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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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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五鳳三年,四月上。

  河東,柏壁,唐軍秦王李世民大營。

  說起來,時間的步伐也算進入了初夏,早些日子,一直刮著的西北風也已消失無蹤,從南方帶來暖意和潮濕的東南風將連綿數十里的軍營旌旗吹得獵獵作響,士兵們脫去了一冬甚至初春也不曾脫下的毛皮衣衫,換上了單薄的布衣,或許是因為天氣的原因,他們臉上的神情也一改往日的沉重,變得輕快了許多。

  當然,思鄉的心情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是有的,入春以后,那些來自關中的士卒難免會想念家鄉,正是春耕時節,作為壯勞力的自己已經從軍,來到了河東與定楊軍作戰,官府不知是不是信守承諾,有組織人手來幫助留在家鄉的親人耕種?屋里的老人和妻子身體可好?

  不過,縱然如此,總的說來,他們的心情依然是愉快而輕松的,當初,大家背井離鄉,從關中來到了河東,原以為會和那些野蠻的定楊軍展開你死我活的戰斗,不想,渡過黃河,來到柏壁之后,大家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砍伐樹木,挖掘泥土,修建營寨,隨后,就躲在深溝高壘修筑的營寨背后,每日進行枯燥的軍事訓練,除了不能隨便出入軍營之外,就像度假一般。

  不過,說實話,這樣的日子過得一久,大家難免會有些煩躁不安,當初,由于是天寒地凍的冬季,漫天的大雪,地面凝結堅冰,可以說是呵氣成冰。那樣的日子躲在軍營之中,每日烤烤火,吹吹牛,自然是一大快事。

  只是。現在已經是初夏時分,冰雪早已融化。萬物蘇醒,士兵們的心情也似乎從冬眠中復蘇一般,變得躁動和跳躍起來,他們精力充沛,渴望著發泄,以至于對目前這不進不退的局面感到不滿起來,這樣的情緒迅速在軍營中蔓延開來,特別是在中低級地軍官之中,尤為嚴重,進入四月以來。像程知節這樣的高級軍官也被這樣的情緒波及到了,他私下里曾多次向李世民提出請求,希望能出營作戰。

  就在李世民像以往一般,拒絕了程知節等唐軍將領出營與定楊軍交鋒的請求時,這時,正在華山祭天地李淵向柏壁的唐軍大營派來了使者勞軍,李世民將全營地高級將領召集在了一起。使者溫大雅代表唐皇進行了鼓勵性質的訓話。

  溫大雅手拿聖旨,嘴里鏗鏘有力。抑揚頓挫地念著優雅的文字,說實話,底下的將領有一大半都聽不明白所謂的聖旨,那些文字太過優雅和深奧了,除了一部分世家子弟之外。草莽出身的武將們自然難以理解。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們臉上露出感懷聖恩的表情來。因為,念完那篇深奧優雅的文字之后,溫大雅代表偉光正的唐皇陛下,用白話表揚了他們的功績,認為眾將團結在以秦王李世民為核心地帥帳旁邊,有力地打擊了定楊軍的囂張氣焰,將那些野蠻人擋在了黃河以東,他們并沒有辜負唐皇陛下的信任,唐皇陛下希望他們能再接再厲,繼續跟隨在秦王的帥旗之下,爭取早日將定楊軍趕出大唐的邊境,光復并州,奪回晉陽。

  李淵真的對目前河東的戰局感到滿意嗎?實際上,并非如此。

  例行地訓話結束之后,李世民在大帳內安排了宴會,宴請各位武將,這次,溫大雅一行帶來了許多美酒和牛羊,雖然,由于是在戰爭期間,軍營禁酒,美酒什么的只能收藏起來,在戰爭勝利之后方才能貢獻出來,讓大家一醉方休,不過,肉食之類地卻是不禁的,在廚子們的努力下,那些牛羊變為了一塊塊散發出香味的烤肉,進入了將領們的腹中。

  李世民并沒有在大帳內和眾將歡聚,他和溫大雅兩個人單獨待在了一個營帳內,營帳外,他地親衛全副武裝,嚴禁有人靠近,在這個營帳內,溫大雅將向他傳達李淵地密旨,這才是溫大雅來柏壁大營的真正原因。

  “秦王殿下,陛下要臣問殿下一個問題!”

  兩人分賓主坐下之后,溫大雅向李世民拱手作揖,然后出聲問道。

  李世民臉上露出溫和地微笑,擺了擺手,說道。

  “溫兄,無須客氣,但說無妨,世民洗耳恭聽!”

  溫大雅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

  “陛下要臣問秦王,能否在近日發起進攻,將定楊軍趕出河東,收復并州,奪回晉陽?”

  李世民臉上的微笑漸漸散去,眉頭緩緩皺了起來,他并沒有馬上回答溫大雅的問話,而是陷入了沉思,溫大雅也并未出言追問,他慢慢舉起几案上的茶盞,目光落在騰騰冒起霧氣的茶盞之上,就像那是一幅極美的畫卷一般。

  各種各樣的念頭和思緒在李世民腦海內飛速地閃現。

  為什么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呢?難道父皇按捺不住,又起了速戰速決的念頭,又或是太子那邊的人再向父皇進讒言,想利用父皇來逼迫自己和定楊軍決戰,迫使自己失敗,若是自己不愿出戰,則乘機用太子的人來替換自己,剝奪自己的軍權?

  片刻之間,李世民臉上又露出了溫和的笑意,緊皺的眉頭也消散開來。

  “溫兄,久在父皇身旁,深得父皇信任,乃父皇的肱骨之臣,自然不是那些鼠目寸光的小人可比,以溫兄的眼光,當知道目前,戰局已經進入了最關鍵的時刻,定楊軍遠道而來,糧道漫長,被我阻于柏壁,敗亡只是遲早之事,現在,無非是在勉強支持而已,在這樣的時刻,我若率軍出營作戰,難免正中對方下懷。實乃不智之舉,還請溫兄回京之后,向父皇多多美言几句,將前線的戰況如實述說。若是再拖一段時間,我軍必定能獲取全勝。若是在此期間,出營與定楊軍決戰,則勝負難料啊!”

  現在,換溫大雅緊皺眉頭了。

  “以秦王殿下之見,若是此時和定楊軍決戰,不知勝利的機會能占几成?”

  李世民苦笑了一聲,說道。

  “若是此時和定楊軍決戰,我軍勝利的機會不超過五成!”

  “不會吧?”

  溫大雅臉上很自然地出現了疑問,他的手指囊馕地敲打著桌面,依然緊皺著眉頭。在他看來。秦王李世民這番話無疑有危言聳聽的嫌疑,定楊軍的實力縱然強大,不過,唐軍地兵力不在其之下,天時,地利,人和皆有。雙方交戰,至多五五之波。唐軍斷不會落在下風。

  “溫兄有所不知,由于缺糧,定楊軍應該在進行糧食配給了,對普通士兵來說,餓死遠比戰死恐怕得多。若是此時與我軍作戰。定楊軍為了不致餓死,自然會人人奮力爭先。不懼生死,在這樣的情況下,與敵軍交戰,難免對我軍不利。敵軍糧道漫長,現在平陽公主又率領著本部人馬在后方騷擾敵軍糧道,總的說來,拖的時間越長,就對本方越有利,既然能夠輕松地將對方拖垮,又何必犧牲士兵們地生命呢?”

  “時間?”

  溫大雅苦笑著說道。

  “秦王殿下,從河東的戰局來看,時間對我方有利,然而,從天下地大勢來看,卻時不我與啊!”

  李世民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溫兄,何出此言?”

  “秦王殿下,不知你可知道,現在,河北高暢已經率領大軍進入了河南,正從濟陰發兵,向滎陽進發,東都王世充也在集結兵力,准備在滎陽一線與夏軍決戰!”

  李世民點了點頭。

  “這事我也略有耳聞,不過,夏鄭交鋒,這對本方來說,乃是天大的好事啊!乘兩軍交鋒之際,我方正好借機集結兵力,擊敗河東之敵,收復河東和并州,時間對我李唐來說,乃是有利的局面啊!”

  溫大雅微微搖晃著腦袋。

  “秦王殿下,你又否知道,現在,夏軍已經進入了河內?”

  “什么?夏軍進入了河內?”

  李世民大驚失色,這個消息他的確沒有收到,雖然,他底下天策府的人一直在搜集關東的消息,不過,由于道路遙遠,人力不足,有些訊息的確沒有官方來得快。

  河內,天下之要地,乃各路勢力豪強必爭之地啊!

  “李道宗駐守臨清關,多次擊退夏軍的攻擊,又怎么會這么快丟了河內呢?”

  溫大雅神情沉重地說道。

  “賊將尉遲恭率領精兵三千從小道進入了河內,然后,奇襲新鄉,斷了任城王李道宗的后路,新鄉一失,任城王再駐守臨清關已經毫無意義,于是,任城王只好率領精騎突圍而出,往西疾行,退守修武,只是兵力不足,在夏軍地壓迫下,不得不放棄修武,退守河內,此時,也不知戰局如何?”

  李世民緊皺著眉頭說道。

  “李道宗也是知兵之人,就算夏軍從小道進入河內,兵力也不會很多,據溫兄所言,不過區區三千人,這個時候,新鄉守將只需緊守城池,稍微拖得兩天,沒有后勤,兵力又不足的夏軍也不過是瓮中之鱉,缺糧之后,也只能四散而去啊!又怎會如此輕易地將新鄉丟棄呢?”

  溫大雅苦笑著說道。

  “夏賊極其狡猾,在進犯新鄉之前,賊軍已經派出精騎在半道截殺新鄉令派往臨清關的信使,隨后,賊軍派人假冒臨清關之人,命新鄉令率軍出城與夏軍野戰,說是臨清關的守軍將在約定的時間出現在夏賊之后,前后夾擊,而不知怎么回事,那新鄉令居然誤認賊軍信使為真,果真率軍出城和夏賊野戰,接下來,在約定的時間,臨清關的友軍自然并未出現,我軍也就一敗涂地了!”

  溫大雅嘆了一口長氣,繼續說道。

  “本來,夏賊和東都偽鄭交鋒。對我們來說,乃是天大地好事,按照雙方的實力對比,夏賊稍微占據上風。然而,夏賊乃是遠道而來。偽鄭只需扼守險關要道,夏賊要想輕易擊敗偽鄭,絕非在短時間內能夠做到地,就算最后夏賊擊敗偽鄭,要想奪得城池高大的東都洛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當初北周和北齊圍繞這洛陽進行地攻防,所花的時間往往以年來計算!然而,現在偽鄭集重兵于滎陽與夏賊對峙。后方難免有些空虛,夏賊若是占據河內,從河陽盟津渡河,可以直接進攻偃師,進而奪取洛口倉,在這種情況下,滎陽和東都地聯系就會中斷。那么,王世充地鄭軍難免會潰敗。夏賊若是擊敗偽鄭,輕易奪取東都,其勢力范圍大規模擴大,當在我李唐之上,那時。我李唐危急矣!”

  最后。溫大雅總結性地說道。

  “所以,時間并不站在我方。若是夏賊擊敗偽鄭,奪取了東都,平定了河南之地,那時就算秦王殿下你擊敗定楊軍,奪回河東和并州,也為時晚矣!”李世民面沉如水,他也知道大勢對本方不利,可是,在目前地局面,若是慌了手腳,孤注一擲和定楊軍決戰,那結果有可能更糟,現在地柏壁集中了大量地士卒,大半個唐王朝的兵力都集中在此,容不得半點閃失。

  溫大雅的聲音在營帳內緩緩傳送。

  “秦王殿下,吾皇斷不容許東都落在夏賊之手,為了阻止夏賊從河陽渡河,吾皇將派遣大軍穿越太行,進入河內與夏賊作戰,同時,若是偽鄭向本方求援,我軍也會出潼關,協助偽鄭和夏軍作戰,而現在,我方的精兵大部分都在河東柏壁大營,因此,陛下才命我來向秦王說一聲,希望殿下能夠盡快擊敗當面的定楊軍,當然,具體的作戰時間,仍然由秦王殿下決斷,畢竟,河東戰局對我朝來說,也是至關緊要啊!”

  “如此甚好!”

  說罷,李世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營帳內,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河內失守的訊息讓李世民憂心忡忡,然而,這一時間,他的對手宋金剛的心情和他相比,也好不到哪兒去。

  同一時間,定楊軍大營。

  宋金剛身著輕薄的皮甲,在自家地營帳內來回走動,他的心腹愛將尋相席地而坐,神情恭謹,目光隨著宋金剛的身影來回移動。

  尋相和尉遲恭一樣,都是宋金剛的心腹愛將,當初宋金剛盤踞上谷時,他和尉遲恭城被宋金剛稱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當初,宋金剛率領大軍南下攻擊河間高暢,他帶在身邊的是尉遲恭,留守上谷的則是尋相,不過,由于他和尉遲恭在戰略戰朮上發生了根本性地爭執,拒不接納尉遲恭的建議,一意孤行,最后被高暢擊敗,率領殘兵逃回上谷,尉遲恭因此落入了高暢手中,不得不投降了高暢,成為了夏軍一員,現在正活躍在河內地戰場上。

  由于夏軍窮追不舍,蘇定方率部進入上谷,大敗不久的宋金剛實力孱弱,不得不丟棄上谷,率領數千精騎往西進入了馬邑,投靠定楊天子劉武周,尋相作為宋金剛的頭號大將,自然也跟隨在他身邊。

  去年,定楊天子劉武周發起了攻打李唐的戰役,宋金剛作為前鋒率部南下,尋相則率領本部人馬作為前鋒的前鋒在前頭攻城拔寨,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可以說,定楊軍地攻勢算得上摧枯拉朽,基本上沒有遇見什么像樣地抵抗,就連裴寂率領的十余萬唐軍也在度索原一役中被定楊軍打得抱頭鼠竄,潰散四方。

  當時,尋相甚至認為在去年年尾,大軍就會渡過黃河,進入關中。

  然而,自從去年李世民頂替裴寂地位置,從龍門關乘黃河結冰率部渡過黃河,吞并柏壁,與固守絳州(治正平,今山西新絳)的唐軍形成了犄角之勢,定楊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好日子就一去不返了!

  首先,唐軍以深溝高壘為防線,進行了堅壁清野的戰朮,使得定楊軍無法前進一步,宋金剛也不是沒有想辦法來破解唐軍這一招,曾經多次派小股部隊在唐軍陣前謾罵。做一些侮辱性的動作,侮辱李唐皇族的聲譽,在宋金剛看來,李世民不過二十不到。正是年輕氣盛的年齡,血氣方剛。也許受激不過,說不定會率軍出來與本方決戰,然而,事實証明,李世民雖然年少,卻氣度沉穩,根本就不吃激將法這一套。

  隨后,宋金剛組織了一些部隊,向唐軍的營壘發起了強攻,事實証明。這一招除了枉自耗費人力,損兵折將之外,并達不到任何效果,躲在高大地寨牆,以及許多壕溝后面的唐軍能夠輕易將定楊軍擊敗,遏制本方的攻勢。

  為了打破這個僵局,宋金剛讓尋相率軍南下。繞過唐軍的柏壁大營,前去協助河東地王行本。想與王行本聯手,前后夾擊柏壁的唐軍。

  不料,河東很快就被唐軍攻破,王行本也因此被殺,李世民親率步騎3000夜奔安邑(今山西運城東北安邑)截擊。大破定楊軍。尋相只身逃回。

  當初,出于兵貴神速地考慮。宋金剛率領定楊軍一路南下,直奔黃河渡口,因此,除了沿途一線,兵鋒不及之處,有許多城池仍然落在唐軍的手中,后來,大軍在柏壁受阻之后,那些仍然打著李唐旗號的城池也就成為了定楊軍的心腹大患。

  在柏壁和唐軍形成對峙之后,宋金剛曾派出一些人馬去進攻那些仍然打著李唐旗號的城池,然而,戰事卻對本方不利,那些城池的守將大部分都對李唐忠心耿耿,若是兵力不多,很難將城池攻下,若是集結大量兵力,又擔心大營的兵力不夠,對面的唐軍會乘勢發起攻擊,本方難以抵擋,宋金剛因此很是白了几根頭發。

  后來,李元吉不戰而逃,將晉陽拱手讓給了劉武周,宋金剛也就全心對付面前的李世民,把安定后方的任務讓給了駐守晉陽地劉武周。

  可惜,劉武周雖然號稱定楊天子,其本身的能力卻仍然保持著馬邑校尉的水准,在他的治理下,以晉陽為中心的并州各地可以說是民不聊生,草寇始終是草寇,不要說一國之地,就算交給他一座城池,他也管理不了。

  不僅那些仍然打著李唐旗號的城池不聽從劉武周的號令,就連并州各地地豪強地主也絲毫不理會劉武周的命令,他們憑借高大地塢堡自守,拒絕向定楊天子效忠,又或是表面上聽從定楊天子的命令,暗中卻陽奉陰違。

  派遣大軍去攻打這些塢堡,這計划基本上難以實行,并州是李唐的起家根基,李唐在此經營了多年,那些并州大族的勢力基本上都和李唐綁在了一起,就拿太原王家來說吧,當初李唐起兵,軍中的盔甲武器有一大部分都由王家提供,在唐軍之中供職地王家子弟不在少數,在這種情況下,要想他們反戈一擊,幫助定楊軍對付李唐,完全是天方夜譚。

  自從定楊軍占據晉陽之后,像太原王家這樣地大族就已經離開了晉陽,他們的家族散落在并州各處地塢堡田庄之內,難以掌握在手。

  宋金剛南下時,由于兵鋒強大,并州當地的大族也沒有組織兵力來抵御定楊軍,而是采取了觀望的態度,宋金剛也沒有分兵去攻打這些大族盤踞的塢堡和田庄,他只是派出使者警告那些大族,必須向定楊軍提供糧食,否則就會率軍攻之,那些大族也非常識趣,大軍一旦從門前經過,就提供了糧食和牛羊勞軍,一時間,兩者倒也相安無事。

  宋金剛雖然是草寇出身,但是他也知道一味地燒殺劫掠是奪取不了天下的,那些大族始終是政權的根基,若是他們團結在一起,反抗定楊軍的統治,那么,定楊軍在并州也就始終無法站穩腳跟。

  現在,那些大族之所以不站在自己這方,無非是在觀望,在那些家伙看來,自己和劉武周恐怕不能成事,和李唐相比,實力處在下風,就算一時得勢,最終也不能持久,然而,只要自己向那些家伙証明現在的局面并非僥幸得來。一旦兵鋒進入關中,到時,他們自然就懂得取舍了。

  這也是宋金剛沒有分兵去攻打那些仍然打著李唐旗號的州縣,而是率領大軍急速南下。朝關中星夜進發的原因,只要逼得李唐遷都。占據關中長安,不僅那些仍然打著李唐旗號的州縣會改換門庭,那些名門大族也就自自然然地投懷送抱而來了。

  最初,事情的確在向著宋金剛預想的那般發展,當宋金剛在度索原大敗裴寂統率的唐軍之后,在那段時間內,不時有并州當地地豪強子弟進出定楊軍的軍營,一車一車的糧食作為禮物送到了軍營之中,那几日,在睡夢之中。宋金剛都是露出笑臉的。

  然而,自從李世民取代了裴寂統帥地位置,率領關中的唐軍乘著黃河結冰渡過黃河,在柏壁扎下大營之后,戰爭地天平就慢慢向李唐那方傾斜了。

  在雙方對峙的時候,定楊軍向唐軍發起的攻勢一一受挫,而唐軍卻步步為營。一步一步蠶食掉了定楊軍生存的空間。

  由于李世民的到來,那些當地豪族對定楊軍的態度頓時又為之一變。他們該而支持起唐軍來。

  在唐軍堅壁清野的戰朮下,定楊軍無法在當地就食,所有的后勤全部依賴于身后的晉陽,晉陽是李唐的龍興之地,庫房內存儲著大量地糧草。由于李元吉不戰而逃。晉陽落入劉武周之手,那些糧草也被劉武周所獲取。再加上,定楊軍和盤踞在葦澤關的夏軍達成了同盟協議,夏軍也在源源不斷地向定楊軍提供糧草,總的說來,定楊軍并不缺乏糧食。

  然而,晉陽不缺乏糧食,并不代表前方的宋金剛大營不缺乏糧食,要想把糧草從晉陽運送到前線來,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李世民在柏壁和定楊軍對峙的時候,也不是一味地死守不出,他也派遣了一些部隊去進攻那些被定楊軍掌握的城池,由于在那些城池內有著不少同情和支持李唐地百姓和官員,因此,唐軍基本上沒有費什么力氣就拿下了這些城池。

  行軍總管劉弘基率領精兵兩千沿隰州(治隰川,今山西隰縣奔浩州(治隰城,今山西汾陽),威脅宋金剛糧道。

  另外,李唐平陽公主李秀寧率領從葦澤關退下來的唐軍不時襲擾定楊軍地后方糧道,消耗定楊軍的兵力,由于并州豪族大多站在李唐這一方,百姓也多為唐軍眼線,使得定楊軍根本就抓不住李秀寧軍的行蹤,只能被動挨打。

  為了奪回浩州,重新保障糧道的安全,劉武周派麾下大將張萬歲多次向浩州發起攻擊,然而,卻屢次被劉弘基和唐王朝真鄉公李仲文擊退,始終無法奪下浩州。

  真實的歷史上,在四月十四日,由于軍中糧食吃完,糧道被斷,宋金剛只好率領大軍向北撤退,想要退守晉陽,只要能夠保存兵力,能夠得到晉陽地糧草供給,宋金剛有信心擊敗李世民。

  既然李世民可以將本方拖垮,那么,退守晉陽地他也有信心能將唐軍拖垮。

  不過,由于高暢的出現,歷史無疑或多或少會發生一些改變,此時,宋金剛在考慮該如何擺脫目前地困局,暫時還沒有往北撤退的打算。

  是的,他現在在營帳中來回走動,就是在思索這個問題。

  軍中的確缺糧,不過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當然,若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也無須深思熟慮了,軍中一旦缺糧,士卒也只能四散而去。

  宋金剛有一個計划,既然劉武周無能,無法攻取浩州,保障己方的糧道,那么,他只能自己動手了,他准備讓尋相率領本部人馬北上,協助張萬歲進攻浩州,拔下李世民安排在自己后方的這顆釘子。

  只不過,由于唐軍耳目眾多,就算是在自己的大營之中,也有唐軍的細作和眼線,若是讓李世民知曉尋相部北上,本方軍力空虛,恐怕唐軍會乘機打什么主意,或許會出營來與本方會戰吧?

  若真是如此,何不如這般?

  可是,若這個計划失敗,唐軍不中計,那么,自己也不得不往北退兵了!

  究竟如何決斷,這是一個難題啊!

  不知不覺間,宋金剛的步子走得更加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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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鳳三年,三月七日。

  尉遲恭率三千精銳在野戰中擊敗唐王朝新鄉令張元忠部,唐軍傷亡數百,余眾數千人皆成為了夏軍的俘虜,當日下午,尉遲恭率部進駐新鄉,新鄉城的城頭打上了夏軍的旗號。

  第二日,臨清關唐軍守將李道宗得到了新鄉失守的消息。

  新鄉乃是臨清關的后勤基地,臨清關守軍的糧草器械供應皆來自新鄉,新鄉一失,臨清關也就失去了險關的價值,夏軍無須進攻臨清關,唐軍一旦糧盡,只能四散而去。

  李道宗當機立斷,就在得知新鄉失守的當天,他率領數百精騎為一路,星夜離開了臨清關,從新鄉北面繞過新鄉城,往修武而去。

  主將離開了臨清關,余下的唐軍眾將士自然也失去了斗志,他們將關城焚燒一空,借用征召而來的船舶沿永濟渠往西而去,途中,遇見夏軍阻擊,夏軍以沉船,樹木堵塞河道,唐軍不得不丟棄船只上岸,夏軍精騎沖陣,唐軍抵擋不住,不得不打白旗投降。

  待臨清關的關城火勢熄滅之后,夏軍大部隊從汲郡途徑臨清關進入河內。

  李道宗原本想憑借修武的城池,抵御夏軍的進攻,然而,夏軍的援軍源源不斷地從臨清關進入河內,唐軍勢弱,李道宗不得不率領修武的守軍撤離修武,臨走之時,將修武的庫藏洗劫一空,只留了一座空城給尉遲恭。

  李道宗退守河內郡城,尉遲恭率精騎急進,隨后,大軍進一步推進,李道宗不得已再次后退,率河內軍民出郡城。退守濟源。

  這時,山西長平的唐軍已經翻越太行,沿陘道進入河內,李道宗得到援軍支持。這才不再后退,決定死守濟源。只要濟源掌握在手中,有了這個立足點,唐軍就可以通過太行陘道源源不斷地進入河內,關東攻略也就不至于全盤失敗。

  不過,李道宗退守濟源之后,夏軍并未從河內出兵,大舉進攻濟源,尉遲恭只是派了一只偏師在濟水扎營,主力部隊則南下,直奔河陽而去。

  當初。李密在汲郡敗亡,王伯當為了給李密報仇,拒絕了唐王朝的拉攏,而是將河陽交給了東都的王世充,率領本部人馬投靠了王世充,王世充讓其仍然駐守在河陽,后來。李神通率唐軍進攻河陽,王世充派段達率領援軍渡過黃河。前來救援王伯當,兩軍合力,多次擊退唐軍的進攻。

  見無法攻下河陽,李神通留下一部人馬駐守河內,自己則率領主力東進。后來在和夏軍的交鋒之中被高暢擊敗。成為了高暢的階下囚,現在仍然被關押在平原。

  唐軍退卻之后。鄭軍也未向河內發起進攻,段達返回了東都,留下部將羅曉率領兩千鄭軍協助王伯當駐守河陽。

  當尉遲恭率領夏軍進逼河陽時,駐守河陽地鄭軍共有五千余人,其中羅曉部有兩千,王伯當部三千。

  當初,李密率部離開河內,進攻汲郡,留下了五千瓦崗軍由王伯當統率駐守河陽,王伯當投靠王世充之后,多次和唐軍交鋒,到現在只剩下了三千來人,王伯當也不是沒有填充兵力的念頭,只是,東都方面,只給了他三千人的限額,糧草器械等后勤物資也只有三千人的份,使得他無法擴充實力,從某方面來說,王世充對他這個瓦崗降將并不怎么信任,同樣作為瓦崗降將,單雄信則受到了王世充地看重。

  王世充之所以不放心王伯當,除了因為王伯當是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投靠自己,還因為當初段達協助王伯當擊退唐軍地進攻之后,王世充准備讓段達留守河陽,而讓王伯當率領本部人馬渡過黃河,另行安排,結果,王伯當并沒有聽從王世充的命令,而是玩了一個花招,說是因為和單雄信誓不兩立,絕不站在同一個屋檐之下,因此不愿前來東都朝見。

  當時,王伯當部只有三千來人,但是都是百戰的老兵,實力不容小覷,權衡厲害之后,王世充沒有命令段達對王伯當下手,而是讓段達返回了東都,留下部將羅曉協助王伯當駐守河陽,一方面行監視的任務。

  去年,王世充和高暢結盟,率部進攻李唐的關東之地,也曾命令王伯當和羅曉率部從河陽出擊,奪取河內。

  結果唐軍在濟水扎下營寨,鄭軍無法渡過濟水,只能無功而返,退守河陽。

  由于王世充的主力大軍也被唐軍擊敗,無法前進,他也無法怪罪王伯當,只好溫言勉勵,讓他繼續駐守河陽,使得河內的唐軍無法從盟津過河,威脅東都。

  后來,鄭夏交惡,夏王高暢的王駕出現在了濟陰郡,看樣子,夏軍的主力將從濟陰出發,進攻陳留,封丘,浚儀,進而進逼滎陽,威脅東都。

  為了抵御夏軍的進攻,王世充將主力調到了東面,在滎陽集結,想要將夏軍攔截在滎陽以東,為此,王世充在東面構筑了一條防線,以白馬為首,然后,從北向南,封丘,浚儀,陳留為點,在這些城池駐扎重兵,自己則率領主力駐守滎陽,不管哪座城池受到敵軍主力地攻擊,他都能夠及時率軍救援。

  將兵力分散開來,分別駐守几個城池,無疑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數,只是,若是集重兵于滎陽,放棄封丘,浚儀,陳留等外圍城市,那么,白馬也只能放棄了。

  王世充原本也准備這樣做的,但是左右謀臣勸阻了他。

  在這些謀臣看來,高暢雖然出現在了濟陰,聲勢浩大,說是要西取洛陽,然而,這也可能是高暢玩的一個花招啊!

  高暢的主力大軍若是要出現在濟陰,那么,其主力就要從濟北郡渡過黃河。經濟北郡,東平郡進入濟陰,沿途道路難行,物資和人力的耗費極其巨大。說實話,這并不是一條上好的行軍路線。

  因此。高暢有可能是虛張聲勢,故意將王駕擺放在濟陰,讓本方認為他地主力會從東面而來,為了防止被敵軍主力各個擊破,本方不得不收縮防線,放棄封丘,陳留,浚儀等外圍城池,集重兵于滎陽,由于封丘等城池的放棄。駐守在白馬渡口地鄭軍得不到后方地支持,也只好放棄渡口,撤回軍隊,而實際上,夏賊等待的正是這個機會,也許夏賊的主力根本就未曾從濟北郡過河,而是埋伏在黎陽。隱藏了起來,當本方中計。放棄白馬之后,敵軍就從白馬過河,從白馬過河,夏軍不需長途跋涉,若是滎陽展開會戰。本方也無法以逸待勞啊!那時。雙方也就站在了同一個起跑線上,本方一點便宜也占不到了。

  對于謀臣們的建議。王世充深以為然,所以他采取了分兵地戰朮,把部隊分別布置在了白馬,封丘,浚儀,陳留等城池,自己則率領主力留守滎陽,密切注意前方地戰況。

  率軍駐守封丘地乃是裴元慶,駐守浚儀地則是陳智略,駐守陳留的乃張童兒,裴元慶,陳智略,張童兒都是舊隋將領,他們也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曾經在瓦崗軍中效力,裴仁基,裴元慶父子投靠瓦崗的時間稍微長一些,陳智略和張童兒則是舊隋驍果軍的將領,從江都隨宇文化及北上,宇文化及在童山一戰中被李密擊敗,陳智略和張童兒只好率部投降了李密,然后,在李密和王世充會戰時,他們又作壁上觀,最后投降了擊敗李密的王世充。

  陳智略和張童兒率領的部隊都不是王世充的嫡系,因此,被他派往了前線,就算被夏軍擊敗,也傷不到王世充主力部隊分毫,他不會為此流一滴眼淚。

  本來,王世充對裴氏父子非常看重,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的侄女嫁給裴元慶,以此來籠絡裴氏父子,可惜,由于王仁則的進言,使得王世充對裴氏父子有所猜忌,故而他將裴元慶派到了封丘,而將裴仁基作為人質留在了滎陽,裴氏父子地家眷也和其他那些將領的那些家人一樣被他安排在東都洛陽的宮城里面軟禁了起來,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他不相信這些武將,害怕他們叛逃到夏國,要知道,在和李唐的交鋒中,他手下的人逃奔李唐的委實是太多了!

  面對高暢這樣的一個大敵,王世充自然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地怠慢,所以他才御駕親征,不敢留守東都,而是率領部隊出現在了滎陽,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地注意力基本上全放在了東面,自然對西面的局勢有所忽略。

  畢竟,現在李唐自身難保,還在河東和定楊軍對峙,根本抽不出兵力來攻擊東都,何況,就算李唐能夠抽出兵力來進攻東都,恐怕李淵也不會下令這樣做,如果唐軍這樣做的話,相當于在背后幫高暢一個大忙,李淵的目光不會如此短淺。

  表面上看來,王世充的兵力布置無懈可擊,實際上呢?卻并非如此。

  在濟陰方向,高暢只集結了兩萬左右地兵力,造出來地聲勢卻有十萬之眾那么多,那么,他的主力是不是像王世充地謀臣們所猜想的那樣集結在黎陽呢?一旦白馬的鄭軍退守滎陽,夏軍的主力就會從白馬渡口過河?

  不!

  事實并非如此!

  實際上,就在高暢大張旗鼓前往濟陰之時,夏軍的主力也離開了黎陽,只是并非往濟北郡渡過黃河,他們不是向東,而是選擇了往西。

  當尉遲恭率領精銳繞開臨清關,從小路翻山越嶺進入河內時,夏軍的主力就埋伏在臨清關之前,戰兵和輜重兵加在一起,足有五萬人,几乎抽調了腹部所有的兵力。

  當尉遲恭奪取新鄉,李道宗不得不舍棄臨清關之后,這五萬大軍就通過臨清關進入了河內,到達新鄉之后,他們又開始了分兵,高雅賢率領五千夏軍從延津關渡河,出現在了鄭軍防線的身后,襲擾鄭軍糧道,截斷滎陽和白馬,封丘等鄭軍的聯系。

  另一方面,尉遲恭則率領精兵一萬急速向河陽進發,想要奪取河陽,從盟津渡口過河,尾隨在尉遲恭身后的,乃是劉雅,薛萬徹等將領率領的主力部隊,一旦尉遲恭奪取河陽,薛萬徹,劉雅等人就會率領大軍渡河,進攻偃師,截斷滎陽和東都的聯系,進而奪取洛口倉,滎陽的王世充腹背受敵,唯有敗亡一途了!

  不過,要想達到這一戰略目的,尉遲恭部就必須奪取河陽,并且,務必要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不然,讓滎陽的王世充得到了夏軍主力出現在河內的消息,鄭軍急速回師,派重兵駐扎在偃師,在黃河北岸扎下大營,使得夏軍無法渡河,高暢制定的這個戰略計划也就成為了一個紙上談兵的笑話了!

  兵貴神速,所以尉遲恭只率領一萬夏軍渡過濟水,直奔河陽而去,面對五千人駐守的河陽,他其實并沒有什么必勝的把握,要知道,為了保持行軍的速度,他這一萬人基本上丟棄了所有的輜重。

  要想通過強攻奪取河陽,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幸好,高暢并未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尉遲恭這一萬人上面,如何奪取河陽,他另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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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刷!”

  白光閃現,雪亮的刀鋒夾著一縷寒風破空而來,沒入了敵卒的脖頸之中,頓時,血肉飛濺,對面那人搖晃著身子,伸出手來,抓住了刀鋒,用力將砍在自己脖頸內的橫刀刀鋒扒開,鋒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手掌,又是一股鮮血飛濺而出,他仍然使勁地抓著冰冷的刀鋒,做徒勞無功的努力。

  一刀斷頭,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那些儈子手之所以能夠將死囚一刀斷頭,那是因為死囚們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勇氣和力氣,他們只能被動地接受,露出自己身上最柔弱的地方,將脖頸袒露在儈子手的屠刀之下,就算如此,若是那儈子手是新丁,沒有經受過嚴格而正規的訓練,又或是落刀的時候一時不慎,也極有可能做不到將死囚的腦袋和身體一刀兩斷的程度。

  要在戰場上將敵卒一刀斷頭,這種情況極其少見,要不是拿刀的那人天生神力,就是借助馬力等外物,除此之外,他們手中的刀也必定是由百煉精鋼打造而成,有了這些條件之后,他們還必須精通刀法,殺人無算,這樣才清楚,刀鋒落在敵人脖頸的什么部位,才能夠輕易將對方一刀斷頭。

  崔全并不是什么天生神力的勇士,手中的橫刀也不是雄闊海部特別佩戴的陌刀,雖然,自從參軍以來,他也打過几次仗,也曾殺了數人,但是,他的殺人技巧還達不到將敵人一刀斷頭的地步,因此,他這一刀砍下去,雖然准確地砍在敵人的脖頸上,刀鋒卻被對面那個敵人的頸骨卡住了。無法貫穿下去,同時,一時之間也難以拔出來。

  “嘿!”

  他發出一聲輕呼,咬緊牙關。雙手握著刀柄,用力把刀往外拔。那一刀砍落下去,既然無法借助刀勢將敵人的腦袋砍下來,那么就只能用力把刀鋒拔出來了,反正,敵人脖頸上多了這樣大的一個傷口,也不可能再活下來了。

  然而,不曉得是那人頸骨卡住刀鋒的原因,還是由于那人地手掌緊握著刀鋒,第二下,崔全仍然無法將刀鋒從那人的脖頸上拔出來。

  崔全的瞳孔不由緊縮了一下。目光如細針一般刺向對面那人,直到現在,他才有時間仔細地觀察剛才和自己進行殊死搏斗的對手。

  那是一個三十來歲地中年人,身材不高,比崔全要矮上一頭,若不然,崔全的刀鋒也不會這么容易就砍入那人地脖頸。

  他身上穿著鐵甲。是的,雖然有些簡陋。也許是保養不好的緣故吧?鐵甲的甲片鏽跡斑斑,不過,不管如何,也算是一具鐵甲。

  看樣子,大概是鄭軍中一個低級軍官吧?手底下多半帶著十來個人。應該是如此?畢竟。出來王世充的精銳禁軍之外,鄭軍的衣甲裝束非常凌亂。由于他的士兵多半是臨時征召而來,大多數士兵都自帶盔甲和武器,因此,稍微富裕一點的普通士兵一般都身披簡單的皮甲,有部分士兵甚至只穿著單薄的衣衫,連皮甲都沒有一副,他們更加不可能身披昂貴地鐵甲了,就算是帶著鐵甲,也多半會被上官沒收,交給自己的親信,畢竟,有著鐵甲的保護,性命無疑會多一層保障。

  崔全是第一個沖上酸棗城城頭的人,在他身后,跟隨著他的戰斗小隊,他們的任務是在城頭上奪取一個立足點,讓后續部隊能夠沖上城頭來。

  崔全登上城頭之后,就受到了鄭軍的包圍,周圍城頭上地鄭軍嘶喊著朝這邊沖過來,想要將崔全趕下城頭,帶隊的就是此時此刻正在崔全刀鋒下掙扎地家伙。

  跟隨崔全的這個戰斗小隊,基本上都是百戰的精銳老兵,并且是靈寶神教的狂熱信徒,也就是俗稱的敢死隊,他們根本就不怕犧牲,凡是他們這只夏軍地登城作戰,他們必定是第一波攻上城樓地部隊,而由于酸棗位于鄭軍防線的身后,王世充根本就猜想不到夏軍會出現在自家防線地身后,他只是把重兵集結在滎陽,并未在酸棗放太多的軍隊,駐守酸棗的也是二線部隊,不僅兵力不足,并且裝備簡陋,那些守城的器械也被撤除下來,運送到了封丘,浚儀等前線城市,因此,突然面對優勢兵力的夏軍的強攻,攻城戰才開始一個時辰,崔全率領的敢死隊就沖上了酸棗的城頭。

  崔全和他的敢死隊爬上酸棗城頭后,最初,人數尚少,受到了敵人有力的反擊,不過,在崔全的率領下,他們仍然緊緊占據著城頭,不曾被鄭軍趕下去,當越來越多的夏軍從那個立足點以及別的地方爬上城頭之后,鄭軍就開始崩潰了,不少士卒扔下武器,哭喊著跑下了城樓,往城里奔去。

  然而,崔全對面那個身著鐵甲的鄭軍軍官卻并未放下武器,仍然在奮力厮殺,他的刀法不錯,也精通戰陣厮殺,一個不小心,在圍攻他的時候,崔全的一個同伴被其砍傷,傷到了大腿,不過,與此同時,他也被崔全一刀砍在脖頸上,離死不遠了。

  現在是申時時分,風從東南風方向徐徐吹來,城頭上的鄭字大旗已經被砍了下來,旗杆靠在牆垛上,旗幟伸出城牆之外,依然在徐徐飄舞。

  一個夏軍來到牆垛旁,將鄭軍的大旗旗杆用力抬起,然后發出一聲吼叫,把大旗扔出了牆外,隨后,另外兩個夏軍士卒將夏國的大旗插在城樓上。

  這几個夏軍距離崔全并不遠,那個鄭軍軍官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陽光落在他枯黃的臉上,他的眼神茫然,漸漸失去了光澤,原本在他眼神中彌漫的絕望,憤怒轉而變為了空蕩,他的手離開了崔全的橫刀刀鋒,無力地垂下。

  他死了!

  然而,那人依然筆直地站立著。或許是因為深陷在脖頸上那把橫刀的緣故吧?那把刀的存在,支撐著他地尸體依然站立不倒。

  崔全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抬起左腳,蹬在了那人胸前。與此同時,他雙手使力。將橫刀使勁往外一拔。

  “轟!”

  那人的尸體倒下,落在青石面的城頭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崔全手持橫刀,站在到處都是尸體地城樓上,目光徐徐地轉向四面八方,城樓上的戰斗已經告一段落了,鄭軍地抵抗微乎其微,只有少部分鄭軍仍然在負隅頑抗,只是,在優勢兵力的夏軍的圍攻下。這些抵抗和垂死者的掙扎一般,毫無用處。

  城樓下方,丟盔卸甲,亡命奔逃的鄭軍將士無所不在,他們丟棄所有能丟棄的東西,武器,盔甲。如有可能,他們甚至愿意裸身奔逃。只因如此,他們逃跑的腳步能變得輕快一些。

  在這些潰兵的后面,崔全的同伴,夏軍的將士們正邁著輕靈地步伐,排列著整齊的戰斗隊形往酸棗城的深處延伸而去。

  大局已定矣!

  三月上。尉遲恭奪取新鄉。三月中,高雅賢率領一萬夏軍從延津關渡過黃河。進入河南。

  雖然,在三月之前,河內仍然掌握在李唐手中,王世充也知道李唐正集結大軍在河東與定楊軍對峙,沒有可能會抽調大軍從河內渡過黃河進入河南來攻打自己,不過,他也沒有將黃河北岸的唐軍置之不理,河陽的盟津渡口由鄭軍駐守,掌握在他手中,讓他無須憂心,新鄉和臨清關在唐軍掌握之中,所以,在延津關對面的南岸渡口,王世充派遣有五百人,在此修筑了營寨和烽火台,觀察對面唐軍的狀況,若是唐軍有大規模渡河地舉動,這邊的烽火台就會點燃烽火,同時,也會派遣使者疾奔酸棗,滎陽,東都急報。

  要想將一萬大軍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渡過黃河,是一件不可能完成地任務,畢竟,要想將這一萬人渡過黃河,需要大量的船只,而在延津關的黃河北岸渡口,唐軍只有一個小小的軍營,駐扎著一百來人,其中戰兵只有十來個,其余的都是附近征集而來地漁夫,軍營內也有几條船,不過是舢板數只而已!

  一萬大軍,其中戰兵五千,輜重兵五千,就算將方圓數十里所有地漁船征集而來,要想將這一萬人運送過黃河,起碼也要花費十几天的時間,那個時候,得到訊息地鄭軍完全來得及調集兵力到南岸來,阻擊夏軍過河。

  要想渡過黃河,夏軍就必須自己制造船只,三月間的黃河春汛剛過,再加上只是建造運兵船,而非制造在水面交戰的戰艦,因此,五千輜重兵同時行動,在隨軍工匠的指揮下,船只的建造算不得什么困難的事情。

  為了准備過河,制造船只的一些零件事先早就准備妥當,只需砍伐岸上的樹木,用工具制造平滑的木板,最后在組裝起來就行了,為了制造渡河的船只,這些工匠和輜重兵曾經在濟北郡進行過演練,要制造足夠一萬人過河的船只,只需花費兩三天的時間。

  只不過,就算只需要兩三天的時間,這樣大規模的土木建造,黃河對岸的鄭軍將士也不可能視而不見,若是讓對方得到消息,王世充完全來得及重新布置兵力,調整他的作戰計划,這次延津關渡河作戰除了得到打草驚蛇的效果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功用了。

  因此,在大軍准備建造船只過河之前,高雅賢事先派了五百精通水性的精銳士兵在上游十來里利用搜集而來的舢板渡過黃河,祕密潛至南岸的鄭軍軍營前,在之夜時分,突然向沉睡中的鄭軍發起襲擊,奪取了南岸的這個軍營。

  由于發起襲擊的夏軍皆是軍中精銳,對這次夜間襲擊也曾經進行過演練,故而,這座軍營的鄭軍將士一個也沒能逃脫,雖然,第二日,這座軍營仍然飄揚著鄭國的旗號,然而,駐扎在這座軍營內的已經換成了河北漢子。

  崔全就是這只突擊隊的頭領,在十來天后的現在,他又率領這只突擊隊第一個爬上了酸棗城的城頭。

  崔全出身在博陵郡。和崔安瀾一樣,他是博陵崔崔家世子崔破的伴讀書童,兩人算得上是總角之交地好伙伴。

  在侍候崔破崔公子的時候,兩人的愛好不同。崔安瀾喜文,崔全則愛練武。從小就習得一身好武藝。

  后來,崔安瀾為了心愛的人和崔家反目,崔全對此愛莫能助,一段時間,他曾以為崔安瀾已經成為了他鄉之鬼,每當清明時節,他都會祭起香案,點上几柱青煙,以表自己地哀思。

  然后,几年后。當夏軍占據博陵郡,崔家也表態臣服在高暢的統治之下,這個時候,他卻重新遇見了崔安瀾,這個時候地崔安瀾已經成為了高暢的重臣。

  最初,崔安瀾是抱著報仇雪恨的念頭才為高暢賣命的,他希望高暢能幫助鏟除博陵崔。不過,位高權重之后。他知道這樣做并不符合夏王的利益,雖然,高暢完全可以動用軍隊,血洗崔家,只是這樣做卻對夏國和高暢的利益有損。這個時候。清河崔已經在全力為夏國效力,在全力支持高暢建立的夏國政權。甚至,在清河崔的庄園內,同樣修建有靈寶神教的神廟,除了拜祭自家的祖宗之外,在每個禮拜日,崔家地子弟也像一般的信徒一樣在靈寶神廟里做例行禱告。

  清河崔和博陵崔雖然已經分家,兩家卻也是來自同一個祖宗,若是博陵崔被高暢血洗,清河崔未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覺,所有北地的高門大閥多少也會對此有些反應,在尚未奪得天下的情況下,這樣做未免過于不智。

  最后,崔安瀾放棄了鏟除博陵崔的念頭,不過,他并沒有放棄為自己心愛的人報仇地念頭,在那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崔家地二爺崔無庸不能逃脫他應得的懲罰。

  不過,由官府出面抓捕崔無庸,再公開行刑,這也不利用夏國的統治,所以,崔安瀾最后耍了一個小小的花招。

  他收買了崔家的一些下人,獲得了崔無庸平時地習慣之后,動用了監察司地祕密部隊,暗中將崔無庸抓了起來,制造了一起無法偵破的無頭公案,為自己和愛人碧煙報了仇,而崔全就是那群被他收買地崔家下人之一。

  這件事情過后,崔全就離開了崔家,加入了夏軍,成為了軍中的一份子,在夏國的法令中,凡是離開主家的下人奴仆若是參加了軍隊,其主家不准再行追究。

  崔全由于從小練習武藝,在陪同崔破讀書的時候,也算是粗通文墨,再加上崔安瀾的關系,立過几次戰功之后,進入了講武堂學習一段時間,出來之后,他已經成為了軍中校尉,隸屬高雅賢大營,手底下也有五六百人。

  這次,高雅賢率領大軍渡河攻擊鄭國,崔全算得上是大軍前鋒的前鋒。

  奇襲黃河南岸的軍營,第一個沖上酸棗城的城頭,算起來,崔全已經立下了兩件大功,官職多半會向上再升上一位,只是,對此他仍然無法滿足,他希望在這次和鄭國的交鋒中,奪得更多的功勞,日后,返回博陵,也好衣錦還鄉,此刻,在他心中,崔安瀾是他的偶像,也是他想要趕超的目標。

  四月上,夏軍高雅賢部奪取了酸棗,然后,兵鋒直奔陽武,想要截斷滎陽和封丘,白馬一線的聯系,而直到這個時候,滎陽的王世充才得到了夏軍壓境的消息。

  四月十四日,滎陽,鄭帝王世充行宮。

  天氣很好,碧空萬里,白云徐徐飄拂,暖風吹入大殿,帶來了殿外花圃中百花的芬芳,這應該是一個讓人心情愉悅的好天氣,然而,行宮大殿內,鄭帝王世充和坐在殿下的文武眾臣的臉上,卻分明仍然帶著冬日的陰霾。

  “為什么!說,為什么會這樣!”

  王世充從王座上站起身,一把將几案上的雜物掃落在地,在寂靜的大殿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在殿下,一干重臣一個個噤如寒蟬,低著腦袋,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響。

  那個向王世充報告這個壞消息的大臣跪伏在王世充身前。戰戰兢兢,全身已經被汗水濡濕了,卻不敢動彈半分。

  “這只夏軍究竟從何而來,難道他們是從天上飛來的。為什么前線將領們并沒有消息傳來,他們是怎么穿越防線的?莫非有人故意縱敵?”

  王世充地語氣格外陰森。這個時候,他心中滿是殺人的沖動,那想要見血的念頭無論如何也按捺不下去。

  王世充手底下也有一個祕密機關,由他的侄子王仁則率領,這批人躲在黑暗之中,監視著鄭國地重臣們,他們無所不在,大臣們誰有怨言,誰心懷不軌,家中的哪位妾侍最為得寵。王仁則皆掌握得非常清楚,然而,對于外敵,比如李唐和河北高暢,鄭國地情報機構就几近于癱瘓了,特別是河北高暢,監察司。敵情司,這兩個機關的存在。使得鄭國在河北的情報機構根本無法開展工作,畢竟,王世充最初只是隋王朝的臣子,一直以來都在和瓦崗軍作戰,他的情報機構基本上都是在針對瓦崗軍。瓦崗覆滅之后。他又篡奪了隋王朝,為了壓制朝中的不滿之聲。他所建立的情報機構把重點放在了國內,而非國外,夏國的情報,他也只能通過那些從河北回來的東都商人搜集,得到了也只是一些瑣碎的東西。

  這一次,夏軍和唐軍在黃河北岸交戰,王世充雖然也派有斥候前去北面觀察戰局,然而,夏軍行動過于迅速,尉遲恭奪取新鄉,李道宗舍棄臨清關,夏軍地主力尚未進入河內,就派遣精兵先行一步,掃蕩周圍,掩藏了大軍西進的消息,因此,王世充只得到唐軍被夏軍擊敗,臨清關淪陷的消息,他并不知道有數萬夏軍進入了河內,且有一只軍隊居然從延津關渡過黃河,進入了河南。

  并且,由于夏軍防范細作和斥候的手法老練,王世充得到唐軍潰敗,夏軍進入河內的消息也不過是在兩三天前,還未等他想清楚夏軍的戰略目的,就得到了酸棗丟失地消息,因此,一時間,他并未將這兩者聯系起來。

  “陛下!”

  王世充往聲音響起的方向望去,在右首地武將位置上,裴仁基正向他拱手行禮。

  “裴卿,有話但說無妨!”

  王世充的眼神依然陰鷙,臉上卻堆起了笑意,表情顯得格外的古怪。

  “陛下,依臣之見,前兩日,夏軍攻破臨清關,進入了河內,這只占據酸棗的夏軍極有可能是從延津關渡河,并非突破了我軍在封丘,浚儀的防線!”

  “是啊!裴大人所說甚是!”

  “微臣也是這般看來!”

  裴仁基發表意見之后,眾臣紛紛出言附和,這個時候,大家都成為了諸葛孔明一般地人物了!

  “嗯!”

  王世充輕哼一聲,鼻孔噴出一股粗氣,眾人閉上了嘴巴,靜默下來。

  王世充一邊點頭,一邊說道。

  “裴卿說言不無道理,只是,夏軍擊敗唐軍地消息在前兩日才傳來,若是這股夏軍從延津關渡河,怎么會來的如此之快,據前線地探子回報,攻占酸棗的夏軍兵力鼎盛,起碼在萬人以上,要想將這一萬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渡過黃河,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夏國在黃河并沒有水軍存在啊!”

  裴仁基沉思片刻,然后說道。

  “北岸戰火紛飛,夏賊非常重視情報工作,再加上黃河水道難渡,情報有所延遲也是在所難免,我想,一開始夏賊就已經打好了在延津關渡河的打算吧?若是夏賊從延津關渡河,奪取了酸棗,頓時截斷了我方和前線的聯系,若是讓其再奪取陽武,那么我軍在堅守白馬渡口也就沒有絲毫意義了!”“依裴卿之見,是不是我軍的前期戰略部署已經失去了作用了?”

  王世充在大殿上來回走動,往左三步,再往右三步,他的目光卻始終盯在裴仁基臉上,大殿內,其他那些大臣一個個低垂著腦袋,不敢出聲打岔。

  裴仁基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說實話。當初裴仁基是迫于無奈才投降王世充,當時,百花谷大戰,李密的主力被王世充擊敗。偃師成為了一座孤城,陳智略。張童兒,樊文超等部又投降了王世充,偃師已經無法再守,再加上,當時裴元慶正在偃師城中療養箭傷,不能輕易動彈,因此,裴仁基順水推舟,降了王世充。

  反正自己原來就是隋將,只是和監軍不和。為了自保,才不得不降了瓦崗,現在,重新成為隋將,也不過是返回正途而已!

  降了王世充之后,王世充表現得非常大度,仍然讓他和裴元慶統率本部人馬。一開始,裴仁基還抱有一定的幻想。說不定,隋王朝在王世充的輔佐之下,還有可能拔亂反正,重拾舊山河。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這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后來。發生的事情讓他眼花繚亂,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在王世充手下那批跳梁小丑的慫恿下,手握軍權地王世充發動了政變,楊侗被迫將皇位禪讓給了王世充,隋的旗號換為了鄭,王世充終于撕開了偽裝,由權臣變為了篡位的皇帝。

  為了籠絡裴氏父子,王世充把自家的侄女嫁給了裴元慶,當初,裴氏父子也為了報答王世充地知遇之恩,在戰場奮力厮殺,然而,當王世充篡位之后,一切都變了。

  由于王世充得位不正,因此對手下人極其苛刻,反復無常,他的心中充滿了猜忌,害怕手下那些實權將軍會背叛他,裴氏父子自然也成為了他地眼中釘,特別是在宇文儒童陰謀反叛王世充不果,恭帝楊侗被王仁則毒殺之后,這種猜忌達到了頂點。

  原本,這次和夏軍會戰,裴仁基和裴元慶得到的命令是率軍駐扎陽武,將白馬,封丘的兵力抽調回來,大軍集結于滎陽,裴家軍鎮守陽武為第二線,楊公卿,張鎮周率軍駐守浚儀為第一線。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王世充突然改變了既定戰略,不放棄白馬,封丘,原本,裴家軍負責鎮守的地方也有陽武變為了封丘,由戰場的第二線變為了第一線,以往,裴氏父子都是共同領軍,裴仁基掌握大局,裴元慶則在戰場上厮殺沖陣,而這次行動,裴仁基則被留了下來,讓他在御前參贊軍務。

  什么參贊軍務,不過是作為人質而已,只是因為大戰在即,王世充不想因為誅殺大臣,動搖軍心,不然,恐怕自己這個人質的命運也不保吧?

  在滎陽時,裴仁基能感覺到自己的行蹤都在別人的監視中,并且,他還知道這伙人由誰指使,唐王王仁則,是的,王世充的祕密機關就由他這個侄子掌握。

  當初,裴元慶有一匹駿馬,可以日行千里,王仁則看見了,分外喜歡,特意派人前來索要,戰馬乃是武將地伙伴,有一匹和自己心意相通的戰馬,武將的武力要提高不少,所以,裴元慶拒絕了王仁則的無理要求,雙方因此解了仇。

  裴仁基知道,落在這個小人的手上,自己決計討不了好,因此,他打定主意,行事低調,一言不發,安心做自己這個人質的角色,只要夏軍一日不退,自己的安全就有保証,現在只需要耐心等待機會。

  然而,得到夏軍攻占酸棗地消息之后,裴仁基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在裴仁基看來,濟陰的高暢只是虛張聲勢,目地就是想把鄭軍的注意力集中到東線而來,這只襲取酸棗的夏軍才是高暢真正的殺著,酸棗失守,接下來就是陽武,陽武城小,駐軍不多,一旦陽武被攻占,滎陽和白馬,封丘的鄭軍也就被截斷了聯系,孤軍在外,現在駐守封丘地裴元慶也就危急了,為了保住自己兒子地命,裴仁基也只好為王世充出謀划策了!

  “既然前期的作戰計划不堪再用,那么,我軍該如何應對夏賊地攻勢呢?”

  王世充站在王座前,目光在臣子們的臉上來回,眾人則低著頭,不敢和他的目光對視,最后,還是裴仁基出言說道。

  “陛下,現在將大軍再分散在白馬,封丘。浚儀,陳留等地已經不是明智之舉,當務之急,是將這些部隊撤回滎陽。放棄外圍,免得被夏賊各個擊破。只要我軍緊守滎陽,形成一個有力的拳頭,憑借滎陽這座堅城,在廣建營寨,夏軍遠道而來,糧食供應不及,最終也只能無功而返!”

  王世充點了點頭,手拂下頜的胡須,若有所思。

  這個時候,站在左面的唐王王仁則輕咳了一聲。然后站了出來,他對王世充行了個禮,然后說道。

  “陛下!臣不同意大裴將軍的意見,依臣之見,此時應該派遣大軍前去陽武,爭取在夏賊奪取陽武之前趕到陽武,就算到時候陽武丟失。也可以在城下筑下大營,牽制夏賊的兵力。使其既不能前進,也無法后退,然后,讓小裴將軍緊守封丘,防止濟陰地夏軍越過封丘防線。為白馬的段達段將軍的撤退爭取時間。一旦段達將軍的部隊返回陽武,前后夾擊。必定能將陽武重新奪回,在臣看來,奪取酸棗地這只夏軍兵力并不多,若是兵力鼎盛,以酸棗和陽武兩地的糧食儲備必定不能支持,而要從黃河北岸運送供應几萬人地后勤物資到南岸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臣能夠斷言,酸棗的這只夏軍只是偏師,為的是打亂我軍的戰略部署,一旦我軍應對有誤,濟陰的高暢就會揮師急進,因此,白馬的守軍可以撤回,封丘卻丟失不得,夏軍的前鋒已經在徐世績的率領下出現在了封丘,這個時候,將封丘的兵力抽調,極有可能形成潰敗啊!”

  豎子好毒!

  聽了王仁則這一番話,裴仁基心中怒火中燒,說是讓裴元慶堅守封丘,牽制夏賊,這是要置元慶于死地啊!

  酸棗被奪,陽武被占,封丘也就成為了孤懸在外地飛地,后無援兵,又沒有糧食供應,在這種情況下,裴元慶也就只有戰死一路可走。

  不!

  絕不能容許這種情況出現,只是,王仁則說得冠冕堂皇,并不是在胡亂說話,若是自己出言駁斥,反倒成為了無理取鬧。

  裴仁基笑了笑,沒有理會王仁則咄咄逼人的目光,低下了頭。

  “裴卿,有沒有什么不同的意見?”

  裴仁基笑了笑,說道。

  “唐王言之有理,裴某深表贊同!”

  王世充目光淡淡地在裴仁基臉上掃過,只要稍微有頭腦的人都知道,按照王仁則的計划,鎮守封丘的裴元慶也就成為了棄子,在這種情況下,裴仁基都沒有出言反駁,難道自己對裴氏父子的猜忌沒有道理?

  “既然如此,就按照唐王地計划行事吧?大家暢所欲言,制定一個完美的計划來!”

  “諾!”

  眾臣紛紛低頭應諾,裴仁基也和大家一般無二,只是,王世充不知道地是裴仁基在心底發出了一絲冷笑。

  在裴仁基看來,如果出現在酸棗的這只夏軍并非夏軍主力,同時,濟陰的高暢率領的也是疑兵,那么夏軍的主力究竟在哪里呢?

  聯想到夏軍和唐軍正在河內交戰,夏軍地下一步戰略目標也就昭然若揭了,如果夏軍地主力在河內,他們的目標一定是河陽,奪取河陽,再從盟津過河,進襲偃師,威脅東都,截斷東都和滎陽地聯系,那個時候,坐鎮滎陽的王世充的命運就危險了!

  既然知道夏軍的戰略目標是河陽,裴仁基為什么不提醒王世充呢?

  因為他另有打算!

  裴仁基知道,如果裴元慶真的為大鄭效力,那么,他只能戰死在封丘了,為了擺脫這個局面,解救這個兒子,就只能讓這個兒子投降高暢了,不過,因為自己在滎陽做人質,他這個兒子不會罔顧父親的性命,多半不會選擇投降。裴仁基准備在回府后,讓親信家將帶著隨身飾物趕往封丘,命令裴元慶投降高暢,至于他自己,則另有脫身之道。

  當王世充得到夏軍從盟津過河,攻占偃師的消息后,必定會大亂一番,大家都會忙著回師東都,情況如此混亂,他脫身的機會也就來了。這也是裴仁基沒有提醒王世充的主要原因,何況,在裴仁基看來,就算他這時提醒王世充。多半也為時已晚,現在。夏軍恐怕已經占據了河陽,正在源源不斷地渡河。

  事情是不是真像裴仁基預料的那樣呢?

  時間退回到四月十日,申時。

  河內郡,河陽王伯當的府邸。

  這一天,天空飄著小雨,雨點從天而降,打在瓦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屋檐下挂著的銅鈴,隨風飄蕩。叮叮當當地聲音,和雨聲混合在一起,不絕于耳。

  親衛們全副武裝,刀出鞘,箭上弦,槊扛在肩,將王伯當府邸后面的一個小院圍得水泄不通。場面極其肅殺,氣氛緊張。

  小院內。正屋的木門大開,一張巨大的席子鋪在地板上,王伯當一聲戎裝做在上位,面向小院,在他身側。一身青衣地高月手持綸巾。面帶微笑。

  在兩人面前的几案上,擺放著兩個茶盞。在房屋地一角,一個香爐正裊裊地升起了几縷青煙,室內飄蕩著檀香的味道。

  河陽城外,尉遲恭的夏軍已經扎下了營寨,擺出了一副進攻的態勢,山雨欲來風滿樓,不過,王伯當也好,高月也好,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當初,李密聽從高月的意見,放棄了西進關中的計划,轉而向東發展,想要和黎陽徐世績聯手,徐圖再起。

  不料,由于徐世績和東郡王軌的背叛,李密被唐軍在永濟渠伏擊,命喪永濟渠,得到李密喪命的消息之后,王伯當極其憤怒,命令親衛將高月抓來,准備殺了他祭祀李密。

  結果,高月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王伯當,王伯當冷靜下來之后,也知道李密的敗亡并不能怪罪在高月身上,只能說天命不在李密身上,當初,要是聽從其他人地意見,西進投降李唐,想密公這樣的梟雄,屈居在旁人之下,俯首聽命,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情啊!

  狼始終是狼,又怎么會成為狗呢?

  不過,經過這一番交涉之后,王伯當卻將高月引為了心腹,在他軍中,大多數是草莽豪強,缺少士子,有了高月入幕,管理河陽的政務,王伯當也才得以在河陽立足,不然,如是不通政務,只知道索取,不懂建設,將河陽搞爛了之后,沒有糧食供養軍隊,王伯當也只能讓城別走,最后只能淪為山上的賊寇。

  當初,王伯當之所以拒絕李唐,轉而將河陽獻給王世充,也是聽取了高月的意見。

  畢竟,王伯當之所以選擇一個勢力投靠,完全是出于無奈之舉,不管是李唐,還是東都王世充,都是他心目中的仇人,他不會心甘情愿地為他們效力,就算是投降,也打著東山再起,重新豎立瓦崗旗號的目地。

  高月知道王伯當心中的打算,所以勸說他投靠王世充。

  首先,河內郡基本上掌握在李唐地手中,若是降唐,王伯當部必定要接受唐政府的改編,失去了軍權,王伯當想要重振瓦崗聲威的想法不過是痴人說夢;要是投靠東都洛陽,因為王世充在黃河北岸沒有立足點,得到王伯當的效忠之后,必定會委以重任,再加上河陽面臨唐軍的威脅,為了保住河陽,王世充也不能大張旗鼓地改編王伯當地部眾,因為若是引得軍心動搖,就極有可能把王伯當推到李唐那邊去。

  河陽掌握在東都手中,也就不擔心李唐會從盟津渡口過河,進襲東都,而王伯當實力孱弱,就算他反戈一擊,也無須擔心。

  所以,王世充只是派了段達率領軍隊幫助王伯當鎮守河陽,擊退李唐地進攻之后,又留下羅曉率領兩千精銳協助王伯當守城,限制王伯當勢力的發展和擴張。

  事情地確如同高月所料,王世充無法剝奪王伯當的軍權,只能派一只軍隊進駐河陽,監視王伯當的一舉一動,對現在的王伯當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問題,畢竟,名義上他是河陽的主將,只要做得不是很過分,羅曉把他沒有任何辦法。

  就在王伯當徐圖再起,重振瓦崗聲威的時候,天下的大勢又發生了變化,夏軍擊敗了唐軍,進入了河內,大舉向河陽進發而來。

  像以往那樣幫助王世充守住河陽,擊退夏國的進攻?

  還是另尋他路?

  王伯當有些搖擺不定,故而,他將高月請到了自家府邸,准備向他問計,接下來,該何去何從,數千兒郎的身家性命以及他王氏一族的前途就在這間小屋內決斷了,全賴于他們的這一次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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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破河陽


  “天晴了!”

  “是啊!天晴了!”

  王伯當嘆了口氣,和高月一樣透過大開的木門望向小院,小雨已經不再下了,院內的樹木枝葉上仍然挂著晶瑩的水珠,一滴一滴,緩緩從葉尖上滑落,滴落在濕潤的泥地上。

  小院的院牆上方,那片青色的天空,映著另一方向射來的陽光,呈現一種極其漂亮的暖色,一道七色的彩虹挂在院牆上方,絢麗而迷幻。

  “天晴了,說不定,城外的夏軍已經開始准備攻城了!”

  王伯當收回凝望彩虹的視線,端起了几案上的茶盞,瞇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茶香混合著屋內的檀香,扑鼻而來。

  “夏軍午時方到,現在還在修建營壘,今日,恐怕不會攻城了,明天吧?應該是在明日攻城,敵軍遠道而來,要想攻城,多少也要做一些准備功夫!”

  高月神情漠然,不悲不喜,顯得格外鎮定,停頓片刻,他繼續說道。

  “大人,心中可否已有計較?”

  “計較?”

  王伯當苦笑了一聲,將端在手中的茶盞放下,并沒有飲用茶水,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后說道。

  “自從密公兵敗身亡以后,我和一干兄弟就一直在夾縫中求存,無非是想要活下去,要說我王伯當有什么計較,那就是能夠保住我和手底下這几千兒郎的性命,如有可能,最好能搏一個美好的前程!”

  王伯當緩緩將手放下,雙方平攤,落在面前的几案上,他目光炯炯地盯視著自己的手指尖。

  “重振瓦崗,和兄弟們再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情。不過,不過只是虛妄而已!李唐,東都王世充,河北高暢。這些勢力,對我小小的王伯當來說。都是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啊!為今之計,只能選擇一個前景光明,最有可能奪得天下地英雄人物投靠了,希望能替眾兄弟謀取一場大富貴!”

  高月點了點頭,瞇著眼睛,瞄了王世充一眼,然后說道。

  “如今,河北夏軍已然兵臨城下,在滎陽,鄭軍和夏軍也在對壘交鋒。大人,有沒有想過何去何從?”

  “何去何從?”

  王伯當沉吟片刻,抬起頭,望著高月,輕聲問道。

  “賢弟,面對如今這個局勢,可有計較?若心中已有主意。但說無妨!”

  高月站起身,向王伯當拱了拱手。平視著他,朗聲說道。

  “大人,如今天下群雄并起,然而,實力雄厚。地盤廣大。真正有機會,有能力奪取天下的勢力不過區區三家。大人如今正為之效力的鄭國,雄踞關中,正和定楊軍在河東交戰的李唐,以及現在正准備圍攻河陽地河北高暢,其余諸子,不是跳梁小丑,就是只能偏安一隅的凡夫俗子,皆可無視!”

  王伯當點了點頭,目視著高月,任其慷慨陳詞。

  高月來回走動兩步,清理了一下思路,繼續說道。

  “關中李唐,世家出身,深得關隴門閥支持,再加上關中天險,它就如戰國時期地強秦,坐看關東諸強交戰,自己則蓄勢待發,尋得機會就出關作戰,原本奪取天下的可能最大,只是,由于定楊天子劉武周率軍占據了李家的起家根基晉陽,其麾下勇將宋金剛又兵臨河東,與李家二郎對峙,一時間,李家無暇東顧,李家若想爭雄天下,就必須先擊敗定楊軍,不然,只能坐失良機,待鄭國和夏國分出勝負之后,李家要想奪取天下,無疑困難重重!”

  高月深吸了一口長氣,揮動著手臂加強了自己的語氣。

  “更何況,密公死在唐軍之手,大人,也不會心甘情愿為李家效力,而且,就算沒有這段仇恨,投靠李家也不是什么好的路子,李家必定是世家出身,表面上,雖然廣納良才,不計較出身,實際上,在李唐的朝堂上,占據高位的仍然是那些關隴門閥的世家子弟,像將軍這樣出身的關東子弟,并不能受到重用,雖然,秦叔寶,程知節投靠了秦王李世民,得到了秦王的重用,然而,秦王畢竟是秦王,而非太子,日后,登上皇位地始終是太子建成,而現在圍繞在太子建成身邊的皆是關隴門閥的世家子弟,李世民如今聲名顯赫,一時間,威望甚至在太子建成之上,李建成恐怕不會聽之任之,就算李建成顧念兄弟之情,圍繞在他身旁的那些勢力集團也不會允許李世民坐大,李世民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因為支持他的關中門閥不多,故而,他這才對投靠他的關東英豪分外看重,其中,除了有自保地意思之外,說不定也還有著別樣心思啊!”

  說到這里,高月面對庭院,長嘆了一聲,然后,轉過身來,面向王伯當,繼續說道。

  “大人若是降唐,日后難免會卷入李家的內斗之中,一旦失敗,身家性命絕不得保,就算成功,也會受到關隴門閥地忌恨,畢竟,關隴門閥是李家執政的根基,就算李世民上位,也不可能將其全部鏟除,那時,大人只要稍微行差踏錯,后果可想而知!”

  “好!”

  王伯當拍了拍手,叫了聲好。

  “賢弟不愧是飽讀詩書,胸中自有丘壑的高人,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既然李唐不可投,賢弟,就為我分析分析王世充和高暢,在即將開始的中原大戰中,這兩人孰優孰劣,誰會奪得最后的勝利!”

  高月笑了笑,抿了抿嘴唇。

  “既然,我們現在正為鄭帝效命,那就先說說王世充其人!”

  “賢弟請講,愚兄洗耳恭聽!”

  “王世充地皇位乃是篡位而來,表面上和李唐得位地途徑一樣,其實這兩者有著根本的區別,首先。李唐在篡奪隋楊地皇位前,實際上已經掌握了大權,只是,最后撕掉了那塊遮羞布而已!王世充奪位。無疑要困難許多,的確。他手握軍權,其他人不敢不從,只是,東都洛陽的舊隋力量極其強大,有許多人其實是對王世充的篡位心懷怨恨地,這也是王世充登上皇位之后,不時有人陰謀反叛他的原因!”

  高月舉起手來,將耳前的發絲撩到了耳后,繼續說道。

  “因為反對的人多了,對手底下地那些人。王世充也就極其不放心,在他看來,只有自己的親人才是對他完全忠誠地,所以,當上皇帝之后,他大肆分封自己的家人為王,兒子。兄弟,甚至侄子都有王位。然后,將王氏族人安插在朝堂和軍隊之中,掌握重權,那些立下汗馬功勞的文武眾臣,得到的封賞則遠遠不如他的那些家人。這樣的舉動。無疑更是讓手下人離心背德,于是乎。他的手下叛逃成風,秦叔寶,程知節這樣的勇將也離他而去,和這個不無關系!”

  王伯當笑了笑。

  “賢弟所言甚是,我記得,那時,有從東都來的原瓦崗兄弟,他對我說,程知節曾經說王世充是個老巫婆,呵呵!”

  高月同樣笑了笑。

  “為了防止手下人背叛,每當領兵出戰,他就將手底下那些大將的家眷作為人質軟禁在宮城之內,東都缺糧,几萬人困在攻城內,難免接濟不利,基本上每天都要死人,在這樣地情況下,前線的將官們又怎能安心作戰呢?照我看來,王世充敗亡之日不遠矣!”

  王伯當輕笑一聲,目光低垂,盯著他面前的茶盞。

  “依賢弟的意思,值得投靠的唯有河北高暢了?”

  高月點了點頭,他瞄了王伯當一眼,然后說道。

  “河北高暢雖然出身世家,其祖父高穎也是名揚天下的名臣,然而,他起事則是從草莽而起,其勢力的根基完全來自竇建德,之后,他所有地地盤都是自己一手一腳打回來的,在他那里,才真正做到了不拘一格收人才,只要是有能力地人,不管你是販夫走卒,還是工匠奴仆,甚至是草寇盜匪,他都會收攬在帳下,在夏國的朝堂上,世家子弟和寒門士子的升遷基礎是一樣的,因此,大人若是能將河陽拱手送給河北,必定能受到重用!夏軍若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奪得河陽,在順勢渡河,進逼金墉,偃師,圍困洛陽,滎陽的王世充必敗無疑,立下如此大功地將軍敵人你,前程遠大啊!公侯之位,可期矣!”

  “哈哈哈!”

  王伯當高聲笑了起來,長身而起。

  高月臉上地笑容緩緩消散,從王伯當的笑聲中,他聽不到欣喜之意,反之,在王伯當地笑聲中,他聽到了某些激越。

  “好個高月,好個萬戶侯!果然不出我所料!”

  高月深吸了一口氣,平視王伯當,沉聲說道。

  “大人何出此言?”

  “滄浪!”

  王伯當猛地拔出腰間的佩刀,白光一閃,刀鋒直指高月,刀尖停在了高月的下頜前方三寸的地方,高月完全能夠感受到刀鋒的寒意,不過,他并未后退一步,臉上的驚惶也是一閃即逝,很快恢復平靜。

  “高月,早就猜想你有古怪,看來,不出我所料,你真是河北的奸細!”

  高月冷哼了一聲,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還在強作鎮定,信不信我一刀殺了你!”

  “大人所料不差,我的確是在為夏王效力!”

  不理會橫在面前的利刃,高月往北面拱了拱手,然后說道。

  “不過,我雖然是夏王的臣子,卻也沒有做對不起大人你的事情,要說我有什么圖謀,也是不希望大人你走入歧途,日后后悔而已!”“哼!”

  王伯當面露厲色。

  “還在措辭狡辯,對于騙子說的話,我王伯當不會再輕易相信了!”

  “大人若是不信,只需一刀將某殺了便是,但是,剛才那一番話的確是為大人你作想啊!大人若是隨我一起為夏王效力。就像以往那般,你我二人同心協力,就算是萬戶侯,也指日可待啊!”

  王伯當冷笑了一聲。沒有理會高月,他高聲喊道。

  “來人!”

  不一會。屋檐下的木板走廊上響起了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鐵甲的甲片相撞時發出的叮當聲。

  天邊地那道彩虹已然消散,陽光鋪散在空中,天色極其亮麗。

  酉時末(北京時間19點)。

  太陽已經落在西邊的山頭后面了,晚霞在西天蔓延,將西邊的天際渲染得極其的絢爛,周遭地云朵就像被火燒過的一樣。

  河陽副將羅曉地心也如同這漫天的火燒云一般火燒火燎的,敵軍壓境,兵臨城下。河陽城內只有五千人,且分屬兩位將領統率,在這般情況下,要想守住河陽,哪里是一個難字可以形容的。

  由于家人親眷都留在了東都,對羅曉來說,不可能投降夏軍。他并沒有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家人還要嚴重,像劉邦那種梟雄的所作所為。他無法做到,因此,對他來說,唯有死戰而已,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只是。河陽守將并不是他,對手底下的兩千虎賁。他具有完全的掌控力,然而,對王伯當的那三千悍卒,他就無法掌握了,對王伯當這人,他也無法放心,在目前這般困難的局勢下,很難擔保那家伙不會有著別樣地心思,畢竟,王伯當的族人和親眷都在河陽,他也不是皇上的嫡系人馬,根本就沒有為皇上殺身成仁的義務。

  第一時間,羅曉已經派遣使者通過盟津渡口的浮橋往洛陽急報,不過,他覺得自己也許應該多做一些事情,不能坐以待斃。

  在他看來,如何王伯當能夠齊心協力和自己共同守城,夏軍要想攻下河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前些日子,為了擊退唐軍的進攻,河陽地城牆得到了加固,護城河也寬了許多,城頭上也有不少守城器械,大型弩車,石炮都不欠缺,城內的糧草也還充足,最重要地是,雖然,皇上率領大軍進駐滎陽,抽調了東都的兵力,也將駐扎在黃河南岸軍營中的部隊抽調開了,然而,只要東都方向得到消息,有著太子王玄應坐鎮,兩三萬人的兵力還是能夠抽調出來的,只要自己和王伯當堅守几日,援軍就可以通過黃河浮橋源源不斷地從進入河陽,完全能擊退夏軍地進攻。

  只是,戰局若是能像這樣發展,就必須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王伯當不會心生二意,他和他手底下地人不會有其他的想法。

  會是這樣嗎?

  王伯當真地能為大鄭效力,對皇上忠心耿耿,沒有二心嗎?

  羅曉很難判定。

  要是王伯當獻城降了河北人,他所有的計划都成為了空想,黃河浮橋的存在,反倒方便了夏軍的進攻。

  難啊!

  羅曉最后決定,最好和王伯當見上一面再說,現在,他正在前往王伯當軍營的路上,為了防止萬一,事前,他已經命令親信將領率領他的親兵聚集在南城,在天黑的時候,他們若是沒有聽到羅曉的號令,就會即刻前往渡口,將浮橋燒毀。

  因為在那個時候,羅曉已經可以確定王伯當有了反叛之心,若是他覺得王伯當不會反叛,自然會派人傳達號令,讓親兵們收兵回營。

  晚霞仍然西邊的天際彌漫,就在萬道霞光的映照下,羅曉和几個親衛進入了北城王伯當軍的營地,報名之后,他見到了王伯當。

  王伯當的臉色很憔悴,他的眼神卻顯得很輕松,對于羅曉的到來,他明顯覺得意外,的確,如果換一個立場,他是羅曉的話,就不會在這個時候進入王伯當的軍營,要是王伯當決定反叛,投降夏國的話,羅曉不是自投羅

  兩人寒暄了几句,然后,王伯當問羅曉前來所為何事。

  通過前面几句寒暄以及王伯當的神情。羅曉根本就看不出王伯當內心真正的想法,無法知道他是忠是奸,于是,他決定試探對方。

  羅曉的部隊一直在駐守西門。王伯當的軍隊駐守地是北門,而夏軍的主攻方向正是北門。在西面根本就沒有夏軍,在這種情況下,王伯當應該會覺得不公,甚至會有所抱怨,因為拼命的都是他的人馬,羅曉地部隊卻不會有什么損失。

  羅曉的試探很簡單。

  他先是表達了自己地遺憾之情,認為坐看友軍拼命,自己卻一點損失都沒有,這讓他心有不安,為了彌補這種不安。他決定和王伯當部調換防線,讓自己的部隊前來守城,王伯當的軍隊可以留在后方修養,在關鍵的時刻在上到城頭。

  他這樣的試探很愚蠢,他自己也知道,王伯當部若是要反叛,就算不能守在城門口。他也可以組織軍隊從城內向城門發起攻擊,奪取城門。打開城門放夏軍進來。

  不過,這樣做的話,有些麻煩,畢竟要經過一番厮殺,若是王伯當部一直守著城門。要放夏軍進城就簡單了。只要把城門打開即是。

  所以,王伯當若是拒絕了這個請求。那么他多半就心存反意了!

  “哈哈!”

  聽了羅曉的這番話,王伯當笑了笑,婉拒了羅曉的好意,說是自己同樣不忍友軍在前面拼死拼活,他則在后方享清福。

  羅曉認為自己的試探已經達到目的了,王伯當地反意已然暴露無遺,接下來,他再寒暄了兩句,就以軍務繁忙的理由,准備告辭了。

  然而,王伯當卻拉住了羅曉,不讓他離開。

  羅曉知道,已經有了反叛之意的王伯當不可能放自己離開了,他手底下的那兩千人是一個大麻煩,能夠比較簡單的解決,王伯當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羅曉有一聲沒一聲地和王伯當閑聊,他當然知道王伯當在拖時間,不過,說到拖時間,他并不擔心,只要天一黑,他安排的那些人就會前去燒毀黃河浮橋,到了那個時候,就算王伯當把河陽獻給了河北人,那又如何,浮橋被毀,重新搭建一座浮橋,或是制造船舶過河,起碼也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何況,他已經向東都派出了使者,黃河南岸那座軍營內地守將也應該得到了河陽被夏軍圍困的消息,也應該做好了預防夏軍渡河地准備,再加上,浮橋被毀,小股的夏軍過河,他和他手底下的那一千士卒多半還是抵擋得住,等几天后,夏軍的主力准備渡河時,東都的援軍也應該趕到了。

  羅曉知道自己這樣做,絕對難逃一死,不過,如果自己地犧牲能夠換來這樣地效果,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于是,兩人天南地北地胡扯一通,各有盤算。

  待天黑下來,軍營掌燈之后,羅曉算算時間,這個時候,他安排在南城的那隊人馬應該已經出發了,不一會,從南面就會冒起沖天地火光,他不想和王伯當這個無恥小人再東拉西扯了,于是,他突然變了臉色,直言不諱,開門見山地向王伯當發問。

  “王將軍,可是已經決定背叛皇上,投降夏賊!”

  面對羅曉的叱問,王伯當并未做出什么驚訝的表情,而是面帶微笑地說道。

  “羅將軍,何出此言!”

  “如果王將軍并沒有背叛皇上的意思,那請容許我回到自己的軍營,整軍作戰,以便抵御夏賊的攻擊!”

  “呵呵!”

  王伯當繼續笑著說道。

  “既然羅將軍這么干脆,某家也無須遮遮掩掩了!”

  說罷,他盯著羅曉,一字一句地說道。

  “不錯,某家已經決定投靠夏王,早在半個時辰前,某家就已經派出使者前往夏軍營地,商量獻城事宜,用不了多久,某家就會打開城門,恭迎夏軍進城,羅將軍今日來某家軍營和某家見面,莫非也打的這個主意?”

  “呸!”

  羅曉重重地朝地上啐了一

  “王伯當,你這個無恥小人。休得與我相提并論,當初,你走投無路,若非皇上寬宏大量。接納于你,你早就和你的瓦崗主子一般。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現在,正該你為皇上效勞,報答他老人家恩情的時候,你卻行背叛的勾當,待得百年之后,史書上當留下你的罵名!”

  “哈哈!百年之后!”

  王伯當大笑了兩聲,笑聲遠遠地傳了開去。

  “成王敗寇,史書說寫,也不過如此而已!何況。人生在世,不過匆匆數十年,誰又理會得了百年之后,羅將軍,大丈夫識時務者為俊杰,王世充其人,根本就不是成就大事的角色。篡奪舊主地皇位,登基為帝之后。又一味寵信親族,賞罰不公,民心皆失,敗亡是遲早的事情,羅將軍又何苦對這樣的人忠心耿耿啊!”

  “亂臣賊子。無須多言!”

  羅曉低喝一聲。轉頭望向南方,黑暗已然從天而降。現在,他在等待那沖天的大火。

  “呵呵!”

  王伯當笑了笑。

  “羅將軍,既然已經來到某家地地盤,就在此好好作客吧?不過,我有一事不明,羅將軍既然知道某家不可能為王世充賣命,又為何孤身前來呢?”

  羅曉轉過頭。

  “只因我希望自己對你的看法是錯誤地,故而想親自來此確認一番,不過,姓王的,你也無須得意,過了一會,你就笑不出來了!”

  “是嗎?”

  王伯當臉上仍然帶著笑容。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

  天黑之后,羅曉的親信并未等到羅曉的信使,也未見羅曉回來,于是,他決定遵從羅曉的命令,出城趕往盟津渡口,將浮橋燒毀。

  盟津渡口距離河陽城不遠,步行只需要一刻鐘,沿途皆是大道,正因如此,為了隱藏蹤跡,羅曉的親衛們并沒有打著火把疾行,而是冒著夜色疾行,在浮橋的北橋頭,有著一個衛所,駐守衛所的士卒隸屬王伯當部,衛所只有十來個士卒,畢竟,要想從北岸占據浮橋,就必須先把河陽城攻破才行,所以,不需要過多的士卒駐守衛所。

  負責燒毀浮橋的這一行有一百來人,全是羅曉地心腹親信,要不是怕打草驚蛇,羅曉恨不得把自己所以的軍隊都派出去,不過,有這一百人,他相信足以完成燒毀浮橋的任務了。

  不一會,這伙人就趕到了浮橋的衛所前,到了地頭后,已經沒有隱藏蹤跡的必要了,帶頭的人一聲令下,下令手下點燃手中的火把,大張旗鼓地朝衛所趕去。

  “什么人?”

  距離衛所還有數十步時,衛所地哨兵出聲高喊。

  “我乃羅曉將軍親衛,奉羅將軍號令,前來替換衛所防務!”

  “可有王將軍令箭?”

  “快!”

  那個帶頭人低聲喝叫手下的人加快步伐,然后,他提高聲音喊道。

  “王將軍地令箭在此!”

  “是嗎?快停止前進,請派一個人將令箭拿來過目!”

  “媽的!”

  領頭那人輕輕罵了一聲,他算了算距離,現在距離衛所不過五十步不到,數息之間,就能沖過去,到了這個地步,他決定不再偽裝了。

  “兒郎們,跟我沖!”

  他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拿著橫刀,一馬當先,向衛所沖了過去。

  “殺!”

  身后的同伴高聲嘶喊,隨他一起,一百來人的齊聲吶喊在夜色中遠遠傳了開去,旁邊山林的宿鳥驚起,扑騰扑騰,振翅飛了起來。

  “梆!”

  衛所突然響起了梆子聲,頓時,衛所地牆頭上出現了大量地火把,將夜色驅散開來,光明大放。

  在衛所的牆頭,以及圍牆下面,密密麻麻地站立著一群人,他們排著整齊地隊列,分成几排,大家都手持弓弩,箭已上弦。

  “放!”

  高月手上高舉一面小旗子,聲音落下,小旗的旗尖落下,平指前方,與此同時,身旁的親衛敲響了梆子。

  “梆!”

  箭矢離弦,發出嗚嗚的聲響,沖入了黑夜之中,頓時,對面拿著火把疾奔而來的那群人紛紛倒地,慘叫聲不絕于耳。

  “放!”

  “梆!”

  第一排的弓箭手退下,第二排的弓箭手上前一步,拉動弓弦,對面的人群又倒了一片,地面上,掉落著許多火把,草叢被火把點燃,星星點點地燃燒起來。

  隨著一輪輪箭雨的射出,對面仍然在向前疾奔的人越來越少,當最后一個人倒在距離弓箭手五步左右的地方時,回蕩在夜色中的就是一片呻吟聲。

  高月轉頭望向北面的河陽城,那里被黑暗所遮掩,火光顯得極其朦朧,根本就看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不過,高月知道,這個時候,夏軍應該已經進城了吧?

  其實,在下午和王伯當的會面之前,王伯當就已經決定向夏軍投誠了,確定高月是夏軍的奸細之后,他更是堅定了投誠的信念,畢竟,有高月在中間牽線搭橋,彼此間就會少了許多誤會,只不過,因為高月欺騙了他,所以,他決定和高月開一個小小的玩笑,嚇一嚇他,因此,有了下午的那一幕出現。

  見沒有嚇到高月,王伯當也不以為甚,而是迅速和高月商量獻城的事宜。

  夏軍奪取河陽,下一步自然是過河奔襲金墉,偃師,有機會奪取東都更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要截斷東都和滎陽的王世充大軍的聯系,因此,河陽不重要,盟津渡口的黃河浮橋才是重中之重。

  羅曉既然有燒毀浮橋這個念頭,王伯當自然也有保護浮橋的計划,他非常清楚,羅曉是很難策反的,正因為羅曉對王世充忠心耿耿,王世充這才把他派到河陽來,監視王伯當的一舉一動,再加上羅曉的家人都留在洛陽作為人質,因此,王伯當一開始就沒有策反羅曉的念頭。

  他知道自己只需要牢牢守住河陽北城,將夏軍放進河陽就行了,到時候,羅曉的那兩千人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不過,除此之外,他還必須保護黃河浮橋,若是浮橋被毀,就算他獻了河陽城給夏軍,功勞也不會有多大。

  所以,決定投降之后,他就讓心腹將領率領精兵一千出了南城,通過黃河浮橋,進入河南,奪取了南岸那個軍營的控制權,而這個時候,羅曉對此還一無所知,他采取應對的時間已經晚了許多。

  四月十日,鄭國河陽守將王伯當獻城降了夏將尉遲恭。

  四月十一日,夏軍尉遲恭部通過黃河浮橋進入河南,直奔金墉而去,四月十三日,劉雅,薛萬徹率領后續部隊通過黃河浮橋,十六日,劉雅和薛萬徹包圍了偃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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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高暢大戰裴元慶


  四月下,河南封丘。

  風迎面吹拂而來,高暢虛揮了一下馬鞭,身下的大宛名馬心領神會,輕輕邁開步子,在青蔥的草地上小跑起來,遠處,封丘城青黑色的城郭如同一只猛獸盤踞在前。

  在高暢身后,數十名騎馬的親衛隨他一起往前面的封丘城馳去,馬速很慢,跟在這群身后的夏軍步兵方陣無須奔跑,就能緊跟在這些騎兵身后,不致掉隊。

  士兵們每個人的嘴里都嚼著一根木棍,或是別的一些什么小物事,以免發出聲音來,按照訓練時的標准,擺出作戰狀態的士卒是不允許發出任何聲音的,眼前這只部隊乃是高暢的禁衛軍,一直跟隨高暢作戰,在禁衛軍中擔任軍官的皆是以前高暢在平原起兵時長河營的老人,是的,當初那批人,能夠活下來的大部分都成為了軍官,遍布在夏軍的各個部隊之中,在禁衛軍中占領的比重最重。

  軍官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士卒們也不差,同樣是上過戰陣的老兵,而且是狂熱的靈寶信徒,不然,就算士卒的武藝如何高強,立下多少汗馬功勞,若是對高暢的忠誠度不夠,他們也不會被選入禁衛軍,用后世比較通俗的話來說,那就是,這些禁衛軍的漢子們,個個都是在軍事,政治兩方面過硬的人物,經得起殘酷的烽火歲月考驗。

  行軍鼓單調而沉悶的鼓聲緩緩在原野上飄蕩,一下,一下,直沖云霄,不知道是不是被鼓聲所迫,原本漂浮在空中的几朵白云也遠遠地飄了開去,不知去了何方。

  士兵們手持武器,排著整齊的方陣。踏著行軍鼓的鼓點,一步一步向前行去,腳步聲整齊划一,就像一個巨人在大地上行進一般。聲音猶如悶雷。

  禁衛軍們身上都穿著銀色的制式盔甲,從遠處望過來。就如一片銀色的海洋,朝著封丘城緩緩涌動,雖然,只有五千人不到,軍威卻極其盛大,氣勢格外驚人,若是沒有上過戰場的敵卒見到這番景象,恐怕連拿刀地勇氣都沒有。

  高暢舉起手,他手下的戰馬緩緩停了下來,不再向前奔跑。現在,他距離封丘城不過五里地,已經能夠清楚地看到封丘的城樓,在城樓上,一面黑色金字的裴字大旗正在迎風飄揚,高暢目力驚人,他清楚地瞧見在那個金色地裴字旁邊。在黑色的旗面上,繡著一行金色地小字。虎威將軍東北道行軍總管。

  目光徐徐在城樓上掃過。

  城牆上非常安靜,并沒有驚慌失措的士卒到處奔走,這樣看來,城內的守軍并未被城外高暢擺出的這副大陣仗嚇到。

  不愧是裴家軍,不愧這百戰之名。

  根據敵情司的線報。高暢知道在對面這個彈丸小城里面。只有三千士卒,為了躲避戰亂。城內的百姓大多已經撤往了后方,或是散步在山野,整座城市已經成為了一座軍營,以區區三千人就要守住一座簡陋的城池,就算他們是以精銳的悍卒為主的裴家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即便如此,高暢越不愿意讓手下地士卒去強攻封丘,無他,封丘城對他來說無足輕重,他的整個戰略目的不需要封丘這座城池,他反倒對裴家的這三千精兵有興趣,嗯!更准確地說,他是對裴氏父子有興趣。

  裴仁基是一個不錯的統軍將領,裴元慶是一位驍勇善戰的勇將,不過,這兩點還引不起高暢的關注,他關注地是裴氏父子的名聲和威望。

  若是裴氏父子能夠陣前反戈,背棄王世充,投靠于他,對東都鄭王朝地那些其他武將和大臣們當起一個難得的表率,到時候,將會有源源不斷地人會對大鄭王朝反戈一擊,為他效命,是的,高暢堅信會如此,在他看來,王世充的大鄭王朝原本就先天不足,就像是一棟四面透風,根基不穩的房屋,只要將一根房柱撤出,就會轟然崩塌。

  在封丘城外,夏軍有著一座大軍營,只是,現在那座軍營已經空了下來,高暢率領禁衛軍仍然鎮守在此,其余一萬多人馬已經由徐世績統率,繞過封丘城,前往他處伏擊從白馬撤退地段達部了。

  得到酸棗失陷,陽武危急地信息之后,王世充按照王仁則的獻計,命令裴元慶堅守封丘,段達即刻從白馬撤軍,向西轉進,盡一切可能奪回酸棗,几乎是在王世充行動地同時,高暢安排在王世充內部的敵情司探子就把這一情況傳回了前軍大營,知道這一消息之后,高暢立刻分兵,讓徐世績前去攻打靈昌,爭取吃掉段達的部眾,他自己則率領禁衛軍牽制封丘城內的裴元慶,讓其不敢動彈半分。

  雖然能夠利用先進的技朮制造優良的攻城器械,不過,高暢的禁衛軍只有五千人不到,他舍不得將他們的性命浪費在攻城戰上,今日,之所以擺出一副攻擊的態勢,也不過是想起到威嚇的作用,能夠引得城內的守軍出城來戰,當然最好不過。

  高暢停下來后,在原野上傳蕩的鼓聲也停了下來,取代它的是一聲清脆的梆子聲,三聲梆子響之后,士兵們停止了前進,瞬息間,由徐徐如林變為了不動如山。

  高暢縱馬在軍陣的前方馳過,一個強壯的力士扛著他的王旗在身后緊緊跟隨,士兵們狂熱的目光隨著高暢或是那面王旗的身影移動,在這一刻,前面就算是深淵,高暢要是命令他們跳下去,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聽令行事。

  “嗚嗚!”

  遠處的封丘城內,響起了沉悶的牛角號聲,高暢勒住馬缰,回首望向封丘,那里,依然吊橋高懸,城門緊閉,城頭上仍舊鴉雀無聲。看不見一個人影。

  在封丘城內,在高大的城牆下面,在狹長的瓮城門道內,身著黑衣黑甲的鄭軍將士們正排著縱隊。殺氣騰騰,准備出城作戰。在縱隊的前方,裴元慶身披重甲,正准備上馬作戰,兩個力士分左右站立,肩膀上扛著他的兩柄大錘。

  “少爺,使不得啊!”

  一個中年將領擋在裴元慶地面前,神情惶急,不准裴元慶上馬。

  “裴福,快走開,不要攔小爺我的路!”

  那個叫裴福的將領仍然攔在裴元慶的面前。沒有聽從他地號令。

  “我的好少爺啊!夏賊兵鋒強大,氣勢正盛,我軍正應該避其銳氣,憑城自守啊!此刻率軍出城和夏賊會戰,不是正中賊子之計?”

  “小爺我理會得到,不過,在小爺看來。城外地賊子不過是虛有其表,在小爺的兩柄大錘之下。當如土雞瓦狗,一擊即潰!”

  裴元慶不耐煩地說道,一把將裴福推了開去,若不是裴福是裴家的忠仆,跟隨他們父子多年。裴元慶早就一刀將他殺了。年少氣盛的裴元慶心高氣傲,脾氣不是太好。

  “少爺啊!小人的話你可以不聽。難道你不聽老爺的話了?”

  裴福跪拜在地,一邊向裴元慶磕頭,一邊長聲說道。

  裴元慶的身影頓了一頓,稍頃,他還是翻身上了戰馬,接過左右遞上來的大錘,夾在肋下,然后高呼。

  “放吊橋,開城門!”

  前些日子,裴元慶收到了父親裴仁基派心腹送來的密信,在信中,裴仁基叫裴元慶緊守封丘,千萬不要出城和夏軍野戰,也無須理會夏軍的動向,夏軍若是繞過封丘去攻打別處自然最好,就算是這樣,也只需守住封丘即可,不要貪公,妄圖去襲擾對方地糧道什么的,反正,只要做到無過就好,無須理會別的什么,就算是收到王世充的號令,也不要輕舉妄動,裴家之所以能生存至今,不過是仗著手底下那几千虎賁兒郎,若是拼光了,裴家也就沒有了依仗。

  在信中,裴仁基告訴裴元慶,若是夏軍強攻封丘,到時候,就尋個機會,降了夏軍,無須擔心他的安危,他自有脫身之道,至于洛陽城內的親眷,她們的安危如何,在信中,裴仁基也就忽略不提了。

  說心里話,裴元慶并不愿意聽從父親地號令,作為一個勇將,一個性喜厮殺的武將,讓他不戰而降,無疑格外憋屈。當初,他們父子二人之所以降了瓦崗,那是因為監軍肖懷靜祕奏他父子二人造反,東都地留守大臣有聽信了肖懷靜的讒言,准備將他父子二人調回東都抓捕,為了保存自家性命,逼于無奈,他們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殺了肖懷靜,降了瓦崗。

  至于投降王世充,更是讓人郁悶。

  當時,他身受箭傷,在偃師城中養傷,難以動彈,李密戰敗之后,鎮守偃師的鄭部將暗中將王世充的部隊放入偃師,措不及防之下,為了他的性命,他地老爹只好選擇了投降。

  對裴元慶來說,這兩次投降是他一生地奇恥大辱,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不過,做出投降決定的都不是他,而是他地父親裴仁基,現在,裴仁基又讓他不戰而降,如果父親在他身旁,他或許不得不聽從,可惜,現在他的父親遠在滎陽,無法制約他的行為,所以,他決定這一次就由自己來做決定。

  就算是投降夏軍,至少他也要和對方交鋒一次才行,他裴元慶,再也不想在那些虛有其表的人物手底下效力了,他不想無休止地投降下去。

  正好,在城頭上,他瞧見了高暢的王旗,知道統領這只軍隊的乃是夏王高暢,他決定出城和對方交戰,若是對方能在戰場上堂堂正正擊敗自己,他自然心悅誠服,心甘情愿為其效力,如果對方只是虛有其名,那么,就休想自己為其效力,大不了戰死在此而已!

  “嗚嗚!”

  牛角聲過后,城頭的大鼓就敲打了起來,悶雷一般的鼓聲遠遠地傳了過來,夏軍的將士們聽得清清楚楚,隨后,在他們的視線之中,封丘城的吊橋放了下來。城門大開,一只黑衣黑甲的軍隊在一個身著亮銀甲,肋下夾著兩柄大錘的小將率領下,魚貫而出。

  “大王。現在可否沖陣?”

  薛仁貴望著高暢,輕聲問道。

  高暢搖了搖頭。

  對方之所以出城來作戰。乃是因為夏軍地陣型距離封丘還比較遠,這個時候若是要發起攻擊,對方完全有時間將軍隊重新調回城去,如果夏軍離城比較近,守軍就不會從這個城門出來了,裴元慶雖然勇敢得近乎莽撞,不過,卻不是什么蠢貨,不會犯這樣明顯的錯誤。

  時間已是巳時時分,太陽高挂在空中。陽光算不得多么熾熱,晒在身著鐵甲的士卒身上,卻也讓人感到了几許暖意,風由東向西從戰場上空掠過,兩軍中間的那片空地上,小草地草尖在微微起伏。

  高暢沒有下令部隊出擊,而是耐心地等對面的敵軍出城。依靠著城牆布下軍陣。

  裴家軍不愧是身經百戰地精兵,很短的時間內。他們就結好了軍陣,動作極其快速,但是,并不顯得忙亂,混亂不堪更是與之無緣。就算高暢在對方結陣時下令出擊。恐怕也抓不住對方的漏洞。

  大概有兩千多人的樣子,看樣子。裴元慶差不多把裴家軍所有的精銳都帶了出來,現在守城的只有少部分老兵,其余的多半是征集而來的民夫和青壯了。

  結下軍陣之后,裴元慶單身一人縱馬疾馳而出,他身下那匹黑色的戰馬馱著他,一路小跑,往夏軍的方向奔了過來,然后,在一條淺淺地細溝前停了下來,馬頭調轉,由北向南,又由南向北,來回奔馳,在他肩后,那條黑色的披風迎風招展,遠遠望去,就像一團白影拖著一條黑色尾巴一般。

  所謂細溝,乃是夏軍士卒們在泥地上挖掘而成,主要是為弓弩手們進行坐標認証,細溝的這邊就是弓箭手的射擊范圍,敵軍一旦過界,就可以命令弓箭手發起遠程攻擊,之所以要這樣做,乃是因為目測必定有所誤差,若是在敵軍未曾進入弓箭手的攻擊范圍就發動攻擊,只會浪費箭矢和人力,若是讓遲了少許再發起攻擊,由于敵我之間的距離過近,又很有可能造成少射一輪箭雨,無法給敵人造成有效的殺傷。

  雖然年紀尚小,裴元慶也是從尸山血海中殺進殺出多次地驍將,自然明白這個名堂,所以,他并未進入夏軍的弓弩攻擊范圍,而是在細溝地那邊耀武揚威地炫耀自己的勇氣和武力,他一邊縱馬奔馳,一邊向夏軍陣地呼喊。

  “夏王高暢,可否與我一戰?”

  對方如此狂妄,自然引得夏軍的將士們一陣狂怒,只不過,軍中有嚴令,不得喧嘩,要不然,恐怕這邊早就是謾罵聲一片了,就算如此,裴家的列祖列宗們也在這些軍士的心中被問候了上萬遍,在這些禁衛軍將士地心中,高暢不僅是他們地王,還是至高無上的神靈,容不得半點褻瀆。

  裴元慶,什么東西,不過是乳臭未干地小子,竟敢向神靈挑戰!

  有几個將領躍躍欲試,想要自動請纓和裴元慶交戰,雖然,他們也知道本方已經占有優勢,沒有必要和敵將進行單挑,那樣做極其愚蠢,只是,由于裴元慶的言辭侮辱了他們心中的神靈,他們咽不下這口氣,只不過,夏軍軍令森嚴,在高暢沒有發話之前,將領們不敢搶先發話。

  “高暢,聽聞你曾陣斬宇文成都,既然如此,何不與我一決高下,不要像那些活了萬年的烏龜,躲在龜殼中不敢出來應戰!”

  裴元慶的言辭越來越惡毒,他不認為作為一國之主的高暢會出陣和自己單挑,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高暢的身份,又何止千金之子那般尊貴,像現在這樣親自率軍上陣,就已經是難為可貴的事情了,不像那個沐猴而冠的王世充,說是御駕親征,自己卻躲在滎陽那高大的城牆后面,由重兵保護。

  至于,夏國宣傳的高暢曾陣斬宇文成都,裴元慶并不相信,在他看來。宇文成都應該是被夏軍以多欺少,以眾凌寡,然后十八般武藝齊下,圍攻而死。只是出于宣揚頭領的厲害,才把這一功勞安在了高暢頭上。畢竟,有個在單挑中陣斬大隋第一猛將的主君,對夏軍的士氣無疑有著極大的提高。

  如果,高暢真地在單挑中殺了宇文成都,那么,他更愿意和對方交戰,要知道在和宇文成都有限的那次接觸時,他們并沒有分出勝負,這一直讓裴元慶覺得遺憾,高暢如果真的殺了宇文成都。和高暢交鋒,將是一件更加愉快的事情,就算戰死當場,也無憾矣!

  當然,作為一個武將,不管對手多么強大,他也會千方百計地去爭取勝利。這才是武將之魂!

  高暢松開馬缰,伸手從一旁的親衛手中接過他地那杆由工匠用百煉精鋼精心打造的亮銀槍。手握槍杆,槍尖斜斜向上,直指前方。

  “大王!”

  見高暢想要出戰,身邊的親衛們紛紛出言,希望能勸阻高暢出陣。雖然。他們對高暢有著盲目的崇拜,不過。還是害怕事情會變得糟糕。

  高暢沒有說話,只是舉起左手,親衛們紛紛閉上了嘴巴。

  腳尖在馬腹上輕輕一點,高暢單人獨騎,掠陣而出。

  如果,只是為了擊敗面前的這只軍隊,占領封丘,高暢自然不會和裴元慶玩武將單挑的游戲,早就仗著優勢兵力,指揮部眾向對方軍陣發起攻擊了,只是,為了收服裴元慶,就像當初收服尉遲恭一樣,他要對方心服口服。

  不過,這和當初收服尉遲恭還是有所不同,那是尉遲恭已經打了主意想要投降,而他高暢的地盤也不過區區几郡,現在,他高暢已經統一了河北,也占據了河南的半壁,再和別人玩什么單挑,確實有些荒唐。

  不過,裴元慶雖然是天下有名的武將,高暢卻不怕自己會敗在對方手下,要知道,自從在聊城陣斬宇文成都之后,高暢發現自己已經突破了這具身體的瓶頸,武藝達到巔峰地狀態,說起單挑,有著無數格斗意識和技巧的他,再加上從另一個空間源源不斷吸取而來的黑暗之力,在這個時空極有可能已經找不到對手了!

  為了証明這一點,他決定接受裴元慶的挑戰。

  生命無非是一場游戲,只要好玩即可,不管他在這個時空擁有什么東西,最終都會失去,他需要的是刺激的過程,而非像守財奴那樣牢牢地守住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害怕冒險,害怕失敗!

  總而言之,他地目光和格局遠遠超過這個時代的其他人,他和他們,說起來,實際上并非是同一類物種。

  地而確之,他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

  “霍!霍!霍!”

  看見高暢單人獨騎,掠眾而出,和本方的裴元慶將軍單挑,對面的裴家軍將士興奮起來了,他們揮舞著手中的武器,跺著腳,有節奏地高聲嘶喊,為自己的將軍加油助威,在以往和敵軍地厮殺交鋒中,他們地裴將軍曾經多次憑借一己之力,沖入敵陣,斬將奪旗,一舉奠定勝局,在裴家軍的將士們看來,這次也不會例外。

  “瘋了!瘋了!”

  負責守城地裴福目瞪口呆地望著城樓下戰場上那兩個緩緩接近的武將,不停地搖晃著腦袋,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裴元慶放棄城郭,率軍出戰,本就是荒唐無比的事情,夏國的君主高暢居然會單人獨騎,接受裴元慶單挑的請求,則更是荒誕,出乎常理,在裴福看來,只能認為這兩人都是瘋子。

  “哈哈!”

  裴元慶的目光一直放在向他緩緩靠近的高暢身上,心情格外興奮,他身下的戰馬似乎也被他這激動的心情渲染了,同樣變得有些亢奮,馬蹄不安地刨著地面,將草地挖出了四個細小的窟窿。

  裴元慶緩緩移動緊握錘柄的手指,眼睛微微瞇起,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再緩緩吐出,現在,他必須將自己激動的心情平復下來,恢復冷靜,高手對決。不需要熱血。

  相隔十几丈,高暢勒住馬缰,兩人身下的坐騎彼此打量著對方,就像他們的主人一樣。兩匹戰馬都是雄壯的公馬,都曾經做過野馬群的馬王。自然在暗暗較勁。

  “裴將軍,高某來矣!”

  高暢的聲音并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裴元慶地耳邊。

  裴元慶舉起手,他身后的裴家軍停止了加油助威的嘶吼,待戰場安靜下來之后,裴元慶朗聲說道。

  “夏王能夠應戰,裴某收回剛才說的話,并為此而道歉!”

  高暢笑著點了點頭,接受了裴元慶地道歉,隨后說道。

  “裴將軍。今日你我決戰沙場,必定有勝有負,若是戰死當場自然閑話休提,若是只是分出勝負,而非分出生死,那么敗者就必須答應勝者的一個條件,不知。裴將軍意下如何?”

  裴元慶哈哈大笑,挽了個錘花。

  “夏王。你我今日一戰,若是分出勝負,敗者自然聽憑勝者處置,可否?”

  “好!”

  高暢應了一聲,隨后。兩人地目光如利箭一般在空中相撞。然后,如有實質一般凝滯起來。

  “駕!”

  兩人不約而同的低喝一聲。戰馬迅速由靜止的狀態疾奔起來,所謂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不過如此而已!

  與此同時,雙方軍陣的戰鼓聲也一起響起,鼓聲最初有些雜亂,兩邊的鼓手都在按照各自的節奏敲打戰鼓,不過,很快,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敵我雙方的戰鼓聲不約而同地變成了同一個節奏,鼓聲雷動,直沖云霄,觀戰的將士們個個心中熱血沸騰,目光全部盯在戰場中間的那兩騎身上,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害怕會錯過什么。

  一黑一白兩匹駿馬如同疾風一般面對面疾馳而去,交戰的兩人身上都穿著亮銀甲,只是,裴元慶身后地披風乃是黑色,高暢身后的披風則是赤紅色,兩者的披風向后飛起,像一紅一黑兩條平鋪在空中的飛毯一般。

  十來丈的距離,在戰馬的疾奔之下,轉瞬即到。

  也就是吸一口氣的時間,兩匹戰馬就像閃電一般交錯而過,敵我雙方地將士并未聽到兵器相格的聲音,也沒有看清楚馬上兩人地動作,高暢和裴元慶就像表演馬朮一般,控制著身下的坐騎在快速的奔跑中面對面地交錯而過。

  在旁人眼中,他們兩人并未出招,只是在表演彼此精良的馬朮,實際上,他們在馬上已經暗暗交鋒了一次,只是,由于是第一次交鋒,彼此都在試探,格外謹慎,沒有找到對方的破綻,故而并未出手。

  對高暢來說,他非常清楚一個使雙錘地人地優勢和劣勢,雖然,在這個時空,他還未和使雙錘的武將交過手,不過,他經常和使雙斧地雄闊海過招,在他看來,這兩者有共通之處。

  不管是使雙錘,還是雙斧,都是前端的重量要重,后面握在手中的柄要輕,因此,要想將這武器舞動,不但需要極大的力量,而且,控制力也要超過旁人才行,那些沒有接觸過這些武器,初次使用此類武器的人,無不例外,都會鬧出一些笑話來,在他們手中,并非是人控制武器,反倒變成了武器控制人。

  因此,善使雙錘的武將,不僅力氣大的驚人,而且本身的戰斗技巧也分外高明,并非拿著兩柄大錘,仗著自己力大,胡亂揮舞就可以戰無不勝的。

  裴元慶手中的大鐵錘,乃是實心所鑄,重量驚人,每一枚都在數十斤左右,不過,因為裴元慶身材不高,個子瘦弱,再加上他身下的戰馬血統優良,負重力夠強,不然,不要說馱著他和他的雙錘作戰,一般的戰馬能夠將裴元慶和他的武器馱起來慢跑就已經非常不錯了!能夠揮舞這樣重的大錘斬將奪旗,立下赫赫戰功,裴元慶肯定不是什么浪得虛名之輩,當初,和宇文成都交鋒,高暢計划耗盡了自己的體力,因此,他雖然不認為裴元慶能夠打敗自己,卻也極其的謹慎,進入作戰狀態的他就想機器人一般。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按照既定的作戰程序作戰,內心沒有絲毫的波動,只有計算。計算,不停的計算。然后,就是選擇!

  在剛才的交鋒中,高暢并沒有出槍,地確,他的武器比較長,在馬上交戰中,占有一定的優勢,只是,對方手握雙錘,面對高暢的攻擊。他完全可以用一錘將高暢地槍尖擋開,另外一柄大錘則順勢發起進攻。

  是的,這招數很簡陋和粗糙,只不過,馬上作戰就是如此,簡單就好,不需要多么華麗地招數。馬上的武將們追求的是人馬合一,追求的是力量。速度,以及節奏,如此而已!

  由于自己的雙錘沒有對方的銀槍長,一寸長,一寸強。因此。裴元慶也沒有主動出擊,而是准備等高暢先行攻擊。再伺機反擊,既然高暢并未出手,裴元慶也沒有盲目發動攻擊,于是,兩匹戰馬交錯而過,兩人兜了個***后,再勒轉馬頭,面對面再次沖殺起來。

  這一次,不會出現上一次的情況了。“喝!”

  裴元慶輕喝一聲,雙腿雖然仍然夾著馬腹,腳也挂在馬鐙上,他的屁股卻離開了馬鞍,在疾奔的戰馬上,他的身子向一側偏去,左手一掄,大鐵錘划出一道弧線,劈頭蓋臉向對面縱馬疾奔而來地高暢打去,若是高暢不改變奔行的路線,這一錘就會實打實地落在他的臉上,將他的腦袋打得稀巴爛。

  要想讓全力奔馳的戰馬突然改變路線,談何容易!

  只是,裴元慶這樣做也非常危險,由于他的甚至探了出來,立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空擋,高暢只需要平穩地端著長槍,槍尖向前,就可以輕易將他刺過穿透。

  戰馬打著響鼻,鼻孔冒著粗氣,馬蹄聲急促。

  風進入戰團之后,立刻加快了速度,甚至,發出了刺耳地尖嘯。

  高暢沒有想辦法改變戰馬奔馳的路線,他面沉如水,槍杆夾在腋下,只憑一只手持著槍杆,槍尖平指前方,借著戰馬奔騰地勢頭,向裴元慶探出馬頭的身軀直扎而去。

  好!

  裴元慶在心中暗暗叫了一個好,表面上看,他這樣做極其冒險,有可能兩敗俱傷,實際上,他早就對接下來的變化胸有成竹。

  別忘了他另外還有一柄大錘。

  右手的手腕突然一番,原本垂在戰馬另一側的大錘突然平移過來,擋在裴元慶地胸前,高暢地長槍若是扎來,也只能扎到裴元慶的大錘上,錘面是圓地,并沒有受力點,槍尖一滑,也只能走空。

  與此同時,就像滑輪一般,這邊加上力道,那邊就會被繩索拉起來,就在大錘移向胸前的時候,一個反作用力,裴元慶的身子則往另一方向移去,保持著力量平衡。

  高暢微微低頭,他的計算沒有絲毫的誤差,看似危險,實際上卻非常安全,裴元慶左手的大錘夾雜著寒風從他頭頂奔了過去,與此同時,高暢握槍的手卻一松,手腕輕輕一扭,換了個握槍的辦法,虎口向下,手背朝上,與此同時,把長槍往下一按,隨后,再次緊握,槍尖的行進方向就發生了改變,不再奔向已經被大錘遮擋的裴元慶的前胸,而是從裴元慶的像大鵬展翅一樣展開的左手手臂下方穿了過去。

  然后,高暢的身子向遠離裴元慶的方向偏去,持槍的左手手臂用力一掃,這個時候,兩匹戰馬正交錯而過,高暢手中的長槍槍杆夾著一股寒風向裴元慶的后背掃去,這一下若是被精鋼煉制的槍杆掃中,裴元慶不死也會脫層皮。

  這招數乃是回馬槍,當初羅成曾經使過這一招,高暢見過之后,通過自己的一些改良,變為了自己的招數,完全達到了出其不意的目的。

  的確,裴元慶沒有料到高暢會使出這招回馬槍來,不過,就在高暢使這招回馬槍的時候,他也使出了自己的殺著。

  一個犀牛望月,裴元慶猛地扭身回頭,走空了的左手大錘猛地調轉了方向,向高暢的后背砸去,由于兩人的坐騎在背向疾馳的原因,他這一錘不可能砸中高暢,兩人的距離過長,錘柄沒有這么長。只不過,裴元慶另有奇招。

  他的左手大拇指在錘柄地底部的某個按鈕上輕輕一按,那柄大錘的錘頭突然離柄而出,向高暢的后背急砸而去。裴元慶地錘柄乃是真空的,中間有一條細細地鐵鏈。聯系著錘頭與錘柄。

  兩人几乎在同一時間使出了殺招,勝負和生死就在此一舉。

  一般說來,武將單挑,厮殺數十個,上百個回合之類極其罕見,生死之間,往往只在短短的數招之內,這個特性在這次爭斗中表現得極其突出。

  第一次是試探,第二次雙方就不約而同的使出了殺招。

  眼看就要兩敗俱傷,不過。比較起來,高暢無疑要吃虧不小,他的槍杆若是打中裴元慶,裴元慶最多吐血重傷,而他要是被裴元慶的飛錘擊中,恐怕本書就會因此完結了!(呵呵!很想這樣結束,這樣的話。接下來的几個小時,就不需要再碼八千字了。哈哈!)雙方都沒有預料到對方的殺招,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各安天命了!

  是的,現在,雙方比拼的就是他們地本能反應。

  裴元慶回頭之時。正好見到高暢的長槍如神龍擺尾一般朝自己掃來。這個時候,他已經來不及躲避。只能盡可能地將身子向前伏低,同時,用力夾緊馬腹,想要讓坐騎的速度提高一些,拉開距離。

  然而,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沒有擺脫高暢的殺招,只是,有了這些緊急措施,他所受到的傷要輕了一些。

  即便如此,他仍然大叫一聲,口噴鮮血,從戰馬上翻滾下來,幸好他的反應夠快,腳尖沒有被馬鐙挂上,不然,就會被疾馳地戰馬拉著在地面上拖行,現在稍微要好得多,只是在草地上滾了几轉,一時間,難以站起身來,不過,他仍然努力扭轉脖頸,轉向高暢的方向,想看看對方地下場。

  高暢沒有料到裴元慶有飛錘的殺招,只不過,就算如此,在他心中也沒有什么驚異和恐慌的感覺,此時,在他腦子中的只有一個念頭,通過怎樣的動作才能躲過對方這只飛錘,在他腦中地計算時間几乎可以忽略不計,他地身子已經按照最佳的應對策略做出了反應。

  几乎是在掃中裴元慶后背地同時,高暢放開了手中的長槍,然后,整個人就像一坨石頭一樣,直直地向馬背的一側摔跌下去,這個時候,他的一只腳還挂在馬鐙之上,相當于,他倒吊在戰馬的一側,腦袋緊貼著地面,地面上的雜草和細石在他視線中搖晃著,不停地涌來,又不停地后退。

  由于裴元慶被高暢的長槍掃下戰馬,他松開了握著錘柄的手,于是,那柄飛錘就在疾行的途中改變了方向,堪堪擦著高暢的身子,再從高暢坐騎的脖頸旁飛過,帶著嗚嗚的呼嘯聲遠去無蹤。

  一塊大石突然出現在高暢眼前,轉瞬間,就由小變大,眼看就要和高暢的腦袋撞在一起。

  高暢的腰腹猛地使勁,雖然,其余的地方無法借力,然而,只是憑借這腰腹之力他就從倒吊的狀態中脫離出來,翻身上了戰馬。

  “啊!”

  目睹這一切,裴元慶發出了一聲驚呼。

  他知道,剛才高暢所做的那一系列動作,換作是他一定無法做到,如果他能夠做到的話,也不會被對方打落馬下了,一時間,他只覺內心空空蕩蕩,沒有了繼續戰斗的意思。

  高暢調轉馬頭,縱馬來到了他身前,裴元慶就那樣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高暢,這個時候,他的腦中仍然一片空白。

  城樓上,裴福目睹這一幕,雙腿發軟,他用力抓住身前的牆垛,才沒有癱倒在地。

  裴家軍的陣地上,裴元慶的親衛們正打馬向戰場狂奔而來,個個大呼小叫,神情惶急。

  高暢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望著裴元慶,在他的眼神中,裴元慶并沒有感覺到殺氣,不僅沒有殺氣,也沒有輕視的意思。

  “你已經很不錯了!”

  高暢笑了笑,丟下這句話之后,竟然調轉馬頭,就這樣放任裴元慶不理,往本陣疾馳而去。

  高暢離開之后,原本擋在裴元慶面前的陰影自然散去,陽光重新照在他臉上,裴元慶瞇著眼睛,緩緩站起身,神情多少有些茫然地向高暢遠去的方向望去。

  這他媽究竟是怎么回事?

  擺脫空蕩的狀態之后,在裴元慶心中首先回蕩的就是這么一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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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集 第一百二十章 奪金墉 占偃師


  四月十五日,申時。

  金墉。

  太陽斜斜地挂在半空,陽光灑在大地上,灑在金墉城頭那群正在進行殊死戰斗的人群身上,陽光是溫和的,充滿了暖意,它是生命生存的基礎,可惜,下面那些人并不體會它的好意,他們在努力厮殺,用手中的武器收割著別人的生命。

  王伯當揮動著手中的長矛,背靠著早已經被敵我雙方的鮮血染紅的牆垛,抵擋著對面的鄭軍小隊的圍攻。

  金墉城,當初王伯當在瓦崗軍中時,曾經是這里的城守,也是因為他駐守著金墉,李密才在戰敗之后得以渡河進入河內。

  這次夏軍攻打鄭國,王伯當由于獻出了河陽,且保護了黃河浮橋,因此立下了大功,事前,高暢已經傳達了他的旨意,若是王伯當能夠獻出河陽,起義反正,那么就會給他一個將軍的稱號,讓其統率舊部,食邑千戶。

  本來,按照夏軍的規矩,投誠的王伯當部應該接受改編和休整,只是,由于河南戰事緊迫,夏軍沒有時間進行這樣的休整和改編,因此,王伯當得以統率舊部,當然,河陽就不可能再交在他手中了。

  渡過黃河之后,王伯當率部和尉遲恭會合,負責進攻金墉,進而進逼洛陽,由于王伯當曾經率軍在金墉駐防,對金墉城的情況非常了解,哪段城牆容易突破,哪段城牆難以攻取,他都一清二楚,因此,他自告奮勇,向尉遲恭提出請求,說是愿意以本部人馬攻取金墉。

  為了抵御夏軍的進攻,以為夏軍的主力在東線的王世充將大部分兵力都抽調到了滎陽一線。洛陽的兵力也就不足起來,再加上,太子王玄應把大部分兵力都收縮在洛陽城內,像金墉這樣的小城。也就沒有多少士兵駐守,當王伯當率部趕到金墉城下時。加上地方官強行征集而來的青壯,整個金墉城的兵力也不過區區一兩千人。

  正是因為知道金墉地情況,因此,尉遲恭同意了王伯當的請求,讓他率領本部人馬攻打金墉,他則率領主力往洛陽進發。

  洛陽城乃是天下少有的堅城,當初李密的瓦崗軍兵強馬壯,足有數十萬人,同時有著洛口倉地支持,糧食充足。就算是這樣,圍困了洛陽兩年,李密也沒能將洛陽攻下,當然,夏軍和瓦崗軍不一樣,夏軍的輜重兵中有著大量工匠,有了高暢地指導。他們能夠制造許多重型的攻城器械,這一點比瓦崗軍的情況要好許多。然而,縱然是如此,尉遲恭也不會奢望單憑他統率的這一萬人就能通過強攻將洛陽攻下。

  之所以出現在洛陽,乃是截斷洛陽和滎陽前線的聯系,同時威嚇東都的官員和百姓們。使他們失去勝利的信心。

  如果。東都的守軍看見城外的夏軍兵力不多,出城來作戰。那就陣中尉遲恭的下懷,在他統率地一萬人里面,騎兵有三千,都是來自上谷,涿郡的幽燕男兒,步卒則基本來自河北各郡,經過最嚴格的訓練,不管是戰兵和輜重兵,戰斗力都不是鄭王朝匆匆組建起來的軍隊可以相比的。

  為了得到兵貴神速的目的,尉遲恭并未在金墉停留,而是率領主力直奔洛陽而去,將金墉留給了王伯當部,他這樣做,其實也有一些冒險。

  夏軍乃是遠道而來,同時,軍紀嚴明,軍中嚴禁搶奪百姓,因此后勤供給全賴后方地糧道,由于前一年,各地農庄都采取了新式的耕種法,并且,在政府地努力下,河北在大力修建水利工程,大大小小的水車出現在了田間地頭,地里的收成比往年要多了許多,畝產提高了許多,可以說糧食并不欠缺,足以支持高暢的河南攻略。

  只不過,要從河北將糧食運到河南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有黎陽倉做周轉,節省了許多人力物力,大軍地后勤也得到了一定地保障,但是,進入河南以來,后勤的壓力明顯增加了,特別是尉遲恭,劉雅率領地這一路人馬。

  如果,尉遲恭率軍出現在了洛陽城下,而王伯當這個時候還沒有攻下金墉的話,大軍就危急了,只有攻下了金墉,尉遲恭統領的這一萬人的后勤供應,才會有一個中轉點,因此,金墉雖然城池不大,對夏軍來說卻非常重要,將金墉交給王伯當的三千人馬攻打,對夏軍來說,也算是有些冒險。

  王伯當是在四月十四日開始攻城的,然而,當天他們遇見了守軍的強力阻擊,雖然,多次登上了城頭,卻也被守軍趕了下來,損失了數百兵力后,并沒有取得應有的效果。

  當天晚上,王伯當做了一番自我檢討,認為自己低估了守軍守城的決心,同時,所做的准備不足,因此失敗也在情理之中。

  雖然,高暢允許王伯當繼續統率他的本部人馬,不過,他也沒有完全放任王伯當,相應地,也往王伯當軍中摻了一些沙子。

  高月搖身一變,從敵情司官員變為了靈寶神教的神官,帶了許多白衣神官進入王伯當的軍中,在王伯當軍中宣揚靈寶神教,經常性地進行一些憶苦思甜的道理,在進行物質獎勵的同時,也滿足了士兵們的精神需要,讓他們明白了為誰作戰,為什么要作戰的道理!

  與此同時,隨這些神官進入王伯當軍中的還有數百輜重兵。

  說實話,對神官的加入,王伯當雖然有些不滿。卻也只能接受,因為,所有的夏軍部隊都有神官的存在,神官們在軍中的地位和軍官相當,雖然,他們不負責軍事指揮,但是,除了作戰之外,軍營內的大大小小事務他們都會插上一手,將領們的職責最后只剩下了一樣,除了訓練軍隊。帶兵打仗之外,他們失去了其他所有的權力。

  對于輜重兵的加入,王伯當同樣是不以為意的。

  依照王伯當以往大戰的經驗,根本就不需要輜重兵。反正只要在打仗地時候,強行征集戰場周遭的青壯入伍就行了。修建營壘,建造工事,甚至驅使青壯前去沖陣,消耗敵軍兵力,這些都可以輕易做到,在軍中專門養一批干著民夫工作的輜重兵,還要給他們軍餉,無疑是浪費,說到軍餉,不管是在瓦崗軍。還是在大鄭軍中,都沒有這回事,除了王世充嫡系的親衛部隊,所有地部隊都沒有軍餉這回事,士兵們只要能吃飽穿暖就行了,至于財物,就只能靠戰場上繳獲以及平時劫掠百姓了。

  這次投降夏軍。原本只是王伯當和少數將領們的意愿,那些底層軍官和士兵們其實并不是很滿意。因為夏軍地軍紀嚴明,只要稍微違抗軍令,就會得到處罰,不過,后來他們很快改變了看法。

  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他們居然每月能夠領取餉銀了,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啊!這樣一來。夏軍的軍紀也不是不可以忍受的了,畢竟,除了軍餉之外,他們戰死之后,家人還會得到官府的供養,傷殘了也不會被置之不理,在河北各地的神廟都專門修建有供養傷殘軍人的榮軍院。

  隨著神官們關于軍隊福利政策的宣傳,這些士兵們一個個都對帶給他們這種命運的高暢感恩戴德,每日例行的禱告,大部分人都變得誠心誠意,不再口是心非了。

  士兵們高興了,王伯當卻感到了一些失落,雖然,他沒有了再改換門庭地打算,只是,漸漸失去對這只軍隊的控制,還是讓他心有不安。

  這也是他毛遂自荐,希望能率領本部人馬攻打金墉的原因,也是他拒絕高月的建議,沒有命令輜重兵准備齊全攻城器械就攻城的原因,他原本以為金墉城小,兵力不足,完全可以輕易拿下,結果,現實狠狠地教訓了他一下。

  第二日,也就是四月十五日,王伯當吸取了昨日的教訓,一早就讓輜重兵去砍伐山上的樹木,修筑攻城地器械。

  他原以為這几百輜重兵要花一兩天才能制造好足夠多的攻城器械,不料,只是一個上午,那些人就完成了他地分派的任務,這讓他驚奇不已。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攻城器械關鍵的零件事先已經准備好了,只需砍伐樹木,做一些木匠活,然后再把這些木料拼裝起來就行了,這些輜重兵對此已經駕輕就熟了,因此,很快就完成了這些工作。

  將云梯,攻城車,拋石車這些攻城器械准備停當之后,王伯當率領軍隊,在未時時分向金墉城發起了攻擊,為了激勵士氣,作為一軍統帥的他身先士卒,率領敢死隊沖在了最前線。

  不知道是王伯當准備充分地原因,還是因為在昨日地血戰中,金墉的守軍已經消耗過多地兵力,一個時辰不到,王伯當就率軍攻上了金墉城的城頭。

  不過,攻上城樓之后,他受到了守軍的猛烈反擊,跟隨在他身后的几個親衛都死在對方的圍攻中,王伯當仗著武藝高強,仍然牢牢地守在城頭,在他身后,就是一具云梯,他的士兵們正源源不斷地從云梯往上爬,他只要守住這個立足點,最后的勝利就一定屬于他。

  “喝!”

  王伯當暴喝一聲,手中的長矛閃電般往前一扎,一個靠近他的士卒被他刺中下腹,矛尖進入對方身體几寸之后,他再用力一攪,將對方的下腹破出了一個大洞,然后閃電般將長矛收了回來,腳步輕快地往后移動一小步,躲過了一個敵卒偷襲的橫刀,隨后,他放在后面的那只腳的腳尖輕點地面,身子由后退突然轉為急進,對面那個持刀的敵卒躲避不及,被他刺倒在地。

  慘叫聲猛地響起,和先前那個同伴的呻吟聲相互應和。

  對面站立的几個敵卒臉汗露出了一絲懼色,他們剛才有好几十個人,都是軍中的悍卒,也是金墉城的城守用在關鍵時刻的預備隊,就是剛才他們的反擊,殺了登上城頭的王伯當一行人一個措手不及,王伯當身邊地十來個親衛都已陣亡。只不過,那伙人也陣亡了一大半,原本,他們以為加把勁。就能把這個身著漂亮盔甲,一看就敵軍高級將領的頭顱砍下來。不料,經過几次交鋒,他們不僅沒有砍下這個敵人的腦袋,甚至無法把對方向后逼退。

  “嗬!”

  王伯當像野獸一般咆哮著,緊握手中的長矛,他全身上下滿是鮮血,這些血,有地來自于他身上的傷口,不過,大部分都是別人地。

  云梯上。不時有士卒爬上城頭,然后三個三個的形成戰斗小隊,向外擴張開來。

  目睹這一切,與王伯當對峙的士卒們面露懼色,由于夏軍的攻勢極其猛烈,每段城牆上都有戰斗,守軍已經沒有了援兵。眼看登上城頭的夏軍越來越多,作為軍中的老兵。他們自然知道大勢已去。

  沒有交換什么眼色,王伯當對面的守軍各自大喝一聲,調轉身,向后逃去,他們都知道。在戰場上放棄抵抗。將后背交給敵人是非常愚蠢的事情,不過。由于絕望,他們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只知道亡命向前奔跑,希望能逃得性命。

  其實,他們也并非沒有想過投降,不過,因為是老兵,所以他們知道在這個時候放下武器投降并非什么明智之舉,由于城頭的戰斗激烈,雙方都殺紅了眼,誰又能擔保敵人不會殺得性起,順手將投降的人也砍了呢?因此,快速離開戰場,那才是真正地保命之道。

  其實,王伯當已經身疲力乏,只是在勉力支撐,雖然知道追殺逃跑的士兵沒有任何危險,他也懶得拔足追趕了。

  他將長矛柱在地上,背靠著牆垛,哈哈大笑起來。

  自從成為一軍之將后,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身先士卒,赤膊上陣了,看來,自己的身手并沒有退化,還是能夠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力殺人!

  他拒絕了后面趕上來的親衛的攙扶,而是揮動手臂,示意大家向前厮殺,站在城頭上,入目之處,盡是逃跑的敵軍,以及成群結隊尾隨追趕的夏軍。

  大勢已定矣!

  王伯當將身子挺得筆直,站在城頭上,風迎面吹來,他感覺自己站在峰巔,心情甚是愉快!

  四月十五日下午,夏軍王伯當部攻陷金墉,有力地保障了在洛陽周邊扎營地尉遲恭部的后勤供應。

  和王伯當部攻打金墉時地慘烈相比,劉雅部攻擊偃師的行動則沒有費一點力氣,也沒有損失一兵一卒。

  偃師的守將乃是原瓦崗李密的謀臣鄭,現為鄭國御史大夫。

  當初,李密敗亡,鄭負責鎮守偃師,王世充率軍圍困偃師時,鄭的部將打開城門放王世充地大軍入城,鄭和裴仁基,祖君彥等數十位瓦崗重臣被王世充俘獲,俘獲這些人后,王世充并沒有大開殺戒,而是溫言勸降。

  其中,祖君彥和少數瓦崗將領誓死不屈,被王世充所殺,鄭和裴仁基則降了王世充,裴家父子得到了王世充地重用,鄭也位居御史大夫,只不過,鄭一職乃是虛銜,王世充其人剛愎自用,雖然,登上皇位時,表示會虛心接受百姓和大臣們的進諫,實際上,卻對臣子和百姓地進諫置之不理,鄭作為原瓦崗舊臣,自然不敢惹怒王世充,所上的表章皆是投其所好,所作所為只是白領俸祿而已。

  當初,李密在童山大敗宇文化及,俘獲了隨宇文化及一起從江都北上的王世充的家族,王世充的老哥王世偉,兒子王玄應,王玄恕,王玄瓊等人皆成為了李密的人質。

  李密在和王世充交戰時,鄭負責鎮守偃師,當時,王世充的家人則被李密安置在偃師,雖然雙方處在敵對的狀態下,鄭卻也沒苛刻王世充的家人,對他們多有照顧,使其衣食無憂,與王玄應多多少少還有些交情。

  后來,因為這段香火情,鄭雖然沒有得到王世充的重用,卻和王玄應關系不錯,當王世充東征滎陽時。命令太子王玄應監國,在王玄應的委派下,鄭得以出東都,入偃師。負責鎮守偃師。

  四月十六日,劉雅率領一萬夏軍包圍了偃師城。薛萬徹則率領另外一萬人往東攻擊洛口,想要搶占洛口倉,繼而東奔虎牢關,截斷滎陽的王世充的歸路。

  第一日,夏軍只是砍伐山中樹木,修筑攻城器械,并未向偃師發起攻擊。

  眼見夏軍兵鋒強盛,鄭心有不安。

  看見夏軍大興土木,修建攻城器械的場面后,鄭知道。兵微將寡的偃師是不可能守住地,擺在他面前只有投降這條路可走,如若反抗,若是激怒了河北人,性命危矣!

  投降!

  是的,鄭心里面打著投降的主意。

  只是,他的親眷現在作為人質被軟禁在洛陽地皇城之內。自己若是投降,親眷的性命也就不保了。

  不過。最關鍵地是他名義上是偃師的城守,統率軍隊的則是王世充的一個親信將領,他手底下并沒有多少人,大部分兵力都掌握在那個將領手上,那人對王世充忠心耿耿。決計不會投降。在夏軍圍城時,他已經對鄭說過。誓于偃師城共存亡。

  當然,在對方表態的時候,鄭也發下了誓言,說是要報答太子王玄應的知遇之恩,一定會守住偃師,等候王師西返。

  就在鄭在戰和降之間猶豫不定的時候,夏軍圍城的當天晚上,他的府邸來了一個客人。

  那客人名叫孫周,乃是偃師城內三江行商社的掌柜,當初,鄭為瓦崗大將鎮守偃師時和這個人有一些交情,三江行在河北有分行,經常從河北進一些稀奇古怪地玩意,當然,鄭對那些奇淫之物并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孫周從河北帶回來的書籍和紙張,書籍是一些經史之類的書籍,紙張則是鄭從未見過的如雪一樣白的紙張,在這個時代,由于造紙朮和印刷朮的落后,書籍和紙張昂貴異常,正因如此,文化才是一門昂貴地學問,那些有錢有勢的世家大族才能掌握文化,學習知識,正因為他們掌握著話語權,因此,不管哪一個人當皇帝,都不能擺脫世家門閥地支持,他們乃是政權的根基。

  不過,由于高暢的出現,在河北,官辦的造紙坊和印刷社越來越多,有了先進的技朮支持,紙張和書籍地價錢越來越便宜,因此,文化知識不再僅僅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了,所以說,科學技朮是第一生產力,地確是有據可查啊!

  不過,由于戰亂的原因,河北出產地書籍和紙張進入河南之后,仍然保持著昂貴的價格,并且,不容易得到,因此,鄭才會和孫周這個商人成為朋友,無非是想從他那里得到河北出產的紙張和書籍而已!

  這次,孫周趁著夜色深沉時候才來拜訪,鄭原以為孫周是因為害怕打仗,所以才能乞求自己打開城門讓他一家老小出城避亂,夏軍只有一萬人,偃師也不是太小的城池,只靠這一萬人是不可能將偃師圍得水泄不通的,因此,夏軍只在西面扎下大營,并沒有將四個門都圍起來,百姓要想出城還是可以的,只不過,現在已經是作戰狀態,沒有城守和負責將領的號牌,不允許百姓隨意進出,他們害怕其中混有夏軍的奸細。

  因為以往有些交情,鄭正准備網開一面,給孫周一個號牌,明日讓他帶著家小出城,要知道,一旦夏軍開始攻城,要想再進出偃師就沒有這么容易了!

  不想,孫周見到鄭之后卻并未向他提出這個請求,相反,他倒是問鄭有何打算,鄭自然是出言搪塞,沒有自己內心真正的打算暴露出來。

  他一方面在疑惑對方為什么問這個問題,一方面顧左右而言他。

  孫周是生意場上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不過,畢竟他這次前來拜見鄭帶著某種目的,要耗時間,他可好不過鄭,因此,他只好開門見山,表露了自己的來意。

  不錯,大家應該已經猜到了,孫周乃是夏國敵情司安排在偃師的探子,負責收集鄭軍的情報,這次前來拜見鄭,就是要策反鄭。

  對鄭這個人,孫周還是有些了解的,他不是那種可以為某個人犧牲自己性命的人物,在這個人心中,只有自己的利益才是最為重要的。

  就像當初,李密對他異常看重,把他當作謀主,比起另一個謀士祖君彥來,李密無疑更加器重他,然而,偃師城破之后,祖君彥可以為李密殺身成仁,鄭呢?王世充還沒有把屠刀舉起,他就開口請降了。

  因此,孫周對這次勸降鄭還是有几分把握的,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不成功,他也不擔心鄭會殺了自己,畢竟,鄭是個聰明人,與人方便,就是給自己方便的道理還是明白的,他還是會給他自己留一條后路。

  果然,鄭先是假意怒罵孫周,見孫周不吃他那一套,立刻改變了臉色。

  軍隊雖然掌握那個王世充的親信手中,不過作為城守的鄭偷偷打開一道城門放夏軍進城還是能夠辦到的,只是,鄭擔心自己這樣做,洛陽的親眷將會受到屠殺,雖然,自己的性命重要,然而,有可能的話他還是不愿意看見那樣的事情發生。

  孫周很快給他想到了一個辦法,鄭仍然可以打開城門將夏軍放進城,但是,在向外的宣傳中,卻說鄭奮勇抵抗,被夏軍所殺,日后,等打下洛陽,救出他的親族之后,他可以再恢復自己的身份。

  對孫周的建議,鄭深以為然,決定依計行事。

  于是,第二日深夜,孫周在鄭的幫助下,打開了偃師的北城門,事先早就有所准備的夏軍從北城魚貫而入,次日,偃師的城頭升起了夏國的大旗。

  至此,王世充被夏軍東西夾擊,困在了滎陽,滎陽與東都的聯系被夏軍徹底截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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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裴元慶降夏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

  夜色籠罩大地,封丘城的城樓上,每間隔十多米就豎著一根火把,夜風徐徐吹拂,火光跳躍著,忽明忽暗,在牆垛旁護衛著火把以免夜風將火光吹滅的士兵彎著腰,雙手環抱長槍,他們的影子在火光中跳躍,忽長忽短。

  守夜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為了防止城外敵軍的夜襲,負責望的士兵們應該抖擻精神,全神貫注,觀察城下的情況才是,然而,實際上,城頭上的這些負責警戒的士兵并沒有這樣做。

  有的背靠牆垛坐在地上,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木然地望著前方,不知在尋思些什么;有的兩三人聚在一起,在小聲地扯著閑話,打發時光;還有些人更為過分,他們背靠著牆垛,依在火把前,扯著鼻酣,進入了夢鄉。

  有巡夜的軍官經過,他們目睹了這一切,卻沒有做出必要的反應,了不起是走到打瞌睡的士兵身旁,用腳將那些家伙踢醒,小聲地咒罵兩句,隨后就徑自離去了。

  待那些軍官離開后,士兵們又恢復如常,聊天的繼續聊天,出神的繼續出神,打瞌睡的繼續打瞌睡!

  今日下午,在封丘城外,本方的統帥裴元慶和敵酋高暢進行了單騎斗將,結果在PK中,高暢完勝本方統帥,并且,戰勝之后,對本方主將饒而不殺,那一幕直到現在還在全軍將士的心中歷歷在目,一向驍勇善戰,可以說是在斗將中戰無不勝的本方主帥竟然在單挑中被敵酋擊敗,這對于守軍的士氣來說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打擊,這也是城頭上的這些將士如此疏懶的主要原因。

  是的,明眼人都知道,封丘城是保不住了!

  這時。軍中又有了傳言,說是夏軍已經打下了偃師,占據了洛口,奪取了虎牢。另一只夏軍則占據了封丘西面地酸棗,陽武。截斷了滎陽和封丘的聯系,甚而至,還有傳言說東都現在已經被夏軍攻占了!

  不管那些傳言說些什么,都表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封丘已經成為了一座孤城,再也不會有援軍前來了,他們已經被自家皇上放棄了。

  傳言在軍中迅速蔓延開來,卻沒有將領站出來制止傳言的傳播,封丘城內的裴家軍軍心地散漫程度可見一斑,在這些傳言的影響下。要讓底下地士兵們振奮精神,奮勇殺敵,無疑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可以說,明日夏軍只要一攻城,封丘就會陷落。

  不過,看樣子。夏軍應該沒有攻城的打算,不然在今日下午的斗將時。高暢大可以將裴元慶殺了,那時,封丘群龍無首,更是容易攻陷。

  果不其然,入夜的時候。又有了新的傳言。說是夏軍已經派出使者進城了,他們是來招降的。現在正在帥帳和裴將軍談判,看樣子,雙方很有可能達成和平協議。

  投降,也就是不用打仗了,不打仗,也就是不用死人了,至少,在最近一段時間內,他們能夠活下去,這已經非常不錯了,處在這個亂世,作為手中拿刀的人,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傳言并非空穴來風,的確,在傍晚時分,高暢派了使者進入了封丘,想要勸降裴元慶,那個使者是裴元慶的老熟人,他們都在瓦崗軍中效力過,算是曾經地同袍。

  是的,有的人應該已經猜出那個使者的名字了,他就是魏征,魏玄成。

  在瓦崗的時候,裴仁基是獨領一軍的統帥,不過,裴元慶是李密內軍驃騎的統領之一,當時,魏征是李密地幕僚,因此,兩人見面的時間不少,偶爾,大家伙還聚在一起飲酒作樂,魏征雖然是文士,性情沉穩,但是也有疏狂地一面,他和瓦崗軍中的几員大將關系都比較好,和裴元慶也不例外。

  高暢想要收降裴元慶,明眼人都知道,就像當初幫助李唐說服徐世績降唐一樣,魏征自告奮勇,向高暢進言,說是愿意進入封丘說服裴元慶投降。

  進入封丘之后,魏征很快被裴元慶的親信心腹帶進了他的帥帳。

  這個時候,裴元慶已經從因為下午戰敗故而自怨自艾的情緒中解脫了出來,失敗地確可恥,但是他輸得心服口服,他承認高暢地武藝的確是在自己之上,技不如人,徒之奈何,不過,他感到意外地是,高暢居然放了他一馬,沒有殺他,也沒有用兩人交手前的賭約來讓他投降,這讓他有些想不通,也許,這就是對方能夠成為統兵數十萬,占地千里的豪強,而自己只能是一員攻城拔寨的勇將的原因吧?

  對于魏征的來意,裴元慶非常清楚,無非是想說服他投降。

  投降,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裴元慶早就不愿意為王世充賣命了,雖然,王世充將他的侄女嫁給了裴元慶,不過,裴元慶卻并不會為此而受寵若驚,政治婚姻而已,王世充若是想要鏟除裴家父子,是不會對他那個侄女有所顧忌的。

  能夠為打敗自己的強者效命,總比為王世充那個老巫婆賣命為好,只是,裴元慶還是對投降有一些顧忌。

  因此,見到魏征之后,他并沒有讓魏征提起招降的話題,而是用酒宴來招待魏征,在席間,屢次提到當初瓦崗時的舊事,緬懷一下密公,再說說降了李唐的程知節和秦叔寶,當初,程知節曾經在戰場上救了裴元慶一命,對此裴元慶一直記在心里,若是以后兩人各為其主,在沙場上厮殺起來,真不知該如何自處。

  兩人東拉西扯半天,不過,最后總要說到正題上來。

  魏征找了個機會,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裴元慶皺了皺眉頭,半晌沒有說話。

  魏征見狀,忙從天下大勢,夏鄭兩家的實力對比,高暢和王世充兩人的能力對比,目前河南戰事的發展情況,充分地表述了夏軍必勝,鄭軍必敗的理由,現在王世充率領主力大軍被困在滎陽,東西兩個方向都有夏軍,已經首尾不能相顧,敗亡只是遲早的事情,滎陽城雖然城高牆厚,但是,它再是堅固,也比不過東都洛陽,滎陽的糧食儲備也不多,十几萬鄭軍的糧草供應全部依賴于西面的洛口倉,現在,夏軍的主力已經進逼洛口了,一旦洛口失陷,王世充就必敗無疑,這個時候,若是還為他效忠,難道不是一個很蠢的選擇嗎?

  魏征之所以主動請纓,想要說服裴元慶降夏,有著他自己的盤算。

  現在,高暢的河北集團勢力強大,并且處在上升期,極有可能奪取天下,因此,魏征決定一心一意輔助高暢,建立不世的功業。

  由于夏國的政權乃是高暢一手一腳打造而成,因此,要想在夏國身居高位,并不是很困難的事情,最起碼,只要你有能力,能夠建立大功,那么,你就不愁不會上位。當然,在夏國朝堂上,派系斗爭還是有的。

  一派是最初跟隨高暢起事的老兄弟,這些人中以幽燕總督管小樓為代表;一派則是原來歸屬竇建德的勢力,這伙人以高雅賢為代表;再有一路則是民政方面的人,他們以清河崔無傷為代表,背后站立著河北的世家大族;還有一派就是當初北平總管羅藝的舊部,以薛家兄弟為代表,這一派的實力要小一些;現在,高暢收降了許多瓦崗舊部,魏征准備把這些人聯在一起,然后為他們這個小集團爭取利益,這個集團中有徐世績,羅士信,還有他魏征,若是裴元慶能夠加入進來,那就更好了。

  裴元慶并不是認為魏征的推算有錯才拒絕投降的,他只是擔心若是自己投降,現在在滎陽的父親裴仁基恐怕就要被王世充斬首了,他裴元慶不想做這不孝之舉。

  聽了裴元慶這番話后,魏征笑了。

  魏征說,夏王對此已經有所計算了,就算裴元慶投降,夏王也不會向天下大肆宣揚,他會竭力封鎖這個消息,使東都的王世充暫時不會對裴仁基下手,同時,夏王已經命令敵情司的人員和裴仁基將軍接觸,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裴仁基將軍解救出來,所以,夏王請裴元慶將軍對此無須憂慮。

  現在,王世充被困滎陽,正是攻守失據之時,必定會揮師西進,返回東都,混亂之下,裴仁基將軍有很大的逃脫機會。

  對魏征的說辭,裴元慶也覺得不無道理,反正他的父親在之前也派了使者來傳話,讓他投降高暢,既然父親性命無憂,他自然會聽命行事。

  于是,他原則上同意了投降高暢,隨后,和魏征商議投降的具體事宜。

  第二日,劉蘭成率領一部人馬進駐封丘,裴元慶率領本部人馬同高暢一起揮師西進,裴字大旗卻并未大張旗鼓地出現在行軍隊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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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靈昌城北阻擊戰


  四月二十三日。

  酉時初。

  夕陽懸挂在西邊的天際,尚未落下去,只是,如今已然失去了午間的光芒萬丈,像一個橘紅色的圓球孤零零地貼在青色的天幕上。

  金黃色的夕照斜斜射來,落在靈昌城北二十余里的一個干涸了的河谷上,狹長的河谷內,半人高的野草在晚風中徐徐飄搖,白色的穗子連成一片,從河谷延伸到兩旁聳立的山丘上,它們反射著夕照,如同波浪一般起伏不定。

  段達神色木然地站在河谷前方的一個山丘上,山丘下的景色一目了然,對他來說,那并不是什么讓人心情愉快的風景。

  夕照下的河谷,原本景致極佳,然而,現在它已經成為了一幅地獄圖。

  河谷內,到處都是尸體,它們沒有規律,橫七豎八地躺在污泥之上,有的被野草所遮擋,有的則壓在野草上,直面藍天,在這些尸體中,有一部分穿著敵軍的服飾和盔甲,然后,大部分都來自于他統率的這只軍隊。

  几匹失去主人的戰馬在河谷內緩緩踱著步子,時而傳來一聲悲嘶。

  戰斗是從午間開始了,歷經了兩三個時辰,最終,段達還是未能率領本部人馬沖破對面那只夏軍的封鎖,仍然被困在河谷的外面。

  對面那只夏軍兵力不多,不過一兩千人。然而,對方擺下了堅實地陣型,背靠一座高大的山丘,扼守著咽喉要道,雖然,段達的本部人馬兵強馬壯。足有一萬人,人數几乎在對方的十倍以上,縱使如此,厮殺了兩個時辰之后,卻依舊無法沖破敵軍的陣型。不得不受阻于此。

  誠然,對方占據了要地,易守難攻,由于地形的限制,他不可能將一萬人全部派上前去,只能輪流派遣部隊上去進攻。每次進攻地人數限制在千人以下。但是,他有一萬人,就算是采取車輪戰,比拼消耗,兩三個時辰,也應該將對面那只夏軍的兵力消耗干淨啊!

  畢竟,對面的那只夏軍雖然占據了要道,不過。他們和段達部相比,早到的時間也沒有多久。故而,尚未來得及修筑防御攻勢,深溝高壘,就連拒馬和鹿砦也沒有多少,面對段達部的瘋狂進攻。也只能依靠人力組建成軍陣。面對面地厮殺。

  一方想要沖破封鎖,通過河谷靈昌方向逃逸;一方則拼命阻止對方。讓敵人不能通過河谷,將其困在河谷之外,雙方誓不兩立,因此,戰況進行得極其慘烈。

  在這種情況下,有著優勢兵力的段達部仍然不能沖破夏軍的封鎖,經過兩三個小時的鏖戰,仍然受阻于此,縱然段達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對面這只夏軍的戰斗力極其強悍,遠在他地部眾之上。

  段達,算得上是王世充的心腹將領,當初,王世充篡奪楊侗的皇位,代隋而立,段達在其中使了不少的勁,也算是有著擁立之功,因此,段達率領的那只軍隊在鄭軍中也算是少有的強軍,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后勤供應的速度,在全軍中都是首屈一指,故而,王世充才把他派到了白馬前線,以便防止黃河對岸的夏軍渡河攻擊。

  白馬地對岸是黎陽,黎陽倉也算是天下四大糧草之一,那時,河內還掌握在李唐之上,河北的夏軍要想進攻河南,最好地路線就是經黎陽,從白馬渡口過河,因此,當初雖然和高暢簽訂了戰略合作伙伴關系,雙方承諾互不侵犯,王世充仍然把精銳的段達部派到了白馬,防止夏軍渡河南下。

  然而,王世充沒有想到的是高暢居然這么快就撕毀了盟約,不顧現在正是春耕之期,就率領大軍南下進犯河南,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夏軍的主力并沒有從白馬渡河,反倒是擊敗唐軍,進入了河內,從延津關渡過黃河,一舉攻占了酸棗。

  戰局進行到現在這個地步,駐守白馬地段達部也就成為了一只孤軍,被截斷了后路,同時,既然夏軍已經從延津關渡過黃河,那么,段達率領地這一萬精銳再駐守白馬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因此,在得知夏軍占據酸棗,正在圍攻陽武后,王世充從滎陽派出了大量偵騎,突破酸棗方向夏軍的封鎖,前往白馬,讓段達率領本部人馬撤出白馬,急速西進,爭取將酸棗重新奪回。

  段達接到王世充地命令之后,立刻集結部隊,離開了白馬的軍營,率軍西歸。

  只是,段達的反應雖然很快,軍隊集結的速度也不算慢,他仍然沒有逃脫高暢的算計,在靈昌城北的這個往西的必經要道上,被夏軍截住了去路。

  與段達部對峙的夏軍來自濟陰方向,隸屬夏軍徐世績部。

  就在延津關的夏軍高雅賢部渡河之時,濟陰方向的高暢也率領兩萬人馬西進,他并沒有走中路去攻擊鄭軍陳智略駐守的浚儀,也沒有揮師南下,進犯鄭軍張童兒部鎮守的陳留,而是向著西北,進攻封丘,徐世績率領八千士卒作為前鋒。

  抵達封丘之后,徐世績軍并沒有立刻攻打封丘,而是繞過封丘城繼續西進,裴元慶本想率領守軍出城截殺徐世績,但是,兩人都是瓦崗舊將,當初,裴家軍在沒有投效瓦崗之前,和瓦崗軍有過交戰,裴元慶在徐世績手底下吃過一些虧,知道對方足智多謀,行軍作戰極其穩重,要想襲擊徐世績,很有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再加上很快高暢就率領大軍進抵封丘城,因此,裴元慶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徐世績部往西揚長而去。

  徐世績部的目標就是駐守白馬的段達部,徐世績的任務就是在靈昌擋住段達的西進之路,如有可能,將其圍殲。

  以八千對一萬,要想圍殲對方,對方的統軍大將又是沙場的驍將,因此,對徐世績來說,這任務有一定的難度,但是,要想完成第一個任務,用八千人擋住段達的一萬人,在徐世績看來,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僅僅擋住段達就行了嗎?

  已經決定暫且為高暢效力的徐世績對他自己的要求自然不會這么低,他決定就以這八千人在靈昌全殲鄭軍段達部。

  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首先,徐世績的這八千人都是軍中的悍卒,大部分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戰斗力極其強悍,在夏軍的戰斗集團中也算是一只強兵。

  然后,段達由于后路被斷,再加上又是匆忙向西撤退,軍心不穩,徐世績相信,就算是在正常情況下,他也能憑借麾下的這八千人堂堂正正擊敗段達的一萬人,更何況,整個戰役的態勢都對對方不利。

  因此,徐世績決定派一千五百軍中精銳為前鋒趕往靈昌城北駐防,在段達部西進的必經之路結陣,抵御鄭軍的進攻,務必拖住鄭軍的步伐,他自己則率領主力迂回到段達部的北面,從側翼向其發起進攻。

  他這個計划要想成功的必要條件就是,那一千五百人組成的前鋒必須擋住段達的去路,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整個計划也就沒有成功的可能了。

  幸好,這一千五百人不辱使命,他們經過一番血戰,擋住了段達部的去路。

  段達沒有想到徐世績會率領夏軍主力迂回,進而攻擊大軍的側翼,他見經過一番強攻,仍然無法突破對面那只夏軍的陣地,再加上在午時發起攻擊的時候,士兵們都沒有用膳,又趕了一段長路,個個精疲力竭,攻擊乏力,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命令前線的部隊撤退,一時間,戰斗停了下來。

  這就是剛才描述的那個場景。

  當然,段達并不會給對面那個夏軍更多的休息機會,他將前線的部隊撤下來,讓他們准備用膳,稍作休息,他自己則准備率領事先已經吃了干糧的親衛隊上陣沖擊夏軍的陣地,在他看來,經過兩個多時辰的血戰,對面的夏軍再是神勇,現在也多半沒有什么戰斗力了,這個時候,他率領精銳的親兵再一沖,敵軍必定會就此崩潰。

  他并沒有在這里扎營過夜的打算,他非常清楚,本方若是受阻于此,情況就危險了!

  就在段達將親衛隊集結起來,准備進入河谷攻擊把守河谷的那只夏軍時,他突然覺得腳下的大地緩緩抖動了起來,那抖動越來越激烈,與之而來的是悶雷一般的聲音,段達忍不住尋聲望去,在本方營地的北面,激起了大量的煙塵。

  奔雷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很快,一只打著夏軍旗號的騎兵從北面的山坡下轉了過來,出現在段達的視野內,往這邊疾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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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世充的憤怒


  五月初,滎陽。

  王世充端坐在大殿之上,神情肅然,眉頭緊皺,面色和一個月前初至滎陽時相比蒼老了許多,就像憑空老了十來歲似的,原本漆黑如墨的頭發如今在耳畔也平添了几縷蒼白。他的雙手平放在面前的几案上,手背青筋畢露,微微顫抖,几案上原本放著的器具和文卷之類的物件,現在散落一地。

  在殿下,几個王世充的親信大臣正面向他拜伏在地,噤若寒蟬。

  說實話,自從登基以來,王世充就很少有如今這般失態的表現了,畢竟,作為一個皇帝,就應該有皇帝的尊嚴,皇帝是不能感到害怕和慌張的,一旦遇見不好的事情就如此失態,臣民們難免更會驚慌失措。

  也只有在這几個心腹親信面前,王世充才不會端著皇帝的架子,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面來。

  殿下的那几人,有几個是他王氏一族的族人,他的兒子,侄子,兄弟都在其中,僅有的几個外姓人也是跟隨了他許久的親信,在取代楊隋建立大鄭時為他立下了汗馬功勞,他們和王世充早就已經拴在一條繩上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雖然,殿下的那些人都是王世充的親信,一般說來,王世充也不會表現得像現在這般失態,主要還是自從率軍進駐滎陽之后,他就一直沒有聽到過什么好消息,從前線戰場上傳來的無一例外都是讓他暴跳如雷的壞消息,這不,今日一早,他就同時收到了几個對戰局極其不利的壞消息,起初,在召集心腹親信商議的時候。他還能裝作若無其事,鎮定自若的樣子。然而,在討論進行到一段時間之后,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失去了控制。發起怒來,將數日來積攢的郁悶猛地發泄了出來。

  “陛下息怒!”

  一時間,親信們被嚇到了,一個個忙推開几案。跪拜在地。

  隔了半晌,王世充這才控制住了自己地情緒,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雙手緊握,然后松開,最后平放在面前的几案上,氣息也漸漸變得平緩起來。

  王世充之所以如此生氣,以致失控,暴跳如雷,乃是因為他感到了恐懼。是地,戰局的走向讓他感到了恐懼,表面上看。現在的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天子,然而,他知道戰敗地下場,亂世之中,天子和階下囚的區別。不過是一場戰役的勝敗而已!

  當初。李密就是被他擊敗,原本的瓦崗密公頓時成為了亡命之徒。最后,終究沒能逃脫敗亡地命運;那個被他派人毒死的楊侗更是可憐,臨死前說下輩子不想再生在帝王家,嘿嘿,真是笑話,難道他不知道在亂世之中,庶民們的性命更是朝不保夕,比野狗還不如;自己呢?這次和河北佬交戰,一旦失敗,恐怕也是性命不保,九族盡滅的下場吧?

  嘿嘿!

  王世充的嘴角抽動了兩下,發出了兩聲苦笑。

  要知道,當初他困守洛陽,兵力只有兩萬,且缺衣少食,然而,他卻敢破釜沉舟,孤注一擲,率軍離開洛陽這座堅城,主動尋求和當時坐擁數十萬大軍的瓦崗李密交戰,那個時候的局勢應該比現在更困難吧?然而,他卻未像現在這般感到恐懼和不安!

  是老了的緣故嗎?還是坐上了皇帝的寶座,因而失去了最初的勇氣!

  壞消息有許多,可以說是分沓而來,讓人目不暇接,然而真正讓王世充感到苦惱,覺得要老命地卻不過是區區几件事。

  首先,四月二十三日,駐守白馬的段達部一萬人馬在靈昌城北被夏軍徐世績部截殺,段達陣亡,其部崩潰,除少部分人戰死和散于鄉野外,大部分鄭軍都成為了夏軍的俘虜,這消息不僅讓王世充覺得失望,更多地還是感到心疼。

  段達這人,也算是跟隨他多年的宿將,在和瓦崗軍的多年交戰中,他可以說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在篡奪隋楊政權幫助王世充登基這件事上,他更是王世充的馬前卒,可以說是勞苦功高,他的陣亡,對王世充來說,無疑是一件讓人悲痛地事情,帝王雖然需要無情,然而,帝王終究是人,終究還是有著人類地感情啊!

  段達部的覆滅,基本上代表王世充最初制定地戰略全盤失敗了,原本,他希望封丘的裴元慶部能夠拖住濟陰方向的夏軍,使得段達部能夠撤出白馬,攻打被夏軍攻占了的酸棗城,畢竟,夏軍的攤子鋪得比較大,四面八方都是,因此,在王世充看來,在各個戰線上,對方的兵力都不足,從延津關渡河的夏軍充其量不過一萬余人,其中一部正在攻打陽武,駐守酸棗的夏軍兵力肯定不多,只要段達能夠奪取酸棗,失去了后勤基地,位于陽武城下的夏軍另一部也只有敗亡一途可行了。

  然而,夏軍徐世績部居然在靈昌截殺了段達部,致使王世充的北線攻略全盤失敗,只是,徐世績是如何繞過封丘出現在靈昌的呢?莫非對方會飛?還是裴元慶故意縱敵?

  不過,仔細一想,王世充也覺得這件事情不能怪裴元慶,封丘的守軍只有三千人不到,雖然,已經認定濟陰方向的夏軍乃是疑兵,可是,畢竟打著高暢的旗號,就算是疑兵,兵力起碼也在兩萬以上吧,以封丘方面的兵力,能夠守住封丘就已經很不錯了,要想將夏軍的兵力牽制在封丘城下,就算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力啊!

  這算是一個出乎王世充意料的壞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也來自于東線,嗯,也可以說是來自于南部戰線。

  自從得知夏軍攻占河內,從延津關渡河奪取酸棗,進襲陽武的消息后,王世充和他的大臣們就認為夏軍的主攻方向不是東面,于是,在下令裴元慶駐守封丘,段達率軍撤離白馬,回援酸棗時,王世充也派出使者,前往陳留,浚儀兩地,要求這兩地的守軍陳智略和張童兒部放棄陳留和浚儀,率軍撤回滎陽,現在的局勢對鄭軍不利,分兵駐守各地再無任何意義,與其被夏軍各個擊破,倒不如把所有的兵力集中在一起和夏軍決戰。

  只是,王世充卻一直沒有得到陳留和浚儀方面的回應,接下來,他向那兩個地方派出了几波使者,使者們隨身攜帶的信件措辭方面也越來越嚴厲,終于,在今天早上得到了回應。

  在回信中,陳智略和張童兒異口同聲地說,由于夏軍封鎖的原因,最初他們并沒有收到滎陽方面的密信,王世充派出的使者都被夏軍的斥候半道劫殺了。

  后來,有使者逃脫了夏軍斥候的劫殺,進入了陳留和浚儀,他們這才收到了陛下的旨意。

  不過,兩個人都拒絕了王世充讓他們放棄城池回師滎陽的命令,他們在回信中叫苦連聲地說道,說是他們的駐地正被夏軍封鎖和包圍,戰事正處在對峙狀態,這個時候撤軍,如果准備不足,被夏軍尾隨追擊,軍隊極有可能潰散,因此,他們希望王世充能夠給他們一點時間,一旦他們找到機會擺脫面前的夏軍,必定會急速回師!

  荒謬!

  如果陳留和浚儀方面都有夏軍的存在,那么夏軍的實力就太可怕了,東西南北中都有夏軍在攻擊,異地作戰,高暢能有這么多士兵嗎?

  在王世充看來,陳智略和張童兒是老毛病犯了,就像當初他們跟隨宇文化及,繼而跟隨瓦崗李密一樣,又開始保持實力了,正由于當初他們保存實力的舉動,李密才能在童山擊敗宇文化及,自己也才能在孤注一擲的大戰中擊敗李密,如今,他們又來這一套,莫非?

  這兩個消息的確有夠糟糕,不過,還有比這更糟糕的消息,這也是王世充無法控制自己情緒,暴跳如雷的原因。

  就在今日一早,他得到了洛陽方面的消息,這才知道夏軍的主力奪取了河陽,突然從盟津渡過黃河,奪取了金墉,偃師,現在一部人馬已經進駐洛陽城下,在北邙山下扎下了大營,另一部人馬正在攻打洛口,想要奪取洛口倉。

  對王世充來說,這才是真正足以致命的壞消息。

  他并不是很擔心洛陽,畢竟夏軍四處分兵,每一處的兵力就不會很多,面對洛陽這樣的堅城,在王世充看來,沒有十來萬人是根本拿不下的,當初,瓦崗李密兵力眾多,同樣也拿洛陽沒有辦法,所以,他不認為夏軍能夠攻下洛陽,他真正感到憂慮的還是洛口的得失。

  若是被夏軍攻占了洛口倉,失去了洛口倉的糧食供應,他駐扎在滎陽的這十萬大軍的日子肯定就不好過了,若是夏軍更進一步,占據虎牢,情況對大鄭就更加不妙了!

  這究竟該如何是好呢?

  “說吧,但請諸君暢言,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

  情緒平靜下來后,王世充讓親信們起身說話,繼續商量起對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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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柏壁大戰


  四月下,柏壁,唐軍大營。

  天氣很好,麗日高照,一縷陽光從營帳頂棚上半開的天窗落下,照射在地面上,漾起了一個半圓的光圈,李世民腳下的那雙戰靴在光圈外來回走動,片刻之后,踏入光圈,陽光落在他那張英俊的臉上,金光四溢。

  武將們分左右在營帳兩旁席地而坐,他們臉上的神色不一,有的面露喜色,有的神情振奮,有的卻微露憂色。

  李世民的目光在眾人臉上緩緩掠過,半晌,他開口說道。

  “諸位,請暢所欲言,無需多慮!”

  由于每日休息的時間不多,操勞過度,李世民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低沉而沙啞,縱使如此,他的脊梁依然挺得筆直,沒有半點彎曲。

  “秦王,不要再考慮了,自從劉弘基總管和李仲文將軍奪取浩州,威脅定楊賊子糧道之后,前方的宋金剛大軍的糧草也就供應不上,由于我軍采取的堅壁清野戰朮,敵人無法就地取糧。因此,在末將看來,宋金剛軍中已然糧盡也,故而不得不退兵,為了防止我軍尾隨追擊,大軍潰散,他故意將軍隊分為几個部分,分梯次而撤軍,采取的不過是斷尾求生的戰朮,至于,他為什么讓尋相率軍先撤離,自己卻率領中軍坐鎮后方,無非是怕帥旗先動,軍心不穩而已!現在,只要我軍出營緊逼宋金剛,讓其無法從容后撤,勝利只在反掌之間!”

  殷開山是唐軍大將,資格很老,李淵從晉陽起兵反隋時,他就在李淵父子帳下效力了。作為老將,自然有倚老賣老的資格,故而,他率先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他開口之后,有許多和他一般想法的將軍紛紛出言附和。

  畢竟,作為武將,功名但憑馬上取。不打仗,又如何能奪取功績,自從大軍在柏壁扎營,采用深溝高壘,堅守不出的戰略之后,已經有好几個月沒有仗打了,雖然,軍中的訓練并未擱下,大家每日仍然會騎馬奔上一兩個時辰。舞一舞長槊,活動活動手腳,不至于滋生脾肉,然而,不能上陣殺敵,終究是過得不痛快,現在,有機會上陣殺敵,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李世民微微皺了皺眉頭。營帳內,安靜了下來。

  “看來,這几個月,不能上陣殺敵,大家都憋得很辛苦了!”

  李世民笑著說道,帳內諸將也都笑出了聲來。

  待眾人收住笑聲之后,李世民出言問道。

  “諸位,和殷將軍有不同意見地可有?”

  他的目光在眾人臉上緩緩掠過,大部分人的視線都避了開來,當李世民的目光落在秦瓊秦叔寶身上時。秦瓊的眼神并未閃避,而是非常自然地迎了上來。

  秦瓊和程咬金都是關東降將,雖然,投降李唐之后,深得秦王李世民重視,兩人都被封為將軍之職,甚至,李世民將麾下最精銳的軍隊玄甲精騎交給了兩人。讓他們率領,對兩人乃說,這是難得的恩寵。

  然而,縱然如此,兩人在唐軍地陣營里面。仍然過得不是很愉快。

  畢竟。唐軍諸將大多出自并州,河東。關中三地,原籍關東的少之又少,像秦瓊,程咬金這樣出自關東,又是瓦崗降將的更是不多,因此,在軍中,兩人難免會受到一些排擠,不要說那些只忠于唐皇李淵的將領,就連那些隸屬于秦王派系的將領也對他們兩人沒有什么好臉色可言,不管怎么樣,這些武將大部分都出自關隴門閥,或是豪族世家,縱然出身寒門,也是從龍極早,李淵在晉陽能夠起兵,得到他們的助益甚多,像秦叔寶,程咬金這樣的瓦崗降將,寸功未立,一來就深得秦王信任,身居高位,對他們不服的人自然是多不勝數了!

  正因為如此,秦瓊和程咬金才不得不依靠李世民,被眾人視為秦王一系的他們已經無從選擇,唯有緊跟秦王地步伐這一條路可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樣的道理,兩人又豈能不明呢?

  殷開山強烈要求秦王出兵,帳內的絕大多數將領都深表贊成,除了因為這些家伙立功心切之外,自然也是有著一定道理的。

  定楊軍遠道而來,駐扎河東,自然強征了許多河東人進入軍營,精壯者被強征入伍,老弱者為其民壯,負責后勤事務,在這些人中間,自然有許多人對其不滿,因而站在了李唐一方,更有不少唐軍斥候混跡其中,畢竟,唐軍中的河東人也不在少數。

  因此,定楊軍的一舉一動皆在唐軍各位高級將領的眼中,這也是李世民能夠審時度勢,隨機應變,使得定楊軍進退兩難的原因之一。

  自然,宋金剛的大將尋相率領本部精銳出營北上也沒能擺脫唐軍斥候地監視,只是,尋相率領大軍離營之后,由于其軍紀森嚴,且軍中大多為雁門等邊郡子弟,河東人是少之又少,故而,一時之間,李世民并不能掌握其行蹤。

  在殷開山等人看來,由于劉弘基,張綸,李仲文等人占據浩州,威脅到了定楊軍的糧道,并且多次急退晉陽方向劉武周軍的攻擊,使得定楊軍的糧草轉運不濟,前線的宋金剛大營缺糧,故而不得不率軍后撤。

  為了防止唐軍追擊,宋金剛才不得不采取分批后撤的戰朮,尋相部乃是第一批次撤退的軍隊,為了防止定楊軍逃離,事不宜遲,唐軍應該變被動為主動,主動出營壓迫宋金剛,使其不敢輕易后撤。

  可是,在李世民看來,宋金剛軍中雖然缺糧,卻也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劉弘基等人雖然占據浩州,威脅到了定楊軍的糧道。然而,終究未能完全斷絕定楊軍的糧道,定楊軍雖然糧草運轉困難,損耗極多,繞是如此,也還是有一定地糧草運送到前線的宋金剛大營來,畢竟。晉陽乃是李淵地老巢,在那里的庫房,存儲著大量的糧草。

  因此,李世民認為,尋相率軍離營北上,并非是為宋金剛大軍的后撤探路,而是另有圖謀。

  由于晉陽的劉武周軍攻打浩州不利,多次被唐軍擊退,故而。尋相部北上有很大的可能是為了和晉州方向地定楊軍合流,前后夾擊浩州地劉弘基部,將本方這顆深入定楊軍要害之地的釘子拔除。

  除此之外,李世民認為還有另外一個可能,不排除這是宋金剛的一個詭計,他故意讓尋相率領精銳離營,擺出一副糧盡不得不退兵的態勢,其實,尋相地大軍并未真地北上。而是埋伏在不遠處,等唐軍被其迷惑,大舉出兵,傾巢而出之際,再突然出現在唐軍側翼,發動致命的一擊。

  宋金剛非常清楚,繼續對峙下去,定楊軍是拖不過唐軍地,要想獲得最后的勝利,唯有行險一擊了!

  站在宋金剛地角度來考慮。李世民認為這是定楊軍故意露出的破綻,為的就是引唐軍離營出擊,逼迫唐軍和定楊軍野戰。

  果不其然,在今日的軍事會議上,大多數唐軍的高級將領都認為定楊軍糧盡,不得不退兵了,為了不讓宋金剛跑路,他們強烈要求李世民率軍出擊。

  李世民則認為在沒有搞清楚尋相部的行蹤之前。最好不要冒然行事。

  只是,這個時候軍中士氣高漲,如果李世民強行按捺眾將的請戰,無疑對士氣是一個極大的傷害,因此。他希望有人會站出來。說出不同的意見。

  這個人自然是秦瓊了!

  反正作為降將,他和唐軍地大多數將領都不太和睦。自然用不著照顧其他人的情緒。

  當李世民的視線落在秦瓊臉上時,他微微點了點頭,輕咳了兩聲,然后說道。

  “秦王殿下,末將和殷將軍的看法有所不同!”

  “是嗎?”

  李世民點了點頭,然后微笑著說道。

  “軍事會議本就是讓大家集思廣益,秦將軍既然有不同看法,但說無妨!”

  一干人的視線頓時移到了秦瓊臉上,其中,不屑者有之,嘲笑者有之,嫌惡者有之,秦瓊面不改色,神情沉穩地說道。

  “秦王殿下,諸位將軍,在末將看來,尋相部離營北上,乃是定楊賊子設下的一個計謀!”

  李世民舉起手,壓下了其他人的呵斥之聲。

  “秦將軍,此言可有依據?”

  秦瓊點頭說道。

  “浩州落入我軍之手,定楊賊子糧道因此被我軍威脅,宋金剛大營糧草不濟,戰敗在所難免,窮途末路之下,要想擺脫目前的困境,賊子只能行險一搏,引我軍出營與其野戰,故而,對方才擺出一副糧盡不得不退兵的樣子,無非是引我軍出營而已!在沒有確切地掌握尋相部的行蹤之前,末將認為,還是小心行事為好!”

  “哼!”

  不待李世民發話,殷開山猛地站起身來,指著秦叔寶怒喝道。

  “秦將軍,莫非是怯戰了吧?打仗不冒險怎么行?如果事事都求太平無事,不如回家抱孩子去吧?”

  眼見秦瓊面沉如水,卻沒有出言反駁,殷開山轉過身,向著李世民抱拳說道。

  “秦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還請秦王下令,出營作戰,末將愿為前鋒,將親縛宋金剛到大王馬前!”

  殷開山此言一出,附和著甚多,帳內群情洶涌,人人奮而請戰,爭做前鋒,雖然也有一些將領老成持重,認可秦瓊地建議,卻也淹沒在一片請戰之聲中。

  就在這時,一個青衫文士從帳外行了進來。此人姓杜命如晦,乃是李世民的心腹謀士,他和留守長安的另一個謀士房玄齡被李世民稱為自己的左膀右臂,深得李世民信任,此次隨軍,一方面參贊軍務。另外,唐軍的后勤供應皆由其負責,一應事務,擺弄得井井有條,數月以來,李世民皆無后顧之憂,乃是一個有大能力的人。李世民常言,杜如晦地作用比得上一個軍團。

  杜如晦急匆匆地來到李世民身前,將領們紛紛放低聲音,帳內安靜下來之后,杜如晦在李世民耳邊小聲地說著什么。

  “此言當真!”

  李世民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杜如晦重重地點了點頭。

  “依卑職看來,此事無虛,過一陣子,還會有信使快馬報來!”

  “如此甚好!”

  李世民臉上掠過一絲欣喜,不一會。他轉過身,面向帳內諸將,高聲吼道。

  “眾將官,聽我號令!全軍出擊!”

  李世民之所以改變初衷率軍出戰,乃是因為他從杜如晦那里得到了一個天大地好消息,如果,那個消息確實的話,宋金剛的確已經走投無路了,勝利的契機已經擺在了他的面前。雖然,自從淺水原一役被西秦霸王薛舉打得一敗涂地,士卒死傷十有六七之后,李世民用兵就越發謹慎了,這也是他能夠按捺住年輕人地熱血和好勝之心,在柏壁與定楊軍對峙,任憑宋金剛多方挑釁和激將,依然堅守不出,堅持既定戰略地原因之一。

  不過,李世民終究是李世民。第一次淺水原大戰戰敗之后,他用兵雖然變得謹慎了,卻并未因此而變得膽怯,不然,也不會有第二次淺水原大戰的一雪前恥,縱然,那個時候他地對手由老子薛舉換為了趾高氣揚的兒子薛仁果,使得他得勝后的感覺顯得不是那么完美。,然而,從某種角度出發,這也証明了他是一個能夠從失敗中吸取經驗教訓,而不是在失敗中沉淪的人物。

  雖然。在和定楊軍宋金剛的對峙中。他為了避免和定楊軍正面交鋒不得不采取消極的防守戰略,然而。一旦看到了勝利地機會,他仍然敢于下令全軍出動,正面和擅長野戰的定楊軍交鋒。

  杜如晦帶給李世民的好消息來自于北面的李秀寧部,就在几日前,李秀寧集結部眾,在張難堡(今山西平遙西南)襲擊了定楊軍運送糧草的部隊,斬殺了運糧官黃子英,占領了張難堡,截斷了汾水東岸宋金剛大軍的糧道。

  宋金剛大營的糧道原本有兩條,一條在汾水西岸,由晉陽沿汾水經浩州東側進入雀鼠谷,然后,途徑霍邑等小城進入臨汾,來到宋金剛大營,這條糧道由于路都隨著汾水而行,極為方便,宋金剛大軍的補給一直以來都依賴于它。

  然而,李世民在柏壁扎營,阻擋宋金剛南進和西向的通道后,并未像他前面地統帥裴寂那樣膽小怯戰,只是固守營寨,采取完全消極的防御措施,李世民在采取防守戰略的時候,如同綿里藏針一般,他一直在暗中布局。

  于是,這才有了劉弘基率領兩千精銳繞過定楊軍大營北上,由隰州(今山西隰縣)奔浩州(今山西汾陽)的具體戰朮,當劉弘基和張綸,李仲文等被定楊軍擊散的唐軍殘部合流,占據浩州之后,他們就多次率軍出擊定楊軍的糧道,使得前方宋金剛大軍的補給轉運不及,陷入了缺糧的困境。

  浩州被唐軍占領,對劉武周和宋金剛來說都是難以容忍的事情,因此,盤踞在晉陽的劉武周才多次派大將張萬歲去攻打浩州,想要將浩州重新奪回來,然而,由于定楊軍地軍紀敗壞,在河東并不能得到當地鄉紳以及豪族世家的支持,就連平民百姓也對其極其反感,常常心念李唐,故而,在浩州子民的支持下,劉弘基等人多次擊敗張萬歲的攻擊,定楊軍的糧道也就一直無法正常運行。

  在這種情況下,劉武周唯有舍棄那條糧道,讓運糧隊走另外一條道路,那條道路由于遠離汾水,因此轉運比較困難,道路有些崎嶇,不過,總比無法運送為好,這也是宋金剛能夠繼續支持下去,還能策划計謀算計李世民的原因之一。

  劉武周的運糧隊對浩州的劉弘基部異常警惕,雖然在鄔城泊東面,距離浩州和汾水有一段距離,在押送糧草地過程中。黃子英仍然不忘派遣斥候前往浩州附近,監視唐軍動向,自己則極其謹慎地率領大軍步步為營地押送糧草緩緩南行。

  然而,黃子英忽略了放棄葦澤關后仍然在定楊軍后方活動的李秀寧部。

  一直以來,李秀寧都依托于那些仍然擁護李唐地世家豪族在定楊軍所占據的地盤內打游擊,為了隱藏蹤跡,她將所部打散。化整為零,分為數個小隊在定楊軍的地盤內活動,要不襲擊被定楊軍占領地城池,要不就攻擊定楊軍地糧道,搶奪對方的糧草,由于她每次出動地兵力都不多,攻擊地也是一些小股的運糧隊,一直沒有攻擊像黃子英這樣由數千士卒押送的大的運糧隊,因此。黃子英對李秀寧部并未認真提防,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西面駐守浩州的劉弘基身上了。

  他沒有想到的是李秀寧為了吃掉他這只運糧隊,徹底截斷晉陽和前方宋金剛大營的聯系,暗中將部眾集結了起來,并且在運糧隊中安排了不少斥候,為了押送糧草,劉武周強征了許多晉陽和河東的民壯入伍,要安排奸細入內,并不是一件困難地事情。

  張難堡是定楊軍的糧草中轉站。黃子英將糧食運送到張難堡之后再轉運到前線宋金剛的大營,張難堡是一個占地不廣的小鎮,城牆不高,完全由泥土壘成,也沒有什么護城河,定楊軍也是沒有辦法才把這里當作了糧草中轉站,要是浩州還掌握在定楊軍手中,他們也不會選擇這個小地方。

  在率領運糧隊進入張難堡前,黃子英安排在浩州附近的斥候得到了劉弘基出動的消息,方向正是朝他而來。兵力大概有兩千余人。

  對此,黃子英早有防備,浩州的唐軍兵力一共有多少,他也是心知肚明,這一次,他足足率領有五千定楊軍押送糧草,人數几乎趕得上運糧的民夫了,為的就是防備浩州地劉弘基。這次黃子英部几乎運送了晉陽一個倉的糧食,足以前方的宋金剛部一個月的消耗,千萬不容有失,故而,他統率的這五千人乃是劉武周的精銳部隊。除了足夠鎮守晉陽的兵力外。劉武周差不多把多余的兵力全部派了出來。

  得到劉弘基出浩州的消息后,黃子英將大部兵力放在運糧隊的右側。也就是靠近浩州地那個方向,他并沒有將那兩千唐軍殲滅的打算,他只想保住運糧隊,安安全全地將糧草運送到宋金剛大營即可,之所以把重兵放在右側,就是讓唐軍知難而退,少做一些在他看來的無用的功夫。

  最初,他認為自己的這個布置是富有遠見卓識的,果然,從浩州出發的唐軍將官瞧見定楊軍已經嚴陣以待之后,并沒有強行向運糧隊發起進攻,畢竟,唐軍的主將也擔心這只運糧隊是誘餌,定楊軍會趁他們這只軍隊出擊,浩州空虛之時出擊浩州,因此,他們只是遠遠地尾隨了一段路后,就擺出了撤軍地態勢。

  黃子英雖然松了一口氣,然而,他并未放松警惕,并未將右側的軍隊撤回,畢竟,很難說唐軍不會殺一個回馬槍,等他的注意力放松之后,再突然殺回來。

  出乎黃子英意料的是,這只唐軍似乎真的要離開了,雖然看上去有些不舍,不過,也已經在慢慢和定楊軍脫離接觸了,看來,這次唐軍地統帥是一個理智地將領,并不瘋狂。

  然而,就在黃子英慢慢松了一口氣,放松警惕之際,李秀寧率領部眾突然從他防守薄弱的左翼殺了進來。

  黃子英大駭,急忙調動兵力迎向左側,在他看來,敵軍地襲擊雖然突然,事情也沒有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秀寧部由于長期在定楊軍后方活動,雖然,有許多支持李唐的豪族世家支持,人力的補充并不是很困難,糧草方面,豪族支持一部分,再從定楊軍那里搶來一部分,勉強也能支持,只是,軍械和盔甲方面的補給就比較困難了,軍械和盔甲一旦壞了,要想重新修好,在缺少匠戶和工具的情況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在黃子英的眼中,向他發起進攻的李秀寧部并非唐軍地精銳部隊,那些穿著五花八門的衣服,拿著破爛軍械的唐軍士卒不過是些草寇流民,為了活命,這才在唐軍將領的蠱惑下。臨時召集而來向運糧隊發起了攻擊,無非是聲東擊西的老調重彈罷了,就是想他把右側的重兵調過來,為那邊的正規軍爭取進攻地機會而已!

  要是他真的上當,慌了手腳,匆匆忙忙把右側的軍隊調到左翼來,正好中了敵人的下懷,這樣的蠢事,他才不會做呢!

  因此。黃子英下令右翼的大軍不得動彈,仍然牢牢地堅守崗位,防止他所認為的唐軍主力部隊去而復返,然后,他把其余的部隊全部放在了左翼,雖然,兵力不是很多,但是,他還是相信自己能夠把面前這只叫花子軍擊退。

  然而。兩軍真正交鋒起來,黃子英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

  眼前的這只軍隊裝備雖然破爛,可是,戰斗力卻一點也不差,不管是單對單,還是結陣而戰,以及士氣地程度,都不在自己統率的這只精銳部隊之下,和對方相比,他所統率的這只定楊軍也就是裝備稍微精良一點而已。可是,和對方相比,他的兵力卻又站在了下風,不夠對方人多,這樣以來,裝備精良的優勢也就被抵消了。

  就在黃子英后悔應該將右翼的兵力抽調一部分到左翼來,就在他將這個命令付諸實現時,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又一個打擊降臨在他頭上了。

  為了押送糧草,從晉陽等地強征入運糧隊的民壯開始叛亂了。

  最初,只是一小撮人在興風作浪,然而,由于黃子英將所有的兵力都抽調到了左右兩側。沒有士兵彈壓。因此,很快這一小撮人就像燎原的星星之火一樣。把民壯們全都鼓動了起來,那些民壯手持木棒,扁擔等簡易武器,從內向外朝定楊軍發起了攻擊。

  腹背受敵之下,定楊軍徹底崩潰了,很快,戰陣就被唐軍沖散,再也無法收攏。

  黃子英雖然揮動橫刀,砍殺了几個潰兵,自己也在親衛隊地衛護下,逆著潰兵的人流奮勇向前,希望借此能鼓舞士氣,挽回敗局,然而,在這個時候,他所做的也不過是一些無用之功罷了!

  不一會,他的帥旗就被唐軍砍倒,他的腦袋也成為了唐軍某個無名小卒的邀功之物。

  這一場戰役,李秀寧在浩州劉弘基部的配合下,襲斬護運糧餉的劉武周部將黃子英,占領張難堡,徹底截斷了汾水東側的宋金剛軍糧道。

  就在這個消息傳到唐軍大營之前,宋金剛已經知曉了這個對他來說猶如晴天霹靂的壞消息,他知道,在目前地這種情況下,戰局已經無法逆轉,他唯一的生路就是退兵,在彈盡糧絕之前退兵,保住手里的這十來萬大軍,退守晉陽,如此方有力挽狂瀾的機會。

  然而,他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李世民是斷不能讓他全身而退的。

  果然,李世民雖然率領大軍向他進逼而來,當他率領大軍出營迎接李世民的挑戰時,李世民的主力部隊卻避而不戰,只是派出少量精騎襲擾他的陣腳,一旦他退走,就強沖上來挑釁,耀武揚威,得意非凡,一旦他派兵轉身作戰時,那小股精騎又遠遁而去,不追擊也就罷了,一旦追擊,就會落入唐軍圈套,被唐軍地主力部隊設伏吃下,種種情況,讓他煩躁不已,就像當初在河北戰敗被高暢追擊一般,那種失敗的感覺一旦襲上心來,也就很難驅散了。

  不過,無論如何,戰局已經無法逆轉,唯一的生路只有撤退一途,畢竟,現在軍中尚有一些糧草支撐,一旦糧盡,這十來萬精銳大軍,恐怕一夜之間就作鳥獸散了。于是,宋金剛派出小股部隊斷后,抵御唐軍的攻擊,自己則率領主力急速北撤,希望能擺脫唐軍主力的追擊。

  然而,李世民雖然年紀尚輕,卻也是征戰多年地沙場老將了,對于戰爭地局勢有著極其敏銳的嗅覺,宋金剛為了脫身,使出了不少花招。卻一一被李世民識破,見招化招,讓宋金剛苦不堪言。

  几天前,宋金剛讓部下驍將尋相率領本部人馬北上,埋伏在臨汾郡北面,汾水東岸地一個山谷中,想引得唐軍出戰。然后在交鋒之際,尋相再率軍從側翼襲擊唐軍。

  到了如今這個局面,這個計謀也就無法用上了,只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宋金剛先前布下地這顆棋子卻另有妙用。

  在撤退途中,宋金剛派人向尋相下令,讓其率軍斷后,為主力的撤退贏得時間。畢竟,李世民率軍一直在后步步進逼,要想將所有部眾安全地帶回晉陽,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必須舍棄一部,才能保住一部。

  一直以來,宋金剛還能掌控部隊,使得大軍的撤離井井有條,沒有給李世民可乘之機。雖然,不斷有斷后的隊伍被唐軍圍殲,定楊軍的主力卻并未受到什么損傷,只不過,宋金剛也知道,現在全靠自己以往的威信在維持,軍中雖然缺糧,士兵們總地說來還能一日一膳,然而,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恐怕還沒有返回晉陽,軍中的糧草就會消耗干淨,到時候就算他是神人下凡,也無力回天了。

  但是,如果加快行軍的速度,在唐軍的尾隨追擊下,難免會露出破綻,一旦被李世民抓住機會。那個時候,這十萬大軍也無法保存。

  現在,宋金剛就像是一個夜歸的旅人,正在荒原中獨行,李世民則像是一頭餓狼在他身后緊緊跟隨。讓他容不得有半點懈怠。他知道,一旦讓李世民這頭餓狼抓住機會。自己就會被其撕得粉身碎骨。

  尋相對宋金剛來說就是一根救命稻草,畢竟,唐軍對尋相的動向并不清楚,因此,離開臨汾郡郡城之后,宋金剛的大軍突然加快了行軍的速度。

  李世民就在唐軍的先頭部隊中,這只部隊以輕騎為主,采用地是草原胡人的狼群戰朮,為了抓住定楊軍的破綻,能夠快速地下達命令,李世民這才身先士卒,在秦叔寶,程咬金等將領的相伴下,一直緊跟宋金剛。

  當宋金剛突然加快行軍速度之后,陣型自然會變得散亂,一直以來,宋金剛的隊形都保存得很好,非常有條理,深得兵法之道,突然之間出現這樣的錯誤,李世民不禁陷入了沉思。

  難道是敵軍糧盡,不得不快速逃亡?

  又或是另有原因?

  要不然,這是宋金剛的疑兵之計,就是想要自己心生懷疑?

  不過,很快李世民就想到了那只去向不明的尋相部!

  李世民讓秦叔寶率領輕騎突進,緊追宋金剛的主力大軍,就在這個時候,尋相部從側翼殺出,將秦叔寶地輕騎圍住,准備將其殲滅。

  然而,尋相沒有想到的是李世民早就知道定楊軍會有埋伏,他將軍隊分為了几個批次,相互間的距離雖然有些遠,不過都是騎兵,速度奇快,很快就能趕到。

  就在尋相部圍住秦叔寶時,程咬金率領第二隊趕到了戰場,解了秦叔寶的圍,然后,李世民親率玄甲精騎突陣而入,將尋相部的陣型沖了個七零八落,在其身后,唐軍的主力部隊正疾奔而來。

  尋相見勢不妙,主動撤離戰場,率部向北方逃竄。

  不過,為了給前面的宋金剛主力贏得逃跑的時間,尋相部行軍的速度并不快,一直在邊戰邊退。

  李世民緊追不舍,一路上,與尋相部的后隊交鋒不已,在霍邑時,徹底追上了尋相,而這個時候,宋金剛地主力部隊已經過了臨汾郡,到達了高壁。

  尋相一路忙著逃竄,軍隊士氣低落,掉隊者,被唐軍俘虜者不計其數,追到霍邑,尋相麾下只有數千人,被唐軍徹底追上。

  李世民見定楊軍士氣低落,沒等身后的主力部隊趕上,立刻率領前鋒向尋相發起攻擊,大破定楊軍,尋相率領親衛隊倉皇逃竄。

  李世民沒有等主力趕到,率領前軍乘勝追擊,一日一夜疾行一百余里,抵達高壁,這時。宋金剛的主力部隊進入了雀鼠

  唐軍一路追擊,已然疲憊不堪,有手下向李世民進言。

  “大王擊破定楊賊子,乘勝追擊,一路至此,功勞已經夠大了,現在。士卒們大多疲憊不堪,我們應該在此扎營,等候大軍主力和糧草全部集合,然后再次追擊,不能算晚!”

  李世民拒絕了手下的建議,他說。

  “宋金剛軍中缺糧,倉皇而逃,計謀已然枯竭,軍心崩離。一旦讓其喘過氣來,局面就難以預料了!功勛難以建立,卻容易喪失,機會難以捕捉,卻容易消失,我們一定要趁現在的優勢,窮追猛打,使賊子難以想出計謀,完成戒備;如果停留不前。給了賊子以喘息之機,到時候,就難以建功立業了!”

  于是,李世民揚鞭打馬,一馬當先向前而行,將士們見秦王不顧疲憊,也不敢再說飢餓疲勞了,紛紛上馬,尾隨而去。

  終于,在雀鼠谷。李世民追上了宋金剛的后隊。

  定楊軍沒有料到唐軍會這么快趕上來,軍心惶急不安,陣型散亂不堪,李世民當機立斷,率領前鋒突入定楊軍陣中,一天之內,連沖八陣,定楊軍后隊徹底崩潰。唐軍俘虜斬殺者足有數萬人。

  雀鼠谷被李世民追上擊潰之后,宋金剛仍然保留著精銳中軍兩萬人,在雀鼠谷會戰時,他以為唐軍主力逼近,不但不敢回身救援后隊。反而快馬加鞭。往北逃竄,抵達介休。

  見唐軍追趕急切。又見本部人馬驚慌失措,疲憊不堪,宋金剛不敢立刻北撤,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他擔心若是不休整,急著逃亡,軍隊有可能在半路散盡。

  于是,宋金剛決定在介休休整一天,然后留尋相守城,為主力北逃爭取時間。

  這個時候,唐軍主力的一部出了雀鼠谷,趕到了介休城下和李世民會合。

  五月三日,辰時。

  接近酷暑,陽光已經變得毒辣起來,雖然還是辰時,就已經明晃晃地照耀著大地,有風,不過不大,從汾河河谷吹來,高高豎立地旌旗微微擺動。

  宋金剛決定孤注一擲,在介休城下與唐軍決戰。

  在他看來,逃地人辛苦,追的人同樣辛苦,既然李世民追擊得這么緊迫,后續部隊還遠在百里開外,此戰也不是毫無勝利的機會,若是不戰而逃,再像前几天那樣被唐軍緊追不舍,后果可想而知。

  宋金剛在介休西門出城,背靠城牆列陣,南北綿延七里,猛地看上去,倒還有几分軍威,畢竟,在出陣之前,大家就知道此戰許勝不許敗,勝了還有一線生機,要是敗了,大家也就不要指望回家了!

  唐軍和定楊軍相隔四,五里列下陣型,李世民讓秦叔寶,程咬金率軍攻擊定楊軍的北端,讓翟長孫、秦武通等攻其南端。

  隨后,他讓大將殷開山率領軍隊中路突進,沖擊定楊軍的本陣。

  最初,定楊軍為了求生,士氣頗為高漲,唐軍地左右兩翼在秦叔寶,程咬金,翟長孫,秦武通等人地率領下進展并不順利,在定楊軍的殊死抵抗下,無法突破定楊軍地戰陣。

  與左右兩翼相比,中路殷開山的攻擊更是不利,宋金剛親自率領前鋒營與唐軍交戰,定楊軍士氣極其高漲,殷開山不但無法沖破定楊軍的陣型,本部的陣腳在定楊軍沖擊下反倒松動起來,不得不后退。

  宋金剛大喜,率軍乘勢前進,就在殷開山部后面的一個小山坡上,李世民的帥旗高高飄揚,對宋金剛來說,那是一個他無法抗拒的誘惑。

  其實,這個時候,李世民并沒有坐鎮在帥旗下,他率領精銳騎兵埋伏在戰場地一側,待宋金剛率軍追擊殷開山時,他突然率領騎兵從定楊軍的側翼殺出,一下就貫穿了定楊軍的軍陣。

  介休一戰,宋金剛大敗,率領少量輕騎逃走,尋相率殘兵數千駐守介休,定楊軍此役被殺三千余人,經過和唐軍五個多月在河東的對峙,宋金剛最終被李世民所擊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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