怕也只有紫郢劍能與之媲美,甚至青索都要略遜一線。玉珠徒兒,你得此劍,日後定然大放異彩,少不得要與峨嵋派李英瓊那丫頭爭個長短,可不要讓這真武七截劍敗在紫郢劍下啊!那可不僅僅是你與李英瓊的勝負,又何嘗不是張三豐真人與我那長眉師兄的較量呢!」


  石玉珠輕拂已然落回手中的神劍,道:「師尊放心,玉珠絕不會落於人後!」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傲然,彷彿看見當年張三豐祖師憑借此劍,蕩盡群魔的意氣,那是何等雄姿英發。


  鄧隱忽然哈哈大笑,心中暗道:「長眉師兄!你在天上就看看。到底是你的『三英二雲』厲害,還是我鄧隱的徒弟更勝一籌!」


  *****


  至此便已說明石玉珠為何入了血神子門下,又與徐清的到來有何關係。至於半年多來她在西崑崙星宿海潛心修煉,其中細節便也不再贅述,咱們翻回頭來再說徐清和齊霞兒。二人正在屋裡喝茶,鐵蓑道人那個童子就過來請他們過去敘話。


  原來凌雲鳳的傷勢經過三日調養已然痊癒,心中的喪父之痛也消弭許多。但愈發放不下報仇雪恨的心思,這幾日就磨著白谷逸同去長沙。追雲叟白谷逸也算準了她劫數未滿,還未至入道之時,索性也就由得她去。而萬里飛虹佟元奇也早在局中不能脫身,所幸就要拉上鐵蓑道人同去長沙主持大局。


  徐清二人來的最晚,凌雲鳳一見徐清立時感覺心情舒暢,彷彿所有煩心的事都不見了,竟然難得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不過「喵」地一聲貓叫卻將她給驚醒了,只見徐清腳邊跟著一隻胖乎乎的,足有三尺多長的大白貓!看其爪牙鋒利,目光如電,怕是比老虎也差不多了。雲鳳雖然也是個俠女,卻未曾見過這等異物,登時就被嚇了一跳,而偏偏白靈那雙銅鈴般的眼睛,彷彿會說話似的,惡狠狠地瞪著雲鳳,似在警告她離這遠點。


  其實說起來白靈也夠鬱悶地,它本以捍衛徐清為己任。但偏偏那廝身邊的女子非但一個賽似一個的漂亮,還全是些手段彪悍的女人。那靈雲、英瓊且就不說了,就身邊這個齊霞兒更是絕對危險的人物。甚至連芷仙那原來可以隨意揉搓的小女兒,如今也練就了本事不那麼服管了。雖然如今白靈又蛻變了一次,比照原來強大不少,但與霞兒一比卻要相形見拙得多了。今日好容易看見雲鳳一個無能之人,還不好好嚇唬嚇唬她。


  徐清抓了一下白靈的頸鬃,寵溺的笑道:「壞東西又淘氣了。」那裡彷彿是白靈的弱點,只要一碰它立時就老實下來,「喵喵」的輕叫幾聲。雖然剛才被嚇了一跳,但雲鳳一眼就愛上了白靈那胖嘟嘟圓乎乎的可愛樣子。還有些不敢肯定地問道:「徐清大哥這是你的……貓?」因為他們之間有些輩分的說法難以算清了,索性前日白谷逸就讓雲鳳直接呼喚徐清為大哥,稱霞兒和玉珠為姐姐。


  徐清面帶微笑,若無其事地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石玉珠,應道:「嗯!它叫白靈平時很乖,就是有些認生,雲鳳莫要介懷。」


  凌雲鳳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大哥這話就見外了,白靈這麼可愛,人家愛還來不及呢!」


  待二人落座人已到齊,追雲叟白谷逸就首先開言,道:「如今長沙那些富戶的械鬥,卻已經牽扯到了修真的劍俠,若是放任不管恐怕釀成大禍。但畢竟前日我家裡的外孫剛剛身死,若我介入其中,恐怕有失公允,就請佟師弟和鐵蓑道友同去主持。」


  雖然這話說的漂亮,但在場之人都知道白谷逸不去一定還有另外的理由。眾人皆無異議,一行立即動身。只有凌雲鳳不能御劍飛行,所幸長沙城就在咫尺,齊霞兒便帶她一程也無妨。只有石玉珠告罪先走了一步,稱師門早有安排,不能前去助一臂之力。


  卻說那俞允中這幾日可是五內如焚,早前聽說羅九找上了凌家,他就感覺不好,趕緊帶了人手前去援救,但到了凌家只見了廳堂凌亂,桌殘椅碎,看來是大打出手,卻怎也找不到凌家父女,兩個大活人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只待次日羅九又在城中露面,他就想到恐怕雲鳳父女是凶多吉少了。


  今日正自愁苦悲傷,忽然聽門上人來報,說凌雲鳳回來了,還帶著好幾個人!俞允中立時大喜過望,趕緊就奔了出去,見果真是凌雲鳳不假。又看隨行的佟元奇、鐵蓑道人皆氣度不凡,徐清與霞兒也如同金童玉女般。俞允中年方二十就能主持那麼大家業,自然有些過人的本領,一看就知道眾人皆非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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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二十九回 雲鳳之請

  說俞允中應出門來,一見眾人盡皆氣度不凡,不由得心中暗道:「早就聽說凌家乃是武宗世家,早年間還曾出了不少能飛天遁地的劍仙,如今一看恐怕傳聞不假啊!看那為首的兩個老道,就比尋常的武者高出不知多少倍,我還需小心伺候著。」


  凌雲鳳見到了俞允中倒是沒有那種生離死別的感觸,雖然她們倆名義上是未婚夫妻,但實際現在也只不過就是二人第二次見面罷了。這就是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來雲鳳自己也都認命了,且俞允中也長的一表人才,家裡又是長沙著名的豪族,與她婚配倒也不會委屈了。但如今卻不一樣了,過去也曾聽凌操提起過,家裡還有些個神仙般的親戚,終歸是沒有見過的。直到前日被羅九追的走投無路,凌操才將岳麓山鐵蓑道人處告訴雲鳳,讓她快去逃命求援。卻恰巧碰上了追雲叟白谷逸也在做客,竟然真的論上了親戚!剛才回來時見眾人御劍飛天,竟真如神仙一般!此刻雲鳳再想起來,心裡卻只怨爹爹,為何要急著與人定下婚約,日後還要如何修道。但嚴父已去復又怪誰去呢,心裡不免生出一股怨氣。


  佟元奇見凌雲鳳竟然不主動介紹,還以為她是喪父之痛傷心過重,也不以為意,主動上前道:「無量天尊,貧道峨嵋派佟元奇,想必這位小友就是此間的主人俞允中吧!」


  俞允中早就在友人口中聽說過峨嵋派的威名,趕緊應道:「正是小可,見過道長。」


  佟元奇上下打量一番,又介紹道:「這位就是岳麓山谷王峰的鐵蓑道人,也是天下著名的劍仙。」


  俞允中一聽,竟然就是家門口的高人,竟比剛才還熱情。畢竟峨嵋派雖然強大,但終究是縣官不如現管。若能將這位眼皮底下的道長給巴結好了,日後若有所求,豈不出城就到了!趕緊躬身施禮道:「在下見過仙長,沒想到我長沙近處,就有仙長這般神仙人物!」


  又待眾人一一介紹過來,各自見禮便不細說。俞允中將眾人引入正廳看茶,趕緊問道:「怎未曾見到凌老伯父?」


  這一問卻又將雲鳳悲情引起,不由得潸然淚下,咬牙切齒道:「爹爹已然慘死在那羅九惡賊的手上!我次番回來就是要給他老人家報仇雪恨!不殺那羅九決不罷休!」


  俞允中卻沒想到凌操竟然真的死了。在他看來連凌雲鳳都能安然無恙,凌操又怎會出事。一聽到這個噩耗,他即震驚也悲傷,同時俞允中居然驚愕的發現,自己心裡竟還有些竊喜!要說他跟凌操也算是忘年交,俞允中年少好武為人豪爽,凌操則是方圓數百里有名的武術高手。二人交往也並非一日兩日,若是沒有些瞭解,凌操又怎會將自己啊女兒許給他。如今一個相識多年的朋友轟然橫死,自然難免悲傷。但同時見佟元奇等人的架勢,此番那陳家恐怕是難逃覆滅的結局了。一想那為仇作對了近百年的對頭,即將灰飛煙滅,讓他心中如何能不高興!


  眾人還不待多敘,就從外頭又走進來了一個少年俠士,見他一身淡青色勁裝,背背寶劍,行走如風,且真氣內斂竟然已經深具修真功底!那青衣少年似不知有客。站在門口微微一愣,乍一看見佟元奇,更顯出驚愕不敢相信之色,緊趕了兩步單膝跪倒,道:「佟師叔!弟子見過師叔。」


  佟元奇也感到有些意外,道:「玄極!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徐清剛開始卻沒看出此人是誰,但一聽名字這才想起來,乃是玄真子的另一為弟子黃玄極!不過徐清卻未曾見過此人,只聽嚴人英曾經提過幾句。好像是數年前與諸葛警我各自看守兩座丹爐,卻不知因為何故走火入魔。以至丹爐崩倒,白白糟踐了許多年採來的靈藥仙草,玄真子大怒之下就將其逐出師門。徐清當時聽過之後,還甚是不以為然,因為毀了些許外物沒就將其弟子逐出師門,看來玄真子的道心也未必就有多高深。不過黃玄極出了峨嵋派之後,卻不曾放棄重返師門,花費了數年時間又收集可不少靈藥,希望能再湊上一爐丹藥,再回山求情。想必玄真子就能網開一面,收他回歸。估計佟元奇也對當初玄真子所為不以為然,黃玄極雖然出了門牆,但呼其為師叔,他也沒反對。


  黃玄極道:「前日與長沙附近戴家場的戴衡玉兄弟非常談得來,就在他府上多住了兩日。後來聽說城裡的凌家出了血案。弟子知道凌操乃是白前輩的親人,恐怕出了意外就趕來助拳。」佟元奇也能知曉他的想法,若是稍微出些力氣,萬一能在白谷逸那留下印象,日後回歸峨嵋派時也好求追雲叟上門說情。


  俞允中沒想到自己這邊最倚仗的劍俠,竟然是面前這道人的師侄,心裡愈發有底。趕緊吩咐下人大排宴席,款待貴客,席間俞允中對佟元奇和鐵蓑道人極盡溢美之詞。是人那又不愛聽吹捧的,席上自然氣氛不錯。不過這些看在凌雲鳳眼中卻有些不是滋味,冷眼旁觀只知一味喝悶酒。


  其實俞允中也並非是那種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人,但此刻他實在是有些壓抑不住心裡的興奮。黃玄極的飛劍本事他是親眼見過,如今佟元奇竟是同門師叔,可想而知其有多大能耐。若能得指點一二,簡直受用無窮。而且這還都是次要的,他還在閒談之時,曾聽黃玄極親口說過,其原來的師父乃是唐宋時就活著的人了,到如今已經小有千歲。如果飛天遁地還只是能讓一個人興奮,那長生不老就能讓人瘋狂。此刻俞允中心裡只想若能拜在哪個能人門下,博個長生不老的功業,什麼萬貫家財,絕色美人,全都無所謂了。


  雲鳳坐在席上實在難受,索性輕聲告了個罪就先行離去。眾人還以為她是父親新喪,悲痛未去,倒也沒人在意。直等過了半個時辰才將宴席撤下,又上沏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佟元奇正在詢問羅九回到長沙之後的來龍去脈,與俞允中談的也甚是熱烈。徐清卻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也不願多呆。此刻他心裡還想想著石玉珠和她所代表的血神子,究竟有何圖謀,而自己又能從中得到什麼益處。


  徐清引著白靈離了席間,隨手點了一個僕役,問了花園所在便順著指引走了過去。此時正是四月春花爛漫之時,行在花間自然神清氣爽,想來思考問題也更心思明快。但顯然抱著同樣心思地還不止徐清一人,他行過一道長廊,就看見一片規模不小的花園。要說這俞府在長沙也是鼎鼎有名的深宅大院,從前明是俞家老祖發跡開始,代代修繕,如今亭台樓閣,香榭雨捨鱗次櫛比,方圓更不下六七十丈。如今的長沙城也就三百丈方圓,府尹的大衙門也未必就比俞府來的氣派。


  徐清正自緩行看著那奇型花池之中的櫻艷招展的春蘭。忽然見前面花團錦簇之中竟立著一個少女!艷陽揮灑,落在那少女與花上,卻也分辨不清,哪是少女的艷光,哪是繁花的錦繡。只歎息那娥眉輕蹙,明眸澀銹,腮邊還掛著淚珠。令人心懷悸動,不忍堪憐。


  雲鳳正在對花傾訴,輕曇淚珠,卻猛地發現,不知何時徐清竟然已經站到了她的身邊。一時間手足無措,趕緊抬起手掌捂在臉上胡亂抿了兩下淚水。雲鳳平素就堅強,如今又失了至親,更知已然無依無靠,不願讓旁人看見她軟弱的模樣,強自笑道:「徐清大哥來看園子了,已經席散了嗎?」


  徐清淡淡笑道:「他們還在喝茶,我覺無事便出來走走,也帶白靈活動活動,它不喜歡生人的氣味。」


  雲鳳勉強地笑了笑,忽然心意淒然,蹲下身來輕輕摸了一下白靈的肩膀,歎道:「你還真好呢!徐清大哥這樣寵你!爹爹去了,日後還有誰會顧念著雲鳳啊!」說到後來卻再忍不住落下淚水。


  徐清搖搖頭,忽然想到了自己,又何嘗比凌雲鳳好些,歎道:「茫然四顧,卻只見孤身一人,何其悲哉!」又從袖中抽出絹帕遞給雲鳳,不欲擾她,轉身要走。


  雲鳳眼見欲去的徐清和白靈,猛地把心一橫。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撲身跪倒,道:「徐清大哥!求你收我為徒吧!」


  徐清允自一愣,回過身來,疑惑道:「雲鳳這是何意?前日你不是已經見了白前輩,怎又要拜我為師,莫非在說笑不成?」


  雲鳳卻一臉堅定,不似玩笑,道:「前日我數次向祖爺爺提起修道之事,他卻皆言時機未到,恐是嫌我資質不佳,不願收我的吧。雲鳳也知自己心性不耐,年紀又大了,他老人家乃是當世高手,若是門下出個無能之人,豈不大大的落了面子!只是顧念同宗之誼,才沒直說的吧。」


  徐清心中暗道:「這女兒家的心思還真是莫名其妙,竟然胡思亂想到哪去了,不知白谷逸若是知道了會是什麼表情?若是我將這丫頭收入門下,給芷仙做個師妹,不知日後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不過他也只是想想罷了,須知那怪叫化凌渾夫婦可是相當看重這個隔世的孫女,有心培養她與峨嵋派的『三英二雲』一爭高下。只可惜雲鳳這丫頭不爭氣,心浮氣躁,日後卻將好好一個《白陽圖解》練得亂七八糟。


  雲鳳只見徐清臉色變化,彷彿有些意動,卻似更多顧忌,心中更加忐忑,不知自己日後命運到底如何。若是過去嫁給俞允中,再生幾個二女,天倫之樂也倒心安,但如今見了那些劍仙的本事,又叫她如何甘心。


  徐清沉吟片刻,道:「並非是我不願收你,只因你家淵源甚深,日後自然有修仙機緣,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雲鳳沒想到徐清竟然也是這個論調,不由有些惱怒,道:「都說日後日後,這日後到底是個什麼時候啊!」


  徐清也知她心裡苦悶,索性就透些實情給她,笑道:「雲鳳也知自己性格暴躁,為何不多加控制,須知修道之事最忌心浮氣躁。若是你不能克服,就算修真日後也成就有限。你既然想知道自己日後的仙緣,我便告訴你也無妨,不過你需發誓不能與他人說是我告訴你的。」


  凌雲鳳立時眼睛一亮,道:「我發誓,絕不將此事亂說出去,否則……」


  不待她說完徐清就打斷道:「行了,那些天打雷劈的話就不要說了,修真之人最忌諱這些。」雲鳳聽了此言,只覺心裡暖呼呼的,卻不知說什麼好。徐清接道:「你即知追雲叟白谷逸是你外祖爺爺,就應該知道你的外祖奶奶名叫凌雪鴻吧!」


  雲鳳趕緊點了點頭,道:「小時候聽父親說過,只是她老人家早就過世了。」


  徐清道:「凌雪鴻還有個哥哥名叫凌渾,人送外號『怪叫化』,乃是修真界一等一的強者,說起來他才是你本家的祖爺爺。凌渾的妻子叫白髮龍女崔五姑。你的仙緣就繫在此二人身上,日後他們將引你入白陽山,修煉上古真訣《白陽圖解》。」


  雲鳳聽的目瞪口呆,彷彿還有些不相信般。徐清一見她哭過之後的可憐模樣,心下歎道:「哎!索性我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卻要看看一個不一樣的凌雲鳳,到底能給這個世界帶來多大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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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三十回 怪花凌渾

  徐清打定主意要成全凌雲鳳,其中卻不僅有憐惜她的意思,又何嘗不是想要把水攪得更混。他正色道:「雲鳳若真想有所成就,讓人刮目相看,就記住我今日說的話!定要將那焦躁跳脫的性子改一改。尤其日後上白陽山修道之時,斷然不可將那《白陽圖解》開頭幾幅磨練根基的圖譜略去不練!那幾幅圖乃是此書精華,若是略去不如不練!」


  人總是在悲傷和打擊中走向成熟,經歷了喪父之痛的凌雲鳳早已與原來不一樣了。她使勁地點了點頭,將徐清的話牢牢記在心裡。若是旁人說這些話,很可能都被她當作耳邊風了,但是徐清卻不一樣。如今在雲鳳的潛意識裡,徐清幾乎就是她最親近的人了,只有與他在一起才不用費力的支起堅強的偽裝,感覺那麼輕鬆舒適。


  徐清點了點頭,道:「你記住了就好,至於其他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吧。」


  雲鳳微微一愣,喃喃道:「順其自然?徐大哥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她也未曾多想,只為定了日後前途高興,就覺天下彷彿再沒有人如徐清這般對她好的了。


  卻說徐清在外走了一圈,又帶著白靈回到前廳,正要問問佟元奇到底定下了什麼計策。卻發現出去這會功夫,竟然又來了四個人,此刻全都圍在齊霞兒身邊,鶯鶯燕燕,都是女子!其中二人徐清也都識得,那一身鵝黃緞子素袍,身材高挑,體態伊人的正是餐霞大師的弟子女空空吳文琪,在凝碧崖時也經常交往走動。在她身邊是一個穿著藍繡面錦緞霓裳的極美少女,身量不高,卻長的嬌嬈秀絕,體態豐滿,舉動秀逸。正是吳文琪的師妹,也是『三英二雲』之一的周輕雲。


  此刻吳文琪正巧一回頭,看見了徐清趕緊迎了過來。她本來與朱文關係最好。前番聽說徐清在桂花山求藥出力不少,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道:「徐清師弟啊!剛才我們還在談論你呢!快快過來給你介紹兩位道友。」周輕雲還很是矜持,低低問了一聲好便罷了。她與徐清只見過兩三次,還談不上熟悉,只是聽說過許多傳聞,心底倒是欽羨不已。


  吳文琪笑著將徐清引了過來,道:「這二位妹妹乃是衡山白雀洞金姥姥門下的弟子,女飛熊何玫,女大鵬崔綺。」二女臉色微微一紅,彷彿感覺那外號有些丟臉,嗔惱地瞪了吳文琪一眼。


  徐清一見二女皆是秀顏麗色,不由得心中暗歎:「修真界中果然是美女如雲啊!只是那外號起的著實匪夷所思。」各自坐下之後,徐清才知為何四人聯袂而來。


  原來俞家戴家這頭請了黃玄極等人,那陳家也聚了不少修真,其中就有華山烈火老祖門下的郭雲璞、呂憲明二人。那何玫、崔綺早就與他們有仇,前番相見又被郭雲璞的邪門火焰污了飛劍。這才回山去尋師父出頭,卻恰逢金姥姥出門訪友不在洞中,幸在府上還有丹藥重新淬煉了寶劍。後來想要回去尋仇,又覺勢單力孤,這才去了凝碧崖尋吳文琪姐妹幫忙。


  那何玫與崔綺都是急性子,回來就直接打算去找郭、呂二人報仇。吳文琪扭不過她們只得隨去,卻沒想到前日她們走後,那慈雲寺敗走的金身羅漢法元竟也來到了長沙。他與郭、呂二人本是舊交,當初太乙混元祖師在時,五台派與華山派就同氣連枝共同進退,如今一見自然勾結在一塊。幸虧吳文琪見機的快,否則四女雖然人多,卻也難保不在那三個妖人身上吃虧。剛才徐清來時四人正在向霞兒訴苦,若然霞兒出手,那個法元和尚自然不在話下。


  其實霞兒也被她們說的有些心動,畢竟她也有好些時候沒用那天龍伏魔劍殺人了。尤其近日跟徐清在一塊生了不少悶氣,正需發洩心中鬱悶。但佟元奇卻主張步步為營,統一行動,眾女也只得作罷。


  只待佟元奇和鐵蓑道人離去,俞允中和黃玄極二人交頭接耳。看黃玄極面色為難,不知俞允中與他提了什麼要求。玄極沉吟半晌終於點了點頭,俞允中登時露出喜色,眼珠一轉卻急惶惶地向外奔去。那黃玄極也走了過來,他與吳文琪等何玫等人也是舊識,相談自然無礙。


  片刻之後俞允中又攜著一雙俊秀少年男女回來,雲鳳也跟在一旁。黃玄極又露出無奈之色,原來那二人就是戴家兄妹,剛才俞允中就求他介紹入峨嵋派修行,只覺一人有些份量不足,這才拉上了戴家兄妹!黃玄極只是個棄徒,有什麼資格介紹他人入門,但他與戴衡玉交情匪淺,又跟俞允中兄弟相稱,又如何能駁了他們的請求。無奈之下只得硬著頭皮請求吳文琪等人代為推薦,至於結果如何卻不敢輕下保證。


  徐清心知俞允中和戴家兄妹與峨嵋派無緣,索性也不與他們多說,尋個機會就躲了出去。其實霞兒也不是隨和的人,早被圍得有些心煩,奈何與吳文琪、黃玄極的交情尚可,卻不好拂袖而去。雲鳳剛知道了自己仙緣在日後,索性也不積極,只看著俞允中等人苦苦相求,卻忽然有種高人一等的感覺了。


  *****


  單說徐清出了俞家大廳,本也並無去處,正自閒散,卻忽然隱隱見後院飛起一道劍光。那人彷彿刻意隱藏,將劍光壓制在最弱,白天縱起也不引人注意。徐清微微心驚,暗道:「莫非俞家中還有其他劍仙?還是偷偷潛入的敵方探子?」索性也潛蹤其後遠遠地跟了上去。


  卻說那劍光飛得不快,只能看見一個淡淡的黑影,彷彿身材高大。徐清思來想去,方才恍然大悟,前面那人不就是鐵蓑道人!心想:「怎會是他!這大白天的他鬼鬼祟祟,究竟要幹什麼?而且前番那石玉珠去谷王峰不也是拜訪他來的!莫非這鐵蓑道人早與血神子有所勾結?」


  想到這裡徐清的身子頓了頓,還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追蹤。若再跟下去,恐怕真的發現了鐵蓑道人的秘密,那時候可就再沒迴旋的餘地了。雖然心中好奇,但權衡利弊之後,徐清還是停下了劍光。鐵蓑道人形跡神秘,恐怕背景不淺,與其莽撞而跟蹤,倒不如靜觀其變。


  徐清穩住身形,四下一望,無知不覺間竟然已經飛出了數十里。轉身正要回去,卻被嚇了一跳。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後竟站了一個怪模怪樣的醜陋叫花子。見他一身破爛衣裳,油漬麻花,補丁落著補丁。通紅的臉膛,大酒糟鼻子,滿嘴的老黃牙,不笑還好,一笑那口臭能熏出好幾丈。兩眼昏花,黑乎乎的眼屎積了不知多少日子了。若不是此刻徐清還虛立在天上,恐怕就要認定此人真是一個生活窘迫的老叫花子了。


  徐清允自一愣,干緊躬身施禮,道:「敢問前輩可是人稱窮神怪叫花地凌渾前輩!」


  那叫花子上下打量著徐清,呲牙笑道:「嗯?你這小子怎麼認識我老人家?」


  徐清一聽他承認,更不敢怠慢。道:「當今天下如此特意打扮,又能無聲無息現在晚輩身後的人,除了前輩恐怕也再數不出別人了。」


  凌渾頷首笑道:「嗯!還有些頭腦清明的勁,不錯,老叫花子便是凌渾。聽說咱們本家出事了,特意過來看看。看你小子大白天鬼鬼祟祟,莫非有何見不得人地事情?」


  徐清知他既然叫做『怪叫花』是脾氣古怪,也不與之計較,道:「敢問前輩的本家親戚可是長沙城中的凌操父女?」


  凌渾的眼皮一挑,淡淡道:「哦?你還認識他們?」


  徐清道:「前日在岳麓山谷王峰曾與凌雲鳳姑娘有些交往,只可惜凌操老先生遭了賊人毒手,已然過世了。」


  凌渾眼中金光一閃,驚道:「操兒竟真死了!」言罷不由得一拍巴掌,悔恨之意溢於言表。


  徐清道:「如今凌姑娘正在長沙城中的俞家暫住,正是悲淒之時,前輩還是早去看看為好。」


  怪叫花一皺眉頭,冷然道:「老夫家事何需你來多管!」


  徐清早知道此人生性乖張,做事也不分正邪,全憑自己喜怒而行,偏偏手段還厲害非常,能與三仙二老媲美。聽他呵斥倒不以為意,微笑道:「我也只是擔心凌姑娘,前輩若另有安排自然妥帖,在下也不敢多嘴。」


  凌渾眉頭緊鎖上下打量片刻,忽然問道:「你小子喜愛我們凌家那丫頭?」徐清卻被問地一愣,還不等他應聲,卻見凌渾臉色一變,冷道:「我早聽操兒說了,給鳳兒丫頭定了一門親事,乃是同城的俞家公子,卻與你小子無緣,日後還是少打主意!」


  徐清更被他這一頓搶白弄得哭笑不得,索性也不再多說,躬身一禮,淡淡道:「前輩自便,在下告辭了。」言罷一旋身就飄然離去


  凌渾本身輩分極高,修為又強,何時被一個晚輩如此冷落。不由得心中氣惱,但他生性古怪,生氣之後竟不發怒,反倒笑了出來。望著徐清的背影彷彿還有些欣賞之意,喃喃道:「早聽說那老醉鬼新收了個弟子,彷彿有些過人之處。我還以為是道聽途說,今日一見還真有些意思。若非還有雲鳳的事,便與他耍上幾日也不會無趣。」


  就在此時陡然從西南邊衝來一道金光,顯出一個白髮紅顏的女人,手上擎著一隻朔長的龍頭枴杖,喝道:「老東西在這耽誤什麼呢!當下操兒身死,雲鳳那丫頭還不知如何,你還有心在此發呆!」


  老叫花子彷彿聽慣了呵斥,非但不怒反倒喜滋滋地迎了上去,笑道:「老婆子莫怒,馬上就去看咱們的小鳳兒。」


  那女人甩手就將他推到一旁喝道:「找個水泡子給我好好洗洗臉去,重孫女還沒見過你這德行,莫把那丫頭給嚇著了。」


  卻說徐清剛回長沙城裡,還沒等到俞府,就看見霞兒急匆匆地趕奔過來,還有些疑惑到底是何事能讓她如此慌張。霞兒見他過來眼睛一亮,趕緊迎了上來,道:「我師姐來了!」


  徐清疑道:「素因大師還是玉清大師?來就來唄,你慌什麼,好像做賊心虛似的。」


  齊霞兒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嬌嗔道:「你這人怎生如此沒心沒肺!今趟我們停留長沙乃是私自決定,若是讓師姐知道,少不得要回去告訴師父。到時候你自然是沒事,我可少不得要挨罵的!」


  徐清難得見霞兒如此焦急窘迫,竟還有心笑她,道:「霞兒姐此時才像個可愛的女兒家的模樣,若總是萬事不急的樣子可不好。」


  齊霞兒惱道:「我呸!現在馬上跟我離開長沙!」


  徐清笑道:「那豈不是不打自招了!問誰還不能知道你我曾經來過。再說這事又有什麼好怕地,當初下山時說的明白,乃是你帶我四處歷練積攢經驗,雁蕩山斬蛟只是順便而為。如今在長沙遇上了妖邪作祟,還能讓咱們視而不見!難道那浙江的百姓受惡蛟之災需要行俠,長沙的百姓被妖孽魚肉就不用仗義了?」


  還不待霞兒應聲,卻聽見一個極好聽的聲音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孩!莫非天下的道理都被你給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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