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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武俠]湖幫十三英列傳之一平湖秋水作者:洛霖〈jjj〉(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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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minaday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07 | 顯示全部樓層
  送走了耿素秋後,諸葛破雲的心理突然極度不安起來。

  看見水依戀溫柔可人的樣子,他心中的愁緒更如雪上加霜地來。

  好幾度想開口,對水依戀道出一切,可是就是不知如何開口。

  這時,門外傳來人聲,原來是鐵云誠他們回來了!

  諸葛破雲就像遇見了救星般,急忙奔出門外。

  只見沈去塵手提一個皮囊,對他笑吟吟地說:「找到了!」

  諸葛破雲茫然地望了一眼,才出聲問道:「鐵兄他們人呢?」

  「叔叔揹著老丈走山路,所以會晚些回來,」沈去塵似乎也感覺到諸葛破雲的不對
勁,又忙問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這回事,沈老弟別亂猜測!」他笑了笑,不過還是不自然。

  「如此便好!」沈去塵回道後,便逕自去與水依戀打招呼去了。

  不多久,鐵云誠與水楚果然也回到茅舍。

  「真是老天保佑,沒想到我們這一去,便尋到了『續命萬靈』…」滿臉欣喜表情的
水楚,拉著諸葛破雲,將前後經過說了一遍。

  諸葛破雲一邊聽著,一邊假意陪笑著,耐著性子讓水楚說完。
  等到他說完,正想出言換鐵云誠之時,未料鐵云誠卻先說:「事不宜遲,我等須盡
快趕回岳州以救人命。今日各位相助之恩,容在下等他日再報!」說罷,便要與沈去塵
雙雙離開。

  「鐵兄且慢,可否先解小弟心中難題?」諸葛破雲問道。

  鐵云誠一怔,停下腳步,笑道:「什麼難題?」

  「如何心裡手底,皆求圓滿的大難題。」諸葛破雲又說。

  「幾日不見,諸葛兄倒是與在下打起禪機來了,」鐵云誠聽罷笑道:「諸葛兄的問
題,若是針對武功,那麼在下只能說,天下武功,沒有能讓人心中圓滿的招式。手中圓
滿之招,常發自心中有缺之意。」

  這與諸葛破雲前夜所悟恰巧不謀而合,令他暗吃一驚,他又問道:「若是針對人生
來講,又應何解?」

  鐵云誠又笑了,道:「這種問題,在下也不知道。在下只知,每一個人都有一種
命,自己的理不完,哪能管到旁人的?」

  諸葛破雲心知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黯然苦笑道:「鐵兄所言甚是。」遂打
住話題,拱手告別道:「請鐵兄此去珍重,希望能有緣再見!」

  鐵云誠點點頭,多看了他一眼後,轉過身去,與沈去塵各自施展輕功,相繼而去。

                 
※※※※※※※※※※※※※※※※※※※※※※※※※※※※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對諸葛破雲這一夥人也是一樣的。

  繼鐵、沈二人離開之後,水楚也藉機出言告辭。

  「小兄弟,看看時候還早,我們父女也先下山了。」他道。

  諸葛破雲念著水依戀,但是又找不到合適理由來挽留水家父女,只好悻悻然地說:
「既是如此,晚輩也不強留兩位。晚輩一有空,便會下刪去探望二位。」還依依不捨地
望著水依戀。

  水依戀也說:「葛大哥下次來,依戀一定會準備好酒好菜,讓你與爹痛快吃喝一
番。」

  水楚看著諸葛破雲,笑道:「這個當然,葛兄弟到時,可別忘了來找我喝酒談
心…」

  於是,水家父女也離開了,小茅舍又回復到諸葛破雲一人獨處的模樣。接下來的十
幾天,諸葛破雲除了捕魚打獵之外,其餘的時間就是在揣摩當夜自己所悟的武學道理
中。

  突破了「求好心切」的心理障壁後,諸葛破雲越來越能得心應手地使出自己想要的
槍招來。他心理的陰霾也漸漸淡去,自信武功大成之時,應是指日可待。

  每當太陽西下後,他仍一如往昔地前往小湖畔,靜靜地徜徉在湖光山色的美麗景緻
中,一面獨思前程如何。
時光匆匆而逝,諸葛破雲算算日子,應該塊到中秋時分了,心覺既然武功成就有期,且
牧場之事也成,就不應該再找藉口,託辭不回南陽「金槍堡」中。

  畢竟,離家的遊子,也須有落葉歸根的一天。尤其在這種佳節,若不回去見見家
人,恐怕母親耿素秋的內心,又是一番惆悵滋味。

  想到這裡,他心中暗自決定,明日一早,便要回轉南陽。

                
※※※※※※※※※※※※※※※※※※※※※※※※※※※※
  
  次日清晨,諸葛破在曉風吹拂中,整裝出發。

  這日驕陽如炙,曬得諸葛破雲口乾舌燥,將隨身水壺的飲水都給喝光了,於是他繞
路而行,至山中一小溪處取水休憩。

  溪旁已有一少年,正牽著馬,飲水洗滌一番。諸葛破雲瞧了一眼,只見那少年服色
異於尋常人家百姓,應該出身自家道不錯的人家。心中頗覺訝異,怎麼在這種熱天下,
一個公子人家會跑到這般荒山野嶺來。 

  不過,想想自己,不也是堂堂南陽「金槍堡」的當家人物,在河南道地界也算是顯
赫名門之後。自己都能夠跑來了,別人家的公子若也有這種閒情逸致,又有何不可呢?

  他不禁暗責自己多心,於是取夠了水,就要繼續趕路。

  突然,身後聽到那人的呼喚聲,道:「這位大哥請留步!」

  諸葛破雲一怔,回過頭來,仔細打量著那個貴介公子。

  讓他微微疑惑的一點是,這個公子的聲音,竟然如鶯聲燕語般地好聽,而不如同一
般男子聲音的低沉沙啞。

  又見他的胸前微微聳起,喉間並無喉結存在,諸葛破雲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個女
扮男裝的「假公子」來著。

  「這位公子,招呼小弟又有何事?」諸葛破雲也不拆穿,仍以「公子」這個稱呼問
著這位女子。

  「是這樣的,」那公子略一遲疑,隨即說出了來意,道:「小弟出來貴地找人,對
路途狀況不太清楚,想向大哥請教。」

  「既是如此,就請公子但說無妨,公子想上山尋找何人,這山中獵戶人家多獨自而
居,若公子能說出個名姓來,小弟或許能幫得上忙!」諸葛破雲回道。

  「這不必煩勞大哥了,」那公子連忙搖頭道。然後又說:「只須麻煩大哥點明進山
的道路,以及最近的人家,小弟就萬分感激了!」

  諸葛破雲頷首笑道:「這有何難?只是一樁小事。」隨後將路線」地點,一五一時
地向那女扮男裝的公子說明白了。

  那公子聽罷,忙不佚地拱手稱謝。諸葛破雲隨便說了幾句客氣話後,心中暗自竊
笑,這女子學起男人語氣動作,竟也有模有樣!

  於是,轉身離開,逕向山下小鎮之路邁進。

  幾個時辰之後,諸葛破雲到了水家父女居住的小鎮。一進了鎮口,就發現四處充滿
身著明軍制服的官兵,正在四處盤查。

  他心中一驚,暗道莫非是那「山王會」人馬去而復返,又想攻打來這裡?否則這批
官兵,又為何來此偏僻小鎮?

  正在沒頭緒時,忽然眼前走過一老婦人。

  原來,那老婦人正是當日前來向水依戀告急的鄭大娘。

  諸葛破雲上前行禮,打了招呼後,便問起鎮中情形來。

  只聽,鄭大娘回道:「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事,這方圓幾十里內,這幾天來了好多
外地來的軍爺。一來就設定關卡,檢查來往行商,說是為防鄖陽那頭的賊人來犯,所不
得不做的預防措施…」

  「這倒也罷,就不知這些軍爺又集中鎮中青壯男子,是想要做什麼了?」鄭大娘又
道。

  「什麼?那水大夫一家人呢?」諸葛破雲急切地問著。

  鄭大娘看了他一眼,才驚覺道:「我認出你來了,你就是上次在藥舖裡的小伙子!
看我年紀大了,記性也是越來越不行…」

  諸葛破雲心中只著急水家父女,連忙打斷她的話:「大娘,那水大夫一家呢?」

  「他們運氣好,被南陽有戶人家請去治病了,所以不在這裡。對了!依戀臨走時,
託我交給你點東西,你隨我去拿吧!」

  諸葛破雲起初聽見水依戀不在的消息,心底頓覺失望萬分,一聽鄭大娘說水依戀有
東西託付,才又精神大振起來,隨著他而去。

  鄭大娘回轉家後,不一會兒,從屋內取出一包袱,交給諸葛破雲。他接過手一打
開,原來是四個製作精美的月餅。

  隨餅還附著一只手箋,上面寫著:「每逢佳節備思君!」

  諸葛破雲讀了幾遍,感受到其中的甜情蜜意,內心深處頓然暖和許多,細心地將紙
箋收入懷中,向鄭大娘稱謝再三才去。

  之後他走至鎮門,只看見客商行旅大排長龍,正等著接受官兵盤點詢問,才知鄭大
娘所說不假。又見天色漸暗,索性不再排隊,前往鎮中一間客店休息打尖,準備明早再
離開小鎮。

  夜間的客店意外地生意興隆,坐滿了男男女女,都是些旅經此地還沒能走的外地
人。諸葛破雲用了耿素秋臨走時,交給他的金銀,買下了裡面的一張桌子,舒舒服服地
喝著小酒、哼著小曲。

  心理想著的,卻都是水依戀的倩影。

  諸葛破雲打算著,等著他功行圓滿的時候,就向水依戀道出一切,包括他的身世。
然後,將那塊玉珮送她,再請耿素秋派人提親,將水依戀風風光光地迎回南陽「金槍
堡」中,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他不覺掃視著在場的眾賓客,赫然看見一人,覺得十分眼熟。定睛細看之下,竟然
是白天遇見那位女扮男裝的「假公子」!

  只見他求助無門地四處張望著,似在尋找什麼。諸葛破雲多看了他一眼,霎時間兩
人四目相對起來。那公子突然如同發現寶藏一般,高興地朝諸葛破雲方向走了過來。

  「借問這位大哥,」那公子有禮地拱手一問,道:「小弟遍尋個位子坐下不果,可
否請大哥行個方便,借個位子讓小弟休息用飯?」

  「有何不可!就請公子就位。」諸葛破雲見他一個女子,行走四方不易,所以也不
刁難,笑著請她入坐共飲。

  那公子坐下之後,喚過客店夥計,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低聲囑咐一番。只見那夥
計連連稱是,飛也似地離開了。

  不過多久,客店掌櫃與夥計送來滿桌的鮮果菜肴,看得其他旁桌賓客是嘖嘖稱奇。
諸葛破雲也不例外,笑著問道:「看來公子今日食量甚佳,一叫就教得這麼多的飯菜水
果!」

  那公子搖手笑道:「小弟嫌麻煩,只好叫夥計把店中菜單上所有東西一齊送來。反
正,這只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嘛!」

  諸葛破雲聽得皺眉,又道:「公子在外如此招搖過市,小心宵小強良在旁窺伺!」

  那公子聽得一楞,頓時起了三分畏意,回問道:「這麼多官兵在此,怎麼會有宵小
強梁之徒,敢在停留於此?」

  諸葛破雲笑而不答,只是一飲而盡。

  那公子也不多說,開始挾起飯菜,小口小口地細嚼慢嚥著。

  諸葛破雲對他的舉止動作感到有趣至極,於是端詳注意起來。見那公子面如桃花、
脣紅齒白,雖是改做男兒身,亦尚有三分脂粉氣猶存。如果回復本來面目,只怕是水依
戀,也是不及他的美。 

  諸葛破雲好奇起來,問這公子:「同桌吃飯,還不知公子姓名!」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那公子這般回答著。

  「說得好!」諸葛破雲敬了他一杯,又問:「那麼,公子上山之後,可有找到了人
嗎?」

  「沒有!」那公子恨恨地說:「不知這人躲到何處去了,累我白跑一趟冤枉路!」

  諸葛破雲聽得起疑,又問道:「公子上山去尋仇?」

  那公子頓時不悅,冷冷地說:「這是小弟的私事,請大哥別過問。」

  諸葛破雲看他杏眼圓睜,不由得伸了伸舌頭,暗道這姑娘潑辣。

  突然,客店一陣人聲吵雜,轉移了諸葛破雲的注意。只見客店之外,來了黑壓壓一
片的官府士兵,將客店團團圍住。

  一時,店中賓客頓生恐慌,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身著盔甲,腰佩長劍的將領走進來,大聲喝道:「全都給我坐下!」接著,吩
咐下屬疏散四周觀望人群,帶著十數名手下,走進客店中,對眾賓客臉孔一一詳查。

  諸葛破雲對此也一頭霧水,轉眼看著那公子,他卻是夷然無懼地坐在位子上,一點
也不覺得在乎。

  一個士兵走到諸葛破雲的桌前,看了看那公子的臉後,露出既驚又喜的表情,連忙
回轉至那將領身邊,低聲言語一番。

  那將領聽罷也走了過來,對著那公子的臉一陣辨認後,突然敗倒在地,高興地道:
「末將是四川總兵查粹鋼的帳下前鋒古勁風,奉總兵大人之命,前來尋找小….公子,
請公子見諒!」

  那公子哼也不哼一聲,只是吃著東西,讓那古勁風頗覺尷尬男當起來。諸葛破雲不
願惹事,拿了酒壺,就要起身離開。

  古勁風手一伸,擋住了他的退路,問道:「閣下想去哪裡?」

  諸葛破雲笑道:「將軍與公子有話要說,小的只好先告退。」

  「不必走!」那公子的眼神一利,瞪著古勁風道:「查粹剛好大的膽子,竟然想來
擄我,難道他不怕烏紗帽就此不保嗎?」

  那公子這一言,讓兩人都楞了一下。

  諸葛破雲轉過頭看看那公子,冷道:「公子,小弟只是個平民百姓,不必位小弟發
這麼大的脾氣吧?」

  那公子聽出意思,才暗暗佩服諸葛破雲的不卑不亢,拱手道歉說:「這事不關大哥
的事,是小弟失禮,還請大哥回座!」

  諸葛破雲苦笑著坐回原座位。向古勁風擺擺手道:「古將軍,小人沒法子,只好留
下來了,你就當我是個影子吧!」

  古勁風看了他一眼,然後還是恭敬地對那公子說:「啟稟公子,這地方人蛇混雜,
不太適合公子尊貴的身分,末將看還是…」

  「你不能讓我安安靜靜地吃頓飯嗎?」那公子生氣地問著他。

  古勁風不院自找沒趣,只好退下,道:「末將遵命!」退出客店中,卻仍帶著人馬
候於店外。

  眾賓客見官軍退去,紛紛離開,一時之間人走得一乾二淨。

  諸葛破雲見狀,也欲離去,卻被那公子一聲叫住:「這位大哥…」

  「公子,大家都嚇得散場了,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我只是想要有個人能陪陪我說說話!」那公子囁嚅地說。

  「外頭這麼多人等著你,隨便叫個人進來就好了!」諸葛破雲不想理他,站起身
來,又被他一把拉住。

  「求求你!」在那位男扮女裝的公子哀求企盼的眼神底下,他嘆了一口氣,道:
「一個姑娘家,好好地不回家,這般胡鬧,又是何苦來哉?」

  「大哥,你知道我是女兒身…」那公子大吃一驚,道。

  「我又不是瞎子,」諸葛破雲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道:「怎麼會從你的言行
中,看出這一點來?」

  「瞧大哥的言談舉止,不像是平常人家出身,敢問大哥是…」

  「『相逢何必曾相識』,這是你說的,現在我原句奉還!」諸葛破雲回道。

  那女子聽了莞爾一笑,道:「大哥真有趣!」

  「雖是有趣,但卻不無事找事,」諸葛破雲指著立在外頭的兵馬,問著女子說:
「他們是來幹麼的?怎麼一見到妳,像個龜孫子似地,生怕惹妳大發雷霆?」

  「他們是我爹爹的舊屬,是來找我的。」那女子回道。

  「原來妳是官家的千金,小弟失敬失敬!」諸葛破雲笑著說。

  聽到諸葛破雲的恭維,那女子卻不面露喜色,反倒是嘆了一口大氣:「唉!聽大哥
這句話,就知道大哥不知做官家子女的難處。」

  諸葛破雲頓住,道:「這倒要請教。」

  「身在富貴人家,雖然衣食不缺,但是世俗禮教、門戶之見、外人評價,總像是一
條無形的絲線般纏著。好像,什麼事情都是注定,什麼命運都得接受,人生劇碼都早已
寫好…」那女子娓娓道出。

  這番話,諸葛破雲也感同身受,點了點頭道:「說得對!」

  「像小妹,只是想在一生中,能與自己真正喜歡的郎君相守一生。這個小小心願,
因生在豪門之中,也就不能順遂!」

  諸葛破雲想想自己,還不知母親耿素秋,會不會真的接受向水依戀這般窮苦出身的
女孩,進入「金槍堡」?不由得也學起那女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才說:「真是造化
弄人!」

  那女子見他如此,晶瑩的眼眸倏地一亮,高興地說:「聽大哥這一聲長嘆,像是明
白了小妹心中的苦處了!」

  諸葛破雲苦笑著:「可能吧!」然後又說:「既然姑娘已有心上人,為什麼不像令
尊令堂直言,難道這男子出身不好,高攀不上。」

  「不!這人長得相貌堂堂,又在軍中戰功彪炳,也有個不小的官職,只是…」

  「只是什麼?」諸葛破雲疑道。

  「只是我爹不許小妹嫁他,要將我許配給一個浮滑無形、遊手好閒的世家子弟!我
這一路追來,就是想把這個紈褲子弟殺了,好讓我爹死了這條心!」女子又道。

  諸葛破雲暗暗吃驚,沒想到這官家小姐竟然性烈至此。

  女子見他停住不語,歉然地說:「對不起,小妹一時口不擇言…」

  「不妨!」諸葛破雲道:「江湖中混得久了,這種事情司空見慣,而且,若是換做
我,為了一生的幸福,也會拼它一拼。」

  「聽大哥話中之意,是覺得小妹沒做錯?」女子問道。

  「天下之事,那有絕對地『對』或『錯』?只要無愧本心,率性而為一點,又有什
麼關係?」諸葛破雲笑道。

  那女子笑了,笑得好甜地說:「跟大哥說說話,小妹心裡好多了。可不可以請大哥
告知姓名呢?」

  諸葛破雲見她問得十分誠懇,也不在矯柔造作,道:「我叫…」

  話才要說,忽聽店外一陣騷動,忙又住了嘴,轉頭探望。

  只見店外,不知又從何處冒出一支人馬,打著不同旗號,與古勁封鎖率領的川軍對
罵起來。

  那女子見到那旗號,喜出望外地說:「是他來了!」

  「『他』是誰?」諸葛破雲不解地問著。

  「『玉面尊諸』汪震偉。」女子笑著對他說。

  諸葛破雲聽罷,才不自知地渾身一震,看著外頭。

                
※※※※※※※※※※※※※※※※※※※※※※※※※※※※

  諸葛破雲側耳一聽,只聽見店外,那川軍前鋒古勁風正破口大罵著:「汪震偉,你
不在自己的防區待著,半夜三更地跑到我們川軍的防地來,又帶著你那幾面『回頭是
岸』的破旗,是想來挑釁不成?」

  只聽見寒風中,另一人出聲笑道:「古前鋒莫要懷疑,震偉只是奉醇老的手令,前
來接回二小姐的。有什麼得罪之處,震偉自會像查總兵交代!」

  古勁風回道:「關於這件事,我們川軍已經接過手來了,二小姐的安危自有我古勁
風擔待著,汪千戶這就請回吧!」

  又一個聲音傳出,指責著古勁風道:「古勁風,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汪將軍已
將好話說盡,就是要給你個下台階。怎地你還不識相點快滾,難道要我們兄弟動手請你
走,才成嗎?」

  古勁風怒道:「范仲猛,你才不要不識相!別人怕你『范家四虎』,我古勁風可不
當你們兄弟是一回事。有種的話,就上前較量一番!」

  「仲猛,不可對古前鋒無禮!」汪震偉叱道。

  這時,那女子也奔出店外,對著古勁風說:「古勁風,你今天真的讓本小姐見識
到,川軍是如何威風的。我這一回去,必會親自上南京向侯爺好好分說清楚,讓他老人
家好好嘉獎你一番!」

  古勁風聽見這反話,登時不知所措,急道:「二小姐…」

  只聽見那女子一聲喝道:「還不快滾!」

  川軍一班人馬,在古勁風令下,落荒而逃。

  川軍一走,那女子便回轉至原位上,等著汪震偉進來。

  諸葛破雲亦想親眼見見這傳說中的人物,所以也沒走開。

  那女子幫諸葛破雲斟了杯酒,低聲道:「看我怎麼好好整他。」

  諸葛破雲大訝,這汪震偉不是女孩心儀之人嗎?不過他也知男女之事,實非旁人所
能置喙,只能在一旁觀看動靜如何。

  不久,五個人連袂走進店中。為首之人面如冠玉、英風颯颯,龍行虎步般地過來。
身後四人,也都是虎背熊腰,頗有英雄氣概。

  諸葛破雲見那汪震偉儀表非凡,果有一代名將的氣勢,不由得暗暗欽慕起來,才知
盛名之下,果然無虛士!

  「二小姐,醇老遣我等前來,接你回府!」汪震偉開口道。

  「哼!」女子氣道:「沒有我爹命令,你就準備讓我流浪街頭了嗎?汪大將軍。」

  「二小姐,你知道末將沒有這個意思…」汪震偉連忙解釋道。

  「我怎麼知道?」那女子低下頭去,道:「人家又不是你肚內的蟲,怎會知你心底
到底是在乎我,還是不在乎我?」

  「二小姐的青睞,震偉會銘感五內。只不過,震偉已經與大小姐有婚約在身,怎
可…」汪震偉為難地說。

  諸葛破雲聽到,心裡暗自一笑,原來這是個「二女爭夫」。

  哪女子聽到了,站起身來,睥睨著汪震偉道:「說來說去,你的心裏頭,還是向著
敏芝多些。」她又跺了跺腳,不忿地說:「枉費我還苦心積慮逃出府來,想把那南陽
『金槍堡』的諸葛破雲殺了,好讓我爹回心轉意…」

  諸葛破雲這才嚇出一身冷汗,原來女子口口聲聲要殺的紈褲子弟,竟然就是他!

  汪震偉又道:「二小姐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這南陽『金槍堡』,是河南道上三大
武林名家之一。尤其聽說那諸葛破雲,已經練成其絕技『未濟而乾』,手中金槍一出神
鬼莫測。怎麼可能說殺得掉,就殺得掉呢?」

  諸葛破雲不住大點其首,心中稱讚這汪震偉果然十分「識貨」。

  那女子接著道:「就算打不過他,死在他的槍下,也總比嫁給這種不務正業,只仗
著祖宗留下來幾份家產的寄生蟲,來得太好了!」

  諸葛破雲氣得想破口大罵,正要發作時,卻聽汪震偉又說:「二小姐可能是聽了不
實的謠言。末將接到消息,前些日子那『獸人王』晁定凱夜破我軍打到這裡,就是這
『金槍太保』諸葛破雲,憑一人之力,退走賊兵的。對此英雄人物,末將還得佩服他
了…」

  「我看你才是道聽塗說,那晁定凱手帶千軍萬馬而來,憑一人之力可退之,分明是
癡人說夢!什麼『金槍太保』,好難聽的名字!」

  諸葛破雲簡直是氣得發昏,後悔為什麼不早點教訓這個「有眼不是泰山」的無知女
子。越聽越聽不下去,只好起身。

  女子見他要走,急忙地說:「大哥,你要走了!」

  諸葛破雲暗罵著,再不走的話,難道要活活氣死在這裡嗎?

  汪震偉自一開始見到他,便一直留意著,只是礙於有事在身,沒有多加盤問。這時
有了機會,也拱手問道:「這位好漢是…」

  「無名小卒,汪兄後會有期。」諸葛破雲淡然回道,便從他身邊走過,一點也無視
於他灼灼的目光。

  「帶我一起走!」那女子奔了上來,拉住諸葛破雲的手,卻被他不悅地甩了開。只
聽他說道:「湯二小姐,人家汪將軍不辭辛勞地來找妳,妳就隨他回府吧!」

  「不!我不回去!」那少女又拉著他的手不放。

  就在此時,只見汪震偉左掌一揮,擊昏了少女。

  諸葛破雲忙俯身搶過她的身軀,生氣地望著汪震偉道:「這是幹什麼?」

  「只是沒法可想的權宜之計。」汪震偉傲然道。

  諸葛破雲惱怒,又問:「難道她連選擇到哪裡的權利都沒了嗎?」

  只聽身後一人罵道:「兀那漢子,竟也趕管我家千戶的私事?」

  諸葛破雲鷹眼倏地一亮,發出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來,冷道:「在下若是要管,怕
各位也沒這個本事能留得下我!」

  此話一出,登時劍拔弩張起來….

                 
※※※※※※※※※※※※※※※※※※※※※※※※※※※※

  隨「玉面尊諸」汪震偉前來的「范家四虎」,在諸葛破雲充滿自信的犀利眼神逼視
下,退出了店門,紛紛抽出兵刃來。

  諸葛破雲左手抱著湯敏芬,右手摸向腰間的槍袋,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客店。

  汪震偉見湯敏芬落在他手上,怕會又所閃失,正在想著對策。

  門外眾人屏氣凝神、用心戒備,只待一聲令下,便上前搶人。

  諸葛破雲倒是不甚在乎地,搶過一匹軍馬,將湯敏芬的嬌軀擺了上去,回頭冷笑道
:「汪將軍再不動手,小地可就要走了!」

  汪震偉笑道:「就算末將讓閣下走,閣下此後也背著個『擄人』的大罪,能逃到天
涯海角嗎?」

  諸葛破雲不懼地說:「我拜託你,我只是幫你送個人回家罷了,不必說得這麼嚴重
吧!」

  汪震偉一楞,道:「閣下是在說笑吧?」

  「她不跟你走,要跟我走,我只好照辦,也算是一種無法可想的權宜之計吧!」諸
葛破雲語氣轉冷,道:「何況,在下一生從不打女人,也不喜歡看到別人對女人用強
!」

  汪震偉眼神閃爍,似是不悅起來。

  諸葛破雲也知道他的不快,於是笑了一聲,準備上馬。

  汪震偉見情勢不對,終於動了殺機,用眼角餘光暗示「范家四虎」動手救人。四人
搶在諸葛破雲上碼的一剎那,發動了攻勢。

  一時之間,「范家四虎」之中,老大范伯剛的厚背大砍刀,老二范仲猛的風鈴箭,
老三范叔威的雷震擋,老四范季強的方天畫戟,一齊向諸葛破雲招呼而來。

  同一時刻,汪震偉閃身出客店,接過八角銅錘來,翻身功上第二波。

  諸葛破雲感到背後勁風襲來,轉過身去,一聲清嘯下,腰間的「紫金鷹陽槍」應聲
而出。一道紫色光芒,畫出了戰鬥的序幕。

  只見槍尖寒芒,帶出一個圓弧來…

  一個未曾劃盡的圓,是一個有缺口的圓!

  一瞬間,圓從缺口之中向兩旁分開,彷彿如同棲息於孤峰頂端的蒼鷹,見到獵物,
緩緩地張開了如鐵般的雙翼…

  五人從未見過這種招式,不覺心頭一寒!

  蒼鷹張開了翅膀,呼嘯一聲,衝向無窮無際的藍天之中。

  三連發的風鈴箭,分成數截,飄落地面。

  狂潮洶湧的厚背刀勢,向後節節敗退中。

  倏出如電的方天畫戟,失去了準頭,在風中搖擺不定。

  而雷震擋,則被蒼鷹的利喙,無情地摧殘中。

  如隕星般飛天而至的兩把八角銅錘,猛憾著鷹的雙翼。

  一聲巨響後,萬物又歸為寂靜。

  夜色之下,諸葛破雲的槍,架住了汪震偉的銅錘。

  兩人沒有近一步的舉動,均暗自計算下一步的策略。

  終於,諸葛破雲放下了槍,笑道:「汪兄好身手!」

  汪震偉也向解開心結似的,還以一笑:「諸葛兄果然名不虛傳!」

  諸葛破雲哈哈一笑,道:「好說!」便上馬而去。

  范家四虎喪氣地望著他的離去,不服氣地問著汪震偉:「千戶,為何不留他下來,
這樣回去如何與湯爺交代?」

  汪震偉將八角銅錘,交給隨身侍童,搖頭笑道:「不必擔心,你們可知他是何人
?」指著諸葛破雲的背影。

  四人一臉的茫然不知所謂。

  「他就是,」汪震偉頓了一頓,道:「『金槍太保』諸葛破雲!」

  「那剛才的那一招不就是…」

  「『金槍堡』得以威震武林的名技,『未濟而乾』!」

  汪震偉說出這句話時,諸葛破雲已經消失在他們眼前…

               
※※※※※※※※※※※※※※※※※※※※※※※※※※※※

  湯敏芬醒來的時候,發現她正在一戶人家之中,身上被五花大綁著,只是多披了一
件男人穿的大衣,所以不覺得冷。

  她慌忙地叫著「救命」。不一下子,一個老頭子前來探視,他一見到人,連忙問道
:「這是哪裡,為什麼綁著我?」

  老人睡眼惺忪地回著:「這是個小村,離白河渡口有半天路程。」

  湯敏芬氣道:「還不快給我鬆綁?想找死不成?」

  老人退了數步,害怕地說:「這可不成。送姑娘來的那位小哥說,姑娘一到入夜,
性情就會大變,連親夫都會想殺的。他還送了我一百兩白銀,要我好好看著姑娘,等日
正當中,才能為妳鬆綁。」

  湯敏芬氣急敗壞地問著:「那他人呢?叫他來見我?」

  「那小哥說有急事,先走一步了,走的時候,只交待一句口信,要老漢傳給姑
娘…」老人又道。

  「他說什麼?」湯敏芬問道。

  「他要姑娘回去,好好反省,不要『狗眼看人低』!」

  湯敏芬氣得大叫道:「我一定要殺了這個王八蛋!」

  老人見她「發作」起來,嚇得連忙奔出房門。

  湯敏芬氣得眼淚直流,心裡想著會是誰故意找他麻煩?

  她只記得,失去知覺前,自己正與汪震偉一班人在客店裡。

  身子一動,披在身上的大衣落在床頭上。

  一聲清脆的聲音,引起了湯敏芬的注意。她定神一看,是塊玉佩來著。

  玉佩的上頭刻著幾個字:「清流涓涓」。

  湯敏芬看著那玉佩,不甘心的眼淚又是黯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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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minaday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07 | 顯示全部樓層
  諸葛破雲進堡時,站在堡門口迎接他的,正是「落雁探花」耿華仁。他喜出望外
地,問候著諸葛破雲道:「當家別來無恙?」
  
  諸葛破雲一還禮,也道:「破雲不才,累耿叔掛念了。耿叔別後略有清減,是不是
堡中雜務太多,過分勞累所致?」

  耿華仁聽到諸葛破雲關心起自己的身體,老懷大慰地笑道:「二少爺、五少爺都出
堡去幫外家幾房了,聞氏昆仲又奉大夫人之命出外去了,我這把老骨頭,只好暫時挺著
『槍堡』內外。不過… 」他多看了諸葛破雲一眼,然後道:「當家若是肯回來的話,
老夫這擔子應該會減輕不少!」

  諸葛破雲當然聽得出他的絃外之音,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道:「耿叔,您乾脆好好
責備我一頓吧!我知道我是不務正業了一些…」

  「浪子回頭金不換!」耿華仁回道:「夫人為了你,費盡心血地找到了一門好親
事,對象是個官家小姐。這是當家知道嗎?」

  諸葛破雲想起前晚好好修理湯敏芬之事,不由得噗哧地笑了出來,惹起耿華仁的驚
訝眼光,向他凝神看來。

  諸葛破雲當然不能說出這前後經過,連忙收起笑容,正色道:「這事,我已經聽娘
提起過了!」

  「夫人見過當家,這事怎麼我不知道呢?」耿華人吃驚地問道。

  諸葛破雲於是大略地帶過了前事。耿華仁於是恍然道:「原來上次夫人說要去廟裡
幾天,不是真的去參禪拜佛,而是去見當家了!」

  「娘就是這個性子,做什麼事都不說得明白,耿叔就別見怪了!」諸葛破雲忙道。

  「老夫怎麼會呢?倒是當家你要體諒一下大夫人的心情,善盡為人子的孝道才是
!」耿華仁回道。

  「破雲遵命!」諸葛破雲點點頭。

  耿華仁笑著點了點頭,看見諸葛破雲的樣子,才發現瞎子石賞的鐵口直斷果然厲害


  看來,諸葛破雲一有了妻房之後,這個浪子不回頭,也不行了!

  兩人走進大堂中,耿素秋與余繡娘已經等候良久。諸葛破雲一見兩位高堂,連忙跪
拜行禮,道:「孩兒給兩位娘親請安!」

  「你終於回來了。」耿素秋高興道,拉起諸葛破雲說:「前兩天,九江湯家的湯老
爺,派人前來通知,說是願與我們諸葛家結成親家。娘正愁找不到你。沒想到,你卻先
回來了!」

  諸葛破雲聽得頭皮發麻,趕緊解釋道:「娘,這次孩兒是回來與您同渡中秋佳節
的,沒想過這門親事…」

  耿素秋卻笑道:「這有什麼關係,既然你人回來了,我們就商議商議這成親之
事。」

  「這…」諸葛破雲滿臉為難之色,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時,諸葛澹雲的親生母親,也是諸葛破雲的二娘余繡娘開口道:「破雲,你年紀
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親生個娃娃,讓你娘含飴弄孫了!如果,你心中有什麼顧慮的
話,不妨說出來。今日我們姊妹都在這裡,也可以為你琢磨琢磨。」

  諸葛破雲回道:「孩兒只是以為,再還沒搞清楚這湯二小姐的人品脾氣,就貿然下
定論,未免也太過草率行事一點…」

  耿素秋不樂地說:「這湯敏芬出身自名門世家,又不是尋常百姓,人品會差得到哪
裡去?何況這次是我們高攀,又怎麼能故意嫌這個,嫌那個的,讓人家覺得我們『槍
堡』,太過小家子氣?」

  「姐姐說得沒錯,」余繡娘也跟著附和道:「名門自有名門的家教,這個破雲你就
別擔心了。我還聽說湯二小姐長得十分標緻,又十分能幹,這幾年來襄助湯老爺處理事
業,做得人人是贊不絕口。能得這種賢妻,該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

  諸葛破雲皺起眉頭來,回道:「可是,破雲卻聽人說,這湯敏芬生來十分刁蠻,動
不動就會喊打喊殺的,不是一個溫柔婉約的女子。」

  「一派胡言!」耿素秋叱道:「這是那裡聽來的小道消息,全都不能作數。上次,
我讓華仁親上九江,他可是見過湯家的三位小姐一面。你就聽聽看,他是怎麼說的!」

  耿華仁連忙回道:「回大夫人的話,屬下的確見過湯家敏芝、敏芬、敏芊三位小
姐。依屬下看來,其中確以二小姐敏芬說話最為得體,也最受湯老爺的欣賞。」

  諸葛破雲被他這麼一回答,登時啞口無言,差點想把途中見到湯敏芬的種種故事,
向兩位母親道出。可是又怕收到責罵,只好悻悻然地作罷了事。

  耿素秋見他不語,道他是知道誤會了,也不再深責下去。只是道:「好了,娘也知
道這終身大事,實非同小可。你就趁這幾天,好好去考慮一下吧!」

  諸葛破雲點頭應是,送了兩位夫人入內休息。

  一回轉至自己房間,他才開始發愁起來。

  看來,這次堡中諸人,都十分看好那刁蠻的湯家千金,而不是自己心愛的水依戀。

  若不快刀斬亂麻的話,他與水依戀的將來,恐怕就會成為水中樓閣,可想而不可成
了。

  諸葛破雲心中思量,為今之計,只好先找到水家父女,說明一切後,帶他們回「金
槍堡」來,再懇求母親耿素秋成全,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可惜聞氏兄弟不在堡內,否則這下當可派他們出堡尋人。

  諸葛破雲想到這裡,喚過一個家僕,請來耿華仁,探問聞氏兄弟的歸途起來。耿華
仁回道:「當於這兩日之內回來堡中。」

  諸葛破雲聽罷,心中稍安。心想反正這幾日就託故不出,不與兩位夫人再提起這
事,當可爭取一點時間。待聞氏昆仲一回來,再做打算也還行。

  他又想起水依戀的迷人身影,心中一片無奈與徬徨…

                   
※※※※※※※※※※※※※※※※※※※※※※※※※※※※

  果然兩天過後,聞氏兄弟回來「金槍堡」覆命。

  諸葛破雲一得到消息,連忙派人請來他們。

  兩人尚未見禮,就被諸葛破雲一把拉住,要他們依言速去行事。只見兩人一臉的疑
惑難解,均不知諸葛破雲為何如此急忙。

  「福全、壽全,你們還記得上次,在山中見過的那位姑娘嗎?」

  「屬下當然記得,是個十分溫柔體貼的姑娘來著。」聞壽全道。

  「這就好,」諸葛破雲頓了頓,低聲囑咐道:「她現在就在南陽城中某大戶中,跟
著他爹為人治病。我要你們兄弟即刻出堡,幫我找到他們,盡快帶回堡中,不得有誤
!」

  「可是…」聞福全突然道:「這麼沒憑沒據的,這家父女會真的,跟著我們走嗎
?」

  諸葛破雲聽到,也覺得有理。又低首沉吟了一下子,赫然想到一個方法,笑道:
「我有辦法了,」連忙起出旅行時的包袱,拿出一個水依戀送他的月餅,對兩人交代:
「這月餅是那姑娘送我的。用這個月餅,跟我娘送我的一塊玉珮,當可說動他們父女。
咦…」他突然臉色大變。

  「當家的,有什麼不對嗎?」聞福全問道。

  「那塊玉珮不見了!」他急忙地翻找著,一時滿頭大汗。

  聞壽全機靈,提議道:「沒了玉珮,有月餅應該也辦得到。請當家先別著急,就讓
我兄弟先去找人吧!」

  諸葛破雲回道:「記得,要速去速回,此事關係重大…」

  聞氏兄弟點頭,依令而去。諸葛破雲在他們走後,見翻遍所有隨身物件,卻始終不
見那塊玉珮,心中大奇。

  就在此時,耿華仁叩門晉見,喜道:「啟稟當家,那湯家二小姐親自前來,說是要
見見你,順便還你一件東西。」

  諸葛破雲大吃一驚,問道:「還我什麼東西?」

  「這老夫就不清楚了。不過,湯二小姐這麼說著,這東西當家一見到,自會明白一
切。」耿華仁回道。

  「知道了,」諸葛破雲暗自猜著,難道湯敏芬要歸還之物,會是那塊玉珮?

  反正湯敏芬都殺上門了,不去見她也說不過去。於是吩咐道:「請耿叔去跟湯二小
姐說一聲,破雲待會就去見她!」

  「老夫這就去辦。」耿華仁告退。

  諸葛破雲心神略定,想起湯敏芬這個刁蠻ㄚ頭,居然敢找上門來,不由得靈機一
動,喚來使喚的ㄚ環,交代著伺候更衣。

  「這次,看我怎麼好好地再修理妳一頓,湯敏芬!」他在心中道。

  諸葛破雲一反一貫穿著隨便的作風,穿起了綾羅綢緞,戴起了紫金帽冠,手上還有
著幾枚鑲有寶石的戒指,打扮得光鮮亮麗,一副貴公子的模樣,大搖大擺地,逕往大廳
見客。

  一進了大廳,見母親耿素秋身旁,坐著一個女子,長得是人比花嬌,顧盼間巧笑嫣
然、落落大方,眼中一亮之時,也不覺愣住。

  這女子自然就是,前些日子遇上的刁蠻千金湯敏芬了。

  湯敏芬此時正跟耿素秋閒話家常著,見著這般堂皇裝扮的諸葛破雲進來,也是嚇了
一大跳,停住了說話。

  諸葛破雲心想這湯敏芬來意不善,必須提防應付。於是先向耿素秋請安後,轉過頭
來對著湯敏芬說:「想必這位就是,九江湯家的敏芬小姐了,小生這廂有禮,歡迎歡迎
!」臉上堆滿笑容。

  湯敏芬也禮尚往來,皮笑肉不笑地還了一禮,道:「想必這位就是,名聞江湖的
『金槍堡』諸葛公子了,小妹這次冒昧前來,還請公子見諒!」

  諸葛破雲暗罵這湯敏芬虛偽,分明是來報仇的,還裝得這等客氣,於是也還以顏
色,道:「豈敢豈敢,能得湯二小姐如此嘉賓來訪,本堡是蓬蓽生輝、增色不少。又何
來冒昧之罪呢?」接著轉入正題,問道:「湯二小姐說有件物事,要交給小生,不知是
何物?小生糊塗,到要請教請教。」

  耿素秋這才說話:「破雲,你看這是什麼?」右手掌一攤開,赫然就是那塊刻有
「清流涓涓」字樣的玉珮。

  諸葛破雲暗叫不好,這玉珮怎麼會落到湯敏芬的手中?

  正欲找話搪塞之際,已被湯敏芬搶過話頭來。只聽她道:「這是敏芬在路上客店檢
到之物。因為覺得其價值不菲,於是詢問追問店東,才知是諸葛公子所遺失之物,小妹
不敢私藏,所以才斗膽登門拜訪,就是想完璧歸趙,算是積點功德。」

  耿素秋問道:「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諸葛破雲連忙解釋說:「只是一面之緣罷了,請娘別多心!」

  耿素秋白了他一眼,道:「連玉珮都交到人家手中了,還教我別多心!」笑著對湯
敏芬說:「這玉珮只贈有緣人,就當是老身送給二小姐的見面禮,妳就收下吧!」隨後
將玉珮交到湯敏芬手中。

  湯敏芬愕道:「大夫人不可,這東西太貴重了,敏芬無福消受…」

  耿素秋不理,應是把玉珮塞進他手中,語帶玄機地說:「就算是上天的安排,妳就
不要再推辭了。」

  諸葛破雲見這誤會大了,連忙又說:「娘…」

  「別扭扭捏捏地,讓人家二小姐笑話!」耿素秋不悅地對著諸葛破雲說,讓他想出
口的話,又都吞回肚子裡去。

  可是這玉珮意義重大,若不取回來,恐怕會後患無窮!

  諸葛破雲本來想要大大方方地把它要回來,再羞辱湯敏芬一頓,讓他知道厲害。可
是耿素秋出乎意料的舉動,讓他功敗垂成。

  此計不行,還有一計。諸葛破雲於是笑道:「湯二小姐初到本堡,就讓小生權充嚮
導,帶小姐四處參觀如何?」

  湯敏芬不知他又有什麼計倆,正在考慮之際,未料耿素秋也道:「這主意不錯,就
請二小姐隨著破雲,先四處看看。晚上,老身再準備上好筵席,來為二小姐接風洗
塵。」

  湯敏芬只好答應:「敏芬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大夫人盛意款待。」

  「自己人,不要這麼說。」耿素秋遂命諸葛破雲領著她出廳了。

  一出了大廳,諸葛破雲帶著湯敏芬至後花園涼亭中。確定四下無人之後,他便問起
湯敏芬來:「說!玉珮怎麼會在妳的手裡?」

  湯敏芬瞥了他一眼,冷道:「你為什麼不先說,是什麼理由,把我五花大綁,都在
一個遭老頭的家裡,足足困了半天之久?」

  諸葛破雲聽罷哈哈大笑,回道:「誰叫你『狗眼看人低』!」

  「那玉珮落在我手上,可就算是『現世報』了,」湯敏芬握著玉珮說:「這是當時
在一件披在我身上的大衣中發現的…」

  諸葛破雲這才曉得原因,暗怪自己太不小心,於是道:「既然妳有心送來給我,那
麼就還來吧!」伸出手來,要索回玉珮。

  湯敏芬瞪了他一眼道:「我還是已經還了,可是你娘又把這玉珮,當成見面禮物,
送給了我。這你也是親眼見到的,我又何必還妳?」

  「你…」諸葛破雲氣得七竅生煙,道:「你若是不還,就別想離開『槍堡』一步
!」

  沒想到湯敏芬卻不在乎地說:「如此正好,大不了就長住於此。」

  諸葛破雲見用硬招不行,改用軟招,口氣一鬆,求道:「湯二小姐,就算小地有千
般不是,妳也不必拿一塊玉珮來整我吧!」

  湯敏芬見他軟硬兼施,就是要取回玉珮,心中不解其所以,於是問道:「要我還也
不難,先把理由說來聽聽。若是有理的話,本小姐可以考慮考慮。」

  諸葛破雲沒辦法,只好將原委道出:「這塊玉珮,乃是先父生前,送給家母的定情
之物。家母將它送給我,是要我拿去送給喜歡的女子,以便作為信物。」

  湯敏芬一楞,不相信地看著那玉珮,道:「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諸葛破雲回道:「你要我怎麼像你道歉都可以,只求求你能高抬貴
手,將玉珮還給我。」

  湯敏芬笑了笑,傲然回道:「行!只要你做狗爬三圈,我就將玉珮還妳。」

  「此話當真?」諸葛破雲問道。

  「敏芬雖是女流之輩,說話卻是言而有信、一諾千金。」

  「好!」諸葛破雲咬著牙,就跪了下去,真的裝起狗來,在地上爬了三圈,看得湯
敏芬一陣悸動,不知如何是好。

  諸葛破雲起身,又是伸手道:「還我!」

  湯敏芬眼眶微紅地,輕輕地將玉珮放在他的掌心,忽然語氣轉柔,問道:「你心
中,已經有了心愛的女子嗎?」

  「不關妳的事!」諸葛破雲一把奪回玉珮,小心地放入懷中。

  「人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肯讓你屈膝求人的女子,想必一定是個絕色佳人吧
?」湯敏芬別過臉去,問著諸葛破雲。

  「不!依戀她只是個尋常人家的姑娘,若比起來,還差妳一截,」諸葛破雲回道。
接著又問:「妳怎麼知道這玉珮是我的?」

  「我回頭去問汪震偉,他說是你帶走我的…」湯敏芬看著他,有點不甘心地說:
「所以我才知道,你是『金槍太保』諸葛破雲。」

  「是嗎?」諸葛破雲坐了下來,又問道:「那『玉面尊諸』汪震偉看見你時,有沒
有暴跳如雷,說要找我算帳?」

  「他倒沒提過,」湯敏芬也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才說:「他只要我要回頭來,向你
說聲對不起…」

  「不必啦!」諸葛破雲笑著搖手,道:「反正我也報過仇了,就算是打平吧!將來
我不欠你,你也沒欠我!」

  湯敏芬聽他這一言,頓時嘆了一聲,問道:「諸葛大哥,你為什麼要在千軍萬馬
中,將我搶回來?難道,真的只是想報仇嗎?」

  諸葛破雲楞了一下,淡淡地說:「老實說,我不是故意要報仇的,」他站起來,看
著池塘裡遊著的鯉魚,回過頭對湯敏芬說:「只是見到汪震偉將妳擊昏的舉動,突然覺
得胸口一把火燒著。於是就找上了他打了一架。不過,他也打不過我,所以…」

  湯敏芬抬起頭來,深情似地望著他,說:「謝謝你!」

  「別這樣說。要不是我收手得快,恐怕你這個心上人,就得命喪黃泉!」諸葛破雲
笑道。

  「不!我還是要謝謝你,將我從他的身邊帶走!」湯敏芬道。

  諸葛破雲覺得不對,疑道:「難道,妳不在乎他了?」

  「唉!」湯敏芬一嘆,接著用哀怨地語氣說出理由:「再過不久,汪震偉就是我的
姐夫了,我又能怎麼地在乎他?」望著諸葛破雲。

  諸葛破雲訝道:「妳不愛汪震偉了,難道這次你來是…」

  「你別往臉上貼金!」湯敏芬站起來,仰著臉、嘟著嘴、瞪著他說:「汪震偉我都
放得開了,何況是你諸葛破雲?」

  諸葛破雲才鬆了一口氣說:「多謝湯二小姐的『不齒』。」

  湯敏芬被他逗笑了,笑得好美,笑得好燦爛…

  「哪天,我一定要見見你心目中的『她』,問看看是看上你哪一點?」湯敏芬捉狹
地問說:「難道是你的『有錢有勢』?」

  「她是個視金銀如糞土的人。」諸葛破雲毅然回道。

  湯敏芬的眼神突然轉變了,吃吃地看著諸葛破雲。

  諸葛破雲則看著池中魚兒,若有所思。

  「真好。」她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讓諸葛破雲聽不懂得話來。

  「你說什麼?」諸葛破雲問道。

  「我說你們真好。都能找到真心愛的人,不像我到處碰壁。」

  諸葛破雲笑了,安慰著他說:「別著急。姻緣是天注定的,該是妳的,便會是妳
的,一點都不必強求,有緣人自會出現身旁。」

  湯敏芬聽了這話,感激地望著他,溫柔地點了一下頭。

  看到湯敏芬這般,諸葛破雲的腦海裡,又浮起了水依戀的樣子,越是想著,越是甜
蜜了起來…

               
※※※※※※※※※※※※※※※※※※※※※※※※※※※※

  接下來的日子,諸葛破雲與湯敏芬,開始以朋友的身分相處。

  可是,他們之間的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看在諸葛家眾人的眼裡,卻無不認為他們
是對情投意合的璧人。

  尤其是耿素秋,更對這種發展感到欣慰與滿意,她於是開口,要湯敏芬過中秋節後
再走。

  這個提議,諸葛破雲當然不能同意,湯敏芬也很尷尬。但是,在耿素秋再三挽留底
下,她只好答應留下來。

  諸葛破雲無奈,只好把希望放在聞家昆仲上。

  終於,聞氏兄弟回來,向諸葛破雲回報:「當家,人找到了!」

  諸葛破雲大喜,連忙問:「帶回來了嗎?」

  「他們父女現在城中『富貴布莊』裡待著,我們不敢造次,所以先回來稟報,請當
家定奪。」

  「『富貴布莊』?」諸葛破雲聽罷,大疑道。

  「是南陽首屈一指的布莊,老闆名叫何富貴。家產豐厚,聽說對他們挺照顧的。」
聞福全補充道。

  「好!你們現在就帶我去那『富貴布莊』吧!」

  聞家兄弟忽然對望一眼起來,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說出一件事來:「當家的,有件事
情,我們兄弟不知道,該不該說?」

  「什麼事情?難道是那對父女出事了?」諸葛破雲驚道。

  「那對父女很平安,」聞福全回道:「不過,二少爺出事了…」

  諸葛破雲跳了起來,問道:「澹雲出了什麼事?」

  「過分辛勞,致使舊疾復發,現在臥病在床!」聞壽全道。

  「怎麼,這消息都沒傳回『槍堡』中?」

  兩人只是回道:「我們也是在路上,遇見五少爺才知道的…」

  「快帶我去看看!」聽到諸葛澹雲舊疾復發的諸葛破雲,心中如熱鍋上的螞蟻,也
顧不得自己的事,急忙要聞氏兄弟帶路,去南陽城東探病。

  三人快馬加鞭,趕到了城東,首先找到了諸葛耀雲,再由諸葛耀雲的帶領下,抵達
了諸葛澹雲的下榻之處。

  進了他的房間,只聽見一陣笑語傳過來。諸葛破雲一看,原來諸葛澹雲的床邊,還
圍著幾個男男女女。

  「這些人是?」他在身旁的諸葛耀雲問著。

  諸葛耀雲將所有的人一一介紹,原來是耀雲的父母、姨舅、弟妹等人,說起來與諸
葛破雲也有親戚關係。

  諸葛破雲一一執禮問好,眾人知道他的身分,都是大出意料之外,接連忙說「失
禮」,或是「不知當家前來,多有怠慢」等話語。

  諸葛破雲又是一陣謙虛後,才開口問起諸葛澹雲的病情。

  諸葛耀雲的父親諸葛順恩回道:「剛剛才服過了藥,睡著了!」

  「叔叔,你們辛苦了!」他見諸葛澹雲睡得安穩,連忙謝道。

  「哪裡,二公子為我們奔走出力,我們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諸葛破雲轉問諸葛耀雲說:「這一病有多久了?」

  他回道:「大哥,二哥這一病,已經拖了半個多月了。」

  「既是如此,為什麼不回報『槍堡』?」諸葛破雲質問著。

  「當初,大夫人同意興建牧場時,囑咐要二哥一定要把事辦成。二哥到這裡不到幾
天就累倒了,這話若傳回大夫人耳中,怕會有所不滿,所以…」諸葛耀雲回著。

  「好了,我知道了!」諸葛破雲不高興起來,又問著他:「那請過大夫來看過了嗎
?」

  「回大哥的話,大夫來了幾次,都說這哮喘是老毛病,急不得的。不過這次二哥倒
是因這病,交上了桃花運…」

  「什麼?」諸葛破雲訝異道:「是否有了喜歡的姑娘?」

  「都已經快下聘了,大哥難道不知道?」

  「我前幾日才回來,是真的不知道。對方是哪一家的姑娘啊?」諸葛破雲問道。

  「是南陽布商何富貴的女兒。」諸葛耀雲回答道。

  「何富貴?莫非就是那『富貴布莊』的何富貴?」他問著。

  「大哥也知道他,這人可是南陽第一布商。」

  「這樣也好,二娘可以等抱孫子了。」

  諸葛耀雲突然問道:「大哥,聽說湯家二小姐正在堡中作客?」

  諸葛破雲被他這問,才想起要去見水家父女這事來。

  正想走時,諸葛澹雲醒了。諸葛破雲遣開眾人,一人獨自進房。

  他走近床邊,十分關心地問著:「澹雲,覺得身體如何?」

  「是大哥!」諸葛澹雲見到他,興奮地想爬起來。

  「還是躺著吧!」諸葛破雲制止他,在床沿坐了下來,又道:「如果真的不能勝
任,又何必要苦苦撐持呢?」

  「這事不能不急,一拖得久,就會失去時機的,」諸葛澹雲苦笑著:「都怪小弟不
好,又讓這個毛病給壞了大事。」

  「沒人會怪你的,」諸葛破雲揚起眉,問道:「聽說,你有了合適的對象,是何富
貴的掌上明珠。」

  「大哥,你都知道了,一定是耀雲多嘴…」諸葛澹雲怪道。

  「你也別怪他。我才去外地打個轉,之間不過一個來月。沒想到你這小子動作這麼
快,已經有紅粉知己了。」

  「是上次大娘派我去布莊採貨,才認識的。只是聊得來的朋友,算不上什麼紅粉知
己,請大哥別見笑!」諸葛澹雲紅著臉說。

  「那也不錯,有個人能說說心事,多少也能解解悶!」

  諸葛澹雲突然嘆道:「這話也對。像這次堡中支出發生問題,見牧場的經費,一下
子少了一半,弄得我差點無顏見這些親戚父老,要不是有她在何老闆面前說情,恐
怕…」

  「什麼?經費少了一半,怎麼不見娘與耿叔說起呢?」

  「耿叔來過一次,說後半部的錢,先挪去他處使用了,待秋收後得到田租,自會再
補上來。」諸葛澹雲解釋道。

  諸葛破雲聽見這話,知道這計劃應不會臨時中斷,安了心道:「那就只好這樣
了,」又問起那姑娘的事來:「那姑娘知道你病了嗎?」。

  「知道,而且來探過兩次病。」他道。

  「既然何家小姐也對你不錯,而且你也老大不小。改日我便要娘派人去何家提親,
說不定我們兄弟可以同時娶親…」

  「大哥!」諸葛澹雲興奮起來,問道:「難道,大哥與湯家二小姐的婚事,已經塵
埃落定…」

  「我要娶的,不是湯敏芬。」諸葛破雲搖首笑道。

  諸葛澹雲一臉的困惑,又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以後再說吧!」諸葛破雲站起身來,笑道:「你還是先把身子養好。
反正我也要去何家逛逛,就順便幫你鑑定一下這何小姐的人品如何,是不是做我未來弟
妹的好人選…」

  「大哥若是要去,可不可以麻煩大哥…」諸葛澹雲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封信,遲疑地
說:「麻煩…交給何小姐?」
諸葛破雲意會,只是笑道:「這封是情書吧!」接過首來之後,又說:「好吧!那大哥
就權充月老,幫你牽牽紅線吧!」

  「多謝大哥!」諸葛澹雲喜形於色,連忙稱謝道。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這邊的問題,待我回『槍堡』中,自會有所處置,你不
必過於擔憂!」諸葛破雲看了弟弟一眼後,轉身出了房門。

  看著諸葛澹雲也有了喜歡的人,他也不由得為弟弟慶幸起來。

  一轉念間,又想起了水依戀,心中卻不由得擔心起來…

                  
※※※※※※※※※※※※※※※※※※※※※※※※※※※※

  聞福全指著城中一間店舖,對諸葛破雲說:「當家的,這就是『富貴布莊』了!」

  諸葛破雲點一點頭,與二人走進布莊,向掌櫃詢問道:「請教掌櫃,這布莊之中,
是不是住有一對父女,是姓『水』的。」

  掌櫃連忙反問著:「沒錯。敢問公子是…」

  聞壽全道:「這位便是『金槍堡』當家,諸葛破雲公子。」

  掌櫃的眼中一亮,又是打恭作揖地,笑道:「原來是堡主親至,請恕小人有眼無
珠。不知,堡主找他們有什麼要事?」

  諸葛破雲不便說出理由,只是又問:「他們人呢?」

  「真是不湊巧,」掌櫃歉然地道:「回諸葛堡主的話,小姐陪著我家夫人去進香
了。水先生也是剛剛才走,要一會兒才回來。若是堡主有事,小人可以代為轉達…」

  「不必了!」諸葛破雲回道:「既然水先生片刻即回,我們就待回再來見他了。」
遂與聞家兄弟找了間茶館,先坐下來休息片刻。

  一聲「葛亮」,引得他翹首觀望起來。只見一個裝扮得像富家員外的老者,一步一
步地向他們走來。

  諸葛破雲不能置信地看著那人,不就是水依戀的父親水楚嗎?

  連忙請水楚坐下後,才吃驚地問道:「老丈,這是怎麼回事?」

  水楚回道:「在我們分手之後,有一日南陽有個大戶家中親屬生了急病,派人請我
去診治。沒想到,竟然遇上昔日同窗何老爺…」

  「是『富貴布莊』的何富貴?」他問。

  「就是他。」水楚喝了一口茶,續道:「我跟他三十多年沒見,一見到面自事一陣
歡喜,他就請我跟依戀入府去做客。」

  「原來如此,」諸葛破雲恍然大悟,才問道:「那水姑娘人呢?」

  水楚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凝重,拉著諸葛破雲,道:「關於這事,小兄弟可否借一
步說話…」

  諸葛破雲聽到,頓覺其中的不對勁,用眼神遣走聞氏昆仲。

  水楚見兩人走遠,才會過頭來說:「老夫有一請求,不知小兄弟可不可以答應?」

  「老丈但說無妨。」諸葛破雲沉住氣,回道。

  「這何老爺看到依戀,便一見如故,對她十分疼惜照顧。說是要認她做義女,好為
他擇選一戶好人家,作為東床快婿。」

  諸葛破雲越聽,情緒越是低沉,不發一言地,讓水楚將話說完。

  「今天一早,『金槍堡』長夫人派人來,說是要為其二公子諸葛澹雲說媒,想娶我
家依戀過門。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想那『金槍堡』富甲
一方,又是出名的世家。依戀若嫁諸葛澹雲,當事富貴可期。又恰好兩人也相識在前,
似乎還談得來…」

  「所以,老丈想求我,不要壞了這段姻緣,是不是?」

  水楚看著他,嘆道:「雖然我不知道你與依戀之間,到底有沒有情愫。但是來得一
路之上,她的嘴裡總是說著你的故事。知女末若父,看在眼裡,老夫心裡也有三分明
白,知道她是愛慕著你。」

  「可是喜歡歸喜歡,老夫心裡在乎的,還是依戀能不能得到幸福。葛兄弟,這不是
看不起你,你要體諒一個做爹的為難之處…」

  諸葛破雲苦笑道:「老丈別擔心,這件事情,晚輩自會給老丈一個交代!」說罷起
身離去。

  水楚楞在當場,百思不解,這諸葛破雲口中的「交代」為何?

  而諸葛破雲則希望,快些趕回堡中,向母親陳說一切,快點將這個可能會貽致終身
之憾的大錯,給彌補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真是老天故意再找他的麻煩?

  還是一場夢境罷了?

  諸葛破雲手上握著,諸葛澹雲要他交給水依戀的那封信。

  如果不是夢的話,手中的這封信,又該如何送出去呢?

  他想起諸葛澹雲,想起水依戀,心頭一陣困惑與惘然…

                 
※※※※※※※※※※※※※※※※※※※※※※※※※※※※

  回到堡中後,首先迎面而來的,竟然是湯敏芬。

  只見她走近諸葛破雲,低聲向他說:「你去哪裡了?你娘把你的小時候糗事,一古
腦地向我都說出來了,真快把我笑死了…」

  諸葛破雲則是語氣冷峻地問著她:「我娘人呢?」

  「正與耿總管在後堂議事。我是外人,只好迴避一下,」湯敏芬見到諸葛破雲臉色
詭異,斂起笑容,問道:「你怎麼呢?怎麼臉色會這麼難看?」

  諸葛破雲不理她,大步地走向後堂。

  湯敏芬則是一臉的詫異,只能看著怒氣沖沖的他,在眼前消失。

  來到通往後堂的走廊,諸葛破雲突然聽到耿華仁的聲音,遠遠地從後堂傳出:「這
水姑娘的事,已照大夫人的意思辦好了…」

  諸葛破雲聽到「水姑娘」三個字,全身一震,停下了腳步。

  只聽耿素秋道:「做得很好!那余繡娘那頭,也知會到了嗎?」

  「屬下已經通知過了,二夫人一聽見這消息,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直要我向大夫
人道謝。」

  「哼!要不是迫於情勢,她怎能撿得這個便宜?」

  「請恕屬下直言,大夫人這番送了何富貴一千兩白銀,要他認那水依戀為義女,又
要為二少爺迎娶水依戀,白白讓何富貴成了我們親家。這個舉動,屬下是百思不解,不
之大夫人用意為何?」

  「你也不是外人,我就把實情說給你聽吧!」耿素秋又道:「這水依戀,是破雲在
外認識的姑娘。仗著幾分姿色,把破雲迷得暈頭轉向、樂不思蜀的。所以,破雲才一直
不認與湯家這門親事…」

  「可是話說回來,這姑娘姓『水』,不正也符合那石瞎子所言,只要是『水』字邊
的女子,便可安當家的心嗎?」耿華人問道。

  「話雖如此,這水依戀的『水』字邊,怎麼抵得上那湯敏芬的『水』字邊,來得體
面十分。所以,我便要人送何富貴千兩白銀,要他認水依戀為義女,讓『水』依戀變成
了『何』依戀…」

  「這是什麼道理?」耿華仁疑道。

  「就是破去水依戀的『水』字邊,讓她再也不能作怪。再讓她嫁給澹雲,成了破雲
的弟婦。如此一來,破雲不就得順理成章地,迎娶湯家二小姐入門嗎?」

  「屬下明白大夫人的用心。只是,這樣一來,不就壞了兩位少爺的兄弟之情嗎?」
耿華仁頓了一頓,又道:「萬一東窗事發,恐怕當家的心底,會對大夫人非常不諒解,
這又是何苦呢?」

  「唉!你不明白的,」耿素秋嘆了一聲,道:「我若不這麼做,讓破雲平白喪失了
一門極佳的婚姻,如何能面對死去的先夫。況且,一山不容二虎,若讓破雲長久在外流
浪,恐怕『槍堡』會成了澹雲的天下,到時候兄弟鬩牆,不是更得不償失?」

  「這…」耿華仁欲言又止。

  「再說,破雲得了九江湯家這個大靠山後,就算澹雲真的想娶而代之,也是有所不
能。我撮合他與水依戀間的婚事,讓他得償所願。日後也不必怕他說,我耿素秋偏心,
心裡只向著親生兒子…」

  「如果這真的算造孽的話,就讓我這個做娘的來承擔吧!破雲就算再怎麼恨我,相
信日後,他一定會感激我的苦心的…」

  諸葛破雲聽到這裡,眼淚已經不聽話地流了出來。

  他怎麼也沒想過,這一切的一切,竟是母親的一手策劃!

  若是硬娶了水依戀,那他如何面對親弟、面對二娘、面對親娘…

  若不娶了水依戀,他如何面對心愛的她與自己…

  諸葛破雲只覺天旋地轉、走投無路,再也想不出什麼良策…

  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走,想逃出這個命運的枷鎖!

  諸葛破雲失去了主張,只能讓自己如狂風暴雨中飄搖的孤舟,隨著一點僅存的意志
控制著,於是抬起了腳步,開始了逃亡…

  這時心中的水依戀,彷彿與他隔著千山萬水,已隨他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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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minaday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3:07 | 顯示全部樓層
  這次,諸葛破雲走得遠遠的,不再讓所有的人看見他了!

  他開始自我逃避,自我放棄!

  流浪的日子裡,他到過京城、看過長江、去過塞外…

  潦倒的歲月裡,他挑過柴、種過菜、殺過人…

  雖然,他從不停下腳步,不過「金槍太保」的名頭,卻悄悄傳開。

  半年過去了,他還是不能從死結中解套。

  這一天,諸葛破雲在長江邊的小店自飲自酌著,赫然瞄見昔日舊友,笑吟吟地在
他對面 坐了下來。

  「原來是妳!」諸葛破雲的頭抬也沒抬,還是喝著悶酒。

  「我不是故意來找你的!」湯敏芬的笑容依舊迷人,只聽她又說:「只是有事剛
好經過 ,不巧地瞧見了你…」

   「你一失蹤之後,你娘派了很多人,四處去找你…」她又道。

   「我知道,」諸葛破雲淡然回道:「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會躲到這江南來隱姓埋
名…」他隨即問著湯敏芬說:「我娘…後來有對妳說些什麼嗎?」

  「她只是一直向我道歉,說是你突然有事外出,不能結這門親事,與高攀不上我
家門第的這些客氣。我也心知肚明,妳是為了感情問題才走的,」她灑然地笑道:「
所以,我就拍拍屁股離開『金槍堡』。從此之後,我們就沒在見過面了…」

   「如此就好。我想她應該會死心了,不會再提我們這門婚事…」

   「對啊,我也樂得輕鬆。因為事情過後,我爹也不逼我嫁人了…」湯敏芬聲音突
然變小起來,怔怔地望著諸葛破雲,問道:「我問你,後來你把那塊玉珮,送給那位
心愛的姑娘沒有?」

  諸葛破雲默然無語,喝酒的速度加快起來。

  湯敏芬的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帶著一絲狡獪地問道:「難不成,你跟我一樣
,也吃了一次閉門羹。所以,才會這麼消極落魄…」

  諸葛破雲還是沒有回應,又乾了一杯。

  「諸葛破雲,你變成啞巴啦,怎麼不會說話?」她生起氣來。

  「妳不高興可以走,又何必在這裡大呼小叫的,打壞了我喝酒的興致?」諸葛破
雲抬起 頭,老實不客氣地問著湯敏芬。

  湯敏芬氣得眼淚奪眶而出,道:「人家是好意關心你,你幹嘛一副『拒人於千里
之外』 的態度啊?」

  諸葛破雲見她掉起眼淚,心知這是自家理虧,只好賠禮道:「對不起,我現在心
情不佳。妳就不要管我了,以免自討沒趣。」

  「看到你這般頹廢的樣子,我就一肚子火,偏偏就想好好教訓你!」湯敏芬鼓著
桃腮罵道:「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為了一個女人,就要自毀前程。虧你先前還自詡是
個豪傑,想起來會不會慚愧啊?」

  「這不關妳的事,你又何必要插手?」

  「可是,」湯敏芬說:「若非我一時淘氣,上了『金槍堡』找你的話,事情怎麼
會變成 這麼不可收拾…」她搶過諸葛破雲手上的酒杯來,也是一飲而盡。

  諸葛破雲聽罷,翹首凝望著她,問道:「難不成,妳都知道了?」

  「你一聲不響地走,讓我覺得事有蹊蹺。於是我派人明查暗訪,才猜出來是這麼
一回事 的。對了,你弟弟諸葛澹雲已經成親了…」

  「是嗎?」他拿起酒壺,仰頭一盡,道:「那就太好了。」

  「你不要在這裡強顏歡笑,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她又道。

  「都木已成舟了,難道我還不接受事實嗎?」諸葛破雲反問。

  「既然如此,你不準備回去,面對一切嗎?」湯敏芬突然問。

  這話剛好命中諸葛破雲的心理要害,只見他渾身一震。

  「算了,當我沒說!」湯敏芬見他臉色大變,趕忙加了一句。

  未料,他卻嚴肅地問起湯敏芬來:「你覺得我應該回去嗎?」

  湯敏芬沒有正面作答,只是淡淡地回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回去,讓這一
切歸為平淡,就像我面對姊姊與姐夫一般。」她別過頭去,自顧自地說:「雖然,他
們成親這件事,造成了我的不幸。但是我也不想,讓他們因為這樣,也變得不幸起來
…」

  諸葛破雲聽到這話,頓是陷入長考之中。

  兩人就這樣靜悄悄地不出聲,過了好久好久。

  突然,諸葛破雲起身,向湯敏芬說了一聲:「我走了!」

  「要不要我跟你去,你這個樣子,我有點擔心…」湯敏芬道。

  「不必了,我是個男子漢大丈夫,還需要你跟著嗎?」他道。

  「既然想做大丈夫,就該坦坦蕩蕩,不要再愁眉苦臉的!」

  諸葛破雲苦笑道:「這一下我還做不到,不過…」他用手指了指湯敏芬,說:「
不過,下次妳再見到我,我一定會笑得比妳還大聲。」

  「是嗎?」湯敏芬也笑了,道:「我會拭目以待的。」

  他見了湯敏芬的眼神中猶帶著淚光,頓了一頓,忍不住說出一句話來:「妳是一
個好女孩。如果下輩子,能讓我再度遇見妳,我可能會真的喜歡上妳的,這是我的肺
腑之言。」

  只見,湯敏芬拿起,對他敬酒道:「謝謝諸葛公子的誇獎,我就等到下輩子,看
看你怎麼讓我也喜歡起你來。」

  諸葛破雲一抱拳,轉身便走出店門。

  蕭瑟的寒風,掃起一陣煙塵來。

  湯敏芬看著那壺殘酒,喃喃自語著:「我為什麼又那麼傻…」

          ※※※※※※※※※※※※※※※※※※※※※※※※※※※※

  牧場牛羊成群,一片欣欣向榮景象。

  諸葛破雲看得欣慰,這麼下去,外家的親戚應該是生活無缺。

  「大哥嗎?」背後一人喚著他道。

    他回過頭來,笑道:「耀雲,好久不見了,家裡還好嗎?」

    諸葛耀雲興奮地抓住他,連連用力地點著頭,道:「好!好!」

    一班親友圍了過來,高興地向他問候著。

    雖然,這些人在他的人生中,從來沒有交集過。可是,此刻他們的熱情,就像
是歡迎著久未歸鄉的家人般。

  看到外家的眾人,和睦融融、團結一致的景象,諸葛破雲不禁心想:「澹雲做對
了,這才是諸葛家該有的氣象…」

  他向著耀雲的父親諸葛順恩請安:「叔叔,近來可好?」

  「生活好多了。耀雲幾個弟妹,也在二少爺的安排下,讀書的讀書,習武的習武
,我也就放心多了。當家的,這都該感激…」

  「沒什麼好感激的,我們只是盡盡本分而已,」他轉過頭來問著諸葛耀雲道:「
我們弟妹之中,有誰正在習武?」

  一個少年人連忙站出來,道:「當家的,是燦雲我在練武!」

  諸葛破雲聽他聲音宏亮,笑道:「不錯!中氣十足,會是個練武的好材料,」接
著說:「等下練一遍給大哥瞧瞧,讓大哥也順便教你幾手功夫!」

  諸葛破雲乃是諸葛家的第一高手,家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這話一出,登時
惹得諸葛順恩帶著家人拜倒,道:「當家肯親傳小兒武功,這該如何感激是好…」

  他一一扶起眾人,道:「是諸葛家的子弟,學諸葛家的槍法,這有什麼不對的?
」牽起諸葛燦雲的手,說道:「先找個地方吧!」

  人群中,一個小男孩也舉起手,叫道:「哥哥,競雲也要學!」

  諸葛耀雲聽到,連忙制止道:「競雲,別瞎胡鬧!你才七歲,怎麼會學得起家傳
的絕妙槍法?」

  諸葛破雲反而一笑,道:「不妨。競雲就一起來吧!」一把抱起小小的諸葛競雲
,道:「我開始練『鷹揚槍』的時候,就如同競雲這般的年紀。可是競雲,練武是很
辛苦的,別說大哥沒說過喔!」

  沒想到,諸葛燦雲卻拍著胸膛,搶著說:「沒關係,跟我一起練,哥哥會照顧你
!」然後又說:「男子漢大丈夫,辛苦忍一下就過去了。弟弟,你說對不對?」

  小小年紀的諸葛競雲也笑著點頭,似乎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模樣。

  諸葛破雲看著這兩兄弟,心底浮起了當日在白河岸,碰上的兩個孩子,也是這般
年紀,也是這般地有著骨氣…

  他不覺哈哈一笑,道:「如果諸葛家的人,都像你們這麼有志氣、又團結的話,
就算是『君山湖王』段萬勝殺上門來,也會弄得灰頭土臉的逃回去…」

  兩個孩子不知道「君山湖王」是誰,疑惑地看著諸葛破雲。

  他也不多說下去,只是帶著他們,向著陽光走了去。

  諸葛耀雲等沒敢追上去,目送著金光照耀下,一大兩小的三個背影,心情又是另
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微風輕拂下,諸葛破雲心情頓時輕鬆萬分。一邊走,一邊對著兩個弟弟說道:「
練武之前,大哥要先告訴你們一個小故事,對將來你們武功會有所幫助的…」

  「什麼故事?」兩個人的好奇心頓時被吸引住。

  諸葛破雲笑道:「就是,關於我們老祖宗諸葛孔明與劉備,『三顧茅廬』的故事
。」

  「話說,劉備被曹操打得東倒西歪、走投無路…」

                     
※※※※※※※※※※※※※※※※※※※※※※※※※※※※

  「當家…當家大少爺回來了…」

  南陽「金槍堡」的所有人,因諸葛破雲的回來,頓時一陣騷動。

  諸葛澹雲、耿華仁與聞氏兄弟等,一聽到消息,都趕到大堂來,與諸葛破雲相見
,話語之間,均流露出欣喜之意。

  一番寒喧之後,諸葛破雲忙問起諸葛澹雲,水依戀她的近況來。

  只聽諸葛澹雲回道:「依戀懷了身孕,正在房裡歇著,我這就去喚她出來見大哥
!」

  原來水依戀已經懷孕了,諸葛破雲的心頭不禁一涼!

  他連忙道:「不必麻煩了,弟妹身體有恙,應該靜養才是。」隨即轉身問著「落
雁探花」耿華仁道:「我娘呢?」

  「正在房內休息著。」他回道。

  「我這就去找他!」諸葛破雲走進後堂,向耿素秋房間而去。

  耿華仁追了上來,喚住諸葛破雲,道:「當家請先留步,聽華仁一些心中想說的
話,再去見大夫人也不遲!」

  諸葛破雲停住,轉過身來,冷然問道:「耿叔請說。」

  「其實,大夫人對於此事,也是十分懊悔!」耿華仁開門見山地說:「自從當家
不告而別之後,她心中一直不安著。只是又說不出來,只好整日躲在房中,就怕見到
依戀姑娘…」

  諸葛破雲聽了,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這種感覺,破雲有何嘗沒
有過。破雲這半年來,心中最怕見到的,也就是娘與依戀這兩個人…」

  「當家…」耿華仁不禁愣住,望著諸葛破雲。

  「就算是如此,這事也該有個結束了,」他突然對著耿華仁說:「耿叔,這『槍
堡』的 事,今後就要累你多多費心了!」

  「當家這是什麼意思,難道…」

  「耿叔,就請你不必再說了!」諸葛破雲揮別而去。

  接著,走到了耿素秋的房門外。諸葛破雲略為遲疑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敲起門
來…

                    
※※※※※※※※※※※※※※※※※※※※※※※※※※※※

  耿素秋正在房中躺著,聽見敲門聲,連忙起來問道:「是誰?」

  「是孩兒來請安了。」諸葛破雲平靜地回應著。

  耿素秋一聽見是諸葛破雲,大喜若狂地打開了門,摟住了他的身體,叫道:「是
破雲,是你回來了!」

  「娘…」他望見耿素秋欣喜的神情,心中一酸,不禁哽咽。

  「進來讓娘好好瞧瞧你,怎麼會變得這麼瘦?」耿素秋牽起他的手,一齊走進房
中,帶上了房門之後,然後端詳著他,語帶悲音地說:「娘知道,你是因為責備娘,
拆散了你與水依戀,才不告而別的。這些日子來,娘的心裡也很不好受…」

  「娘,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未料諸葛破雲卻如此回答。

  耿素秋不由得愣住,望著兒子,一種陌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破雲,你若是怪娘,可以明說,不要把恨藏在心坎裡。娘對天發誓,今後不會
再為你的婚事,多出主意了。求求你原諒娘,好不好?」耿素秋求道。

  「娘!」諸葛破雲扶著他坐下來,淡淡地說:「既種過去因,當知將來果。這句
話,已經說得太遲了!」

  耿素秋的眼睜得大大地,淚眼汪汪地望著諸葛破雲,道:「你這一說,我就明白
了,你還是掛著水依戀,不會原諒娘的…」

  「可是,就算我再如何不捨、如何後悔,依戀仍舊已經是澹雲的妻子。這件事情
,我們母子都做錯了…」諸葛破雲頹然回道。

  「破雲,你要知道,娘只有你這一個親身兒子,不得不為你的將來好好打算,那
湯家二小姐,才會是你的良佩啊!」耿素秋悠悠一聲長嘆,接著說:「你知不知道,
敏芬為了你…」

  諸葛破雲一驚,連忙問道:「為了孩兒什麼?」

  「娘也是猜來的,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後來她回九江後,『靈璧侯』又為她找
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個總兵官來著。沒想到,她卻萬萬不從,差點就自盡,說是愛慕
之人,已經客死他方,至此心灰意冷,不願再提男女之事…」

  「那個人應該不是我吧!」諸葛破雲想起第一次見到湯敏芬的時候,她在一番言
語之中,曾提到對「玉面尊諸」汪震偉的愛意。但是又憶起她在江南客店中,對自己
的苦口婆心,不免也為這女子的遭遇感到可歎,於是又是一聲長嘆:「真是造化弄人
!」

  耿素秋不知這前事,於是又道:「破雲,如果你真的憐惜她的身世,不妨就與她
…」

  「娘的好意,孩兒心領了。只是我也與那湯敏芬一般心思,不想再為這兒女私情
,再徒增煩惱了,請娘千萬見諒。」他道。

  諸葛破雲這話宛如晴天霹靂,震攝了耿素秋的內心深處。她百般不情願地說:「
破雲,你這話一出,不是要讓諸葛家從此無後?」

  諸葛破雲對著耿素秋一笑,安慰她說:「就算孩兒終身不娶,諸葛家也會有傳人
的。何況,娘還有澹雲這個兒子啊!」

  「唉!說起澹雲這個孩子來,都怪娘私心自用,未曾好好疼過他…」耿素秋感慨
萬分地說:「你走了之後,娘生了一場重病。澹雲片刻不離地照顧著娘,親侍湯藥、
日夜不懈,讓娘心裡頭一陣難過。心想若是他知道你與依戀間的往事,不知將來要如
何向他交代!」

  諸葛破雲回道:「娘別擔心,這是我們下一代的命運,怪不得娘一絲一毫的…」
接著語氣一轉,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沉聲道:「孩兒不想讓這作弄,再無窮無盡地
糾纏下去,請娘成全我一件事吧!」

  耿素秋愕然,趕緊扶起諸葛破雲,道:「是什麼要求?娘為了你,還會有什麼不
答應的?」

  諸葛破雲一喜,說出了她的要求。

  只看耿素秋聽得一驚,斷然地說:「我不答應!」

  諸葛破雲卻好像已知道結果了,並不覺得訝異地說:「這是我唯一想到的兩全其
美之計,娘就算不答應,孩兒還是要做!」他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耿素秋在他身後叫道:「可是你該怎麼辦?」

  諸葛破雲回過頭來,向耿素秋灑脫地一笑,道:「相信孩兒只要有志氣在,什麼
事都難不倒我的!」

                   
※※※※※※※※※※※※※※※※※※※※※※※※※※※※
        
  走出了耿素秋的房門,諸葛破雲回到大廳,吩咐家丁響起鍾鼓,招集「金槍堡」
眾人集合於廳前廣場中,宣佈他的決定。

  在鍾鳴鼓震之中,諸葛家的重要人物,包括諸葛澹雲、耀雲、輕雲、聞氏昆仲、
「落雁探花」耿華仁與其他管事人員,均一一前來見禮,連余繡娘也前來看得究竟。

  諸葛破雲見到二娘也來了,連忙拜見,又是一番言語後,才喚過聞氏兄弟,要他
們在後花園一顆大樹下,備妥香案,準備祭祖。

  眾人見他如此,皆不明所以,心中臆測連連。

  他見大家一頭霧水,也只是話藏機鋒地說:「待會各位自會明白!」轉過話題,
問起諸葛澹雲家中各項事務起來。

  諸葛澹雲一一回答,是條理分明、語氣中肯。

  他側頭瞄向家中諸執事,也未見有人對諸葛澹雲所言,而面有難色的,不禁暗喜
諸葛澹雲治家有道,家中前途光明。

  一會兒,聞福全前來回報,說是祭祖香案已備妥。諸葛破雲正要起身,忽然聽見
耿素秋的聲音傳來:「都準備齊了嗎?」

  諸葛破雲見到親娘出來,一陣激動,望著耿素秋,幾乎說不出口。

  諸葛澹雲見他如此,連忙替他回道:「大娘,都準備好了。」

  耿素秋「嗯」地一聲,叫過諸葛破雲來,道:「破雲,你過來,陪娘走上這最後
的一段路吧!」

  「是,孩兒遵命!」諸葛破雲強忍著眼淚,扶著耿素秋,緩緩而行,其餘眾人跟
隨在他們之後,朝後花園而去。

  一路上,母子兩人都沒再說話。諸葛破雲只感覺耿素秋的握著自己的手,不住地
顫抖,知道她也是心情沉重,終於忍不住地道:「娘,是孩兒不孝…」

  耿素秋只是自顧自地說著:「唉!年紀大了,身體越來越不管用。破雲啊,你要
記住娘一句話,要趁大好光陰,作一番有為的事來,才不會老大徒傷悲,知道嗎?」

  「孩兒不會讓娘跟諸葛家丟臉的,孩兒會…」他竟然泣不成聲。

  「有了孩子,記得讓娘瞧瞧。石瞎子提過,你將來會有一個很有出息的兒子的…
」耿素秋望著天道。

  「孩兒一定會的!」他回道。

  耿華仁在後頭,聽到了這一番話,連忙出聲道:「大夫人…」

  母子兩人仍是向前走著,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耿華人心中不禁冷起來,彷彿覺得有大禍臨身,卻又不知是為何,只能收口不語


  時值初夏,後花園蟲鳴鳥語,一片生氣。

  諸葛破雲卻覺得自己越來越虛弱,幾乎快不能成行。

  抬頭看見那顆大樹,想起了死去的父親的慈祥模樣,他才又提起精神來,發願為
著諸葛家的將來,也要不惜這一切…


                    
※※※※※※※※※※※※※※※※※※※※※※※※※※※※

  諸葛家歷代祖先的牌位,整整齊齊地置在香案上。

  耿素秋親手焚起了香,並將香分給諸葛破雲等人,然後向祖宗牌位三拜後,說道
:「歷代祖先在上,今天素秋當著諸位面前,要稟告一件事…」

  她頓了一頓,續道:「吾子諸葛破雲,自接掌當家之位以來,桀傲不馴,屢番出
走,無視家中父老子弟,怠忽職守。」

  「今天,素秋以母親與長門大媳婦的身分,剝奪他當家之位,並將他逐出家門,
以正家風,望列祖列宗明鑑!」轉過身來,對著諸葛破雲喝道:「破雲,對於此事,
你可有不服?」

  這番話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余繡娘首先出聲道:「姊姊不可…」

  「你們都住口!」耿素秋疾言厲色地道:「若不如此,將來家中子弟,皆學得這
副不知死活的模樣,諸葛家還有什麼指望!」

  眾人見她發怒,一時不敢做聲,只希望諸葛破雲能反對。

  「娘說得對,」諸葛破雲卻淡淡地說:「對於娘的處置,破雲心服口服!」隨即
取出腰間金槍,與懷中的一本冊子,交與諸葛澹雲。

  諸葛澹雲一怔,忙道:「大哥,這是…」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諸葛家的當家了,這是娘的意思,」望了望耿素秋,隨即
又說:「這本冊子,是我家『鷹揚槍法』的秘本,我在後頭又將『未濟而乾』的諸般
用法,一一詳列清楚了。你依法修練,當可練成這招。」又向祖先牌位拜了幾拜。

  「大哥,我不接受!在怎麼說,你才是諸葛家的長子,怎麼輪得到我做當家…」
諸葛澹雲急急地道。

  「混帳!」諸葛破雲吼著:「身為當家,不肯承當重任。難道,你也想像大哥一
樣,被逐出家門,讓諸葛家後繼無人嗎?」

  諸葛澹雲一時啞然,連忙向著耿素秋求說:「大娘,求求你…」

  耿素秋冷冷地說:「這是我的決定,你們不必多說什麼!」隨即轉過身,氣呼呼
地走了。余繡娘與諸葛輕雲,也連忙追趕而去。

  眾人怎知事情會演變至此,望著她的背影,均是不知所措。

  其中,以諸葛澹雲最感莫名其妙,正在沒法可想之際,突然看見諸葛破雲也走了
,怎麼不著急起來,追著他問道:「大哥,你要去哪裡?」

  諸葛破雲笑道:「我拜託你,娘都叫我滾了,我還能不滾嗎?」

  「大哥,你別喪氣,這是終究會有轉圜的餘地…」

  「娘說的話,怎麼可以不算話!」諸葛破雲怒道:「況且,這『槍堡』太小,容
不下我這個人才。我準備要出去,好好大展拳腳一番…」

  「大哥…」

  「先別說這些,」他看著諸葛澹雲,臉色不太自然地說:「在我走之前,就去見
見弟妹,跟她打聲招呼,算是交代過了吧!」

  哈哈一笑聲中,諸葛破雲離他遠去。

  誰又能知道,他一想到要見水依戀,心中正在滴著血…

                      
※※※※※※※※※※※※※※※※※※※※※※※※※※※※

  看到諸葛破雲的水依戀,是一臉的不相信。

  她含著淚、張口結舌地問著諸葛破雲說:「你真的是諸葛破雲!你為什麼要騙我
?」

  諸葛破雲淡然道:「不是我存心騙你,只是一直說不出口吧!」

  「難道,當初你見到我時,就沒有真心說實話。那些你說過的話,都只是花言巧
語而已…」她問道。

  「依戀,這些都已經成為過去了!」諸葛破雲別過頭,避開了她的視線,強顏歡
笑地說:「何況,我也不記得說過些什麼了…」

  「我不信!我不信!」水依戀瘋狂地否認著,道:「依戀知道,你是怨我為什麼
不堅持下去,而嫁給了澹雲…」

  「你嫁給澹雲的抉擇是對的,」諸葛破雲回道:「他比起來我這個不愛回家的男
人來說,更有資格來保護你,照顧你的一生。」

  「諸葛破雲!」水依戀哭道:「你為什麼要裝著這麼無情、這麼冷血?這分明是
我辜負了你…」

  「依戀,這是我的錯,我才是那個負心的人,」他嘆道,隨即轉過話題,問道:
「聽澹雲說,妳已經有了身孕?」

  水依戀點了點頭,卻仍是低頭泣著。

  「好了!為了孩子,為了諸葛家,你應該要堅強才是,」諸葛破雲溫言安慰著她
,道:「順便告訴妳,澹雲今天已經變成『槍堡』的家督。以後,妳千萬要盡心扶持
他,讓他無後顧之憂。」

  他說罷便轉身欲走。

  「破雲,依戀不怨妳,只怨我自己命苦,」水依戀抬起頭來,問道:「依戀只想
知道,今天妳眼中的依戀,還是你心中的依戀嗎?」

  諸葛破雲聽得一陣心悸,好想就把水依戀緊緊地擁抱住。不過他還是忍住,只是
轉過頭來,笑道:「我差點忘了一件事!」

  他取出懷中的「清流涓涓」玉珮,輕輕地放在水依戀的掌心,道:「這是諸葛家
傳家玉珮,交給你比較合適。」接著說道:「我雖然今後不再算是『槍堡』中人,但
是『槍堡』的事,還是我的事…」

  「而且,我今日負了你,算是對不起你。男子漢大丈夫要恩怨分明,將來你若有
事求我,只消派人帶著這玉珮來,我便知道了。」

  「破雲,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她喊著。

  這次,諸葛破雲沒見理會她,走出了房門…

                    
※※※※※※※※※※※※※※※※※※※※※※※※※※※※

  諸葛破雲走出水依戀房門,眾人已經在走廊外等候。

  他首先對諸葛澹雲恭喜道:「弟妹聰穎賢慧,將來肯定是為賢內助。澹雲,你要
好好待她,不可在外捻花惹草,讓妻子獨守空閨。」

  諸葛澹雲急道:「大哥,這『槍堡』沒了你,就讓群龍無首一般,你怎麼忍心一
走了之!我看,不如大家一起去求大娘…」

  諸葛破雲笑著搖手,道:「不必了。這『槍堡』死氣森森,連姓諸葛的都不能自
由快樂地生活,皆是我這個當家的過錯。我這一走,你剛好可以好好整頓,恢復諸葛
家的生氣來。」

  諸葛澹雲仍是不死心地勸著他道:「澹雲根本沒這個本事…」

  「我回來之前,去過牧場一次,你做得很好。看到親族們也有好日子可過,做哥
哥的真為你驕傲!」他拍著諸葛澹雲的肩,懇切地叮囑著他說:「我走之後,你要團
結親族、敦睦鄉里。內事不決問耀雲,外事不決問耿叔。不要壞了前人辛苦建立的基
業,知道嗎?」

  諸葛澹雲知道大勢已去,只能含著淚,勉強地點點頭。

  他拿出了「紫金鷹揚槍」,道:「澹雲只有一個要求,希望大哥能答應。」

  諸葛破雲疑道:「除了要我做當家之外,什麼事都好商量。」

  「這把槍,」他道:「就請大哥帶在身上,跟著大哥去打天下吧!好讓天下英雄
都知道,我們諸葛家『紫金槍』的威力!」

  諸葛破雲笑著收下來,道:「我一定會做到的。」

  他轉過頭來,對諸葛耀雲說:「燦雲、競雲二個弟弟,看來都是練武的好材料。
尤其是競雲,我才教他幾天,就能學得有模有樣,若是善加培養,將來說不定會在我
之上!」

  「耀雲一定不會辜負大哥的期望。」諸葛耀雲回道。

  他連說了幾聲「好」後,逕向聞氏兄弟說:「家中事務,得麻煩你們兩個多多幫
忙了!」

  兩人掉起淚來,直說:「當家要走,我們兄弟也跟著去!」

  「等你們的武功好了些再說吧,我可不想多帶兩個累贅闖蕩江湖。何況,澹雲與
耀雲,也有地方需要你們出力,」他又對聞福全說:「若是輕雲受了委屈,我一定會
回來找你算帳!」

  聞福全擦擦眼淚,道:「不必當家親來,幾位少爺就不會放過我的。」

  諸葛破雲期許地,看著這些將成為未來「金槍堡」的棟樑們,心中百感交集,道
:「那麼,就後會有期了!」

  正在說話之際,突然一聲震天價響,上百家將家丁,向諸葛破雲蜂擁而來…

  諸葛耀雲見狀,喝道:「你們造反了!」

  其中一家將回道:「五少爺,是耿總管要我們來攔住大少爺的!」

  「耿叔?」諸葛破雲不由得納悶起來。

  只見「落雁探花」耿華仁從人群中衝出來,叫道:「是老夫要他們這麼做得…」

  諸葛破雲氣苦道:「耿叔,破雲離家是奉我娘之命,你這麼做,又是何苦呢?」

  「當家與大夫人心中所計較的,旁人不知道,我卻是一清二楚。我耿華仁當年承
老當家的大恩,得以苟活至此。如果我眼睜睜讓當家走了,讓大夫人傷心落寞,我還
能算是人嗎?」接著耿華仁雙膝一跪,求道:「當家的,我活了大半輩子,很少求過
你什麼,這一次求你,可憐可憐大夫人,別背負『不孝』的惡名吧!」

  這話說得眾人心有戚戚焉,又有誰想看諸葛破雲走呢?

  諸葛破雲傲然一笑,道:「耿叔,破雲心意已決、萬難回頭,還是請您將人馬撤
走,讓破雲去得痛快吧!」

  「若是當家執意不改,就請當家擊退這些『槍堡』子弟,也讓我能心安理得!」
耿華仁慨然回道。

  「好!」諸葛破雲提起「紫金鷹揚槍」,大搖大擺地,走到眾家丁面前,喝道:
「你們若留得下我,就儘管來吧!」

                   
※※※※※※※※※※※※※※※※※※※※※※※※※※※※

  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諸葛破雲面對自己的子弟兵。

  雙方沒有一個人,對對方懷有敵意,想至對方於死地…

  只是,形勢比人強,大家都勢在必得…

  耿華仁攤開了手,諸葛破雲舉起了槍,雙方針鋒相對、互不相讓,其餘家丁臉上
,也顯出一種毅然決然的神色…

  諸葛破雲暗叫不好,看來這個局勢下,非要刀兵向見,才能解決一切,於是朗聲
道:「澹雲,大哥臨走之前,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未濟而乾』吧!」

  諸葛澹雲大吃一驚,連忙叫道:「大哥不可,他們都是自己人!」

  諸葛破雲未做理會,仍是說道:「你難道忘了『臨門三不顧』的道理,忘了我們
祖宗諸葛武侯,怎麼失手被劉備騙出山的故事嗎?」

  「大哥…」諸葛澹雲當然記得。不過,這時又如何叫諸葛破雲要「不顧生死」,
與一班親眾自相殘殺呢?

  「真正的『未濟而乾』,並不單是諸葛家的必殺技而已,」他又說道:「真正的
『未濟而乾』,也是諸葛家的子弟,要牢牢記住的傳家精神。」

  「也就是,為了『繼往開來』,就應『勇往直前』的『為繼而前』。你們身為諸
葛家的棟樑,千萬不能忘了…」

  這話,讓耿華仁聽得一陣感動,手不禁垂了下去…

  「多謝耿叔的成全!」諸葛破雲再一聲長嘯聲中,使出了一生最顛峰的一次「未
濟而乾」。

  霎那間,這隻紫色飛鷹終於張開翅膀、振翼向浩瀚的長空飛去,沒有再回頭了…

  從此之後,南陽「金槍堡」少了一個諸葛破雲。

  而江湖中,卻出現了一個不世豪傑「金槍太保」!
      
                       
※※※※※※※※※※※※※※※※※※※※※※※※※※※※
      
  走出了「金槍堡」大門,諸葛破雲突然覺得前途茫茫起來。

  就在此時,他驀然又見到兩個人出現在他的眼前。

  是「無影神龍」鐵云誠,與「天外追星」沈去塵兩個人。

  鐵云誠還是騎著馬,而沈去塵還是牽著馬,一如當初第一次見面一模一樣,絲毫
沒有改變。

  諸葛破雲笑道:「兩位別來無恙?」

  鐵云誠拱手回道:「我們一群朋友又相約喝酒了,於是想來請諸葛兄一起去!」

  「那些朋友?」他問道。

  「說書楊、酒鬼、一個會做玩具的朋友、還有一個不會笑的怪人,加上我們三個
,一共有七個人。」鐵云誠回道。

  「就怕,酒鬼會因為我的『不孝』而討厭我!」他又笑道。

  鐵云誠回道:「不會的,因為諸葛兄的『不孝』,比起很多人的『孝順』來,還
是好得很多。只不過…」他忘了諸葛破雲一眼,道:「這又是何苦來哉呢?」

  「因為我是『金槍太保』。」他揚起眉,不在乎地說道。

  這時的諸葛破雲還不知道,這世界上因為他,已經產生了第二個會偷偷畫圈圈的
女人…

  只見他爽朗地笑著說:「鐵兄說得真是沒錯,一個人沒了錢,有些朋友也是好的
。像我現在一樣,就要過著孤獨的日子,可是偏偏又遇上你們,還有心地找我喝酒解
悶。」他頓了一頓,道:「可是,你們幹嘛沒事找一批人喝酒,難道你們都不必工作
吃飯?」

  鐵云誠笑得更開心了,道:「喝酒當然得有個名目,這次是酒鬼說要請滿月酒的
…」

  「酒鬼家裡添娃娃了,這倒要好好賀喜賀喜。」他歡喜道。

  「可是,酒鬼就不怎麼開心了,這一生就一大窩,連我見到也大感頭痛,不知要
如何是好!」鐵云誠說完轉過馬來,策騎而去。

  諸葛破雲滿頭霧水地,問著遞馬韁過來的沈去塵,道:「一大窩?酒鬼有這麼多
老婆,又恰好一塊生小孩?」

  沈去塵苦笑道:「不是酒鬼老婆,是『麻煩』生的,這怎麼說呢…」身形一閃,
如踏雪追風,接著鐵云誠而去。

  只剩諸葛破雲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們話中之意,只好騎上馬,快馬加鞭地趕
了上去。

  「沈去塵,你把話說完,究竟『麻煩』是誰啊…」


                《湖幫十三英列傳之一 平湖秋水 完》


===================================後語

  我寫「湖海爭盟記」的動機,其實是出自「書劍恩仇錄」的架構,加上一些自己
對書中的改進意見,而轉化出來的文學創作。其中與「書劍」最大的不同,就是把這
些「舵主」或「當家」級的人物地位抬高,而不像金大師筆下的紅花會,每次有事,
就是這班結義兄弟出去打架而已。

  在「湖海」的前兩部的世界裡,「湖幫」十三舵、六十六堂、十幾萬人馬,就像
十三個戰鬥兵團一般。十三個舵主各有各的班底,各有各的本事。一旦十三個人回到
君山去,就是江湖上又要大地震的時候。而其中的「戰」與「和」,「利益」與「衝
突」,構築出一副另類武俠小說世界的景象。

  話說回來,這麼多的人物路線,又要如何串聯經營,讓讀者可以一目了然呢?

  這正是小弟的難題,所以我將「湖海群英」這一部拆開,加寫成「十三英列傳」
,希望能以中篇小說的格式,來化零為整。可是,一路走來,才發現這並不容易。

  所以,我將寫「平湖秋水」完後的一些想法,與大家分享,並希望能得到建議。

  老實說,打從一開始,「平湖秋水」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從石賞的一段籤詩,就把諸葛破雲的一生道盡。為了就是點出「平湖秋水」的主
題,就是「人性」與「命運」。

  「是非曲直天自斷,惡水狂飆吾來當」是諸葛破雲的寫照。

  他外表剛強,內心卻很脆弱。勇於對外,但怯於對內。他對與水依戀的婚姻應該
要爭取,卻在當頭逃走,致使一生遺憾;又說終身不娶,讓湯敏芬苦苦等下去。在難
以面對母親與舊情人之下,他又做出破門離家的舉動。這一切的一切,是歸咎於他過
於愛自我犧牲的個性上。

  從某方面來講,諸葛破雲成全了一些人,而在另一方面,他卻也犧牲掉了自己最
愛的人。這也就是他不得不怕「秋」與「水」的原因。這種人性特質,造就了他的命
運。

  而耿素秋本質上是個柔弱的女性,卻抱著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態。不喜歡別人主動
,又是嫌貧愛富、私心自用。但是她對諸葛破雲問題的處理上,又不能表現得獨斷獨
行,這個破綻,也是造成之後母子乖離下場的主因。

  對愛情的看法上,水依戀是比較實務派的女子,所以她會勇於表達,可以不過分
要求對象條件;而湯敏芬,則是一個愛幻想的人,她喜歡有英雄形象的男人,卻常常
再期待心儀之人會回眸一笑,而不願言明愛意。然而,水依戀期望愛侶能長伴身旁保
護他,湯敏芬卻鼓勵情人勇於面對挑戰。

  這兩個女子不同的個性,又造就了不同的命運。

  故事發展到這裡,雖然成為一個悲劇。然而這並不是收場,真正的問題解決將在
多年之後,而這後續情節,將在「南湖布衣」中呈現給各位。

  我只能透露,轉折點將在那塊「清流涓涓」的玉珮上…

  以上就是「平湖秋水」,寫的是「金槍太保」諸葛破雲。

  此外,為了串起這十三篇人物列傳,有些其他中篇的主角也陸續出現在「平湖秋
水」裡,譬如「笑談浮生」的楊文信、「龍城歲月」的汪震偉、「活人劍法」的沈去
塵等等。

  當然他們的出現,也帶出了其他故事的伏筆來。

  而其中之一,就是下一個故事「能者心腸」的引子,「忠犬護主,酒林聖手顯神
通」,是一個人與一條狗之間的心靈交戰。

  上場的主角,是「湖幫十三英」中排行第五的「酒林聖手」皇甫迪,湘南的名醫


  他雖然醫術出眾,確是視錢如命、喜愛虛名之輩。他的轉變,來自於有一天,一
條小狗來求他救人……

  後事如何,就請各位仔細看來了…
      
                (作者JJJ 「平湖秋水」初稿 完成於1999年8月1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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