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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玄幻] 龍槍編年史系列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崔西.西克曼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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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once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四章 坦尼斯的條件加漢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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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酒嗎?”
  “不要。”
  奇萊拉聳聳肩。她把瓶子從放著雪冰鎮的碗裏面拿出來,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她心無旁騖地看著血紅色的液體從水晶瓶中流進杯子,然後把瓶子放回廊裏。她在坦尼斯對面坐了下來,冷冷地打量著他。
  她已經把頭盔拿了下來,但是她仍然穿著那件深藍色、鑲金邊的龍鱗甲,像是她自己的鱗片一樣合身。房間中的許多蠟燭照在這件精心打磨過的盔甲之上,反射出炙烈的火光,奇蒂拉仿佛被火焰包圍。她的黑色捲髮完全被汗沾濕,捲曲著貼在她瞼的周圍。她褐色的雙眼仿佛看火一般,長長的睫毛不停地眨動。“你為什麼要來這邊,坦尼斯。”她柔聲問,一隻手輕柔地撫摸手中的玻璃杯。
  “你也知道為什麼。”他簡單扼要地回答。
  “當然是為了羅拉娜。”奇蒂拉說。
  坦尼斯聳聳肩,小心地保持自己神色不變。眼前的這個女人卻讓他感到十分害怕——她有時比他還要更瞭解他自己——害怕她能夠猜到他現在想些什麼。
  “只有你一個人嗎?”奇蒂拉啜飲著酒。
  “是的,”坦尼斯毫不退縮地看著她。
  奇蒂拉挑起一邊的眉毛,表示不願意相信。
  “佛林特死了,”他哽咽地加上一句。即使在面對這麼多的恐懼時,他還是沒辦法輕鬆地提到他的朋友。“泰索何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他。我……反正我也不想把他帶來。”
  “我可以理解,”奇蒂拉不悅地說,“原來佛林特死了。”
  “就像史東一樣,”坦尼斯忍不住緊咬著牙關加上一句。
  奇蒂拉銳利地瞪了他一眼。‘“這就是戰爭,親愛的,”她說。
  “我們兩人都是軍人,他和我都是。他能夠明白。他的魂魄不會責備我的。”
  坦尼斯憤怒地把到口的話吞回去。她說的的確沒錯,史東會明白的。
  奇蒂拉靜靜地看了坦尼斯的臉孔片刻,匡螂一聲把杯子放了下來。
  “我的弟弟們呢?”她問,“在哪里——”
  “你為什麼不直接把我押到地牢裏去拷問我?”坦尼斯咆哮道。
  他離開了椅子,開始在房間中四處走動。
  奇蒂拉笑了,一個理解,若有所思的微笑c“沒錯,”她說,“我可以在那裏拷問你。你會說實話,親愛的坦尼斯。你會告訴我所有想知道的事情,你還會求我讓你說更多。我們不只有專精於拷問技術的人才,這些人還都十分熱愛他們的工作。”奇蒂技優雅地站起來,走到坦尼斯面前。她一手拿著酒杯,另外一隻手從他的胸口一路移到他的肩膀上。“但這不是拷問。說吧,你就把它當作一個姐姐在關心家人。我的弟弟呢?”
  “我不知道,”坦尼斯說。他堅定地抓住她的手,把它們從他身上移開。
  “他們兩個人都消失在伊斯塔血海裏了……”
  “和綠寶石之人一起嗎?”
  “和綠寶石之八一起。”
  “你怎麼會活下來?”
  “海精靈救了我。”
  “那麼他們一定也救了其他人哩?”
  “也許有,也許沒有。畢竟我是個精靈,其他的是人類。”
  奇蒂拉看了坦尼斯很長的一段時間。他仍然握著她的手腕。在她銳利的眼光下,他下意識地收緊了手指。
  “你弄痛我了……”奇蒂拉柔聲說。“你為什麼要來,坦尼斯?
  要單槍匹馬救出羅拉娜?即使是你也從來沒有這麼愚蠢過——“
  “不是,”坦尼斯說!將奇蒂拉的手臂握得更緊。“我是來作交換的。用我來換她自由。”
  奇蒂拉睜大了眼。接著,突如其來的,她揚起頭大笑。她迅如閃電,輕鬆地掙脫了坦尼斯的手,轉過身走到桌子邊去重新裝滿酒。她回頭對他露出微笑。
  “怎麼搞的,坦尼斯,”她再度大笑,“你以為你對我來說算什麼?我為什麼要和你做這個交易?”坦尼斯覺得臉上一陣躁熱。奇蒂拉邊笑邊說。
  “坦尼斯,我已經俘虜了他們的黃金將軍。我已經取走了他們的幸運符了,他們美麗的精靈女戰士。就事論事,她也不是個太糟糕的將軍。她把屠龍槍交給他們,並且教導他們如何戰鬥。她的哥哥把善良的巨龍帶回大地,不過每個人都把這當作是她的功勞。當騎士們彼此爭鬥的時候,她讓他們團結在一起。你竟然要我用她來交換”——奇蒂拉不屑地比著手勢——“一個和坎德人、野蠻人。
  矮人在荒野裏四處遊蕩的半精靈?!“
  奇蒂拉又開始大笑,她笑得如此劇烈,以致於她必須強迫自己坐下來,用手背把眼淚擦幹。‘俄真的,坦尼斯,你也實在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認為我會為了什麼接受你?愛情嗎?“
  奇蒂拉的聲音中有此微妙的變化,她的笑容看來有些不自然。
  她把玩著手中的杯子,突然皺起眉頭。
  坦尼斯沒有回答。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她面前任她取笑,感覺自己的臉燙得可怕。奇蒂拉瞪著他,低下頭。
  “假設我說好呢?”她冷冷地說,得愣地看著手中的杯子。“你能夠給我什麼補償我失去的東西?”
  坦尼斯吸一口氣。“你軍團的指揮官已經死了,”他努力保持自己聲音的平靜。“我知道這件事。泰斯告訴我他殺了他。我願意接替他的位置。”
  “你願意在惡龍軍團底下服役?”奇蒂拉真的吃了一驚。
  “我願意。”坦尼斯咬緊牙關。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痛苦。“反正我們都已經輸了。我已經看過了你的飛行要塞。即使善良的龍留下來,我們也不可能獲勝。他們也不會留下來人們會趕他們走。反正人們也從來不真的信任他們。我只關心一件事情讓羅拉娜毫髮無傷地重獲自由。”
  “我相信你真的會這樣做,”奇帶拉不可實信地說。她打量他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得要考慮考慮。”
  接著,仿佛在和自己爭論,搖搖頭。把杯子湊到唇邊,把酒喝光,放下杯子站起來。
  “我要考慮考慮,”她又說。“現在我得要先離開,坦尼斯。龍騎將們今天晚上有一個會議。他們從安賽隆大陸的各地趕過來參加。當然,你說的沒錯。你們已經輸了這場戰爭。今晚我們將討論如何握緊鐵拳。你要和我一起去。我會讓你見見黑暗之後。”
  “羅拉娜呢?”坦尼斯不願意放棄。
  “我說過我願意考慮!”奇蒂拉的眉毛之間出現了一道皺紋。她的聲音十分尖利。“儀典用的盔甲會送到你手上,一個小時之內穿戴妥當,準備和我一起參加會議。”她準備要走,隨即又回過頭來再度看著坦尼斯。“我的決定也許會和你今晚的表現有關係,”她柔聲說。“別忘記,半精靈,從這一刻起,你服侍的是我!”
  褐色的雙眸將坦尼斯緊抓不放。這女人的意志開始慢慢地收緊她的羅網,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光滑的地板上被人強迫推著前進。惡龍軍團的強大力量在她身後,虎視眈眈的黑暗之後漂浮在她四周,讓她全身沐浴在前所未有的力量之中。
  坦尼斯突然間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差距。她是優越的,人類中的人類。因為只有人類對權力的渴望會讓他們的愛情腐化變質。人類的生命有如曇花一現,他們必須要全心全意地去過活,才能夠像是金月手中的蠟燭燒出燦爛,才能夠像是史東眼中破碎的太陽留下痕跡。相對的,這生命之火也可以毀滅一切,將路經的一切夷為平地。他用這樣的火焰溫暖他體內冰冷的精靈血統,在心中小心地守護這火焰。現在他看見了自己可能的下場——正如同他在塔西斯城裏看到的,被活活燒死的焦黑屍體一樣血肉變成一團焦炭——停止的心臟變得焦黑。
  這是他的原罪,這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他必須要把自己的靈魂放在這女人的祭壇上,正如同其他人把銀幣放在枕頭上一樣。這是他欠羅拉娜的。她已經為了他受了夠多的苦。他的死沒辦法讓她自由,但他的生命則可以。
  坦尼斯慢慢地將手放在心臟的部位,低頭鞠躬。
  “遵命,大人,”他說。
  奇蒂拉走進了她私人的密室,心中一團亂。她感覺的到血液在血管中跳動。刺激、欲望、勝利所帶來的喜悅讓她不飲自醉。但是她心中還有個地方在不停懷疑著,因為它讓這一切得意洋洋都變得毫無意義,所以更加惱人。她憤怒地試著不要去想這件事情,但是當她打開這扇門的時候,它又突然佔據了腦海。僕人們沒有期待她會這麼早回來。火把還沒有點亮;爐火已經置好了,但是還沒有點著。她惱怒地準備伸手去拉響鈴檔,讓僕人們匆忙地走進來,處理好一切該做的事務,突然一隻冰冷,沒有血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的寒意讓她的血液幾乎結凍,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奇蒂拉痛得深吸一口氣想要擺脫這只手。但這只手牢牢地抓著她。
  “你沒有忘記我們的交易吧?”
  “沒有,當然沒有!”奇蒂拉說。她試著不要讓聲音發抖,顯露出恐懼來,嚴厲地命令,“放開我!”那只手慢慢地松了開來。奇蒂拉飛快地把手抽開,不停按摩那部位——即使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那部份的肌肉也變得灰白。
  “精靈女人會是你的——當然,要等黑暗之後把她料理完之後。”
  “當然,她活著對我也沒有用。活著的女人對我沒有什麼意義不像那個活著的男人對你用處可大了……”騎士的聲音讓人不悅地停留在最後的字句上。
  奇蒂拉惱怒地瞪了那透明的面孔一眼,閃爍的眼睛漂浮和身體分開在騎士黑色的盔甲上。
  “不要那麼愚蠢,索思爵士,”她急忙拉動叫門鈴。她突然覺得需要一些光亮。“我可以分辨公私——有些時候你還做不到,如果你的傳說正確的話。”
  “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理那個半精靈?”索思爵士問,它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平常一樣好像是從很深的地底傳出來的。
  “他將會變成我的東西,完全、徹底的,”奇蒂拉不停地按摩她凍傷的手腕。
  僕人們遲疑地走進來,不敢正眼看暗之女,害怕又觸動她著名的怒氣。不過奇帶拉腦中思索著別的事情,並沒有分神去管他們。
  索思爵士如同往常點起蠟燭的時候一樣,躲進陰影中。
  “惟一可以完全佔有半精靈的方法是讓他親眼看著我摧毀羅拉娜,”奇蒂拉繼續道。
  “這恐怕不是贏得他的愛最好的方法,”索思爵士不屑地說。
  “我不想要他的愛。”奇蒂拉拔下手套,解開盔甲,發出短暫的笑聲。“我想要他!只要她還活著,他的靈魂就會一直和她在一起,一直想著自己所作的偉大犧牲。不行,惟一讓他臣服於我的方法是讓他在我的靴子底下苟延殘喘,直到他不成人形為止,這樣他才會對我有點用。”
  “不會太久的,”索思爵士經驗老道地說。“死亡將會讓他重獲自由。”
  奇蒂拉聳聳肩。僕人們已經完成了工作,很快地消失了。暗之女站在燭光下,靜靜地思考著,她的盔甲還只肥到一半,頭盔在她手上前後晃動著。
  “他對我說謊,”她片刻之後輕聲說。她把頭盔丟到一張桌上,打破了一個蓋滿灰塵的精緻花瓶。奇蒂拉開始前後踱步。“他對我說謊。我的弟弟們沒有死在血海裏——至少其中一個活了下來,我可以感覺得出來。永恆之人也是,”奇蒂拉斷然地打開門。“加漢!”
  她大喊。
  一名龍人急忙走進房中。
  “有什麼新消息嗎?他們找到了隊長嗎?”
  “沒有,大人,”龍人回答。他就是那個在福羅參一路跟蹤坦尼斯到旅館的龍人,也就是那個幫忙抓住羅拉娜的傢伙。“他下哨了,大人,”他加上這句話,仿佛就足以解釋一切。
  奇蒂拉明白了。“搜索每一個妓院和帳篷搭成的酒吧,直到我到他為止。然後把他帶過來,如果有必要,不惜把他關在牢裏。我從龍騎將會議回來之後會審問他。不,等等……”奇蒂拉停頓片刻,又加上一句。“你來審問他,弄清楚半精靈一是不是像他說的一只有一個人,還是有其他人和他在一起。如果是的話——”
  龍人低下頭。“我會馬上通知你的,大人。”
  奇蒂拉一揮手命他退下,龍人再度鞠躬,在身後把門關了起來。奇蒂拉若有所思地站了片刻之後,她氣惱地撥弄著頭髮,重新開始卸下盔甲。
  “你今晚也和我一起去,”她對索思爵士說。她看也不看地就假設死靈騎上仍然待在原先的位置上。“小心點。艾瑞阿卡司閣下不會對我要做的事情感到很高興的。”
  奇蒂拉把最後一件盔甲脫掉,同時也把底下的皮褲和藍色的絲織長統株脫掉。終於從這些束縛中解脫後,她優雅地伸了個懶腰,回頭看看索思爵士對她所說話的反應。他不在身後。她驚訝地看著房間的四個角落。
  死靈騎士低頭看著躺在花瓶碎片中的頭盔。索思爵士毫無血肉的白骨一揮,讓花瓶的碎片全部飛起來,漂浮在他面前。死靈騎士用魔法將它們固定在原處,轉過頭,用閃著橘色火焰的雙眼打量著赤裸裸站在他面前的奇蒂拉。那火光讓她柔嫩的肌膚變成金黃色,黑色的捲髮看來帶著暖意。
  “奇蒂拉,你仍然是個女人。你還會愛……”
  騎上沒有開口也沒有移動,原先漂浮的碎片砸在地上。他透明的靴子踐踏過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你就會受傷,”他越來越靠近奇蒂拉。“不要自欺欺人了,暗之女。你也許可以躁睛他,那個半精靈永遠都會是你的主人,即使在死後。”
  索思爵士融進房間中的陰影。奇蒂拉呆立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也許想要從火焰中看到她的未來。
  加漢匆忙地在黑暗之後的宮殿中走著,他的爪子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發出摩擦的聲音。龍人的思緒動得和他的腳步一樣快。他突然想到可以在哪里找到隊長。看見奇蒂拉麾下的兩個龍人站在走廊的盡頭,加漢用手勢示意他們跟上來。他們立刻服從。雖然加漢在惡龍軍團裏面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階級——公開的場合裏他是暗之女的軍事顧問私底下的場合裏,他是她的專屬殺手。加漢在奇蒂拉的麾下工作很久了。當藍色水晶的杖的消息傳到黑暗之後和她的爪牙耳裏時,沒有多少龍騎將知道區區一桶水晶杖消失有多重要。全心全意地投注在屠殺整個北方所有抵抗勢力的他們,沒有閒暇去思考像是水晶杖的這種小東西到底有多重要。艾瑞阿卡斯曾公開的,在作戰會議上大笑著說,這個世界恐怕需要很多的醫療水晶杖才能夠治好。
  只有兩位龍騎將看出來水晶杖失蹤的嚴重性:一位元統治水晶權被發現的那個區域,一位元是在那個區域出生、長文。一位是黑暗牧師,一位則是劍術高人一等的劍客。兩個人都明白這個能夠證明真神存在的水晶權對他們的的計畫會有多大的傷害。
  也許是因為管轄的地區不同,他們做出了不同的反應。猛敏那派出了成群的龍人、地精和大地精,每個人都知道藍色水晶杖的長相和一切的細節。苛蒂拉則派出了加漢。
  是加漢一路追蹤河風和藍色水晶杖到了奎蘇族的村落,是加漢發動了對那村莊的攻擊,為了尋找水晶杖而有系統地屠殺了大多數的村民。
  在聽到水晶杖出現在索拉斯的消息之後,他匆忙地離開了。龍人很快地到達那座小鎮,卻發現自己已經晚了幾個禮拜。但是在那裏,他發現帶著水晶杖的人現在已經有了一群從索拉斯出發的冒險者同伴。當然,這個消息是從他技巧的“詢問”過許多村民之後才得到的消息。
  加漢這個時候面對了兩個選擇。他可以試著繼續追蹤下去,他們留下的痕跡經過了這麼久大概也沒什麼搞頭了,或者他可以帶著這些冒險者的描述回到奇蒂拉身邊,看看她認不認識這些人。如果認識的話,她也許可以提供他更多的資訊,讓他可以預料到他們下一步的行動。
  他決定回到奇蒂拉的身邊,她正在北方作戰。猛敏那成千的龍人部隊應該比加漢還要更有可能找到水晶杖。他把有關那些冒險者的完整描述交給奇蒂拉,後者驚訝地發現那些人是她的同母異父的弟弟,老戰友,還有她的前任情人。奇蒂拉立刻發現了這其中有強大的力量在運作,因為她知道這一隊看來毫不搭配的隊伍能夠變成善良或是邪惡力量的強大武器。她立刻把這個不幸的發現稟告黑暗之後,後者從很久以前就對消失的星座感到困擾。黑暗之後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知道自己是正確的,帕拉丁回到克萊恩和她作戰了。但是當她發現這個危機的時候,傷害已經造成了。
  奇蒂拉派加漢回到他們所走的路上。這個聰明的龍人一步步從派克塔卡斯一路追蹤這群人到了矮人的地底王國。是他跟蹤他們到了塔西斯,如果不是因為突然殺出的阿爾瀚娜‧星光和她的獅騖獸,暗之女早就抓到了這些人。
  加漢耐心地繼續追蹤下去。他知道這群人分成兩邊,他收到了西瓦那斯提那邊傳來的報告,他們之中的一部份人把巨大的綠龍湛青‧血爆從那邊趕走。然後是冰河城堡傳來的噩耗,羅拉娜殺死了邪惡的精靈魔法師,費爾——薩斯。他知道他們發現了兩顆龍珠——其中一顆摧毀了,另外一顆則落在雷斯林的手上。
  是加漢在福羅參跟蹤了坦尼斯,讓暗之女可以追蹤他們到派裏丘號上。但是在那裏,像以前一樣,加漢下的一著棋又被對手的棋子給擋住了。龍人沒有絕望。加漢知道他的對手是誰,他知道是什麼力量在和他作對。這場比賽的籌碼非常高高到沒有人能夠想像。
  當他離開黑暗之後的神殿時,腦中不停地思考著。所有的龍騎將這個時候都聚集在裏面開會,加漢則獨自一人到了親拉卡的街道上。現在還有一些光亮,白天正要結束。當太陽從天空西沉的時候,它的光線終於脫離了飛行要塞的阻擋,從山頂上熾熱地照耀著這個城市,讓依舊積雪覆蓋的山峰反射出血紅的色彩。
  加漢的眼睛並沒有沉迷在日落的美景上。他反而更仔細地搜尋著整條街,因為所有的龍人都奉命待在崗位上隨時接受龍騎將的命令,所以整條街空蕩蕩的。由於他們彼此間以及和黑暗之後間的不信任,所有的部隊都已經進入了最高的警戒狀態。她的宮殿裏以前就發生過謀殺——這次則更有可能還會發生。
  不論如何,這並沒有對加漢造成困擾。事實上,這反而讓他的工作更簡單了。他很快地帶領著龍人穿越這惡臭、滿地垃圾的街道。他其實可以不需要親自進行這個任務,但是加漢對他的對手非常瞭解,他有很強烈的危機感。各種各樣的巧合已經開始構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他現在正站在颱風眼中,但他知道很快地這也會把他捲進去。加漢想要利用這陣風,而不是被玩弄著撞上宕石。
  “就是這裏了,”他站在一個帳篷搭成的酒吧外面說。一個掛在柱子上的招牌寫著普通話龍之眼,底下則是一段別腳的字體:“龍人和地精禁止進入”,從帳篷的市門往內看,加漢看見了他的目標。
  他對兩個護衛比了個手勢,掀起了布門,大咧咧地往裏走去。
  酒吧裏的人類醉眼朦朧地看見了三個龍人走進來,立刻開始狂亂地大叫。當加漢移去他頭上的兜帽時,這陣騷動幾乎立刻就停息下來。每個人都認得出奇蒂拉的左右手。一陣比酒吧裏面的煙味和酒味還要沉重的死寂蓋過了所有的人。人類縮著脖子,畏懼地看了龍人幾眼,繼續回頭開始喝酒,希望表現出漠不關心的樣子來。
  加漢銳利的眼睛掃過了眾人。
  “那裏,”他對一個龍人指著躲在吧台附近的人類。他的護衛立刻就付諸行動,抓住那個獨眼的人類士兵,後者醉眼惺松,畏懼地看著他們。
  “把他帶出去,到後面去,”加漢命令道。
  龍人們完全不管喝醉的隊長的抗議和懇求,當然也不理群眾中傳來的咒聲和白眼,他們拖著俘虜到了帳篷的後面。加漢好整以暇地跟上去。
  這些技術高超的龍人們只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就讓他們的對象清醒到可以說話——那人的淒厲慘叫讓酒吧裏面的許多人突然喝不下眼前的酒不過最後他還是可以回答加漢的問題。
  “你還記得你今天下午逮捕了一名軍官,指控他是逃兵嗎?”
  隊長記得今天盤問了許多的軍官……他是個忙人……每個人看起來都差不多。加漢對龍人比了個手勢,他們立刻有效率地做出該做的事情。
  隊長痛苦地大叫。是的,有的!他記起來了!但是不只有一個軍官。實際上有兩個。
  “兩個?”加漢的眼睛閃閃生光。“描述另外一個軍官。”
  “一個高大的傢伙,非常壯。制服底下都是肌肉。還有一些犯人……”
  “犯人!”加漢的舌頭興奮得不停伸縮。“描述他們!”
  隊長非常樂意可以效勞。“一個人類女人,紅色的捲髮,胸部有——”
  “說快點,”加漢咆哮道。他的爪子開始顫抖。他用眼神示意兩個龍人再抓緊一點。
  隊長啜泣著很快的描述了另外兩個人,他的話似乎是自己跑出來的。
  “一個坎德人,”加漢重複道,感到越來越興奮。“繼續,一個老人,白色的鬍子——”他暫停了片刻!感到有些迷惑。那個老法師?他們怎麼可能讓那個笨傢伙參加這麼重要,九死一生的任務。
  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是他們路上遇到的其他人嗎?
  “再把那個老人的外表描述的清楚一點,”加漢命令道。
  隊長非常努力地在他泡滿了酒精,因為疼痛而麻木的腦袋裏搜索著,那個老人……白色的鬍子……
  “有駝背嗎?”
  沒有……很高,肩膀很寬……藍色的眼睛。眼睛很奇怪隊長快要痛得昏過去了。加漢抓住那人的脖子,用力握住。
  “那雙眼睛怎麼樣?”
  隊長害怕地看著眼前即將把他活活掐死的龍人。他勉強擠出了幾個字。
  “年輕……太年輕了!”加漢興奮地說。現在他知道了!“他們在哪里?”
  隊長掙扎著說出一個字,加漢馬上轟然一聲把他丟到地上。
  旋風已經開始攪動了。加漢感覺到自己已經開始乘風飛起。當他和同伴離開帳篷的時候,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不斷地跳動著。
  三個人飛快地跑向宮殿底下的地牢。
  永恆之人!!永恆之人……永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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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once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五章 黑暗之後的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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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斯!”
  “好痛……別吵我……”
  “我知道,泰斯。我很抱歉,可是你一定得醒過來。拜託,泰斯!”
  那聲音裏面的急迫和恐懼穿透了坎德人被疼痛所麻木的心靈。
  有一部份的他在跳上跳下地叫他醒過來,但是另外一部份則叫他繼續昏睡,雖然這樣並不舒服但總比醒過來面對無比的疼痛要好得多“泰斯…泰斯……”這只手輕拍著他的臉頰。那聲音聽起來十分恐懼,卻故意強自繽定。坎德人突然明白他別無選擇。他一定得醒過來。而且,他腦中那不停跳上跳下的那部份還在提醒他,你也許會錯過什麼有趣的事情!
  “感謝神!”提卡看見泰斯睜大眼看著她的時候說。“你覺得怎麼樣?”
  “糟透了,”泰斯口齒不清地說,他試著要坐起來。果然跟他預料的一樣,疼痛突然從他身體的某處冒出來,在他身上跳躍。他哀號著抱住頭。
  “我知道……我很抱歉,”提卡再度用溫柔的手撫摸他的頭髮。
  “我知道你是好意,提卡,”芬斯哀怨地說,“但是你可以停下來嗎?感覺起來好像有個矮人拿裙子敲我的頭。”
  提卡很快地抽回手。坎德人努力地用一隻眼睛看清楚周圍的環境。另外一隻眼睛幾乎完全腫了起來。“我們在哪里?”
  “在神殿底下的地牢裏,”提卡柔聲說。泰斯坐在她身邊,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因為害怕和冰冷而發抖。他看了四周,明白了提卡害怕的原因。眼前的景象讓他也覺得害怕。他懷念起很久以前,那個不知恐懼為何物的那段日子。他現在應該覺得非常的興奮。畢竟他現在是在一個完全沒到過的地方,也許四周有很多值得一探的地方可以讓他看一看。
  但是泰斯知道,這裏有的只是死亡;死亡和痛苦。他已經看過了太多的死亡,看過太多的痛苦。他的腦海裏浮現了佛林特,浮現了史東,浮現了羅拉娜。泰斯的內心有了一些改變。他再也沒辦法像其他的坎德人一樣了。他借著傷悲,瞭解了恐懼,不是為了自己而恐懼,而是為了其他人。他暗自決定今後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意再看到親愛的人死去。
  你已經選擇了黑暗的道路,但是你有勇氣走上去,費資本這樣說。
  他有嗎?泰斯不確定。他歎口氣,用雙手遮住臉。
  “不要,泰斯!”提卡搖晃著他。“不要這樣子!我們需要你廠泰斯痛苦地抬起頭。”我還好,“他愣愣地說。”卡拉蒙和貝倫呢?“
  “在那邊,”提卡比著另外一邊的牢房。“在他們能夠找到人決定怎麼處置我們之前,守衛決定先把我們都關在一起。卡拉蒙的演技實在太棒了,”她驕傲地加上一句,用欽佩的眼光看著那個壯漢,後者正縮在一個角落,離他的“犯人”越遠越好。然後提卡露出恐懼的神色,她把泰斯拉近,“但是我很擔心貝倫!我想他好像發瘋了!”
  泰索何夫馬上開始打量貝倫。那個男人坐在惡臭的地板上,他的眼神渙散,低著頭仿佛在傾聽什麼。提卡用山羊毛幫他做的假鬍子現在看起來有些松垮。不需要花多少力氣就可以讓它掉下來,泰斯警覺地注意起四周,立刻往門外看。
  這個地牢是在岩石中挖出來的許多地道所構成的。從中間的一個守衛室分支出無數的走道。那間守衛室是一個小小的,圓形的房間,神殿之上有一道階梯直接通往這個地方。在守衛室裏面,一個身軀臃腫的大地精坐在一張被火把照亮的破爛桌前,吃著一塊麵包,用瓶子裏裝著的不知道什麼液體把它沖下肚去。他頭上的一根釘子上掛著一串鑰匙,這表示他是這裏的獄卒。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大夥,也許在這黯淡的火光下根本看不見他們,泰斯這樣想,因為整個牢房距離他大概有一百步左右,附近的照明又十分糟糕。
  泰斯輕手輕腳地跑到牢門邊,打量著相反方向的走道。他弄濕一隻手指,把它伸出去。那個方向是北方,他推測。更遠、更大的一個牢房裏面關著許多醉酒的龍人和地精。在那條走道盡頭有兩扇巨大的鐵門,微微地開了個小縫。泰斯側耳傾聽,覺得自己仿佛可以聽見門後的聲音:交談聲,哀號的聲音。那是地牢的另外一個區域,泰斯根據過去的經驗推測。也許那邊的獄卒故意把鐵門留下一個小縫,好讓他可以注意這裏的所有動靜。
  “你說得對,提卡,“泰斯低聲說。”我們是被關在某種拘留室裏面,也許在等待上面的命令。“提卡點點頭。卡拉蒙的演技即使沒有完全讓守衛昏頭轉向,至少也讓他們在做出什麼粗魯的事情之前必須三思。
  “我要去和貝倫說話,”泰斯說。
  “不要,泰斯,”提卡不安地看著那個人,“我不認為——”
  但是泰斯不聽她的話。他向後看了獄卒一眼,泰斯完全不理提卡的警告,悄悄地爬向那人,想要幫他把假鬍子戴回原位。他正好爬到他身邊,準備伸出小手把他的鬍子扶正,這個時候永恆之人突然大吼著跳起來,撲向坎德人。
  泰斯吃了一驚,尖叫著往後退。但是貝倫根本沒有看見他。他不知所云地大吼著,越過了泰索何夫,用無比的怪力撞上那扇鐵門。
  卡拉蒙現在站了起來,門外的大地精也是。
  卡拉蒙試著要假裝因為睡眠被打攪而十分惱怒,嚴厲地瞪了地板上的泰索何夫一眼。
  “你對他做了些什麼?”大漢從嘴角對他低聲說。
  “什麼——什麼都沒有,卡拉蒙,我說的是實話!”泰斯吃了一驚。“他——他瘋掉了!”
  貝倫似乎看起來的確發瘋了。他似乎毫不在乎疼痛,不停地往鐵閘上撞,試著要把它們撞開來。當這樣沒有用的時候,他雙手拉住鐵條,試著要把它們扳開。
  “我來了,潔斯拉!”他尖聲大吼。“不要走!原諒——”
  獄卒睜大了豬眼,警覺地跑上樓梯,開始對上面大喊。
  “他在叫守衛過來!”卡拉蒙間哼一聲。“我們得要讓貝倫冷靜下來。提卡——”
  那女孩已經跑到了貝倫身邊。她抓住他的肩膀,懇求他停下來。一開始那名瘋狂的男人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她,只是粗魯地把她甩開。但是提卡換而不舍地努力,不停地安撫他,最後似乎他終於聽得進去了。他已經不再拉扯鐵條,只是雙手握著鐵條發呆。他的鬍子掉了下來,滿臉是汗,剛剛用頭撞鐵條的動作在前額留下了一道不停滲血的傷口。
  提卡仍然在不停地安撫貝倫,幾乎已經把腦袋裏所有有意義的字句都講了出來。貝倫似乎沒有在聽,但至少地平靜了下來。他不停地喘息著,用空洞的雙眼看著四周的牢房。泰斯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動著。
  “這是怎麼搞的?”卡拉蒙對龍人大喊。“你把我和這個神經病關在一起!他試著要殺我!我命令你們馬上把我放走!”
  泰斯注意看著卡拉蒙,發現戰士用右手很快地比了比守衛。泰斯看懂了他的手勢,全身緊繃準備要行動了。他也看見提卡做好了準備。一個大地精,兩個守衛……他們通過更糟糕的狀況。
  龍人看了看獄卒,後者遲疑了一下。泰斯可以猜得出那個傢伙的笨腦袋裏面在想此仟麼。如果這個高大的軍官是暗之女的好朋友,那麼她一定不會對一個讓她的好友在監獄裏面被殺死的獄卒太親切。
  “我把鑰匙拿過來,”獄卒笨拙地走回守衛室。
  龍人開始用他們的語言交談,似乎在交換著對那個大地精不大高明的評論。卡拉蒙看了提卡和泰斯一眼,比了個把兩個頭撞在一起的手勢。泰斯在包包裏翻了翻,緊握住他的小刀。(他們當然搜過他的包包,但是,為了要幫上忙,泰斯不斷地把包包換來換去,直到那些困惑的守衛在第四次搜到同樣的包包之後放棄了。卡拉蒙堅持炊德人的包包要留下來,因為裏面有暗之女要親眼看到的物品。除非,守衛們願意負責——)提卡不停地輕拍貝倫,她不停呢哺,讓那雙狂熱的藍色雙眸中重新出現了寧靜之氣。
  獄卒剛剛從牆上把鑰匙拿下來,正準備從走道走回來,突然一個聲音從樓梯上阻止了他。
  “你想要怎麼樣?”獄卒大吼,生氣地看到那個披著斗篷的身影突然毫無預警地出現。
  “我是加漢,”那聲音說。
  龍人一看見那新來的傢伙,立刻閉上嘴,尊敬地立正站好,而那個大地精則變得臉色死灰,胖手中所握的鑰匙止不住地發抖。另外兩個守衛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披著斗篷的傢伙比了個手勢,他們立刻站到他身邊。
  那傢伙越過了不停發抖的大地精,越來越靠近牢門。現在泰斯可以清楚地看見他了。那不過是另外一個穿著披風的龍人,頭上蓋著一塊布。坎德人滿腹挫折地咬住下唇。好吧,現在還是不算太糟糕,至少卡拉蒙還應付得過去。
  那個戴著兜帽的龍人絲毫不理像只小狗一樣跟在後面的獄卒,逕自從牆上拿下一支火把,定定地站在牢門口。
  “把我放出去!”卡拉蒙大喊,邊用手肘把貝倫推開。但那個龍人略過卡拉蒙,伸手進牢房裏,用爪子掀開貝倫的衣服前襟。泰斯不知所措地看了卡拉蒙一眼。戰士的臉色灰敗。他絕望地試著抓住那龍人,但是一切都太遲了。
  龍人的爪子揮舞了一下,把貝倫的衣服撕成碎片。火把照耀著胸前的綠寶石,讓整間牢房裏都是綠色的光輝。
  “就是他,”加漢靜靜地說。“把牢門打開。”
  獄卒用不停發抖的手將鑰匙插進門內,其中一個龍人將鑰匙從他的手中奪走,自己將門打了開來,所有的人一湧而入。另外一個龍人用劍柄狠狠地打了卡拉蒙腦袋一下,讓他倒了下來,另外一個則抓住提卡。
  加漢走進牢中。
  “殺了他,”龍人指著卡拉蒙,“還有那個坎德人和女孩。”加漢把爪子放在貝倫的肩膀上。“我會把這個人送到黑暗之後面前。”龍人用勝利的眼光看著四周的人。
  “今晚,勝利將屬於我們。”他柔聲說。
  坦尼斯穿戴著盔甲,不停地流汗。他和奇蒂拉一起站在通往大殿的一間巨大的房間中。半精靈的四周是奇蒂拉自己的部隊,還包括了死靈騎士索思爵士率領的骷髏兵團。這些士兵都站在奇蒂拉身後的陰影中。雖然整間房間其實擠得滿滿的,奇蒂拉的龍人部隊已經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但是那些不死生物四周還是留有很大的空隙。沒有人願意靠近他們,沒有人願意和他們說話,他們也不和任何人說話。雖然許多人擠在這裏,讓空氣十分悶熱,但如果有人敢靠得太近,那股寒氣還是會讓他們的心跳停止。
  坦尼斯感覺到索思爵士閃爍的眼光看著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奇蒂拉抬起頭,看著他笑了笑,那促狹的笑容以前是那麼的吸引人。她站在他旁邊,兩人的身體緊靠在一起。
  “你會習慣他們的,”她冷冷地說。然後她的眼神就轉回到大殿裏面正在進行的儀式。她眉毛間的黑暗線條又再度出現了,她用手不耐煩地拍打著劍柄。“艾瑞阿卡斯,動作快一點,”她喃喃地說。
  黑暗之後塔克西絲的大殿,給人的第一個印象是讓進入的人明瞭自己的渺小。這就是那讓黑暗的力量不停運行的心臟,因此它的外型看來十分恰當。他們現在待著的巨大房間通往一個雄偉的圓形房間,地板上鋪的是閃閃發光的黑色花崗岩。地板不停地往上升,構成了牆壁,然後變成了扭曲的弧形,像是被凍結的黑色浪潮。看起來,那些牆壁似乎任何時候都有可能會倒下來,將所有大殿裏面的人和怪獸都壓成肉醬。只有黑暗之後的力量讓它們保持在原地。
  這些黑色的浪潮繼續往上升,在一片巨大的圓頂邊緣會合,被一片由龍所吐出,不停變換的淡煙所掩蓋了。
  現在大殿的地面還空無一物,很快的龍騎將們麾下的士兵就會蜂擁而人,在他們主子的王座底下集結。四個寶座距離地面發亮的花崗岩大概有十尺高。凹陷的牆壁上有幾扇門,門外則是通往這兩個平臺的黑色的走道,像是邪惡的長舌。在這每邊各兩個的巨大平臺上,坐的是龍騎將,也只能是龍騎將。沒有別人有這樣的榮耀,即使是貼身護衛也不能夠走上這神聖平臺的最高階。貼身護衛和高階的軍官站在從地面伸向這些平臺的黑色階梯上,看起來像是站在史前怪獸肋骨上的小螞蟻。
  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個比較大一點的平臺,從地板上像是一隻兇猛的毒蛇一樣升起來。這也正是這平臺模仿的物件。一個比較細長的石橋從這個蛇的“頭部”通往大殿另外一邊的門。那顆頭正面對著艾瑞阿卡斯……還有他頭上被黑暗之氣所包圍的一個壁龕。
  “皇帝”,艾瑞阿卡斯這樣自稱,他坐在一個比四周的平臺還要高一點的王座上,大概比周圍的平臺要高上十尺左右。
  坦尼斯發現自己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向艾瑞阿卡斯王座上的那個壁龕。它比其他的壁龕都來得大,而且在它之內仿佛有活生生地黑暗在蠕動著。它呼吸、脈動著,讓坦尼斯感覺無法忍受,必須立刻把視線移開。雖然現在還什麼都看不見,但是他知道很快的是誰要坐在那陰影裏。
  坦尼斯渾身打顫地轉回頭去打量大殿裏的那些黑暗力量。事實上沒有太多可以看的東西。在整個圓頂之下,環繞的是比龍騎將頭上那個壁龕要小一點的空間,裏面是給龍休息的地方。他們的身影被自己所吐出的煙氣給掩蓋,幾乎看不清楚。這些龍面對著龍騎將,敬畏地看著他們的“主人”至少龍騎將是這樣想的。事實上,這群龍裏面只有一隻真正的關心他主人。那就是奇蒂拉的龍,藍天。即使是現在,藍天坐在位置上,也正用程度和主人不相上下,但更明顯的根意看著艾瑞阿卡斯。
  鑼聲響了。隊形整齊的士兵湧進大殿,每個人都穿著艾瑞阿卡斯部隊的紅色盔甲。幾百雙靴子和爪子踐踏著地面,人類和龍人所組成的禮兵隊驕傲地走到艾瑞阿卡斯的王座底下列隊。沒有軍官走上階梯,沒有貼身護衛站在主子面前。
  然後那人從王座之後的門走了出來。他單獨地走著,技著紫色、高貴的袍子,暗色的盔甲在火把底下閃閃生光。在他的頭上是一項皇冠,點綴著血一般鮮紅的寶石。
  “權力之冠,”奇蒂拉喃喃地說,坦尼斯現在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情感:急迫的渴望,這種強烈的渴望他以前沒有在人類眼中看到過。
  “戴上此冠者將君臨天下。”她背後的一個聲音說。“書上是這麼記載著。”
  那是索思爵士。坦尼斯全身肌肉僵硬,試著讓自己不要發抖,這個傢伙的出現讓他感覺有只冰冷的骷髏手放在他脖子上。
  艾瑞阿卡斯的部隊對他大聲的歡呼,長矛不停撞擊著地板,劍盾巨擊。奇蒂拉不耐煩地大吼。最後,艾瑞阿卡斯終於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他轉過身,虔誠地跪在頭頂上那個佈滿陰影的壁龕前。然後,龍騎將的首領以戴著手套的手一揮,對奇蒂拉比了個手勢,動作中充滿了優越之情。
  坦尼斯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強烈的根意,讓他幾乎認不出她來。
  “是的,大人,”奇蒂拉低聲說,她的眼睛閃動著通人的光芒。“‘戴上此冠者將君臨天下。’書上是這麼記載……用鮮血記載的!”她半轉過頭,對索思爵士說。“把精靈女人帶過來。”
  索思爵士鞠躬為禮,像是陣灰色的霧氣飄過了這個巨大的房間,閃爍不定的骷髏士兵們跟在他後面。龍人們驚煌地彼此踐踏,試著不要擋住他的路。坦尼斯抓住奇蒂拉的手臂。
  “你保證過的!”他壓抑地說。
  奇蒂拉冷冷地看著他,輕而易舉地掙脫了半精靈有力的手。但是她褐色的雙眼仍然直視著他,從他身體裏把每一分生命力都吸得乾乾淨淨,直到他像是具乾枯的空殼為止。
  “聽我說,半精靈,”奇蒂拉的聲音冷淡且尖銳。“我要的只有一樣東西,艾瑞阿卡斯戴著的權力之冠。這才是我俘虜羅拉娜的原因,這才是她對我的價值。我將會照承諾將這個精靈交到黑暗之後座前。黑暗之後將會獎賞我,當然,就是那頂權力之冠。她會下令將那個精靈送到神殿底下的處刑室裏。我不在乎那之後她會遇到什麼事情,所以我把她交給你。我比個手勢,你就往前走。我會讓你晉見黑暗之後。請求她給你一個賞賜,讓你護送那個精靈去接受死刑。如果她瞧得起你,她會讓你這樣做。你那時就可以把精靈帶到城門口,或是任何的地方,從那裏開始你就可以放她自由。但是我要你保證,半精靈坦尼斯,你會回到我身邊。”
  “我保證,”坦尼斯的眼睛毫不動搖地看著奇蒂拉。
  奇蒂拉笑了。她的表情放鬆下來,突然間又變得那麼美麗,讓坦尼斯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看到那張殘酷的臉。她把手放到坦尼斯的臉上,輕柔地撫摸他的鬍子。
  “我有了你的保證。這也許對其他人來說不算什麼,但是我知道你會信守承諾!最後一個警告,坦尼斯,”她低聲地說,“你一定要讓黑暗之後相信你是她忠心的僕人。她的力量難以想像,坦尼斯!記得,她是個女神,她可以看穿你的靈魂,看穿你的心。你一定要讓她毫不懷疑你的忠誠。只要一個動作,一句話露出了馬腳,她就會把你給毀了。我也無能為力。如果你死了,你的羅拉娜賽拉莎也將遭遇到相同的命運!”
  “我明白,”坦尼斯感覺到身體在冰冷的盔甲下不由自主地發抖。
  震耳欲聾的號角聲。
  “來了,這是我們的信號,”奇蒂拉說。戴上手套和頭盔。“坦尼斯,往前走,領著我的部隊。我會最後進去。”
  奇蒂拉穿著閃耀的深藍色龍鱗甲,高傲地站在一旁,坦尼斯則領著部隊走過華麗的拱門,走到大殿裏。
  一看到藍色的旗幟,群眾立刻開始鼓噪。藍天和其他的龍一起觀禮,這時也不禁驕傲地低下頭。坦尼斯察覺到幾千隻眼睛都看著他,於是堅定地將所有事情都排除在腦海之外,只留下必須要完成的事情。他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盯著目的地:艾瑞阿卡斯身邊的平臺,那裝飾著藍色旗幟的王座。他可以聽見身後奇蒂拉的禮兵隊驕傲地往前進。坦尼斯走到平臺前,如同事先講好的一樣,在樓梯底下停了下來。群眾靜了下來,當最後一個龍人走進大殿時,低聲交談的吵雜聲蓋過了一切。眾人掂起腳來,迫切地想要看見奇蒂拉的風采。
  奇蒂拉在房間裏等著,吊足群眾的胃口。她從眼角看見了一樣東西。她轉過頭,看見索思爵士進入了房間,他的手下背著白布包裏著的一具軀體。活生生的眼睛和那個死靈騎士空洞的眼神都流露出了完全同意和明白的態度。
  索思爵士低下頭。
  奇蒂拉笑了,接著,她轉回頭走進大殿接受無數熱烈的掌聲。
  卡拉蒙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絕望地試著要保持清醒。疼痛已經開始逐漸消退。把他打倒在地上的那一擊並沒有真正的擊中目標,那一擊打飛了他的頭盔,震暈了他,但是並沒有真的讓他昏過去。
  他實在很想要就這樣昏過去,因為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為什麼坦尼斯不在這邊?他無助地想,不禁詛咒起自己遲鈍的腦袋。
  半精靈一定會想出計畫,他一定知道該怎麼做。我根本沒辦法接下這麼重的責任!卡拉蒙不停地咒,然後,“不要自怨自文了,你這頭牛,他們都指望你了,”他的腦中有一個聲音說。卡拉蒙眨眨眼,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微笑的衝動。那個聲音實在太像佛林特了,他幾乎可以發誓那老矮人就站在他身邊!他說的對,其他人都指望他了。他一定得盡全力,這也是他惟一能做的。
  卡拉蒙微微睜開眼睛,半眯著眼睛打量著四周。一名龍人就站在他面前,背對這個應該已經昏過去的戰士。卡拉蒙沒法不轉頭就看見貝倫或是那個叫加漢的龍人,而他不敢隨便亂動,怕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可以解決掉這個守衛,他知道。也許在被另外兩個解決掉之前,還可以解決掉第二個。他恐怕是沒辦法活著逃出去了,但是這樣可以讓泰斯和提卡跟貝倫活著逃出去。卡拉蒙緊繃起肌肉,正準備要撲向眼前的這個守衛,突然一聲痛苦的慘叫打碎了地牢的寧靜。貝倫的尖叫聲中帶著可怕的憤怒,讓卡拉蒙禁不住抬起頭,完全忘記自己應該還是昏迷的人。
  接著他僵住了,驚訝地看著貝倫沖向前,抓住加漢,把他從地面上舉了起來。永恆之八手中抓著那不斷掙扎的龍人,用盡全身力氣把他往牆上撞去。龍人的腦袋裂成兩半,就像善龍的蛋在祭壇上裂開來一樣。貝倫瘋狂地咆哮著,一次又一次地抓住龍人往牆上撞,一直到最後加漢變成一灘綠色、不成形的血肉為止。
  一瞬間沒人反應過來。泰斯和提卡緊抱在一起,被眼前恐怖的景象給嚇著了。卡拉蒙努力用劇痛的腦袋把事情拼湊在一起,這個時候連他眼前的龍入也只能夠呆呆地看著首領的慘狀,不知該怎麼辦。
  然後,貝倫把加漢的屍體丟到地上。他轉過身,看著大夥,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卡拉蒙顫抖著發現,他已經完全瘋狂了。貝倫眼睛睜得大大的,其中充滿了瘋狂的神采,唾液不停地從嘴邊滴下。他的手臂上沾滿了綠色的黍液。最後,貝倫終於意識到抓住他的人已經死了,似乎恢復了理智。他打量著四周,看到躺在地上的卡拉蒙半抬起頭來瞪著他。
  “她在呼喚我!”貝倫沙啞地說。
  他轉過身,沿著走廊向北邊跑,把試著要阻止他的龍人推到一邊去。貝倫根本完全不顧眼前有什麼東西,轟然一聲撞上虛掩著的鐵門,幾乎讓它倒了下來。他經過之後,那扇門還因為剛剛的撞擊而不停地前後晃動。他們可以聽見貝倫狂野的吼聲一路傳遍了整條走廊。
  這個時候,兩個龍人清醒過來。其中一個人跑向樓梯,扯開嗓門大喊。他用的是龍人語,但是卡拉蒙用豬的也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犯人脫逃了!叫警衛來!”
  他的呼聲喚來了樓梯上面雜亂的腳步聲。大地精看了龍人的屍體一眼,立刻沒命似地逃回他的守衛室,驚慌地跟著龍人一起亂喊。另外一個守衛,很快地站穩腳步,跳進牢房裏面。不過現在卡拉蒙已經站了起來。只有行動了。他可以處理這狀況。壯碩的戰士伸手捏住龍人的脖子,大手一拉,那個傢伙就軟癱在地上。卡拉蒙很快地把劍從迅速石化的龍人手中奪下。
  “卡拉蒙!小心背後!”泰索何夫看見另外一個守衛高舉著劍沖進牢房裏。卡拉蒙轉過身,正好看見提卡給了他胸口一腳,讓他倒了下去。泰索柯夫用他的小刀刺進第二個守衛的胸口,因為興奮而忘了把小刀抽出來。坎德人注意到另外一具石化的屍體,立刻飛快地撲向他的小刀。太遲了。
  “別管它!”卡拉蒙命令道,泰斯不情願地站起來。
  他們現在已經可以聽見頭頂上傳來的咆哮聲,爪子和靴子踏在樓梯上的聲音。大地精已經爬上了樓梯,現在正對著他們亂比著。
  他的叫聲蓋過了沖過來的士兵的腳步聲。
  卡拉蒙不知如何是好的看著樓梯,然後看了看貝倫身後的走廊。
  “沒錯!卡拉蒙,跟著貝倫走,”提卡十萬火急地說。“和他一起走!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她在呼喚我!’他這樣說。那是他妹妹的聲音!他可以聽見她的聲音了。那是他突然瘋狂的原因。”
  “沒錯……”卡拉蒙愣愣地看著走廊。他可以聽見龍人從樓梯上不斷地往下跑,盔甲和長劍撞擊著石牆。他們只有幾秒鐘的時間。“跟我來——”
  提卡抓住卡拉蒙的手臂。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肌肉中,她強迫他轉過頭來看她,紅色的秀髮在火把下看起來來像是一團火焰。
  “不行!”她堅定地說。“他們一定會抓住他,一切就這樣結束了肝‘我有個計畫。我們分開走。芬斯和我把他們引開。我們會替你爭取時間。沒問題的,卡拉蒙,”她看見他搖搖頭,堅持地說。
  “還有一條通往東邊的走廊。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他們會往那個方向追我們。你快走,不要讓他們看見你!”
  卡拉蒙遲疑了片刻,臉孔痛苦地抽搐著。
  “這就是結局了,卡拉蒙!”提卡說。“不管對善良還是邪惡都一樣。你一定得跟著他!你得幫助他找到她!快點,卡拉蒙!你是惟一可以保護他的人。他需要你!”
  提卡竟然真的把他給推開了。卡拉蒙走了一步,又回頭看著她。
  “提卡……”他開口說,試著要說服地不要採用這個瘋狂的計畫。但是在他來得及說完之前,提卡飛快地親了他一下,抓起龍人手中的劍,飛也似地沖出牢門。
  “我會照顧她的,卡拉蒙!”泰斯保證道,他跟著提卡奔跑,包包不停地甩來甩去。卡拉蒙看著她的背影。大地精獄卒看見提卡拿著劍沖向他,害怕得尖叫起來。獄卒試著要抓住她,但提卡奮力一揮,竟然把大地精的喉嚨給劈開來,讓他喉間發出奇怪的咯咯聲,激射出腥臭的血液。
  提卡絲毫不理倒在地上的屍體,沿著走廊往東不停地奔跑。泰柬何夫本來一直跟在提卡的身後,突然在樓梯口停了下來。龍人現在已經可以看見他們,卡拉蒙可以聽見坎德人對那些守衛尖聲的辱。
  “吃狗肉的傢伙!血跟果凍一樣,愛地精的傢伙!”
  然後泰斯一溜煙地跑了,跟在已經從卡拉蒙視線中消失的提卡背後。龍人被炊德人的辱和犯人逃跑的景象所激怒,根本沒有花時間仔細搜查。他們想也不想的就追著動作迅速的坎德人,手中彎曲的劍發出奇異的反光,長舌因為渴望大開殺戒而不停地伸進伸出。
  卡拉蒙幾分鐘之後就發現他自己是孤單一個人。他浪費了寶貴的一瞬間,看著四周黑暗的牢房。什麼都看不見。他惟一可以聽見的只有泰斯大喊“吃狗肉的傢伙”的聲音。然後一切都平靜下來。
  “我只有一個人了……”卡拉蒙想。“我失去了他們……失去了每個人。我一定得追上去。”他準備往樓梯的方向走,隨即又停頓下來。“不對,還有貝倫。他也是孤單一個人。提卡說的對。他現在需要我。他需要我。”
  卡拉蒙最後終於考慮清楚,轉過身笨拙地沿著走廊往北方跑,追著永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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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once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六章 黑暗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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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騎將投德。”
  艾瑞阿卡斯懶懶地看著整個流程,他並不是厭煩了這些儀式化的東西。正好相反。召集這次作戰會議並不是他的主意。事實上,他反對這次的會議。但是他必須要掌握分寸,不可乙太激烈地反對這項提議。這樣也許會讓他看起來膽怯;黑暗之後不會容忍膽怯的傢伙。不,這次作戰會議絕對不會無聊的……
  一想到他的黑暗之後,他微微轉過頭,看著頭上的壁龕。那是整座大殿裏面最雄偉的壁龕,裏面的寶座現在還空無一物,通往這王座的門被那活生生的黑暗給遮擋住了。沒有階梯通往這個王座。那扇門是惟一進出的方法。至於那扇門通往哪里?這樣說吧,人類最好不要常想這件事。沒有任何凡人曾越過那扇鐵門。
  黑暗之後還沒有抵達。這並不讓他感到驚訝。這些開始的儀式對她來說無關緊要。艾瑞阿卡斯靠著王座半躺著。他的視線從黑暗之後的王座轉到暗之女的平臺上。當然奇蒂拉已經在那裏了。這是她勝利的時刻,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艾瑞阿卡斯低聲咒。
  “讓她放手來吧;”他啼啼地說,心不在焉地聽著司儀重複了一次投德的名字。“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艾瑞阿卡斯突然發現有什麼東西不大對勁。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剛剛在專心地思考,並沒有注意到周遭的狀況。出了什麼問題?寂靜……要命的寂靜……怎麼搞的?他努力地回想剛剛聽到了什麼東西。最後他想了起來,目光銳利地看著左手邊的第二個王座。大殿裏面的部隊,大多數是龍人,在他腳底下不安地蠕動著,所有的眼光都看著那個空蕩蕩的王座。雖然投德的部隊有出席,他的旗幟和其他龍騎將都一起出現在大廳裏,但是王座卻是空蕩蕩的。
  坦尼斯從他站在奇蒂拉王座前的階梯上,跟艾瑞阿卡斯看著同樣的地方。半精靈聽見那個名字時腦海中浮現那大地精的影像,他曾經看過他站在索拉斯路上的滿天塵土中。這影像讓他回想起這次旅程的一開始,那個溫暖的秋日。讓他回想起佛林特和史東……坦尼斯咬緊牙關,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發生的事情上面。過去已經結束了,不會重來了,而且,他衷心地期望這一切很快就會被忘卻。
  “投德呢?”艾瑞阿卡斯憤怒地說。大殿裏面的部隊開始交頭接耳。以前從來沒有任何的龍騎將膽敢違抗命令,不參與作戰會議。
  一個人類軍官走上通往空曠王座的階梯。他站在最高階(規定不准他再往上走)囁嚅了片刻,害怕地面對底下那些黑色的眼睛。
  而且更糟的,還有艾瑞阿卡斯頭上的那團黑影。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報告。
  “我很遺憾的通知大人您,和黑暗之後陛下。”他緊張地看了王座一眼,幸好那座位還是空著的,“龍騎將——呃——前龍騎將,投德很不幸而且不巧地陣亡了。”
  坦尼斯站在最靠近奇蒂拉王座的地方,聽見頭盔底下傳來不屑的聲音。龍人群中也開始傳出吃吃的竊笑聲,軍官們則交換著“早就料到”的眼神。
  不過,艾瑞阿卡斯可不覺得這很好笑。“誰敢殺害一位龍騎將?”他憤怒地追問,一聽見他的聲音,還有其中蘊含的怒氣,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
  “是——是在坎德摩爾,大人,”軍官回答,他的聲音在巨大的空間中迴響。軍官停頓片刻。即使從這個距離,坦尼斯仍然可以看見那人的手緊張得不停放鬆又握緊,握緊又放鬆。很顯然的他還有不好的消息,不太願意繼續說下去。
  艾瑞阿卡斯瞪著那軍官。他清清喉嚨,提高音量繼續說下去。
  “我很遺憾地回報,大人,坎德摩爾已經失——”那個人的聲音有片刻完全啞掉了。他勇敢地通自己繼續說下去。“——失守了。”
  “失守了!”艾瑞阿卡斯用仿佛間雷的聲音重複道。
  這聲音的確讓那軍官像被雷電擊中一樣。他結結巴巴地不知所云了一陣子,然後顯然決心要趕快結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投德被一個名叫克朗因‧夕思投那特的坎德人給殺害了,他的部隊被群眾中開始傳來焦躁、怒的聲音,許多士兵憤怒地咒著,發誓要踏平坎德摩爾。他們要把這個該死的種族從克萊思上完全殺光——艾瑞阿卡斯惱怒把手一揮,讓整個大殿安靜下來。
  然後那寂靜被打破了。
  奇蒂拉在大笑。
  那是毫不掩飾、輕蔑、諷刺的笑聲。它在鐵制的面其之後不斷地迴響。
  艾瑞阿卡斯的面孔氣得扭曲變形,站了起來。他往前踏了一步。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的龍人們紛紛將長劍出鞘,以長矛撞擊地面。一看見這個狀況,奇蒂拉的部隊立刻收緊陣形緊密地將他們主子的王座包圍起來,那正好是在艾瑞阿卡斯的右邊。坦尼斯下意識地把手放到劍柄上,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意間往奇蒂拉移動了一步,雖然這代表了踏上不允許他踩上去的地方。
  奇蒂拉沒有反應。她仍然坐著,冷冷地用諷刺的眼光看著艾瑞阿卡斯,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卻可以明顯感覺出來。
  突然大殿裏所有的部隊都靜了下來,仿佛是被某種力量扼住咽喉,沒有辦法呼吸。站著的人覺得一陣呼吸困難,肺部疼痛,視線開始模糊,心跳靜止下來。接著整座大殿裏的空氣仿佛被完全抽光,由黑暗取而代之。
  這是種有形體的黑暗嗎?還是這只不過是他們腦中的幻覺?沒有人知道。他看見大殿中成千的火把不停地閃耀著,他看見幾千支蠟燭像是星辰般地在夜空中閃爍。但即使是夜空也沒有像現在他所看到的景象一樣黑暗。
  他的頭感到一陣景眩。他無助地試著要呼吸,感覺起來卻像是又身處在伊斯塔的海底。他的膝蓋開始晃動,幾乎虛弱得站不起來,他依稀知道,有許多其他人在大殿的各處倒了下來。他痛苦地勉強抬起頭,可以清楚地看見奇蒂拉的頭一軟,仿佛被某種力量壓在那王座之上。接著黑暗揭起了。冰涼、甜美的空氣湧進他的肺部。他的心臟又再度開始跳動。血液沖上他的腦部,差點讓他昏過去。有一陣子他什麼也不能做,只是跌坐在階梯上,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亂冒的金星。然後,他的視線清晰了,他看見那些龍人絲毫不受影響。他們直挺挺地站著,每個人都瞪著相同的地方。
  坦尼斯看著那在整個儀式中一直空蕩蕩的雄偉平臺。應該說是到剛才為止還是空蕩蕩的。他的血液在血管中凍結,他的呼吸幾乎停了下來。塔克西絲,黑暗之後已經進人了這座大殿。她在克萊思上還有其他各種的名字。精靈們叫她龍皇后,平原上的野蠻人叫她腐敗者耐拉特;塔麥克絲,虛假的金屬,京巴丁的矮人們這樣稱呼她;邁——台,多面者,亞苟斯的討海人們這樣叫她;萬色返空之後,索蘭尼亞的騎士這樣稱呼她。
  很久以前她被修瑪擊敗,封印起來。
  塔克西絲,黑暗之後,回到這個世界上了。
  但還不完整。即使坦尼斯敬畏地看著頭上的壁龕,即使她帶來的疼痛穿透了他的大腦,讓他痛得無法思考,腦中只有純粹的恐懼和害怕他也發現,黑暗之後並沒有以真身出現。仿佛是她只能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中,在那個地方製造了黑影的幻象。她,只能夠,用她的力量讓其他人看見她在那裏。
  有什麼東西阻止了她,讓她沒有辦法進入這個世界。一扇門貝倫的話回到了坦尼斯的腦海中。貝倫在哪里?卡拉蒙和其他人在哪里?坦尼斯發現自己竟然差點忘記他們的存在。他們被他腦中不停糾纏的羅拉娜和奇蒂拉的影像給趕走了。他的視線開始旋轉。他感覺到自己手中握有解決一切問題的關鍵,只要他能夠有機會靜下心來好好地思考一陣子。
  但是這不可能。那個陰影不斷地加深,直到它在這個花崗岩構成的大殿中形成了一個空無一物的空間。坦尼斯沒辦法移開視線,愣愣地看著那塊空洞,覺得自己仿佛正在慢慢的被吸進去。就在那一刻,他聽見自己的腦海中有一個聲音。
  我把你們聚集起來不是為了要看你們可笑的互相爭鬥,更不是為了要看你們可悲的野心玻壞了我即將到手的勝利。不要忘記這裏的統治者是誰,艾瑞阿卡斯。
  艾瑞阿卡斯單膝著地,大殿裏的其他人也跟著照做。坦尼斯發現自己也跟著不由自主地跪下來。他沒有辦法克制。雖然她全身上下充滿了邪惡、恐怖的氣息,她畢竟是一位女神,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之一。從時間的開始她就統治著……直到最後一刻。
  那個聲音繼續說,燒灼著他的腦海,還有在場所有人的。
  奇蒂拉,你過去的表現讓我們很滿意。現在你的禮物讓我們更高興。把那個精靈女人帶上來,好讓我們看看她,決定她的命運。
  坦尼斯看著艾瑞阿卡斯,發現他雖然回到王座上,臨走之前還是惡毒地瞪了奇蒂拉一眼。
  “遵命,陛下。”奇蒂拉低下頭,“跟我來,”當她走過坦尼斯身邊,走下樓梯的時候,她說。
  她的龍人部隊立刻讓出一條路來,讓她可以走到大殿正中央。
  奇蒂拉走向那個像是肋骨般的樓梯,坦尼斯跟在她後面。隊伍在他們面前分開來,在他們走過去之後幾乎立刻閣上。
  奇蒂拉走到大殿的正中央,爬上那仿蛇頭的巨大平臺背後的階梯,直到她站到大理石平臺的正中央。坦尼斯的動作更緩慢,因為那狹窄的階梯十分難走,更因為他發現那黑暗的陰影似乎可以看穿他的靈魂。
  在那畸形的平臺正中央站定之後,奇蒂拉轉過身,對著那扇連接這個平臺的門比了個手勢。“個人影出現在門口——一個穿著索蘭尼亞騎士盔甲的黑暗身影。索思爵士走進了大殿,跟隨著他的動作,窄橋兩邊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往兩邊退,仿佛有一隻墳墓裏伸出來的手把他們撥了開來。在索思爵士枯乾的手中抱著一具包著白布的軀體,似乎是以人們包裹屍體的方式捆綁著。整個大殿中死寂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在他們的幻覺中仿佛可以聽見騎士的靴子踏在地板上的聲音。
  索思爵士抱著那個軀體,慢慢地往前走,穿過那座橋,走到蛇頭旁。奇蒂拉比了個手勢,他把那團白布放在龍騎將的腳邊。然後他就突然消失了,讓每個人都恐懼地眨著眼,不知道剛才看到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因為過度恐怖所產生的幻覺。
  坦尼斯可以看見奇蒂拉頭盔底下露出的笑容,滿意于她僕人所製造的效果。奇蒂拉抽出劍,把綁在那身體四周像是繭一樣的白布割開來。她用力扯了一下,把它們給松了開來,然後退後一步觀賞她的俘虜的掙扎。坦尼斯看見一團晶蜜色的頭髮,和銀色的盔甲。
  羅拉娜不停地咳著,差點因為四周的束縛而喘不過氣來,她努力地試著掙脫這些纏人的白布條。士兵們看著犯人虛弱的掙扎,不禁竊笑而且接下來可能會有更好玩的事情。坦尼斯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想要扶羅拉娜起來。然後他發現奇蒂拉的褐色雙眼正瞪著他,監視著他,提醒他——“如果你死了她也跟著一起死!”
  他的身體開始感覺到一陣寒意,坦尼斯被迫停了下來,退回原來的位置。羅拉娜終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恍惚地看著四周,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在明亮的火把光芒底下不停地眨眼。她的視線最後落在微笑著看著她的奇蒂拉身上。
  一看到她的敵人,那個出賣她的女人,羅拉娜立刻站直身。有一瞬間,她的怒火讓她忘卻了恐懼。她怒火中燒地瞪著她,視線掃過整個大殿,幸運的是,她並沒有回頭看。她沒有看到那個站在她背後,穿著惡龍軍團盔甲,定定地看著她,滿臉鬍子的半精靈。不過她看到了黑暗之後的部隊,她看見坐在王座上的龍騎將,她看見棲息在圓頂上的龍群。最後,她看見了黑暗之後捉摸不定的影子。
  現在她知道她在哪里了,坦尼斯難過地想,看見羅拉娜的臉上血色全無。現在她知道她人在哪里,什麼樣的命運在等待著她。
  他們在黑暗之後神殿之下的地牢到底告訴了她什麼樣的故事?
  他們也許告訴了她黑暗之後處刑室裏面的各種配備,她甚至可能聽見其他人的慘叫,坦尼斯推測。看見她那麼的無助和恐懼,他感覺到心中一陣抽痛。她整天整夜聽著那些慘叫聲,現在,幾個小時,也許幾分鐘之後,她就將加入他們的行列。
  羅拉娜臉色死白,她轉頭看著奇蒂拉,仿佛她是這個不停旋轉的宇宙中推一固定的點。坦尼斯看見羅拉娜咬緊牙關,試著要控制情緒。她絕對不會讓眼前的這個女人看見她的恐懼,她絕對不會讓這裏的任何人看見她的恐懼。
  奇蒂拉指了指。
  羅拉娜往那個方向看去。
  “坦尼斯……”
  她轉過身,看見了那個半精靈,當羅拉娜的視線和他相遇時,坦尼斯看見了希望。他感覺到她對他的愛包圍著他,像是寒冬過後春天的氣息一樣迷人。因為坦尼斯最後終於意識到,他對她的愛是地體內兩種不同血統間的惟一束縛。他用他精靈血統中永不改變的愛去愛她,也用他人類血統中熱情、猛烈的愛去愛她。但是這來得太遲了,他將要為這遲來的理解付出代價,獻上他的身體與靈魂。
  只有一眼,他只能看羅拉娜一眼。這一眼一定要將他心中的千言萬語都傳遞給她,因為他可以看見奇蒂拉的褐色雙眸仍然毫不放鬆地監視著他。另外一雙在陰影裏的眼睛也是一樣。坦尼斯意識到這些監視他的眼睛,強迫自己不要顯露出內心的想法來。他用盡全力控制自己,繃緊臉上的肌肉,眼睛看著遠方,強迫自己不要露出任何的表情。羅拉娜是個陌生人。他冷冷地轉過身,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可以看見羅拉娜水汪汪大眼中的希望之火熄滅了。仿佛太陽被烏雲所遮蔽,羅拉娜溫暖的愛意突然間變成完全的絕望,讓坦尼斯感覺到刺骨的嚴寒。
  坦尼斯緊緊地抓住劍柄,讓自己不要發抖,轉過身面對黑暗之後——塔克西絲。
  “黑暗陛下,”奇蒂拉抓住羅拉娜的手臂把她拉向前,‘“我獻給你這個禮物——這個會帶給我們勝利的禮物!”她被如雷的歡呼聲暫時打斷了一下子。奇蒂拉格起頭,暗示所有人安靜下來,然後她繼續說下去。
  “我獻給你這個精靈女人,羅拉娜賽拉莎‧奎靈那斯提精靈的公主,該死的索蘭尼亞騎士的領袖。是她把屠龍槍帶回這個世界,是她在法王之塔中使用了龍珠。是她授意哥哥和一隻銀龍潛入了聖克仙城。由於艾瑞阿卡斯的無能,他們順利潛入神殿,發現了我們的秘密。”艾瑞阿卡斯往前走了一步,但奇蒂拉完全不理他的反應c“我將她獻給你,王上,請您將她用您認為最適當的刑罰處置吧。”
  奇蒂拉把羅拉娜推到她面前。精靈女子踉蹌地倒在黑暗之後座前,她的金髮散落開來,變成一道閃亮的波浪,在坦尼斯狂亂的腦海中是這黑暗大殿裏唯一的光亮。
  奇蒂拉,你做得很好。黑暗之後無聲地說,我將會獎勵你。我們要押解那個精靈去我的處刑室,然後我會賜給你我的獎賞。
  “感激不盡,王上。”奇蒂拉鞠躬道。“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前,我還希望您能夠能夠思准我兩件事情。”她伸出手,強有力地抓住坦尼斯。“首先,我將這位想要在您偉大的麾下服侍您的人帶過來。”奇蒂拉把一隻手放在坦尼斯的肩膀上,示意他應該跪下來。
  坦尼斯沒有辦法把羅拉娜最後的影像從腦中抹去,遲疑了一下。他仍然可以拒絕這黑暗的誘惑。他可以走到羅拉娜身邊,兩人一起面對一切的結局。
  然後他醒悟了。
  我怎麼變得這麼自私,他痛心地問自己,我竟然會考慮讓羅拉娜犧牲,只為了我自己犯的錯?不行,我自己要為了這些事付出代價。如果我這一輩子什麼好事都沒有做,至少我救了她。我會牢牢記住這件事,在黑暗吞食我的時候,這將會是我手中最後的一根蠟燭!
  奇蒂拉的手變得越來越緊,即使透過盔甲也讓他覺得非常疼痛。頭盔底下的眼睛開始燃燒著怒火。他慢慢地低下頭,坦尼斯在黑暗之後面前跪下來。
  “您忠心的僕人,半精靈坦尼斯,”奇蒂拉恢復了鎮靜,不過坦尼斯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她松了一口氣。“在前任指揮官巴卡力斯不幸犧牲之後,我將他任命為我部隊的指揮官。”
  叫你的新僕人走上前。
  坦尼斯的腦中響起一個聲音。
  坦尼斯感覺到奇蒂拉仍然沒有放開他肩膀上的手。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她將他拉近,在他耳邊說。“記得,你現在是黑暗之後的僕人了,坦尼斯。她一定要完全信任你,否則我也沒有辦法救你,你也沒有辦法救出你的那個精靈女人。”
  “我沒有忘記,”坦尼斯面無表情地說。半精靈甩開奇蒂拉的手,走到平臺的邊緣,黑暗之後王座的正下方。
  抬起頭,看著我,那個聲音說。坦尼斯吸一口氣,從體內擠出所有的勇氣,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勇敢。如果我失敗了,羅拉娜就會死。為了愛的緣故,我必須要放棄愛。坦尼斯往上看。
  他的視線就此固定住,被黑影牢牢地抓住,沒有辦法移開。他根本不需要裝出戒鎮畏懼的樣子,因為每個凡人看著黑暗之後時都會有同樣的感覺。即使他覺得自己就要向她臣服,他也發現在他的腦中深處,他仍然是自由的。她的力量還不完整。她仍然沒有辦法強迫他違反自己的意志。雖然塔克西絲掙扎著不要顯露這個弱點,坦尼斯仍然可以清楚地知道她為了要進入這個世界花費了多少力氣。
  她的黑影在他眼前晃動,顯露出她所有的偽裝,證明她還沒有辦法控制這些力量。一開始她像是索蘭尼亞傳說中的五頭龍。然後那影像又改變了,她變成一個女祭司,擁有男人願意用生命換取的美貌。然後那形體又再度的改變了。現在她變成了黑暗戰士,一個高大強壯的邪惡騎上,手中握著的是無數的死亡。
  即使在這些形體不停變化的同時,那雙黑暗的眼睛仍然是不變的,冷冷地看著坦尼斯,五頭龍的眼睛,女祭司的眼睛,黑暗戰士的眼睛。坦尼斯發覺自己在這強大的壓力下發抖。他沒有辦法忍受,他沒有這種力量。他不由自主地再度跪倒,匍匐在黑暗之後之前,唾棄自己的無能。他的背後這時傳來了斷斷續續,痛苦的啜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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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once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七章 末日號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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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拉蒙在走廊上往北不停地找尋貝倫的蹤跡,絲毫不理四周串門內伸出的手。到處都沒有貝倫的蹤跡,甚至連他經過的痕跡都沒有。他試著要問其他的犯人有沒有見到他,但大多數的犯人都因為嚴刑拷打而被整得不成人形,沒有辦法回答他的問題,搞到最後他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最後只好放棄這個念頭。他繼續往前走,走向越來越深的地底,不知道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夠找到那個瘋狂的傢伙。他推一的線索是這裏沒有其他的叉路。貝倫一定是走這一條路!如果是這樣,他現在人呢?
  卡拉蒙看著每一間牢房,注意著每個轉角,差點沒發現那個向他直撲而來的大地精守衛。卡拉蒙十分惱怒這傢伙竟敢打攪他,一劍砍下了他的腦袋,在腦袋落地前就跨過了他的屍體。
  他接著松了一口氣,快步走下一座樓梯,差點踩在另一具大地精的屍體身上。他的脖子是被人徒手扭斷的。很顯然的,貝倫來過這邊,而且是在不久以前。因為那屍體還是溫熱的。
  卡拉蒙一確定他走對了路,立刻開始狂奔。四周監獄內的人犯對他來說都變成飛快往後掠過的影子,他們哭喊自由的聲音也只剩下一片模糊。
  放他們走,我就有了一隊士兵,卡拉蒙突然想到。他正考慮在此停步,打開這些牢門的點子,前面某處突然傳來了淒厲的叫喊聲。
  一認出那是貝倫的聲音,卡拉蒙立刻繼續往前沖。牢房已經到了盡頭,走廊縮減成狹窄的隧道。牆上雖然插著火把,數量卻很少,彼此相距也很遠。卡拉蒙沿著隧道繼續沖,嘶吼聲現在越來越清晰。戰士試著要加快腳步,但是這裏的地板又黍又滑,越往下走空氣就越潮濕。他害怕會不小心摔倒,被迫把腳步放慢下來。叫喊聲又更接近了,就在他前面。隧道越來越亮,一定是快要到盡頭了。
  接著他看到了貝倫。兩個龍人用長劍劈砍他,貝倫赤手空拳地應付他們,胸口的綠寶石發出奇異的光芒,把整個房間都籠罩在綠色的光芒中。
  貝倫靠著他瘋狂的力氣才能夠支撐這麼久。鮮血從他臉上和腰部的傷口不受控制地往外飛濺。卡拉蒙跌跌撞撞地在泥地上往前沖,貝倫同時徒手抓住了其中一個龍人的劍鋒。冰冷的鋼鐵切進他的手掌中,他似乎一點也感覺不到痛。鮮血流到他的手臂上,他反轉刀口用力一推,把龍人推了開來。然後他踉蹌地後退,喘息著。
  另外一個龍人靠近準備宰了他。
  守衛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獵物身上,根本沒有看見卡拉蒙,從隧道裏面沖出來。卡拉蒙剛好來得及想起不要用劍刺這些怪獸,不然有可能要冒著劍卡住的危險。他一隻手抓住一名守衛,俐落地把他脖子扭斷。他把屍體丟下,對著沖過來的龍人脖子迅速地來了一記手刀。守衛尖叫著倒下去。
  “貝倫,你還好嗎?”卡拉蒙轉過身,正準備要幫助貝倫,突然覺得腰間一陣熱辣辣的疼痛。
  地疼痛地往後退,轉過身看見一名龍人。很顯然他一直躲在陰影裏面,也許聽見了卡拉蒙的腳步聲。那一劍本來應該把他刺死的,但是因為他匆忙之中沒有瞄準,再加上卡拉蒙穿著的厚重盔甲,所以只有劃出一道頗深的傷口。卡拉蒙摸索著自己的劍,不停地往後退,想要爭取時間。龍人不準備給他這個機會。他高舉起劍,沖向卡拉蒙。
  所有的東西一陣晃動,一道綠色的閃光,龍人死在卡拉蒙的腳下。
  “貝倫!”卡拉蒙吃了一驚,用手壓住腰間的傷口。“多謝,你——”
  永恆之人仿佛完全不認識他。接著,他慢慢地點點頭,走了開來。
  “等等!”卡拉蒙大喊。大漢忍住腰間傳來的劇痛,跳過腳邊的龍人屍體,追到貝倫身後。他抓住貝倫的手,逼他停了下來。“等等,該死!”他不停重複,不願放手。
  這突然的動作讓他很快就嘗到苦果。整個房間在他眼前不停地搖晃,逼得卡拉蒙只好站著不動,和傷口的痛楚搏鬥。當他又可以睜開眼的時候,他打量著四周,想要弄清楚現在的位置。
  “我們在哪里?”他不期待會有任何的答案,只是想讓貝倫聽聽他的聲音。“在神殿底下很深很深的地方,”貝倫用空洞的聲音回答。“我很接近了。非常接近了。”
  “對啊,”卡拉蒙不明不白地跟著說。他緊拉著貝倫,看著四周。他跑下來的樓梯連接這小小的圓形房間。他意識到這是一間守衛室,這裏有一張舊桌子,四周散著幾把椅子,牆上還有一支火把。這很合理。這裏的龍人一定是守衛。貝倫意外地撞上他們。但是他們在看守什麼東西呢?
  卡拉蒙很快地打量著這間小小的房間,什麼都沒有發現。這間房間也許有二十尺寬,是從岩石中挖出來的。一道樓梯通往這裏,另外一邊則是一個拱門。當卡拉蒙抓住他的時候,貝倫貝倫正準備要往這個方向走。卡拉蒙看著這個拱門,並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門後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卡拉蒙覺得自己仿佛在看著諸神創造天地之前的一片渾飩。他惟一可以聽見的就是水流拍擊的聲音。地下水道,他想,難怪這裏會這麼潮濕。他跨出一步,看著頭上的拱門。
  拱門不像這間房間是從岩石中挖洞建造出來的。它是宕石建造的,上面原先一定有非常精緻的雕工,只不過現在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它們很久以前就因為這裏的潮濕和歲月的累積而剝落了。
  當他看著那拱門,希望能夠找到什麼線索時,貝倫突然狂熱地抓住他,差點把卡拉蒙撞倒。
  “我認識你!”那人大喊。
  “當然,”卡拉蒙哼了一聲。“你到底來這個地方幹嘛?”
  “潔斯拉呼喚我。”貝倫說,他的眼中又再度露出野性的光芒。
  他轉過身,瞪著拱門後的一片黑暗。“就在那裏,我得要去……守衛……要阻止我。你跟我來。”
  卡拉蒙突然明白,那些守衛一定是在看守這座拱門!為什麼?
  門後有什麼?他們認出了貝倫或者只是奉命不讓任何人進來?他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隨即又明白,這些問題的答案都不重要。連問題本身也不重要。
  “你要進去,”他對貝倫說。這不是個問題,只是個陳述。貝倫點點頭,急迫地往裏面走了一步。如果不是卡拉蒙拉了他一下,他一定會毫不遲疑地走進那一片黑暗中。
  ““等等,我們需要光,”大漢歎口氣說。“在這裏等著,”拍拍貝倫的手,他目不轉睛地瞪著他,一邊小心地後退,直到能夠摸到牆上的火把為止。把它從架子上拿下來,他回到貝倫身邊。
  “俄和你一起去,“他氣喘吁吁地說,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在這樣的傷口和疼痛之下撐多久,”拿著,等我一下。“他將火把交給貝倫,接著從貝倫已經不成形狀的衣服上撕了一片下來,緊緊地紮在傷口上。他最後將火把拿回來,繼續走向拱門c走過那扇門,卡拉蒙覺得有東西飄到他臉上。”蜘蛛網!“他喃喃地說,噁心地拍打著。他恐懼地看著四周,害怕會出現很多蜘蛛。可是什麼都沒有。他聳聳肩,想也不想地繼續往裏面走,一手拖著貝倫。
  寧靜的氣氛被號角聲劃破。
  “這是陷餅!”卡拉蒙面色凝重地說。
  “提卡!”泰斯驕傲地在地牢走道裏大喊。“你的計畫奏效了。”
  坎德人冒險回頭看了看。“沒錯,”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想他們全部都跟在我們後面,”
  “好極了,”提卡喃喃地說。不知道怎麼搞的,她其實不太希望這個計畫這麼成功。她以前所作的其他計畫都沒有成功過。難道這會是第一個嗎?她也偷偷地瞄了背後一眼。至少有六個還是七個龍人在後面緊追不捨,手上還都拿著劍。
  雖然長爪子的龍人沒有辦法像是女孩和坎德人一樣跑得那麼快,但是他們的耐力驚人。提卡一開始還領先他們許多,看來恐怕持續不了多久。她已經開始不停地喘氣,腰痛得讓她想要躺下來休息。
  我每撐一秒鐘,就給了卡拉蒙更多時間,她告訴自己。我只要把龍人引到那麼遠的地方就好。
  “俄問你幄,提卡,“泰斯伸出舌頭,表情一如往常的愉悅,只不過顯得有些蒼白,”你知道我們要去哪里嗎?“
  提卡搖搖頭,她沒有力氣回答。她感覺到自己逐漸地慢下來,腿變得像鉛一樣沉重。回頭又看了一眼,發現龍人正在慢慢地趕上來。她很快地看著四周,希望能夠找到另外一條通道,甚至是門,洞穴,什麼都好只要能讓他們躲進去。可是什麼都沒有。眼前的走廊空蕩蕩的。這是條狹窄、漫長、逐漸往上升,看起來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
  接著她突然感到十分振奮。她慢慢地調整呼吸,看著泰斯,後者在火把的煙霧中有些模糊。
  “這條走廊……在往上升……”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泰斯不明白地眨眨眼,然後他突然理解了。
  “它往上就要出去了!”他興奮地大喊。“你做到了,提卡!”
  “也許吧……”提卡只能擠出這句話。
  “來吧!”泰斯興奮地大叫,體內充滿了新的力量。拉住提卡的手,他把她拉向前。“我知道你是對的,提卡!我聞到——”他嗅嗅,“新鮮的空氣了!我們會逃出去……找到坦尼斯……再回來……救出卡拉蒙——”
  只有坎德人能夠一面被龍人追著跑,一面還可以說話,提卡疲倦地想。她現在惟一的動力就是恐懼,她知道。很快的這股力量也要離她而去。然後她會倒在走廊上,又累又難過,沒有力氣去管龍人——接著。“新鮮的空氣!”她低聲說。
  她剛剛以為泰斯是在說謊,好讓她繼續撐下去。但是現在她可以感覺到一陣微風吹在臉頰上。希望再度讓如鉛沉重的腿變輕了。
  她回過頭,覺得龍人的速度也變慢了,也許他們知道永遠抓不住我們了!!高昂的情緒將她包圍。
  “快點,泰斯!”她大喊。兩個人一起借著新湧出的力量不停地往前面跑,新鮮空氣的味道越來越強烈。
  繞過了一個轉角,他們都突然停下來,泰索柯夫踩到一顆小石頭!煞不住車,撞上牆壁。
  “原來他們是因為這樣才慢下來,”提卡柔聲說。
  走廊到了盡頭。兩扇木門把出口封了起來。門上有著小小的窗戶,上面有鐵條,讓夜晚的空氣可以吹進地牢中。她和泰斯都可以看見外面的景色,自由就在眼前,他們卻摸不到。
  “別放棄!”泰斯停頓了片刻說。他很快地恢復鎮定!跑上前推推門——鎖住了。
  “可惡,”泰斯老練地打量著兩扇門。卡拉蒙也許可以撞開它,或者可以用劍把鎖劈開。但是他和提卡都辦不到。
  泰斯彎下腰檢查那個鎖,提卡靠著一面牆壁,疲倦地閉上限。
  血液在她的腦中跳動著,雙腳疼痛得快要打結。她嘗到嘴裏面有眼淚的成苦味道,發現自己因為筋疲力盡、絕望而忍不住掉下眼淚。
  “不要哭,提卡!”泰斯很快地拍拍她。“這是個很簡單的鎖,我馬上就可以讓我們逃出去。別哭,提卡。我只需要花一點點時間,不過你得要準備好面對那些龍人。只要讓他們不要來飯我就好”好的,“提卡咽下眼淚。她急忙用手背擦擦鼻子,轉過身握著劍,面對走廊,好讓泰斯可以專心地處理那付鎖。
  那是個簡單,非常簡單的鎖,他滿意地看著,上面還有一個簡單得不得了的機關,他根本不明白為什麼要多費這個手腳。
  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麻煩……簡單的鎖……簡單的機關……
  這些字在他的腦海中迴響著。好熟悉!他以前曾經想過。泰斯驚訝地抬頭看這扇門,覺得自己曾經來過這個地方!但是不對,這不可能。
  泰斯惱怒地搖搖頭,在包包裏面翻找著工具。然後他停了下來。冰冷的恐懼握住了坎德人,不停地搖動著他,讓他幾乎不能動彈。
  那個夢!
  這是他在西瓦那斯提的夢裏所看到的那扇門。這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鎖和一個簡單的機關!提卡在他背後作戰……死亡……
  “他們來了,泰斯介提卡握住劍的手不停流汗。她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幹什麼?怎麼還不趕快動手?“
  泰斯沒辦法回答。他可以聽見龍人的腳步聲,以及知道獵物已經無路可逃之後所發出的粗魯笑聲。他們繞過那個轉角,泰斯聽見他們看到提卡拿劍的方式後笑聲越來越大。
  “我我想我沒辦法,提卡,”泰斯畏畏縮縮地說,害怕地看著那鎖。
  “芬斯,”提卡很快,很嚴肅,眼睛盯著敵人,頭也不回地跟他說話,“我們不能夠被俘虜!他們知道貝倫的事情!他們會讓我們說出一切有關貝倫的事,泰斯!你也知道他們會怎麼樣讓我們說實話——”
  “你說得對!”泰斯哀怨地說。“我試試看。”
  你有勇氣走上……費資本是這樣跟他說的。泰斯深吸一口氣,認袋子裏面拿出另外一條細長的鐵線。反正,他告訴不斷發抖的自己說,還有什麼對坎德人來說會是比死亡還要精彩的冒險?佛林特還在那裏獨自一個人亂跑呢!也許若心上了各種各樣的麻煩……泰斯的手現在相當穩定,他小心翼翼地把鐵線插進鎖孔,開始精細的工作。
  他身後突然傳來粗魯的吼聲,他聽見提卡怒,還有金鐵交鳴的聲音。
  泰斯偷偷地回頭看了一眼。提卡從來沒有學到使劍的技巧,但她可是職業的酒吧鬥毆專家。她手上的刀鋒不停亂舞,她用腳踢,用手挖,用頭撞,用牙齒咬。她狂暴的攻擊讓所有的龍人都往後退。每個人的身上都有流血的割傷;其中一個在地上流了一大灘血,一隻手臂軟垂下來。
  但是她不可能阻擋他們太久。泰斯轉回頭去繼續工作,只不過現在他的手又開始發抖,笨拙的手抓不穩精細的工其。他只需要把鎖打開,不要觸動機關就可以了。他可以看見那個機關了一個由彈簧控制的小小毒針。
  不要慌亂!他命令自己。這像坎德人的作風嗎?他重新把鐵線插了進去,這次手又再度穩定下來。突然,正當他可以把鎖打開的時候,他被人撞了一下。
  “嘿!”他惱怒地轉過身對提卡說。“小心點”他突然閉上嘴。
  那個夢!他說的話一模一樣。在他的夢中,這個時候他會看見提卡躺在他腳邊,鮮血滲透她紅色的捲髮。
  “不要!”泰斯憤怒地大喊。鐵線滑了一下,他的手碰到了鎖。
  鎖咖嗟一聲打開來。緊跟著那聲音的是一個微弱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一個類似“喀達”的聲音。機關被觸動了。
  泰斯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看著手指上小小的一滴血,然後再看看鎖裏面彈出的小小金針。龍人現在抓住他了。泰斯不理他們。反正都不重要了。他的手感覺到陣陣的刺痛。這疼痛很快地就會爬上他的手臂,擴散到全身。
  當毒液運行到我的心臟時,我就不會有感覺了,他迷迷糊糊地告訴自己。那時我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然後他聽見了號角聲,喧鬧、銅制的號角發出的聲音。他以前聽過這聲音。在哪里?對了。在塔西斯,就在惡龍攻擊前。然後抓住他的龍人消失了,忙亂地沿著走廊往回跑。
  “一定是某種警報聲,”泰斯想,注意到他的腿已經支撐不住了。他滑到地板上,跌坐在提卡身邊。他伸出一隻顫抖的手,輕柔地撫摸她沾滿鮮血的紅色捲髮。她的臉色蒼白,眼睛緊緊地閉起。
  “我很抱歉,提卡,”芬斯覺得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使住了。疼痛蔓延得很快,他的手格和腳都已經麻木了。他沒有辦法動了。
  “我很抱歉,卡拉蒙。我試過了,我真的試過了——”泰斯靜靜地吸泣著,靠著牆等待黑暗來將他帶走。
  在聽到羅拉娜心碎的哭泣聲時,有一瞬間坦尼斯沒有辦法動彈,反正他也沒有動的意願。如果有任何神聽得見,他祈求慈悲的神在這個時候,當地跪在黑暗之後面前的時候,把他當場用閃電打死。但是神沒有這麼仁慈。黑暗之後的注意力轉到別的地方,陰影離開了他。扣一尼斯掙扎著想站起來,臉上滿是羞傀之色。他沒有辦法直視羅拉娜,他也不敢面對奇蒂拉,因為他知道會在那雙褐色眼眸裏看見嘲弄的樂趣。
  但是奇蒂拉腦海中有更重要的事情。這是她勝利的一刻。她的計畫已經完備了。正當坦尼斯要自願護送羅拉娜的時候,她伸出手抱住他,冷冷地把他推到一邊去,挺身站在他面前。
  “最後,我希望獎賞我幫助俘虜羅拉娜賽拉莎的手下,索思爵士。他希望您能夠把她的靈魂賜給他,好讓他能夠報復那個很久以前詛咒他的精靈女人。如果他被詛咒要永遠居住在黑暗之中,那麼他希望這個精靈女人也能夠在死後跟他享受同樣的命運。”
  “不,”羅拉娜抬起頭,恐懼穿透了她麻木的腦海。“不!”她不停地說。
  她往後退一步,試著要找到逃出去的方法,但已經無路可逃了。地面擠滿了龍人,都用渴望的眼光看著她。她絕望地再度望向坦尼斯。他的臉色陰沉,充滿了仇恨;他不是在看著她,而是用灼灼的目光瞪著那個人類女人。羅拉娜已經開始後悔剛剛的失態,她下定決心,今後寧願死也不要在這兩個人面前露出恐懼的神情,再也不要。她驕傲地抬起頭,再度恢復了鎮定。
  坦尼斯根本沒有看見羅拉娜。奇蒂拉的話像是一記重錘打在他頭上,讓他什麼都看不清楚,什麼都不能夠思考。他氣衝衝地向前一步,走到奇蒂拉身邊。“你出賣了我!”他說。“計畫不是這樣的!”
  “噓!”奇蒂拉低聲說。“不然你會破壞一切!”
  “什麼——”
  “閉嘴!”奇蒂拉兇狠地說。
  奇蒂拉,你的禮物讓我很滿意。
  那聲音穿透了坦尼斯的怒火。
  我同意你的要求。精靈女人的靈魂可以交給索思爵士,半精靈可以加入我們的軍團。為了完成這個儀式,他將要在艾瑞阿卡斯面前放下自己的劍。
  “去啊!”奇蒂拉看著坦尼斯,冷冷地說。大殿裏每個人的眼睛都看著半精靈。
  他的思緒開始混亂。“什麼?”他喃喃地說。‘“你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我該怎麼做?”
  “走上平臺,把你的劍放在艾瑞阿卡斯的腳邊,”奇蒂拉很快地回答,護送他到平臺邊。“他會把劍撿起來,還給你,然後你就正式成為惡龍軍團裏面的軍官。這是儀式,沒什麼特殊的意義。但是這幫我爭取更多的時間。”
  “要幹什麼?你有什麼計畫?”坦尼斯沙啞地問,一腳已經踏上了往下的階梯。他抓住她的手。“你應該先告訴我的——”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坦尼斯,”奇蒂拉露出迷人的微笑給旁觀的人看。有些人發出了不自然的笑聲,一些取笑這對戀人的粗魯笑話。但是坦尼斯看見奇蒂拉的眼中一點笑意也沒有。“不要忘記誰現在站在我身邊,”奇蒂拉低聲說。“不要衝動。”她回過身,站在羅拉娜旁邊。
  坦尼斯因為恐懼和憤怒而發抖,腦袋異常混亂,跌跌撞撞地走下平臺。士兵發出的聲音像是海一般地把他掩沒。矛尖閃動著光芒,火把的光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踏上地板,開始走向艾瑞阿卡斯的平臺,腦中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事。他反射性地走到階梯底下。
  艾瑞阿卡斯禮兵隊中龍人的面孔像是惡夢一樣漂浮在他四周。
  他只看見他們的頭,一排一排自森森的利齒,還有不停抽動的舌頭。他們讓路給他,樓梯突然出現在池面前,仿佛是從地板上長出來的。
  他抬起頭,無力地往上看。平臺的頂端站著文瑞阿卡斯大人,一個高大、尊貴,握有無比權力的男人。房間裏面所有的光線似乎都被他頭上的皇冠吸引。它耀眼的光芒暈眩了他的雙眼,坦尼斯眨眨眼,意識模糊地將手放在劍上,開始慢慢地爬上樓梯。
  奇蒂拉出賣了地嗎?她會信守諾言嗎?坦尼斯很懷疑。他不停地咒自己的愚蠢。他又再次屈服在她的魔力之下;他又再度扮演了笨蛋的角色,相信了她。現在她手中握有了所有的籌碼。他沒有別的選擇……抑或還有?
  坦尼斯腦中突然浮現了一個點子,他剛好一隻腳踏上階梯,停頓了下來。
  白癡!繼續走,他命令自己,感覺每個人都在看著他。強迫自己外表裝出冷靜的模樣,坦尼斯一階一階地慢慢往上爬。當他越來越靠近艾瑞阿卡斯的時候,計畫在他的腦中逐漸成形。
  戴上此冠者將君臨天下!這句話在坦尼斯的腦海中不斷地迴響。
  殺了艾瑞阿卡斯,奪走皇冠!這不會太困難!坦尼斯的視線不停打量著四周的環境。艾瑞阿卡斯的身邊當然沒有任何的侍衛。除了龍騎將之外沒有人能夠踏上平臺。但是他連階梯上都沒有士兵,這跟其他龍騎將不一樣。很顯然的,這人對自己的能力太有自信,太過驕傲,因而變得太大意。
  坦尼斯的思緒不停轉動著。奇蒂拉一定會願意用靈魂交換那頂皇冠。只要皇冠在我的手中,她就必須要聽我的命令,我可以救出羅拉娜……我們可以一起逃!只要我們安全地逃出這裏,我可以對羅拉娜解釋,這一切我都可以解釋!我會拔出劍,但不是放在艾瑞阿卡斯的腳邊,我會刺穿他!只要皇冠在我的手中,沒有人會敢碰我一根寒毛。
  坦尼斯發現自己正興奮地發抖。他費了很大的力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敢抬頭看艾瑞阿卡斯,害怕那個男人會從他的眼中看出地垂死掙扎的計畫。
  他把視線保持在階梯上,因此,當他看見階梯還剩下五階就會到平臺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經快要到艾瑞阿卡斯的面前了。坦尼斯的手在劍柄上抽搐。感覺到自己已經恢復了鎮靜,他抬頭看著那個人的臉,有那麼一瞬間,幾乎因為那張臉上的邪惡而失去控制。那是張因為野心而變得冷漠的瞼,那是張可以毫不在乎屠殺幾千名無辜犧牲者的瞼。
  艾瑞阿卡斯厭煩地看著坦尼斯,臉上露出愉快的微笑。然後他突然對半精靈完全失去了興趣,腦中開始擔心其他事。坦尼斯看見那人的視線轉向奇蒂拉,一邊思考著。艾瑞阿卡斯看起來像是在棋盤前陷入沉思的棋手,試著要想出下一步棋,或者預知對手的下一步棋。
  坦尼斯感到憤怒與反感,開始從劍鞘裏抽出劍。即使他沒有辦法成功的救出羅拉娜,即使他們兩個人都死在這裏,他至少還是可以殺掉惡龍軍團的指揮官,對這個世界有一點補償。
  但當艾瑞阿卡斯一聽到坦尼斯抽出劍的聲音時,他立刻轉過頭盯著半精靈。冷冰冰的視線幾乎刺穿了坦尼斯的靈魂。他感覺到那人強大的力量外向他,像是火爐裏面噴出的熱浪。然後坦尼斯突然意識到一件該死的事實,幾乎讓他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他身邊的能量……艾瑞阿卡斯是個魔法師!
  瞎了眼的笨蛋,坦尼斯詛咒自己。現在,當他越走越近的時候,他看見了龍騎將身邊一堵隱形的牆。當然,他根本就不需要侍衛,在這些人當中,一定沒有艾瑞阿卡斯能夠信任的人。他會用自己的魔法來保護自己,現在他已經提高了警覺。坦尼斯可以從他冰冷、毫無感情的眼中看到這一點。
  半精靈的肩膀垂了下來,他已經被徹底擊敗了。
  突然,“坦尼斯,攻擊!不要害怕他的魔法!我會明你!”
  那聲音像是有人在他的耳邊說話,清晰得讓人難以相信,坦尼斯幾乎可以感覺到耳朵一陣躁熱。他背後的毛髮都豎立起來,一陣寒意湧上他的身體。
  地顫抖著看著四周。除了艾瑞阿卡斯之外根本沒有人站在他身邊!而他就在三個階梯遠的地方,皺著眉頭,很顯然希望趕快結束這無聊的儀式。艾瑞阿卡斯看見坦尼斯的遲疑,不耐煩地比了個手勢,示意他把刻放在他腳邊。
  “攻擊,坦尼斯!”那聲音又再度在他腦中說。“快點!”
  他的前額開始流汗,雙手開始發抖。坦尼斯慢慢地抽出劍。他現在和艾瑞阿卡斯只差一階了。他周遭的隱形牆像是水面上的彩虹一樣不斷變換著顏色。
  我沒有選擇了,坦尼斯對自己說。如果這是個陷階,那就這樣吧。我願意這樣死去。
  坦尼斯彎曲一隻膝蓋,把長劍的劍柄朝向前做出放下的姿勢。
  突然,他飛快地反轉劍身,沖上前,對準艾瑞阿卡斯的心臟刺下去。
  坦尼斯預期自己會死掉。揮劍的時候咬緊牙關,他預期自己會像是被閃電打中的樹木一樣被魔法牆給燒得焦黑。
  閃電真的打了下來,但不是對著他!他驚訝地看見那面閃著各種顏色的彩虹牆爆了開來,他的劍刺穿了它。他感覺到劍身觸及了人類的血肉。一聲震耳的哀號和憤怒的吼聲幾乎將他震聾。
  當劍鋒刺進胸口時,艾瑞阿卡斯掙扎著站起來。一般人可能會當場死亡,但是艾瑞阿卡斯的力量和怒火讓死神也無法靠近。他的表情因為仇恨而扭曲,捆了坦尼斯一掌,讓他倒在平臺上。
  坦尼斯頭上感到一陣劇痛。他模糊的視線中可以看見他的劍掉在腳邊,上面沾滿了鮮血。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要失去意識,這就代表了死亡,他和羅拉娜都會死。他神志不清地搖搖頭c他要撐下去!他一定得拿到皇冠!坦尼斯抬起頭,看見艾瑞阿卡斯低頭看著他,雙手高舉,準備施展出最後毀滅半精靈的法術。
  坦尼斯什麼都不能做。他沒有辦法抵抗魔法,他也知道那個隱形的幫手不會再出手了。它已經達到了它的目標。
  即使像是艾瑞阿卡斯那麼偉大的人,也有無法抵抗的敵人。他不斷地咳嗽,神智開始渙散,咒語從他的意識裏流失。低下頭,他看見自己的鮮血染紅了紫色的袍子,隨著一分一秒過去,血跡越來越大,生命力正從他心臟中不斷地流出。死神就要來將他帶走了。
  他已經沒有辦法再抵抗。艾瑞阿卡斯無助地掙扎,懇求黑暗之後最後能幫助他。
  她只會捨棄弱者。正如同她眼睜睜地看著文瑞阿卡斯殺死自己的父親,她也看著艾瑞阿卡斯倒下,嘴裏呼喊著她的名諱。
  艾瑞阿卡斯倒下之後,大殿裏陷入一片死寂。權力之冠從他的頭上掉下來,當的一聲砸進一團血泊中,和黑色的頭髮纏在一起。
  誰能拿到它?
  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奇蒂拉叫著一個人的名字,叫著某個人。
  坦尼斯聽不懂,反正地也不在乎。他伸出手去抓住權力之冠。
  一個穿著黑色盔甲的人影出現在他面前。
  索思爵士!
  坦尼斯努力壓制住腦中無邊的恐懼和恐慌,他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一樣東西上。皇冠距離他的手指只有尺寸。他拼命伸手去抓。很幸運的,當另外一隻枯骨伸出手的時候,他正好抓住了皇冠。
  這是他的!索思爵士的目光炙熱。那雙沒血沒肉的手伸出來要奪回這樣寶物。坦尼斯可以聽見奇蒂拉喊著顛三倒四的命令。
  當他把那沾血的皇冠高舉到頭上,無懼地看著索思爵士時,大殿中的一片死寂被喧鬧的號角聲所打破了。
  索思爵士的手停在半空,奇蒂拉靜了下來。
  士兵們開始交頭接耳。有那麼片刻,坦尼斯迷亂的腦中以為那聲音是在為他喝彩。但是接著,當他轉過頭看著大殿時,他發現每張臉上都露出警覺的神色。每個人,即使是奇蒂拉都看著黑暗之後。
  原先黑暗之後的目光是在坦尼斯身上,但是現在移到別的地方去了。她的陰影開始擴張,變得越來越濃密,像是黑雲般掩蓋整座大殿。穿戴著她黑色徽記的龍人服從無聲的命令,從原先的崗位往外跑。原先站在黑暗之後身邊的黑袍人現在消失了。
  號角聲依然響著。坦尼斯抓住皇冠,呆呆地看著它。過去兩次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都是代表了破壞和殺戮。這次這聲音又代表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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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once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八章 “戴上此冠者將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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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耳欲聾的號角聲幾乎讓卡拉蒙在潮濕的地面滑了一跤。貝倫反射性地扶住了他。兩個人都警覺地看著四周,聽著號角聲毫不止息,不斷迴響在這個房間中。在他們頭上的樓梯上,他們可以聽見回應號角聲的腳步聲。
  “那個拱門!上面有機關!”卡拉蒙不停地說。“好吧,完蛋了。
  神殿裏面的每個人都知道我們來了,不管他在什麼地方!我向上天祈禱,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潔斯拉呼喚我——”貝倫反復地說。因為號角聲而換來的片刻清醒消失了,他繼續往前走,拉著卡拉蒙一起邁步。卡拉蒙高舉著火把,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只知道呆呆地跟在後面。他們站在一塊很顯然是由流水所沖刷出的空間裏。那扇拱門通往一道階梯,卡拉蒙注意到,那階梯直接通往一條黑色,湍急的小溪。他將火把照往所有的方向,希望能夠找到一條路渡過那條小溪。什麼都沒有,至少在他火把照的到的地方沒有。
  “等等——”他大喊,但是貝倫已經一馬當先地沖進水中。卡拉蒙不敢呼吸,以為會看到那人被湍急的水流沖走。不過那黑暗的小溪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深,只有到貝倫的小腿肚而已。
  “快來!”他對卡拉蒙說。
  卡拉蒙又再度碰碰傷口。流血的速度似乎已經慢了下來,繃帶已經濕了,還沒有完全濕透。不過疼痛仍然很劇烈。他的頭很痛,因為大量的失血和運動而感覺到有些暈眩。他想到了提卡和泰斯,甚至還花時間想想坦尼斯。不行,他得要把這些念頭都趕走。結局已經快要到了,不管是對邪惡還是善良都一樣,提卡這樣說過。卡拉蒙也開始相信這件事。卡拉蒙踏進水中,強烈的水流把他沖向前,他有種感覺,這水流就像是時間,不停地把他沖向什麼地方呢?他的末日嗎?世界的末日嗎?還是新的希望?
  貝倫急迫地越過他,卡拉蒙又把他拉了回來。
  “我們不要分開,”大漢低沉的聲音在洞穴中迴響著。“也許還有比那個更可怕的機關。”
  貝倫遲疑了一陣子,讓卡拉蒙趕上他。然後他們慢慢地往前走,手牽著手,穿越那湍急的水流。每踏出一步都必須小心地試探腳下的地面,因為落腳處又濕又滑,還有許多鬆動的石頭。
  卡拉蒙慢慢地涉水向前,呼吸變得比較平順。突然間有樣東西劇烈地撞擊上他的靴於,差點把他給撞倒。他踉蹌地扶住貝倫。
  “那是什麼?”他怒目而視,舉起火把照耀著水面。
  似乎被火光所吸引,一顆頭從水面抬起來。卡拉蒙害怕得倒抽一口氣,連貝倫都往後退了幾步。
  “龍!“卡拉蒙低聲說。”幼龍,“那只小龍張開嘴尖叫。火把照耀在兩排銳利的牙齒上。然後它又再度消失在水面下。他的腳又挨了一記,然後是另外一隻腳;他看見水面因為不停揮動的尾巴而激烈地翻滾著。
  他的皮靴暫時讓它沒辦法傷害到他,但是,卡拉蒙想,只要我掉到水裏,這傢伙一定會把我連皮帶肉吃得乾乾淨淨!他面對過很多次死亡,都沒有這次恐怖。他驚慌了片刻。我要回去,他慌亂地想。貝倫可以自己一個人去。畢竟他不會死。
  戰士隨即控制住了自己。不行,他歎口氣。他們知道我們到了這裏。他們會派出什麼人或是什麼東西來阻止我。我一定要拖延他們,讓貝倫有時間能夠完成他該做的事情。
  那最後的念頭似乎一點意義也沒有,卡拉蒙想。實在是有點莫名其妙,仿佛是為了嘲笑他的想法,身後傳來了全副武裝士兵趕路的聲音。
  這太瘋狂了,他疲倦地想。我不明白!我也許會死在這裏,為了什麼!也許我只是和一個瘋子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也許我自己瘋了!
  現在貝倫已經意識到守衛追上來了。這讓他更害怕,他下意識地沖上前。卡拉蒙歎口氣,試著忽略腳下不斷的攻擊,跨過這黑暗的水面,緊跟在貝倫身後。
  永恆之人一直看著眼前的黑暗,偶爾會發出嚎叫的聲音,或是對前面比著手勢。這道水流帶他們來到了一個轉角的地方,水變得更深。卡拉蒙不知道如果水升高到靴子以上他該怎麼辦。那些幼龍仍然緊追不捨,人類的血肉和熱氣讓他們開始瘋狂。士兵的腳步聲開始越來越清晰。
  然後某種比黑夜還要黑的東西飛向卡拉蒙,正中他的臉。他一時間失去了平衡,努力地試著不要掉進水裏。他手上的火把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嘶的一聲熄滅。貝倫摸索著再度抓到了他。兩個人互相扶持了一陣子,困惑且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一團漆黑。
  即使他被變成瞎子,卡拉蒙也不會像現在一樣更沒有方向感。
  雖然他沒有移動,他依然沒辦法知道他面對的是什麼方向,連周遭的景物都完全記不得。他有種感覺,如果他再往前踏一步,他就會掉進一片虛無,永遠不停地往下掉……
  “就是這裏了,”貝倫啜泣著說。“我看見了那斷裂的柱子,還有上面閃亮的寶石!她就在那裏!她在等著我,她已經等了這麼久,潔斯拉!”他尖聲大喊著跑向前。
  卡拉蒙看著眼前的漆黑,小心地把貝倫拉回來。雖然他可以感覺到那人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著。他什麼都看不到……還是?
  看到了!他感到松了一口氣。他可以看見一段距離之外是許多閃爍的寶石,在這一片虛無中閃耀著,寶石發出的光芒連這片沉重的黑暗都無法掩蓋。
  這距離他們並不遠,最多一百尺。卡拉蒙放鬆了抓住貝倫的手。他想,也許,至少對我來說這是條出去的路。讓貝倫和他的鬼妹妹重聚。我想要的只是“條出去的路,一條可以去提卡和泰斯身邊的路。
  他的信心回來了,卡拉蒙大步跨向前。只要幾分鐘之後一切都結束了……對善良……或是對……
  “施拉克!”一個聲音說。
  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卡拉蒙的心臟停止跳動了片刻。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那光芒。他看見兩個金色、閃爍著光芒的沙漏狀眼眸看著他。
  他像是垂死的人一樣呼出了胸中所有的氣。
  號角聲停了,大殿裏面再度恢復了平靜。再一次的,大殿裏面的每一雙眼睛,包括黑暗之後的眼睛都轉回到平臺上面。坦尼斯抓著是冠站了起來。他不知道這號角聲是什麼意思,代表是誰的末日。他只知道不管有多痛苦,他都必須玩完這場遊戲。
  羅拉娜……是他心中推一掛念的人。不管貝倫和卡拉蒙在什麼地方,他都已經幫不上忙了。坦尼斯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看著痛下站在平臺上的金髮女人。幾乎是意外的,他的視線轉向奇蒂拉,後者站在羅拉娜身邊,表情被頭盔遮住。她比了個手勢。
  坦尼斯感覺到了背後的動靜,像是一陣冷風吹向他。他轉過身,看見索思爵士走向他,橘色的眼裏充滿著怒氣。
  坦尼斯往後退了一步,知道他無法和這個超脫生死的怪物作戰。“住手!”他把皇冠高舉起來,對準地面。“阻止他,奇蒂拉,不然我拼死也會把這樣東西丟到地上。”
  索思爵士無聲地笑著,毫不退縮地進逼,只要一碰就可以殺人的手伸了出來。
  “拼什麼死?”死靈騎士幽幽地說。“我的魔法會把你變成灰塵,皇冠會掉在我的腳邊。”
  “索思爵士,”大殿中央的平臺上傳來了一個聲音,“住手。讓奪得這皇冠的人把它獻給我!”
  索思遲疑了一下,他的手仍然對準了坦尼斯,橘色的眼睛懷疑地看著奇帶拉。
  奇蒂拉脫下頭盔,只看著坦尼斯。他可以看見她的褐色雙眸中閃爍著光芒,雙須因為興奮而泛紅。
  “坦尼斯,你會把皇冠帶給我,對不對?”奇蒂拉大喊。
  坦尼斯強自鎮定地說。‘堤的,“他舔著乾澀的嘴唇。’哦會把皇冠帶給你。”
  “衛兵!”奇蒂拉指揮他們走上前。“護送他。任何人膽敢碰他,我授權殺無赦。索思爵士,確保他安全地走到我身邊。”
  坦尼斯看著慢慢把手放下來的索思爵士。“他仍然是你的主人,小姐,”坦尼斯認為自己聽見死靈騎上輕蔑地哼了一聲。
  索思爵士走到他後面,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寒氣差點把坦尼斯凍僵。兩人一起走下階梯,十分怪異的組合:一個穿著黑色盔甲的透明騎士,拿著沾血皇冠的半精靈。
  艾瑞阿卡斯站在階梯邊,手拿武器的部下不情願地讓開。當坦尼斯走過他們身邊的時候,看到了許多雙怨毒的眼神,他看見有些人握緊了匕首,眼中有著沒有說出口的意圖。
  奇蒂拉自己的士兵圍上來,不過大半還是靠著索思爵士那股死亡的氣味讓他安全地走過擁擠的人群,坦尼斯開始冒汗。戴上此冠者,將君臨天下——但是某天深夜殺手的匕首可能就結束這一切!
  坦尼斯和索思爵士繼續往前走,很快就來到雕成蛇頭的平臺底下。奇蒂拉站在最上面,因勝利而顯得無比美麗。坦尼斯獨自一個人爬上這麼多石階,讓索思爵士站在階梯底下,橘色火焰在眼眶裏燃燒著。當坦尼斯走到平臺的頂端,走到蛇頭的部位時,他可以看見羅拉娜站在奇蒂拉身邊。羅拉娜的臉色蒼白,強自鎮定。她瞄了他一眼,一看見那沾血的皇冠,立刻別過頭去。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這不重要。他可以解釋——奇蒂拉跑向他,抓住他。歡呼聲響徹整個大殿。
  “坦尼斯!”她喘息著說。“你和我果然註定要一起統治這個世界!你太好了,太棒了!我願意給你一切……任何東西——”
  “羅拉娜怎麼樣廣坦尼斯低聲問。他微微眯起眼,那雙可以讓人看出來他血統的眼睛,直視著奇蒂拉。
  奇蒂拉回頭看了那精靈一眼,她的臉色蒼白,眼神僵硬,仿佛是一具屍體。
  “如果你要她的話。”奇蒂拉聳聳肩,她只對他說。“你也會得到我,坦尼斯2我們白天可以一起率領軍隊,統治世界。晚上,坦尼斯!將會是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你和我。”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手放在他長滿鬍子的臉上。“親愛的,把是冠戴在我頭上。”
  坦尼斯看著那雙褐色的眼睛,他看見裏面充滿了溫暖、熱情和興奮。他可以感覺到奇蒂拉的身體貼向他,帶著一些渴望。在他們四周,士兵們瘋狂地大喊,噪音像是波浪一波一波地湧上來。坦尼斯慢慢地將皇冠舉起,不是戴向奇蒂拉頭上而是自己的頭上。
  “不對,奇蒂拉,”他大吼著讓所有人都可以聽見。“我們其中一個人會統治白天和黑夜——那就是我。”
  大殿裏面開始有了轟笑聲,夾雜著憤怒的低語聲。奇蒂拉驚訝地睜大眼,隨即又眯了起來。
  “不要輕舉妄動,”坦尼斯抓住她準備掏出腰間小刀的手。他緊緊地抓住她,低頭看著她。“我要離開這個地方,”他在她耳邊低聲說。“和羅拉娜一起走。你和你的部隊要護送我出去。當我們安全離開這裏時,我會把皇冠給你。出賣我,你就永遠沒機會戴上它。
  明白了嗎?“
  奇蒂拉露出輕蔑的笑容。“原來你還是最在平她?”她低聲說。
  “是的,”坦尼斯回答。他抓緊她的手,從她的眼裏看到了痛苦。“我以兩個最敬愛人的靈魂發誓——史東‧布萊特佈雷德。佛林特‧火爐。你相信我了嗎?”
  “我相信你,”奇蒂拉憤怒中夾雜著痛苦。她的眼中再度亮起那不情願的敬佩。“你原本可以擁有那麼多……”
  坦尼斯一言不發地放開她。他轉過身,走到背對著他的羅拉娜身邊。坦尼斯抓住她的手。“跟我來。”他冷冷地說。士兵的喧鬧聲開始提高,他可以感覺到頭上的黑暗之後正冷冷地看著底下的權力轉移,看看最後到底哪個強者會出線。
  羅拉娜沒有任何反應。她慢慢轉過頭,晶蜜色的頭髮糾結成一團。綠色的大眼中一點生氣也沒有。他在裏面什麼也沒有看見,沒有恐懼,沒有憤怒。
  一切都會沒事的,他默默地想,心中一陣抽痛。我會解釋——眼前突然閃過一陣銀光,金色的頭髮一晃,有什麼東西打中了坦尼斯的腹部。他踉蹌地走向前,步履不穩地試著要抓住羅拉娜。
  但是他抓不住她。
  羅拉娜把他推到一邊,撲向奇蒂拉,手抓向奇蒂拉戴在腰間的那輛劍。她的行動完全出乎那人意料之外。奇蒂拉短暫地掙扎了一下,但是羅拉娜的手已經放到了劍柄上。她動作迅速地將劍從鞘裏面抽了出來,用劍柄把奇蒂拉狠狠地打了一下,把她打倒在平臺上。羅拉娜轉過身跑向平臺的邊緣。
  “羅拉娜,停下來!”坦尼斯跳向前去抓住她,突然感覺到劍尖已經對著他的喉嚨。
  “不要動,坦賽勒斯,”羅拉娜命令道。她綠色的眼眸中滿是激動的神情,毫不遲疑地舉起劍。“不然你就會死。如果有必要,我會殺了你。”
  坦尼斯往前一步。銳利的刀鋒刺穿他的皮膚。他無助地停下來,羅拉娜露出傷心的笑容。
  “你看到了嗎,坦尼斯!我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被寵壞的小孩了。我不再是我父親的女兒,只知道父親宮殿內的事情。我甚至不再是黃金將軍了。我是羅拉娜。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也能夠決定自己的死活。”
  “羅拉娜,聽我說!”坦尼斯懇求道,走上前去把割傷他肌膚的刀刃推開。他看見羅拉娜的嘴唇微微閉起,綠色的眼睛閃動了一下。然後,她歎著氣,慢慢地放下劍。坦尼斯露出微笑。羅拉娜聳聳肩,將他從平臺上推了下來。
  半精靈瘋狂地揮舞著雙手,快速墜向地面。當他落下的時候,他看見羅拉娜手中握著劍,跟著他跳了下來,輕鬆地在他身邊著地。
  他重重地撞上地面,幾乎沒有辦法呼吸。皇冠從他的手中掉落,在地面上滾動著。他可以聽兒頭上奇蒂拉憤怒的大吼。
  “羅拉娜!”他憋住氣大喊,狂亂地找尋她的蹤跡。他看見銀光一閃……
  “皇冠!把皇冠拿給我!”奇帶拉的聲音在他耳中回繞。
  但她不是惟一大喊的人。大殿裏面的所有龍騎將都站了起來,命令自己的部隊往前沖。所有的龍都從棲息的地方飛了起來c黑暗之後五個頭的身體俯瞰著這一場競賽,看看最後到底誰是最強的獲選者——適者生存!
  龍人的爪子,地精的靴子,人類鑲著鋼鐵的靴子踏過坦尼斯。
  他努力地試著站起來,躲過被活活踩死的命運,他試著要追隨擁道銀光。他看見它一次,然後又消失了,消失在這場混戰中。一張扭曲的臉出現在他面前,暗色的眼眸閃爍著怒火。矛柄給他腰部重重一擊。
  坦尼斯哀號著倒了下去,大殿這時陷入無比的混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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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once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九章 “潔斯拉呼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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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斯林!這只是個念頭,沒有說出口。卡拉蒙試著要出聲,卻發不出聲音來。
  “是的,好兄弟,”雷斯林如往常一樣回應他哥哥的思想。“是我我是最後的守衛,如果號角聲響起,黑暗之後命令我必須要到這裏,阻止任何想要接近目標的人。”雷斯林露出險惡的微笑。“我早就應該知道只有你會笨到觸發我的魔法陷講……”
  “小雷!”卡拉蒙一開口就嗆住了。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沒辦法說話。卡拉蒙因為大量失血和恐懼而感到虛脫,他在冰冷的水裏發抖,覺得眼前的一切非常難以接受。讓黑色的水掩過他的頭,讓幼龍的牙齒將他撕裂都會輕鬆得多。那絕對比不上現在痛苦。然後他感覺到貝倫在他身邊扭動著。
  那人迷糊地看著雷斯林,不明白這一切。他拉拉卡拉蒙的手。
  “潔斯拉在叫我,我們得走了。”
  卡拉蒙啜泣著把手臂從那人的手中抽開。貝倫生氣地看著他,然後轉身準備自己往前走。
  “不對,朋友。沒有人可以離開這裏。”
  雷斯林伸出細長的手指,貝倫突然間停了下來。永恆之人看著那對金色的眼眸,看著站在岩石邊緣的法師。他口中發出無意義的聲音,不停地扭攪雙手,渴望地看著那鑲滿了寶石的柱子。但是他沒有辦法移動。一個強大的力量檔住了他,一道無法撼動的障壁成了他和妹妹之間的溝壑。
  卡拉蒙忍住突然冒出的眼淚。他感覺到弟弟身上的力量,試著不要放棄希望。他什麼都不能做……除非試著殺死雷斯林!他害怕得發抖。不行,他寧願自己死!
  卡拉蒙突然抬起頭。就這樣吧。如果我要死,我也要轟轟烈烈的死這不就是我一直的期望嗎?
  即使這代表著死在自己弟弟的手中。
  卡拉蒙的視線慢慢地和雙胞胎弟弟交觸。
  “你現在穿著黑飽了嗎?”他顫抖著雙唇說。“在這樣的光線下……我看不清楚……”
  “是的,老哥,”雷斯林舉起了瑪濟斯法杖,讓光芒照在他的身上。柔軟的天鵝絨所製成的抱子掛在他的肩膀上,在光線下反射著光芒,看起來比周遭的永恆黑夜還要黑暗。
  卡拉蒙渾身發抖地想到他該怎麼做,他繼續問,“你的聲音,更有力量,不同了。很像你……但又不大一樣……”
  “那是個很長的故事,卡拉蒙,”雷斯林回答。“以後有時間的話我會告訴你的。但是哥哥,你現在處在一個非常糟糕的狀況下。龍人守衛們已經趕過來了。他們的命令是要抓住永恆之人,將他帶到黑暗之後面前。那時他就完了。他不是永生不死的,我可以向你保證。她有能夠讓他永世不得超生、化成飛灰的法術。然後她會殺了他的妹妹,最後黑暗之後終於可以真正的進入克萊恩。她會統治整個世界,包括天堂和地獄。沒有東西可以阻止她。”
  “我不明白——”
  “當然,你當然不懂,親愛的哥哥,”雷斯林話聲中帶著舊有的惱怒和不屑。“你身旁站著的是永恆之八,全克萊恩上惟一可以趕走黑暗之後,結束整場戰爭的人,而你不明白。”
  雷斯林走近他站著的石塊邊緣,靠著拐杖彎下身。他示意哥哥走近些。卡拉蒙渾身發抖,沒有辦法動彈,害怕雷斯林會對他施展法術。但是他弟弟只是專注地看著他。
  “永恆之人只要再走幾步路,哥哥,他就可以和他自願在這麼多年中承受無比痛苦和折磨的妹妹團聚了,他將可以終止她的這些磨難。”
  “然後呢?”卡拉蒙給巴地說,他弟弟的眼光用比任何法術更強的力量握住他。
  金色的雙眼眯了起來,雷斯林的聲音變得柔和。他不再需要沙啞地說話,但是這已經變成他喜歡的說話方式。
  “阻礙門關上的東西將會被移開,親愛的哥哥,大門將會緊緊地關上。黑暗之後將只能在地獄中獨自憤怒地嚎叫。”雷斯林細瘦的手比了個手勢。“這……這座重建的伊斯塔神殿,被邪惡所控制……將會崩潰。”
  卡拉蒙吃了一驚,接著他皺起眉。
  “不對,我沒有說謊。”雷斯林回應他哥哥腦中的問題。“如果有必要的時候我會的。但你會發現,親愛的哥哥,我們已經太靠近,我沒有必要對你說謊。而且,無論如何,我都沒有必要撒謊——讓你知道事實對我比較有利。”
  卡拉蒙反應不過來。他一點都不能理解。但是他沒有時間發呆。他可以聽見在他身後,龍人們的腳步聲開始在樓梯上響起。他的表情變得冷靜,露出了堅定的決心。
  “那麼你一定知道我要怎麼做了,小雷,”他說。“你也許力量很強,但是你依然要集中注意力才能使用你的法術。如果你花時間對付我,貝倫就有時間可以逃開。你沒辦法殺了他,”卡拉蒙只希望貝倫這個時候能聽懂他的暗示,在時機來臨的時候行動。“我猜只有黑暗之後可以辦到。這樣一來——”
  “是的,親愛的哥哥,”雷斯林柔聲說。“沒錯,我可以殺了你……”
  他站直身體,舉起手,在卡拉蒙來得及大吼或是抓住他的手之前——一顆巨大的火球像是太陽般點亮了這黑暗的空間。在卡拉蒙的頭上爆了開來,震波把他壓進黑暗的水中。
  卡拉蒙被那陣閃光所燙傷,眼前金星亂冒。他被衝擊力撞得昏昏沉沉的,發現自己倒在水中快要失去意識。然後,鋒利的牙齒咬住他的手臂,撕去一塊皮肉。這刺骨的疼痛讓他醒了過來。卡拉蒙瘋狂地大喊,試著要從致命的水流中站起來。
  他渾身發抖地站起來。已經嘗到了血腥味的幼龍瘋狂地攻擊他,不停地撞著他的靴子,卡拉蒙握住手臂,惋惜的發現貝倫竟然連動都沒動。
  “潔斯拉!我在這裏!我要讓你自由了!”貝倫大喊著,但是他站在原地,被法術給固定住。他狂暴地敲打著眼前阻擋他的隱形牆,幾乎快要陷入完全的瘋狂。
  雷斯林冷靜地看著哥哥站在他面前,鮮血泊泊地從裸露的手臂上不停流下。
  “我的力量很強,卡拉蒙,”雷斯林冷冷地看著雙胞胎哥哥痛苦的眼神。“借著坦尼斯無意中的幫忙,我已經解決掉了克萊恩主惟一有可能超越我的人。現在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魔法師了。我將會越來越強大……在黑暗之後被趕走之後盧卡拉蒙愣愣地看著弟弟,聽不懂他說的話。他可以聽見背後有龍人涉水而過,勝利的呼聲。他整個人傻住了,呆呆地看著弟弟。
  當雷斯林對著貝倫比了個手勢之後,卡拉蒙才依稀瞭解了他的意思。
  那個手勢一比,貝倫就恢復了自由。永恆之人很快地回頭看了卡拉蒙和拿著刀劍進逼的龍人一眼。最後他看著穿著黑袍,站在岩石上的雷斯林,發出了一聲在隧道裏不停迴響的呼喊聲,貝倫跳向那點綴著珠寶的柱子。
  “潔斯拉,我來了!”
  “記住,哥哥!”雷斯林的聲音在卡拉蒙的腦中迴響,“這一切都是我的選擇!”
  卡拉蒙回頭看見龍人怒吼,眼睜睜地看著獵物從他們的眼前逃脫。幼龍不停地咬著他的靴子,手臂上的傷口非常疼痛,但卡拉蒙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切。他再度轉過身,仿佛做夢似地看著貝倫跑向那個鎮滿寶石的柱子。事實上,看起來比夢還要不真實。
  也許是他的幻覺,但是當永恆之人跑近柱子時,他胸口綠色的寶石發出了比雷斯林的火球還要眩目的光芒。在那道光芒中,蒼白,模糊不清的女人形體出現在柱子中。她穿著簡單的皮褲,看來十分柔弱、美麗,就如同貝倫那雙看起來太過年輕的眼睛。
  然後,當他跑到柱子旁時,貝倫在水邊停了下來。一瞬間一切都停止了。龍人們站著不動,手中握著致命的武器。他們依稀知道,不知道為何,他們的命運正在轉捩點,一切都要看這個人的了。
  卡拉蒙再也感覺不到冰冷的空氣,或是冰冷的水,或是傷口的痛楚。他再也感覺不到恐懼、絕望或是希望。淚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轉,喉嚨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燃燒。貝倫面對他的妹妹,他親手殺死的妹妹,她犧牲了自己讓他和這個世界保有了希望。借著雷斯林法杖的光亮,卡拉蒙看見那人蒼白、哀痛欲絕的面孔因為痛苦而扭曲。
  “潔斯拉,”他低聲說,張開雙手,“你能原諒我嗎?”
  除了水流聲之外,四下萬籟俱寂,水滴不斷地從岩石上低落,仿佛從亙古以來從來沒有改變過。
  “哥哥,我們之間沒有什麼需要原諒的。”潔斯拉的影像張開雙手歡迎,她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平靜和愛。
  貝倫發出了毫無意義的吼聲,愉快地撲向妹妹的雙手。
  卡拉蒙眨眨眼,吃了一驚。那影像消失了。他驚愕地看見永恆之人猛力撲向那柱子,以致於他的肌肉被柱子銳利的邊緣給割裂。
  他最後發出的聲音是慘叫聲,其中帶著無比勝利的驕傲。
  貝倫的身體不停地抽搐。暗紅色的血蓋過寶石,讓它們不再閃亮。
  “貝倫,你失敗了。什麼都沒有了!謊言——”卡拉蒙沙啞地吼著,撲向那個瀕死的人,他知道貝倫根本不可能會死。這太瘋狂了!他要——卡拉蒙停頓下來。
  他四周的岩石開始震動。地板在他的腳底下搖晃。黑色的水流停止原先的流動,突然變得遲緩。他可以聽見背後的龍人警覺地開始大喊。
  卡拉蒙看著貝倫,他倒在柱子上。身體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吐出最後一口氣。然後他就不動了。有一瞬間,柱子裏面出現兩個晃動的影像。然後就消失了。
  永恆之人死了。
  坦尼斯抬起頭,正好看見一個大地精高舉起長矛,準備刺進他的身體。他很快地翻過身,抓住大地精的靴子,把他拉倒在地。這次,另外一個穿著不同制服的地精則用釘頭錘把他的腦袋給打爛了。
  坦尼斯急忙站起來。他得要離開這裏!他得要找到羅拉娜。一隻龍人沖向他,他不耐煩地把劍利進他的身體,剛好在屍體變成石頭之前!想起要把劍抽出。然後他聽見一個聲音喊著他的名字,他轉頭看見索思爵士站在奇蒂拉身邊,他的骷髏士兵包圍在四周。奇蒂拉恨根地看著坦尼斯,她指著他。索思爵士比了個手勢,派出他的骷髏士兵從平臺上沖下來,像是一陣死亡的浪潮,摧毀經過的一切事物。
  坦尼斯轉身正要逃,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人群中。他瘋狂地推擠著,可以感覺到那冰冷的殺氣越來越近。慌亂幾乎讓他失去了理智。
  然後,傳來一陣脆裂的聲音。地板在他的腳下開始搖動。他四周的人都停止了格鬥,努力地試著站穩。坦尼斯迷惑地看著四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塊巨大、覆蓋著瓷磚的石塊從頂上掉了下來,正好砸往一群龍人身上,它們驚慌地四下逃竄。然後另外一塊,另一塊。火把從牆壁上落下,蠟燭掉到地面,被自己的臘給弄煉。地面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坦尼斯看到連骷髏戰士都停了下來,著火的眼睛害怕地看著它們的首領。他腳下的地板突然陷落下去。坦尼斯緊抓住一根柱子,好奇地看著四周。然後黑暗像是有形的重量一樣壓向他。
  他背叛了我!
  黑暗之後的怒氣在坦尼斯的腦中舞動著,那氣憤和恐懼的情緒幾乎把他的腦袋給劈開來。他痛苦地捧住腦袋大叫。當塔克西絲發現她的危險,努力要阻止門關上;此時黑暗更為濃密了。她巨大的黑暗形體弄熄了每一個火焰。黑夜的翅膀降臨了這座大殿。
  坦尼斯四周的龍人在這片黑暗中踉蹌地走動著。他們長官的聲音從四周響起,試著要壓制這混亂,試著要阻止士兵們感覺到黑暗之後正在逐漸消失時所感覺到的恐慌。坦尼斯聽兒奇蒂拉憤怒的大喊,然後突然中斷了。
  一陣恐怖、劇烈的崩塌聲傳來,坦尼斯的第一個想法是這整棟建築物似乎要倒塌下來了。
  “羅拉娜!”坦尼斯尖聲大吼。努力地試著站直,他步履不穩地往前走,卻被驚慌的龍人士兵給撞倒到地板上c武器互相撞擊。他可以聽見奇蒂拉的聲音又再度出現,命令著她的手下。
  坦尼斯無助地試著要重新站起來。他的手臂非常疼痛。他憤怒地躲開黑暗中砍向他的劍,用盡全身的力氣踢向攻擊他的人。
  然後,一聲巨大的聲響讓所有戰鬥都停了下來。讓人屏息的一瞬間,每個人都抬頭看著頭上濃密的黑暗。每個人都因為敬畏而閉上了嘴。塔克西絲,黑暗之後,用她活生生的形體出現在這個空間裏。她巨大的身體變換著許多顏色。那麼多,讓人目眩,讓人困惑。人類的感覺沒有辦法接受這麼強的刺激,辨認這麼多種的顏色,欣賞她無比的尊貴萬色返空的塔克西絲看起來是這樣。五顆頭都張大了嘴巴,複眼中露出燃燒的火焰,仿佛每一張嘴都打算吞食這個世界。
  一切都完了,坦尼斯想。這是她勝利的一刻。我們失敗了。
  五顆頭勝利地高舉……圓頂被撞開了。
  伊斯塔的神殿開始萎縮變形,重新組合,改變形體,回到黑暗操縱它之前的樣子。
  在大殿裏面,黑暗晃動了一下,然後被索林那端,矮人們稱作黑夜之燭的銀色月光給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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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once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章 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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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哥哥,再會了。”
  雷斯林從口袋裏抽出一顆小圓珠。龍珠。
  卡拉蒙感覺到他的力量被抽走。把手放到腰間的繃帶上,他發現它沾滿了或答答的鮮血,濕透了。他感到暈眩,弟弟手杖上的光芒在他眼前晃動著。從很遠的地方,仿佛是在夢中,他聽見龍人擺脫了恐懼的束縛,開始跑向他。地面在他的腳下晃動,也許是他的腿在抖。
  “殺了我,雷斯林。”卡拉蒙用失去感覺的眼睛看著弟弟。
  雷斯林停頓片刻,眯起金色的眼眸。
  “不要讓我死在他們的手中,”卡拉蒙冷靜地說,要求這最後的恩惠。“現在就痛快地了給我。你至少欠我這一樣——”
  金色的眼眸突然亮了起來。
  “欠你!”雷斯林吸了一口氣。“欠你!”他壓抑著聲音說,臉色在法杖的光芒下顯得蒼白。他憤怒地對龍人們伸出手。閃電從他的手中激射而出,正中他們的胸口。他們發出痛苦的尖叫聲,無助地跌進水裏,很快地變成一團混濁的綠色肉塊,幼龍們則興奮地大啖他們的表親。
  卡拉蒙呆呆地看著,虛弱得沒有力氣去思考。他可以聽見更多的咒語,更多的尖叫聲。他跌向前,虛弱的雙腿再也不能支撐,黑色的流水迎向他……
  他突然發現自己躺在堅硬的地面。他眨眨眼往上看,自己坐在弟弟身邊的岩石上。雷斯林跪在他旁邊,手中握著法杖。
  “小雷!”卡拉蒙喘息著說,眼中湧出淚水。他伸出手去碰觸弟弟的手臂,可以感覺到黑色天鵝絨光滑的觸感。
  雷斯林冷冷移開他的手。“卡拉蒙,記住這一點,”他說,聲音和四周的流水一樣冰冷。“我只會救你這一次,然後我們的糾葛就結束了。我不再欠你什麼。”
  卡拉蒙吞咽著。“小弟,”他柔聲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雷斯林不理他。“你能站起來嗎廣他沙啞地說。
  “我——我想可以,”卡拉蒙遲疑地說。“能不能你能不能用那個那個東西帶我們離開這裏?”他指著龍珠。
  “我可以,但是恐怕你不會太喜歡那種感覺,哥哥。而且,難道你忘了那些跟你一起來的人嗎?”
  “提卡!泰斯,”卡拉蒙大驚失色。抓住濕滑的岩石,他努力地站起來。“還有坦尼斯!還有——”
  “坦尼斯得靠自己了。我已經把欠他的都還清了,”雷斯林說,“但是也許我還可以還清我欠其他人的債。”
  走廊的盡頭傳來了叫喊聲,一群部隊沖進水中,執行黑暗之後最後的命令。卡拉蒙疲倦地把手放在劍柄上,但是弟弟冰冷的手阻止了他。
  “不用了,卡拉蒙,”雷斯林露出鬼牲般的微笑。“我不需要你了。我以後都不再需要你了……永遠不需要。你看!”
  一瞬間,這黑暗的地底洞穴被雷斯林驚人的法力給照亮了。卡拉蒙只能握著劍,站在弟弟身邊呆呆地看著敵人一個接一個倒在雷斯林的法術之前。閃電從他的指尖射出,火焰從他的掌心噴出,幽靈被召喚出來。它們看來無比可怕,單是恐懼就可以解決面對它的敵人。
  地精們慘叫著倒下,成群結隊的騎士幻影用長槍刺穿他們,雷斯林用咒語召喚出他們,接著又讓他們消失。幼龍害怕地跑回他們黑暗、秘密的巢穴中。龍人在火焰中變成焦炭。服從主人的命令,從樓梯上蜂擁而下的黑暗牧師被明滅不定的透明長矛刺穿,最後的祈禱變成淒厲的呼喊。
  最後來的是黑抱法師,最資深的巫師要來摧毀這個初生之犢。
  但是他們不情願地發現,雖然他們十分年長,但雷斯林從某種方面來說比他們要更為蒼老。他的能力無法估計,他們立刻就知道這人是無法打倒的。空氣中充滿了法術的吟唱聲,一個接一個的,他們如同來時一般迅速地消失。當他們乘著法術的翅膀離開時,許多人尊敬地對雷斯林行禮。
  最後只剩下一片寂靜,推一的聲音是潺潺的流水聲。瑪濟斯法杖的水晶散發出光芒來。每幾秒鐘神殿就會有一次劇烈的震動,讓卡拉蒙提心吊膽地往上看。這場戰鬥很明顯的只有持續了幾分鐘,在卡拉蒙昏眩的腦海裏,他和弟弟卻像是在這個恐怖的地方待了一輩子。
  當最後一個法師融化在黑影中之後,雷斯林轉過頭面對哥哥。
  “你看吧,卡拉蒙!”他冷冷地說。
  壯碩的戰士無言地點點頭,眼睛圓睜。
  地面不斷地搖動,地下水噴濺到旁邊的岩石上。在洞穴的盡頭,那嵌著寶石的柱子搖動之後裂開來。碎石和飛塵從頂上的岩壁掉在卡拉蒙往上看的臉上。
  “這是怎麼一回事?發生了什麼事?”他警覺地問。
  “這是結束的意思,”雷斯林簡單地說。他把袍子整理好,不耐煩地看著哥哥。“我們得離開這個地方了。你有力氣走嗎?”
  “應該還可以吧,給我幾分鐘,”卡拉蒙問哼了一下。從岩石邊站起來,他往前走了一步,一個不穩,差點跌倒。
  “我恐怕比我想的還要虛弱,”他喃喃地說,邊痛苦地捂住傷口。“讓我……喘口氣。”他站直身子,嘴唇蒼白,冷汗從前額上滴下來,卡拉蒙再度往前走了一步。
  雷斯林沉重地笑了,他看著哥哥踉蹌地在他面前走著。法師扶住他的手。
  “靠著我,哥哥,”他柔聲說。
  大殿圓頂的裂口越來越大。巨大的石塊從那裏掉進大殿中,將不幸的人砸成肉醬。大殿裏面的一團混亂立刻變成了瘋狂的恐慌。
  指揮官們不停地下令,用鞭子和長劍強調他們的權威。但龍人們完全不吃這一套。他們彼此互相推擠著,想要逃出即將崩塌的神殿,毫不留情地殺掉擋路的傢伙,連原先的同志也不能倖免。有些比較精明的龍騎將能夠保持住貼身護衛的秩序,安全地逃脫。但也有許多被自己的部隊殘殺,或是被大石壓死,被亂軍踐踏而死。
  坦尼斯在這團混亂中不停地左沖右突,突然發現諸神對他的祈禱做出了回應——一頭金色的秀髮在索林那瑞的光芒下像是炮火搖曳著。
  “羅拉娜!”他大喊,不過也明白這聲音會被這一團混亂很快地掩沒。他急忙地往那個方向沖去,一塊碎石劃破了他的臉頰。坦尼斯可以感覺到溫熱的鮮血沿著下巴往下滴,但是這鮮血、疼痛和四周不停湧上來的龍人似乎都只是一場夢,他不停地和亂竄的龍人搏鬥,讓他很快就忘記這件事。一次又一次的,他好不容易地接近了她,卻又被另外一群狂亂的龍人撞開。
  她站在其中一扇拱門下和龍人作戰,用她在戰場上這幾個月來培養出的熟練劍術以及奇蒂拉的劍不停地揮砍著。他幾乎就要抓到她了。她正好剛擊敗眼前的敵人,四周沒有其他的人。
  “羅拉娜,等等!”他在這一團混亂中大喊。
  她聽到了他。在月光照耀的房間下望著他,她的眼神冷靜,目光毫不退卻。
  “再會了,坦尼斯,”羅拉挪用精靈語對他說。“我欠你一命,但是我不需要把靈魂也出賣給你。”一說完這句話,她轉過身離開了他,跨進那扇拱門之後的黑暗中。
  神殿的頂上的大石有一塊掉在坦尼斯附近,濺得他滿身碎塊。
  片刻之間,他疲倦地站著,看著她的背影。隨即鮮血滴進一隻眼中。他心不在焉地擦去它。突然,他開始大笑。他不停地笑著,直到鮮血和眼淚混在一起為止。然後他重新恢復了鎮定,握緊沾滿鮮血的劍,跟在她後面走進黑暗中。
  “這是他們走的方向,小雷——雷斯林。”卡拉蒙生疏地叫著弟弟的名字。不知道怎麼搞的,他對弟弟的昵稱似乎不再適合這個黑袍、沉默的法師了。
  他們站在獄卒的桌子旁邊,靠近大地精的屍體。在他們四周,牆壁瘋狂地搖晃、移動著,許多灰塵從牆壁上掉下來,它本身還不停地變形。眼前的景象讓卡拉蒙隱約感到有些恐怖,仿佛是一個他已經忘掉的惡夢。他只能夠目不轉睛地看著弟弟,感激地抓著他的手臂。這,至少是有血有肉的人類,在這可怕的惡夢中惟一的真實。
  “你知道這通往哪里嗎?”卡拉蒙看著東邊的走廊。
  “是的,”雷斯林不帶一絲感情地回答。
  卡拉蒙感覺自己被恐懼攫住。“你知道……他們會發生什麼事”他們非常愚蠢,“雷斯林木屑地說。”那場夢警告了他們——“
  他看看哥哥,“同時也警告了其他人。不過,我也許還來得及,但是我們動作得快一點。你聽,”卡拉蒙抬頭看著樓梯,他可以聽見許多龍人跑去阻止囚犯因地牢崩塌而脫逃的腳步聲。卡拉蒙把手放到武器上。
  “住手,”雷斯林突然說。“仔細想一想!你還穿著盔甲。他們對我們不會感興趣的。黑暗之後已經走了。他們沒有需要服從的主人了。現在這些怪物只是在為了自己搜尋戰利品而已。走在我身邊,步伐速度保持穩定,看起來有事待辦的樣子。”
  卡拉蒙深呼吸之後照著做了。他現在已經恢復了部份體力,可以不需要靠著雷斯林的攙扶。兩人絲毫不理那些龍人。他們看了這倆人一眼之後就急忙跑過他們身邊,繼續往目標走去。此地的牆壁仍然在不停變換形狀,天花板在搖動,地板則是上下跳動著。他們可以聽見背後有犯人嘶吼著要逃出去。
  “至少沒人會看守這扇門,”雷斯林指向前。
  “你是什麼意思?”卡拉蒙警覺地看著弟弟。
  “上面有機關,”雷斯林低聲說。“還記得那場夢嗎?”
  卡拉蒙臉色變得死白,三步並做兩步的往那扇門的方向沖去。
  雷斯林則是搖搖頭,好整以咽地跟在後面。一走過轉角,他就看見哥哥趴在地上的兩具屍體旁邊。
  “提卡!”卡拉蒙哀號著。他把蒼白瞼上所覆蓋的紅色捲髮撥開,伸手去探她的脈搏,他謝天謝地閉上眼睛,然後他伸手去碰坎德人。“還有泰斯……不可以!”
  坎德人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慢慢地張開眼,仿佛連這個動作都很吃力。
  “卡拉蒙……”泰斯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
  “泰斯!”卡拉蒙輕輕地將小小的身體擁入他的懷中。將他抱緊,他輕輕地搖著他。“噓,泰斯,不要說話。”
  歡德人的身體開始微微地抽搐。卡拉蒙心碎地看著四周,發現泰索何夫的小包包躺在地上,裏面的東西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樣撒了一地。卡拉蒙的眼中湧出眼淚。
  “我試著要救她……”泰斯低聲說,因為疼痛而中斷,“但是我沒有辦法……”
  “你已經救了她,泰斯!”卡拉蒙哽咽地說。“她沒有死。只是受傷了而已。她會沒事的。”“真的嗎?”泰斯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去。“恐怕恐怕我不是很舒服,卡拉蒙。但是……但是沒關係,真的。我…我要去和佛林特見面了。他在等我。他不應該一個人的。我不知道……也許他會丟下我一個人先走……”
  “他怎麼搞的!”雷斯林慢慢蹲在坎德人身邊,卡拉蒙問他。坎德人的聲音這個時候已經變成不知所云的囈語了。
  “中毒。”雷斯林的眼睛看著在火光底下反射出致命光芒的金針。雷斯林伸出手,緩緩地推了門一下。鎖咖嗟一聲彈了開來,門開了一個小縫。
  他們可以聽見士兵和奴隸們尖叫著逃離親拉卡神殿的聲音。天空中滿是怒吼的飛龍。龍騎將們自相殘殺著,想決定誰才是新秩序的主人。雷斯林傾聽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的思緒被一隻抓住他手臂的手給打斷了。
  “你可以救他嗎?”卡拉蒙問。
  雷斯林看著瀕死的坎德人。“他只剩下一口氣了,”法師冷冷地說。“這會消耗我不少的力量,而且我們還沒有逃出去,哥哥。”
  “但是你可以救他?”卡拉蒙追問。“你有足夠的力量?”
  “當然,”雷斯林聳聳肩。
  提卡扭動了一下,捧著拍痛的頭。“卡拉蒙!”她高興地呼喊,接著她的視線落在泰斯身上。“幄,不要……”提卡低聲說。忘記了自己的疼痛,她把沾血的手放在坎德人的前額上。坎德人立刻張開眼,但是不認得眼前的人。他痛苦地哀號。
  在他的哀號聲中,他們可以聽見爪子在走廊上不停奔跑的聲音。
  雷斯林看著哥哥,他看見那雙抱住泰斯的大手竟然可以如此溫柔。他也曾經這樣抱著我,雷斯林想。他的視線轉向坎德人。他們年輕時的記憶生動地出現在他眼前,無憂無慮地和佛林特……他死了。史東,死了。溫暖的陽光,索拉斯裏面翠綠的白楊樹林……在最後歸宿旅店的無數個夜晚……那裏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白楊樹被燒成灰燼。
  “這是我欠你們的最後一份情,”雷斯林說。“從此互不相欠。”
  他不理卡拉蒙臉上露出的感激表情,指示他們該怎麼做。“把他放下來。你去應付龍人。這個法術會耗去我全部的注意力。不要讓他們打攪我。”
  卡拉蒙輕柔地將泰斯放在雷斯林面前。坎德人的眼睛看著天空,身體僵硬地抽搐著。他的呼吸變成喉嚨裏的咯咯聲。
  “要記得,哥哥,”雷斯林伸手進飽子裏的內袋時說,“你還穿著惡龍軍團的盔甲,可能的話不要大張旗鼓。”
  “好的,”卡拉蒙看了泰斯最後一眼,然後深吸一口氣。“提卡,”他說,“躺在這裏,假裝你還在昏迷——”
  提卡點點頭,躺了回去,聽話地閉上眼。雷斯林聽見卡拉蒙叮叮噹當地走過轉角,他聽見哥哥低沉的聲音,然後法師就完全忘了他哥哥,忘了靠近的龍人,專心在他的法術上,忘了周遭的其他一切東西。
  雷斯林從內袋裏拿出一顆潔白圓潤的珍珠,另外一隻手則拿著一片灰綠色的葉子。雷斯林把坎德人緊閉的下巴撬開,將葉子放在他腫脹的舌下。法師看了珍珠一陣子,把法術的複雜咒語喚回腦中,在心中不斷地重複,直到他確定完全正確為止。如果他犯了錯,就不只坎德人會死,他也會跟著一起丟掉小命。
  雷斯林把珍珠放在自己的胸口,閉上眼,開始前南地念頌咒語,把每個句子都念上六遍,每次都把語調做出不同的變化。他感覺到一陣狂喜的刺激,強力的魔法流經他的身體,消耗他一部份的生命力,將它禁錮在珍珠之中。
  法術的第一部份結束了,雷斯林把珍珠放在坎德人的心口。他再度閉上眼睛,重新念頌這個複雜的咒語,這次完全倒過來。他慢慢地將珍珠操碎,把細白的粉末撒在坎德入僵硬的身軀上。雷斯林的法術完成了。他疲倦地睜開眼,驕傲地看見坎德人臉上的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平靜。
  泰斯睜開眼。
  “雷斯林,我呸呸呸!”泰斯把葉子吐出來。“噁心!那是什麼噁心的東西?怎麼會跑到我嘴裏?”泰斯昏昏沉沉地坐起來,然後看見他的包包。“嘿!是誰在亂弄我的東西?”他譴責地看著法師,立刻張大了限。“雷斯林!你穿著黑袍!棒極了!我可以摸一摸嗎?
  喔,好吧,你不需要那樣瞪我嘛。只不過它們看起來好軟幄。喂,這代表你現在真的變邪惡了嗎?你可以表演一些邪惡的動作讓我看看嗎?我知道了!我看過一個巫師召喚來一隻惡魔。你可以做到嗎?一隻小惡魔就好?!等下你可以把它送回去。不行?“泰斯失望地歎氣。”好吧——嘿!卡拉蒙,那些龍人在和你幹嘛?提卡怎麼搞的?喔,卡拉蒙,我——“
  “閉嘴!”卡拉蒙大吼。他皺著眉指著泰斯和提卡。“法師和我要本來把這些犯人帶去見我們的龍騎將,他們竟然意圖反抗。他們是很值錢的奴隸,尤其是那個女孩。那個坎德人是個聰明的賊。我們可不想要失去他們。他們可以在聖克仙城賣個好價錢的。黑暗之後走了之後,每個人都只能為自己了嘛,對吧?”
  卡拉蒙用手肘撞撞龍人。那生物同意地嚎叫著,黑色的爬蟲類眼睛貪婪地看著提卡。
  “小偷!”泰斯感覺到自尊嚴重受損!他尖利的聲音在走廊上回蕩。“我是——”他吞下了到口的話,應該昏迷的提卡朝他肋骨摸了一拳。
  “我自己來抓那個女孩,”卡拉蒙看著那個流口水的龍人。“你看著那個坎德人,還有你,去扶那個法師。他施了太多法術,現在有點虛弱。”
  其中一個龍人在雷斯林面前鞠躬,尊敬地把他扶起來。“你們兩個人……”
  卡拉蒙正在指揮他其餘的士兵,“走在我們前面,確定在出城之前不會遇到其他的麻煩。也許你們可以跟我們一起去聖克仙。”
  卡拉蒙抱起提卡繼續說。她搖搖頭,假裝剛恢復意識。
  龍人紛紛同意地點頭,其中一個抓住泰斯的領口,粗魯地把他推向那扇門。
  “可是我的東西!”泰斯不停扭動哭叫著。
  “往前走!”卡拉蒙大吼。
  “喔,好吧,”坎德人歎口氣,哀怨地看著散落在血泊中的寶物。“這也許不會是我冒險的最後一階段。畢竟,空袋子還可以裝更多,我老媽常這樣說。”
  泰斯蹣跚地跟在兩個龍人背後,泰斯看著滿是星辰的天空。
  “對不起羅,佛林特,”他柔聲說。“多等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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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once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一章 奇蒂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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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尼斯走進拱門之後的房間時,四周的改變快得幾乎讓他難以理解。前一刻他還努力地試著在驚慌的群眾之間站穩,下一秒鐘他就到了另外一個陰暗、冰涼的房間,就和當初奇蒂拉的部隊所待的房間一樣。
  坦尼斯很快地打量著四周,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雖然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催促他趕快跑出去,繼續原先的搜尋,但坦尼斯強迫自己停下來,吸口氣,將不斷滲入眼中的鮮血拭淨。他試著想起之前是否曾經過神殿的人口。通往大殿的這些房間,應該有著極長的走道直通正門。許多年前,這座神殿在伊斯塔建造的時候,想必是按著某種規則所建造的。但是神殿剛剛才經歷的變形,讓它們成了毫無意義的迷宮。走廊在本該繼續的地方突然中斷,本該中斷的走廊突然無限延長。
  腳下的地面不停地震動,頭上則飄下陣陣的灰塵。牆壁上掉下來一幅畫,砸碎在地面上。坦尼斯不知道羅拉娜會在哪里。他看到她走進來,其他就一無所知了。
  她曾經被關在這座神殿裏,不過那是在地底下。他不知道當它們送她進來時,她有沒有把周圍的路線記起來,只有這樣才有機會逃出去。坦尼斯隨後發現自己其實也不大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他找到一支仍點燃著的火把,用以照耀著整個房間。一扇掛著壁毯的門開了條小縫,前後搖晃在一個壞掉的門櫃上。他看到那扇門通往一條陰暗的走道。
  坦尼斯深吸一口氣——現在,他終於知道要怎麼找到她了!
  一陣氣流沖進這房間中、吹上了他的左臉頰。那是新鮮的空氣,夾雜著春天萬象更新的氣息,夾雜著夜晚寧靜的氣氛。羅拉娜定然也曾感受過這陣風,她一定會想起這條通往神殿之外的路。坦尼斯不顧頭的疼痛、飛快地沿著走廊往前跑,強迫自己疲倦的肌肉不停地動。
  一群龍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從另外一個房間來的。坦尼斯想起自己還穿著軍官的制服,他於是將他們攔下。
  “那個精靈女人!”他大喊,“她一定逃跑了。你們有沒有看見她?”
  從他們的反應看來,顯然的,這群龍人壓根就沒有看見。坦尼斯所碰見的第二群龍人也沒看見。只有兩個落了單、正忙著搜刮財物的龍人看見過,他們依稀指了個方向,指著坦尼斯現在面對的方向。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此時,大殿內的戰鬥已然結束。運氣好的龍騎將逃了出去,正和城外的部隊會合。有些彼此交戰,有些撤退,等著要看看最後到底是誰當家。
  有兩個問題仍然困擾著大多數的人。第一個這些龍會像第二次巨龍戰爭之後一樣跟著黑暗之後消失,還是會留在這個世界上?
  第二個——如果這些龍留下來,誰會是他們的主人?
  坦尼斯拼命克制自己不要一直思考這兩個問題,有時他會不小心轉錯彎,對著一條死巷咒自己;然後他得退回原地,退回到原先可以感覺到新鮮空氣撲面而來的地方。
  最後,他疲倦到無法思考。疼痛和疲倦開始主導他的行為。他的腿逐漸變得沉重,每一步都是掙扎。他的頭抽痛著,眼睛旁的傷口再度流起血。地板在腳下開始不停地搖晃。雕像在他面前坍塌,天花板墜下石塊,弄得到處灰飛塵揚。
  他開始喪失信心了。雖然他確實沿著她惟一可能的路徑不停前進,但之後經過的龍人沒有一個看見過她。她發生了什麼事情?莫非——不,他不願再想。他繼續往前走,同時感覺到新鮮空氣夾雜著濃煙迎面而來。
  火把引燃了大火。神殿開始陷入火海之中。
  然後,正當他沿著一條狹窄的走道前進、跨越過一堆瓦礫時,坦尼斯聽見了一聲細微的聲響。他停了下來,屏息聆聽。沒錯,又有了就在前頭。他試著看穿眼前的灰塵和迷霧,手中握著剝。他所遇見的最後一群龍人已經酷配大醉,正渴望大開殺戒。一個落單的人類軍官看來是個很好的目標,直到其中一個人想起曾看過他和暗之女待在一起,這樣的幸運不會有下一次了。
  眼前的走廊是一片廢墟,一部份的天花板場了下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他手中的火把是推一的光源。坦尼斯被迫在“照明”和“被發現”之間擇一而行。最後,他決定冒險一試,讓火把繼續燃燒。如果他在黑暗中摸索,是絕對不可能找到羅拉娜的。
  他得要相信自己的裝扮。
  “誰在那邊?”他沙啞地大喊著,用火把照著眼前的瓦礫堆。
  他看見一道盔甲的反光,看見一個人影在奔跑,但她是在逃離他、而不是跑向他。對龍人來說很奇怪……他腦袋似乎不太管用了。他現在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個身影,細長、瘦削,跑的速度太快了……
  “羅拉娜!”他大喊,然後用精靈語。“愛人!”
  坦尼斯咒著阻擋他去路的柱子和大理石磚,他不停地跌倒又爬起來,強迫自己疲倦的身體支撐著、直到找到羅拉娜為止。他抓住她的手,強迫她停下身來,他殘存的力氣只夠讓他抓住她的手,靠在牆上喘氣。
  每一次呼吸都帶來了劇烈的疼痛。他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差點就暈了過去。但是他緊抓著她,死也不放手,目光也同樣不肯抽離。
  他現在知道為何龍人們沒有看見她了。她已經脫掉了銀色的盔甲,穿上她從屍體上奪來的龍人盔甲。有一段時間,她只是瞪著坦尼斯。一開始她沒有認出他,差點就要一劍刺死他。推一阻止她下手的是那句精靈語——愛人。那句話以及他蒼白的臉上所流露出的委屈及痛苦。
  “羅拉娜!”坦尼斯說話的聲音有如雷斯林一樣的沙啞,“不要離開我。等等……聽我說。求求你!”
  羅拉娜手一揮,掙脫了坦尼斯的束縛。但是她並沒有離開他。
  她正打算要開口,但另一波地震讓她停頓下來。當灰塵和碎片掉在他們頭上時,坦尼斯拉近羅拉娜,用身體保護她,兩個人在黑暗中害怕地彼此擁抱,然後,震動結束了。坦尼斯手中的火把熄滅了,他們實身於一片黑暗中。
  “我們得離開這裏。”他的聲音顫抖。
  “你受傷了嗎?”羅拉娜冷冷地說,再次試著掙離他的擁抱。
  “如果是,我可以幫你。如果不是,我建議我們省掉道別的繁文節。不管怎樣——”
  “羅拉娜——”坦尼斯柔聲說,不斷地喘著氣,“我不奢望你能夠體諒……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不期待你能夠諒解……我自己也沒辦法原諒我自己。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你,我始終很愛你。
  但是現在我連自己都無法忍受,不能愛自己的人要怎麼去愛別人?!我只能說,羅拉娜,我——“
  “噓”羅拉娜低聲說,用手掩住坦尼斯的嘴唇,“我聽見有聲音。”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們彼此相擁,站在黑暗中傾聽著。一開始,他們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他們什麼也看不到,即使兩人已如此靠近,仍舊看不清對方的臉。然後火把一亮,他們為之目眩,一個聲音開口了。
  “告訴羅拉娜什麼,坦尼斯?”奇蒂拉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繼續啊。”
  一柄出鞘的劍握在她的手中。紅色和綠色的未幹血跡,在刀鋒上閃閃生光。她臉上沾滿了灰色石屑,嘴唇上的一道割傷治著下頷開始滴血。她眼中帶著疲憊,但笑容勉力依舊。她將沾血的劍回鞘,把手在破爛的斗篷上擦了擦,心不在焉地撥弄了一下頭髮。
  坦尼斯疲倦地閉上眼睛。他的臉似乎開始慢慢地蒼老;這一刻,他看起來十分像人類。痛苦、疲憊、罪惡感、哀傷從不曾在精靈青春永駐的臉孔上留下痕跡。他可以感覺到羅拉娜肌肉開始僵硬,手移到武器上。
  “放她走,奇蒂拉。”坦尼斯靜靜地說,緊緊地抓住羅拉娜。
  “信守你的諾言,我就任你處置。讓我把她帶出城門,我就會再回來——”
  “我真的相信你會,”奇蒂拉用贊佩的眼神看著他。“半精靈,難道你從來沒想過,我可以一邊吻你,一邊拔出刻來殺了你,甚至連換氣都不需要嗎?喔,我看是沒有。事實上,我現在也可以殺了你,因為我知道這會是對精靈女人最沉重的打擊。”她拿著熊熊燃燒著的火把照著羅拉娜。“看——她的表情!”奇蒂拉輕蔑地說。
  “多麼軟弱可笑的愛情啊!”
  奇蒂拉的手再度放到頭髮上。她聳聳肩,看看四周。“但是我沒有時間了。一切都在流逝中。重要的是黑暗之後已經失敗了。必須要有其他人取代她的位置。坦尼斯,你覺得怎麼樣?我已經開始建立起在其他龍騎將心中的權威了。”奇蒂拉拍拍腰間的劍。“我的國度將會是個巨大的帝國。我們可以一起——”
  她突然停頓下來,視線轉到她剛才來的方向。雖然坦尼斯看不見也聽不見是什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他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開始在走廊裏擴散。羅拉娜突然抓住他,恐懼感掩沒了她的理智,即使那雙橘色的眼睛尚未出現,坦尼斯也已經知道出現的會是什麼。
  “索思爵士。”奇蒂拉喃喃地說。“快點做決定,坦尼斯。”
  “我早就已經決定了,奇蒂拉。”坦尼斯冷靜地說。他往前一步,盡可能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羅拉娜。“索思爵士得殺了我才能夠碰她。雖然我很清楚我的死不能夠阻止他還有你,奪去她的生命,但我仍會用最後一口氣對帕拉丁祈禱,希望能夠保護她的靈魂、諸神欠我一個恩惠。我知道,我最後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坦尼斯可以感覺到羅拉娜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開始靜靜地嚷泣,他的心平靜下來,因為哭聲裏只有對他的愛和同情。
  奇蒂拉遲疑了一下。他們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索思爵士往這個方向飄過來,橘色的眼珠像是火把一樣的明顯。然後,她用沾血的手抓住坦尼斯。“快跑!”她沙啞地說。“快點跑,沿著走廊。盡頭是一扇門。你也感覺得出來。它通往底下的地牢。從那邊你們可以逃出去。”
  坦尼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快跑!”奇蒂拉大喊著推了他一把。
  坦尼斯看了索思爵士一眼。
  “這是陷阱!”羅拉娜低聲說。
  “不!”坦尼斯回頭看著奇蒂拉。“這次不是。再會了,奇蒂拉。”
  奇蒂拉的指甲陷入他的肉裏。
  “再會了,半精靈。”她用著充滿感情的聲音說。“記得,我是因為愛你才這麼做的。快走!”奇蒂拉把手中的火把一扔,身影完全地消失,仿佛被黑暗所吞食。
  坦尼斯眨眨眼,在一片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他盲目地伸出手,試著抓住奇蒂拉。但他縮了回去,轉過身,他找到了羅拉娜的手。兩人一起跨過瓦礫,沿著牆壁摸索著出去的路。從死靈騎士身上流瀉而出的冰冷殺氣讓他們的血液也為之結凍。坦尼斯往回看,可以看見索思爵士越來越靠近,眼神毫不放鬆地看著他們。坦尼斯瘋狂地摸索著石牆,他的手不停地搜尋那扇門。接著他感覺到石塊變成了木頭。他摸索到了鐵手柄,轉動了它。大門一推就開了。拉著羅拉娜,兩個人闖進那扇門,樓梯上明亮的火把讓兩個人眼前一瞬間什麼都看不見。
  坦尼斯聽見奇蒂拉在他們背後出聲叫住索思爵士。不知道那個索思爵士在失去了獵物之後會怎麼處責她。那場夢生動地出現在他腦海中。他又再度看見了奇蒂拉倒下……羅拉娜倒下……他無助地站著,沒有辦法救任何一個人。那影像消失了。
  羅拉娜在樓梯上等著他,火把照耀著她金色的秀髮。他急忙把門關上,飛快地奔向她。
  “是那個精靈女人。”索思爵士說,他橘色的雙眼輕易地就追蹤到那兩名像是老鼠般在他眼前逃竄的人。“還有那個半精靈。”
  “我知道。”苛蒂拉懶懶地說著。她拔出劍,開始用斗篷的底部擦拭那柄劍。
  “要我上去追他們嗎?”索思問。
  “不用了。我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奇蒂拉回答。
  她抬頭露出角黠的微笑。“反正精靈女人就算死了,也不會變成你的,有神在保護她。”
  索思爵士的目光轉向奇蒂拉,後者蒼白的嘴唇露出嘲弄的曲線。“半精靈仍然是你的主人。”
  “不,我不認為。”奇蒂拉回答。她轉過身看著坦尼斯關上門。
  “從今而後,當他夜裏躺在她身邊時,他會發現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著我。他會記得我最後所說的話,他會被我的話感動。我給了他們幸福,她從此必須忍受我的影像常駐在他的心頭。我已經在他們彼此之間的愛苗中下了毒。我對他們的復仇已經結束了。現在,你把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是的!暗之女。”索思爵士回答,借著一句咒語,一樣東西在他的手中實體化,他的骷髏手伸出來,莊嚴地將它放在她腳邊。
  奇蒂拉屏住呼吸,眼中的光芒幾乎跟索思爵士一樣的閃亮。
  “好極了!立刻回到達加堡。集合部隊。我們要奪下艾瑞阿卡斯派往卡拉曼的飛行要塞。接著我們得撤退,重新整編。”
  索思爵士指著眼前的東西。“現在它已經完全屬於你的了。膽敢反抗你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在我抓到他們之前倉皇地跑了。”
  “他們的末日已經到了。”奇蒂拉收起劍。“你做得很好,索思爵士,你會得到你的獎賞的。我想,這個世界上一直都會有精靈女人的。”
  “你下令該死的就必須死。你認為該活的——”索思爵士看著那扇門,“就應該活、記住在那麼多服侍你的人當中,暗之女,只有我可以提供你永遠不死的忠誠,這也是我很榮幸提供的。我的戰士將會依你的指示回到達加堡,我們會在那裏等待你的命令。”
  他對地鞠躬,無內的手抓住她。“再會,奇蒂拉,”他停頓了片刻。“帶給被詛咒的形體快樂,親愛的,感覺如何?你讓我可怕的死亡惡夢變得有趣。如果我生前便認識你就好了!”透明的影像笑了。“但,反正我有的是時間。也許我可以等到有人與我一起分享王座——”
  冰冷的手骨撫摸著奇蒂拉的肌膚、她禁不住全身發抖,眼前看到的是無數個永不止息的黑夜等待著她。那個影像無比生動,即使在索思爵士消失之後,奇蒂拉還有好一陣子回不過神來。
  此刻她一個人獨處於黑暗中,有一瞬間,她感覺到恐懼。神殿在她四周搖晃著。奇蒂拉靠著牆,一個人感覺到孤單害怕。那麼的孤單!然後她的腳碰到了地上的什麼東西。她彎下腰,謝天謝地的用手緊緊握住它。她將手中的東西高高舉起這才是真實,貨真價實,她松了一口氣。
  沒有火把的光照耀在它金色的表面和奪目的紅寶石上,奇蒂拉不需要火光就能夠欣賞這樣東西。
  她獨自一個人站在走廊裏,手不停地撫摸那沾滿鮮血的皇冠,呆立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坦尼斯和羅拉娜沿著螺旋的樓梯跑向地牢、坦尼斯在獄卒的桌邊停了下來,看著大地精的屍體。
  羅拉娜看見他遲疑地看著北方,對他大喊。“快點來,”她指著東邊、她打了個寒顫。“你不會想要去北邊那個部份的,那是他們……關我——”聽見那個方向傳出的囚犯嘶吼聲,她臉色蒼白地迅速回過頭。
  一個龍人匆忙地跑過去。也許是個逃兵,坦尼斯看見他看到軍官的盔甲有些退縮。
  “我要找卡拉蒙。”坦尼斯啼啼地說。“他們一定被帶到這裏來了。”
  “卡拉蒙?”羅拉娜驚訝地問。“什麼——”
  “他和我一起來的。”坦尼斯說。“還有提卡和泰斯,佛林特——”他停頓片刻,搖搖頭。“好吧,如果他們在這裏待過。他們現在想必也走了。我們走吧。”
  羅拉娜漲紅了臉。她回頭看著樓梯,然後又看看坦尼斯。
  “坦尼斯——”她結結巴巴地說,他用手掩住她的嘴。
  “我們還有的是時間。現在我們得找路出去!”
  仿佛是為了應和他的話,另外一次劇烈的震動搖晃了整座神殿。這次比以往都要來的激烈,讓羅拉娜撞上了牆壁。坦尼斯本來就已經因為疲倦而蒼白的臉孔,在他試著要站穩的時候變得更蒼白。
  北邊的走廊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聲響。突然從那個方向噴出了一陣濃密的煙塵,原先的吵雜聲都停了下來。坦尼斯和羅拉娜開始沒命似地往東奔跑,不停地越過破裂的柱子和屍體。
  神殿又開始了另一陣的晃動。他們再也站立不穩。手腳並用地往前爬,他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呆呆地,害怕地看著走廊開始移動變形,像只蛇一般地蠕動。
  他們一起鑽進一個大樑下,彼此擁抱著看著地板和牆壁上下晃動著。他們可以聽見頭上傳來奇異的聲響,不是大石掉落的聲音,卻比較像大石滾動的聲音。然後一切都靜了下來。
  他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再度開始奔跑,恐懼讓他們發揮了超乎乎常的力量。每幾分鐘就有一次劇烈的震動。坦尼斯每次都害怕天花板會垮下來,每次抬頭的時候卻又發現它與之前沒什麼兩樣。
  兩人害怕地聽著頭頂上發出的奇異聲響,嚇得不知所措,也許讓它就這樣崩塌下來會是個更好的結局。
  “坦尼斯!”羅拉娜突然大喊。“空氣!新鮮的空氣!”
  兩人疲倦地鼓起最後的一絲氣力,穿過曲折的走廊,到了一扇前後晃動的門前面。地上有一灘紅色的血跡,還有——“泰斯的包包!”坦尼斯前南地說。他跪下來,搜索著坎德人散落一地的寶貝。然後他心一沉,難過地搖搖頭。
  羅拉娜跪在他旁邊,雙手握住他。
  “至少他來過這裏,坦尼斯。他到了這麼遠的地方。也許他逃了出去。”“他絕對不會丟下這些寶貝的。”坦尼斯說。坐在搖動的地面上,半精靈看著外面的宏拉卡。“你看。”他沙啞地對羅拉娜說。“這就是結局,也許坎德人也面對同樣的狀況。你看!”他憤怒地指著,看到她臉上有著一貫的冷靜,拒絕承認已經被擊敗了。
  羅拉娜往外看。
  拂過她臉上的冷風現在感覺起來帶著諷刺的意味,因為微風帶來的是濃煙和血腥味,以及瀕死生命的哭喊。天空被橘色的火焰照亮,成群的龍在天空中搏鬥,龍騎將們有些是為了逃跑,有些則為了權力在互相爭鬥。夜空被吐出的火焰和閃電所照亮。龍人在街上四處亂竄,瘋狂地砍殺他們遇到的所有生物,毫不留情地彼此互相殘殺。
  “邪惡自相殘殺。”羅拉娜低聲說,把頭靠在坦尼斯的肩膀上,看著眼前恐怖的景象。
  “那是什麼意思?”他疲倦地問。
  “伊力斯坦以前常說的。”她回答。神殿再次搖動。
  “伊力斯坦!”坦尼斯淒涼地笑著。“他的神現在在哪里?從他們星辰間的城堡往下看,欣賞這刺激的景象。黑暗之後已經走了,神殿即將被毀。我們在這裏被困住了。我們也不可能在外面那地方活超過三分鐘——”
  然後他的呼吸卡在喉間。他輕柔地將羅拉娜推開,彎過身仔細的在泰索何夫的寶貝中翻找著。他匆忙的把一塊破碎的藍色水晶掃開,還有一片白楊樹的木頭,一塊翡翠,一片白色的雞毛,一朵枯萎的黑色玫瑰,一顆龍牙,一塊似乎是矮人的手工雕刻出的坎德人雕像。在這些東西之間有一個小小的金飾,上面有著外面地獄般景色所造成的反光。
  坦尼斯把它撿起來,淚水開始滴下。他用手緊緊地抓住它,感覺到它鋒利的邊緣壓著手掌。
  “那是什麼?”羅拉娜不明白地問,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原諒我!帕拉丁。”坦尼斯低聲說。他把羅拉娜拉近,在她面前打開了手掌。
  在他的手中是一個小小的,精緻的戒指,黃金訂造,上面有著精細的長春藤雕刻。繞著那個戒指,仍然魔法之下沉眠的是,一隻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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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once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二章 善良與邪惡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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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們到了城門外了。”卡拉蒙對雙胞胎弟弟低聲說,眼睛看著那些期待的龍人。“你和提卡和芬斯待在一起。我要回去找坦尼斯。我會帶著這群龍人——”
  “不必了,哥哥。”雷斯林柔聲說,金色的雙眸在努林塔瑞紅色的月光下閃閃發光。“你沒辦法幫助坦尼斯,他的命運在自己的手中。”法師看著被烈焰照亮,飛龍充斥的天空。“你仍然還有危險,那些倚靠你的人也是。”
  提卡疲憊地站在卡拉蒙身邊,臉上的表情非常痛苦。泰索何夫的表情雖然和以往一樣的快樂,但是他的臉色蒼白,眼中有著未曾在坎德人眼中出現過的遺憾和智慧。卡拉蒙看著他們,臉色變得凝重。
  “好吧!“他說,”從這裏之後我們應該怎麼辦廣雷斯林舉起手,指著天空。黑色的飽子隱隱生光,他的手被夜空襯托得仿佛只有一根骨頭。
  “在那邊有片光亮——”
  他們全都轉過頭去,連龍人也不例外。在這片荒涼的平原之後,卡拉蒙可以看見一座山的影子。上面有一點閃亮的白光,穩定地閃動著,像是一顆落地的星子。
  “有人在那邊等你,”雷斯林說。
  “誰?坦尼斯嗎?”卡拉蒙急迫地說。
  雷斯林看了泰索何夫一眼_坎德人還沒有從那點光上移開視線,愣愣地看著。
  “費資本……”他低聲說。
  “沒錯。”雷斯林回答,“現在我得走了。”
  “什麼?”卡拉蒙結巴地說.“但是跟我們一起來……你……一定得一起來!見見費資本——-”
  “我和他之間的會面不會很愉快的、”雷斯林搖搖頭,黑色的兜帽跟著他的動作移動著。
  “他們怎麼辦?”卡拉蒙指著龍人。
  雷斯林歎口氣,舉起手,念出幾句奇異的咒語。龍人們往後退,爬蟲類的臉上露出畏懼的表情_卡拉蒙大喊,雷斯林的手上這時剛好射出無數道閃電。那些龍人痛苦的哀號,爆出一團火焰,焦黑的倒在地上、他們很快地變成石像。
  “你不需要這樣做的,雷斯林,”提卡的聲音顫抖著。“他們會自己離開的、”
  “戰爭已經結束了,”卡拉蒙沉重地加上一句話。
  “是嗎?”雷斯林嘲諷地問,從飽子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黑袋子_“就是這種多愁善感,婦人之仁,我親愛的哥哥,才會讓戰爭繼續下去、這些—一”他指著眼前正像一般的屍體。“不屬於克萊恩。
  他們是用最黑暗的邪術所製造出來的。我知道。我目睹了他們的誕生他們才不會‘自己離開’。“他的聲音變得尖細,模仿提卡的聲音。
  卡拉蒙紅著臉,試著要說話,但是雷斯林冷冷地放意忽略地,看見弟弟專心地施展魔法,大漢最後終於閉上嘴。
  雷斯林再一次的把龍珠握在手中。他閉上眼,開始柔聲的念頌。水晶中的顏色開始不斷地旋轉,然後開始發出一道奪目的光芒。
  雷斯林睜開眼,看著夜空等待著。他沒有等很久。很快的,月亮和星辰就被一個巨大的黑影掩蓋了。提卡警覺地往後退。卡拉蒙抱住她安撫,雖然他自己也在發抖,武器下意識的已經到了手中。
  “一隻龍!”泰索何夫驚訝地說。“可是他好大。我從來沒看過那麼大……還是我看過?”他眨眨眼。“不知道怎麼搞的,看起來很眼熟。”
  “你的確看過。”雷斯林冷冷地說,邊把黯淡下來的龍珠放進黑色的袋子裏,“在那場夢中。這是湛青‧血暴,那只虐待精靈王羅拉克的龍。”
  “他為什麼會在這裏?”卡拉蒙驚訝地說。
  “他是回應我的召喚。”雷斯林回答。“他是來帶我回家的。”
  飛龍盤旋著落下,巨大的翅膀隱藏著黑暗的氣息。即使是泰索何夫(稍後他否認了這件事)也發現自己抓著卡拉蒙,渾身發抖地看著巨大的綠龍降落。
  湛青看著眼前這兒可悲的人類縮成一團。他紅色的眼睛亮起,舌頭不斷地吞吐著,用仇視的眼光看著他們。然後,在更強大的意志力控制下,湛青的視線被強迫著移轉開來,畏懼、憤怒地看著黑袍的法師。
  雷斯林比了個手勢,巨大的龍頭往下趴到地面。
  雷斯林疲倦地價靠著瑪濟斯法杖,走向湛青‧血暴,爬上他細長的脖子。
  卡拉蒙看著那只龍,努力地和恐懼搏鬥著,提卡和泰斯都抓著他,害怕得全身發抖。然後,地沙啞地大喊一聲,推開這兩個人,跑向那只巨龍。
  “等等!雷斯林!”卡拉蒙斷斷續續地大喊。“我跟你一起走!”
  湛育警覺地轉過頭,眼睛輕蔑地打量著眼前的人類。
  “你要嗎?”雷斯林柔聲說,邊安撫著跨下的龍。“你願意和我一起踏上黑暗的道路嗎?”
  卡拉蒙遲疑了一陣子,他的嘴唇變得乾燥,恐懼在他的喉中跳躍。他沒辦法說話,只能點了兩次頭,痛苦地聽見提卡在他身後啜泣。
  雷斯林打量著他,他的眼睛在夜空中看起來像是兩池金色的水潭。“我相信你真的會,”法師驚訝地自言自語。雷斯林坐在龍背上思考了片刻,然後堅決地搖搖頭。
  “不,我的哥哥,我去的地方,你不能夠跟隨。即使像是你這麼強壯的人,也只會面對死亡。我們最後終於變成了兩個完整的個體,卡拉蒙,我們的道路也從此分成兩條。你必須得要獨自走自己的路,卡拉蒙,”雷斯林被瑪濟斯法杖照亮的臉上突然泛起了詭異的微笑,“或是跟那些選擇願意和你一起走的人共同邁步。再會,哥哥。”
  湛青‧血暴在主人的一個手勢之下,張開翅膀,飛進夜空中。
  法杖發出的光芒在翅膀散發出來的黑暗之中像是一個小星星。然後,它也熄滅了,黑暗吞沒了一切。
  “你們一直在等的人來了,”老人溫柔地說。坦尼斯抬起頭。
  在老人升起的火光中,出現了三個人影:一個高大壯碩的戰士,穿著惡龍軍團的盔甲,和一個滿頭捲曲紅發的年輕女子手牽著手走著。她的臉色因為疲倦而蒼白,上面還有著血跡,當她看著旁邊的男子時,眼中有著深深的遺憾與傷悲。最後,在他們背後拖著疲倦步伐的是一個連站都站不穩,穿著破爛衣裳和破爛藍色綁腿的坎德人。
  “卡拉蒙!”坦尼斯站起來。
  大漢抬起頭,臉色一亮。張開雙臂,他便咽地抱住半精靈。提卡站在旁邊,看著兩人團聚,眼中閃著淚光。然後她看見了火光邊還有別的動靜。
  “羅拉娜?”她遲疑地問。
  精靈女子跳進火光中,她金色的秀髮像是太陽一般的耀眼。雖然穿著破爛、沾血的盔甲,她還是有提卡很久以前在奎靈那斯提遇見她時的那種高貴氣質。
  提卡下意識的摸摸自己髒亂的頭髮,感覺到上面都是凝固的血。她白色泡泡袖的美麗衣裳破破爛爛的,勉強掛在她身上;她不合身的盔甲是惟一讓它沒有掉下來的原因。醜陋的疤痕留在她修長圓潤的雙腿上,露出來的部份也實在太多了些。
  羅拉娜笑了,提卡也笑了。這都不重要。羅拉娜奔向她,緊緊地抱住她。
  只有一個人,泰索柯夫呆呆地站在火光進,看著站在旁邊的老人。在他身後,一隻巨大的金龍趴著睡覺,身軀跟著鼾聲起伏。老人示意泰斯走近些。
  泰斯歎了一口長長的氣,仿佛是從腳底冒出來的。他低下頭,拖著腳不情願地走到老人身邊。
  “我叫什麼名字?”老人伸出手去撫摸著坎德人的馬尾巴。
  “你不叫費資本。”泰斯傷心地說,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老人摸著馬尾巴,笑了。然後他試著把泰斯拉近,但坎德入僵硬地拒絕了。“直到剛剛之前我一直都不是。”老人柔聲說。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泰斯躲避著他的目光問。
  “我有很多名字。”老人回答。“精靈們叫我愛力;矮人們叫我達克,人類叫我天刃。但是我最喜歡的名字是索蘭尼亞騎士的說法——龍神帕拉丁。”
  “我就知道!”泰斯哀號著撲向地面。“一個神!我失去了所有的朋友!所有的朋友!”他開始傷心地哭泣。
  老人憐愛地看著他一陣子,甚至用老態龍鍾的手揉揉濕潤的眼睛。然後他蹲在坎德人身邊,輕拍著他。“你看,孩子。”他說,把手指放在泰斯的下巴上,導引他看向天空,“你看見我們頭上的那顆紅色的星星嗎?你知道那是屬於哪位神的嗎?”
  “李奧克斯——”泰斯便咽地小聲說。
  “那顆星紅得有如他熔爐裏的火。”老人看著它說,“它紅得像是當他在鐵鑽上敲打這世界時所噴出的火星。在李奧克斯的火爐邊是一棵樹,無比美麗的一棵樹,沒有幾人見過那麼美的東西。在那棵樹下有一個不停嘟味著的老矮人,在辛勤的工作許久之後終於可以休息了。他的手邊有一杯冰涼的麥酒,火爐的火供得他周身舒暢。他整天都待在樹下,雕刻著他喜愛的木頭。每天都會有路過的人在他身邊這棵美麗的樹下坐下來。”
  “矮人厭惡地看著他們,眼光嚴厲得讓他們立刻站起來。”
  “‘這個地方有人要坐,’矮人會嘟噥著說。‘還有一個豆腐腦袋的蠢坎德人在外面四處亂跑,替自己和那些倒楣的和他在一起的人惹上各種各樣可怕的麻煩。記住我說的話。有一天他會到這邊來,他會欣賞我的這棵樹,他會說:“佛林特,我累了。我想我要在你身邊休息一下。’然後他會坐下來說:“佛林特,你聽過我最近的冒險故事了嗎?好吧,有個黑袍巫師和他哥哥還有我,我們一起在時光裏面旅行,遇到了超級精彩的事情——‘然後我就必須忍受那些胡說八道的故事——’他繼續嘟噥著。那些本來要在樹下坐下來的人會隱藏住微笑,悄悄地離開。”
  “那麼……他不孤單嘍?”泰斯揉著眼睛問。
  “是的,孩子。他很有耐心。他知道你還有很多事情沒完成。
  他會等的。而且他也已經聽過了你所有的故事。你得要有一些新故事才行。“
  “他可還沒有聽過這一個!”泰斯立刻興奮起來。“喔,費資本,這棒極了,我差點死掉——又一次。當我張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穿著黑袍的雷斯林!”泰斯興奮得全身發抖。“他看起來好嗯邪惡!
  但是他救了我一命!還有幄!“他嚇壞地停頓下來,搖搖頭。”對不起。我忘了。我想我不應該再叫你費資本了。“
  老人站起身,溫柔地拍拍他。“叫我費資本。從現在開始,在坎德人之中,就讓它變成我的名字。”老人的聲音變得十分有智慧。
  “說實話,我已經開始喜歡它了呢。”
  老人走向坦尼斯和卡拉蒙,在他們的身邊站了一會兒,偷聽他們的對話。
  “他走了,坦尼斯。”卡拉蒙傷心地說。“我不知道他去哪里。
  我也不明白。他仍然不強壯,但是他不再虛弱了。那種咳嗽已經消失了,他的聲音恢復了正常,卻又不太一樣。他是——“
  “費斯坦但提勒斯。”老人說。
  坦尼斯和卡拉蒙立刻轉過頭。一看見那老人,兩人立刻虔敬地低下頭。
  “喔!少來這套!”費資本說。“你們就是喜歡鞠躬,兩個偽君子。我聽過你們在背後怎麼樣批評我——”坦尼斯和卡拉蒙兩個人臉都開始發燙。“別管了!”費資本笑著說,“你們只不過是相信我讓你們相信的東西。現在,繼續有關你弟弟的問題。你說的對。他是自己卻又不完全是。正如同預言所說的,他已經變成掌握過去和現在的強者。”
  “我不明白——”卡拉蒙搖搖頭。“這是龍珠對他造成的改變嗎?如果是,也許這可以逆轉或是——”
  “不是別的東西造成他這樣!”費資本嚴厲地看著卡拉蒙。“你弟弟自己選擇這樣的命運。”
  “我不相信!怎麼可能?誰是費斯坦什麼鬼的?我要答案——”
  “你要的答案不是我應該給你的。”費資本說。他的聲音依然柔和,但是裏面隱藏的力量讓卡拉蒙感到壓力。‘叫。心你要的答案,年輕人。“費資本輕柔地說。”更要小心你的問題!“卡拉蒙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看著綠龍已經消失很久的天空。
  “他現在會變成什麼樣?”他最後終於問。
  “哦不知道。“費資本回答。”他的命運是自己選擇的,正如同你一樣。但是我知道這件事,卡拉蒙。你得要放他離開。“老人的視線轉向走到他們身邊的提卡。”當雷斯林說你們兩個人的道路已經不同的時候,他是對的。平靜地去開始你的新生活吧。“
  提卡對卡拉蒙露出微笑,靠得更緊。他抱著她,親吻著她紅色的捲髮。即使在回應她笑容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看著天空,親拉卡的天空中龍群仍然在為這崩潰的帝國而爭鬥。
  “原來這就是結局。”坦尼斯說,“好人獲勝了。”
  “好人?獲勝?”費資本精明地回頭瞪著半精靈。“沒這麼簡單,半精靈。世界已經恢復了平衡。邪惡的龍仍然飛舞著。他們會留在這裏,和善良的龍一樣。再一次的,天平又開始自由地擺動了。”
  “這麼多的苦難,就為了這樣?”羅拉娜站到坦尼斯旁邊。“為什麼不能讓善良獲勝,永遠地趕走黑暗與邪惡呢?”
  “年輕的小姐,難道你還沒學到嗎?”費資本皺著眉,對她伸出一根搖動的指頭。“善良習經大獲全勝過。你知道是什麼時候嗎?
  正好就在大災變之前!“
  “是的,”他繼續說,看見他們的驚訝。“伊斯塔的教皇是個好人。這讓你感到驚訝嗎?應該不會,因為你們兩個都看到了那樣的女神能夠做出什麼樣的事來。你也看過了精靈的下場,代表古老善良力量的種族!它讓無知、墨守成規滋長,相信因為自己是對的,所有不同意的人都是錯的。”
  “我們這些神看見了自滿會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危機。我們看見許多的善良美意都被這樣的想法摧毀,只因他們不瞭解。我們也看見了黑暗之後,她靜靜地等待;因為這當然不會持續到永遠。超重的天平一定會翻倒,她就可以回到這個世界上。黑暗將可以飛快地降臨這世界。”
  “因此——大災變降臨。我們為無辜者掉淚。我們為罪人掉淚。
  但是這個世界得要作好準備,因為即將到來的黑暗也許永遠不會結束。“費資本看見泰索何夫打哈欠。”說教到此結束。我得要走了。
  有事要做,這個夜晚還很忙碌。“他突然轉過身,走向打鼾的金龍。
  “等等!”坦尼斯突然大喊,“費資本呃帕拉丁,你曾經去過索拉斯的最後歸宿旅店嗎?”
  “旅店?在索拉斯?”老人摸著鬍子說。“一家旅店……有好多家。但是我似乎記得辣馬鈴薯……對了!”老人看著坦尼斯,眼中露出光芒。“我曾經在那邊眼小孩子說過故事。相當刺激的地方,那家旅店。我記得有一天晚上一個美麗的女人走進來。她是個有著金髮的野蠻人。唱了一首有關藍色水晶杖的歌,引發了一場暴動。”
  “果然就是你對那些守衛大叫”坦尼斯驚呼道。“你讓我們淌進這混水的!”
  “小子,我只是置好舞臺。”費資本機智地說。“我沒有把劇本給你們。對話都是你們自己決定的。”他看著坦尼斯,又看著羅拉娜,搖了搖頭。“應該說我在這個地方和那個地方修改了一下,但是——別管了。”他又轉過身,開始對那只龍大喊。“醒過來。你這只滿身跳蚤的臭野獸!”
  “滿身跳蚤!派賴特的眼睛立刻張開。”什麼,你這個該死騙人的法師!就算冬天你也沒辦法把水變成冰!“
  “喔?我不行嗎?”費資本氣衝衝地大喊,用手杖戳著金龍。
  “好吧,讓我秀給你看。”他拿出一本破爛的法術書,開始一頁一頁地翻動著。“火球術……火球術……我知道這裏有寫。”
  你準備好了嗎?老龍冷冰冰地問,不等到回答他就張開破爛的翅膀。他不停地搖動著它們,試著讓血液迴圈,準備要起飛了。
  “等等!我的帽子!”費資本驚慌地大喊。
  太遲了。龍的翅膀開始拍擊,搖搖晃晃地飛到空中。在懸崖旁漂浮了一陣子之後,賴特抓住了上升氣流,飛上夜空。
  停下來!你這個——”“費資本!“泰斯大喊。
  “我的帽子!”法師大喊著。
  費資本!“泰斯又再度大叫。”它在——“
  但是兩個傢伙已經飛遠了。很快地他們就變成了金色的小點,龍的鱗甲在索林那端的月光下閃閃發亮。
  在你的頭上,“坎德人小聲地自言自語。
  大夥靜靜地看著,轉過身。
  “幫我一個忙,卡拉蒙,好嗎?”坦尼斯問。他把盔甲一片一片地脫下來,把它丟下懸崖。“你的呢?”
  我想我要再穿一陣子。我們眼前還有一大段路呢,恐怕會十分困難而危險。“卡拉蒙比著陷入烈焰的城市。”雷斯林說的對。龍人不會因為黑暗之後離開就變得不邪惡。”“你要去哪里?“坦尼斯深吸一口氣說。夜晚的微風輕柔而且溫暖,帶來春天萬物生長的氣息。他終於脫離討厭的盔甲,疲倦得在一叢可以俯瞰神殿的樹下坐了下來。羅拉娜在接近他的地方坐下來,但是沒有靠著他。他雙手抱膝,將它們支頤,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平原。
  “提卡和我已經討論過了。”卡拉蒙兩人在坦尼斯身邊坐下來。
  他和提卡彼此對看,都不願意開口。片刻之後,卡拉蒙清清喉嚨,“我們要回去索拉斯,坦尼斯。我我想這代表我們必須要分開——”
  他沒辦法說下去。“我們知道你會回到卡拉曼。”提卡看了羅拉娜一眼。“我們討論過要和你一起去。畢竟,那裏還有一個飛行要塞,而且還有那些群龍無首的龍人。我們也很想要看看河風、金月和吉爾賽那斯。但是——”
  “我想要回家,坦尼斯。”卡拉蒙沉重地說。“我知道要回去並不容易,看見索拉斯被火焰徹底的摧毀——”他加上這一句,預見坦尼斯會說的話。“但是我想過阿爾瀚娜和精靈們,當他們回到西瓦那斯提的時候會怎麼想。我很高興我的家鄉沒有變成那樣——一個活生生的惡夢。坦尼斯,他們在索拉斯會需要我的,坦尼斯,需要我幫忙重建。他們需要我的力量。我——我已經習慣於:有人需要我……”
  提卡把臉貼在他的手臂上,他溫柔地撥弄著他的頭髮。坦尼斯諒解地點點頭。他很願意再去看看京拉斯,但是那不是家鄉。不再是了。沒有了安東和佛林特……還有其他人,不再一樣了。
  ““你呢,泰斯?”坦尼斯笑著看著拖著一袋剛裝滿的水囊走過來的坎德人。“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去卡拉曼城嗎?”
  泰斯臉紅了起來。“不,坦尼斯,”他不自在地說。”“你看,因為我已經這麼接近了——我想我應該回家一趟_我們殺了龍騎將,坦尼斯——“泰斯驕傲地抬起下巴,”全靠我們自己。人們現在會比較尊敬我們。我們的首領,克朗因很有可能會變成克萊恩傳說中的英雄。“
  坦尼斯抓抓鬍子.試著要隱藏他的笑容,不太願意告訴泰斯他們殺掉的是那個臃腫、懦弱的修馬斯特‧校德。
  “我確定有一個坎德人會變成英雄。”羅拉娜認真地說。“會是那位打破龍珠,那位在法王之塔中奮戰,那位俘虜巴卡力斯,那位冒了犧牲一切危險去從黑暗之後手中拯救一個朋友的歡德人。”
  “那是誰?”泰斯急切地問,接著——“喔!!”泰斯突然明白了羅拉娜的意思,他羞得從頭紅到腳、撲通一聲坐下來。
  卡拉蒙和提卡都靠著樹坐下來,至少這一刻,兩人的臉都充滿了平靜、祥和的神情。坦尼斯看著他們,感到羡慕,不知道這樣的神情會不會出現在地的臉上。他轉頭看著現在已經坐直的羅拉娜,後者眼睛看著被火焰照亮的夜空,思緒飄往非常遠的夜空。
  “羅拉娜,”坦尼斯不確定地說,看見那美麗的臉龐轉向他,他開始有點結巴,“羅拉娜,你以前把這個給過我一次,”他手掌中放著金戒指,“那是我們兩個都對真愛和奉獻完全不懂的時候。羅拉娜,現在這個對我意義重大。在夢中,這個戒指讓我脫離了惡夢,正如同你的愛把我從黑暗的深淵中拯救一樣。”他停頓了片刻,感覺到一陣懊悔。“我要把它留下來,羅拉娜,如果你仍然願意留給我的話。我也願意給你另外一隻戒指,和它成對,戴在你的手上。”
  羅拉娜看著戒指很長的一段時間,沉默不語。然後她把它從坦尼斯的手掌中把戒指拿起來,用力一擲,丟下了懸崖。坦尼斯吃了一驚,半站起來。那戒指在努林塔瑞的紅光中閃耀著,翻滾著,消失在黑暗中。
  “我想這就是我要的答案,”坦尼斯說,“我不怪你。”
  羅拉娜轉過身面對他,神色非常的冷靜。“當我給你那個戒指的時候,坦尼斯,那是年少輕狂的初戀。我現在知道,你把它還給我是正確的。我得要長大,學習真愛到底是什麼。我曾經跨過火焰和黑暗,坦尼斯。我殺過惡龍。我曾經在我摯愛人的屍體前哭泣。”
  她歎口氣。“我曾經是個領袖,我有我的責任。佛林特告訴過我,但是我把它給拋到一旁。我掉進奇蒂拉的陷阱。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我的愛實在太膚淺了。河風和金月堅定的愛情把希望帶給這個世界。我們幼稚的愛則差點毀了它。”
  “羅拉娜——”坦尼斯開口,感到一陣心痛。
  她的手握住他。
  “噓,讓我再說幾句話——”她低聲說。“我愛你,坦尼斯。現在我愛你是因為我瞭解你。我愛你體內的光明和黑暗。這也是為什麼我要把那個戒指丟掉。也許有一天我們的愛情會成熟到足以讓人倚靠。但是那將不會是一個長春藤的戒指,坦尼斯。”
  “不會是的。”他微笑著說。他伸出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開始將她慢慢地拉近。她搖搖頭,開始抗拒。“那將會是一個一半由鋼一半由金作成的戒指。”坦尼斯更堅定地抱著她。
  羅拉娜看著他的眼睛,接著屈服在他的懷裏,坐在他的身邊,頭靠著他的肩膀。
  “也許我應該刮刮鬍子,”坦尼斯搔搔鬍子。
  “不要!”羅拉娜披上坦尼斯的斗篷。“我已經有點習慣了。”
  整夜大夥都在樹下觀望著,等待黎明。他們又疲倦又難過,沒有辦法睡覺,他們知道危險還沒有結束。從這個角度,他們可以看見許多的龍人從神殿裏面往外跑。龍人沒有了領袖,很快的必須為了生存而開始搶劫、殺人。而且龍騎將還沒有死光。雖然他們都不願意提到她的名字,但是他們都知道有位龍騎將一定逃出了神殿裏的這一團混亂。也許還有更可怕的邪惡等待著他們,邪惡到這些同伴都不願意去想。
  現在是平靜的時候,他們都不願意輕易地結束。因為黎明就代表了道別。
  沒有人開口,連泰索柯夫也一樣。他們之間不需要交談。他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了,或是還沒有說出口。他們不願意打破現在的寧靜,不願意匆忙結束現在的狀況。他們祈求時間能夠停下來讓他們休息。也許,她的確有。
  在黎明之前,當東方才微微地泛起魚肚白時,黑暗之後,塔克西絲的神殿爆炸了。地面隨著搖晃起來。閃光讓人目眩,像是新太陽的誕生。
  他們的眼睛被那閃光弄的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是他們依稀可以看見神殿的碎片被一道強烈的龍捲風卷起來,往天空飛去。那些碎片越來越明亮,越來越接近天空,直到他們在群星之間開始閃耀。
  然後星辰出現了。一個接一個的,神殿的碎片在天空適當的地方安定下來,填滿了雷斯林去年秋天,從水晶湖裏抬頭看見的兩個空洞。
  再一次的,兩個星座在天空中閃耀。
  再一次的,英勇戰土帕拉丁——白金龍——回到了夜空中它原先的位置,而它的對面,出現了黑暗之後,塔克西絲,五頭,色彩繽紛的龍。從此,他們又繼續了原先永恆的旅程,一個永遠監視著另一個,永恆地繞著吉力安,中立之神,平衡的天秤——旋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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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once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2:17 | 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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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回到這座城市的時候,沒有人歡迎他。他在一個沉靜的黑夜回到這裏;天空中推一的月亮只有他看得見。他已經遣走了綠龍,等待他的命令。他沒有經過大門,沒有守衛看到他的來臨。
  他不需要穿過大門。凡人的疆界對他已經沒有意義了。神不知鬼不覺的,他走在寂靜、沉睡的街道上。
  不過,還是有一個人感應到了他的出現。在大圖書館中,阿斯特紐斯像任何時候一樣專心於工作。他暫停書寫,抬起頭。他的筆在紙上停了一會兒,然後,聳聳肩,他繼續撰寫他的史記。
  那太快速地在街頭走著,倚靠著一個頂端裝飾著一隻金色的龍爪,鑲著一顆水晶球的法杖。那顆水晶的黯淡無光,他不需要光照亮所走的路。他已經在腦中不停地走了幾個世紀。黑抱在他的身上隨著微風輕輕地搖動,他金色的眼睛在黑色的兜帽下閃爍著,似乎是整個沉睡的城市中惟一的光亮。
  當他到達整座城的正中央時,他並沒有停下來。他甚至沒有打量那些像是骷髏般空蕩蕩眼眶一樣的廢棄建築物。當他走過那高大橡樹的冰冷陰影時,他並沒有減慢速度,雖然這也蔭影就可以嚇退坎德人。試著要阻止他的骷髏守衛在他面前變成灰燼,他毫不關心地繼續往前。
  高塔終於出現在眼前,黑色的高塔像是黑暗夜空中切割出來的一扇窗。在這裏,終於,黑袍法師停了下來;他的眼睛把所有事物盡收眼底。他站在門前,看著這座塔,冷冷地看著那些崩壞的尖塔,看著那些在星光下閃耀著的大理石。他慢慢地點點頭,露出滿意的神情。
  金色的雙眼轉向塔的大門,轉向大門上飄動著的殘骸。
  沒有凡人可以站在這門前而不被它的詛咒給嚇瘋。沒有凡人可以走過那守衛的橡樹。
  但是雷斯林站在這裏。他冷靜的,毫無畏懼地站著。舉起瘦弱的手,他抓住飛舞、上面沾滿變色血液的黑袍,將它從門上扯了下來。
  一陣刺耳、尖銳的叫聲從地獄的深淵冒了出來。那聲音尖銳震耳的讓帕蘭薩斯城的居民從最熟的夢中醒來,在床上恐懼的等待世界末日。城門的守衛僵硬得不能動彈。他們閉上眼,躲在陰影中,等待死神降臨。孩子們害怕地哭嚎,狗兒躲在床下,貓的眼睛閃閃發光。
  那尖叫聲再度響起,一雙蒼白的手從塔中伸出。一張鬼怪的臉,被憤怒所扭曲的臉,漂浮在空中。
  雷斯林沒有反應。
  那雙手越來越近,表情則保證會讓他在地獄中永恆的受苦,他將會因為膽敢侵犯這座塔的詛咒而被拖進地獄的深淵。那雙骷髏手碰觸到了雷斯林的心臟。然後,顫抖著,它停了下來。
  “記住!”雷斯林抬頭看著那座塔,冷靜地提高聲音,好讓裏面的人聽見。“我就是掌握過去和現在的強者!預言中預告了我的到來。面對我,這扇門將打開。”
  那雙骷髏手往後退,比了個歡迎的手勢,它消失在黑暗中。大門靜靜地打開了。
  雷斯林看也不看那雙恭敬垂下的手,走過了大門。當他進門的時候,所有黑,無形的,居住在塔里的生物都恭敬地低下頭。
  然後雷斯林停下來看著四周。
  “我到家了。”他說。
  平靜再度降臨帕蘭薩斯,睡眠趕走了恐懼。
  一場夢,人們喃喃自語。在床上翻過身,他們又繼續陷入沉睡,黑暗在黎明之前讓他們陷入甜甜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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