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異界太極眼 作者：河書 （已完成）

卷三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敢死

    「結果，小洛圖用了三次時間魔法是嗎？」

    心靈飛翔的住處，歸來的洛圖和風露蘭朵以及蘇珊拉麵對而坐。兩位組織同伴聽取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嗯……因為想著要快速解決戰鬥收拾殘局，就那麼做了，不然拖得太久，場面鬧得太大的話，恐怕會生出意料之外的狀況，例如被神殿方面察覺之類……」洛圖平靜飲茶道，這妮絲特花茶是蘇珊拉泡的，味道真的不賴。

    「就算是這樣，那也太奢侈了明最重要的任務就在眼前的了。」風露蘭朵一身睡衣，頭戴兔耳造型的睡帽，抱著小熊睡枕，縮在沙發裡瞪眼說道。

    「我有分寸，消耗雖然算大了一點，但不至於對任務造成影響……更重要的是，這一戰讓我們認識到了神殿方面的一種新戰法……聖裁騎士的生命吸收……我相信明天任務也很可能會碰到，要小心注意。」

    「嗯……至於那位瑪利亞女士，你打算怎麼對待？」蘇珊拉一身圍裙裝，手裡大菜刀不斷閃爍光影，片刻間就切好了蘿蔔茄子等一大堆用於熬製夜宵的食材。

    「我已經召喚格洛莉露將她帶回去了，同時也做好了交代，讓黛絲對她的記憶進行一些調整……」洛圖話說道一半，發現風露蘭朵和蘇珊拉都呆呆地看著自己。「格洛莉露就是我的龍騎士妻子，黛絲就是那個擁有強大精神控制能力的原布萊特帝國公主。」他不得不加了一句解釋說明，同時在心裡鄙視下眼前這兩位的記性。

    認人不全的風露蘭朵和蘇珊拉神情恍然。

    「調整記憶嗎？聽起來真是壞孩子做的事情……」風露蘭朵抱緊小熊說道。

    「這是最簡單的處理辦法，」洛圖看了風露蘭朵一眼，「我沒功夫也不知道該怎樣跟她說……把偽裝身份的事情解釋給她聽，安慰她，讓她接受照顧……這些事情單是想想就覺得麻煩，不如直接使用精神控制讓她順利接受並且服從一切。」

    「有道理……不過有點像歪理，男爵。」蘇珊拉的話語一針見血。

    「這本來就不是我該擔負的義務，我只是看在往日她曾經放過我一次。並且加上崔斯特地情面，才決定收容並且給她安排剩餘的人生。」洛圖淡漠說道。

    房間裡沉默一陣。

    「你這是……冷酷的溫柔哦洛圖。」風露蘭朵幽幽歎氣道。

    黃金血脈的成員都不是慈悲之輩，崔斯特和瑪利亞的故事雖然讓人惋惜感傷，但也僅此而已。貌似平靜地三人心中，充滿的都是對於明天行動的思緒。

    「不要死了。男爵。」蘇珊拉再次囑咐道。

    「你們也是，兩位前輩。」洛圖應道。梵蒂巴芬城裡，燦爛的光芒卻沒有映出任何一個人影，沒有馬車，沒有清潔工，沒有小販……在這特別而又平常的日子的一刻，聖城格外安靜。

    說它特別，因為今天要舉行的是聖城彌撒。說它平常。是因為同樣地活動，梵蒂巴芬已經週期性舉行了千年之久。

    直到山崗殿堂發出鐘聲。城市地沉靜才被打破。民眾們紛紛從自己家門中走出，男女老少都是一身白衫或者白袍，表情平靜而虔誠。

    無聲的人潮有秩序地從四面八方湧向中央廣場。雖然沒有任何專門人員在維持，但龐大地潮流行進不會出任何差錯。因為所有出門參加彌撒的民眾都是經過選擇登錄在案的，人數規模上受到掌握，而進一步地列隊，組織。行進期間的規則和順序等也是經年累月傳承下來的。斷不會出現什麼紕漏……除非有人不想活了。

    如果這時能夠從上空俯瞰梵蒂巴芬，沉默壯觀的整座城市朝中央匯聚的白色人流就是光明神殿之力量地一種現實體現。空氣瀰漫著地那種聖潔崇拜的強烈氛圍。濃厚沉重得仿若實質。恐怕任何一個心中有著自傲情結地人物，在這番情景下都會真正認識到自身存在的渺小。

    前往彌撒的龐大人流當中，地位較高的階層除了本地的富人，貴族們之外，還有大陸各國的常駐使節。

    這些留守本地專門負責本國上位者與中央教廷的直接交流的外籍貴族官員們，以往算是比較清閒的，而在大陸局勢發生變化後，活動才多了起來。

    由於今天幾乎斷定中央教廷聖皇會在彌撒上宣佈重大事項，他們臉面上都顯得比較嚴肅。暗地裡，傳往本國的快馬信使都已經在城外某處備好，只等教廷的消息一確定，就火速傳回自己的國家。

    光明彌撒中聖皇會露面，但也只有能夠上到山崗殿堂前廣場的上等階層能夠得見聖皇真容，中層和底層的民眾是沒啥機會的，絕大多數人只能在中央廣場及其周圍地帶歷經活動。

    平穩寂靜的人潮持續移動，直到第二次鐘聲響起的時候，整個城市動員佈置的壯觀場面已經形成，上百萬的人們齊齊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跪下，從五六歲的孩子到年過七旬的老人，統統擺出虔誠膜拜的姿態，朝向至高無上的……光明神殿。

    要說這番情景有多震撼，嗯……大家試著將奧運會開幕式的千人表演規模放大一千倍，再想像這麼多人全部朝著一個方向拜下……

    「……不得不說這感覺還真是……挺不賴的。」洛圖淡淡的聲音冷嘲道。

    「呵呵，小洛圖會不會覺得想要上癮呢風露蘭朵在他左邊輕笑說道。

    「……麻木的人們。」蘇珊拉冷然遙望。

    動用了特殊技術實行隱蔽的三人，此時正混在登上殿堂的最高階層的人群當中。在底下的民眾全部伏地之時，他們還能跟這群貴族一起站著等待聖皇的出場。

    中央教廷的殿堂，從造型的角度而言，即使是正面看上去也顯得比較簡樸，但規模角度而言，高達數十碼的高牆大門無疑給人以巨大的壓迫感，加上充斥了一方空間的凝重神聖光明之氣息，使得普通人只能生起屈服崇拜的念頭。

    但對於黃金血脈的三名成員……壯觀？這建築比起眾神庭院差遠了吧！規模宏大這一點算是勉強過得去，但除去大氣宏偉就沒有了別的優點，極度缺乏應有的美感，根本就不具備可比性……

    而神聖光明之氣息……其實就是一種極其強大的魔力波動，配合發散濃度極高的光明魔靈，對全城範圍內的居民都能造成影響，並且實施監控控制……手筆的確夠大夠牛逼，但並非沒有對抗的辦法，三人能夠安然混到這裡而還沒被聖殿武士找上就是證明。

    這時隨著一陣嘹亮空靈的聖歌之聲，中央殿堂刻畫著巨大十字紋章的大門緩緩打開，盛裝的神殿神官，聖女，神父等各級各職的神職人員手持各式器具從裡面走出，長長的隊伍穿越廣場人群，一直往底下走去……這部分人負責的是底下民眾彌撒主持。

    越往後，出場的神職人員級別越高，最後才是與山崗廣場一起進行彌撒的神職高層，以及……光明聖皇。

    第一百九十七代光明聖皇，名字是蘇拉法特……不過這個名稱已經很久沒被常人提過了，就算是大陸上位者也不敢隨意提到聖皇的名諱，這就是權威。

    簇擁在聖皇以及神職高層身周，並且一出來就分佈監控整個廣場的，自然就是聖殿武士了。

    光明神殿的核心防禦武力，一身與聖裁騎士類似的全副重裝，頭戴的是翼盔，胸甲的紋章是十字劍與盾牌——這也正是他們手中所持的裝備。通體上下都是以大陸頂級合金魔造，強度一級保證，市場價格無，因為根本不可能有市面流通。

    「……九十九個，與資料一致。」

    「現在就動手嗎？」

    「不用，就先把他的話給聽完吧。」

    活動進行時，洛圖三人跟其他人一切虔誠跪地，在聖歌聲中接受神官們逐個的簡單儀式。隱蔽技術仍在生效，所以三人沒有被覺察出任何異常。

    低頭的洛圖慢慢握緊自己的拳頭，當飄渺於空中的聖歌聲音停止之時，就是彌撒結束之時，聖皇開始演講之時，然後……己方三人的發動之時。

    「三分鐘，我們最多只有三分鐘的時間，你必須在這三分鐘時間內，當著所有人的面，以盡量震撼的方式，獨自終結比級數最高的聖殿武士和聖裁武士都還要強悍的存在——光明聖皇，也就是……一號使徒！」

    德庫拉老大伊芙潔琳的話語猶在耳旁。洛圖嘴角浮現淡漠的笑意。

    這不是說敢不敢做的任務，而是……敢不敢死的任務。

卷三 第一百六十二章 永別

    萊昂納多吃痛慘嚎，手臂一陣僵硬，洛圖順勢將十字重劍用力架開，趁後者空門大開之際，突進，伸手，一把抓住了萊昂納多的頭顱！

    魔力爆發！

    洛圖高舉重甲騎士的身影瞬間變得黑白一般，紅與黑的劇烈光芒直衝天際，強大的魔力波動震撼得週遭的泥土都一層層波浪般輻射開去。

    然而，萊昂納多仍在拚命掙扎。

    「嗚啊啊啊啊啊——」白色光芒以聖裁騎士的頭顱為中心驟然凝聚，瘋狂衝擊反抗洛圖的抓手，生生抵擋住了洛圖釋放魔力的侵蝕！

    「抗性居然強悍到這種地步……」洛圖眼神淡漠，進一步加強魔力放送，紅黑光芒越加激烈，漸漸地將萊昂納多的白光連同生命一起壓制下去。

    「可惡……我不要死……」萊昂納多已然棄劍，鮮血淋漓的雙手舉起，抓住了洛圖的手臂，再次爆發強烈白光。

    「光明……之犧牲！」

    「什麼？」洛圖太極眼一陣閃爍。

    只見白光生成的波動飛速擴散開去，一下子掠過守在後方重裝騎士隊伍，然後像是引起共鳴一起，一個個沉默不語的神殿騎士身體上也跟萊昂納多一樣洶湧起激烈白光。

    彭！當先一個神殿騎士白光湧動的身軀猛然爆發了，身上的盔甲被炸得四分五裂，爆發出來無數銀白色星星點點的流光。就像是一整群詭異地螢火蟲。

    緊接著，星星點點的螢火蟲潮水般飄蕩湧向萊昂納多。紛紛滲透進去了聖裁騎士地身體，頓時。洛圖感受到本應已是強弩之末的萊昂納多，力量陡然得到了恢復增強！

    「這傢伙……居然能夠以這種方式吸收其他同夥地生命之力！？」洛圖心中驚駭，這可是目前為止組織所記載的光明神殿資料中，都沒有提到過的嶄新戰法！

    果然，長久時光處於統治地位的光明神殿，是不可能沒有任何不為人知的進步的。

    隨著一個個沉默不語的神殿騎士地身軀爆發，洶湧澎湃地生命流光源源不絕地填充進萊昂納多的身體裡。反抗的魔力逐漸突破了洛圖力量地壓制。

    最後。萊昂納多大吼一聲，以整個身體為中心爆發出了一個巨大的白色光球，徹底吞噬了洛圖魔力的光輝！

    片刻。光球消散。

    巨大坑洞中央，萊昂納多喘著粗氣。而坑洞邊緣洛圖舉著長劍，模樣稍有些狼狽。

    「……難搞的東西……」洛圖淡淡皺眉說道，斧頭和長槍由磁力場控制著飄回身邊，長劍伸出。喀拉喀拉兩聲組合。摩利柯斯恢復原型。

    眼下，一口氣吞噬了十幾名重裝騎士生命的萊昂納多不僅擺脫了困境。還反傷了洛圖，魔力體力都恢復到全滿狀態，敢情洛圖方才地辛苦戰鬥統統白費了功夫。

    洛圖心裡有些鬱悶。這就好比網游單挑BOSS，打到最後卻發現它猛地掏出大瓶全恢復藥劑瘋狂飲用……這樣地場景再噁心不過了。

    「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嗎！？蠻荒騎士！這就是聖裁騎士的力量！光明地力量！正義的力量！！」萊昂納多重新舉起十字重劍得意大笑道。

    「嗯……確實不得不說一聲佩服，批量豢養人形傀儡，一方面可以用作實際戰力，一方面還可以用作戰場補充，真是簡單而完美的光明做法。」洛圖冷嘲道，目光看向對面後方剩餘的重裝騎士隊伍，「這樣看來……想要殺掉你的話，必須先把那群行屍走肉給處理好……」

    「哼，你以為我會放任你那麼做嗎？」萊昂納多冷笑道，「剛才是我一時大意，沒想到你的武器竟然可以……哼，黑暗存在總是那麼多邪惡的把戲，不過沒有用的，在絕對至高的光明之力面前，惡魔的花招再多也只是些笑話而已！」

    「花招……嗯，某種意義上，與神殿相比，我們的力量確實只是一些花招……」洛圖輕笑說道，眼神淡漠而冰冷，「但是……花招也有花招的強勢「多說無用，這下你一定要死在這裡！！」萊昂納多爆發力量，高舉十字劍飛躍橫空劈下。

    洛圖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右手微動。

    下一秒，他所處的位置被一連兩記「審裁十字」交錯轟炸！！

    「什麼？竟然沒有躲避，是嚇傻了嗎？白癡！！」萊昂納多笑道，他剛才清楚看見洛圖直到被招式轟中的最後一刻都沒有閃躲，甚至沒有擺出抵擋的姿態，心裡驚喜之餘也多了幾分詭異感覺。

    「你說誰沒有閃避？」淡淡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你……不可能！！」萊昂納多大驚轉身，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完全沒有看到對方的動作！

    洛圖淡淡微笑著就站在他身後幾步遠的位置，而且手中戰斧的魔力已經凝聚完畢。

    「禁錮之斧劈……」

    長柄戰斧劃出一道漆黑流光呼嘯轟下，萊昂納多根本來不及橫劍檔格，轟隆一聲，漆黑光芒爆射天際！

    「可惡啊——不過，沒用的！這點小把戲，我馬上就能夠……」萊昂納多被戰斧劈到在地，斧上不斷放射出來的濃重漆黑魔力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死死地將他壓迫在地面上，使他難以動彈。

    數秒後，全力催動魔力反抗的萊昂納多破開了漆黑光球，擺脫了束縛，一下子將長柄戰斧彈飛了出去。

    戰斧飛出一段距離，軌跡怪異地在空中轉了幾圈，穩穩落回了好整以暇的洛圖手上。

    「你——什麼！！？？」掙脫洛圖招式的萊昂沒來得及冷笑譏諷，就被一眼所看到的那番景象給震驚在了原地。

    屍體，神殿騎士的屍體，所有剩餘的整個隊伍的重裝騎士，統統堆積在了洛圖背後不遠處，血流成河！！

    「我將他們的腦袋全部砍掉，順便把他們身體的能量也搾乾了……」洛圖輕描淡寫地將手上長劍的血跡甩開，再將長劍插回戰斧長柄裡面，組合還原。

    「然後現在，你就沒有可以用於恢復的養料了，萊昂納多先生。」洛圖嘴角的笑意深刻無比。

    「不……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你的速度……不可能這麼快的啊！！！」萊昂納多驚駭得倒退一步，不敢相信本身就具備不俗實力的騎士隊伍，會在數秒間……不，簡直就是眨眼瞬間被對方給統統幹掉！？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花招而已，很簡單的，也很方便……你看，就像這樣。」洛圖冷淡說道，右手再度觸動機關——

    時之兵器摩利柯斯魔力啟動，時間魔法——加速！

    洛圖週遭的環境景象瞬間模糊，就像是滔滔不絕的河流之水驟然停歇，幻影和現實交錯紛織，飛揚的落葉軌跡變得像是蝸牛一般緩慢。

    洛圖提起戰斧，瞬步躍至張大嘴巴呈呆滯狀的萊昂納多身後，運起凝聚魔力，此時模糊的環境景象瞬間復原，幻影消散，落葉飛快地打著旋兒飄上天空。

    「又……消失了！？」萊昂納多的眼睛幾乎暴突出來，等他察覺龐大魔力波動是在身後湧起的時候，已經遲了。

    轟隆一聲，又一次招架不及的萊昂納多被長柄戰斧劈在了地面之上，無論這次再怎麼嚎叫掙扎，失去了補充能量源的他都不能擺脫壓制了。

    洛圖從斧頭中抽出長槍，電光閃爍，磁電刺擊冷酷地刺爆了一顆猙獰的頭顱！洛圖站在峽谷附近森林的某處，面前是剛剛完成的，崔斯特的簡易墳墓。

    「嚴格說來，你我算不上什麼交情，不過就憑你可以叫我一聲朋友……這是我最後能為你所做的……」洛圖將採來的野花放到崔斯特的墓碑前，淡淡說道。

    「也許我應該把你送回你的家族，或者至少讓他們知道這個消息……但你既然最後選擇了去到瑪利亞的身邊，那麼家裡的事情就等於是放棄了……所以我把你葬在這裡……嗯，我承認這麼處理比較簡單也是重要原因。」「……你是個好人，所以我肯定你不會有讓瑪利亞隨你而去的願望，即使她也已經失去一切……我會設法照顧她，雖然不能做什麼保證，但我想我有能力讓她過好剩餘的人生……」

    微風吹過，樹林響起輕柔的沙沙聲，野花微動，流露一種悲傷的溫柔。

    洛圖對著刻有崔斯特全名的石碑沉默許久，突然伸手拍了拍碑頂。

    「我的字寫得不好，不要見怪……那麼，我該走了。」

    洛圖走到旁邊抱起仍然昏睡的瑪利亞，看看她淚痕仍舊的憔悴臉龐，又最後看了一眼孤單的，冰冷的，無聲的墓碑，心裡有種落寞的感傷。

    永別了，崔斯特，一個真正的……神官騎士。

    黃昏星翼顯現，光翼道道散發，洛圖抱著瑪利亞飛速升上天空，劃出一道昏黃的軌跡，只留下簡陋乾淨的墳墓，在寂靜中永久守望。

卷三 第一百六十章 遲到

    「你是——」

    瑪利亞看到聖裁騎士的臉，腦中的記憶畫面陡然清晰起來！電光石火地閃過了當年的一幕幕，最後定格在那扭曲的，咆哮的，詛咒的面孔上。

    當年帶領她和崔斯特等人追尋黑暗惡魔，遇見遊俠騎士的正式神殿騎士萊昂納多，因為在事件中的一些表現讓她印象十分惡劣，所以事後被她告發到神殿有關部門，歷經正式審判後被從重處理……

    「哦……看樣子你還沒有完全忘記？瑪利亞@浮士德。」萊昂納多看著瑪利亞的表情變化，冷笑道，「也許我該為此感到榮幸？」

    「八年……九年前，我帶領著你和你的同伴們去出行一次追捕黑暗存在的任務，並最終尋找到了幾個目標……然而，幼稚，蠢笨，無知的你卻做出了與我相反的判斷，不單放走了黑暗存在，還在事後運用你的影響力將我打落人生的谷底……」

    「時間最終證明……我才是正確的！因為你當時放走的那個黑髮黑眼的東方人，正是如今恐怖名聲傳遍大陸的異端邪惡者——蠻荒騎士洛圖@萊因哈特！」萊昂納多一下子咆哮起來，聲音裡陡然充滿徹骨的憤恨！！

    車隊騎士的眾人大為驚訝——瑪利亞曾經放走過蠻荒騎士，黑髮的惡魔！？

    由於事隔多年，而且在當時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所以沒多少人知道，並早早地就被遺忘掉了。

    現在看來，即使是瑪利亞本身也不得不承認，當初很可能的確是自己犯下了嚴重的錯誤，反駁了萊昂納多的正確判斷。

    「我是對的……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只是因為你的幾句話，我就連一絲抗辯回轉地機會都沒有。我為此遭受了多麼沉重地侮辱。多麼長久的苦痛，而犯錯的你卻是輕描淡寫地將這事情忘到腦後……呵呵，哈哈哈哈哈——」

    萊昂納多仰天怪笑，那笑聲中蘊含的冰冷瘋狂幾乎壓迫得所有人窒息。

    瑪利亞身體開始變得冰涼，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突然，有人靠近她旁邊握住了她的手。頓時為她傳來一陣直達心靈地溫暖。

    是崔斯特。

    崔斯特的臉色同樣蒼白，神情卻顯得鎮靜，他緊緊握著瑪利亞的手，為心愛的她傳去無聲的支持。

    直到萊昂納多的狂笑平息，空氣溫度都彷彿被他散發地強大氣場抽離了，場面一片死寂。一片陰寒。

    「……萊昂納多……大人……」在所有人被聖裁騎士的氣勢所壓制的時候，車隊一方竟然是承受了最大壓力的瑪利亞首先開口說話了。

    「……當年的事情，我應該向你道歉賠罪……可是眼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率領教廷的騎士隊伍……來加害我們的同伴！？」

    眾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在地面上己方唐納特地遺體上面，淋漓的血跡此時已經蔓延開來，唐納特背部光明神殿專有地白色箭矢閃爍刺眼冰冷的光芒。

    用不著多想，眾人就知道去森林裡面打獵的騎士們，很可能已經被全部殺掉了……憤怒。悲痛，恐懼。茫然種種情緒震盪在車隊眾人的心裡。

    「為什麼？」萊昂納多幽幽冷冷地說道，「這真是一個好問題，瑪利亞女士……我之所以會在這裡，就是為了審裁你曾經犯下的罪孽，放走蠻荒騎士禍害蒼生地罪過。傲慢和愚蠢地罪過。為我當初所受的冤屈進行神聖地復仇。」

    「……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沒等瑪利亞一方說話。萊昂納多就自己把話語接了下去，冷冷一笑。

    「……正如瑪利亞女士你現在所看到的，當年卑微渺小的我，如今已經是一個聖裁騎士。」萊昂納多反手，慢慢抽出一把重型十字長劍。

    普通武者用雙手都未必能夠耍動的重劍，萊昂納多一隻手就輕輕舉起，豎在胸前。

    「聖裁由聖皇以至高神之名落下，消滅黑暗，散播光明。聖裁騎士的存在，即是正義，聖裁騎士的利劍所向，即是邪惡，聖裁騎士的鐵騎衝鋒，即是至高無上的神聖淨化……」

    「這就是聖裁的真諦。」萊昂納多十字劍閃著銀色的反光，劍後的眼神充滿濃重的冰寒。

    「那些事情我們也知道！」瑪利亞喊道，「可我們不是什麼黑暗存在，我們都是侍奉光明的夥伴！我們都有著堅定的光明信仰！偉大的至高神……」

    「神已經拋棄了你們，你們都已經不再是光明的子民了！」萊昂納多面目猙獰，長劍一指吼道，「你們選擇了錯誤的道路，被聖皇所放逐，而為了不讓你們給黑暗增添邪惡的力量，所以由我在這裡給予你們淨化的聖裁——決斷，死刑！」

    「怎麼會……我們……」

    「瑪利亞……我想這是因為……」

    瑪利亞身邊崔斯特的話音未落，萊昂納多已經發動了進攻的命令，一時間，釀勢已久的神殿重裝騎士隊伍沖發起衝鋒，他們全體齊齊爆發白色鬥氣的光芒，騎士槍喀拉喀拉地落下，尖銳的槍頭凝聚冰冷幽光，朝車隊騎士眾人衝刺而來！

    吼聲震天，本來車隊騎士們都已經繃緊了各自的神經，見到對方悍然發動攻勢，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之餘，也以最快反應速度奮起迎擊！

    沒人逃避，因為在眾騎士身後奮力撤離的車隊，搭乘的就是騎士們至親的家人。

    「為什麼啊——」瑪利亞失聲大叫，她不明白，同樣是光明的夥伴，為什麼會有自相殘殺？自己這一方到底做錯了什麼？難道真是為了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萊昂納多是在報復自己多年前錯誤打壓？

    「瑪利亞，這應該是……政治抹殺！！」崔斯特抽出了長劍，上前將瑪利亞擋在身後。「教廷裡面……有人不想讓你的父親。你們整個家族地人們活下去！所以特地派出隊伍要在這裡消滅所有人，為了利益……」

    「抹殺……我們家族？」瑪利亞面對危險也本能地抽出長劍，但她本身沒有一點實際地戰意，眼前的一切讓她根本難以接受。

    「你不知道……瑪利亞，之前的紛爭中，已經有過好幾次……沒想到。真有人會對一整個家族的這麼多人下這樣的狠手……」崔斯特神情痛苦地說道，「這是……神殿的陰暗，光明地陰影！！」

    陰影？

    衝鋒的重裝騎士和迎擊的車隊騎士碰撞到了一起，頓時血花飛濺，淒嚎震天，至少二十多個車隊騎士在這一輪對擊中死亡或遭受重創。有人被重裝騎士一槍貫穿，有人被過身一劍劈斷了手臂，有人被擊中後墮馬遭踐踏成了一灘爛泥……

    要是單論個人修為，車隊騎士眾人也許不比重裝騎士隊伍差上太多，可是重裝騎士隊伍畢竟是教廷專職的戰鬥部隊，而且具有裝備更是教廷特供的……這一輪瞬間的碰撞之中，重裝騎士一方僅有兩人身亡，雙方戰力地差距一目瞭然。

    親眼看到如此多的親友騎士眨眼消逝。大量的血腥和死亡嚴重打擊了瑪利亞本就在動搖的心神，耳中的聲響變得聒噪。眼前的光影變得凌亂。

    碰撞之後，雙方騎士頓時混戰在一起，鬥氣爆發的光芒此起彼伏。崔斯特看了一眼失神的戀人，心痛又焦急，面對兩名駕馬衝來地重裝騎士。大吼一聲舉劍迎了上去。

    噹的一聲。崔斯特渾身爆發白色鬥氣與最先一個重裝騎士對斬一劍，不分上下。而後另一個重裝騎士趁崔斯特出招後地破綻舉槍刺來，眼看崔斯特就無法抵擋了。

    危機關頭，崔斯特心念身後的愛人，強大生存壓力之下爆發驚人潛力，陡然飛起一腳將來勢洶洶的槍頭踢偏開去，雙手握劍，鬥氣爆發火炬一般璀璨光芒，與對方騎士交錯衝過的瞬間劈出了完美的一擊，一道白色弧光劃過，一顆大好頭顱飛起。

    崔斯特扭轉馬頭，原本溫和地面孔此時已是凶神惡煞，再次怒吼著衝向靠近瑪利亞地幾名重裝騎士，長劍揮舞如電，竟然生生以一人之力迎戰數人，交戰間乾脆利落再次斬殺兩敵，一時間居然勇不可擋。

    「瑪利亞，快走，跟上車隊，和你父親還有其他人一起逃走，這裡有我們頂著！！」崔斯特戰鬥間隙對瑪利亞大喊道。

    瑪利亞回過神來，其實她失神的時間很短，但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下一秒鐘，崔斯特又怒劈一名重裝騎士落馬，一馬蹄子將那騎士地頭顱從身軀上踢飛開去，同時自己臂上也被劈了一劍。

    看到崔斯特為保護自己受傷，瑪利亞心中一痛，眼神堅定，抽出長劍喊道：「不！我也要戰鬥——」

    「瑪利亞！？」

    「崔斯特……雖然我不能理解……但有一件事情我是確信的，那就是我絕對不能失去你！我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瑪利亞語氣中帶著一絲悲泣，深深看向自己的未婚夫。

    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使得瑪利亞感覺心中似乎某些東西坍塌了一般，她此時很脆弱，很無助，就像迷路的孩子般急切地想要找到堅實安穩的依靠。而崔斯特對她深沉的愛情，就是她此時僅存的寄托。

    崔斯特也看著瑪利亞，兩人眼神交匯間，各自心中的感情都昇華到了一個頂點。如果說之前兩人的重合是愛情與關係的確定，那麼這次就將是兩人永久相依的開始。然而……

    轟隆！！耀眼的十字光芒爆發在戰場之上，十幾個浴血奮戰的車隊騎士一下子就被吞噬在白光之中！

    光芒消散後，只見戰場地面留下了一個十字架形狀的溝痕，空中飄渺著許多銀色的白點，而十字溝壑的週遭，觸目驚心地散落著原本屬於車隊騎士和他們馬匹的殘肢！

    光明神殿聖裁騎士獨有攻擊魔法——「審裁之十字」。

    重新戴上了頭盔地萊昂納多，兩隻手各自同時揮舞重型騎士槍和十字劍。左手一槍將一名車隊騎士連盔甲帶人馬洞穿。右手一劍將另一名車隊騎士連人帶馬劈成了兩半！

    無人可擋……而在戰鬥陷入僵持地時候，萊昂納多長劍高舉，白光綻放，劍尖在空中劃出兩道白色交錯的軌跡，就是又一個「審裁十字」落在了車隊騎士陣營之中！

    聖裁騎士，光明神殿的頂級武力。其實只要他一個人，就可以毫無損傷將整支車隊格殺殆盡。萊昂納多之所以還要帶人過來，純粹是……

    「不要讓任何一個人逃走，追上去，將全部的人統統處理掉！」

    隨著萊昂納多冷酷的命令，騰出手來的重裝騎士追去車隊展開了屠殺。幾招鬥氣放射將馬車整個切開。然後又毫無憐憫地幾劍下去，車裡的女眷孩子就血濺當場。

    如果這裡是平原，馬車能夠四散奔逃，也許還有少數人能夠逃出生天，但……這裡是萊昂納多隊伍所選擇的伏擊地點，一處相對狹隘的谷地。馬車在這地形中連發揮速度都困難，更不用說逃過騎士的追殺了。

    哀嚎四起，血光沖天。有女人抱著孩子哭喊著逃下馬車。沒走多遠就被一招鬥氣弧光或者一箭穿心，絕望地喪命在地。

    「不要！！」瑪利亞悲痛喊道。她遠遠看到一個十幾歲的親友孩子在重裝騎士地鐵蹄下大哭，想要追過去，可是下一秒渾身一震，胯下的馬匹噴血悲鳴，一下子栽倒在地。

    「瑪利亞！」崔斯特驚呼。只見又一道弧光閃過。他的馬匹也被萊昂納多一槍刺死，同樣倒在了地上。

    傷痕纍纍的崔斯特掙扎起身。去將壓在瑪利亞腿上的死馬推開，卻發現瑪利亞的右腿已經骨折了。

    此時，所有的車隊騎士，除了崔斯特和瑪利亞都已經陣亡，而所有的重裝騎士在萊昂納多地命令下去追殺屠戮車隊的人們。血腥狼藉地場面上，只有萊昂納多和崔斯特以及瑪利亞三人相對。

    在聖裁騎士冰冷強悍的氣勢下，崔斯特和瑪利亞緊緊相依，瑪利亞的表情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但她硬是忍住身體和心靈的創傷，只是將頭靠在崔斯特地胸前，悲傷不語。

    「真是感人地一幕……」萊昂納多騎於馬上冷聲說道，即使他戴著頭盔，也能夠想像出他陰冷幽森的笑意。

    「崔斯特……你也和瑪利亞一起我其實很意外……無論如何，我現在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將瑪利亞殺掉，我可以放你一命，怎樣？」

    崔斯特抱著愛人，心裡感到格外安定，對萊昂納多地疑問，連冷笑都不屑露出，只是淡淡地掃了聖裁騎士一眼，用自己的身體將瑪利亞跟他隔絕開來。

    「……無聊。」萊昂納多冷酷說道，十字劍刺下，輕鬆而又精確地從後背洞穿了崔斯特的心臟。

    感到自己的愛人全身一震，瑪利亞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仰面看到崔斯特淡淡微笑的臉龐，她的熱淚終於止不住噴湧而出。

    「瑪利亞……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呵……你記得吧……在我跟你告白的那一天……你曾經問我……有沒有人能夠在……之後還說上一大段話……呵……現在我知道了……那是絕對可以的……我有很多話想說……只是不知道從何說起而已……」

    「……我不單想說話……還想唱歌……還想寫詩……或者寫一本小說……畫一幅畫……編一個戲劇……什麼都好，只要主角是你……」

    「……瑪利亞……死並不可怕……然而只有活著才能感受到世間的種種，悲傷，愉悅，哭泣，歡笑……所以啊……儘管說有什麼天堂……所有人都還是最為眷戀這美麗的世界……儘管它有的時候……甚至可能是很多時候，都不那麼美麗……」

    「如果人生能夠再來一次……我一定要再認識你，愛上你……但我不會再去到光明神殿……那地方太狹隘，太沉悶……我想要帶著你，去看看大陸上所有精彩的，美好的地方……」

    「瑪利亞……我……好愛……好愛你……」

    崔斯特眼中流下最後一滴淚水，充滿柔情蜜意的眼眸裡失去了最後一絲光輝，他的時間永遠停留在了這悲傷而又幸福的一瞬間。

    淚流滿面的瑪利亞終於崩潰了，她不斷呼喚崔斯特的名字，悲慘的哭喊聲迴盪在整個峽谷裡面，傳出了很遠很遠。

    「……不殺她，也許會更有趣吧，但沒辦法……」萊昂納多對這個結果感到還算滿意，舉起長劍，準備給絕望的瑪利亞最後一擊。

    突然，天邊一道藍色閃光驟然劃下，緊接著萊昂納多感到自己的腦袋遭受了重重的一轟！整個人都從馬匹上飛了出去，華麗的劍盔半空中爆開散落無數碎片，身披重甲的身軀竟然整整翻轉了三圈才砸到在地！！暈黃色的軌跡一個俯衝急速落下，背後發散的一道道光翼陸續收起，最後輕輕漂浮在了哭泣的瑪利亞上方空中。

    「……來遲了。」洛圖看著眼下的淒慘情景，皺了皺眉頭

卷三  第一百五十九章 聖裁

    歷經崔斯特和瑪利亞的重合後，這一支原本氣氛陰鬱的車隊不由得多出了幾分愉悅歡快。要知道崔斯特追求瑪利亞長久時光的事情早就眾周知，而眼看著他竟然能夠放棄自己的家族，官職……在梵蒂巴芬城裡的種種一切毅然追尋到戀人身邊不離不棄，眾人更加感受到了莫大的感動。

    瑪利亞的父親大人當時一見到崔斯特，沒問兩句話，就許出了將瑪利亞嫁給這個癡情青年的諾言。

    接著下來，簡直是光速一般，與瑪利亞家族有著種種關係而聯結成一個固有圈子的親友們，立刻就接受了本該屬於對面立場上的崔斯特，連一絲懷疑提防都沒有，甚至是主動與之交流攀談。

    兩人之間愛情故事的美好一時代替了被「驅逐流放」的愁雲慘淡，車隊裡的話語聲多了起來，每一個守衛騎士的精氣神都有了明顯的變化，出行時微微傴僂的一個個身板，重新挺直煥發。

    只要看到明明失去了過往的一切，卻懷抱著未婚妻瑪利亞共乘一騎一臉幸福的崔斯特，所有為之前的失敗而沮喪的人都會不由得在心底湧起一股暖意，一股熱情，從而真正振作起來。

    「崔斯特……」

    「嗯？」

    瑪利亞握住已經被確認為自己未婚夫的男人的大手，心裡很是踏實，又很是黯然「對不起……為了我，竟然讓你如此付出……」

    「呵呵，這個時候還說這些做什麼，我做出了選擇，而且一點都不後悔。」崔斯特微笑著將放在瑪利亞腰間的手抱得更緊了，「你不用感到愧疚，瑪利亞，縱然離開家族讓我失落和遺憾，但比起最終能夠成為你的丈夫，我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樣說起來。反倒應該感到愧疚是我自己才對，因為我為了自己的幸福，竟然可以毫不留戀地離開生養我的父親和家族……自私的人只是我一個，跟你完全沒有關係。」崔斯特堅定說道。

    「……你真是太溫柔的人了……」瑪利亞呢喃說道，「為什麼……我不能早一點意識和接受你的感情呢？我……現在很高興，很幸福……可有些……擔憂……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你合格的好妻子……」

    「有著同樣擔憂地不只是你。」崔斯特輕輕吻了下未婚妻的臉頰，「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當上一個好丈夫……我想我們需要一起學習……」

    「……嗯。」瑪利亞眼中閃動著淚花，感到一種甜蜜的滿足。有夫如此。對這個世間還有什麼好奢求的呢？

    不知不覺，留在心底的那個背負戰錘的身影逐漸淡去了。就像可莉亞姐姐說的一樣，對那個人的憧憬，只是一個加進了自我想像地一個小小的青春夢幻而已。因為記著那個夢幻而對其他異性有所排斥的心理實在是太過幼稚了。

    未婚小夫妻在馬上情意綿綿地說著話兒，行進的車隊此時已經脫離了荒茫的大道，途徑一片森林邊緣。將要進到一個峽谷裡面。

    有幾名騎士喊叫起來，原來是有人突發意見想要去那片森林裡獵殺一些野味，為今天很可能要在峽谷裡的野外露營增添些新鮮地食材。

    這樣的想法很快付諸實行，約十來名騎士風一般駕馬衝向了森林，車隊自然不會停留下來等待他們，繼續前行，讓騎士們打到獵物後自己追上來。

    峽谷裡面的溫和濕潤氣息讓之前蒙受了風沙之苦的車隊感到舒服了不少，許多車窗紛紛打開，車裡的女眷孩子們隔著車子嘰嘰喳喳地交談。氣氛輕鬆得像是在郊外遊玩一般。

    露出的眼睛一多，尤其是夫人小姐們一束束目光強大的聚焦讓瑪利亞覺得無法承受，純潔薄嫩的臉皮漲紅起來。不得不逃離了崔斯特的馬匹另乘一騎，還害羞得避開到了車隊地側後方。讓崔斯特頓感鬱悶。

    神殿出身的女性保守程度不難想像，即使是面對已經是預定丈夫的男人，瑪利亞握握手親親臉就已經是其承受極限，更邪惡更少兒不宜地事情沒正式婚禮前想都別想。

    撫摸著自己滾燙的臉龐，瑪利亞竭力平息自己地心跳。為了不聽到車隊女眷們的關於自己和崔斯特的熱論而慢慢避到了車隊的最後面。

    一陣凌亂的馬蹄聲從背後傳來。瑪利亞扭頭望去，只見其中一個方才離隊打獵地車隊騎士追了上來。然而這騎士地姿態有些奇怪。整個人幾乎是撲到了馬脖子上，搖搖晃晃的，好像馬上就要掉下來地樣子。

    「唐納特叔叔，你怎麼——」瑪利亞朝騎士問道，這個時候騎士的馬匹奔跑經過瑪利亞的側旁，映入眼中的景象讓瑪利亞渾身一僵，半截話語生生停住，眼眸難以置信地瞪大了。

    名為唐納特的騎士，背部刺插著四五支白色的利箭，鮮血淋漓，奄奄一息！！

    彭咚一聲，唐納特的馬匹踢到岩石震了一下，頓時就把騎士從背上甩了下去。墮馬的中年男子唐納特砸到地上，口鼻噴血，眼神呆滯，眼見是不活了。

    「怎……怎麼回事！？」瑪利亞死死盯著唐納特狼藉的遺體，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以及那背上赫然鮮明的白色箭矢。

    乳白色箭桿，微微透露一絲銀色的純白箭羽，造型如此美輪美奐的強力利箭，大陸上使用的人僅出一家——光明神殿！！

    下一秒，更噪雜的馬蹄聲隱隱傳來，只見一群無論人馬都身披銀白鎧甲的重裝騎士正朝車隊衝鋒而來，身上映射著刺眼的反光，當先一人高大威武的騎士頭戴荊棘花紋三叉劍盔，胸甲印刻著兩柄騎士槍成十字型交叉在一頂冕冠之前的特殊紋章。

    「這是……」瑪利亞眼眸中的瞳孔更加震驚地縮緊了，失聲喊叫出一個傳說中的名諱，「……聖裁騎士！！？？」

    沒錯，就是目前被梵蒂巴芬城民眾熱議中的聖裁騎士，比聖殿武士更加神秘，更加強悍，更加可怕的攻擊性光明武力！

    而被為首聖裁的騎士所率領著的，則是不下百名最高級的神殿騎士，瑪利亞又是一眼就認出了，正是中央教廷所屬的頂級神殿騎士隊伍，每一個人都具備黃金武者等級的精英階修為！！

    隆隆的馬蹄聲很快吸引了整支車隊，車隊的守衛騎士們紛紛聚集到車隊後方，而大群重裝神殿騎士也在靠近車隊不遠處後逐漸停止了下來。雙方呈對面僵持之勢。

    地面上唐納特的屍體清晰無比地警示著車隊騎士們，這群等級強悍的重裝騎士絕對不是來向己方傳達什麼好消息的。而那名重裝騎士隊伍的領袖——一名聖裁騎士的出現，更是讓所有人看著都心驚膽戰。

    對於車隊這些光明神殿出身的人們而言，聖裁騎士的意義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聖裁一出，大陸淨化……說白了，這就是專司殺戮的人間兵器！他們斷絕感情，毫無憐憫，利劍所指向之處，必定生靈塗炭。

    「為什麼……」瑪利亞失神地喃喃道，眼前景象不斷在唐納特的屍體和聖裁騎士之間變換。

    要知道唐納特叔叔是瑪利亞從小就認識的家族友人，是個作風有些刻板，有些嚴厲，但內心其實很慈愛的一個好人。在瑪利亞小時候，唐納特抱她，一不小心被她拔了頭髮，疼得掉眼淚，都還樂呵呵地哄著她高

    沒等瑪利亞亂哄哄的腦袋稍微冷靜，對面最前那個聖裁騎士駕馬出列，手中長達近兩碼的騎士重槍輕輕指向了她，全罩式劍盔裡響出一個隱約間似曾相識的嗓音——

    「……很精彩的表情，瑪利亞@浮士德。」

    「呃？」低沉陰森的話語在一片死寂之中顯得格外清晰，車隊騎士的眾人一愣，而瑪利亞也一下子回過神來。

    「……時隔多年之後的再次相見，能夠看到你這樣的表情，實在令我感到欣慰……當初，你絕對不會想到，被你幾句話徹底打落深淵的我，最終會以這種形式重新出現在你的面前……偉大的至高神啊……」聖裁騎士緩慢地冷聲說道，說著一些對面眾人一時聽不懂的話語。

    瑪利亞也一時聽不懂，但腦中隱約的記憶閃爍讓她就這個聲音想到了一點模糊的東西。看著長槍指向自己的聖裁騎士，她眼裡逐漸湧起困惑茫然之色。

    「你忘記了……這是肯定的……當年那個卑微無比的我，只是一個像條狗一樣被你輕輕踩死的人物，高貴的你怎麼可能還會記得我呢？」

    聖裁騎士冷嘲說道，將重槍架到馬匹上，雙手捧住自己的頭盔，慢慢地抬起，逐漸露出一張冷漠陰沉的臉龐，「而如今……我不介意和你再度認識一次，讓你最後可以知道，曾經耀眼的你和你的一切，都是消逝在我——

    「光明神殿中央教廷聖皇直屬，聖裁騎士團成員萊昂納多@司各特裡的手上！」

卷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門

    蒼茫的大道上，塵土飛揚，空氣裡滿是乾燥和蕭索的氣息，一支龐大的馬車隊正在孤獨前行。

    三三兩兩的白衣輕甲騎士游離在各個馬車旁邊，他們不普通的衣著說明了這支車隊不普通的身份。其他的零散商旅偶然碰到了，都會非常詫異地投來疑惑的目光。

    車隊中央一輛稍微大點的馬車，車窗突然打開了，一個橙色眼眸，面容慈祥的老人對車外的一個白馬騎士開口道：「瑪利亞，我的孩子，你不用勉強的，我們守衛的人手很足夠，受不了風沙的話，就進到車裡來吧。」

    「不，父親，我可以的。」白馬騎士稍微扯下了面罩，露出瑪利亞那雙溫和又倔強的眼睛，「大家都在為保護家人而努力，我有我的力量，所以我也不能例外。」

    老人微微點頭，自己女兒是什麼性情他很清楚，本就不指望她會乖乖聽自己的話。他沒有立刻關上車窗，而是默默地看著瑪利亞，眼中湧動著難言的神色。

    「怎麼了，父親大人？」

    「……不知不覺，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呢，女兒……」老人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雖然人人都說你長得比較像我，但我更覺得，你比較像你的母親。」

    「你們有著同樣的眼神，都是信仰堅定，熱愛工作，很難得才談一場戀愛……」老人幽幽說道，「崔斯特是個好孩子，他本可以成為你很好的丈夫，卻因為受到我的拖累……」

    「父親……請別這樣說……」瑪利亞低下了頭。

    「早知道這樣，我當初應該更用心關注你的婚嫁才對，哪怕你本身有點抗拒……要是你早早地跟你姐姐可莉亞一樣有了個好的歸宿，也就不至於跟我一起落到如今的下場。」老人痛惜說道。

    「不……父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的命運，有過錯也只是我地過錯……而我……並不後悔……」瑪利亞喃喃說道。

    「你不後悔，是因為你還不夠懂，孩子。」老人眼裡閃爍著光芒。「很多事情……不是那麼值得的……」

    「父親？」瑪利亞對這隱晦話語感到不解。

    老人沉默良久，最終歎了口氣。

    「瑪利亞……以後。你就不要再參合到神殿的事務中來了，你為光明奉獻的……已經夠多了。」

    「父親！？」瑪利亞瞪大了眼睛，「為什麼——」

    「……不要問我為什麼，有些事情很難說得清楚……你沒有知道，也不應該去知道……你接下來地人生，只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夠了……」老人緩慢說道，望向遠處地眼神疲憊而滄桑。

    瑪利亞怎肯罷休？她從來沒見過為光明付出一輩子的父親露出這種表情，而那些隱藏極深的話語也不可能讓她不去在意。

    面對自己女兒倔強的眼神，老人最終是輕輕說了一句：「黑暗的對面是光明，光明的背後是陰影。」

    念完這句像是詩篇。又像是歌詞的一句話語，瑪利亞的父親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的樣子，落下了車窗。

    陰影？瑪利亞心中回轉著這個詞彙，茫然前行。

    正迷惑間，遠方似乎隱隱傳來某個聲音，在車輪的碾壓聲，呼嘯地風沙聲。凌亂的馬蹄聲中越來越清晰，直到幾乎整個車隊的人都聽清楚了。那個聲音是在反覆呼喚一個名字——

    「瑪利亞

    察覺到這一點的瑪利亞循聲望去，只見大道側旁的山坡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縱馬狂奔的騎士，一路揚起塵土，沿著長長的車隊不斷呼喊。那喊聲焦慮而急切。正是——

    「崔斯特！！？？」

    瑪利亞猛然醒覺，沒來得及想到什麼。身體就駕馭馬匹奔跑出了隊伍，迎向那個騎士地方向，開口同樣大喊了起來。

    喀拉喀拉……許多車窗陸續打開，露出許多張臉龐，車隊周圍的騎士們也紛紛扭轉目光，將視線集中在了那兩個不斷呼喊著對方名字快速靠近地騎士身上。

    「瑪利亞——」

    「崔斯特——」

    在眾目睽睽之下，山坡上的崔斯特駕馬縱身飛躍，以極為英武的姿態從山坡上劃過一道拋物線落到大道上，然後以與瑪利亞並行的狀態一點點地靠近。

    兩匹狂奔的馬兒，兩對喜悅深情地眼神，用不著說上一句話，兩人只是互相叫著對方地名字，就明白了對方想要傳達過來的所有。千言萬語，情意深沉，都蘊含在這不斷接近中一次又一次呼喚裡。

    兩匹馬靠近了，最近了，崔斯特一伸手，瑪利亞也伸手，兩隻手緊緊握到了一起，前者一拉，後者一跳，兩人就在一匹馬上熱烈擁抱！

    頓時，看到了一切地車隊騎士們和車裡的一些人們都發出了為兩人高興的沸騰歡呼聲。

    「崔斯特……你來了……」

    「嗯，我已經想清楚了，瑪利亞，你是我的靈魂，沒有你我的世界將黯淡無光，所以我一生一世都要守在你身邊，即使放棄過往的一切也無所謂……」

    這一刻，繞是再怎麼堅強的瑪利亞，也淚如泉湧，晶瑩的淚珠一串串流淌到了戀人的肩膀上。

    謝謝你，我愛你。

    「明天就是光明彌撒的日子了，緊張嗎？小洛圖

    「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呵，這該是一生一次的華麗舞台吧。」

    「這是一次不能失敗的行動，但比這個更重要的是，男爵，記得保住自己的性命。」

    心靈飛翔的住處，洛圖，風露蘭朵和蘇珊拉都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容貌。明天地行動用不著偽裝了，這是留在梵蒂巴芬的最後一天。

    不卸下偽裝的話，三個人倒還是可以上街去走走，可都在這城裡呆了這麼長時間。走都走得有些厭煩了，在中央廣場購買的大批特產也已經托某商隊運送出去（主要都是風露蘭朵買地東西）。實在是沒什麼可幹的了。

    「人家不喜歡這個地方是感覺那麼沉悶。快點完成工作離開這裡除去扮裝地風露蘭朵眼睛和頭髮的顏色，五官的細節都有了些許變化，表面上沒有太大的改變，但整體卻凸顯出提升了整整一個檔次的驚人魅力。

    就連洛圖也不得不鬱悶地承認，單輪相貌而言，游吟詩人比朱雀眾女都要高出一籌，而如果把他能男能女的跨性別特色也考慮在內的話，那更是不處在同一個層面上。畢竟朱雀等美女的魅力絕大部分針對男人，而風露蘭朵是男女通殺……

    嗯，我想這無聊問題幹什麼？也許是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這般詭異的存在了吧……傳說中的魔族……

    洛圖慢條斯理地察看著情報資料，上面記載地基本都是些瑣碎的事情，對現在的他們而言已經沒有什麼價值。風露蘭朵和蘇珊拉都懶得去看，只有洛圖自己在打發時間。

    對著鏡子又扭又跳又哼唱，不知道是在幹嘛的風露蘭朵後面另一邊，蘇珊拉正平舉著一把色調深沉的古樸長劍。

    黑曜的劍護（硬度極高的一種黑鐵合金），墨銀地劍柄（秘銀的一種複雜加工物。極為結實而且導魔性能極強），特種青銅地劍身（強度與魔煉黑鐵同樣等級）。劍身上面還烙印著神秘的古老紋章——一個功能強悍的精靈風格複式魔法矩陣。

    歐卡羅大陸金器級別的傳世神劍，「辛瓦隆」，古語意為「英雄的禮葬」。光明聖經中都有提到過地黑暗時代絕世凶器，斬殺之人不計其數卻沒有沾染上一絲死氣，已然達到了巔峰造極地大利無鋒之境界。

    這與東方形容名劍時候常用的「殺人不沾血」有異曲同工之妙……洛圖毫不懷疑這樣一柄古劍在組織近戰最強者地女劍士手上。會發揮出怎樣恐怖的威力。

    此時蘇珊拉舉著配劍。藉著窗外射進來的光輝仔細觀察上面的一絲一毫，柔美平和的面容和優雅的姿態在光下凸顯出一種女神般的聖潔美感。古劍反射的光芒並不刺目。反而平和得不可思議，讓人絕對想像不到彷彿只是一件藝術品的它的鋒刃上，到底沾染過多濃重的鮮血。

    「……擦劍而已，有必要那麼認真嗎？」洛圖隨口問了一句，他對紅月之弧護理愛劍的方式不太理解。

    「這叫洗劍，劍士面臨強敵前的祝祭儀式。」蘇珊拉輕聲說道，「在擦拭劍身灰塵的同時回顧亡者的生命……安慰它因為渴望鮮血而展現出來的不安騷動……以求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與劍士達成最契合的狀態……」

    「……我是不太懂，不過簡單地說，這是在準備更好地殺人的儀式？」洛圖淡淡說道，翻過最後一頁資料。

    「沒錯。」蘇珊拉平靜應道，以手指輕柔抹去劍尖上的一點塵埃。

    話音剛落，洛圖的動作一頓，眼睛的目光逐漸凝聚，身周的悠閒氣場迅速變得沉重起來。

    「我靠……」

    「男爵，你對我的洗劍有何不滿？」蘇珊拉疑惑地看向洛圖。

    啪地一聲！洛圖一把抓住手上的情報文件站起身，沒有回答蘇珊拉的問題，直接咚咚咚地走到了房間一角，隨手扯過一件兜帽斗篷快速穿戴在身上。

    「耶？小洛圖……你要出門嗎？」風露蘭朵也回頭問道。「是的，可能晚飯前回不來了。」洛圖走到門邊。

    「突然出去做什麼？男爵……你在資料裡發現了什麼？」蘇珊拉意識到洛圖剛才的反應並不是針對自己。

    洛圖又沒有具體回答，他拉開門，留下一個冷淡出門的身影，乓地一聲將門關上。莫名其妙的風露蘭朵和蘇珊拉看向對方眼裡充滿不解。

卷三 第一百五十七章 靈魂

    許久，崔斯特像是死了一樣蜷縮在軟椅裡，黯然的陰影掩蓋了他那原本充滿光明的臉龐。窗外，風聲凜冽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彈奏一首不成規律，但很悲傷的六絃琴曲，雨點觸地嘩啦啦地音響彷彿是歌手孤單地朝天空詠唱寂寞的戀歌。

    「……她明天就要走了，道亞斯……瑪利亞和她的家族，明天就得要離開這座城市，離開梵蒂巴芬到其他地方去……」

    「……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瑪利亞沒來找我……她只是托人給我送來一封信，說她這段時間是一生中過得最愉快的時光……」

    「她一定很想見我，一定很想問我一些事情……可她硬是沒有透露出一點口風……這就是她，這就是瑪利亞……」

    崔斯特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一個濕了的信封，怔怔地盯著它半響，突然像個小孩子一般哭泣出聲，將那信封緊緊貼在自己臉上，淚水橫流。

    洛圖淡漠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以近乎冷酷的狀態一直等到崔斯特的哭聲停止，才再次機械式地問道：「大人，要加茶嗎？」

    崔斯特吸了吸鼻子，看向六絃琴手：「……道亞斯，你除了這句話，不能說點別的？」

    「那麼大人希望我說什麼？安慰？說這城裡好姑娘多的是，失去了一個不算什麼？或者是無關痛癢地表示一些同情，跟著流下幾滴眼淚？」洛圖尖銳地說道。

    「這……」崔斯特愣住了。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大人，你眼下從頭頂到腳底都寫滿了一個詞語失敗者即使你還有著健全的四肢，正常的大腦，尊貴的身份，崇高的地位，你作為一個人，一個曾經煥發光芒的紳士。也已經一敗塗地。」

    「一條野狗受傷的時候，它會找個地方舔堵傷口默默等待死亡或者東山再起，無論它最後地結果是什麼，它都是一個有尊嚴的生命。然而現在，來找我尋求憐憫的你。卻是表現得比野狗都不如……」

    洛圖冷冷的聲音一直刺到崔斯特地心裡，讓後者的臉色越發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你這個淒慘狼藉地模樣讓我失望透頂，甚至讓我有點後悔跟你這樣缺乏自我靈魂的傢伙發生交集……老實告訴你吧，大人，反正你對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我不妨對你說清楚我對你所說事情的真正看法——」

    洛圖一把抓住崔斯特的衣領，逼近了他的臉孔，眼眸中放射赤裸裸的輕蔑和鄙視之色。

    「你在收到瑪利亞小姐送來的信的那一刻，你就已經被徹底拋棄了！！知道嗎！？瑪利亞小姐是個遠比你這種窩囊男人堅強優秀的女人！她在一開始就已經看穿了你的本質！一個只知道聽命於家族，沒有自我地人形傀儡！儘管她在最後被你的毅力所感動。對你寄予了一些希望，但她絕對沒有也不會將自己的一切押在你身上！」

    「撤職？落魄？失去光輝？你錯了，大錯特錯！瑪利亞小姐天然的高貴本質從來就沒有黯淡過！她絕對不會在一個已經表現出畏縮之意的喪家之犬身上繼續她的愛情！在她寫完給你最後一封信的那一刻，她對你這個傢伙爭取了多年才得來地垂青期就已經結束！！」

    「她會一如既往充滿堅強和尊嚴地生存下去，哪怕離開了這座城市，而你，即使你仍然能夠留在這裡。也只不過是一具完全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而已！」

    洛圖一甩手，將崔斯特狠狠推回座位上。

    「道亞斯……」崔斯特茫然道。

    「給你最後一句忠告。大人……」洛圖斜了他一眼，戴帽，提傘，打開店門，冷風呼嘯著吹拂進來。讓店內溫度陡然一寒。

    「有空地時候。多照照鏡子吧。」洛圖撐起雨傘，迎著冷風走出店門。只留下一個大雨之中，風衣飄逸的冷漠背影。

    「……鏡子？」崔斯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啊呀，小洛圖真是好過份呢，竟然對一個可憐善良的朋友說那樣的話語。」

    心靈飛翔地住處，風露蘭朵和蘇珊拉聽了洛圖說崔斯特和瑪利亞地事情。

    「沒錯，男爵，你把話說得太重了，就算你的本意是為他好，恐怕也會遭到他一生地怨恨。」一身家居服，正在用菜刀削土豆的蘇珊拉說道。

    「我才沒想為他好……」洛圖一邊接過風露蘭朵遞過來的暖身牛奶，一邊說道，「只是把我想的東西確實說出來而已，怎麼去看那是他自己的問題……也許這種做法與道亞斯的偽裝形象不符，但我們在這裡的日子也不多了，懶得管他。」

    「好惡劣，好冷酷的小洛圖

    「蘭朵前輩，我不反對你的言語，但你說話的語氣……」

    「好啦去！這是這幾天的情報資料，你自己看吧！」一身藍條紋睡衣的風露蘭朵把文件往洛圖手裡一塞，就蹦蹦跳跳地走開，回去臥室繼續睡覺去了。

    「……下雨天就會想要進行睡眠……這是哪門子的生理習慣？莫裡克樹蛙嗎？」洛圖看著風露蘭朵的苗條背影，有點道。

    「只是愛好而已，因為他覺得這種時候睡覺是最舒服享受的事情。」蘇珊拉將土豆皮華麗地削成一條帶子，其精細程度跟她手裡那柄斬骨大菜刀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洛圖：「…………」

    翌日，雨過天晴，陽光萬里。

    「瑪利亞，你真的不去再見崔斯特一面嗎？」可莉亞愛憐地看著自己的妹妹說道。

    「嗯，不用了，見面只會讓彼此感到難過而已。我想他也是這樣覺得的，我不想給他增加無謂的壓力，而他也不會想看到我沮喪的樣子。所以我不去見他，他也不會來送我。」瑪利亞梳理著自己的長髮，一如往常地將其紮成利落地馬尾辮。

    可莉亞看著瑪利亞的背影，還想再說點什麼。但卻是說不出來。

    一段本該美好幸福的相戀，卻剛剛展開就要……結束嗎？

    「你也不要這個樣子。可莉亞姐姐，我們只是離開了這座城市，以後又不是永遠不能往來見面了，用不著那麼黯然的……」瑪利亞透過鏡子看到可莉亞地神情，站起身來，微笑著過去擁抱姐姐，反過來安慰姐姐道。

    「瑪利亞……」可莉亞也抱住妹妹，「我知道……你終究是堅強的……是我捨不得你……其實……你可以選擇留下地……只要和我一起，到我夫家來的話……」

    「大家都離開了，我留下又有什麼意義？」瑪利亞幽幽說道。「現在的教廷……不認同我們這些人的想法……儘管所有人同樣信仰光明，但人們總有其不同的信仰方式……」

    「善良的妹妹……」可莉亞鬆開瑪利亞，伸手撫摸她的臉頰，「總有一天人們會知道的，利用戰爭推行光明是莫大的錯誤，你所堅持的和平理念才是最終地正途……總有一天……」

    就在瑪利亞家族的車隊出發離城的時候，一夜未眠的崔斯特在自己的房間裡呆呆地對著一面鏡子。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一些凌亂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閃爍。一些難忘地話語不斷在腦海中轟響。

    「我是誰……我是什麼……我究竟……想要什麼……」崔斯特像著了魔一般喃喃說道，伸手撫摸冰涼的鏡面，觸及那熟悉又陌生地臉龐。

    從小受到的教育，忠誠於家族的理念，光明教義。光明信仰。瑪利亞的話語，瑪利亞的擁抱。瑪利亞地笑顏……

    畫面定格在遇見道亞斯地那一天，那一天，是和瑪利亞一起完美的約會，自己當著所有人地面，大膽說出了一生的表白。

    美妙的歌曲，佳人的懷抱，那前所未有的感動深深烙印到了心底，就像是……融化了靈魂一般。

    與之相對的，同樣是道亞斯，就在昨晚——

    「你是一個失敗者。」「你已經被拋棄了。」

    「你只是一個受人操縱的傀儡。」

    「你沒有也絕對不可能獲得她永久的愛情。」

    一字一句深深刺到骨髓深處，冷酷，刻薄，輕蔑，不屑，毫不留情，就像是……一把刀子割碎了靈魂一般。

    靈魂？

    我的靈魂……在哪裡？

    鏡面上的光影漸漸地破碎，又漸漸地重合。崔斯特的手掌慢慢地握了起來，呆滯無神的眼睛裡慢慢煥發一絲游離的光彩，然後這光彩越來越亮，最終充斥了他的雙眸。

    啪啦！

    一聲脆響，手上的鏡子滑落在地，砸成無數碎片。

    「崔斯特……你在房間裡做什麼？」推門進來一個威嚴的男人。

    「……父親大人，我要走了。」崔斯特拿過自己的大衣，披上，一步步地走過男人身邊。

    「什麼？」男人皺眉道。

    「……我一直以來都聽從你和家族的命令，在這裡的養育，照顧，庇護下成長生存……我很感激這裡的所有人，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離開，然而……」

    崔斯特回頭，露出一個為他人所熟知的慣常笑容，但那眼中閃爍的光芒讓這個生養他的男人都感到無比地陌生。

    「我必須去追求自己的靈魂。」

卷三 第一百五十六章 殺人

    而，即使是獸人王國如此咄咄逼人，即使庫洛歌德傭冷強大，梵蒂巴芬的人們談到他們也沒有多少擔憂，更不用說是畏懼了。

    蠻荒和黑暗高舉反光明的大旗，氣勢如虹扭轉局勢這種事情，在梵蒂巴芬的絕大多數人們看來，只是一個跳樑小丑鬧出的拙劣話劇而已，另外還有一小撮人根本就是無視。

    對於這些光明信仰最為堅定的居民們而言，黑暗戰爭離他們是很遙遠的，傳說中的血腥殘酷對於他們永遠只是傳說。只要他們還在這城裡，只要光明仍然存在，黑暗陰影就絕對無法籠罩過來。

    看著吧，偉大的光明利劍終將出鞘，破開一切將所有罪孽的黑暗敵人給滅亡。這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事情，黑暗勢力鬧騰得越隆重，只會被抹消的越徹底而已！

    梵蒂巴芬的居民強大自信並非唯一。可以十分確定地說，大陸上絕大多數人都是抱著這樣的看法，不管是民眾還是上位者，在獸人王國有力雄起的現在，信心都還是放在光明神殿的一邊，放在中央教廷的一邊，放在……聖裁騎士團一邊。

    被稱為神之利劍的聖裁騎士團，比神之盾牌的聖殿武士團更加低調神秘，但他們的威信絕對不遜色於前者，甚至還有所超出。

    專門滅殺高階黑暗存在的神聖騎士團，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大陸普通民眾面前出現過了，久到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他們的身影，但他們在民眾心中留下的深刻烙印一直傳承著。

    沒有人會蠢到懷疑他們如今的戰力，如果說聖階武者在聖殿武士面前只能低下頭顱的話，那在聖裁騎士面前就只能失去頭顱。聖裁騎士一旦出動，唯一而至高的目地就是「淨化」黑暗。也就是帶去黑暗的死亡。

    獸人大軍？庫洛歌德傭兵團？那個號稱千人斬萬人敵的蠻荒騎士，黑髮的死神？得了吧，也許他們在別人面前很風光，但在聖裁騎士面前，什麼都不是。

    民眾心中自有一桿天，傳說的天，即使把黑暗存在所有的傳說重重壓在天一邊，那另一邊只要放上聖裁騎士團，就足以讓這桿天反方向壓下，毫無疑問。

    這就是光明的印記。即使對光明教義未必全部發自心底認同信仰，但對光明力量，沒有人哪怕會說出一個否字。

    梵蒂巴芬的人們仍然和平安穩地過著每一天，仍然朝著中央方向頂禮膜拜。仍然享受著光明之下絕對穩定的安心感，只不過心中對很快就要到來的又一次大型彌撒活動多了幾分期待。

    按照慣例，彌撒活動中聖皇將會露面，同時有可能演講或宣佈一些重大地事情，比如之前關於大陸戰爭的那次演講。

    人們都想，聖皇肯定會在這次彌撒中表現憤怒，並宣佈聖裁騎士團將出動，席捲大陸，帶去黑暗的末日……

    ……

    …………

    梵蒂巴芬最具權威的歌頌堂劇院裡。如潮地掌聲響起，將台上剛剛演出結束的藝人組合「心靈飛翔」給淹沒。

    這隊僅有三人的外來藝人組合進入這間劇院已經有一段日子了。自從第一次正式出演後便好評不斷，出演場次迅速增加，得到各方面評論家的高度讚譽，名氣瘋狂飆升，觀眾席幾乎場場爆滿……儼然成為了這一季度梵蒂巴芬城風頭最勁的新興藝人組合。

    主歌手艾比斯娜兒。毫不意外地成為了許多年輕人新的追慕對象。而總是在她身邊默默支持著的精靈女樂手海倫也不乏仰慕支持者。至於相對於兩名女性顯得低調許多的六絃琴手道亞斯，則以滄桑和成熟的穩重形象得到了不少女性地青睞。

    據內部消息說，道亞斯也是「心靈飛翔」實際上的話事人，「心靈飛翔」組合的一切演出外事務，都是他和經紀商量處理的。而又據那位經紀以及歌頌堂經理的偶然證言。以道亞斯的經驗和智慧。其實根本用不著他人多事，他一個人就能將「心靈飛翔」打理好。

    這樣那樣地傳言為道亞斯地形象增添了許多正面註解。尤其是曾經當過傭兵的他獨力一人將兩位美麗的，才華橫溢的，柔弱的女性同伴一路保護支持到現在地種種傳說更是讓許多女性觀眾聲稱要找就要找道亞斯這樣地可靠男人做丈夫。

    「一個優秀忠誠，不張揚風流的紳士，雖然論樣貌氣質，他比許多男性藝人都不出彩。論演出技藝，他地六絃琴演奏比不上海倫純粹深沉的音風管吹奏，更不可能與主歌手艾比斯娜兒相提並論。

    但他以閱歷，經驗，睿智所綜合的氣質和能力成為『心靈飛翔』真正的核心。」這是評論家對道亞斯的總體評價。

    心靈飛翔組合鞠躬退場後，因為這是今天最後一次出演，兩位女性成員跟各人打了招呼便先回去了住處，只剩下道亞斯和經紀商談下個星期的演出安排。這時候，突然有人過來傳達，有客人想要見道亞斯，並說了一個會面地點。

    「崔斯特？」洛圖一聽這地點就知道找他的人是誰了。

    能夠進入這劇院，崔斯特從中斡旋功不可沒，兩人之後也保持了朋友關係，不時一起喝個茶什麼的。

    可是這時候……洛圖看了看窗外，大雨正在唏哩嘩啦地下著，感到有點奇怪，因為這顯然不是會面的好天氣。

    不管怎樣，總是要去的，洛圖與經濟商談結束後便打傘走到了茶店，一進店，發現店內的氣氛有些異常——就算是下雨天生意不好，如此有名的茶店也不至於一個顧客都沒有吧？

    「道亞斯……你來了。」崔斯特的聲音傳來，他就坐在常坐的位子上。

    洛圖走過去一看，只見一身神職人員服裝的崔斯特渾身濕透，將皮毛軟椅都打濕了一大片，還不時有水滴順著他的發尖，他的臉頰。他地下巴慢慢滴下。

    「崔斯特大人……你怎麼了？」洛圖問道。

    上一次見到崔斯特的時候，這青年還是一副熱戀時節春風得意的樣子，都已經在盤算著如何向瑪利亞提出求婚了……難道一切都是場美妙的誤會，瑪利亞對他並沒有那種意思，最終拒絕了他的求愛？

    「呵呵，不要計較我

    子，來，坐下，陪我好好喝杯茶，或者咖啡什麼的…抬頭說道。臉色像是鬼魂一般蒼白。

    「會生病的，大人。」

    「說了不要管這個……」

    —

    「……好吧，如果大人堅持。」

    「呵呵，道亞斯就是乾脆……對了。連茶店老闆和服務人員都被我打發走了，所以恐怕你要自己動手了……你泡茶的技術不錯，多弄一點……」

    洛圖適當地保持沉默，進到店內自己用材料沖泡起紅茶，特地加了很多乳糖香料什麼的弄得味道十分濃厚，再端出來回到位子上。

    「好香的味道……」崔斯特吸了吸鼻子。

    「喝下這個，身子會暖和一點，大人。」

    崔斯特一連給自己灌了三杯濃味紅茶，長長歎了口氣。然後是長時間地沉默。僅有兩人的店內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外面雨水傾灑的嘩啦聲響。

    「我本來是想去喝酒的。」崔斯特突然開口道。

    「可是神職人員不能喝酒，我不能違抗光明地教義……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我從出生開始命運就幾乎已經被注定，在光明中而生，在光明中成長。一輩子獻身於光明的事業。獻身於家族永世效忠的神殿……」

    「這是幸福的，只要按照這樣光明的道路走下去，一定能很美好地度過一生……我一直都這樣認為……」

    「所以我幾乎從來沒有違抗過長輩的話語，違抗過家族的指示，他們說是不好的。對我而言就必定是不好的。從神官轉為騎士，鍛煉能力。人際交往……許許多多地事情，我都毫不遲疑地沿著他們希望的路途前進。」

    「直到現在，我……」崔斯特臉現痛苦掙扎之色。

    外面烏雲密佈的天空，陡然劈過一道巨大閃電，彷彿天空撕裂般的轟隆聲震撼了一方天地。突兀的閃電光輝，將崔斯特的面龐映照得一片煞白。

    「……一開始，她也並非例外，道亞斯……」

    「瑪利亞地家族傳承有高貴地血脈，就像是光明的皇族一般，是那麼地崇高，所以理所當然的她的存在就等於個一個真正的公主……嘗試著接近公主，獲取公主地芳心，這是長輩和家族地指示，一個很簡單，很自然的指示。」

    「我按照指示去做了，然後我為公主地魅力而沉迷，真正地愛上了她。」

    「我在所有的追求者中並不突出，我能清楚地感覺到瑪利亞對我沒有什麼特別想法，但我憑著一份真心長久地堅持了下來……」

    「然而，諷刺的事情發生了，一開始指示我去接近瑪利亞的長輩家族，又指示我放棄這份追求，理由是瑪利亞的家族將要失去光輝……呵呵……」

    崔斯特怪笑道，他雖然沒有喝酒，但此時的表情像極了一個恍惚的醉鬼。

    「他們的指示是正確的，是理智的……瑪利亞的家族在紛爭中選擇了錯誤的位置，再與這個家族扯上關係無疑是愚蠢的……此一時，彼一時……我明白，我都明白……」

    「可是，有誰能夠明白我！！？？」崔斯特突然大叫道，狠狠將手中的杯子摔了個稀爛。

    「多少年了！我的付出，我的心情！家族為什麼不考慮一下！？當初想要瑪利亞的男人能夠從這裡一直排出兩條街！而現在呢！？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只有我一個人還在苦苦地守候！因為我真的愛她！！！」

    「我不能接受……完全不能接受……我的愛情就只能用赤裸裸的利益關係去衡量嗎？頭一次……我感到了莫大的痛苦和……侮辱……」

    「瑪利亞不肯接受我，是因為她有她的心情，我不怪她……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家族裡的人就能夠那麼冷酷，明明是和我有血脈關係的至親，為什麼會把我當成畜生一般去看待，需要的時候叫我去尋求配種，不需要的時候就要將我拉開！？我算什麼！！？？」

    崔斯特一把抓住了洛圖的衣領，扭曲的面孔靠得很近，粗重的氣息直接噴到了洛圖的臉面上。

    洛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崔斯特的眼睛，眼神平和的像是一汪寧靜的潭水。

    崔斯特慢慢平息下來，慢慢鬆開了洛圖的衣領，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大人，要加茶嗎？」洛圖整理一下衣領，若無其事地說道。

    「嗯……」

    喝過茶後，崔斯特的神情放鬆了一些，眼神幽幽看著窗外。

    「……我違抗了那個指示，不管家裡怎麼反對，我堅持著去愛她……然後，終於等到了屬於我的幸福。」

    「這段時間來，我過得很開心，瑪利亞向我打開了長久的心防，接受我苦侯多年的愛情的同時，也漸漸學著來愛我……」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描述這段時間的美好……勉強要說的話，就像是沙漠中迷途了很久很久的旅人，終於走出了炙熱的地獄，來到綠油油的平原上，看著成群的活潑生靈，清澈見底的清甜湖水，盛放滿地的美麗花兒……」

    「當她跟我說她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對我並非沒有感情，直到如今放開心胸，快得不可思議地徹底愛上我的時候，我感到整個天空的星星……都亮了。」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她也做好了準備，我們將要永遠結合在一起。」

    「可是，她的家族此時卻完全陷入了低谷，她的父親大人在中央教廷的地位都遭到了嚴重打擊，在下一次大型彌撒將要舉行的現在，被降職了……」

    「然後家族再次殘忍地告訴我，要斷絕與她的往來……如果說前一次是還剩一點溫情薄紗的指示的話，這次就是純粹冰冷的威脅了。」

    「呵呵……知道我的父親跟我說了什麼嗎？他說，如果我再跟瑪利亞接觸，等於背叛光明道路，背離聖皇，背離至高神，整個家族將不能再容忍我的存在……」

    「那一瞬間，我很想殺人。」崔斯特對著天花板喃喃說道。「也許是想殺了父親，也許……是想殺了我自己。」

卷三 第一百五十五章 根本

    「大人願意這樣做真是太好了……」洛圖露出欣喜的樣即話鋒一轉，「不過……我們對此事並不著急。」

    「什麼？」崔斯特不解道。

    「能夠遇到大人並得到大人的幫助，是我們三人的幸運，但……我們終究是不能完全依靠大人關係在這城裡謀得一席之地。」

    「道亞斯先生，你的意思到底是……」

    「我和我的同伴們，是肯定是需要在梵蒂巴芬投靠一間劇院謀求長遠生計的，可是……藝人領域的事情，不是進入劇院了就能夠簡單地安穩下去……我們三人在這城裡真正是一無所有……」

    聽了道亞斯富有暗示性的話語，崔斯特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這世間哪裡都會有競爭，演藝領域也是一樣。道亞斯三人雖然有著切實的高明才能，但畢竟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

    即使在神職官員崔斯特的熱心協助下，道亞斯等人順利進到了城裡的戲劇院中，也很有可能會因為不具備本地背景而被劇院內部的人們排擠，欺壓，算計……一個搞不好就會落得十分落魄的下場。

    道亞斯三人總是要依靠崔斯特援手或庇護無疑很不現實。

    首先隔行如隔山，身為尊貴聖潔的神職人員，崔斯特不可能總參合到道亞斯三人可能遇到的演藝圈糾紛之中。

    再說高級劇院裡面的藝人們也都會有自己地靠山，尤其是資歷長久根深蒂固的某些知名藝人。背後能夠依靠的貴人等級不一定會低於崔斯特的等級……

    事實是，道亞斯三人相當大程度上是要依靠自身的，崔斯特的幫助能夠讓他們少一些辛苦艱辛，但絕對無法成為他們賴以為生的根基。

    在缺乏自身憑持地情況下，貿然進入本地最好的劇院，也就意味著競爭最激烈的藝人領域，對於道亞斯三人未必是件好事。

    「……我想我懂了。道亞斯先生，我為你謹慎明智的看法感到欣慰。在我極為熱心想要幫你的眼下，你能夠如此冷靜地認清現實，就證明我沒有想要幫錯人。」崔斯特讚道。

    「大人又過譽了，這只是辛苦過來人的一些經驗造就而已。」六絃琴手仍然很謙虛。

    「那麼話說回來，如果你們進入劇院的事情不急於一時，那你們究竟想要怎麼做呢？」

    「這個……想必大人應該知道，作為藝人，在演藝圈中生存的根本是什麼……」

    「是技藝。不是嗎？」

    「這是觀眾眼中藝人的根本，而在我們藝人眼中，藝人地根本就是觀眾本身。」洛圖慢慢說道。「喜歡藝人表演的觀眾，享受藝人表演的觀眾，支持藝人地觀眾，願意為藝人的演出付出酬勞的觀眾……就是我們藝人生存的基本。」

    「就像商人有顧客上門才能賺錢。藝人有觀眾捧場才能生活，才能有地位。喜歡我們表演地人越多，我們的底氣越充足，這是最直接簡單的道理，也是演藝圈最至高的真理。」

    「原來如此……」

    「所以，從這個道理出發。我們三人在這城裡要首先要做的事情。不是急忙尋求劇院安身。而是擁有一批喜歡我們演藝的群眾，是願意重複欣賞我們地演出。願意為我們地演出付錢，支持我們三人本身地……忠實的顧客。」洛圖看著崔斯特說道。

    「憑借你們地出色技藝，在梵蒂巴芬虜獲了屬於你們的觀眾，你們就有了在這裡生存的根本，這樣無論是去哪間劇院裡面，日子都會好過些。」崔斯特點頭道，「這樣看來，進入劇院這事情倒真不是那麼要緊……甚至情況可能會反過來，你們在城裡營造了熱潮，劇院得要特地派人來邀請你們加入……」

    「那種事情我們可不能妄想的，大人。」洛圖立刻說道，「我們只是想，多少先為自身謀取一些底子而已……只要我們在這城裡的各個街頭表現出色，有了名聲和面子，投靠劇院以後的生活才好安穩些。」

    「你總是這樣過分謙虛，道亞斯先生，我不能贊同你這一點，你這人未免太過尋求低調了，這有時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崔斯特微笑搖頭道。

    「我這類人畢竟只是卑微無比的小人物，能夠和大人這樣的人物面對面坐在一起喝茶說話，就已經是一種莫大的榮幸了。」

    「呵呵，道亞斯先生，你對我少一些恭維，我也不會不幫你們的，所以有些話就可以免了吧。」崔斯特笑道，「那麼……既然你決定先在城裡街頭表演一段時間，那我眼下

    什麼可以幫助你們的，唯有等到……」

    「不，大人，現在就要麻煩大人的事情還是有的。」

    「嗯？」

    「就是……我們計劃在這城裡的各個區域都進行街頭表演，而有些區域是必須要得到特定許可才能進去的，所以……」

    「哦——這完全沒有問題，就包在我身上吧，全城通行許可證下午就能給你們弄好。」崔斯特答應道。

    「真是太感謝大人了……呃，這許可證會包括神職住區在內嗎？」

    「呵呵，總算看到你有野心的一面了，道亞斯先生，竟然連神聖清淨的神職人員住區也不想放過嗎？很好！我會讓你感到滿意的，只不過，你們得要特別小心謹慎才行，尤其是在演唱歌曲的選材上……」崔斯特眨了眨眼說道。

    成了！靠！老子忽悠你半天就是等你這句話！！洛圖笑容滿面的眼角不易察覺地微微抽蓄了一下。

    ……

    …………

    之後，又一個多月的時間匆匆而過。大陸上重生之獸人王國，以及那個鼎鼎大名的異端傭兵團庫洛歌德相關事情的話題，也終於成為梵蒂巴芬王城居民茶餘飯後的談資。

    據說，獸人王國復興後，其麾下那支像是憑空冒出來的龐大強悍的獸人軍隊，除了牢牢將本國守衛得固若金湯之外，也憑著抵抗光明神殿之名義，分兵他國幫助反擊侵略者的軍隊，連招呼都不打一聲，闖入戰場直接就開打，把攻方和守方都弄得暈頭轉向。

    不得不說，這樣野蠻大膽，前所未有的進軍方式非常突兀，可極為有效，造就戰果十分彪悍。

    被協助一方的人員事後被弄得哭笑不得，不知道該對這天降友軍做出什麼樣的反應，甚至有的一度陷入混亂狀態之中，而被襲擊一方的軍隊基本上是受創嚴重，不是殘廢就是半身不遂，更有的連主將都被突襲的獸人像騎兵直接踩成肉泥……

    按理來講，擁有（偽）聖階高手助陣的軍隊即使是被出其不意地偷襲，也不應該落得那麼淒慘的下場，可獸人一方那更加強悍的助陣者是誰？專門滅殺（偽）聖階武者庫洛歌德傭兵團！

    清一色漆黑的盔甲，清一色的沉默女性武士，其華麗又血腥的戰鬥姿態儼然已經是萬軍戰場上敵方的噩夢！她們往往不出面則已，一出面必定就以震撼性的方式收割生命，不管這生命是聖階武者的還是普通士兵的。

    在庫洛歌德傭兵團面前失去了聖階強者優勢的侵略軍隊，根本就是公認為歐卡羅大陸上戰力最強的獸人軍隊的蹂躪對像罷了。一下子，大陸戰爭的基本局面就似乎因為獸人方面的亂入而扭轉了過來。已經遭受攻擊的軍隊國家愁雲慘淡，還沒有遭受襲擊的滿心恐慌。

    獸人軍隊連結盟動作都不先做出的強勢介入之戰法，理所當然地引發了巨大轟動和爭議，吃了大虧的軍隊一方自然破口大罵，說野蠻的，說破壞規則的，說居心不良的，說血腥殘暴的什麼都有。

    而受到了恩惠的一方則顯得低調謹慎，有感激讚揚，有嚴肅聲明，有戒備防禦，有惶惶不安害怕驅了狼進了虎……

    對於各方面風起雲湧，多方使節幾乎是潮水般往王城趕來的勢態，獸人國王萊恩特八世只是高深莫測地發表了一句——

    「這是綜合了目前大陸所有情報，而得出的最迅速有效的反擊方案。」，然後留下一個極其牛逼的背影，就甩手不見人了。惹得一直以來自以為智慧領域比獸人傑出的人類的各方代表，你看我我看你，呆滯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天知道，這是獸王陛下實在想不出其他打發這群聒噪人類的話語，乾脆直接搬出青龍軍師——獸人內部稱為大祭司——的一句簡單總結而已。

    獸人腦子確實不怎麼如人類，但是有一點他們比人類好上太多，那就是信念到底的一根筋精神，咬定青山不放鬆的逐利衝勁。

    在青龍大祭司的領導下，他們得以復興了整個王國，而今後同樣是在青龍大祭司的領導下，他們的軍隊將在整個大陸獲取最高的利益和榮耀。

    如果說獸人軍隊還能有什麼比他們的狂熱戰鬥之力量還要恐怖的，無疑就是他們集體狀態下對亂世青龍的堅定信仰。再一次的，無數生命和鮮血，就由這個東方女子靈動的指尖，繪畫成猩紅的圖騰。

卷三 第一百五十四章 感動

   一 般人應該不會特意思考這種問題吧？

    崔斯特有點茫然，有點想笑，但……這樣才是瑪利亞啊，端莊，認真，又有一點幼稚的味道，她的美麗，她的氣質，她的獨特多年如一日地吸引著自己。

    「崔斯特？」佳人的聲音將崔斯特從沉迷中驚醒。

    「……呃，我不知道……雖然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應該會有這種事情……人的力量總是很奇妙的……」崔斯特說道。

    「嗯……我想也是，就像有著堅定信仰的光明戰士可以無懼傷痛奮鬥到最後一刻一樣！」瑪利亞說道。

    囧……為什麼會有著這樣的聯想呢？

    走著走著，不遠處的角落突然傳來了六絃琴的清脆聲響，彷彿漫不經心彈奏出來的一行音符，優雅巧妙地微微顫動了路人們的心靈。

    崔斯特和瑪利亞本能地循聲望去，只見夕陽餘暉的些微陰影下，一個三人流浪藝人組合已經做好了街頭出演的準備。

    褐黃色頭髮的琴手微微瞇眼彈奏著招聽眾的經典曲子，掉漆的舊琴，斑駁的光影，滄桑的氣息，隨著古老的音符不緊不慢地迴盪在黃昏的空氣中，帶出一股濃厚的感染力量。

    被吸引的路人們漸漸聚集，此時六絃琴噶然而止，讓聽眾心中生出意猶未盡的惋惜的瞬間，將音風管吹嘴擱進唇間的精靈女樂手輕輕捻動手指，讓悠長的吹奏帶起蒼茫幽遠地曲調。

    夕陽。大地，不見盡頭的路程，孤獨的旅人回頭凝望難捨的故鄉，難捨的情人。

    六絃琴再度響起，彷彿在催促著什麼，旅人短暫的休息後再度踏出前行的腳步，然而胸中洶湧著想要噴薄而出地劇烈情感。難以自抑，最終哼唱出了那已經重複過了無數遍的深情戀曲——《別了，家鄉的愛》

    ……

    …………

    一曲完畢，輕靈美妙的歌聲褪去，猛然回神的路人們不少發現自己眼裡竟然充盈了淡淡的淚水。眼前漂亮的女歌手和兩個樂手微笑鞠躬，無聲地請求一點實質上的鼓勵。

    嘩啦啦，錢幣落地的聲音頓時響成一片。為了方纔那難得地感動，沒有人不願意給這三個高明的流浪藝人他們應得的小小報酬。許多人投幣之餘還鼓掌幾下以示讚歎。

    「好棒地音樂，比起剛才劇院裡聽到的也毫不遜色~」瑪利亞也是投幣兼鼓掌的其中之一。一雙眼眸亮閃閃的，顯然為方才曲子地意境所觸動。

    崔斯特附和著，看向那個六絃琴手。得到了對方一個眼神示意，心中了然和欣喜。

    他本以為早上的失禮之後，這委託算是告吹了，沒想到……真是太感謝你了。道亞斯先生！！

    崔斯特毫不遲疑地從錢袋中掏出一大把金銀幣，看也不看就投了下去，異常大方的舉動引得眾聽客一陣側目。

    「呵呵，真是感謝這位紳士先生的慷慨，為表謝意，下一首曲子就由這位可敬的先生來選擇吧。」六絃琴手當著眾人的面上前一步。對崔斯特微微鞠躬說道。

    「請問您想要我們演奏哪首曲子。又想要將它獻給哪個人呢？」

    聽眾們嘩然，心裡都不禁為這為首琴師待客地靈活而點頭。而身邊同樣有著伴侶地男人們。不由得為方才出手少了感到遺憾，有地女伴還對男人投以些微嗔怪的目光。

    眾目睽睽之下，崔斯特熱血上湧，看了一眼身邊佳人地嬌顏，高聲說出了此生最大膽最火熱的一句話語：「我想要以《至死不渝》這首歌曲，送給我身邊這位最愛的人！」

    在場的人們齊齊頓了一下，接著響起了善意熱烈的掌聲。在所有人羨慕曖昧的目光注視下，瑪利亞的臉蛋兒一下子漲得比天邊的落日還要通紅。

    崔斯特的心意她早就知道，可這樣子突如其來的，當眾炙熱的表白，讓崔不及防的她心肝兒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臉頰滾燙得跟什麼似的，心裡有種想要逃避的衝動，但另一種感情又將她牢牢地釘在原地。

    瑪利亞心神震盪的時候，要命的情歌曲調適時響了起來。

    「明白了，這首先生所希望的樂曲，獻給你身邊摯愛的戀人——《至死不渝》」琴手流暢地撥拉琴弦，一聲示意，悠揚音風管跟著高昂響起。

    女歌手雙手合在胸前，開曲長長的詠歎調就一下子將

    進了一個幽深的時空，苦苦的等待，長久的守候，即間消磨著世間的一切，愛人的意志仍舊堅定留存。

    時間並不能抹消一切，哪怕最終化為荒涼世界裡的一堆腐骨，我的愛還會刻印在達米拉索平原中最堅硬的黑武巖上，流傳萬年，直到重新被人發現。

    即使我和你都已經成為了人言中虛無縹緲的傳說，所有人也都會知道，我對你的愛，至死不渝……

    ……

    …………

    極富感染力的歌聲音樂彷彿經歷了百年時光才慢慢停歇，聽眾們回神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男男女女們不知何時緊緊抱住了身邊的伴侶，愛情的時間如此美好和短暫，沒有理由不在還擁有的時候寶貴珍惜。

    至死不渝，但……請不要逝去了，才知道發自心底地去珍愛。

    極為熱烈的掌聲響起，可聽眾們的目光不是集中在三位藝人身上，而是在人前深情相擁的一對璧人身上。這最好的歌曲，最美的祝福，都是獻給這位慷慨的紳士和他懷裡美麗的小姐。

    瑪利亞醒過神來，想要推開崔斯特，卻發現自己軟弱無力，使不上一點力氣，身子暖暖的，心裡也暖暖的，好像就這樣一直下去，也不壞呢……

    背對眾人的崔斯特眼淚還在流淌，他覺得自己最終能夠堅持到這無比幸福的一刻，什麼都值得了。看著前面愉快微笑鼓掌的六絃琴手道亞斯和他的兩個同伴，他簡直想要立刻發誓將這三個人當做一生的朋友！

    ……

    …………

    「最後沒有和他留下聯繫方式，可以嗎？」蘇珊拉說道。

    「如果不是我看錯人，他明天就會自己過來找我們的……」

    「呵呵~剛才小洛圖好像一直盯著那位:_風露蘭朵掩嘴笑道。

    「……蘭朵前輩，請不要用那樣的語氣說話……「洛圖無奈道，隨後眼神有點回憶的閃爍，「我只是有點意外，他所謂的愛人竟然是……哼，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緣分吧。」

    事實證明洛圖的預計沒有出錯，第二天早上，中央廣場演藝區，春風滿面的崔斯特就再次出現在了他們面前，渾身下上都充溢著喜氣洋洋的精氣神。

    他一直等到三人的演藝結束，這次又是蘇珊拉和風露蘭朵先回去，洛圖一個人和他到茶店交談。落座沒多久，崔斯特就又一次緊緊握住洛圖的手，送上一大篇感激涕零的話語。

    「昨天我實在太失態了，沒有和你確實約定好時間地點就將你扔下，我本以為……沒想到你們居然能夠恰到好處地出現在我們面前！請問你是怎麼做到的？還是說這只是單純的巧合？」

    「呵呵，這不是巧合，大人。說起來其實這很簡單，既然你們約會出去的時候需要經過中央廣場，那我想你們回來的時候也會經過那一帶。」洛圖解釋說道，

    「所以，我和我的同伴們下午來這邊獻藝的時候，特定花了一些錢，請其他一些流浪藝人，攤位小販，甚至附近四處玩耍的孩子們注意和你樣子類似的人的行蹤，同時承諾只要向我們提供出你確切位置的消息，就能得到更多酬勞。」

    「大家收了錢都很熱心，這樣你和那位小姐一出現在廣場區域，就有人過來找到我們通風報信了。我們在這人的引領下悄悄去到你們附近，付錢讓他離開後就選擇地點開始佈置，然後……後來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原來如此。」崔斯特歎道，「真是簡單而有效的智慧……最關鍵的一點在於，你是如此地重視我想要給你的委託，又是如此的信任我……」

    「雖然當時是沒和大人有確切的預定，但……梵蒂巴芬的神職人員總是值得信任的，不是嗎？」洛圖眨了眨眼睛，「至於為什麼那麼重視，理由也是擺在檯面上的。」

    「明白了，道亞斯先生，就和我想的一樣，你是一個值得一交的朋友。」崔斯特點頭說道，「請放心吧，我承諾過的就一定會做到，今天我就會發揮我在這城裡的人脈關係，讓你和你的同伴們能夠順利進到本地最好的一間劇院裡面！」

卷三 第一百五十三章 難題

   「 請……請冷靜一點，大人……」

    道亞斯結結巴巴地說道，沉陷於YY之中的崔斯特猛然回神，隨覺了自己的失態，神情尷尬地鬆開手縮回自己的椅子上，伸手端起茶水往嘴裡灌以掩飾自己的難堪臉色，卻不小心被嗆到，爆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看到崔斯特這個神職帥哥的狼狽相，咖啡店裡眾人頓時湧起了一陣竊笑聲。

    ……有趣的小子。洛圖在心裡評價道。

    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狀態平復下來，崔斯特臉龐泛紅，表情靦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抱歉，我剛才……」崔斯特過了半響喃喃說道，他感覺自己簡直一輩子都沒有這麼丟臉過。

    「沒什麼，大人。」洛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我已經切實感受到你熱切的心情，但……請把事情說得更明白些可以嗎？」

    崔斯特點點頭，然後對這個剛剛認識的六絃琴手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音樂，從古到今都是感動人心的美妙藝術，以情歌打動心上人的做法很老套卻也很有效，只要安排得當，確實可以成為一種突破性的關鍵。

    「……原來如此，這麼說，大人是想要僱傭我們在適當時候給那位小姐獻上歌曲是吧？」洛圖摸著下巴道，「這當然沒有問題。」

    「好！我知道你會答應的。酬勞方面，我也絕對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數目。」崔斯特欣喜說道。

    「嗯……不過，大人……」

    「什麼？難道你還需要跟你同伴們先商量下？」

    「不是，受人委託演唱歌曲這種事情雖少，但對流浪藝人而言算是平常，只要時間安排跟酬勞沒有問題就好……」洛圖看著他說道，「只是……剛才大人你不是說和那位小姐約好了今天早上……而現在已經……」

    洛圖一根手指輕輕指向店內的掛鐘，崔斯特目光隨之移動，然後定格在了殘酷無情的鐘面時間上。

    洛圖親眼看著這神職帥哥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接著由白變紫，又由紫變紅。

    然後，整個咖啡店的人。無論顧客還是員工，都被他突然爆發的大叫聲嚇了一跳！下一秒鐘，他瘋狂衝出去的身影就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店外的人群裡。

    洛圖：「…………」

    ……

    …………

    幸好身上還留有一點僅存地旅費，不然洛圖將會是史上第一個因為沒錢付茶水帳而不得不在咖啡店裡洗杯子的黃金血脈成員。

    空有一身強大無比的力量，卻因為某些顧忌而不能施展。身無分文走在大街上地洛圖很難得地體會到了作為囊中羞澀之平民的感覺——肚子有些餓了，卻只能對著香氣噴鼻的民族小吃攤流口水，走得有點倦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收費便宜的載客馬車從身邊呼嘯而過……

    「早知道，應該等那小子付賬後再提醒他的。靠！」洛圖無奈憤然道。

    中央廣場裡，正在使盡渾身解數哄勸鬱悶佳人的崔斯特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許久後，洛圖才終於走回預定好的居住地點。一間坐落在平民區一條不知名街巷的小旅館，跟風露蘭朵和蘇珊拉重新會合。

    聽了他的遭遇。兩位美人——呃，雖然其中一個性別為不折不扣地雄性，但單純從容貌上來說確實是美人沒錯——都報以有點幸災樂禍的笑意。

    風露蘭朵會笑出來洛圖並不意外。但見面以來就一直保持著淡定女神形象的蘇珊拉也露出笑容則讓洛圖有些驚訝。看樣子。紅月之弧前輩地性情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冷淡。

    「那人就這樣跑了。

    那他地委託……」

    「下午再去一次中央廣場，很可能會再遇到他。」洛圖摸著下巴說道。「之前我們都在為如何進入神職住區獻藝而傷腦筋……沒想到卻是機會自己送上門來。」

    「你的意思是，要利用那個叫崔斯特的神職人員？」蘇珊拉看著洛圖說道。

    「沒錯，只要幫上他地忙，那麼讓他幫我們這點小忙是順理成章地。」洛圖淡淡說道。

    ……

    …………

    漆黑地劇院裡，舞台上經典的壓軸節目正在精彩出演，空間裡迴盪著驚心動魄地配樂以及男女主角放聲高歌的深情對唱。

    前排特等席位之中的一個，崔斯特神情凝重無比，額頭一滴汗珠順著臉頰緩緩流下。這不是因為感覺炙熱，而是極端緊張。

    他雙眼貌似一直望著前方精彩紛呈的舞台，但只要有人能夠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的雙眼竟然是隱隱發白，兩個瞳孔幾乎是要衝破眼眶般擠到了兩

    的眼角邊緣。

    崔斯特對舞台上自己早已欣賞過許多遍的劇目完全不在意，他的視線，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身邊的佳人身上。

    經過可莉亞姐姐精心打扮的瑪利亞穿一身雪白底色蔚藍鑲邊的洋裙裝，平常總是綁成馬尾的長髮盤了起來，如玉的耳垂上掛了兩點乳白閃亮的珍珠耳環，胸前一個神聖潔白的純銀十字架，簡潔素雅又不失雍容大氣，充分凸顯了她本身的氣質和美麗。

    許多人都說，瑪利亞和崔斯特其實是一對絕配。這兩人本身的容貌和氣質都具備一種天然的親和力，性情之中更是有著相似的柔中帶剛之處，區別方面一個顯得有些天真，一個顯得比較圓滑，又正好互補……

    崔斯特當然相信這種說法，除了瑪利亞外，他不做第二個妻子人選。當他發現自己愛上她之後，他就開始認為她天然是自己的另一半，而對她而言他的地位也是一樣，只不過因為某種原因，她還沒有意識到而已。

    此時，為了讓一直逃避的佳人正視自己，崔斯特正在準備做一個小小的挑戰，一個大大的突破，那就是「自然」地握住瑪利亞的小手！

    親近佳人而不讓其反感，是必須要很講究很小心的。崔斯特衝動之餘也做了大量相關思考，才艱難地做出了決定，要在瑪利亞看戲入神的時候，看準時機下手！

    所以，才出現了這樣的一幕。崔斯特額頭冒著緊張的冷汗，一隻手緩慢伸向旁邊，有點顫抖，有點搖擺，全力斜眼注意著瑪利亞的神情，就等她失神的瞬間。

    彷彿過了很漫長的時間，戲劇終於進入了高潮，男主角與惡人搏鬥後華麗地躺倒在女主角懷裡，以被射穿了心臟的狀態高聲歌唱表達臨終的情感。

    被演員們出彩的表演所帶動，沉浸在戲劇之中的觀眾們歎息聲，抽泣聲隨之響起。

    就是現在！崔斯特的大手正要落下，卻見瑪利亞的小手陡然抬起，一下子摀住了她自己的嘴巴，一連串珠淚從她的眼眸中滿溢而出，滑過指尖。

    崔斯特全身都僵硬了一會兒，好半響才收回了落空的大手，心裡暗自感傷，動作上卻是很紳士風度地抽出手帕朝佳人遞了過去。

    瑪利亞接過手帕擦拭眼淚。崔斯特眼看沒機會了，表情有些呆滯，沒想到正失落間，卻感到手上一熱，竟然是擦完淚水後的瑪利亞有意無意地將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戲劇在繼續，女主角伏在男主角的遺體上放聲悲歌，空間裡充滿了淒涼悲傷的氣息，唯有某個神職青年心裡湧動著暖暖的幸福。

    ……

    …………

    「真的很好看呢，謝謝你邀請我來，崔斯特。」看完大戲的瑪利亞心情出奇地好，她這時才意識到整天將自己悶住只會一直不開心下去。有時候，適當放鬆些也是很好的選擇。

    「呵呵，你高興就好……我本來還有些擔心，你會不喜歡看這種主題的戲劇。」崔斯特被美人笑顏激盪到智商下降一百點，表情有點傻傻地笑道。

    「我原先也以為我不會對這部劇太感興趣。」瑪利亞說道，「但看過之後才知道，有些事情真是我想錯了……其實很多事情都不能僅憑自己想當然呢。」

    「確實，世間的事物，有很大一部分不是自己親身經歷過就不會清楚知道的，哪怕從書本，從他人那裡知道得再多。」崔斯特附和著說出自己的人生感慨。

    「嗯……」瑪利亞盯著他。

    「啊……抱歉，是不是說了無聊的話語？」崔斯特有點緊張地問道。

    「沒有，只是剛才一瞬間，覺得崔斯特跟以前有點不一樣……只是感覺而已，也許是我的錯覺吧。」瑪利亞微笑道。

    兩人肩並肩朝中央廣場走去，一路上這對神職璧人惹來無數讚歎欣賞羨慕的目光。不明真相的人，有不少直接是把他們當成了新婚的夫妻——實在太般配了。

    兩人邊走邊聊，氣氛很愉快，然後瑪利亞突然提出了一個顯得有點詭異的問題。

    「喂，崔斯特，你說，在沒有治療的情況下，真的有人能夠在被射穿心臟後還說上一大段話嗎？就像那個戲劇裡凱斯（男主角的名字）一樣……」

    崔斯特一時呆住了。

    「我感到很疑惑，所謂……愛情的力量，真的能讓人做到那種地步嗎？或者單純只是藝術家的渲染而已？」瑪利亞像個作業被難住的小學生一樣，皺起秀眉思考著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