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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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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1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十七章 戰河間(一)


  西邊的天際露出臉來,一絲淡紅投射在旁邊的云朵上散,最后彌漫在整個天際,淡金色的夕照撒在戰場上,氣氛顯得格外的悲。

  尸體的搬運工作已經進入尾聲,這一天,也不可能再攻城了,狗子坐在遠離河間城的土坡上,瞧著手下的士卒們將同伴的尸體放入早就挖好的大坑里,然后,將挖開的泥土掩蓋上去。

  “大人!”

  他的親兵從土坡下走了上來,狗子的目光掠過那人的肩膀,落在被夕照籠罩的本方大營上,淡紅色的光暈中,五彩斑斕的旌旗在晚風中飄拂。

  “呸!”

  狗子調整了坐的姿勢,向前啐了一口,將嘴角叼著的草葉吐了出去,他瞄了氣喘吁吁的親兵一眼。

  “完事了!”

  “嗯!”

  親兵點點頭,沒有行禮,在他身旁大刺刺地坐下,狗子雖然身為校尉,算得上是一名軍官,不過,他和以往當小兵的時候并沒有什么不同,一點也沒有軍官的架子,對那些手下,只要聽他的命令訓練和作戰,遵守軍紀,他就沒有別的要求了。

  兩人并排坐在一起,夕照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他們身前,士卒們喊著號子,將泥土一點一點推入大坑內,將那些尸體掩蓋,他們的動作很快,看來,在日落之前能夠完成任務。

  狗子默默地望著土坡下面,想著自己的心事。

  那些人死了之后雖然不能葉落歸根,然而,畢竟還有人替他們收尸,自己若是戰死在戰場,那個時候,也會像現在這樣有人來替自己收尸,向家人報訊嗎?

  “隊長?”

  親兵扭頭望著狗子,輕輕喊了一聲。

  “啥事?”

  狗子搖搖頭,仿佛這樣就能將那些壞念頭統統甩掉。

  “隊長,俺聽到一個消息,說是俺們家里鬧賊了,賊子鬧得很凶,四處殺人,搶東西,燒屋子,不曉得俺家那個翠花怎么樣了,不曉得是不是還活著!”

  說罷,那個親兵的臉色變得黯然無色。

  “閉嘴!”

  狗子猛地轉過身,盯著自己的親兵,厲聲喝道。

  “這是謠言,亂講不得!”

  那個親兵依言閉上了嘴巴,只是臉上的神色多少顯得有些不服氣。

  “這些話,你是聽說誰的?”

  狗子輕聲問道,實際上,在前几天,他就聽到了類似的謠言,謠言有很多版本,不過,內容大同小異,都是傳說后方出了問題,他們的家人失去了家園,而且,糧食的供給也接應不上,大軍還有几天就要斷糧了,夏王已經准備要撤軍了!

  雖然,對高暢,狗子一直在盲目信任,但是,事情關乎他后方的家人,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那些謠言還是讓他的心亂了。

  “俺是聽虎捷營的一個隊長說的,他家和俺家在一個疙瘩,那家伙交流廣闊,和很多大官都有來往,應該不是胡說!”

  “你管別人怎么說,你可說不得,要是讓神官大人知道你散播謠言,小心被抓去軍法從事,砍你小子的腦袋!”

  “呵呵!”

  那親兵笑了笑,說道。

  “要不是對著大人你,俺也不會隨便胡說啊!”

  狗子依然面沉如水,小聲地告誡那個親兵。

  “不管是對著誰,這樣的話都不能胡說,知道不?”

  “知道了,大人!”

  那親兵用力地點點頭,他扭轉頭,望著南方,神情顯得頗為

  半晌,他用嘆息一般的語調說道。

  “不曉得俺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家,俺想翠花了,大人,你想嫂子嗎?”

  想!怎么不想呢?俺也想回家去看看啊!

  狗子很想這樣回答,然而,他終究沒有將心底的話說出口,而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黑娃啊!”

  他喊著親兵的名字,輕聲說道。

  “這里每一個兄弟都想家,都想回去,只是,要是沒有夏王,我們現在哪里有家啊!沒有家,也沒有土地,我們的一切都是夏王給的,要想保住自己的家,要想不被那些貪官污吏欺負,我們只能跟著夏王大人打天下,等夏王坐穩了江山,那時大家都會有好日子過了!黑娃啊!你不要相信那些胡說,夏王大人是神君降世,哪個賊子趕在夏王大人的頭上動土啊!相信我,你家翠花在家里肯定好好的,你家嫂子也肯定是好好的!”

  “嗯!”

  親兵黑娃點了點頭,站起身。

  “走吧,大人,弟兄們已經完事了,這個時候回營,正好能喝上滾燙的粟米粥!”

  狗子伸了個攔腰,抬頭望了天空一眼,站起身來,剛才他的那番話,不僅是說給黑娃聽,同時也是在說給自己聽,不管怎樣擔心,他只能將希望寄托在無所不能的神君高暢身上,相信他能解決一切問題。

  只是,事情真的像他所想的那樣嗎?

  同一時間,河間城,郡守府。

  王琮微蹙著眉頭,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焦慮,若有所思的樣子。

  今日,高暢軍終于展開了攻城作戰,王琮知道,高暢軍今日的進攻只是試探性的,故而,他將很多守城的手段都掩藏了起來,留了一手,在這樣的情況下,險些被高暢軍的前鋒登上了城樓,后來,迫不得已將那些手段用上了一二,這才擋住了高暢軍的強攻。

  這只是第一波攻擊,高暢軍的勢頭就如此凶猛,若是高暢軍拿出全部實力來攻城,到時候防守就更加困難了。

  王琮忍不住抬起頭,瞧了坐在對面那個神情怡然自得的朝廷使者一眼,那人雖然是朝廷的使者,卻是宇文家的人,那人進城之后,曾經對他說,朝廷已經有了擊敗高暢的萬全之策,只要他依計行事即可。

  王琮不是很相信這個夸夸其談的家伙,他和宇文家的人一向就沒有什么交集,屬于那種既不是同盟也不是對手的關系,不過,對方帶來了皇上的旨意,他唯有聽其所言。

  那人曾斷言,進入十月之后,高暢肯定會退兵,然而,現在的情況卻是,在進入十月后,高暢軍的攻勢卻更加凶猛了。

  知曉那人的全盤計划之后,王琮也認為,高暢只能選擇撤兵一途,換做自己是高暢,也只能如此,然而,現在看上去,高暢卻一點也沒有撤兵的打算,這是為什么呢?

  這個問題讓王琮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几根。

  “稟大人,北城的弟兄們抓住了一個細作,那人在城下高喊,要求面見大人!”

  大堂外親兵的聲音打斷了王琮的沉思,對面的人笑著站起身來。

  “郡守大人,快快讓那人進來,東風來也!高賊大敗之期不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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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1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十八章 戰河間(二)


  所謂的細作也是宇文家的人,他表面上的身份是范愿的際上卻負責范愿和宇文家的聯系,這次,他冒險入城,帶來了高暢軍的最新動向。

  以高暢軍的兵力,是無法將河間城團團包圍的,雖然,他布置了不少巡邏隊在軍營四周巡視,以防外面的人和城內聯系,不過,百密總有一疏。

  范愿的虎捷營也有巡邏任務,那個細作混在巡邏隊中,在知情軍官的幫助下,私自離開隊伍,然后,繞了很大的一個圈,從北面靠近了河間城,得以入城。

  被王琮的親兵搜完身之后,那人進入了大堂。

  他與堂上那個朝廷使者熟識,兩人都是宇文家的旁系子弟,從輩分上來說,那個使者是他的堂叔。

  有了這層關系,他的身份自然值得相信,所以,王琮很干脆地讓左右退下,大堂內只留下了他們三人,那個人帶來的是隱祕的消息,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正如那個使者所猜想的那樣,高暢軍最近正在准備撤軍。

  高暢之所以命令軍隊強攻河間城,做出一副不攻下河間就不罷休的態勢,為的是迷惑河間城的守軍,讓王琮想不到他會撤軍,等王琮認識到這一點時,他早就率領大軍到了安全的地帶了,之所以這樣做,是害怕王琮先一步察覺到他的計划,在他撤軍之際突然率軍離城攻擊,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沒有那個人偷偷報信,高暢的所作所為還真的迷惑住了王琮,然而,此時此刻,他的所有計划都盡在王琮的掌握之中。

  “率軍出城追擊?”

  王琮皺著眉頭,自言自語般地輕聲說道。

  “郡守大人,這有什么好考慮的?一舉殲賊,正當其時啊!”

  那個使者瞧見王琮仍然舉棋不定,不禁在一旁說道,語氣頗有一些不以為然。

  王琮瞧了他一眼,說道。

  “我也知道這是殲滅高賊的一個好時機,只是,如此重大的事情,還是要多做考慮才行啊!謹慎無大錯!”

  謹慎?

  蛇鼠兩端,前怕狼后怕虎的,怎能做大事!

  那個使者心中暗暗腹誹,不過,他名義上雖然是朝廷的使者,算是王琮部的監軍,不過,有一句話說得好,強龍難壓地頭蛇,所以,他并沒有多說什么,而是不停笑道,謹慎好!謹慎好!郡守大人之所以能抵擋竇建德,高暢這兩個賊子的攻勢,堅守河間城,的確并非浪得虛名啊!

  王琮沒有理會使者的奉承話,他仔細詢問那個細作,向他打探高暢軍的具體情況。

  “高賊在軍中下達了噤口令,封鎖了所有來自后方的消息,不過,范愿早就知道他要這樣做,暗地里命人散布消息,將后方變亂的情況夸大了許多,這些謠言越傳越烈,越傳越廣,使得軍中士氣大降,士卒們大多深受謠言的影響,挂念著后方的親人,現在,雖然還沒有出現逃兵,不過,只要高賊久攻不下河間城,逃兵的現象就難以避免!”

  那人侃侃而談,神情振奮,若是這一仗真能打得高暢丟盔卸甲,他在宇文家的地位絕對會往上升。

  “高賊肯定也察覺到了這個苗頭,所以,准備在還沒有多大損失的情況下退兵,何況,他就算不想退兵也不行,后方的糧草供給已經中斷了好几天。”

  王琮點點頭,沉吟片刻。

  “你再把范愿的計划說一遍!”

  “在這次撤軍中,范愿負責斷后,之所以會這樣,這是因為高暢懷有私心,若是郡守大人率軍攻擊,那么受到損失的也只是范愿的虎捷營,而他的嫡系部隊就會趁范愿阻敵的那一刻,遠遁而去,不傷分毫!不過,高賊的想法雖然好,他卻沒有料到范愿不會如他所愿!”

  那人抿了抿嘴唇,神情激奮地說道。

  “范愿希望能和郡守大人保持聯系,在他率軍撤退的時候,郡守大人率軍出城,然后,緊跟在虎捷營的后面,一般說來,高暢的中軍和范愿的后軍保持的距離在二十里左右,當高暢的中軍離開七里井大營,准備渡過運河的時候,范愿就會驅趕后軍向中軍沖去,詐稱被敵軍襲擊,趁高賊的中軍半渡之際,使其隊列混亂,軍心渙散,那個時候,郡守大人你再揮師從后攻擊,掩殺過去,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表面看去,范愿的這個計划并沒有什么疏

  情照此推理,絕無不成的道理,王琮將自己換在高暢思考,也找不出什么解決的辦法,雖然,他一向不喜歡行險,只是他也知道,打仗就是那么一回事,不可能一直四平八穩,一點險也不冒。

  把所冒的危險和所得到的利益一比較,王琮認為,這個險值得冒!

  于是,他斷然決定,按照范愿的計划去施行,為此,他和那個人細細商量了一番,將彼此聯絡的信號交待清楚,以及遇見突發事件該如何應付,然后,派遣了兩個心腹隨那個人一起離開河間城,混入范愿軍中,擔負雙方聯絡的重任。

  現在萬事俱備,只等高暢退兵之時了。

  接下來的兩天,事情似乎正一點點地向范愿和王琮密謀中的那樣發展。

  這兩天,高暢軍展開了對河間城的強攻,不過,聲勢雖然巨大,卻沒有取得實質上的進展,高暢軍的攻擊方式多采取遠程攻擊,投石車是其主要的攻擊方式,一百來架投石車并排在一起,不停地向城樓上發起攻擊,大量的石彈排山倒海地掠過天空,重重地落在城樓上,城牆在石彈的打擊下似乎下一刻就會崩塌,上面到處都是凹坑,守軍若是一不小心被石彈砸中,頓時粉身碎骨,變成肉醬,死狀慘不堪言。

  其實,投石車的實際殺傷力并不厲害,主要是那個聲勢非常驚人,讓守軍膽戰心驚,不過,投石車的攻擊雖然凶猛,卻也不能無休無止地攻擊下去,這些投石車,都是高暢軍到達河間城下,才砍伐樹木,由輜重營組裝起來的,雖然,緊要部位的零件是從后方帶來的,不過,總的來說,因為時間的原因,這些投石車略顯粗疏了一些,一般連著發射了十來次石彈,就必須撤下來休整,更換部件什么的。

  投石車發射過后,步兵就開始架著云梯前來攻城了,這個時候,守軍就會在王琮的號令下,從藏身之所鑽出來,上到城牆。

  箭矢,擂木,石塊,沸油,不管是什么,都往城下傾倒而去。

  高暢似乎非常愛惜手下士兵們的生命,每當攻城的隊伍損傷厲害,他就會鳴金收兵,甚至,有几次攻城的士卒已經爬上了城樓,他仍然毫不猶豫地下達了收兵的命令。

  從這些小地方,王琮看出了高暢的真實意圖,的確如范愿所說的那樣,高暢正在准備撤軍,只是在用攻勢掩飾他撤軍的意圖而已。

  本來,王琮對范愿并沒有完全放下心來,一個兩面三刀的家伙,一個逆賊,想讓王琮這樣一心忠君愛國的士子相信他的誠意,不如,讓他相信母豬會上樹更好。

  只是,宇文家的人口口聲聲為范愿打包票,甚至說范愿當初投奔竇建德,也是為了報效朝廷,特地到竇建德那里去做無間道,為的就是在關鍵的時刻,在背后戳竇建德一刀,為朝廷鏟除這個禍害,畢竟,就算竇建德戰敗,他也可以躲到高雞泊,豆子炕這樣的地方去,隔段時間,他又會聚眾而起,讓朝廷大軍剿不勝剿。

  范愿的任務就是在關鍵的時刻置竇建德于死地,讓其無法再東山再起。

  對宇文家那位的解釋,王琮壓根兒就不相信,只是,范愿這家伙雖然不是好東西,卻也不可能和高暢聯合起來,陰謀陷害自己。

  這是王琮了解了高暢和范愿之間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得出的自己的判斷。

  所以,他這才決定出兵,畢竟,老是守城也不是辦法,這次高暢雖然攻城不果撤退了,那是因為他后院起火,當他處理好后方的事情之后,肯定又會率領大軍來攻,說不定那個時候他的聲勢將會更加巨大,城池這東西,只靠防守是守不住的。

  要想保住河間城,就必須將高暢這股最大的賊子鏟除干淨,這樣的話,不僅能保住河間城,甚至可以收回樂壽,將變民軍驅除出河間郡,不負皇上的恩典。

  進攻,只有進攻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現在,一個機會擺在了王琮的面前,錯失了這個機會,日后就很難再遇上了,就算王琮行事手段如何謹慎,也無法擺脫這個全殲高暢軍的誘惑。

  最終,他悍然賭上了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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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1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十九章 戰河間(三)


  天空中飄起了小雨。

  這一日,高暢軍沒有攻城,河間的南城門沒有了士卒們的喊殺聲,顯得格外的寧靜,雨絲緩緩飄灑下來,時間緩緩推移,眼看這沒有交戰的一天就要這樣過去了。

  一支響箭射在了城樓上。

  城牆上的這塊地域由王琮的親兵負責,那些人全部都是他的親信,王琮和范愿約定,若是有什么消息,范愿可以命人將信綁在響箭的箭杆上射到這里,得信的人會第一時間將信送到王琮面前。

  此時,王琮正站在城樓上,嘹望著遠方的高暢軍的軍營,雖然,細雨遮蓋了一切,讓他無法瞧見遠處的軍營,他仍然向著那個方向張望著。

  親兵將箭杆上綁著的竹管送到他面前,他接過竹管,轉過身,回到城樓的屋檐下,這時,雨水不再打在他的頭頂上,他從竹管中掏出一張絹布,絹布上有著特別的記號,証明這張絹布上所說的話全都出自范愿之口。

  絹布上只有寥寥的几個字,就是這几個字,說清楚了王琮想要了解的所有事情。

  趁著下雨,高暢的中軍已經悄然撤出了河間城下的大營,后撤到了七里井,那里,本是高暢的后軍以及糧草輜重營的所在,此刻,那后軍已經變成了前軍,渡過了運河,在運河南岸安下了營寨,明日,高暢的主力大軍就會從運河上架設的簡易浮橋撤到運河南岸去,那時,范愿所率領的虎捷營才能從河間城下撤離,若是王琮軍出城來追擊,他就會到撤離到七里井大營,憑營而守,讓王琮誤會高暢是故意將他引出城外來野戰,不敢再追擊,接下來,范愿部再趁機渡過浮橋,回到運河南岸,然后將浮橋燒掉。

  如果,范愿對高暢沒有二心,沒有將高暢的計划全盤向王琮托上,高暢自然可以安然地撤軍,然而,在全盤計划都被王琮洞悉的現在,高暢能否將全軍安全地撤離地運河南岸,則是一個未知數了。

  首先,范愿不會依照他所說的那樣,在河間城下,故作疑兵,等到明日大軍渡過運河之后再往后撤,范愿准備在明日天未亮的時候就撤出大營,待他率軍趕到運河時,正好是高暢大軍通過運河浮橋之時。

  依照約定,王琮在范愿的虎捷營撤出大營之時,就會率領河間的兩萬精兵尾隨而去,待范愿率部沖亂高暢的中軍時,他再尾隨殺出,將高暢部一舉殲滅在運河北岸。

  整個計划看上去有點簡單,其實卻頗為復雜,若是稍有不慎,則極有可能全軍盡墨,反敗為勝。

  首先,要是范愿的虎捷營無法沖亂高暢的中軍怎么辦?

  這樣的情況不易出現,但是,并不表示就沒有這個可能,要是高暢的中軍一直對范愿的后軍抱有戒心,并非一點也不防范就把自己的后背交給虎捷營,這種情況下,他大可以命令部下把范愿的虎捷營當作敵軍對付,畢竟,那支軍隊是他的嫡系,對他的命令言聽計從,絕對不會推三阻四。

  為了避免這個情況出現,王琮的計划如下。

  他將前段時期強征在東城碼頭的船隊運用上了,那些船只,有的是運河上的漁船,有的則是商船,他將那些船只組成一只不倫不類的船隊,讓他們運送士卒,在明日適當的時候,這支船隊就會沿著運河南下,在適當的情況下,出現在高暢軍的面前。

  當這支船隊出現在正在渡河的高暢軍面前時,高暢軍自然會以為王琮精兵盡出,從水路攻來,然而,這只是王琮的疑兵而已,在上面,在船隊中,并沒有多少士卒,畢竟,那些船只不等同于戰船,并沒有多少攻擊器械,不過,只要那只船隊能在適當的時候出現在那里,讓高暢軍軍心不安就行了。

  就在這個時候,范愿的虎捷營突然發難,雖然,范愿不能指揮本部向高暢的中軍發起攻擊,但是,制造一些騷亂還是可以的。

  此時,會有不少有心人在范愿軍中高喊官兵殺來了,高暢大敗了,使得軍心散亂,人人爭先恐后向后逃跑,往高暢的中軍沖過去,而這個時候,高暢軍的注意力正放在運河的官兵上,自然難以防范陸路上的突發狀況,待他的后軍與中軍交織在一起,混亂不堪之際,王琮再突然揮師殺出,如此,大事可成也!

  收到范愿的消息之后,王琮立刻命令東門碼頭上那只臨時的水兵做好准備,命令自己的親兵組成巡邏隊,防止城內有人與城外的高暢軍互通消息,雖然,知曉他具體的計划的人不多,只有兩三個心腹。

  另外,他命令城西駐扎的那只軍隊派出

  往與之對峙的蘇定方的大營,探知到蘇定方所部如今被范愿的虎捷營接替了,在那個軍營中,除了少量虎捷營的士卒外,大部分都是當初沒有逃入河間城而被強征入營的民夫,他們在冒充大軍,嚇阻河間守軍,使其不敢出城追擊。

  情報証明范愿的消息無誤之后,王琮下達了全城戒嚴令,除了士卒之外,不允許任何人走出家門,讓老百姓們都待在自己的屋內。

  他暗地里調兵遣將,做好了出擊的准備,等明日一早,就率軍出城。

  十月初九,卯時。

  天仍然沒有亮,東邊的天際依舊沉浸在黑暗之中,河間城外,虎捷營的大營內,士卒們整裝待發,排成隊,站在自己的營盤前,在大營的南大門,一隊隊的士卒正全副武裝地通過南門朝南行去,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雨已經停了,道路仍然泥濘,在范愿的命令下,虎捷營并沒有將輜重全部帶上,士卒全都是輕裝上陣,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泥濘的路上,間隔十來丈才有一只火把在照路。

  士卒們自然不知道他們所得到的命令是要午時之后才撤退,在謠言四起的時候,每個人心中都挂著后方,他們的親屬現在已經從老營中搬出去了,分到了流民聚居點,嗯,官方的稱呼是農庄,都說有許多匪盜在襲擊農庄,不曉得自家的親人可好,當知道他們終于可以回家了,自然個個歸心視箭,眼見友軍先一步離開了,個個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收到命令,說是可以回家了,誰還顧得上這個命令是不是屬實。

  在虎捷營中,也有著高暢安排的軍官,然而,他們大多是在軍隊底層的神官,對上面的命令并不了解,真正知道高暢原本命令的人并不多,這些人中間,大部分都被范愿派人控制住了,很少一部分他沒有控制的人,在這個時候,也不會公然跳出來指責對方違反軍令,會這樣做的人,乃是十足的傻蛋。

  范愿突然違抗高暢的命令,自行其是,這些潛藏在范愿身邊的監察司的人自然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他們沒有機會離開,也沒有機會通過祕密渠道向高暢匯報,暫時只能隨波逐流,跟隨范愿行動,再伺機將信息傳遞出去。

  所以,范愿的撤軍命令沒有受到任何阻擾,非常順利就實行了,按道理,他應該派遣一部分士卒留在后面,監視河間的敵軍,然而,他并沒有這樣做,如此荒唐的舉動,也沒有人站出來向他指出。

  一切都在范愿的掌握之中,事情在有條不紊,井井有條的進行。

  與此同時,王琮的大軍也做好了出征的准備,在昨天晚上,王琮已經祕密將城內的守軍調出了西城門,進入到西城軍營之中。

  當晚,一支五百人的斥候隊先一步離開了軍營,往七里井方向而去,雖然,他相信范愿在信中所說的一切,但是,謹慎起見,他還是要先自己的人去確定一下。

  辰時初,王琮的大軍沿著范愿虎捷營出發的方向追了下去,和范愿部的距離保持在二十里左右,河間城的南面,雖然是原野,卻有不少忽高忽低的小土坡,視線無法做到一覽無遺,再加上范愿沒有安排后衛,所以,王琮部卻也不愁會被范愿部發現,以致功敗垂成。

  與此同時,作為疑兵的船隊也緩緩離開了河間的東城碼頭,向南慢慢行去。

  午時,太陽高挂在空中,天空碧藍如洗,几朵白云飄拂在天際,不敢向太陽所在的正當空靠近,河間城樓上的旌旗在秋風中緩緩飄拂。

  這時,一支軍隊出現在河間北城,那支軍隊打著官兵的旗號,大約有四五千人的模樣。

  王琮率軍出征之后,將留守河間城的重任交給了郡丞楊儀,并且留了五千士卒給他,王琮也暗暗擔心,這一切都是高暢為了引自己出城而設計的陰謀,等自己率軍出城之后,高暢再暗地里派兵去襲取河間城,斷自己的后路。

  所以,他留了五千人給楊儀,在這種情況下,高暢軍在短期內是無法攻下河間城的,楊儀是一個穩重的人,王琮相信他能好好聽從自己的命令,守住河間城。

  收到北城守軍的報告后,楊儀快馬趕到北城,上了城樓,他知道在高暢軍攻城之前,王琮曾經向河間附近的郡縣要求援兵,難不成援兵在這個時候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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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章 戰河間(四)


  隊在城下兩里地外停了下來,一小隊騎兵向城門口馳下勒住馬匹,為首那人,楊儀認識,他正是景城令彭伯玉。

  楊儀家和景城彭家有通家之好,沒有做官之前的楊儀在游學天下的時候,曾經在彭家待過一段時間,在那個時候,他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彭伯玉結為了好友。

  在几個親兵的簇擁下,楊儀將頭探出腦袋,大聲喊道。

  “城下的可是正夫兄!”

  “正是,樓上的可是公德兄!”

  彭伯玉抬起頭,向城樓上扯著嗓子喊道,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他的臉色略顯蒼白,顯得很是憔悴,看來是一路疾行,旅途勞累所致。

  “請公德兄向郡守大人稟告,景城令彭伯玉領命率軍前來救援河間!”

  前段時間,王琮曾經向各地郡縣征求援兵,然而,直到現在,也只有景城一路援軍前來,雖然,這支援軍對戰事已經起不了什么作用,楊儀仍然覺得有些欣慰。

  “正夫兄,一路辛苦了,有勞!”

  楊儀朝城下拱拱手,以示感激。

  “河間之圍已經解了,此時,郡守大人正率領大軍出城追擊逃跑的高暢賊軍,待郡守大人得勝歸來,你們兄弟再把臂同歡。”

  “郡守大人率軍出城了?”

  這個消息似乎讓彭伯玉有些驚疑,他扭頭望向左右,就像在想著什么,半晌,才抬頭喊道。

  “公德兄,為了解河間之圍,我手下的兒郎一路從景城趕來,日夜兼程,途中很少歇息,公德兄,是不是先打開城門,讓我手下的兒郎歇息片刻,然后,再出城幫助郡守大人殺賊!”

  說罷,他依舊仰著頭望著城樓,等待楊儀的回復。

  “如此甚好!”

  楊儀先是面露喜色,隨后,那絲喜色在他臉上稍縱即逝。

  “正夫兄,郡守大人有令,在他出城之后,愚弟必須緊閉四門,若是沒有得到他的命令,不准擅自打開城門,讓任何軍隊入城,所以.

  楊儀本身的能力不是很強,不善于處理突發狀況,但是,他是一個對王琮惟命是從的人,所以,王琮率軍出城之后,放心地將河間城交托在他手上。

  “公德兄,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就這樣讓我的兒郎在野外喝風,要知道為了快點趕到河間,我們并沒有帶什么糧草輜重,至少,你也要讓我的兒郎們進城去喝口熱湯啊!吃飽喝暖之后,才有力氣上陣殺賊啊!”

  面對彭伯玉的指責,楊儀無言以對,不過,他又不想違背王琮的命令,私自放這支軍隊入城,雖然,他可以肯定這是本方的援軍,不存在詐城的可能,畢竟,他和彭伯玉認識了十多年,彼此熟悉。

  “正夫兄,雖然兄弟我不能擅自開城,不過,自然也不可能讓正夫兄和手下在城外餐風露宿,在城西,本方有一個軍營,正夫兄可以先率領大軍在那里稍作安歇,在那里,也方便正夫兄隨時出擊啊!”

  彭伯玉和左右耳語片刻,然后說道。

  “既然如此,就依楊大人之言,不過,我軍的糧食已經耗盡,還請楊大人看在我軍千里來援的份上,送點糧食出城來!”

  “那是自然!”

  楊儀賠笑著連連點頭。

  “我一定會派人將糧食運到軍營中去,不會讓正夫兄和手下的兒郎們餓肚子啊!至于,不能開城讓正夫兄進來,還請正夫兄多多包涵,兄弟我也有難處啊!”

  似乎抬著頭向城樓上喊話太辛苦了,彭伯玉沒有理會楊儀的致歉,他在馬上向城樓上拱拱拳,說了一聲。

  “如此,就勞煩楊大人了!”

  說罷,彭伯玉和隨從打馬離去,回到陣中,不一會,那支軍隊就排成長蛇陣離開了北城門,往西城門而去。

  午時三刻,河間的西城門打開了,吊橋放下,一支車隊從城內出來,往城牆下的軍營而去,那支車隊乃是楊儀安排的運糧隊。

  景城令彭伯玉的軍隊大部分已經進入了軍營中,他麾下的騎兵則仍然在城外的原野上游蕩,几百匹取下了馬鞍的戰馬在城外的草地上,有的俯首吃草,有的則一路小跑,士卒們則三三兩兩地坐在草地上,晒著太陽。

  表面上看去,一切很正常。

  楊儀手扶著牆垛,神情緊張地注視著城外。

  在瓮城的城牆上,他埋伏了不少士卒,安排了大量的強弓硬弩,若是城外的軍隊趁城門打開之際沖殺進來,必定會在外城和瓮城之間的夾道中遭到痛擊,有來無回。

  雖然,楊儀相信城外的那支軍隊真的是本方的援兵,不會是賊軍,不過,為了謹慎起見,他還是決定設下這個陷阱,試探一下對方。

  吊橋慢慢拉起,城

  關閉,城外的軍隊并沒有異動,沒有趁運糧隊出城,之際,突然向城門發起攻擊。

  楊儀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這個時候,他雖然仍不肯打開城門,將彭伯玉的大軍迎接進來,卻沒有再對這支軍隊有所猜忌。

  與此同時,河間城南,七里井。

  “報!前方五里就是七里井大營,營中只留下了一小隊士卒,半個時辰之前,夏王的主力大軍已經拔營而去!”

  “再探!”

  范愿低喝一聲,揮揮手,斥候騰地站起身來,翻身上馬,向前方打馬奔去。

  這是一個小山崗,范愿和范思轍兩人一前一后站在山崗上,在山崗下,是排成縱隊行軍的虎捷營大軍,在前方的另一道山崗背后,就是七里井大營。

  “小弟,我們是繞營而走,還是穿營而過?”

  在沒有旁人的時候,范思轍與范愿之間一向是兄弟相稱。

  范思轍皺了皺眉頭,思索著什么。

  繞營而走,對掩藏隊伍蹤跡有幫助,不過,相比之下,就要耽誤不少時間,起碼比穿營而過要多花兩個多時辰,而高暢的大軍已經離開了半個時辰,大軍的行進速度雖然并不快,可是,要是耽擱的時間過多,等高暢軍大部渡過運河之后,再實施計划,就為時晚矣!

  既然,大營里面留下的士卒不多,那么穿營而過的話,只要動作夠快,就完全可以將那些人控制住,讓消息無法外泄,為了完成計划,這點危險值得冒。

  “大哥,依小弟之見,穿營而過為好!”

  “穿營而過?”

  范愿皺了皺眉頭,輕聲說道。

  “高賊的大軍才離開一個時辰,我們是不是跟得太緊了,有可能被對方后軍的哨探發現啊!”

  范思轍輕聲解釋道。

  “繞營而過花的時間太長了,當我們的軍隊趕到運河邊的時候,很有可能高暢軍的大部已經通過浮橋渡過運河了,那時,就前功盡棄了,我們不能冒這個險;另外,繞營而過,我們很難找一個理由來安撫那些蒙在鼓里的將士們;再說,士卒們要多走一段長路,等他們到達運河邊時,恐怕都沒有什么力氣了,怎么能沖散高賊的中軍呢?”

  “嗯!”

  范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范思轍繼續說了下去。

  “為了防止消息外泄,我們可以先派一支騎兵沖進大營,搶先一步封鎖整個大營,然后,后續大軍才進入,我們可以在大營內休息一段時間,等前方的斥候將高暢中軍的動向傳回來之后,再決定行軍的速度!另外,我們也可以趁這段時間,與后面的王琮聯系,以免在行動時出現配合上的差錯。”

  范愿將手放在后頸上,揉了揉,他遠眺著遠方七里井大營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小弟,我將一隊親兵交給你,在大隊趕到之前,你務必要控制住整個大營,雖然,據斥候回報,那個大營中只有一小隊士卒在留守,并且,他們也許只知曉接應我軍,卻不知道我軍具體到達的時間,不過,小心一點并沒有錯,你務必不能讓我軍提前出現的訊息傳到高暢那里去!”

  “是!”

  范思轍收起笑容,正色應道。

  他翻身上馬,縱馬奔下山崗,向山坡下馳去,不一會,護衛在山坡下的一隊親衛騎兵就隨他向七里井的方向奔去。

  半個時辰之后,虎捷營的大隊來到了七里井大營,這個時候,大營已經被范思轍的騎兵控制住了,營門大開,留守大營的士卒們在長官的帶領下,跟隨在范思轍和他的人后面排成整齊的隊列,迎接范愿的到來。

  留守的大營的最高長官是一個校尉,他得到的命令是在今晚迎接斷后的虎捷營入營,不過,在虎捷營的士卒們手中的橫刀威脅下,他非常自然地將自己接到的命令忘記了。

  他笑著將范愿迎進大營。

  “范將軍辛苦了,卑職未曾遠迎,失禮了,夏王殿下剛剛率軍離開,營中還比較亂,不過,卑職已經准備好了一個營帳,大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前面帶路!”

  對方既然如此識趣,范愿也就不以為甚,他和范思轍互望了一眼,在親兵的簇擁下,隨著那個知情識趣的校尉身后向中軍大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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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一章 戰河間(五)


  大人,前面就是了!”

  那個校尉指著前方的一個營帳說道。

  “夏王殿下剛剛率軍離開,整個大營亂得很,那個營帳是夏王殿下用過的地方,也還干淨,希望能合范大人的心意!”

  “夏王大人用過的營帳,鄙人怎能使用,這是僭越啊!”

  范愿在營帳前數十步停下腳步,圍在他身邊的數十名親衛同時停了下來。

  “事急可以從權嘛!下官以為大人要晚間才能趕到,所以沒有准備好大軍的膳食,只有夏王殿下的營帳中,還有一些酒食,不然,下官只好命令手下的兒郎點火起灶,為大軍准備膳食,只是,可能會耽擱一段時間!”

  “不用!”

  范愿擺擺手,打斷了那個校尉的話,這個時候生火煮飯,那裊裊的炊煙無疑是在給高暢報信,絕對不行。

  夏王的大帳?

  就算現在自己住進去,又有何妨?

  “就這樣吧!夏王殿下傳令讓鄙人率隊快速向他靠攏,兒郎們一路疾行,到了此地已經疲累不堪了,還是讓他們暫歇一下,用點干糧就上路,到時候,你和你的手下就隨我一起吧,以免被官兵追上!”

  “多謝范大人,請隨我來!”

  虎捷營的士卒在將官們的安排下,井井有條地進入臨時營地安頓了下來,范愿一行一百來人位于大軍的中間,這使得那些親衛們的警惕心放了下來。

  到達原本屬于高暢的大帳前,范愿和范思轍以及几個親兵掀開帘布走了進去,那几個親兵中,有一個是宇文家的人,其余的則是王琮派來和范愿聯絡的使者,計划一步步施行,他們需要再商議一番。

  大帳外,親衛們解下了甲冑,三三兩兩地坐在帳外的空地上。

  那個校尉帶著他的人退了下去,說是去拿酒食來慰勞大家,親衛們互相開著玩笑,舒緩著一路緊繃的神經,除了大帳前站崗的几個親衛,大部分人都將武器解了下來,放在了身邊。

  陽光懶洋洋地從天穹上照射下來,白云在低空飄蕩,這深秋難得的好天氣使得人們的心情都變得好了起來,只是,這好心情究竟能保持多久,則未可知!

  “咚!咚!咚!”

  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了三聲鼓響,與此同時,一群人從四周的營帳內突然鑽了出來,所有的人都全副武裝,他們身披重甲,手里拿著強弩,烏黑發亮的弩箭箭頭對准了空地中那些歇息的親衛們。

  “什么人?”

  親衛們慌了手腳,有的驚叫出聲,有的伸手將身旁的武器抓在手中,有的忙著披上甲冑,機靈一點的家伙則伏下身,趴伏在地上。

  “嗖!嗖!嗖!”

  箭矢划空的聲音響起,隨后,一連串午夜雨打芭蕉般的聲音響起,包圍圈中的親衛們就像被斧頭砍伐的樹木一般紛紛倒下。

  箭矢是從三面射來,其中一些箭矢穿過人群,落在了蒙在營帳上的生牛皮上面,箭矢插在上面,箭尾猶自擺動,發出嗡嗡的聲音。

  哭喊聲,呻吟聲在午后的天空飄蕩。

  有一部分人躲過了第一輪箭雨的打擊,在這些人中間,大多數士卒都拿起武器向那些射箭的敵人沖去,只有一少部分人像沒頭蒼蠅般四處逃竄,聰明的家伙們仍然趴伏在地上。

  那些勇敢的人還沒有沖到那群全副武裝的士卒身前,就被第二輪箭雨射倒了,有几個武藝高強的親衛躲過了箭雨,沖到了那群人身前,很快也陷入了眾多鋼鐵衛士的包圍中,橫刀划空的寒光在空氣中持續閃現,武器相撞的叮當聲急促地響起,其中,夾雜著沉重的喘息,呼喝之聲,以及偶爾響起的慘嚎聲。

  很快,大多數聲音都消失了,除了傷兵們時斷時續的呻吟聲。

  那群事先埋伏在這里的悍卒相互間并沒有說話,他們沉默地邁著腳步,排成戰斗隊形向中間的營帳內逼近。

  讓時間倒退到范愿等人進入大帳的那一刻。

  大帳的陳設極其簡單,一目了然。

  “看來,這個高賊真是不懂享受,身為大王,卻依舊如此簡朴,聽說他是高穎公的孫子,這消息是不是那賊子亂傳的啊!作為渤海高氏一族,就算是旁系子弟,也不該這般落魄啊!如此看來,這賊子倒和那個土豪竇建德的品味相同,都節儉得要命!”

  說話之人也是世家出身,他叫黃谷,字明德,乃是河間郡守王琮的幕僚,深得王琮信任,因為事關重大,所以被派到了范愿這里來。

  “呵呵,明德兄說得不錯,偽王高暢一向都是如此小家子氣,就算他如今在樂壽的那個金城宮,也是竇建德建立的,在金城宮內,不僅沒有寺人,就連奴仆也沒有多少,也沒有多少宮女,一點也沒有大王該有的氣象,連堂堂大王都是如此,下面的那些人自然不敢講什么排場,大家都過得壓抑的很,畢竟,大部分人都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才打仗的,結果,卻不

  旗鼓地享受,因此,暗地里對他不滿的人極多,只是大的實力才不敢妄動而已,只要這次我們重創了偽王的嫡系部隊,就算殺不了他,那些旁觀的其他將領也會紛紛起兵反對他,畢竟,偽王的王位來得也不正!”

  “是啊!”

  范思轍接過范愿的話。

  “我和明德兄一樣也懷疑偽王高暢的出身,不相信他會是高穎公之孫,不相信他是渤海高氏的后人,如果他真是一個世家子弟,上台之后,頒布的那些政令就不會這般針對世家大族,按道理他應該更加依仗我們這些關東門閥才是,要想治理天下,就離不開士子的幫助,難不成還能依靠那些賤民,高暢的政令卻對那些賤民有利,他之所以這樣做,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本來就是賤民出身。”

  說話之間,大家紛紛找了個位置坐下。

  “不過,我們應該感謝偽王高暢那厮!”

  坐下之后,宇文家的那個使者說道。

  “要不是那厮出台那么多抑制世家大族的政令,也不會引得治下四處都是叛亂,同樣,他也不該建立那個靈寶神廟,那些沙門善信至今都還記得北周抑佛之舉,要想那樣的佛難不再出現,他們就不會讓狂妄到以自己為神的高暢改朝換代,這次偽王后方不穩,也多虧了那些沙門子弟幫忙啊,不然也不會這么順利!”

  “行了!”

  范愿擺擺手,說道。

  “我們沒有必要再說這些,現在,還是該好好商量接下來該做什么?是按照原定計划進行,還是做點什么改變,決定好了之后,再由明德兄去向王琮大人稟告,務必讓偽王不能活著回到運河以南。”

  這個時候,大帳外突然響起了喊殺聲。

  大帳的帷幕非常厚重,隔音效果不錯,不過,即使這樣,外面的聲音仍然很清晰地在帳內響起,帳內的眾人面面相覷,內心大是不安。

  一個親衛從帳外突然闖了進來,他踉踉蹌蹌地向前奔了几步,他張大嘴,想說什么,然而,從嘴中冒出來的只是大量的血沫,他吐出大量的鮮血之后,倒在了地上,在他背后插著一根箭矢,箭羽几乎沒入了體內,后背血跡斑斑。

  “***,這是怎么回事!”

  范愿猛地抽出腰間的橫刀,離座而起。

  “或許,本王能告訴你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個聲音在帳內的空間響起,聲音不大,語速不快不慢,不溫不火,然而,那聲音就像霹靂一般在范愿耳邊響起,他手一松,手中的橫刀掉落在地。

  “范大人,本王在這里等你許久了!”

  大帳后面的帳篷早就被破開了一個口,一個人躬著身子從那個口子走了進來,他的身形巨大,滿臉虯髯,正是高暢手下的頭號猛將雄闊海。

  雄闊海狠狠地瞪了場內眾人一眼,雙手將那個口子撕得更開了,一身銀白盔甲的高暢從那里施施然走了進來,剛才那些聲音正是出自他的口。

  “你!你不是離開了嗎?”

  范愿指著高暢,不自覺地往后退去,直到背靠著大帳才停下,他的神情就像見到鬼一般,充滿了驚懼。

  “大軍是離開了,不過,本王沒有走,本王在此恭候范大將軍已經許久了!”

  范愿自以為自己的行動詭祕,卻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監察司探子的監視之下,當他的軍隊發生異動之時,那些消息早就通過祕密渠道傳到了高暢這里,于是,高暢并沒有隨主力大軍后撤,而是留在了七里井大營內,給范愿設了個圈套,等他來上鉤。

  在周圍那几個空的營帳內,高暢事先已經命人挖了地道,將手底下的人掩藏起來,那些范愿的親衛檢查時只是匆匆瞧了一眼,自然無法察覺。

  知曉高暢的大軍已經離開了,范愿的心中升騰起了類似希望的東西,只要殺掉面前的這個人,自己也許就能扭轉乾坤。

  “殺!”

  他大吼一聲,彎下腰,撿起地上掉落的橫刀,向大帳那側的高暢沖去,在他的眼角余光中,他的兄弟范思轍以及其余的那几個人同時拿著橫刀隨他一起向高暢奔去。

  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雖然渺茫,不過也值得一試,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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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二章 戰河間(六)


  七里井。

  碧藍的天空上,白云隨風飄拂,從高空往下俯覽,一支前后望不到邊的大軍正在七里井起伏不平的原野上疾行。

  “大隋河間郡守王!”

  一面上書這七個金色大字的旌旗立在一個小土坡上,隨風飄揚,王琮站在大旗之下,瞇著眼睛望著南方。

  在前面的原野上,一騎正逆著隊伍行軍的方向朝大旗處馳來,那是前鋒部隊派來的傳令兵。

  “稟大人,何亮大人已經率軍進入敵方大營,大營內已經空無一人,敵方范愿部在半個時辰前已經拔營而去,何亮大人稟告大人,說是一切正常!”

  何亮是王琮手下的一員武將,他是王琮的親信,也知道王琮和范愿的計划,故而,這次,王琮命令何亮統帥前軍三千人,他則率領一萬大軍位居其后。

  雖然,他和范愿制定的計划表面上看去天衣無縫,沒有紕漏,不過,這個世界上,并沒有所謂十全十美的計划,意外這種東西始終存在,不知什么時候就會降臨在倒霉人的身上,王琮不想做那樣的倒霉人,因此,分外小心。

  何亮的前軍只是他派出去的試探性的棋子,若是事情不順,遇見高暢早也准備,那么他就會當機立斷選擇撤軍,也不過損失區區三千人而已,若是事情順利,并沒有碰見什么陷阱,他再揮師攻擊,給高暢重重一擊。

  “命令何亮保持原來是速度,緊跟在范愿部之后,若是事情正常,就按照原定計划進行,我會率領大部尾隨而至!”

  “是!”

  那個傳令兵爬上戰馬,揚鞭而去。

  不一會,王琮在几十名鐵甲親衛的簇擁下,騎著戰馬向前馳去,那面王字大旗尾隨在他馬后高高飄揚。

  十月,正是北方河流的枯水期,運河之水也不像夏季那般奔流洶涌,河水也恢復了澄明,它像一條溫柔的碧玉帶子緩緩向南流去。

  河面并不寬闊,在運河的兩岸,多是泥濘的沼澤地,生長著水草,灌木等烏七八糟的東西,它們原本生長在水里,運河退水之后方才露了出來,這些泥地非常松軟,人若是走在上面,就會很自然地往下陷落,一般都會沒到膝蓋,所以,根本無法行走。

  沿著運河從河間城往下几十里,只有一個渡口,那就是白石渡頭。

  白石渡頭,由青石板一塊一塊地修葺而成,就算是退水,對它也沒有多大的影響,在渡口周邊,約一里左右,全是堅硬的泥地,高暢軍若想南渡,返回樂壽,白石渡頭是他們的必經之地。

  申時三刻,白石渡頭。

  運河上已經搭起了長長的浮橋,浮橋寬約一丈,可以同時容納好几名士卒通過,如今,浮橋上,正有一隊隊的士卒列隊向運河北岸魚貫而去。

  吳炯是高雅賢部的一個小兵,他現在正席地坐在運河南岸的土坡上,等待著渡河,在土坡下的河岸上,有許多士卒和他一樣都在等待。

  在運河這一側,起碼有好几千人簇擁在一起,人聲鼎沸,旌旗飄揚,戰馬嘶鳴,好一番熱鬧景象。

  吳炯扭轉頭,望著身側的隊正張忠志,張忠志正仰面朝天在草地上,嘴里咬著一根草葉,雙眼緊閉,似乎在熟睡。

  張忠志和吳炯都是河間郡棗城人,兩人是同鄉,前几年,家鄉鬧旱災,然而,官府不僅沒有派發糧食來救災,反而變本加厲地增收賦稅,逼不得已之下,他們只好拖兒帶女地離開家鄉,希望遷移來到富庶之地,能夠活下去。

  在這樣一個亂世中,活著這樣的想法對窮苦人來說實在是太過奢侈了!

  最后,吳炯和張忠志都被裹挾進入了變民軍中,他們兩家人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全部都死光了,他們之所以能夠活著,是因為他們手中有著武器,能夠殺掉別人,將別人的賴以生存的東西搶過來,僅此而已。

  他們在不同的隊伍中厮混過,本方要是被打敗了,他們就投降,變成原本屬于敵人的那一方,幸好,他們沒有遇見喜歡殺俘的敵軍,也就生存到了現在,變成了高暢軍中的一員,隸屬于高雅賢部。

  對他們來說,部隊的長官是誰其實并不重要,反正都是那回事,拿著刀,向所謂的敵人砍下去,然后,自己活下去,直到有一天被所謂的敵人殺死,變為對方活下去所需要的祭品,如此而已。

  不過,現在他們跟隨的這個頭子似乎并不一樣,在隨軍神官的鼓吹之下,在他們麻木的心中,升騰起了某種類似希望的東西。

  他們不僅想要活下去,甚至想要活得更好。

  跟隨著神君大人,或許能夠達成他們的這個愿望。

  吳炯碰了碰張忠志的胳膊,張忠志睜開眼睛,瞄了他一眼。

  “張.了

  為什么昨天晚上要偷偷回到北岸,然后,今天白天又到南邊去啊,這不是白折騰嗎?”

  高雅賢部是高暢軍的前鋒,他們在昨天就架好了浮橋,然后通過浮橋到達了運河南邊,建立了臨時營寨,按照原定的計划,他們今日本該繼續向南,朝樂壽方向行進,然而,高雅賢并沒有這樣做。

  昨天晚上,在他的命令下,高雅賢所部的大部分士卒偷偷摸摸地通過了浮橋,重新回到了運河北岸,然后,在今日白天,再大張旗鼓地通過浮橋回到運河南岸。

  吳炯這樣的下層士卒,自然不知道上面為什么要這樣做,他們當然會有疑問,為什么要這樣做呢?不是白費功夫嗎?

  作為隊正,張忠志同樣不知曉這個疑問的答案,不過,畢竟是隊正,面對小兵吳炯,他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說辭。

  “你小子擔心這些做什么?我們這些當兵的,只要聽隨長官的命令,奮勇殺敵就行了,反正跟著神君大人,是不會打敗仗的,神君大人連天上的太陽都可以換,那些官府的狗腿子,那些只曉得欺壓良民的家伙,怎么也不會是神君大人的對手,所以,我們不要管這么多,反正上面叫怎么做就怎么做,總不會出錯!”

  “呵呵!”

  吳炯笑了笑,笑容顯得分外憨厚。

  “隊長,隔壁營的小黑說神君大人的長河營,就連普通的士卒,一個人也可以分五畝地,如果,家里沒有人耕種,官府會派人幫他耕種,這事,不曉得是真是假,要是我們也能進長河營就好了!”

  “進長河營?”

  張忠志瞄了吳炯一眼,狀似輕蔑。

  “長河營那些家伙,據說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一個可以打好几個,你小子,想進長河營,還差得遠啊!”

  吳炯癟了癟嘴,張忠志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羨慕別人,待在高將軍營里也不是什么壞事,待遇雖然沒有長河營的那些人好,不過,我們用不著打硬仗,要是你小子死了,不管分多少土地給你都是白搭!”

  說罷,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了起來。

  “不說了!輪到我們營過河了,快點給老子起來!”

  吳炯忙應了一聲是,站起身來。

  吳炯今年才十八歲,張忠志已經三十好几了,所以,兩人的想法并不一樣,他想奮勇殺敵,建功立業,說不定日后也能像家鄉的賈財主那樣擁有良田千畝,出入不是坐馬車就是坐轎子,在夏天,身邊有一個美貌的丫鬟扇扇子,在冬天,她會幫自己暖被窩;而張忠志呢?只想平平安安地活著,活到太平盛世的到來,家里有几口薄田,有個女的暖被窩就行了!

  兩刻鐘之后,兩人所在的那一營走上了浮橋,往對岸走去。

  “隊長,你看那是什么?”

  吳炯瞇著眼睛,望著運河的上游,手指著前方,那里,是一個河灣,一艘大船正繞過河灣,出現在他們面前。

  一艘,兩艘,三艘,無數艘.

  出現在吳炯和張忠志面前的是一支龐大的船隊,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一團,它們順著流淌的河水朝浮橋沖了過來,浮橋上,士卒們恐慌了起來。

  “敵襲!”

  有人拼命大叫,然后,士卒們爭先恐后地朝對面跑去,發生了踐踏和擠壓,浮橋上,不時有人慘叫著落入水中。

  高雅賢部,真正能面對強敵英勇無懼的只有他那一千親兵,其余的大多是烏合之眾,突然遇見這樣的狀況,自然軍心大亂,潰不成眾。

  張忠志拿著盾牌,護在身前,向運河南岸奮勇奔跑,吳炯尾隨其后,他們不僅要把擋在前面的人撞開,還要謹防自己被人撞下河去,兩人都不會水,要是掉在河中,只能是死路一條。

  “撞過去!”

  封云飛站在船頭上,揮舞著手中的紅旗,戰船上,鼓聲雷動,他的嘶喊聲仍然直入云霄,在運河上方的天空久久飄蕩。

  封云飛是這支臨時水軍的統領,他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撞壞高暢軍的浮橋,封鎖運河兩岸,讓高暢軍無法渡過運河,切斷北岸的高暢軍的后路。

  瞧見浮橋上那些慌不擇路,亂成一團的敵軍,封云飛心中暗喜,看來,自己的任務能夠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陸路的王琮大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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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三章 戰河間(七)


  頭乃是運河北岸的一個突出部,運河呈几字型將它環狀似虎頭,所以又被當地人稱為虎頭渡。

  從高空望下去,整個虎頭渡擠滿了四處奔走的士卒和戰馬,運河上,那座由高暢軍搭建好的浮橋已經被官兵的戰船攔腰撞斷,戰船在運河上游弋,不停射殺那些掉落水中的士卒,落水士卒的悲號聲,慘叫聲響徹運河兩岸。

  高暢站在一個小土坡上,那是虎頭渡的最高點,站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見運河上發生的那一幕,同樣,也可以看見另一側的原野。

  運河上的慘況映入了高暢眼底,高暢卻不為所動,在戰場上,沒有什么憐憫之情存在的空間,在高暢心中,士兵們只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在和敵將的對弈之中,所以的棋子都有功用,有的准備用來殺棋,有的卻是用來犧牲的,只是為了設置圈套,讓對手上當,生命在此毫無意義,至少對他而言是如此,他想要的只是勝利而已,當然,他會盡量減少本方的損失,如有可能的話。

  浮橋上那些掉落運河的士卒,對高暢來說,他們的犧牲是非常有價值的,正因為他們的犧牲,對手才能真正放下心來,以為可以將他置于死地,才會放心大膽地投入所有的兵力,按照他們的原定計划進行。

  高暢的視線從運河上移開,轉向了七里井方向,那里,范愿的虎捷營正在亡命向虎頭渡奔來,毫無隊列,旌旗散亂,潰不成軍。

  “敗了!”

  “我們敗了!”

  排山倒海的呼喝聲在虎捷營中響起,在午后的天空飄蕩,潰兵像潮水一般沖進了虎頭渡,沖進了本就亂成一團的高雅賢部的陣中。

  在范愿部的身后,一支三千人左右的官兵精騎疾奔而來,在他們的壓迫下,虎捷營的士卒更是慌不擇路,亂成了一鍋粥。

  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王琮部的主力大軍正緩緩向這里逼近,從高暢所站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瞧見黑壓壓的一片,像一座移動的森林朝虎頭渡方向逼來。

  高暢依然面無表情,神情冷漠,他取下了頭盔,風將他耳旁的發絲吹得向后飄拂,一個親兵接過他手中的頭盔,然后退了下去。

  “殺!殺光他們,將他們趕下運河!”

  何亮騎在戰馬上,高舉橫刀,在高暢軍中左沖右突,所向披靡,無人可以阻擋,他神情猙獰,高聲喊叫,手中的橫刀每一次下劈,總會濺起一僂血光。

  不過,擋在他身前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讓他殺不勝殺,再加上地勢狹窄的緣故,沖入敵陣一段時間后,以他和親衛隊為箭頭的三千精騎就像陷入泥沼之中一般,再也無法沖殺起來,無論他如何拼殺,在他面前,始終有人阻擋,就算這些人都不反抗,在一定的時間內,他也不可能將敵陣鑿穿。

  由于何亮身處敵陣之中,所以,他根本無法看清楚自己那三千人的具體情況,如果,他在天上有雙眼睛的話,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般信心十足,認為單靠本方那三千人就可以大獲全勝。

  在此之前,高暢針對眼前的情況已經有所准備,他在虎頭渡兩側的高地設置了拒馬,鹿等障礙物,按常理,敵軍的前鋒部隊多半是行動迅速的騎兵,而按照騎兵的選擇,他們是不會去沖擊布有障礙物的高地的。

  在兩側的障礙物之間,高暢留下了一條通道,而在障礙物的后面,高暢則安排了自己的嫡系部隊埋伏在那里,面對倉皇逃跑而來的虎捷營,事先早就有所准備的高暢軍一點也不慌亂,他們保持著偽裝,安靜地待在自己的陣地上,等待著高暢的命令,就算那些官兵在他們面前不停地追殺自己的同伴,即便他們的雙目被眼前飛濺的鮮血染紅,怒火在雙眼中燃燒,他們仍然不為所動,只是握著武器的手握得更緊一些而已。

  由于中間有一條通道,那些奔逃而來的士卒自然不會自討苦吃地去沖擊設置有障礙物的兩側高地,他們爭先恐后地從那個通道跑了過去,跟隨在他們身后的何亮部的確如高暢預料的那樣全是騎兵,他們跟隨在虎捷營的后面向那條通道沖殺過去,對兩側的高地果然不屑一顧。

  在七里井大營,高暢誅殺了范愿和他手下的親信,卻并沒有現出身來,將虎捷營的領導權攥在自己手中,而是利用早被收買的范愿的親兵以范愿的命令向全軍下達命令,按照范愿和王琮制定的原定計划行事。

  在虎捷營中,還有不少范愿派系的將領,由于范愿害怕被高暢的人暗殺,一向行蹤隱祕,身邊護衛眾多,很少現身,他的命令經常有自己的親兵拿著令箭來傳達,高暢也就利用了這一點,使得那些將領對親兵傳達的命令深信不疑,并不知范愿已然身死。

  自然,虎捷營的那些士卒也是被

  里的,所以,當身后的河間官兵突然出現,而與此同又有人在高聲喧嘩,說是夏王已死,本方大敗,于是,他們軍心大亂,突然間炸了營,只曉得亡命向前奔逃,根本沒有勇氣拿起武器和身后的敵軍作戰。

  按理說,既然一切都是按照范愿和王琮的計划施行,那么,高暢就根本沒有必要冒險在七里井大營除掉范愿。

  不過,為了后續計划的施行,高暢必須要先將范愿除掉。

  如果把范愿留下來,當高暢施行自己計划的時候,他就會跳出來搗亂,沒有他的存在,只靠他手下的那些將領,他們根本沒有足夠的威信來控制虎捷營,對高暢的后續計划也就造不成妨礙,這就是高暢要冒險在七里井先除掉范愿,然后,掩藏他的死訊,以他的名義指揮全軍的原因。

  不過,為了指揮全局,殺掉范愿之后,高暢就先一步離開了虎捷營,來到了虎頭渡,准備他的下一步行動。

  何亮在陸地上的沖殺,以及封云飛率領船隊切斷運河浮橋的行為,的確給高暢軍造成了恐慌,不過,這種恐慌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樣在高暢全軍中擴散。

  真正被這種恐慌糾纏的只是范愿的虎捷營和作為后軍的高雅賢部,就算是高雅賢部,由于高雅賢事先就知道高暢的計划,在他的控制下,他嫡系的一千精兵也沒有因此而慌亂起來,所以,官兵對高暢軍造成的恐慌在一定程度上是處在可控制的范圍。

  由于安排得巧妙,前方退下來的虎捷營并沒有真正將高暢軍沖跨,后面跟著沖殺而來的何亮部也沒有真正能鑿穿高暢軍的陣型,他們在狹窄的通道上和虎捷營的亂軍糾纏在一起,不得寸進。

  然而,在遠處的王琮眼中,所瞧瞧見的狀況卻并非如此。

  在他看來,前面的何亮部已經成功地沖垮了高暢軍的陣型,而通過斥候的回報,他也知道運河上的浮橋已經被本方的水軍成功拆除了,現在,只需要他輕輕在使一把勁,就能將運河北岸的高暢軍推到萬劫不復之地。

  于是,他舉起令旗,下達了全軍沖擊的命令。

  他將軍隊分成三個梯次,第一梯次有三千人,他們全是步兵,他們的任務是將前方何亮部占據的陣地鞏固;第二梯次則是中軍七千人,主要是不讓高暢軍穩定陣線,組織反擊;第三梯次是后軍三千人,這三千人并不加入進攻,而是作為預備隊,王琮做事情喜歡給自己留條后路,這三千人就是他的后路。

  騎在戰馬上,位于高高飄揚的帥旗下,王琮志得意滿地瞧著本方的將士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敵軍本就已經散亂的陣線沖殺過去,他想,在天黑之前多半能結束戰斗,此戰之后,河北一地的匪患多半能減輕不少!

  瞧見敵軍的主力投入了戰斗,土坡上的高暢深吸了一口氣,他向前走了好几步,站在一塊巨大的青石上面,如此,土坡下戰斗中的雙方士卒只要一抬頭,都能清楚地瞧見他的身影。

  他抽出腰間的橫刀,高高舉起。

  一面巨大的旌旗在他身后舉起,與此同時,鼓聲雷動。

  鼓聲先是在高暢所在的土坡響起,隨后,對面的山坡也響起了鼓聲,接下來,在渡頭那邊,也響起了同樣的鼓聲。

  瞧見那面巨大的高字大旗,土坡下糾纏的雙方將士的心情頓時掉了個,本來一心只想逃跑的士卒恢復了士氣,他們不再一味逃跑,開始拿起武器和敵人厮殺起來,而官兵呢?他們雖然還在拼命厮殺,卻不再有必勝的信心,特別是當高地上的隱藏的高暢軍甩掉身上的那些樹枝,草叢,從拒馬,鹿等障礙物后殺氣騰騰地站起來之后更是如此。

  何亮的心不停地往下沉,他茫然四顧,忘記了揮舞手中的橫刀。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一個錯誤,他事先應該派遣一些兵力去占據那些高地的,只是,那時一心想以本部的兵力摧毀敵軍,建立大功,所以一門心思地跟在虎捷營的身后追殺,而忽略了兩側高地的情形,沒有想到高暢的主力居然悄無聲息地埋伏在兩側高地上,而任由本方任意殺傷他們的同伴。

  敵軍主將的心還真是狠毒無情啊!何亮自問自己是無法做到的!

  他扭轉頭,望向身后,自己這三千騎兵已經陷入了敵軍的重圍之中,根本無法沖殺起來,而本方大軍的一部分也被敵軍咬上了,敵軍的騎兵從兩側向本方大軍包圍過去,隱隱有將本方全軍包圍的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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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二十四章 戰河間(八)


  庇佑,有我無敵!”

  隨著有節奏的鼓點聲,數千長槍兵手持著長槍踏著整齊的步點從高地往下沖殺下來,數千人同時發出的狂熱的吶喊聲響徹云霄。

  “神君庇佑,有我無敵!”

  聲音就像潮水一般在原野上空滾滾奔流,一往無前。

  官兵的聲勢頓時被高暢軍壓制下去,士卒們面面相覷,肝膽欲裂,一時之間,士氣盡喪。

  這些官兵也不過是普通人而已,原以為本方已經大占上風,勝利近在眼前,唾手可得,豈料,敵人卻暗藏著伏兵,猛地殺將出來,自然讓他們措手不及,心驚膽寒。

  在王琮大軍后續的攻擊之中,并沒有犯下何亮部的錯誤,王琮用了相當的兵力去攻占貌似空無一人的兩側高地,并沒有將所有的兵力都用在那條敵我雙方正拼死糾纏的通道上。

  于是,他們在那算不得陡峭的半坡上與由上往下攻擊的高暢軍撞在了一起,就像兩股浪潮迎面相撞一般,激起了千層巨浪。

  “神君庇佑,有我無敵!”

  狗子凝視著對面陣中的那個敵人,兩人間距只有十來步。

  狗子的雙目赤紅,視線之中,目標同他一般在高聲嘶吼,只不過,沒有人知道他在叫什么,或許,那只是一些無意義的吼聲罷了!

  作為校尉,狗子手底下有五百人,他們全都是長槍兵,他們作為前鋒位居在本部的第一線,雖然,大家都在向前小跑,并且是由高坡往下沖,隊列卻不曾有絲毫散亂,依舊排成一排,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沖鋒陣型,他們就訓練過不下上千次,几乎每個士卒都犯過錯,吃過狗子的皮鞭。

  狗子是一個沒有什么架子的長官,對手下的士卒也像大哥一般,只是,這種態度在訓練和戰場上并不存在,在那個時候,他會變得冷酷而粗魯,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無情,為了讓手底下的那些人能夠在戰場上盡可能地活下去,他必須如此。

  狗子位于隊伍的最前方,比他手下的兒郎稍微要往前一點,他雖然在注意對面高舉著橫刀向自己奔來的敵人,眼角的余光卻一點沒有忽略自己身邊的同伴,當看見手下的兒郎在小跑向前沖鋒之中仍然保持著隊列時,他一直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畢竟,身邊的這些同伴不是自己原來所待的那個由神君大人親自訓練的長河營的老兄弟,而是大部分是在七里井一役中投降過來的官兵,雖然這個戰朮手段在訓練場上訓練了無數次,卻不能擔保他們在戰場上就不會掉鏈子。

  對面的官兵在狗子看來算不上是什么強敵,他們沖鋒的陣型顯得雜亂,几乎毫無層次,士卒們的裝備也五花八門,有的身著厚重的鐵甲,有的則是單薄的皮甲,有的甚至只穿著一件單衣,手中的武器也亂七八糟,一點也不統一,有的手持橫刀,有的拿著長槊,有的則是長槍,比起自己這邊來,倒是更像是賊軍。

  “直刺!”

  狗子的面前是一個凸出的小土丘,他的腳尖在土丘上一點,整個人凌空躍起,手中的長槍閃電一般朝對面那個敵人扎去,與此同時,舌綻春雷,大吼出聲。

  隨著他的那一聲大吼,他手下的兒郎按照訓練時那般,條件反射地向前直刺,數百杆長槍几乎同時向前扎了過去。

  “噗!噗!”

  長槍的槍頭扎穿人體的聲音在極短的時間相繼響起,不一會,各種各樣的慘嚎聲,呻吟聲彌漫在戰場上空。

  那個被狗子盯著的敵人,依舊回望著狗子,只是目光卻漸漸散亂,他的右手松開,橫刀掉落在地,另一只手則放在狗子的長槍槍杆上,似乎想借此穩住身形,那杆長槍的槍頭刺穿了他身上那層單薄的皮甲,扎進他的胸膛,一絲血漬從他胸前滲透出來。

  位居在第一線的敵軍在與高暢軍的第一次的接觸戰中,他們對高暢軍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而本部人馬則損失慘重。

  在這個時代,步卒之間的戰斗,基本上都是混戰,只要糾纏在一起,就比消耗,比雙方戰斗人員的意志,誰承擔不起損失,誰先崩潰,也就淪為失敗者。

  然而,高暢軍的戰斗模式卻不是如此,在他的嫡系部隊里,他將戰斗兵種分得很細,按照戰斗人員的特長,分為長槍兵,弓弩兵,刀盾手,輜重工兵,銳士營,面對不同的戰斗局面,則采用不同的戰斗隊形,有時候是各個兵種分開作戰,有時候則混合在一起使用,他們有統一的旗語,口令,鼓聲,不管那種戰朮手段,在訓練中都多加練習,務必做到純熟為止。

  在這樣精細的配合之下,那些只仗著悍勇,毫無配合的軍隊與之作戰,自然處在下風,吃虧也就在所難免。

  位于第一線的長槍兵將長槍扎進敵人的身體內,需要一點時間來拔出長槍,而這點時間足夠位于第二線的敵軍沖殺進來近身交戰,一旦長槍兵被敵軍靠近作戰,在四處都是人的戰場上,下場可想而知。

  然而,狗子手下的那些長

  毫不慌亂,仍然不緊不慢地從敵人的尸體上拔出自己對氣勢洶洶扑上來的敵人不以為意。

  在訓練之中,他們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形成了某種條件反射,所以,他們才沒有慌亂,只是好整以暇地做著自己的動作。

  在他們的身后,緊跟著第二線的戰斗部隊,那是高暢軍中的刀盾手,他們和前面長槍隊的距離一直沒有拉開,當長槍隊在第一線做突刺的動作時,他們則從長槍隊單人之間留下來的空隙沖了過去。

  有的長槍隊隊員相隔得太近了,沒有留下讓他們沖過去的空間,不過,這樣的情況并不多見,畢竟,他們也訓練了那么久了,縱是出現失誤,也只是少數人而已。

  位于第二線的敵軍也多被本方陣亡的士卒擋住了去路,等他們沖殺上來時,正好與高暢軍的刀盾手撞在了一起。

  高暢軍的刀盾手所起的作用主要是阻敵,而不是殺敵,他們利用盾牌和橫刀擋住敵軍的進攻,然后,等待身后的長槍兵重新投入戰斗,在一旁將被自己吸引住的敵人刺死,這套戰朮手段他們在訓練中練了不下上千次,用在實戰中,甚至比實戰時還要輕松。

  從某種方面來說,這証明他們遇見的敵軍比想象中的還要弱,很多后續的戰斗動作都沒有用上,就足以讓敵軍一敗涂地了。

  本來,官兵是由下往土坡上攻,地形就對他們不利,當高暢軍像下山猛虎一樣朝他們扑過來,并且,輕易沖垮他們的第一線時,他們也就變進攻為防守了,雖然還在苦苦支撐,然而,處在戰局之外的高暢和王琮都清楚,官兵的敗局已定。

  高暢之所以弄如此多的花招,甚至拿本方的士卒的犧牲做誘餌,為的就是將王琮部從河間城內調出來,不然的話,以他的兵力,是無法攻下防守嚴密的河間城的。

  王琮部有兩萬人,用來守城自然綽綽有余,然而,要在野地中和高暢軍作戰,則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就算是雙方堂堂正正地交鋒,官兵也不是高暢軍的對手,何況,他們還落入了高暢軍的圈套之中,勝敗之勢,自然更是分明。

  王琮想利用范愿部去沖擊高暢的中軍,在某種程度上,他達到了自己的作戰目的,然而,他麾下的三千精騎也陷入了敵陣之中,潰散的范愿部像一個泥沼一樣,讓王琮的前方何亮部無法沖殺起來。

  當兩側高地的高暢軍向通道沖殺過來時,那些潰散的虎捷營士卒士氣大振,他們紛紛調轉槍頭,恢復了有組織的抵抗。

  他們也不得不調轉槍頭,在通道的另一端,是一道長長的壕溝,在壕溝對面是由拒馬,鹿,木棚形成的障礙物,在障礙物的后面,是嚴陣以待的高暢親衛隊,他們手持強弓硬弩,凡是敢于越過壕溝者,一律射殺。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得不反身作戰,當然,若是兩側高地沒有高暢的伏兵出現,他們或許還沒有拿起武器的勇氣,然而,有了本方援兵的出現,又看見最高坡上面那面迎風招展的高字帥旗,他們很自然地恢復了作戰能力。

  在狹窄的通道上,在到處都是人的情況下,何亮的騎兵根本無法沖起來,面對著虎捷營的反扑,以及從兩側高地沖下來的高暢軍,那些騎兵紛紛被拉落馬下,斬為肉泥。

  何亮在親衛的簇擁下,奮力沖殺,調轉馬頭,想要殺出一條血路,然而,無論他怎樣努力,也沒有向前推進多少,到是身邊的親衛紛紛落馬,剩不了多少人。

  他徹底絕望了,放棄了殺出重圍的打算,只知道機械地揮動橫刀,等待死亡的來臨。

  這時,他突然發現了高地上那面高字帥旗,也看到了站在最高頂迎風而立的高暢,而在他和他之間,除了一個并不怎么陡峭的坡地之外,并沒有多少敵人。

  他奪過一支長槊,揮動長槊,指著高坡上的高暢,大喝道。

  “擒賊先擒王,兒郎們,隨我沖!”

  擋在他面前的高暢軍雖然人不多,卻極其悍勇,繞是何亮自以為有萬夫不當之勇,卻也全身是傷,被敵軍几次拉下馬來,要不是身邊的親衛舍死相救,性命已然不保,當他沖出敵陣,向高暢所在的那個高地奔去,身邊只有一騎跟隨。

  那是他的貼身親衛,那名親衛手持何字大旗,那個親衛將大旗綁在了自己身上,這面大旗已經換了不少旗手,每當它掉入陣中,又會被何亮的親衛們拼死搶了過來,重新飄揚起來,這也是陷入重圍的何亮部沒有投降仍然在奮力拼殺的原因。

  河間郡守王琮是一個大隋朝難得的好官,在他的治下,河間的百姓也算安居樂業,因此,他手下的官兵都甘愿為他賣命,他們相信他所說的一切,他們就算戰死在沙場也是死得其所,因為,在他們身后是他們的親人,要想他們的親人不被流賊侵害,他們只能拿起武器奮勇戰斗。

  作為騎兵,何亮部所受的待遇比一般的部隊要好,何亮由于武藝高強,在

  的威信非比一般,所以,只要大旗不倒,他手下的兒繼續戰斗,不會選擇投降,何況,在亂兵之中,每個人都在機械地戰斗,投降也不見得能保住性命。

  有一些高暢軍在尾隨著何亮和他的親兵朝高坡上追來,只是,那些人都是步兵,同樣是從下往上,他們追不上騎著戰馬的何亮兩人。

  何亮緊緊地盯著站在高坡頂上的高暢,只要殺了那個人,就能反敗為勝,這個念頭就像釘子一般釘在他心里,無法消散。

  雖然,他知道,在那人身邊不可能沒有人保護,要想殺死對方,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然而,事到如今,他還能怎么辦呢?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他身后,那面已經殘破不堪的何字大旗在隨風招展,那個親衛一手緊握旗杆,一手拉著戰馬的缰繩,隨他而行。

  通道中交戰的雙方瞧見了高地上發生的這一幕,喊殺聲漸漸減退,他們都抬著頭望著土坡上疾奔的那兩騎,戰場上的氣氛變得怪異起來,不那么激烈,卻依舊緊張。

  何亮距離高暢越來越近,他手持馬槊,縱馬大喝。

  “賊子,可敢與我一戰!”

  高暢微微笑了笑,在何亮的眼中,的確看見他在微笑,這笑容讓他分外惱火,在高暢那居高臨下的眼神中,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對方不屑一顧的螻蟻。

  汗水沿著額頭滑落,滲進他的眼眶,何亮眨了眨眼睛,戰馬高高躍起,跳上一個小土丘,現在,他距離高暢不到五十步,而在高暢身邊,依然沒有旁人出現。

  只是,高暢手中多了什么?

  那是一張搭上了箭矢的長弓。

  何亮緊盯著高暢,那烏黑的箭尖在他瞳孔中形成了一個黑點,若是沒有防備,他可能會被對方的暗箭射中,但是,要想在自己有了防備的情況下,面對面,仍然會被對方的箭射中,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何亮是這樣認為的。

  而這几乎是他在世上最后的想法。

  他聽見了弓弦拉動的聲音,也聽見了箭矢破空的聲音,這個時候,他選擇了閃躲,然而,他卻無法做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覺得眼前一黑,然后,他的意念就無法再指揮自己的身體了!

  何亮身不由己地從戰馬上仰面倒下,一只腳仍然挂在馬鐙上,被戰馬拉得向前奔去,一支箭從他的左眼射入,貫穿了腦袋。

  高暢射出的那支箭比聲音傳播的速度還要快,當他聽見聲音時,箭已經貫穿了他的大腦,如此而已!

  何亮的親衛瞧見了這一幕,他沒有絲毫猶疑,揮刀在自己的頸項上一勒,頓時,血光飛濺,那面何字大旗隨他一起,摔倒在地,濺起了大量灰塵。

  他的那匹戰馬圍著他的尸體兜了兩圈,然后,長嘶一聲,揚蹄遠去。

  通道中的官兵紛紛跳下戰馬,大哭出聲,放棄了抵抗,通道中的高暢軍也不以為甚,并沒有痛下殺手,只是舉著武器,默默地收繳那些投降官兵的武器。

  高暢放下長弓,就像做了一個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他調轉視線,目光投降七里井方向,那里才是敵我雙方的主戰場。

  王琮并不知道何亮戰死的消息,但是,他的心情并沒有因此而好上一些,在他心中,充滿了沮喪,自責的情緒。

  不管是多么小心,終于還是中了對方的計!

  只能怪自己,若非自己心有貪念,想要一戰功成,就不會上對方這個圈套,只要自己堅守河間城,自然立于不敗之地,也就不會像現在一般,眼看就要一敗涂地。

  對高暢這個敵手,自己已經是非常重視了,然而,還是把對方看輕了啊!

  看樣子,宇文世家在高暢治下搞的那些小動作,姓高的也心知肚明,只是為了將自己引出河間來,他才任由動亂發生,置之不理,使自己對局勢產生了誤判。

  因為自己無法做到對手那般心狠,為了勝利,敢于舍棄,自然也不會想到這是對手故意露出的破綻,為的是讓自己誤以為對手已經走投無路,這才率領大軍出城追擊。

  看來,如果范愿不是對手布下的暗棋,現在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吧?

  為了把自己引到虎頭渡來,這個對手耍了不少花招,故意將他的一些軍隊置于死地,最終使自己消除了僅有的一點懷疑,從這方面來說,自己的失敗也是想當然的,畢竟,自己做不到像對手那樣心狠,不僅對敵人心狠,對自己人也同樣如此!

  對手這樣做,是為了全殲自己的主力大軍吧?然后趁勢再去攻打河間城!不過,本方雖然敗局已定,對手的目的也不見得能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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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1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二十五章 戰河間(九)


  看來,目前的局勢自然是對本方不利,只是,要想反然不可能,但是要做到壯士斷腕,舍身脫逃卻并非沒有一點可能,現在是酉時初,再過小半個時辰,天色就會暗下來,一旦入夜,脫身也就容易了!

  在這個時代,若是事先沒有一點准備的話,夜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最終只能形成混戰,不知我,也不知敵,亂成一鍋粥,在占優勢的情況下,只要是良將,都不會選擇夜戰的,那相當于拱手將本方的優勢送出去。

  所以,王琮堅信,只要本方的陣型再支撐小半個時辰,就算損失慘重,他也能率領一部分殘兵安然脫身,返回河間。

  王琮勒住馬缰,使得坐騎停止了奔跑,這時,他已經縱馬來到了一個小土坡上,在他眼前兩里地遠的地方,他的一萬大軍正在連綿三里左右的陣線上和高暢軍糾纏,在土坡的后面,則是三千被他用來作為預備隊的精兵。

  他瞇著眼睛,仔細地觀察著前方戰場。

  在那三里長的戰線上,敵我雙方一共動用了三萬兵力,如此多的將士,在如此狹小的戰線上厮殺,那聲勢顯得尤為驚人。

  喊殺聲,慘嚎聲,呻吟聲,士卒奔跑的聲音,弓弦拉動聲,武器相格的聲音,在原野上空隨風飄蕩,兩里地的距離根本算不得什么,非常清晰地傳到王琮的耳邊。

  王琮的坐騎有些不安地打了個響鼻,向前邁了兩小步。

  王琮在第二線安排了本部的精兵,第一線在高暢軍的沖殺之下,很快就崩潰了,就像被陽光所融化的雪團,如今,高暢部已經突入到王琮部的第二線,在那里,王琮部已經轉攻為守了,竭力抵抗著高暢軍的沖擊,雖然,在高暢軍的猛攻下,第二線的部隊也在節節敗退,然而,一時之間,高暢軍也無法沖垮本方的陣型。

  如果戰局就一直像這樣發展下去,王琮堅守到入夜,然后再率領殘部逃回河間城的計划多半能夠實行,但是,高暢軍的攻擊并非如此簡單就能應付的。

  在高暢軍兩翼施行突擊的騎兵隊是王琮最為擔憂的心腹大患。

  王琮部的主力騎兵作為前鋒已經陷入了高暢軍的包圍之中,如今,只有預備隊里還有一千精騎,而在現階段,騎兵也只有騎兵才能對付。

  面對高暢部騎兵的沖擊,王琮部的兩翼垮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快,那些步卒根本無法阻擊對方騎兵的沖擊,一旦兩翼崩潰,騎兵再向中路沖擊,那么,大部隊的潰散也就在所難免了。

  于是,一個難題擺在了王琮面前。

  現在,王琮有兩個選擇。

  第一:將作為預備隊的一千精騎分為兩部,將其派出去增援本方的兩翼,不求殺敵,只求能阻擊敵方騎兵的沖擊,只要拖到天黑就好了,只要天黑下來之后,大軍的陣型還沒有潰散,脫身就不算難事。

  只是,其中有一個問題,若是那一千精騎無法抵擋敵軍的突擊,那該怎么辦呢?作為騎兵,速度遠比步卒要快,那一千騎兵是王琮最后的砝碼,就算局勢怎么糟糕,他也可以利用那一千精騎的保護逃回河間,若是那一千騎兵也損耗在這次阻敵之中,他能不能逃回河間城就成為了一個問題?

  第二:當機立斷,舍棄目前正在鏖戰的中軍,率領身后的三千預備隊脫離戰場,往河間城逃去,從河間城到白石渡頭,基本上都是一馬平川,一路上,他又派了大量斥候偵查,敵軍不可能安排有伏兵,所以,只要中軍稍微阻止一下敵軍,他完全有機會率領三千殘部返回河間,有了這三千人,加上河間城的留守部隊,他仍然有信心堅守河間。

  不過,這樣做也有弊病,要將一萬大軍就這樣舍棄,需要的不僅僅是壯士斷腕的決心,畢竟,若是堅持下去,也不是沒有可能多帶一些部隊回去,帶回河間城的士卒越多,守住河間城的機會就越大,何況,一旦他率領后軍脫離戰場,中軍的下場就可想而知,被主將拋棄了的部隊還能繼續抵抗嗎?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進還是退,這是一個問題?

  瞧見兩翼的敵方騎兵的沖擊速度越來越快,王琮不再猶豫,他揮了揮手中的令旗,果斷命令僅存的一千騎兵向本方兩翼馳去,進行增援,并且,將那兩千步兵也派了出去,這個時候,不能再有什么保留了,若是在入夜時能抵擋住敵方的攻勢,保持目前的態勢,一切都好說,若是不能,那么,一切休提。

  一句話,不成功就成仁!

  王琮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心跳聲也越來越大,就像一千匹戰馬從心上疾馳而過一般,繞是他自認為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在投下了所有賭注的這個時候,也感到了緊張,他握緊手中的馬鞭,直勾勾地望著前方的戰場。

  如今,在他身旁,只剩下了一百多名親衛。

  與此同時,運河上。

  一個浪花打了過來,張忠志來不及閉嘴,吃了好大一口水,他牢牢地抱緊手中的浮木,他的耳朵灌滿了水,即便如此,那些溺水

  慘呼聲仍然在他耳邊清楚地回蕩,那是世界上唯一的

  得救了!

  當腳尖接觸到實地的時候,他的心一陣狂喜。

  “救救我!張大哥!”

  有人在身后哀號,他沒有回頭,努力地向河岸走去,就是這短短的几步,也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

  “救我!”

  后面那個聲音繼續傳來,蓋過了所有的哀號聲,確定自己已經站在實地上后,張忠志回過頭,望向到處都是落水士卒的河面。

  在距離他十來步的地方,吳炯正在水中掙扎著,時沉時浮,一旦頭探出河面,就發出求救之聲,他的目光始終瞧著張忠志的方向,充滿了絕望。

  他距離河岸只有短短的十几步,只要再向前游一段距離,就能逃離升天,然而,這短短的几步距離對他來說就像天塹一般,難以靠攏。

  眼看著吳炯隨著河水往下游流去,離岸越來越遠,張忠志內心一片冰涼,他想救他,然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將手中的浮木朝水中的吳炯推去,至于吳炯是否能活下去,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水面上到處都是垂死掙扎的同伴,敵軍的戰船在水面上游弋,戰船上不時射下箭矢來,每當河面上響起一聲慘嚎,戰船上就會爆發一陣狂笑。

  張忠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離開水面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離開水面的,當他恢復神智,發現自己正在兩個士卒的夾持之下遠離河岸,朝陸地跑去。

  這時,他才回過神來。

  本來,他是在沿著浮橋亡命向南岸跑去,浮橋被敵軍戰船順流放下來的擂木撞斷之后,他就掉落了水中,落水之際,他抓住了一根浮木,現在,卻陰差陽錯地被河流沖回了北岸。

  “士兵!拿起你的武器!准備戰斗!”

  張忠志掉頭四顧,在他身前,一個白衣神官正在聲嘶力竭地對他大吼著,在他四周,都是和他一般從水中逃生的人,現在,他們身處在一個離河岸不遠的高地上。

  在河岸上,因為遇見敵軍船隊的突然襲擊,浮橋被撞斷了而引起的騷亂已經平息了下來,四處都是白衣神官和身披重甲的軍法司士卒,騷亂的士卒被臨時分成几個部分,他們排成隊列,緊張地注視著運河河面。

  在那里,敵軍的船隊正准備搶灘登陸。

  封云飛站在船頭上,高聲大喊。

  “擂鼓!”

  頓時,鼓聲雷動,響徹運河兩岸,在鼓聲的催促下,游弋在運河的船隊緩緩向北岸靠來。

  王琮對封云飛所率領的水軍要求不多,第一當然是要破壞高暢軍在運河上搭建的浮橋,斷其后路,然后,在可能的情況下,再率領水軍靠岸登陸,更近一步來對高暢軍形成威懾,使其在恐慌之下唯有選擇投降。

  第一個任務封云飛已經很好地完成了,對于陸路上發生的一切他一無所知,所以,他并沒有悠閑地率領船隊在運河上游弋,而是選擇了登陸作戰。

  在他看來,敵軍既然已經潰不成軍,自己只要一率軍登陸,敵軍多半會不戰而降,這樣一個莫大的功勞,自然不能拱手讓人。

  高雅賢站立在一個土坡上,河面上發生的一切清楚地映入他的眼帘。

  當封云飛的船隊耀武揚威地在運河上游弋,不停射殺本方落水的士卒時,高雅賢面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用力地攥緊拳頭,默默忍耐著。

  對于高暢的誘敵之計,他也是贊同的,要想攻下河間城,一定的犧牲是必要的,雖然他懂得這個道理,但是,當他看見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士卒溺水而亡,或死于敵人箭下時,他仍然無法做到無動于衷。

  當封云飛率領船隊向岸邊靠攏,准備登陸之時,報仇的機會終于來了。

  他握緊拳頭,高聲吼道。

  “命令投石車准備戰斗!”

  傳令兵向前一步,站在高坡上,他手中拿著一支紅色的小旗,小旗變直立為平指,鼓手有節奏的鼓聲響起。

  在河岸上生長的一片樹林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去掉綠葉樹枝的掩蓋后,几十架投石車平排在河岸上,散發著猙獰的殺氣。

  投石車的指揮官仔細地觀察著河面上船隊的距離,他手中同樣有一把小紅旗,紅旗在他手中像一個小精靈一般上下舞動,在旗語的指揮下,投石車在工兵的努力下,將攻擊距離校正到了最佳。

  “放!”

  指揮官輕喝一聲,在他身側的大鼓發出一聲巨響,隨后淹沒在石塊划破空氣呼嘯而去的聲音中。

  几十個石彈黑壓壓的一片,划破暮靄籠罩的天穹,朝運河中的船隊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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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1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集 第二十六章 戰河間(十)
 

  對面的敵將大吼一聲,他的身子微微后仰,身下的戰馬躍馬奔騰,他左手拉著馬缰,穩定著自己在馬上的身體,右手握著馬槊,槊杆筆直向前,槊尖閃著寒光,閃電一般向著蘇定方扎了過來,夾雜著凜冽的寒風。

  蘇定方雙腿緊夾馬腹,在疾馳的馬背上,身形依然穩如磐石,他緊緊地盯著前方高速向自己迎來的敵將,連對面敵將臉上那道兩寸來長的刀疤,因為大吼而露出的大黃牙也歷歷在目,敵將的槊尖在他眼里由小變大,槊尖激起的寒風刺激著他的眼瞼,他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大睜著,不曾有絲毫的閃爍。

  他的雙手橫持狼牙棒,二十來斤重由鑌鐵所制的狼牙棒在他手中就如燈草一般輕盈。

  蘇定方的身體在馬上微微側了一下身,狼牙棒的棒尾輕輕往上一挑,准確地迎上了敵將手中急刺過來的馬槊,正好擊中槊尖后一尺左右的地方,發出一聲輕響,就像打在一條毒蛇的七寸一般,敵將的馬槊無力地滑向了一邊,貼著蘇定方的身子刺入他身后的空氣中。

  疾馳的戰馬迎面交錯而過。

  從兩匹戰馬中間穿過的疾風打得兩人的臉生疼。

  馬槊刺空了之后,敵將的身子身不由己地向前探去,伏在了戰馬的長頸上。

  蘇定方手中地狼牙棒划了一個漂亮的弧線。他單手持著棒尾,隨著呼的一聲,狼牙棒的棒頭砸在了伏在戰馬上與自己交錯而過的敵將后背上。

  “噗!”

  那人口吐鮮血,翻身下馬,隨即陷入了奔騰的馬群之中,眼見不活了!

  蘇定方手中的狼牙棒在擊中敵將的后背之后,閃電般地反彈而回,在空中再次划過一道漂亮地弧線。砸在了迎面而來的第二騎敵將的臉上,將那人戴著頭盔的腦袋砸得稀巴爛,那人無聲無息地向后跌倒,臨死之前,由于他緊握缰繩,使得他的坐騎發出一聲悲嘶。高揚前蹄而立,擋住了身后的那些同伴。

  蘇定方并沒有調整馬速,只是左腿微微使了使力,身下地坐騎心領神會,稍微調整了一下方向,從那匹立起來的戰馬身邊疾馳而過,沖入了敵陣之中。

  在蘇定方的身后,數百騎猶如龍卷風一般朝敵陣殺入,對面,同樣是奔騰中的鐵甲洪流。兩股鐵甲洪流在原野上相撞,頓時激起了千層浪。

  千層血浪!

  由于兩側的敗勢已經形成。負責增援兩翼的王琮軍并沒有貿然地投入到正面戰場,若是如此。被敗兵一沖,分攤到兩翼的三千人根本無法阻止起防線。

  領兵將領遵從了王琮的命令,讓步兵在一個坡地建立起了防線,阻止潰兵沖擊坡地,任其從坡地下向后方逃去,同時,在后方,布置一些人收攏潰兵。以便將他們重新投入戰場,雖然。那些潰兵已經像驚弓之鳥一般,短時期內難以收攏起來,但是,能收攏一些算一些,也聊勝于無。

  而那一千精銳騎兵則分成兩部,仗著騎兵的速度,迂回到了兩翼,准備從側翼阻擊高暢分布在兩翼的騎兵,只要將高暢地騎兵纏住,已經松動了的兩翼防線就能穩定下來。

  高暢地騎兵所列的是長蛇陣,以前方地蘇定方為蛇首,在他的勇武沖擊之下,迅速地鑿穿王琮軍的防線,使其崩潰。

  王琮部增援的騎兵則繞過了本方的防線,迂回到了戰線一側,准備沖擊長蛇陣的腹部,給高暢軍攔腰一擊,只要將高暢軍的騎兵攔腰切成了兩截,讓其無法沖殺起來,雖然不能反敗為勝,卻也能達到暫時阻敵的目地。

  王琮部領兵的將領所采取地計划的確具有針對性,他率兵加入戰場的時機也不能說不好,那時,正是蘇定方的騎兵沖殺得忘乎所以,正向王琮軍的中間防線轉移之際。

  然而,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蘇定方的統兵能力和高暢軍變態的作戰能力。

  當他率部突然出現在戰場一側,嘶吼著向蘇定方所率領的騎兵中斷發起攻擊時,蘇定方所處在的蛇首卻詭異地改變了沖擊方向,在到處都是戰斗的戰場上奇跡般地調整了行進方向,猛地轉了一個圈,朝著加入戰場的王琮部騎兵迎面沖來。

  在疾馳中調轉行進方向,并且要排成完整的隊形,這是很難做到的,不過,在訓練中,高暢的騎兵經常做這樣的練習,即便在訓練中,也經常有人在高速疾馳的戰馬上落下來,死于非命,在高暢軍中,若是想要成為騎兵,它是士兵們無法躲過的一關。

  雖然付出了血的代價,事實証明,這樣的訓練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蘇定方的這次突然轉進之中,大部分騎兵都跟上了他的步調,改變了沖擊的方向,唯有極少數的人才掉了隊,或者從疾馳的戰馬上摔了下來,被奔馳的戰馬踩為肉泥。

  即便如此,即便瞧見同伴落馬,死于非命,那些伏在疾馳的戰馬上的騎士仍然不動聲色,他們緊緊地拉著缰繩,握緊自己的武器,按照訓練中所做的那樣默默地做著自己的動作,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之間,只是偶爾在陣中響起了墮馬者發出的慘叫聲,發出慘叫的也只是極少數人而已,有很多掉落馬下的士卒甚至都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唯有馬蹄踐踏在肉體上發出的聲音在行進的隊伍中沉悶地回蕩,不過,也很快消失在悶雷般的馬蹄聲中。

  能夠被王琮當作預備隊,在最關鍵的時刻派上用處,王琮的這一千精騎自然也具有一定的戰斗力,并且,裝備也不差,身上大多穿有鐵甲,可以說是馬快人壯,矛尖甲硬。

  在河間郡的北部,已然是農牧并行,所以,在這里的男子,一般都精通騎射之朮,并且,由于漢胡雜居日久,無論是漢人還是胡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胡風,并不像后世男子那般孱弱,可以說只要是成年男子,隨便訓練一下,就可以拉上戰場當兵,并且,戰斗力還不低。

  王琮的這一千精騎是從那些通曉騎射之朮的北地漢子中精選而來,也經過了一段長時期的訓練,基本上能保持一定的隊列和陣型,就算是在戰場上也能自如地轉換,當然,他們的訓練沒有高暢軍那般變態,不過,也不算是什么烏合之眾。

  所以,領兵的將領雖然沒有能料到蘇定方所率領的騎兵能在如此高速的沖擊改變方向,變幻陣型,不過,他依然毫不畏懼,率領本部人馬和蘇定方部撞擊在了一起。

  相撞,交錯,吶喊,厮殺,拼斗,墮馬,身亡.

  一盞茶的時間,蘇定方就穿

  軍的隊形,從頭殺到了尾,他已記不清死在他手中究人了,反正他一身都是血,這些血跡有的是自己的,然而,大部分還是來自于敵人。

  跟在他身后的親兵,在剛才那短短的沖殺之中,也損耗了不少,至于那些普通的騎兵,死傷就更多了。

  他匆匆地掃了身后的隊列一眼,沖出敵陣的隊列已經變得稀松了,大伙兒依然沉默著,唯有風聲,垂死者的呻吟聲,戰馬的悲鳴聲在暮色蒼蒼的戰場上回蕩。

  一時間,蘇定方有些許的茫然。

  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過來,速度之快,就像他剛才根本不曾感到過茫然一樣。

  他很快就調轉了馬頭,向正在慌忙集結的敵軍沖去,在他身后,那些騎兵悄無聲息地調轉馬頭,依然保持著隊形,隨他一起向前沖殺過去。

  相比之下,王琮部的損失要慘重一些,雖然,作為騎兵,他們的單兵戰斗力并不在高暢軍之下,只是,作為一個整體,他們和經過嚴格的訓練的高暢軍相比,還是要差上不少。

  所以,當蘇定方率部整理好隊列,重新沖殺過來時,王琮部的騎兵還沒有整理好隊形,只好陷入各自為戰之中。

  為首的敵將看了看天色,西邊的天際泛起了一絲紅霞,霞光照耀在戰場上,讓戰場顯得比起初還要亮堂不少。但是,他知道,這是白晝地回光返照,黑夜很快就將降臨。

  事到如今,為了報答王父母的恩情,為了河間的親人,唯有死戰一途了!

  “死戰!”

  他怒吼一聲,率領几十個親兵驅馬向蘇定方迎面沖去。他手下的那些兒郎也高喊著死戰二字,瘋虎一般朝滾滾而來的鐵騎洪流沖去。

  就像一股山洪沖入了一個小水潭里,雙方的騎兵糾纏在了一起,忘我地厮殺起來。

  由于地形狹窄的原因,也由于害怕露出痕跡,高暢在白石渡頭這個突出部的兩側高地上埋伏地騎兵并不多。兩側的騎兵兵力全部加起來,也就是一千多騎,蘇定方率領的這一路騎兵也不過五六百人,比起王琮部的兵力來說,稍占優勢,經過剛才那一番沖殺之后,所占的優勢又要大了一些,雖然現在他大占上風,然而,要想在短時間內將拼死作戰的王琮部殲滅卻不怎么現實。

  在另一側地戰場上。情況也與此相差不多,暫且陷入了僵局。

  這一千多騎兵全是通曉騎射之朮的精兵。在高暢原本的計划中,這一千多騎兵完全能實施他擊潰敵軍兩翼。包抄敵軍中央的計划。

  但是,他沒有料到王琮在自以為勝券在握的情況下,依然留有預備隊,并沒有派出全部大軍,所以,當王琮的三千援兵加入到兩翼的布防時,他的這個原定計划出現了一些紕漏。

  戰局暫時陷入了僵持。

  當然,總體上來說。戰況是對高暢軍有利,只不過。天快要黑了,一旦天黑下來,不僅難以圍殲王琮的全部,甚至能不能形成擊潰戰也是一個問題。

  只是,就像王琮留有預備隊一樣,高暢也留有一手,作為一個轉生者,經歷過無數次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戰爭地他,自然比王琮更明白作戰時留有預備隊的好處。

  當他瞧見王琮將預備隊投入戰場之后,他命令身后地傳令兵搖動帥旗,開始了自己的變招,在王琮部拼死抵抗,兩側地戰線短期內再也無法向前推進的情況下,高暢下達了總攻的命令,將本方的預備隊投入了戰場。

  這支隊伍只有區區五百多人,他們不是騎兵,而是手持陌刀的步卒,在高暢軍中,它的正式名字是猛士營,也有人稱其為悍卒,或者陌刀營,銳士營,驍果營,不管是什么稱呼,都只有一個意思,他們是高暢軍中最有戰斗力的部隊,作為步卒,他們不僅面對步兵大占上風,就算是面對騎兵也毫不畏懼,在飛鷹原一役中,王伏寶的精騎就嘗到過他們地厲害,如今,在戰事形成焦灼的時候,高暢將他們派了上來。

  他們地主將正是勇冠三軍的雄闊海。

  雄闊海坐在地上,手持著門板一般的兩面巨斧,焦躁之情溢于言表,這個時候,他正在等候高暢的命令,從戰場上隨風飄過來的血腥味令他心情躁動,若非是高暢嚴令,他早就手持板斧殺向了戰場。

  對于旗令,鼓語什么的,雄闊海一竅不通,高暢特意在他身旁安排了几個親兵,為了解讀旗語和鼓令。

  “大人,大王命令我們馬上進攻,從左側進入戰場!”

  “那還等什么!兒郎們,隨我來!”

  雄闊海從地上一躍而起,龐大的身軀顯得格外靈活,他狂笑著向前方厮殺的戰場疾奔而去,他手下的親兵忙跑到前方去,指引著路線,在雄闊海身后,五百名手持長約一丈陌刀的精壯漢子默默地隨著雄闊海向戰場奔去,就算是在一路小跑,他們依然保持著整齊的隊列。

  在親兵的提醒下,雄闊海有些不耐煩地放緩了步子,等候著身后的同伴,高暢曾經告誡過他,不准他私自脫離自己的部下作戰,雖然,他覺得自己這樣無法殺得痛快,但是也只能接受,如今,他對高暢的畏懼是越來越深了,甚至成為了一種本能,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害怕高暢的原因!

  雄闊海率領猛士營從本方的左側殺入了戰場,沿著肋部向王琮的中軍推進,在雄闊海的率領下,這支軍隊如同猛虎沖入羊群一般殺入敵陣,而那個地方,本就是王琮部防守的薄弱地帶,正是看見了這一點,高暢才命令雄闊海率部從這里發起進攻。

  在那里,雄闊海部根本沒有遇見什么抵抗,很順利地推進到王琮的中軍防線,在這支生力軍的沖擊下,王琮部的防線瞬間崩潰了。

  士兵們開始了潰逃,這個潰逃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后,整個防線徹底坍塌。

  王琮長嘆一聲,率領親衛打馬向后方奔去,在七里井的大營,他安排著兩千人,希望能阻擋一下高暢軍,好讓自己能逃回河間城,重新組織防御。

  在疾馳的戰馬上,這是他腦子里唯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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